《短篇武侠小说合集》 第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鹅毛般的白雪纷纷下落,仿佛将无止境地坠落。 白剑清抬头看着天空,任由雪覆盖在他的脸上。 他想就这样活活冻死。 如果你的老婆跟小白脸跑了,你该怎么办?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追上去,杀了他们? 凭他的武艺,很容易便能做到,可是能杀掉她吗?不能。 每每想到她,白剑清心中都宛如刀绞。 “剑清啊,剑清,你躺在这里干什么?你老婆都快跑到爪哇国去了。还不追回来?” 一个矮瘦的老头从他身旁的松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蓬松又稀疏的发丝像海藻一样摇摆着。 “剑清啊,剑清,再不追,那狗男女的孩子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呀!” 矮瘦老头绕着他不住转圈,那些话像旋风一样久久盘踞在他的耳边。 “留不住的人,追上也没用。” “枉你是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这口气忍得了?” “你不是第二吗?你想去就去吧。“ ”这个……那家伙要不是有皇族撑腰,老子早把他抓来了。” “不就得了。” 老头挠着头,尴尬笑道:“我毕竟老了,血气没了。可你不一样啊。你正值壮年。该出手时还得出手啊。” 白剑清不再说话。 老头揪了揪头发,一副要发疯的模样:“皇家的人,又怎么了?以你的本事,还怕天地之大找不到一个容身的地方?” “我真的累了。” 白剑清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鹅毛的雪悄悄在他掌心融化。 但愿这雪永不停止。 “好吧。你这正主都不当一回事,老头儿我只好走了。小心那家伙先下手为强啊。” 老头长叹一声,望着茫茫风雪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白剑清听到此言,心神一荡,不禁黯然。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过了很久他那片厚嘴唇上才溜出一句话。 此时雪已将他的脸完全盖上了。 老头叹息一声,一个跟头便越到离他最近的松树枝上,几个起落便不知踪影。 雪依旧在下,白剑清整个人逐渐被埋入雪中。不一会便看不到他的踪影。 他醒来时,雪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人。 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每个人本都是干干净净地来,为何却容不得干干净净地走? 他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杀他。 谁敢? 可一个人心死了,就算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又如何? 他将随身三十年的佩剑埋在了雪地里。 此剑饮血上千,为他争得江湖虚名微利。可她并不喜剑,亦不喜江湖。奈何? 这世上可有干净的东西? 他想起小时候,那时他最喜欢冬天,冬天可以打雪仗,吃雪。 儿时的玩伴都已远去,但雪还在。 白剑清捧起一抔雪,轻轻地放进嘴里。 已非童年时的味道了…… 他站了起来,在风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雪入肚中,冷冰冰的,或可浇灭这一生的热血? 很多事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比如让女人不要变心,让男人不要偷情。 他离去时,雪止住了。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在哪里。或许他隐姓埋名,了此残生。或许他被那奸夫买凶杀死,或许他的妻子良心发现,回到了他的身边。或许他又回到了雪地,找出那把剑,将一生献给武道…… 谁又知道呢? 第2章 《多情应笑我》 秋天。又是秋天。 阳光斜斜地照在“醉相逢酒楼”二楼阳台的窗户上。 黄应笑明白有些人,只有在醉梦中才能相逢。 他独自一人歪坐在床上喝着酒,佩剑“多情“正静静躺在桌上。剑柄与剑鞘浑然一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根白玉竿。 自从他十七岁那年,一人一剑,荡平江南三大淫窟,救下三千多名身世不幸的可怜女子后,“多情公子”的名声与“多情剑”一齐轰动武林。 谁能想到,英俊又多金的他到现在仍是单身? 他望着窗外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神情萧索,思绪又回到了少年时。 曾经在梧桐树下看书的她,今日便要嫁与他人为妻了。 当初的海誓山盟难道只是一句空话? 哎!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同心,却不能同行。 他轻轻叹息,借酒消愁。 “砰,砰,砰” 东面的墙壁竟破了一个洞。 三个穿着红衣服的侏儒从洞里走了进来。 他虽只瞥了一眼,便看出了三人的身份。 他们是苗疆毒宗的三毒童子,这种人往往浑身是毒,没人敢惹。 中间那个拿着铁制拨浪鼓的小矮人,笑嘻嘻地看着他。 “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不该来这里。” “我来了,又怎样?”黄应笑望着梧桐,淡淡地问道。 “来了,就得死!” 那侏儒将拨浪鼓重重一拍,数百道乌光从鼓内弹射而出,打向黄应笑。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侏儒掏出沾有剧毒的匕首刺向黄应笑两肋。 黄应笑身边的多情剑弹跳而起。 白光忽得一闪,三个人不再动弹。 两把匕首停在半空,蓝幽幽的,看上去十分诡异。 淬有剧毒的银针在地上排成一行字:“洗手没有。” “洗……洗了。”那矮人叫道。 又是白光一闪,三人行动恢复。 “多谢不杀之恩,再见!” 三人连连磕头,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又来干什么?” 黄应笑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那三人又再次捡起武器突然发起袭击。 “啊!” 三人再次被剑鞘点中,但这一次全部都瘫倒在地上。 “一年未见,公子身手依旧,真叫奴婢高兴。” 门开了,一个穿绿衣裳的婢女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捏着两个辫子,笑眯眯地朝他走来。 他认识这婢女,当初他与她尚有旧情时,便是这婢女充红娘,替他们传递书信。 “是她让你来的?”黄应笑望着她,心情有些忐忑。 “小姐叫我把这个给你。”说着递上一个铁盒。 黄应笑接过铁盒,盒中放着一只发钗,钗身上刻有一朵菊花。钗下有一堆厚厚的信。 几年的感情,最后原来才具化成了这点薄薄的东西。 拿起发钗,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黄应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是她的意思?” “是的。” “好吧。” 说完纵身从二楼窗台上一跃而下。 这金钗上有剧毒。究竟是她的意思?还是那男人的意思? 黄应笑运劲压制体内剧毒,接连翻过重重屋脊,一时不知去向何方。 到底要不要问个明白? 有些问题,终究是无解的。 他长叹一声,消失在黄昏之中。 第3章 《浅斟低唱》 初秋,艳阳天。 赵斜阳站在山脚,望着山顶放声高歌。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三岁习剑,十七岁名动武林,二十七岁那年参与朝廷的“光明行动”,与朝廷的“天命司”一起连挑黑灵寨,白冥会两大势力,黑道从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自身也上了江湖风云榜。人生好不得意。 江湖厮杀已然平息,他仍想为国效力,征战沙场。 他把想法跟身旁的好友天命司的头目方命说了。方命却摇了摇头,并不看好他。 “战场交锋与江湖厮杀完全不同。你就算剑法通神,千百万人朝你涌来,你杀得完吗?” 赵斜阳为难道:“可毕竟只有得到朝廷认可,才是名正言顺的英雄啊。” “你征战沙场,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得到朝廷认可?” “当然是都想要啦。这不是一样的吗?” 方命笑道:“说得很好,我把你的想法告诉皇上吧。皇恩浩荡,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谢。” 过了几天,方命来到他面前。 “怎么样,可以吗?”赵斜阳心中充满期待。 “圣上本来很赞同,但是听说你喜欢浪迹青楼,觉得这个习惯不好。你如果以后不再去青楼,就可以。” “这个……”赵斜阳十分为难。要他不去青楼,就跟要他不要用剑一样难受。 “你还是改了吧。我看圣上还是很看好你的。” 赵斜阳想到自己年龄也大了,正好娶妻生子,青楼不去也罢。 “好的。” 从此赵斜阳进了军营,不再去青楼一步。家里也让他成了婚,娶的是当地县令的千金。结婚没多久,边境便打了起来。 赵斜阳得到了封妻荫子的机会,提着三尺青锋便上了战场。 战场交锋果然不比江湖争胜。他虽连杀三百九十人,但军队还是败了。 他想找到地方首脑,来个擒贼先擒王。但面对千军万马,根本找不到北。 浑身是血的他只好撤退。 军队退回城里,他提出刺杀的主张,但是却接到朝廷议和的命令。 面对着如释重负的士兵们,他只好放弃。 他第一次觉得江湖比战场好。 那时痛歌狂饮,大醉闹市。那时青楼留名,温柔常住。 何等快意! 议和很顺利,朝廷只用几十万两便换得了和平。 从此没人在谈战争。 边境一时平定。他觉得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方命让他加入天命司,他同意了。 没过几年,他有了孩子,一家和睦,事业平稳。 天命司中无事可做,不过是抓抓小贼,打打麻将。安逸的生活让他的青楼雅兴又复发了。 有一天,方命跟他说皇帝知道他逛青楼的事了。 所以他被免了职。 其实逛青楼的不止他一人,但他既然没有遵守承诺,只能接受惩罚。 他无官一身轻,带着家眷回到故乡。恰好又来到那座山头。 又是秋天。 他来到山顶,望着脚下的山河。心中竟浮起一阵悲凉之感。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第4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暮春三月,翠云楼内。 段家堡的少堡主段理正坐在床上听翠云楼的翠花在远处的椅子上唱曲。 他已十八岁了,已到了欣赏女人的年纪。 有眼睛的人绝不能说翠花是个美女。 她的脸稍微有些圆,腿又有些粗,皮肤还黑的像炭。 你若是个男人,你会在青楼找这种女人吗? 段理偏偏要找她,放着那些肤白貌美的红牌不找,专找她这种。 青楼女子如果相貌不过关,至少在某一方面是可以让人满意的。可他却偏偏不用。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翠花边弹边唱,声音比窗外的黄莺儿还动听。 段理正沉醉在这动听的歌声中,忽然歌声停了。 翠花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公子,你来我这儿已经一个月了。难道真的不试试吗?” 段理像个呆子似的望着她:“试什么?” 翠花羞答答地低下头,拿眼睛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男人都懂得。” “哦。” 段理仿佛若有所悟,随后眨了眨眼:“你是说喝酒吗?我不喝酒的。” 翠花气得抱住了手里的琵琶,似乎要用它在段理光滑的额头上敲一个洞。 “你还是个男人吗?” “当然是啦。” 翠花竟真的丢出了琵琶。不过没有丢在段理的脸上,而是丢到了地上。 “你来我这一个月了,给了我几百两银子,却碰也不碰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可怜我?老娘还轮不到你可怜!” 她肯定是太生气了,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其实我是替一个朋友来看看你。” “谁?” 翠花停止了哭泣,用含着泪的眼睛看着他。 “马强。” “没听过。” “你当然不知道了。他曾经也是你的一个客人。他经常跟我说起你,说你唱曲唱的好。” 翠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难道他死了?” 段理摇了摇头。 “没有,他成了亲。” “他的家离这里很远?” 段理仍在摇头。 “就在城外。” 翠花感觉自己被耍了,不禁又抱起琵琶,似乎这一次真的要在他头上敲出个破洞不可。 “你耍我!” 段理还在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 “他的妻子是出了名的河东狮,他一成婚,连酒都戒了。怎么来得了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不想,只是他的妻子管的严?” 这一次段理点了点头。 翠花将琵琶抱好,笑了笑。 “他怎么让你做这种事。真是无聊。” 段理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 “他要你来听多久?” “一年。” “难道你的妻子不管你?” “我没有妻子。” “男人总是要成亲的,何况你还是如此优秀的男人。得趁没成亲时多找点乐子。” “我来这并不是为了找乐子,只是替朋友办事罢了。” 翠花感到很高兴,自己这样的女人竟然被一个男人这样惦记着。她顿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有了这笔钱,她一定可以赎身,以后她就可以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了。 段理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他也笑了起来。 这个故事编的真好。 马强的确就在城外,他的坟就埋在那儿。 没有墓碑,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每个被黑灵寨杀死的人都找不到尸体的。 坟墓里只埋了一坛酒。 他们约定好了,如果他没有回来就埋一坛酒下葬,然后到翠云楼去看看那个叫翠花的可怜人。 当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翠花免费接待过他一次。 现在他成名了,有钱了,可惜死了。 段理知道翠花只想要钱,根本不会去打听这个世界上到底没有马强这个人。 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还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5章 《晚来天欲雪》 东山,白雪观。 雪花一片片地飘落,落在白雪观残破的院门上。 物换星移。曾经名动天下的白雪剑派也如春日的雪花般,消融不见。 院门前的石阶上忽得响起脚步声。 一个白衣女郎撑着一把白纸伞出现在院门口。 女郎白纱遮脸,只露出一对灵动有光的明眸。她久久注视着观前残破的对联,不发一语。 “白眼看青天,雪落是人间” 美人忽得皱眉,右手不知何时竟握住了一把白玉软剑。 软剑在雪地上画了几笔。地上现出一首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诗句完成,女子凝望良久,发出一声长叹。 当初白雪剑派鼎盛时,酒朋诗侣,焚香论剑,何等快意。而今重回故地,只见昔日废墟。 故人何在? “小师妹别来无恙?” 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名男子。男人也是一身白衣,看上去四十来岁,眉头紧皱,眼神说不出的落寞。 “白洛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惊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男子惨然一笑:“我本无家可归,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自从天征门灭了本派之后,你去了哪里?” “十年来我一直在这里。”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已出嫁了,我怎么能打扰。” 白衣女本来上前了几步,听到这话后,便停住了。 “你都知道了?” 男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苦笑的神色。 “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跟我回去吧。咱们一起想办法为本派复仇!” “复仇,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不就是天征门吗?” 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天征门的门主向墨行虽然武功了得,但是他还不是咱们师父的对手。” “你认为我爹不是他所杀?” “我看过师父的遗体,他的胸口虽然中了向墨行的炎龙掌,但只有胸口散发热气,全身的经脉却是冰封的。” “难道......” “没错,他一定是先被霜劲击杀后,才中的掌。” “可是这世上能够练出霜劲的武功,除了咱们白雪剑派的《霜下行》外屈指可数,难道是咱们的人做的?可本派除了你我外,还有幸存者吗?” “还有一个。” “谁?” “刘安西。” “他?” “是的。” “他不是死了吗?” “当初我将众人尸体掩埋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你确定他还活着?” “我一直在这里就是想等他。” “他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还活着。” “你没有他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等几天。” “那么说你是不跟我走了?” “抱歉,师妹。我必须等下去。” “他真的会来?” “你应该知道他以前跟你一样很怕鬼。” “你难道认为他为了心安,总有一天会来这里?” “没错。” “可你已经等了十年了。真的有用吗?” “只要等待,就一定可以看到希望。” “我也发动我的手下去找他吧。” “一年后,如果我没来找你,你可以向外面传言说我在这里。” “但是如果这样。万一把天征门的人招来怎么办?我派一些人来保护你吧。” “你放心,我已将《霜下行》练到了第十三重。只要在雪中,没有人能杀得死我。” 白衣女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 “没错。” “好的。那我立刻回去。” “恩。你走吧。” 白衣女不在多说,手一扬,雪中字迹全数消失。她转身离去。苗条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指尖飘下一片雪花。 雪花停留在他的指尖,越聚越大。就在这时,雪地忽然传来一阵颤抖。 他一跃而起,一柄长剑从地下飞出,剑尖窜出一道十丈长的剑气,直攻他的涌泉穴。 他食指轻轻一弹,指尖的雪花轻轻飞向剑气。 碰。 长剑竟被弹飞到半空中。 剑尖的剑气也被凝结为清晰可见的冰凌。 男人看到白衣女又出现在观门前,不禁摇头长叹。 “小师妹,原来真的你。” 白衣女冷冷地看着男人,目光宛如万古不化的积雪。 “你早知道是我了,不是吗?” “刘安西还在吗?” “他当然死了。”白衣女冷冷地道,“被我杀死的。” “你为什么要杀死师父?” “师父要将我嫁给你,我又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要听他的。”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脸是不是?” “你毕竟不是能够统领武林的大人物。我跟着你最多只是白雪剑派的掌门夫人。” “原来你早就投入天征门的怀抱中了吗?” “我不会臣服任何人。” “那么你是专门来杀我的?” “你藏的的确很深。这几年我竟没有把你找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了解真相。我便让你知道。” “然后你就让我死?” “没错。” 风声大盛,白衣女子全身真气鼓荡,一掌击向男人。 男子不退不避,挺身应掌。 白衣女子一掌击中,倒愕然半分。男人的身躯逐渐冰冷。全身渐渐被白雪堆积。 当她确定他真的死去后,更加惘然。 他为什么要送死? 风雪像孤魂一样在白雪观的废墟中游走,将女人的心带到了过去。 或许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本身就是件要命的事。 但如果你愿意,又能如何呢? 第6章 《踏叶寻花到几峰》1 烈日,狂沙。 沙漠向来不是个好去处。 你若在沙漠中待上十天,没有水,便能领悟这句话的真谛。 叶寻很明白。 他的嘴角已干裂不堪,头脑也有些昏沉,他很想喝上一杯水。 “宝藏在哪里啊……” 自从听说北方沙漠出现异宝的消息,他立刻从家里溜了出来。本指望找到宝藏,一夜暴富。可如今看来是要埋骨黄沙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可躺在地上的他,连抬起手也费力。 “喂,你想活下去吗?” 是幻觉吗? 他竟看到一双大眼睛。眼睛灵光闪动,像一泓春水。 “喂,想喝水么?” 是女人的声音。 声音温和,宛如观音现世。 他点了点头。 “一百两银子。” 叶寻愣住了。 这不是救命,这是抢劫。 可不答应,就会死。 他已十分虚弱了。 “我……没钱……” “可以先欠着。” “便宜点……可以吗……” “不行。” “好吧……” 话刚说完,叶寻感到有水灌到了自己的嘴里。 体力逐渐恢复。 “谢谢你。” 叶寻逐渐看清那个救他的人。那是一个扎着长辫子的少女,大约十几岁,鹅蛋脸,柳叶眉。 “不用谢。现在是一万两银子。”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叶寻的心跳了一跳。 “不是一百两吗?” “一口一百两,你已经喝的够多了。要不是看你模样英俊,一般得收三万两。” 叶寻见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目光温柔,仿佛对自己有点意思。 他当然知道自己长的还不错,只好叹气道:“我没这么多钱。你要是看得上我,我卖给你算了。” “可以。” 大眼睛姑娘眨了眼,眼中似乎在发光。 叶寻抱紧了自己,弱弱地叫道:“我虽然卖给了你,但我不是随便的男人。” 大眼睛姑娘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笑嘻嘻地道:“我知道,我塞上花仙木青子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只要你能替我办成一件事,我就让你自由。” “什么事?” “你听说过白马古城吗?” 叶寻点了点头。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探寻白马古城的大宝藏。 “我知道宝藏在哪儿。” “真的?”叶寻感到有些意外。 “当然,我是不会骗你的。”木青子眨着眼,笑出了酒窝。“不过那里有几个坏蛋,你会武功吗?” “会一点点。”叶寻也笑了笑。 ...... 狂沙尤在。 一钩残月升起。 木青子带着叶寻来到了一处沙丘上。 沙丘上站着三个人。 一个光头,一个老婆婆,一个瘸子。 “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光头摸着头嘿嘿冷笑。他的左手上竟安着一个铁钩。铁钩在他头顶蹭来蹭去,他的脑袋竟没有一丝划痕。 “是的。”木青子竟躲在叶寻的背后,像个小鸡似的,浑身直哆嗦。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手中溜出八根银针,叹气道:“年轻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送死呢?” “我没想来送死啊?” “来了就得死!” 瘸子手中两根铁拐宛如两条银蛇缠到了他的身上。 那铁拐看似铁制,却柔软异常,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叶寻被那铁拐扫中,整个人飞到了半空中。 “这就是你的帮手?” 三人的笑声响彻在沙漠中。风声更甚。木青子的脸色却仍很淡定。 “没错。” 叶寻落了下来,本来向着沙地的脸忽然一扭,变成头上脚下。身子轻飘飘地,像片落叶似的,落到了地上。 三人顿时大吃一惊。 “叶家的飘叶身法,你是江南叶家的人?” 叶寻点了点头,慢慢从怀中掏出一片绿叶。 三人的脸色更加铁青。那光头的铁钩不住颤抖。 “一叶知秋!” 叶寻又点了点头,面露微笑。 “你们只要离开,就可以不死。” “好的。我走。” 光头拔腿就跑,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哈哈哈。勾魂手竟是个没种的人。我邪心拐不信,你的一叶知秋真的就例无虚发。” 那瘸子将双拐舞成一个护罩,一圈光罩住自己。那婆子趁机飞出八道银光。 绿芒一闪。 两声惨叫。 瘸子与婆婆两人已倒在地上。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木青子拍了拍掌,笑的如春花。 “还好,还好。”叶寻微微一笑,“那么宝藏在哪儿?” 木青子低下头,用手指拨弄着衣角:“对不起我骗了你。” 叶寻微微一笑,耸了耸肩:“没事,男人嘛,总是要被女人骗的。” “你不会怪我?” “嗯。” “就算我对你下毒,也不怪我吗?” “什么?” 叶寻愣了愣,忽然感到脑袋有些发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青子仍在拨弄着衣角,头都快低到腰上去了。 “实在是抱歉,你太厉害了。我怕你欺负我。所以……” 叶寻勉强站稳身子,苦笑道:“没事。女人总是怕被男人欺负的。” 木青子抬起头,眼角瞥着他,小声道:“你想不想要解药?” “不想。” 木青子愣住了:“为什么?” “如果可以死在你的怀里,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木青子的脸红了:“没想到你的嘴这么甜。” “没办法,谁叫我本就是你的人呢?” 木青子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只要你听我的话,事成之后,我不仅将宝藏分你一半,还让你恢复自由。” “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吗?” “你真想跟我在一起?” 叶寻没有说话,他走到了她的跟前。 木青子退了几步,手中出现了一朵白银打造的莲花。她用莲花对准叶寻。 “你不要乱来!” 叶寻果然站住了脚。他扶着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我的确知道宝藏在哪儿。但是你必须听我的才能拿到。” “真的有宝藏吗?” “真的。” “那么宝藏在哪里?” “在一个人的家里。” “谁的家里?” “快乐王。” “快乐王?” “你应该知道他。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叶寻点了点头。 “你敢去吗?” “有宝藏就去。” “好!”木青子再次露出自然的笑容。 第7章 《踏叶寻花到几峰》2 快乐王不是国王,但是他应该很快乐。 他有很多钱,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更难得的是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是别人生命的主人。 人人都知道他的家在沙漠中,但是没有人到过他的家里。据说,去过他家的人都死了。 “你知道快乐王的家在哪儿?”叶寻问道。 “当然……不知道。” “那你说什么?”叶寻瞪大了眼。 “不过我知道他最喜欢什么?” “哦,他最喜欢什么?” “女人。” “这么看来你有信心能让他出来。” “没错。” “那要怎么做。” “每次月圆之夜,快乐王的使者就会到人间来搜寻财宝美人。如果有美人前往满月泉,一定会遇到他们。” “然后你就假装被他们掳走?” “不,是你!” “我?” 木青子拿出一件长裙递给了叶寻。 “你穿上这些,我有本事将你打扮成绝世美女。” “啊?” 叶寻本想抗议,但木青子竖起了一根手指。 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于是只好到远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了这长裙。 “不错,果然标致。” 木青子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寻来到满月泉,泉水圆如满月。他看着泉水中的自己,不禁感到好笑。木青子竟真的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桃花眼美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异香,仿佛蜂蜜。 他嗅了嗅,头脑逐渐昏昏沉沉,最后人事不醒。 ...... 叶寻醒来时头仍疼得厉害。 当他看到周围的环境时,他的头疼就好了一半。 这是一栋黄金打造的房子,里面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池子里灌满了酒。 酒香钻入他的鼻内,他感到非常快乐。 他忽然觉得就算死在这个地方也很不错。 “扑通” 他跳进了酒池内,酒溅了四周。 他正在水里游泳,忽然有个戴着奇怪面具的灰衣人走了进来。 “你真是江南叶家的人?” “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无名的人。” “在我面前怎么不装了?” “你是聪明人,我知道骗不了你。” “你倒挺有种。” “我没有种,只是贪财而已。” “你真的很想要大宝藏?” “我想要一夜暴富。” “只要有人给你足够的钱你就听他的?” “我不想要别人给的钱。我只想找大宝藏。” “别人给的不要?” “一分也不要。” “别人把宝藏给你,你要不要?” “这……可以考虑。” “我把宝藏给你,你替我杀一个人。敢不敢?” “谁?” “快乐王。” “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 “那么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做不做?” “我不是杀手。” “那你不仅拿不到钱,还得死在这里。” 咔。 叶寻的脖子和四肢忽然被铁拷铐住。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你可以死了。” 那人手中露出一把飞刀。飞刀飞向叶寻。 叶寻张口咬住了飞刀,随后一吐,飞刀插在了那男人的胸口。 “不错!” 男人拔出飞刀,身上竟没有一丝伤。原来那竟是一把伸缩的假刀。他将假刀丢到一边,又掏出了一个药瓶。 “这是化骨神水,只要沾一点,你就要连渣也不剩。你能躲得掉吗?”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怕了?” “我怕你死得比我快!” “哈哈哈,真是好……” 笑字还没说出口,绿芒一闪。那男人便停止了动作。 一道薄薄的伤痕出现在他的咽喉处。 掌声响了起来。 门开了,一道香气钻了进来。八个美人抬着一杆竹椅走了进来。 竹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金衣,戴着金面具的人。那人双腿盘坐,全身金光闪闪。 八个美人也穿着银色的衣裳,看上去像一尊尊银塑的观音。 “一叶知秋。不愧是叶家的人。” “我不是叶家的人。” “不用狡辩了,我对世上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是江南叶家的三公子,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我已经将你的消息告诉给你父亲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叶寻的脸色很难看,就像吃了一碗苦瓜一样痛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知道你并不是叶家最厉害的人。你家里有几个人可以治得了你。” “我被带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再也没有人会打我宝藏的主意了。” “你把木青子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送她回家了而已。” “回家?” “就是字面的意思,不要想太多。” “那么说我也可以回家吗?” “当然。我从不会阻止一个想回家的人。” “那么我走了。” 叶寻从酒池里爬了出来。走到了快乐王的轿子跟前。 他忽然一把抓过轿子左数第二个女人,用一个绿叶子抵住了她的脖子。 “花仙,原来这是你的家啊。” 戴面纱的女人叫了起来。 “你放手!” 这的确是木青子的声音。 “你的身形出卖了你。” “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不要再骗我了。” 掌声再次响起。 快乐王示意众女将轿子放下。他坐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 叶寻发现他的膝盖以下的地方不在了。 “你也看到了。” 快乐王的声音中充满了忧伤。 “你怎么会这样?” “如果你被人背叛了,能够活命就已经很好了。” “你被谁背叛了?” “女人。” “你也会被女人骗?” “只要是男人就难免被女人骗。” “我真好奇那个女人是谁?” “她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你说的就是木青子?” “没错。” “那这个不是?” 那人摘下了面纱。她的长相跟木青子一模一样,但是眼神却有些呆滞。 “她常常易容成我身边的女人,连我都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叶寻只有苦笑,他将那女人放开了。 “看来她还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没错。” “那么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拿她也没有办法。” “这么说这沙漠中最厉害的人物其实是她?” “是的。” “你想让我去找她?” 快乐王摇了摇头。 “我虽然杀不了她,但是她也不敢进来。” “那么你要我干什么?” “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宝藏弄出来。” “你没有打开宝藏?” “没有。” “你都不行,为什么要我来?” “我觉得你可以。”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想要开启宝藏,必须同时熄灭一百支蜡烛。这世上只有你才能做到。” “真的吗?” “没错。” “好吧。我为你做了这事,有什么好处?” “我会把你的尸体交给你的家人。” 叶寻苦笑道:“你也太直接了吧。” “你只有死了才能得到自由。”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当然。” 叶寻的手中又出现了一片绿叶。 “你就不怕我生气后跟你来个同归于尽?” “你的手指还能动吗?” “怎么......” 叶寻本想说怎么不能,可当手指动不了的时候,不能两个字也吞进了肚子里。 “我又中毒了?” “你本就中了她的毒,在我的酒池里泡了这么久,想要动一下还是不容易的。” “你跟我讲了这么久的话就是等现在这一刻?” “没错。” “......” 四个金甲力士抬着一个黄金打造的棺材走了进来。他们将叶寻丢进了棺材里。棺材盖上。 酒池里的酒全部被抽干,露出了一个铁板。四人抬着棺材跳到池底,四人的脚在铁板边跺了跺,随后铁板便开了。他们将黄金棺材扔到了空洞里。 ...... 棺材顺着滑坡一直向下滑,最后停在了一个水池边。 水池四面都是石壁,水池上飘着许多河灯。河灯里没有亮光。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成功,我会留你全尸,要是失败,我就将你丢到池里喂鲨鱼。” 那四个金甲力士也从通道处滑了下来,停到棺材旁。 他们打开了棺材盖,将叶寻扶了起来。 叶寻开始还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怎么也扶不起来,但就在即将倒地时忽然间出指如风,一口气点中了四人的穴道。 “原来宝藏在这里。” 他看到水池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河灯后,手里溜出一片绿叶。 绿叶在铁壁中擦出了一点火花。趁着火花还未熄灭,他将绿叶丢了出去。 绿叶从一个河灯,飞到另一个河灯,等到所有的河灯都亮起来时,前面的墙壁发出一阵巨响,重逾千斤的石壁缓缓抬起,露出一个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 叶寻侧身滚进,飞旋的绿叶再次回旋到他身边。 碰。 石壁落下。叶寻已进入了内部。 里面的黄金珠宝堆积如山。数不清的宝石点缀在珠宝中。 叶寻拿起一块玉扳指,看了看。忽然听到快乐王的声音从石壁中传来。 “恭喜你通过测试。” “测试?” “你现在已具备了加入快乐窝的机会。可以随意选取十件财宝出来。” “只有十件?” “这里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十件已经够你吃十辈子了。” “可是我都想要。” “做人不要太贪心,小心什么都得不到。” “我这人就是贪财。” 叶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麻袋,他把珠宝一件件装进麻袋里,麻袋不一会儿就装满了。 快乐王叹气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 “我不想听任何人的。” 叶寻扛着珠宝准备走出去。就在这时,四面的石壁上打开了无数细孔。 “石壁上装的都是毒针。你能躲开吗?” “我想试试!” 叶寻的手中再次溜出一片绿叶,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 叶寻还活着,太阳在他的头顶大袋的珠宝在他的肩上。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快乐。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木青子靠了上来。她的手里仍拿着银制的莲花。 “把宝藏放下!” 叶寻乖乖地将袋子放了下来。 “给我留一个行吗?” “好。你挑一个吧。” 叶寻打开袋子,里面的珠宝散发出夺人心目的光芒。 就在这时,木青子的银莲中发出了无数银针。 绿芒一闪,银针全数被弹开。叶寻的人也退出到十丈之外。 “一万两还给你啦。不要太贪啊。” 叶寻背着麻袋飘然远去,地上只留下了几个玉扳指。 木青子气得脸都青了。 第8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1 秋,残秋,落叶飘零。 吴大笑来到了风满堂,准备将身上带的二十万两银票输个精光。 风满堂的荷官见了他,个个脸上带笑,几个涂脂抹粉的妞儿笑嘻嘻迎了上来,一左一右,簇拥着他。 “官人又来了?” “嗯,又来送钱了。” 吴大笑左拥右抱,软玉在怀,脸上扬起不可遏制的笑容。 “这次是多少?” “二十万两。” 荷官们听了,脸上的粉都惊得扑扑地往外掉。她们见过傻羊祜,没见过这么呆的,一个月来,他已输了近三十万两了。 她们眼看着他再次将这二十万两轻易地输掉了。 “官人真是大方。” 风满堂的红牌肖小小任他握着手,笑的灿烂。 吴大笑将嘴凑到了她耳根子下方,悄悄道:“我总算可以进去了吧。” “进去哪里?” 吴大笑望着她身上最动人的地方,不再说话,只是傻笑。 “讨厌!” 肖小小用衣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伸手抓住衣袖,跟着她往旁边那扇涂红了的门走去。 门板上钉了两个桃板,桃板上分别画着黑白无常。 门板轻轻合上,肖小小的笑容逐渐消失无踪,整个人忽然变的如同冰山般冷漠。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什么事?” “大家都是明白人,直说吧。” “我有个朋友,是个赌鬼,曾在这里赌过钱。他告诉我,只要输上五十万两,就能请他们办件事,无论那事多么困难,他们都会想办法完成。” “那么你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们帮我杀个人。” “五十万两只为这一件?” “是的。” 吴大笑见肖小小不再说话,继续补充到:“那人是白虎楼的楼主辛不持!” “为什么要杀他?” “我能不说吗?” “不行,我们杀人,必须得知动机。” 吴大笑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欺侮了我的未婚妻。” “嗯,知道了。” “这样就可以了?” “没错。” “我需要做什么?” “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赌,在这里赌三天,睡三天,三天之后,你要的消息就会来。” “你能确定我会没事?” “当然。每个向我们寻求帮助的人,现在不都活的好好的。” 肖小小笑道:“拿的出五十万两的人,总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我现在没钱了。” “那你只好回家了。” “我没有家。我的家被白虎楼的人砸烂了。” “那你可以去街上当乞丐。” “难道你不能收留我吗?” “风满堂不收陌生人。”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熟悉熟悉,不行吗?” 吴大笑伸手搭在肖小小的肩上,正准备将她搂在怀里,忽然感到浑身一阵恶寒。 “客官,没有钱,最好规矩点,否则是要出人命的。” 肖小小森冷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刺入了他的心中。 “知,知道了。” 吴大笑僵硬着收回手,尴尬地笑着。 “你应该知道白虎楼在黑道中的地位仅次于黑灵寨和白冥会。” 吴大笑点了点头。 “你当然也知道辛不持可是曾在白剑清的剑下逃生的人物。” 吴大笑没有否认。 他当然知道辛不持的厉害。 他本不相信有人能杀死他。可是总得赌上一赌。 肖小小眯着眼笑道:“所以他至少得七十万两。” 吴大笑看见希望,心中不禁舒了一口气。 “好,我想想办法,到时候一定将剩下的二十万两凑上。” “慢走。” “不送。” 吴大笑离开风满堂后,不禁感到十分苦恼。 如今他已身无分文,到哪里去找二十万两银子? 他忽得想到了段家堡。 段家堡的堡主段龙禧素来被称为再世孟尝。只要是本分的江湖人,总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可他会不问缘由就给他二十万两吗? 如果查起原因来,风满堂的秘密岂不是曝光? 这不禁让他感到十分为难。 思之再四,他最终决定还是去段家堡借钱。 …… 段家堡内烛火辉映。 吴大笑被段龙禧请到了会客厅。 两人并肩而坐。 他发现段家堡的堡主一点架子也没有。竟然替自己倒茶。 “堡主,真是折煞小的了。” “孔圣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能举步到我这里,是我的荣幸。” “我……” 吴大笑见他脸上流露着真诚的微笑,不敢说出心中的愿望。 “不要紧张吃完在说。” 七个婢女端着七盘菜走了进来。 醋溜白菜,糖醋里脊,酸菜鱼…… 吴大笑忽然发现那竟全是自己爱吃的。 “堡主。” 他忽然感到不寒而栗。眼前这人虽然客气,但是对自己实在了如指掌。这样的人绝对是欺骗不了的。 他咬了咬牙,闭上了眼。 “堡主,我来这里,是想向你借二十万两。” 他决定如果他问起原因,就离开。 “好。” 没想到段龙禧竟只回复了一个字,当他睁开眼时,二十万两的银票就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 吴大笑激动得泪流满面。 “行了,吃菜吧。免得凉了。” “我一年之内一定将钱还清。” “没事。谁没有个难处呢。钱,慢慢还,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吴大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餐饭的。 当他揣着二十万两银票离开段家堡时,感觉人生如梦。 他忽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就算如今已是家破人亡,但是他觉得他还有可以倚靠的力量。 他冲着段家堡的匾额跪下去,磕了三百个响头。 …… 当二十万两银票送到风满堂后的第三天。 江湖上传来个消息。 “白虎楼楼主辛不持在家暴毙而亡。” 第9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2 范夜疏不喜欢杀人。 但是身为风满堂的头号杀手,他不得不杀人。 他不记得有多少人成为他剑下的亡魂。他只记得酒很好喝。 他觉得发明酒的人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至于他,什么也不是。 每次执行完任务,他都会跑到翠云楼二楼靠江的房间。 那里总会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那女人叫小灯,很软,很香。 他喜欢躺在她的大腿上,透过窗户,看窗外的星星。 他觉得老天真是仁慈。 造出男人之后,又造出了女人。 带来黑暗之后,又带来了繁星。 他听说星星其实一直都在,可是只有在夜晚时才看得清楚。 是否只有当他走入黑夜,才能看到身边的星星? “余大哥,今天有人要赎我出去……” 范夜疏对外的化名是余满,他喜欢小灯叫他余大哥。 “那么恭喜啦。” 他缓缓坐了起来,准备出去。 小灯却拉住了他的手。 “我拒绝了。” 他将她的手缓缓抽出。 “你可以接受。” “余大哥……我……” 小灯的眼中竟泛起泪花。范夜疏却径直走了出去。 他给不了任何人幸福。他只能带来死亡。 就在他踏出门口的时候,门破了,两把刀破门而入,万千刀影炫人眼目。 他退后几步,缠在腰间的软剑弹了出来。 血溅了出来。 两个锦衣大汉倒在地上,脖颈处血流不止。 软剑重回腰间,范夜疏越窗而出,跳入江水之中。 十来个锦衣大汉冲进了房间。一人拿刀抵住小灯雪白的脖颈。 “小娘们,那家伙的家在哪里?” “爷,奴家哪里知道?” “啪” 一记巴掌打在小灯的脸上。小灯登时扑倒在地。 男人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提到了窗户外面。 她的腿不住颤抖,可是却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她早已习惯忍受痛苦。 “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女人丢到楼下去!” 那凶悍的大汉冲着江面叫着,一只大手不住摇晃。小灯的身子就如同被风吹动的灯火般摇动。 她闭着眼,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抓住她的手松开了。 众人惊呼中,她的身子直线下坠。 她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断几根骨头。可是身子却被一双手托住了。温暖的手。 她仍闭着眼,但是知道这是谁的手。她露出了微笑。 周围尽是惨嚎声。 她感到自己飘了起来,在不住地向前飞。 周围除了风声和熟悉的男人气味外,已没有任何声音。 她睁开了眼。 范夜疏的侧脸出现在她眼中。 “你为什么要回来。” 小灯笑嘻嘻地问。 范夜疏没有回答。 有些话本就不用说出来,做就行了。 她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才发现原来他受伤了。 他的后背逐渐渗出血来。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我替你包扎伤口。” 范夜疏还是没有说话。 他不能说话。 只要一开口,他怕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 他硬挨了对方六刀。 虽然身上穿有护身软甲,但其中一人功力极深,竟发出无形刀气,穿透了他的软甲。 他当然知道那些锦衣客是白虎楼的人。但是没想到白虎楼中除了辛不持外还有人能练出无形刀气。 现在他只有回到风满堂,才能活下去。 可他的身体能够坚持到那里吗? 他不敢在想下去。 他忽然感到头脑昏沉,竟莫名昏倒了。 第10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3 范夜疏醒来时,身上已缠了绷带。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风满堂的一号密室中。 这是只属于他的房间。 这是他杀了无数轰动武林的名人后换来的房间。 只有第一的人,才能住在第一的房间。 他已厌倦了这里。 可是他不能离开。 离开了这,他又能去哪里? 他本是无家的人。 他忽得想到了小灯。 小灯去哪里了? 大门开了,肖小小走了进来。 她远远地看着他,脸上宛如涂上了一层冰霜。 “你居然受伤了。” “只要是人就会受伤。” “你本不该受伤的。” “……” “那个女人值得吗?” “她在哪儿?” “我找到你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她把你抛弃了。” “……” 范夜疏心头一痛,他不是没有被人抛弃过。他讨厌这种感觉。 有的人注定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下次不要这么傻了。知道吗?” “……” 范夜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躺了下去。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生活真是无趣啊。 “好好休息。等下还有个任务。” 肖小小没有看他,望着室内唯一的一盏烛火,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 范夜疏听在耳内,但没有答复的欲望。 “这次要杀的人是段龙禧。等你调整好心情再说吧。” 范夜疏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喃喃道:“段龙禧?听说他是个好人。”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不是风满堂的人,都无所谓。” “换别人吧。这几天我不想杀人。” “只有你才能把这件事办的干干净净。” “我办事如果干净,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肖小小不再说话。她准备离开这里。 “你就这么讨厌我去翠云楼吗?” 肖小小停住了脚,冷冷地道:“你完全可以把女人带到这里来。为什么非要出去?” “外面的世界毕竟跟这里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外面的人想要的东西这里都不缺。” “我不可能天天待在这里吧。” “你以前就是那样,现在为什么不能?” “那是十几年前了。我还小,不知道外面的精彩。” “你觉得外面很精彩?” “外面毕竟大一点。” “你变了。”肖小小叹了口气,“你以前从来不会和我顶嘴。” “你以前也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谁叫你是风满堂最锋利的剑?最锋利的剑就应该斩在最硬的石头上。” “为什么非是段龙禧呢?” “他已知道了风满堂的秘密。” “我也知道。” “你是我的人。他不是。” 范夜疏苦笑道:“你努把力,或许可以把他拿下。” 肖小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学会取笑我了?”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 “你真的不打算出手?” “我现在提不起劲。” “你就这么想要那个小灯?” “我想见她。” “好。我把她带来!” 范夜疏的眼中亮起了光。 小灯真的走进来了。 她跟在肖小小的身后,像婢女一样谦卑。 她披着一件轻纱,脸上涂了很厚的粉,像一个精致的礼物。 范夜疏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失望。 “原来你也是风满堂的人。” 小灯低着头,看上去很委屈。 “你不也是吗?” 肖小小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生气。我反正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可以答应我了吧?” “我还是不想去。” 肖小小的脸色瞬间变了,眼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要任性了。你应该知道风满堂的规矩。凡是拒绝任务的人,都得死!” “死便死吧。我的命是你救的,就当还给你了。” 范夜疏又躺了下去。 过了很久,肖小小才转过身。 “杀了他。” “是。” 小灯微笑着靠近,右手中现出一跟细如蜂尾的青针。 范夜疏冷冷地看着那跟针。 “你就是用这弄晕我的?” “没错。” 他闭上了嘴,眼睛看向天花板。 漆黑的天花板,就像他黑暗的一生。 没有尽头的黑暗。 “啊!” 肖小小的呼声忽然传入他的耳朵。 他抬头一看,肖小小竟倒在了地上。 小灯已拉住了他的胳膊。 “走!” 第11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4 “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刀甜甜地笑道:“或许因为我真的爱上你了吧。” “你杀了她?” “没有。我永远也不会杀她。她曾救过我的命。” 范夜疏笑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得罪了风满堂,以后又能去哪里呢? “咱们以后到哪里去?” “我想先去段家堡通风报信。” “也是。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会派别人。这里离段家堡还有段距离。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行,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灯的脸红了起来:“不要随便听信别人。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你骗我为什么又要救我?” 小灯的眼睛亮了起来:“说不定救你就是为了骗你。当初要是你不来救我,说不定你已经死了呢。” 范夜疏笑道:“被你杀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是开玩笑。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你知道当初是谁发出的无形刀气吗?” 范夜疏摇了摇头。 “你听过杀神刀这个称号吗?” “听闻那是二十年前风满堂的第三杀手,刀法惊人,曾暗杀崆峒派掌门青云子。十年前莫名失踪,难道他一直都在?” 小灯点了点头:“听闻老一辈的杀手中有几个一直被藏在某个地方。专门为了对付风满堂中可能叛逃的人。” “有趣。” 范夜疏想到即将与曾经的高手交战,不禁感到十分刺激。 他从不畏惧挑战。 “你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吗?” 范夜疏摇了摇头。 “你是否还在气我当时骗了你?” “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小灯的眼中仿佛泛起了泪光。 “可是我觉得很伤心。我不得不伤害你。” 范夜疏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默默不语。 “嘿嘿嘿,小两口挺恩爱,是准备做梁山伯与祝英台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四周传开,震得周围的树叶纷纷飘落。 旷野上除了风,没有半个人。 小灯恭敬地抱拳行礼:“这份内力,阁下难道是鬼面猴王?” “嘿嘿嘿,小娃儿竟还知道老夫的名号。” 范夜疏笑道:“听说你被少林上任方丈智光大师的佛心印奇功打败,像乌龟一样爬出了少林寺,这是不是真的?” “嘿嘿嘿,当然是假。不过刺杀少林方丈后,想要全身而退,总得想些办法不是吗?” 小灯竖起拇指道:“阁下能屈能伸,真是大丈夫!” 范夜疏淡淡道:“做乌龟,自然是活得久一点。何况还是一只失败的乌龟。” “嘿嘿嘿,女娃,你很乖。我留你一命。” 说完,林中窜出一道黑影直冲向范夜疏。 黑影尚未袭身,掌力已于十丈之外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力带动所有落叶,封住了范夜疏的前路。 范夜疏只有后退或闪向两边才能避开这气势磅礴的一击。 可是他却站在那里,不退反进,腰间软剑闪电般弹出。 鲜血洒向天空。 一个瘦小的老头愣愣地看着小灯,右手食指指着她,不住颤抖。眼中仿佛充满了不甘心。 范夜疏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咱们走吧。” “好。” 小灯拉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走远了。 第12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5 两人进了城,小灯挑了一间最气派的客栈。 菜和酒都上桌后,小灯为范夜疏夹菜。 “你就不想问问我,他为什么要指着我吗?” 小灯笑嘻嘻地问道。 “不想。” 小灯嘟起了嘴,看上去仿佛不太满意。 “为什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你会说真话吗?” “你以为我会骗你?” 范夜疏点了点头。 小灯气得脸都鼓起来了:“你真以为我会骗你?” 范夜疏又点了点头。 小灯将筷子放到桌上,扭过头,不再理他。 “你还记恨我。” 范夜疏喝起了酒。 他忽然觉得酒比女人好多了。 至少酒不会说话,更不会骗人,只会给人带来快乐。 “如果你也喝酒,我就不恨你了。” “真的?” 小灯竟也端着坛酒,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范夜疏笑得很开心。 一个敢喝酒的女人,至少不是做作的女人。 这时客栈的伙计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该结账了。” “多少钱?” 伙计伸出了两个手指。 “二两?” “二百万两。” 小灯笑了。 “你难道也喝酒了不成?” 伙计笑了笑:“两位的身价应该值得上这个数目吧。难道你们一文不值?” 范夜疏冷笑道:“就凭你,还不配死在我的手上,滚吧!” 伙计还没看清他的出手,整个人便飞到了半空中,撞破房梁后还飞了十丈才落到屋顶上。 周围的食客大多都逃走了。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体型健硕的大汉还在屋内。 范夜疏扫视四周,见那些人看似随意走来,但彼此之间的步调,呼吸完全一样,其中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阵法。 “六合阵,看来他们是七里庄的人。” “七里庄?有趣。” 范夜疏当然知道七里庄。凡是黑道中人,没有不知道七里庄的。 七里庄占地足足有七里,宛如一个小村。 庄主沈运通的七里气功传闻可以于七里之内随意伤人。 “不愧是风满堂的红人。告诉你吧。庄内的埋尸人已经出动,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哦。可惜你们是看不到了。” 范夜疏腰间软剑再次弹出,周围六人全数毙命。 掌柜的吓得落荒而逃。 客栈里只剩他们两人。 小灯的脸色也变了。 “你到底有多厉害?” 范夜疏没有说话。 杀了人之后他的心情总不会很好。 好在还有酒。 有酒就够了。 “听说七里庄的埋尸人十分棘手。只要他们全体出动,就算江湖风云榜上的人物也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不过是用药水浸泡过的身体。还不是真的不死之身。”范夜疏的眼中露出淡漠的神色,“只要还是人,就会死。” 小灯凑到他的耳边,悄悄问道:“听说你的身上有上千把剑,是不是真的?” 范夜疏笑了笑:“假作真时真亦假。” 小灯也在笑。 就在这时,头顶的房梁忽然坍陷下来。 两道身影从楼顶泻下,一左一右站开。 尘埃落定。 现出两个玉面星眸的少年,两柄镶满宝石的剑。 第13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6 左边的少年冷冷地说道:“你们快点投降吧。我不想弄脏我的剑。” 范夜疏哈哈一笑,扶住了酒瓶。 “有趣啊,有趣。宝石庄的人也来了。看来全天下的黑道都要来杀我吗?” 小灯没有喝酒了,她与范夜疏背靠而坐,脸上已没了笑容。 “先是七里庄,又是宝石庄,要是再凑上白虎楼,黑道四大势力算是到齐了。” 右边的少年左手握剑,右手竟掏出一个霹雳雷火弹。 “自从黑灵寨与白冥会被朝廷剿灭后,黑道应该选出新的盟主了。” 左边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三百年前南北黑道都是一家。自黑灵寨与白冥会合谋后,黑道四分五裂。如今是时候回归一统了。” 小灯的双手再次溜出青针,不过这时已有八根。 “枪打出头鸟。难道你们不怕被朝廷针对?” 右边的少年握剑的手更紧了:“听说你的青蜂针专破他人护体真气,不知道破不破得了我俩的“珠光宝气”。” 范夜疏冷笑道:“你们庄主的“珠光宝气”或许还有些看头,你们的,不过像白纸一样脆弱。” 两位少年一齐盯着他腰间的剑,他们当然看到那把剑是怎么杀人的。他们当然也不想死。 “我们庄主马上就到……”左边的少年气势弱了几分。 就在这时,范夜疏腰间的剑弹了出去。 剑弹出,人便死。 细皮嫩肉的少年顿时化作灰头土脸的尸体。 小灯收回青蜂针,笑嘻嘻地道:“看来他们的“珠光宝气”没有机会使出来了。” 范夜疏的神色却变得凝重了。 “难道黑道真的准备一统?” “肖姐好像提到过,但是他们为什么要一起针对我们?” “因为你们不是人。” 一阵阴风从远处飘来。七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僵尸一样跳了过来。 范夜疏的手指首次颤抖了起来。这并不是怕,而是兴奋。 他讨厌杀人,但是并不讨厌杀鬼。 “小心,这些只是埋尸人操纵的尸体。” “尸体?”小灯不解地问道。 “你没看到吗?他们后背上都插着一根线。” 范夜疏腰间的软剑正准备弹出,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极强的杀意。 身形一顿间,已被七人围成一圈。 “死生有命,埋尸有理。” 一道鬼魂般阴幽的声音在客栈的残骸上飘荡。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呼唤。 范夜疏知道这只不过是用内力制造的障眼法,那人就在前面,可后面那个发出极强杀气的人是谁?” 软剑再次弹出。 这一次却没有血溅出,只听到乒乒乓乓的交击声。 尸体与连接尸体的线都宛如钢铁一般。 “撤!” 范夜疏拉起小灯,垂直向上冲去。 “碰” 远处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范夜疏感觉头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按压而下。 这倒让他感到安心了。 他凭此招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只有宝石庄的庄主无瑕先生才能发出的“珠光宝气”。 他长啸一声,四肢与腰间一齐弹出五把软剑。 剑影如同一个大圆球,将他与小灯一起护住。 软剑组成的球弹到半空。 小灯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内。 风声平息时,她知道他们暂时安全了。 第14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7 “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灯仰着脸问道。 “你觉得呢?” 她又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这不像是肖姐教的武功。” “是人就会有秘密,不是吗?” 小灯没有说话,她没资格说什么。她当然也有秘密。 “我们还去段家堡吗?” “去。段家堡快到了。” …… 段家堡的确快到了。 只要再经过一个暗巷,就可以看到它的大门。 到了段家堡,就安全了。 暗巷很深,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范夜疏与小灯并肩而行,周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也没有。 巷子里忽然升起一股浓雾。 范夜疏和小灯一齐闭气,向前飞奔,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呼” 浓雾中亮起两盏红灯。 红灯摇晃不止,灯后传来猛虎的咆哮声。 一头高达十丈的巨虎从浓雾中扑了出来。 两只巨掌朝着两人身上按了下来。 小灯叫道:“不好。我们中了幻术。” 范夜疏点了点头,身形向后飘起,避开猛虎的利爪。 小灯取出一只细如牛毛的白针,在两人百会穴轻轻一点。幻象顿时消散。 浓雾仍在,但猛虎已消失。 掌声响了起来,一个黑影出现在浓雾中。 “你们值得我亲自出手。”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四面八方的雾气忽然化作无数手掌,闪电般打在他们的身上。 范夜疏终于将腰间的剑握在了手上。 他只向斜下方刺出了一剑。万千掌气与黑影立刻一齐消失。 浓雾退去,一道红影窜上屋脊远去,范夜疏的斜后方有几滴血。 小灯望着地上的血,喃喃道:“原来七里庄的七里气功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 范夜疏淡淡地说道:“世上当然没有可以打出七里的掌力。” “你是怎么发现他在后面的?” “直觉。你应该也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走吧。” 他拉着她的手,向巷口冲去。 小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从他的口鼻中飘了出来,他的嘴角似乎还带有丝丝血迹。 他是不是也受了伤? …… 夜色凄迷。无星无月。但有灯。 烛火辉映的段家堡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段家堡占地百亩,或许不是武林中最气派的建筑。但是每个到这来的人都会感到十分温暖的。 范夜疏望着段家堡大门内的昏黄灯光,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出不去了。 他的内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击伤。体能已大幅下降。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手抖,就会死! 就在他们走出巷子时,巷口忽然刮起一阵强风。 “不好!” 范夜疏抱住小灯,四肢的软剑再次弹开。 一把飞刀从远处飞来,刚好卡在软剑相连的细缝中。随后四个黑衣人从巷口越出,四把刀砍在剑球上。 金属撞击声后,软剑组成的剑球寸寸断裂。 范夜疏整个人向后倒跌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到小灯挡在巷口,挡下了四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浑身苍白如雪。 身上的血迹如同鲜红的梅花。 范夜疏站了起来,虽然很艰难,但还是向前走去。 他不习惯被女人保护。 四肢的痛感越来越深。 内脏的压迫越来越大。 他已只能使用那个了。 光芒闪烁。 他的全身衣裳爆裂。 黑色的软甲出现在他的身上。 软甲全部由大大小小的软剑构成,大致有上千片。 一旦打开,千剑狂舞,一瞬间可毁灭方圆百步之内的任何事物,但自己也将彻底失去反抗之力。 此刻他已将手放在开关上。 那个能够发动无形刀气的高手还没出现。 小灯已香汗淋漓,看上去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要用它……你快走……他们就在等这一刻!”小灯叫道。 小灯的所有针具全部用尽,敌人却越来越多。 操弄尸体的人,镶着宝石的剑客,白虎楼的人……该来的都来了。 他们形成了包围,人人的脸部的肌肉都紧张地扭曲在一起。他们也知道没有人挡的住那全力释放的一击。 范夜疏走到小灯前,小灯已泣不成声。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要活下去!”范夜疏喃喃自语,用着连他自己也未必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正要按动开关,头部忽然被细针扎了一下。 意识逐渐模糊。 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第15章 《雨满疏灯风满堂》8 范夜疏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他也没想到小灯竟还在他身边。 “你醒了,快把这药喝了。” 小灯还在笑,笑得连鼻子也轻轻皱了起来,似乎真的很期待他能醒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碗绿得冒泡的汤,一股香甜的气息从汤里飘出。 这是不是毒药? 她将汤递到了范夜疏的嘴里。他没有犹豫,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你不怕我毒死你吗?” 小灯收起了笑容,嘟起了嘴。 “我累了。” 范夜疏闭上了眼。 无论谁碰上这种女人都会觉得累。 小灯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累了,就好好休息。你说好不好?” 她笑得是那样甜,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死亡有时候岂不也是休息? “好。” 范夜疏真的闭上了眼睛,任凭困意如野兽般袭击自己,乖乖地躺在床上。 这是一张雕花木床,工艺考究,看上去价格不菲。作为杀手,能够死在这种地方,有时候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真的很累,很困,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竟发觉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只剩下一张笑脸,一张皱着鼻子的美人的笑脸。 死在她的手里倒也不错。 朦胧中他又听到小灯在絮絮叨叨。 “真是笨蛋,竟把毒药当汤喝。” “……” “行了,你又何必吓他,让他醒来吧。”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范夜疏从声音中判断出他是段家堡的堡主。 “是。” 头皮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后,范夜疏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半旧的紫色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正派。 他果然就是段家堡的堡主段龙禧。 小灯向范夜疏眨了眨眼:“其实我是段家堡在风满堂的卧底。这次借你之手,挫败了黑道精锐势力,武林又将迎来短暂的和平。” 范夜疏闭上了眼,淡淡道:“客气了,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黑道虽有损伤,但是除恶务尽,我们正计划对黑道发起剿杀令,引出黑道所有的暗藏力量,此刻正需要你的力量。” “我又能做什么?” “你既然穿上了这一身剑甲,总得为江湖出一份力。” “你知道赐甲之人?” “虽然风满堂的大铸师可以锻造一切奇兵,但是这身剑甲却是他从别人手中得来的。段某不才,略微知道它的来处。” “来自哪里?” “天下间只有三指神匠龙不平才能锻造出这种鬼斧神工的利器。他用尽毕生心力造出此物后第二年便病逝了。你可知道他的遗愿是什么?” “什么?” “披上此甲者,当抵抗一切暴权!” “你太看得起这剑甲了,它怎能撼动天下暴权!” “这甲有两种用法,一为“死用”,一为“活用”,你当时的用法便是“死用”。” 范夜疏久闭的眼睛再次睁开,目光刚好和段龙禧相触。后者微微一笑。 “死用固然威力惊人,但是绝不是此甲最正确的用法。真的用法是“活用”,你可想了解?” 范夜疏摇了摇头,起身准备下床。 “你要到哪里去?你能到哪里?” “只要脚还在,路就在。” 范夜疏下了床,身体的疼痛也没有阻止他站起来。 剑甲已经不知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但他并不在意。 “你准备去哪里?”小灯问道。 “去想去的地方。” 他迈步朝门外走去。 即使生活在欺骗中,但至少路仍可以由自己选择。 他走了很久,无心去看路旁的风景,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 不过,既然脚还能走,便能走出一条路来。无论这条路最终通向何处,只要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不后悔了。 《天池夺宝》1 满天飞雪,千里冰封。 一辆马车奔驰在满天风雪中,拉车的不是马,竟是四个健壮大汉。 那四条汉子身穿棉衣,一色漆黑。衣后绘有一柄黑剑,腰间缠着一条黑绳,黑绳一头拴在壮汉腰间,另一头联拴在马车上。 四人疾驰如风,在雪地上奔驰许久,竟只留下一道道一指节厚的脚印,可见人人轻功不凡。 葱绿色窗帘内隐隐传出牛肉和葡萄酒的香气,里面似乎有男女的笑声。 “少门主,再喝一杯嘛,喝一杯。“ “好,好。“ 人拉马车在雪路上飞速前进,路口越来越窄,来到了一个峡谷。 峡谷的路口处立着一个雪人。 四条大汉缓缓停下了脚步,左右两人分别伸手拖住马车,马车稳稳地停下。 “怎么回事?“ 里面传来男人的询问声。 “公子,前面有个雪人挡住了去路。“ “砸掉他不就行了?“ “不能砸。“ “为什么?“ “上面写了字。“ “什么字?“ “天湖宫。“ “这么说,这是天湖宫的雪人?“ 窗帘缓缓揭开,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露了出来,一个瓜子脸美人探出头看了雪人一眼又放下了窗帘。 “公子,这雪人真可爱,人家要这雪人啦。“ “有空了我们一起做一个,这个就算了吧。“ “不嘛,这雪人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比你给人家的还大啦。“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听那男人声音传出。 “夏二,把红宝石取过来。“ “公子!” 左数第二名大汉瞬间变了脸色。 左数第三人叫道:“公子,冰魄神龟即将现身天池。现在实在没有必要与天湖宫的人发生争斗啊。“ 里面传来男子不悦的声音:“别人都怕她们,我可不怕。” “天湖宫盘踞此地有两百多年,实力深不可测,如果沾上他们,恐怕于咱们星剑门不利。“ “是啊。此次天池观宝声势浩大,各大门派纷纷派人前来,此刻与天湖宫交手,恐怕惹得他人闲言闲语,还请少门主三思。“ 女人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少门主,天湖宫很厉害吗?就当我没说好了。算了,算了。“ 男人的声音高高地传开:“没事,只要你喜欢,就算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摘来,区区天湖宫算什么?一二三四,快去?“ 四名大汉你眼望我眼,最后都看向左数第二人。那人叹了口气,解下腰间粗绳,走到雪人面前,正准备伸手去取红宝石。手指刚放到宝石上,忽得大叫道:“小心!“ 红宝石中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红光照在大汉喉结上,透过大汉粗厚的脖颈直飞向马车。 左数第一名大汉左手一抬,接住红光。光芒散去,竟是一枚血红色飞刀。飞刀长三寸三分,上面刻着四个字:“生死一刀。“ “是刀魂斋的一刀搜魂!” 另外两名大汉一齐叫出了声。 前方的夏二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脖颈上现出一个窟窿,鲜血还未流到后背就已经凝结成了冰霜,紫红色的冰霜。 夏二身前的雪人忽得簌簌直落,碎成无数碎屑。碎雪的地面忽得隆起,一个半圆形小土丘飞速向马车冲来。 土丘忽然一分为三,向三名大汉冲去。 三名大汉正要反击,忽得六只手从他们脚下的地面伸出,六只脚都被死死地抓住。 三人还待用劲,不知何时人人胸口一凉,三人一齐低头一看,一柄血红色的刀柄直插进胸口。三人惨叫声还未传出,车帘内已传来一阵惊呼。 “碰。” 马车忽然四分五裂。一个白衣蒙面人抓住那瓜子脸美人雪白的手臂,厉声喝道:“人呢?“ 女人满脸泪痕,带着哭腔道:“刚……刚还在。” 三名大汉倒地,三名白衣人从地上窜出。 车上那白衣人一记手刀斩向美人后颈,美人立刻倒地不醒。 白衣人环顾四周,望着白茫茫的冰雪,恨恨道:“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天池夺宝》2 雪仍旧在下,鹅毛大雪充塞四虚。 许无云躺在冰冷的雪地上,风雪不久便会将他掩盖起来,可他已无力逃跑。 刚刚施展了星剑宫绝学“流星寸步”,如今体力若要恢复,最快也得一炷香的功夫。 失策了,大大的失策。 他怎会想到天湖宫竟敢偷袭星剑门的少主? 难道风流多情,绝世无双的自己就这样惨兮兮地死去? 天地不仁。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响,不久又传来女人的声音。 “公子,你受伤了?” 声音温柔,充满关切。 “是的……我伤的很重……美人儿救我……” 许无云的眼睛仿佛在闪光,因为他看到那女人已走了过来。 美丽的女人,五官精致如同雕刻,配上随风而舞的白衣,宛如仙女下凡。 “那你要我怎么做?” 仙女蹲下身,脸快凑到他的脸上,完全不顾男女之防。 许无云很开心,他一向喜欢主动的美女。当然,重点是美女,如果不是,那就太可怕了。 许无云微笑地说道:“只要你让我握住你的手……我便能得救……” “这……还真是奇怪的方法。” 美人显然略有迟疑,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白皙如玉的手臂缓缓按在他的胸膛上。 忽然,美人出指如风,一瞬间点了他前胸十二处穴道。 美人冷笑着站起身,眼眸冷如寒冰。 “都说星剑门少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轻薄子,真是名不虚传,就用雪葬之刑来净化你的身心吧。” 她正准备走,却见许无云缓缓站了起来。他伸了伸懒腰,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倒没想到天湖宫宫主的手如此粗糙,简直就像老树皮。” “你说什么?” 美人皱起了淡淡的眉毛,一掌打向他的胸口。 “不得了,不得了。看来还是只母老虎。” 许无云边笑边闪躲。她击出了十二掌,都没能打中,只得收手。 “怎么不打了?” 她没有理他,跳上马车,钻进车里。许无云竟已在车厢里坐好了,他翘着二郎腿,吃着桌上的瓜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 她杏眼圆瞪,却没有贸然出掌。 他笑嘻嘻地问道:“听闻冰魄神龟现身天池,它的心脏可以研制出驻颜神药,是不是真的?” 她冷哼一声,一步退到车外,两边和前面的车窗碰的一响,三个白衣人冲了进来。 不知怎的,那三个白衣人忽又原路倒飞回去。惨叫声混杂着风雪声一起传开。 “看来你还有两下子。” “好说,好说。”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握住了一柄剑。漆黑的剑身上面镶着九颗星星一样的白玉。 剑虽离她咽喉还有三寸,但剑气已刺得她喉咙上现出一个小红点。 “你不该杀我的手下。” 她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脸色竟无比冷漠,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是你的人先坏的规矩。” 许无云见她面不改色,心中也不禁佩服。 “什么规矩?就因为是天湖宫的东西就碰不得?” “当然。” “碰了就得死?” “没错。” “好。” 许无云伸出左手,在她左脸下方轻轻点了一下。 “你!” 美人眼角抽搐,发丝在真气鼓动下四散飞扬,盛怒之下,面容扭曲,宛如女鬼。 她还未出手,所有车窗都已被真气震碎,许无云连人带剑都被弹开。他趁势借力而退,立刻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冰魄神龟只能是我的!” 美人紧咬玉齿,一排宛如白玉的牙齿都快要被咬碎似的。 “收到……” 回声夹杂在风雪中,久久不曾断绝。 《天池夺宝》3 寒冬天气,天池已结了冰,宛如一面百丈宽的圆镜,被天神轻轻放在山顶。 天湖宫的数百名白衣宫女散布在天池四周,人人发髻高耸,肤若凝脂。 安玲玉换回天湖宫宫主的盛装,冰玉流仙裙披在身上,整个人宛如冰凤凰般光彩夺目。 此裙为天湖宫的至宝之一,以雪山中的万载寒英精华制成,世间凡铁难以在其上留下痕迹。 自十七岁从师父手中继承此裙成为天湖宫第二十七代宫主后,她便承载了天湖宫的两大使命。 一是称霸西南武林,二是降服冰魄神龟。 为此她日夜不息地努力,终于凭着过人天赋,将《天湖心鉴》上记载的《玄冰碧火诀》练到了第七层,可以于体内产生炎与冰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 她本认为自己已稳操胜券,但方才与星剑门的少主许无云短暂交手后却生出人外有人之感。 为了称霸西南武林,她经过多番谋划,花了三年的时间暗中研究西南各大门派的武功,特地培养了三百名宫女针对各派武学研究破解之法。 这次放出冰魄神龟的消息,各大门派纷纷落网,只有星剑门脱离掌控。 星剑门凭借“流星寸步”与“星变剑法”纵横西南三百年,不愧是西南地区唯一可以与天湖宫一较高下的门派。 安玲玉要想称霸西南最大的阻碍便是星剑门。 “找到他了吗?” 身旁一名绣有梅花图案的俏婢应声道:“仍在搜寻。” “距离神龟现世还有三个时辰,千万不要让那家伙捡了便宜。” “宫主放心,我已差派人手堆积巨石阻绝了通往此地的唯一道路。纵然星剑门外援前来,也难以推动那千斤巨石。姓许的敢单刀赴会,便是他最大的失策。” “冬心,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加派人手,小心戒备。” “奴婢知晓。” 名为冬心的婢女立刻差派人手,一半人跟随她前去搜查。 安玲玉望着飞扬的雪花,心中隆起一阵不安之感。 每逢冰魄神龟现世,天池宫都将遭逢大难,这一次凭借西南武林的力量不知道能否渡过此劫。 “报,宫主,属下抓到了三个形迹可疑的人。” 不久之后冬心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的身后有几名宫女簇拥着三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 第一个是位男子,紫棠色脸皮,大约三十来岁,中等身材,样貌丑陋,脖子上套着一个白色铁圈,走起路来,铁圈晃来晃去。 第二个是个女人,她身形矮小,披着一件羊毛短袄,一对玉臂露在外面,赤脚走在雪地里。 第三个头上戴着一个白色头套,身形消瘦,衣着打扮与许无云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他? 安玲玉掌中灌注冰寒真气,缓步走向第三个人。 “你以为这就能骗到我?” 安玲玉忽然一笑,一指点向冬心的后背。 冬心怪叫一声,身形瞬间移到安玲玉指力难以攻到的地方,距离把控的十分精准。 冬心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 “手虽然是老树皮,眼睛却还挺水灵。你倒是怎么看出的?” 说出的声音正是许无云的声音。 安玲玉冷冷地道:“你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是天湖宫的人不是你这种臭男人可以模仿的。” 许无云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个灿烂潇洒的笑容。 “那么宫主大人可否告知小的其中诀窍?” “气味!” 安玲玉只说出两字,双掌已化处漫天掌影向许无云攻去。 许无云左闪右避,跳跃翻腾,身影不住在安玲玉周围显现,消失,任凭她如何出招,都无法沾到他的衣袍。 “注意啦!” 许无云一声轻笑,黑剑忽然从衣袖内飞出,直击安玲玉胸口。 安玲玉挥袖格挡,冰炎双气借机从袖中发出,准备借由剑身传入许无云体内。 真气靠近剑身后,却怎么也钻不进去,反而有回溯的趋势。 此时忽闻一阵惊呼,身边的婢女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天湖宫不过如此。” 紫棠色面皮的男人冷笑着,他的脖颈竟也转化为紫色,项圈周围散发着缕缕紫气,看上去诡异万分。 “女人大多自以为是,又何必怪她。” 穿着羊毛短袄的女人一脚踩在近旁一名宫女的背上,伸出右手触摸她失去血色的脸颊。 她的右手小拇指上忽然亮出一截红色的长指甲,指甲有三寸长,开始是卷在手指上,当指尖触碰到婢女的脸时,指甲弹了出来,缠向她的颈项。 泛着红光的鲜艳指甲一点点刺入那婢女纤细的脖颈中,婢女俏丽的脸庞竟逐渐变得干瘪丑陋。 与此同时,那羊袄女子的脸色却越来越光鲜亮丽。 “何方鼠辈,竟敢在天湖宫放肆!” 安玲玉见状,丢下许无云,运足脚力,飘向羊袄女子。 她浑身真气流窜,无数白气透过冰玉流仙裙向外发散,周围气压骤降,宛如跌入冰窖。 羊袄女子嘴角露出邪魅笑容,抽出指甲,款款起身,身上涌出阵阵热浪敌住了安玲玉的气势。 安玲玉陡提元功,《玄冰碧火决》应时而出,左掌吸纳女子身上的热浪,随后右掌持续吐出寒冰真气。 羊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紫面大汉嘿嘿冷笑道:“傻女人,看看你的掌心。” 安玲玉的左掌掌心现出一个紫色小点,随着她掌势越催越烈,紫色小点也在不住扩展变大。 “这世上没人能化解得了我的毒。” 羊袄女子身形后移,想要避开掌势,却发现当自己离安玲玉越来越远时,身体受到的掌力却越来越深。 “无知鼠辈,我安玲玉何惧!” 安玲玉高喝一声,掌化为指,指劲透指而出,隔空点在羊袄女子的膻中穴上。 羊袄女子娇躯微颤,登时无法动弹,浑身血液如同冰封一般,身体表面也渗出寒气,不久衣裳上便沾染了冰霜。 周围风雪大作,紫面大汉的笑声也由此提高。 “你强运真气催发“冰旋指”,此刻邪毒早已盘踞奇经八脉,下次再催真气,浑身便将化为脓血。” 安玲玉暗中一惊,“冰旋指”本是天湖宫秘传招式,从未在人前显露,此人怎会知道? “你也太小瞧她了,她至少还可以支撑三天的期限。而你的同伴一个时辰内若不得她解穴必定身死。依我看,你们还是赶紧交出解药,将天湖宫的这些姐姐妹妹们放了吧。咱们和睦共处不好吗?” 许无云缓步走来,全身真气收敛,似乎不准备再与她决斗。 安玲玉心中更是一惊,一切正如许无云分析的一样。到底是星剑门对自己实力分析透彻还是这人单凭自身眼力所为。如果是后者,此人眼力已达到“入微”的境地,自身将根本无法掩藏实力。 “既然知道我的本事,还敢协同外人招惹我?” 安玲玉横眉冷视许无云,眼中双眸仿佛也染上了冰霜。 许无云迎着她冷入骨髓的目光,耸了耸肩,一脸无辜:“谁叫我迷了路,只有他们愿意带我前来,我不同意还能如何?但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会闹的这么大。” 紫面大汉敲了敲项上的项圈,项圈忽然变为紫色,此时许无云忽得双手扼住自己的脖颈,痛叫一声,栽倒地上,身子逐渐沉入雪地中,不久便被白雪覆盖。 “我本以为你可以牵制她一个时辰,没想到原来这么没用,可以退场了。” “世上使毒的名家众多,西南武林中似乎没有你们这种怪物。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 安玲玉没想到凭他这等眼力也不知不觉中了那人的毒,不由得后退几步,以防大汉突施毒手,目光却不由得望向一直在旁边静默观战的第三人。 那戴着面罩的人始终一言不发,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的真气波动。虽然站在不远处,但是却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我们是绝谷来客,谷主想吃龟肉,点名要你这池子里的冰魄神龟。你肯定不愿意,那就只有去死了。” 安玲玉脑中一头雾水,她从未听过任何有关绝谷来客的消息。 就在此时却听到许无云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宫主莫怕,我还有一点气力,等下由我施展星变剑法缠住那两人,但这只能争取一点时间,你赶紧跳入池中,不要出来。” 紫面大汉怪笑一声,双臂一张,袖中飞出数不清的红色蜈蚣,蜈蚣落在许无云所在的雪地,一溜烟便钻了下去。 “啊啊啊。” 许无云的惨叫声在安玲玉的脑中回响,安玲玉不由得望向那渗出鲜血的雪地。 就在这时,劲风扬起,安玲玉感到一缕细白银针从远处飞来。 这只是看到的景象。但是她的心头却感到左右后三处方位也有危机,正要反击,心头猛地一震,扭头一看,面罩男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天池夺宝》4 雪急风劲,强劲的风雪却未能使那人面罩动摇半分。那人仿佛来自另一时空,全然不受一丝影响。 那人出掌了。 右手缓缓推出,毫不华丽,看似轻飘飘的,安玲玉本想到至少三个方式可以躲开此招,并予以反击,但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迎上前去。 “鬼蜮伎俩。” 安玲玉猛然运足真气,一声娇嗔,体内护体真气由内发出,形成一股无形气墙。 那人一掌拍在气墙上,无声无息中,安玲玉感觉胸口仿佛受到一记重锤,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跌飞出去。 “嘿嘿,天湖宫主不过如此。” 紫面大汉冲向安玲玉,十指指尖溜出十枚细针,正要将针全数刺入安玲玉的后背,地上忽然射出一支雪箭。 天地忽然暗了,仿佛有流星从天际划过。流星落地,大汉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脖颈处缓缓流出,被雪地吞没。 许无云一把抱住安玲玉朝湖中飘去。 那头戴面罩的人一闪之间便来到他的身后,紧跟其后,却不发一招。 “你又不是美人干嘛追我。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许无云嘴上虽说的轻松,但有苦自己知。他本想运使流星寸步闪至湖中。可是身法却受到无形牵制,根本无法施展。此刻怀抱一人,行动更是受限。 但要他将安玲玉丢下,他又有些不舍。就算此人脾气不好,但是毕竟是个美人。 “我说你到时候是不是人,是人就吱一声。” 眼见已奔到天池边,许无云借由冰面窥见到身后那人竟是脚不沾地地朝自己飞来,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即便是他星剑门的“流星寸步”也得借力而行,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凭借爆发力冲到指定位置。但绝无法像此人这么游刃有余地吊在后面。 “放下我……你逃走吧……” 安玲玉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钻入许无云的耳中,激起了许无云的护花之心。 “宫主不要怕,我还可以……” “……那你的手规矩点……” “咳咳……抱歉,我也想换个姿势,但情况不允许。” 突然冰面传来一阵耸动,一道裂痕自许无云脚尖拓展开来,蛇一般飞速向中央游去。 安玲玉望着那道裂痕,眼中露出忧伤的神色:“神龟提前现世了……” “宫主放心,有我在,我挡住他,你赶紧下去。” 许无云停下了脚步,身后那人也停住了脚步。冰面裂缝在两人脚间不住扩大。 许无云放下安玲玉,随后转身,目光对上那人。 安玲玉望了他背影一眼,随即跳入裂缝中。 “喂,我都要死在你手上了。你难道就不能说句话?” 许无云长剑直击而出,天地再次暗淡下来。 剑尖刺向那人胸口时,那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夹住了长剑。 四周光景立刻恢复如初。 许无云感到一股电流从对方掌中传来,顿时运起护体真气进行抵抗。 碰。 那人的手指微松,身形后退了半步,许无云却向后几个翻转,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整个身子撞破冰层,跌入水中。 许无云感到体内气血翻涌,连睁开眼睛也无法做到,几次默运真气后才逐渐压下这股感觉。 当他睁开眼睛时,湖中一片空旷,安玲玉不知到了哪里,好在那人没有跟来,尚有调息的时间。 下方不住冒着白色气泡,许无云略做调息后便运足目力向下望去,隐约可见一个圆洞。 许无云正准备向那儿游去,突然洞口被遮住了,只有头顶还有些微光,令他能勉强视物。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到洞内传来安玲玉的惊呼声。他立刻游到洞前,发现洞的边缘有一圈蓝光,光线应是从里面传来。 他瞬间展开夜视之术,透过缝隙向里望去。 一头巨大的蓝龟在洞内上下翻腾,左冲右撞。 安玲玉坐在龟背上,双手抱住蓝龟的脖颈,整个身子不住颠簸,随时有被甩开的可能。 许无云试图用剑尖撬开堵住洞口的石头,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 忽然感到后背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抵住了。 随即一股蓬勃的真气从掌中流入后背,许无云顿时感到力量大增。 双掌齐出,用力拍向石头。 轰的一声,岩石化为粉碎,许无云却堵在了洞口。 “你到底是不是人?” 他适才暗中将真气灌注到碎石中,试图通过碎石点住后面那人的穴道,可是所有穴道被点中后,那人仍能活动。 那人没有回答,随手一挥,凭空生出一股吸力,迫使许无云向后撤退。 许无云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洞内蓝龟朝这边冲来。 蓝龟张开巨口,竟一口将许无云吞入腹中。 那人向蓝龟连拍数掌,蓝龟吃痛,掉头向后逃去。 “好龟儿,先撤!” 安玲玉脸上的神情十分自得,仿佛此刻冰魄神龟已归她所有。 眼看头戴面罩的人将要追上,神龟扭头吞下了安玲玉,随后猛然蜷缩成团,不住旋转。 以神龟为中心生出一阵又一阵的波浪,面罩男伸手抵挡,最终仍被波浪扫出洞外。 敌人不在,神龟才停止旋转,伸出了头。 它一张开嘴,安玲玉和许无云便游了出来。 两人一同坐在神龟背上,身上衣服湿漉漉的,模样甚是狼狈。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 “你是怎么控制它的。” “只要施展天湖宫的秘传心法就可以控制它。” “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天池底部有一块冰玉床,只要坐在那里调息,便能突破功力的限制。”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到了就知道了。” 安玲玉不再解释,只是望着神龟的脑袋。 “听说天池底下藏有大宝藏是不是真的?” 安玲玉横了许无云一眼,神色充满敌意。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星剑门的消息也不比你们天湖宫差多少。” 安玲玉忽然连拍三掌,掌击许无云左耳,额头及右耳。这三式纯以极阴掌力发出,配合周身的寒意竟形成了一个十臂长的圆形空间,使许无云瞬间被冻住。 “不要怪我!” 安玲玉淡淡地说道。 “好的。” 许无云懒洋洋地应道。 他整个变成了冰雕,连嘴也没合拢,可是却仍能说话。 “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安玲玉一掌拍向许无云的天灵盖,掌还未落下,冰雕破碎,飞扬的碎屑中,许无云伸手接住了她的手臂。 《天池夺宝》5 “经常生气容易长皱纹的,你不知道吗?” 冰霜顺着安玲玉的手臂蔓延到许无云的手掌,许无云笑着撤开手。 “此地三百年前是天圣王朝的首都天圣城所在,当初天圣王朝忽然消失,成为西南十大未解之谜。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不是吗?” “所以你就认为这里有宝藏?” “我星剑门秘传星占术可以根据星象变化窥探人世发展,此地宝气上冲井,鬼两宿,定有宝藏现世。” “你不要愚弄我,这世上哪有星占术。就算有异象,也应该是神龟出世吧。” “星呈万象,凡者难识。这星象究竟应在哪里,我还是能大致猜到的。” “可笑,那些所谓的绝谷来客其实是你特地安排的外援吧。” “这倒不是,此三人形迹可疑,一直尾随着我,故意等我迷路时才现身救我。我也想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才和他们一起。” “你就不能通过星占术算出他们的身份?” “星占术并非万能,只能得到大概的指示,不过从你刚才的神色,我可以确信这儿的确有宝藏。” 安玲玉缓缓点头道:“这儿的确有宝藏,但是我已受伤,不能驾驭冰魄神龟前去开启宝藏,你能不能输送三成内力给我?” 许无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 这倒让安玲玉感到错愕了。 “你就一点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许无云淡淡一笑道:“我愿意承担你背叛我的后果,那么我可否将手抵在你的粉背上?” 安玲玉眉头微微皱起,更添三分凶悍。 “难道凭你的本事还不能做到隔空传送真气吗?就算不行,凭借物体传送真气总可以做到吧。” “这倒有些为难。难道要我用剑从后面抵住你?” 安玲玉一掌挥来,许无云轻笑避开。 “不说笑了。隔空传气不难,只是我将真气给你后,如果三个时辰内,你不将真气还回,我全身经脉都将衰竭,一身修为将尽废。你会不会对我生出同情之心?” 安玲玉傲然扬眉道:“若你因我成了残废,我养你便是。” 许无云一竖大拇指,露出赞许的目光。 “有魄力!” 他连忙催动真气,掌中真气荡起一阵阵可见的波纹,宛如飘带般钻入安玲玉的后背。 安玲玉的目光越来越亮,脚下的冰魄神龟便变得越来越温顺。 神龟原先只是在高达三丈的水草中缓缓前进,自从安玲玉接受真气后,神龟前行的速度也大幅提升,分波推浪,不一会儿便看到下面传来一阵白光。 底部是一整块巨大的白玉,远远望去如同月亮一样,越靠近白玉,安玲玉的精神越来越好。 “此处果然是疗伤的圣地。” 许无云不禁感叹道。 “那么宝藏在哪呢?” “这便是宝藏。” “只有这一块白玉?” “传闻当初天圣王朝的末代君主李昀想要长生不老,有一妖人妄言,只要收罗天下白玉造成一栋玉宫,并配合他的独门心法就可以永生。” “这难道就是那玉宫的屋顶?” “没错。” 许无云不禁大感好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块白玉床。 “那么那李昀究竟还在不在这宫里?” “从未有人进入过那玉宫,谁也不知道。” “你难道不好奇?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就算以我天湖宫的独门心法也难以在此地久居,难道你可以?” “此地虽然寒气深重,但是我的护体真气还可以支撑至少一个时辰。进去看一眼总行吧……对了,你可以把真气还我了吧。” 安玲玉心中大惊。此刻她能安然无恙地借此白玉床调息,完全凭借的是冰玉流仙裙和天湖宫独门心法的作用。但就算如此,也只能支撑三个时辰,否则冰玉流仙裙也将被白玉床中不住散发的无形寒气攻破。 “好!” 安玲玉暗中探查体内真气情况,发现许无云的真气仍经久不散,沿着督脉来回游窜,无法化为己用,只好引出体外,还渡给他。 就在这时,神龟不安地晃动身躯,脑袋掉向西方,那戴面罩的怪客竟直着身子,一步步从远处走来,宛如饭后散步一般的优闲从容。 安玲玉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你如果认真起来,能战胜他吗?” “说句老实话,三百招内我能占上风,但三百招后便将落败。” 那人越走越近,两人同时感到肩头生出沉重的压力,纷纷运功化消那股无形压力。 “能否认真一点,你至少可以相持四百招。” “我向来只对女人认真,打架这种事,提不起劲。” 安玲玉白了他一眼,忽得盘腿坐在白玉床上:“替我撑住四百招,我可以击退他。” 安玲玉盘腿坐处生出一股股白气,缓缓钻入她的体内。 “你竟能引动玉中贮藏的真气,看来天湖宫果然与天圣王朝有些联系。” 许无云上下打量着安玲玉冰艳的身姿,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那人已然来到许无云身前一臂的距离,周身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朝许无云打去。 许无云挺身受劲,体内星觉心法自然而发,霎时引动天上三垣二十八宿微微发亮。 一瞬间的功夫,施加在许无云身上的所有压力完全消失,许无云如闪电般出手,黑剑化出三千道剑影,每道剑影背后都可以看到许无云的身影闪烁。 安玲玉额头冷汗刚刚流出便化成冰霜凝在头顶。白玉床内的真气正在逐渐与自身真气相融合。此刻她正逐步将真气灌注到任脉中,只要将真气送入督脉,再由督脉运回任脉便可使用。 她本不愿使用玉中寒气。白玉床虽然可以疗护伤体,但从白玉中引出的无形寒气却会破坏经脉,即使她穿着冰玉流仙裙并已将炎性护体真气布满全身经络,但最多也只能在体内留存三招的时间,如果不及时将寒气尽数排出,体内经络便将受到永久性的冻伤。 眼见许无云已出现重复的招式,安玲玉便知他的败局将定。他每次都以奇诡身法化去对方招式,但这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她是否要承受经脉受损的危险,提前发招? 《天池夺宝》6 许无云的呼吸逐渐急促,剑招越来越慢,有几次险些被面罩男的气劲震退,只是靠着独特的步伐将气劲化消于无。 “你尽力了!” 面罩男终于说话了。 他甫一开口,一只手指缓缓点向许无云的胸口。 许无云脑中闪过无数避开的方式,但却感到那人的手指始终会点在自己的胸口。这种怪异的感觉令他不寒而栗。 手指终于按照命定的轨迹正中许无云的胸口,许无云顿时感到真气全数退回丹田处,屡次催动,却怎么也催发不出。 “这叫戏命指!” 男人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愉悦。 当他的手指抽离出许无云的身体时,许无云感到全身至少有三百个穴位传来暴动,体内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他知道这是功体被废的结果。 “宫主大人……现在可以了吧……” 他身体后仰,头下脚上向下坠落。 这时一道白线飞到他的头顶,当白线与头皮相触碰时,一层层冰霜迅速从头顶蔓延全身,不一会儿便将许无云包裹其中。 安玲玉从已成冰块的许无云身旁掠过,一掌拍向面罩男前胸。 面罩男正要后退,却感到一股无形寒气从四面八方封锁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催动真气,下半身已冻在一起。 “可怕的女人!” 他双掌击出,真气如同奔马一样从掌心涌出。 碰! 两人气劲交击,面罩男向后跌飞,头上面罩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 面罩不在,男子终于露出了脸。 ……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肉团,在海水中脸皮微微蠕动,仿佛随时将被撕裂。 安玲玉强忍呕吐的感觉,继续推掌,打算将体内残存的寒气尽数击出。 就在这时,腹部忽然一痛,一柄黑色短剑直贯入体。 黑剑散发着强大的煞气,狂涌的煞气正一寸寸吞噬着安玲玉的身躯。 冰玉流仙裙一寸寸瓦解,高贵的身姿不在,只有一道疲倦的身影,在等待着终将到来的死亡。 无脸的怪人几个后空翻后,脚踩着一块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面罩碎片,随后借力一弹,箭矢般冲向安玲玉。 深蓝的海水仿佛在一瞬间化作了地狱,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到头来,还是得靠我英雄救美呀!” 许无云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与此同时,天上的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一齐大放光明。 星光驱散海底的黑暗。 许无云双手抱住衣不遮体的安玲玉,缓缓将她放在白玉床上,随即脱下外衣,盖在了她动人的肉体上。 衣遮玉体的刹那,许无云与怪客四掌相交。 碰! 许无云双脚一寸寸陷入白玉床下,怪客则向后飞旋,不住在空中打转。 “借三垣之力重塑功体,哈哈哈,你已有资格入绝谷!” 无面怪客放声狂笑,随后身形一滞,右手食指高高抬起。 “戏命指第二式,命薄如纸!” 只是简单的抬手,但许无云却感到身体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颤。 刚才窃取星辰之力塑造的功体竟莫名显出瓦解的迹象。 此人的武功似乎正是他的克星。 美人在旁,许无云纵然压力山大,却仍露出一丝微笑。 “不要以为就你有第二式,看我的……星变剑法第二式,我命如星!” 许无云人剑合一,剑气上冲井,鬼星宿。真气,剑气,星辰之力融汇贯通,暂时压制住逐渐溃散的功体。 毫不华丽的一指与璀璨夺目的剑气星光甫一接触,四周瞬间陷入寂静之中。 许无云五感全失,与外界的一切切断了联系,仿佛置身在虚空之中。 生命是否真实? 也曾酒边狂醉,花前狂笑,肆意风流。 也曾望星无语,对剑抒怀,悄问永恒。 究竟何者才是最真实的他? 或许两者都是。 或许两者都不是。 最难认清的便是自己。 索性星辰犹在,在虚无中自在闪烁。 脑中浮现出三垣二十八宿为主的古老星图。 随即周身奇经八脉再次传来震动。 知觉恢复。 许无云睁眼刹那,眼中精芒流转,上冲天际。 他瞧见无面男手中正捧着一颗蓝色的心脏,转身准备离去。 心脏仍在依寻某种规律跳动,根据颜色看来,应该是冰魄神龟的心脏。 望着那颗跳动的心脏,许无云叫道:“把东西放下!” 无面男头也不转,冷冷地道:“年纪轻轻就已达到星剑同流的地步,实属难得,但离最高阶段“无星无我”还差一点距离,此刻我若出手,你必死无疑。” 许无云心中震撼莫名,星觉心法分为三个阶段,即星神相应,星剑同流,无星无我。这本是星剑门不传之秘,此人怎会知道? “抱歉,我打算以这神龟心脏研制出驻颜药,造福世间美人,你如果是相同想法,咱们还可以商量。” 无面人哈哈长笑:“星剑门中竟有你这样的色中饿鬼,妙哉,妙哉,可惜我现下要回返绝谷,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星剑门?” “绝谷来客,本就无所不知。方才那两人不过只是借此次行动证明自己的资格罢了,算不得真正的绝谷来客。” “阁下脸都不要了,果然够绝的。” “小子,你莫要以为这样就可激怒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我若要让你同我一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既然来了,就决不能空手而归,赶紧动手,不要废话。” “你不怕死?” “怕是自然怕的,不过能和美人同穴而死,也算够本。” “好,那我就满足你!” 无面人猛然转身,双掌捧起龟心,龟心蓝光四射,随即掌力从龟心涌出,化为一道蓝线击向许无云。 许无云饱提真元,借由剑气引入的星辰之力,亦透过黑剑迸射而出,化作一道白线飞去。 白线与蓝线交接的刹那,白玉床传来一阵剧烈的耸动。一阵豪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多么熟悉的感觉,哈哈哈,姓许的,你终究还是来了!” 许无云本就陷入在白玉床的双脚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影响,不住往下陷落。 无面人脸皮剧烈颤抖,似乎就连他也生出害怕的心思。 “你还活着……” 无面人所在的白玉床轰然炸裂,一道真气凝结而成的白色掌印自下方飞出。 就在掌气快要击中无面人脚底板时,无面人身形陡然消失。 许无云在陷入白玉床之前,瞥见了那一幕,那人方才的身法竟是星剑门的绝学“流星寸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他越沉越深,此刻他仍不忘抓住安玲玉的玉臂。 白玉床寸寸瓦解,两人一同向下坠落。 《天池夺宝》7 许无云将安玲玉抱在怀中,丰盈的肉体传来的清香让人如痴如醉。 一股柔和的力量自地下涌起,托住自己的身子缓缓下坠。 睁眼看时,四周一片洁白。 正下方坐着一个白须长髯的老者,老者身披一件纯白长袍,面庞红润,眼睛半张半合,宛如打盹。 老者坐在一个正方形的黑色牢笼中,牢笼外布满了许多盏白玉灯,灯内燃着星星蓝火,看上去十分怪异。 许无云望着那些白玉灯,一眼便看出它们正是按照三垣二十八宿的位置排列。 “小娃儿,许天行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祖。” 那人眼睛霍然睁开,许无云迎上那人目光,体内真气莫名失控暴窜,他连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直降到地上。 地面也是白玉做成,冰冰凉凉。脚掌甫一着地,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泉穴钻入。 “放我下来……” 安玲玉忽然醒转,挣扎着想要脱身,两具年轻肉体的摩擦使二人不免脸色发红。 “好,好。” 许无云也是浪迹花丛的好手,此刻不知怎的竟有些手足无措,听话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原先遮住她身体的外衣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许无云的目光不免落在她那残布遮盖的胸膛上。 “不准看!” 安玲玉侧过身,双手合抱,只露出一个动人背脊。 许无云望着那动人的曲线,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永恒。 暴涨的真气逐渐平息。 老者冷笑道:“小子,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快叫他来。” 许无云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也想让先祖来与你一战,只不过他已死三百年。” “他死了?哈哈,当初他的本领犹在我之上,怎么会死?” “先祖为了突破星剑同流的最高境界无星无我,不惜自开死门,最后功亏一篑。” “报应啊,报应。当初他借长生为名,诓骗我在此闭关,害的我国破家亡,既然他来不了,这份罪就由你偿了吧!” 许无云感到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自己抓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牢笼飞去。 老者将手伸出牢笼,一掌按在他的头顶上。 许无云感到真气不住向外流窜,更可怕的是全身血肉同时受到感应,不住发颤,仿佛也要一同窜入那人掌心。 “你如果将他尸身带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将你化为血水。” “你看我这张英俊面容,像是会出卖祖宗的人吗?” “很好!” 老者冷哼一声,再催真元。 许无云全身生出一种融化之感。 他知道那不过是他施加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但是如果再不摆脱,凭那怪人的实力,必定也是如此可怕的结局。 他连忙进入星剑同流,试图将自身剑气作为导体,将老者的真气引到星辰之上,借星辰所蕴含的浩瀚之力化消这霸绝无伦的真气。 “无用!” 老者冰冷的言语仿佛已宣誓了此举的不可行,许无云正感无计可施之时,周围的白玉灯上忽然灯火大盛。 “可恶!” 老者如受电击似的收回手,许无云连忙催动“流星寸步”闪回到安玲玉身边。 蓝光大盛的同时,许无云看到黑笼两边出现两行黑字。 伏枥人俱老,冲星剑尚存。 此生终海岳,不死任乾坤。 他记得这是王世贞的一首诗,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此刻? 这几个字以小篆的形式书写而成,但细瞧之下每个字的最后一笔又都形如蝌蚪。 老者忽然仰首长啸,声波如有实质一般,竟将许无云逼得节节后退。 “许天行,你困了我三百年,还不够吗?” 许无云运功抵挡如海浪般击来的真气,勉强站稳脚后才道:“你真是李昀?” 老者没有理他,仍自说自话:“你说终有一日会来做个了结,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安玲玉的身子忽然向铁笼飞去,本就清凉的衣裳在疾风中更是似有如无。 此人竟能同时发出推与拉两种力道,功力可以说是神乎其技。 许无云一把抓住安玲玉的脚踝,催动体内剑气,想要融合那两股相反的力道。 “不要碰我!” 安玲玉的脚踝竟变得十分发烫,许无云只得松手。 安玲玉催动真气后,体力明显不支,开始不住喘息,喘息几下后,身子已被那股吸力引到老者的跟前。 “你要干什么?” 安玲玉发现老者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不禁神色一变,炎冰两种真气同时发出,双掌喷出一股雾气。 雾气中蕴藏着她毕生的功力,就算同级高手碰到不伤也残。 可那老者只是微微掀了掀鼻子,竟将那两股雾气吸了进去。雾气入鼻后,他的双眼更加明亮了。 “你……” 安玲玉还未反应过来,老者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纤纤细手拉进牢笼内。 “天湖宫的一切都是我造就的,你能够替我开枝散叶,是你的福气。” “什么?” 安玲玉一头雾水之时,忽然感到那人正将一股暖流传入她的体内。 “大胆!” 许无云大喝一声,闪身到安玲玉的身旁,催动真气到地上的阵法中,阵法再次启动。老者再次痛叫一声,缩手回笼。 许无云厉声呵斥道:“你也太为老不尊了,竟敢当着我的面做这等邪恶之事!” 安玲玉白了他一眼:“半斤八两,还不快放开你的臭手。”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我还未见到宝藏呢,怎么能离开。” 老者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线:“宝藏就在眼前,你还没看见吗?” “难道你就是宝藏?” “没错。老夫是一国之主,难道还不宝贝?” “……” 许无云打断他道:“天圣王朝已经灭亡三百年了。”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老夫的子嗣还在,只要我离开这里,就能再造一个盛世。” “你的子嗣?” “天湖宫的宫主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 “什么?” 饶是安玲玉沉稳十足,也不禁面色微变。 “当初那个叫安黎梦的女人与我约定好了的。只要满足我的要求,便可以从这里拿走一件宝物,更可以得到我的一层功力。” “安黎梦,那不是第一任天湖宫主吗?” 许无云看着安玲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闭上了嘴。 安玲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历代宫主都会被冠以安姓,但是并非亲生。” “当然。你若是我的孩子,我便会有感知,绝不会发生这种误会。” 安玲玉的秀眉皱起:“你是说他们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我看是的。”许无云插嘴道。 “闭嘴!” 许无云做出一个夸张的闭嘴动作,随即挤出一丝笑容。 安玲玉起身准备离开,双脚却似乎被黏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没有人能拒绝我!” 老者冰冷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疯狂,鼻中喷出两股白箭似的真气。 真气携带破风之声分别打向安玲玉和许无云。 虽然两人一前一后,但是白箭竟是同时到达。 两人膻中穴一齐被击中,纷纷动弹不得。 《天池夺宝》8 许无云嘴唇微微掀开,勉强开口道:“宫主大人,咱们只有合作才能离开这里。” 安玲玉眨了眨眼,表示认同:“那你听我的,赶紧将一身功力传给我。”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只有我的武功才能克制他。” “我若将功力传给你,你能保证一定还我?” “我说一定,你能信吗?” “我从不信任何男人。” 许无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此刻你大可将我视为姐妹,咱们一起共度难关再说,行不?” “姐妹就算了,除非你将你的死门所在告诉我,否则我不会信你。” “我现在说了,他不就听到了吗?” 老者冷笑道:“你的死门就在脚底涌泉穴上,又是什么秘密。” 许无云张大下巴,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你怎么知道?” “只要被我真气侵入过,你们的身体对我而言,就再也没有秘密。” 许无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脸的兴奋:“这么好?” 安玲玉脸色微红,啐了一口:“不正经!” 许无云激动地说道:“皇帝陛下,我对你的仰慕实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要不将我收为徒弟,让我想法子助你脱困吧。” “如果你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上一遍,我可以考虑。” “你怎么总是与我的祖先过不去呢?这事都已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就不能放下?” “我再也不会信任姓许的人。” “其实困住你的方法我大致也了解了,不过是借助阵法引动星辰之力而已。只要稍微改变一下玉灯的排列,就可以了。” 老者不悦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根本无法移动这些破灯。” “此处既然是按照三垣二十八宿的位置排列,可是东方苍龙七宿中的亢与心两宿的位置偏了半分,让我试试,说不定就可以助你脱困。” “你不要想着捣鬼。我的真气还留在你的体内,只要你敢骗我,我可以让你瞬间爆体而亡。” “好说,好说,让我试试吧。” 安玲玉投来不屑的目光:“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老者嘴中吐出一口气箭,气箭打在许无云身上,许无云身形微微一颤,随即伸了伸懒腰。 “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嘛。” 老者冷冷地注视着他,嘴里挤出一句:“快去。” “好。” 许无云慢悠悠地走到东方的玉灯前,在两盏玉灯上按了按,拍了拍。 嘎吱。 两盏玉灯果然开始缓缓移动。 随着玉灯的移动,黑色牢笼竟开始缓缓上升。 当牢笼升到一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哈哈哈,果然有点意思。” 老者仰天长笑,随即身形猛地一缩,竟如泥鳅一样朝空隙滑去。 咔嚓。 铁笼突然下坠,但是老者早已溜出了铁笼。 老者以超越身体极限的姿态弯曲,变化,身体不住围绕宫殿转圈,身形比泥鳅还灵活。 “终于出来了,哈哈哈。” 整个空间都为老者的笑声所震颤。 许无云也笑道:“恭喜,恭喜,不知能不能放了我们。” 老者重新化作人形站在许无云面前,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 “你家里一共多少人?” “就一人。” 碰。 老者突然出拳,一拳打在许无云的下巴上,许无云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鲜血还未落地,他已在半空中旋转了三十八圈。当他落地之后,鲜血与牙齿才落在地上。 他精致的五官已扭曲变形,全身竟逐渐如同麻花一样扭转。 “姓许的都该死!” 一股冰霜附着在许无云的身体上,将他整个人冰封住。 “恩将仇报未免太过卑鄙。” 安玲玉走向老者。不知何时她竟已可以行动。 老者冷漠地看着她,宛如看着一个死人,仿佛在说你能做什么? “此人虽然没脸没皮,但是死到临头还替我解了穴道,我总得做些什么。” “他替你解了穴?” “没错。” “那么你想替他去死?” 安玲玉摇了摇头:“我虽然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但还是要活下去,我毕竟是天湖宫的宫主。” “那么你是否已打算委身于我?” “我对老男人可不感兴趣。” “哈哈哈,从没有女人敢这样与我说话。” 老者还未出手,四周风压骤紧。 安玲玉冷然回应,纵然衣不蔽体,但却仍高傲无比。 “也从没有男人敢这样与我说话。” 老者忍不住笑出了声:“女人,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她相信我!” 许无云的声音从冰霜中传出。 碰。 冰霜破裂。 万千冰屑中,许无云昂首走向老者,他扭曲的五官竟恢复原状,看上去格外精神。 “借你帮助,我已打通死门,谢啦。” 老者面容瞬间凝重:“怎可能!” “先祖庇佑。此地三百年蕴藏的星宿残力在铁笼打开时,早已灌注我身,星剑同流影响下,此刻我全身剑气已达到收发随心的最高境界,而你得意忘形,却不知盛极必衰。你能存活三百年正是依靠此地阵法之助,阵法消失,你虽然自由,但是也命不久矣。” 老者双眼圆睁,脸上竟真的显出无数皱纹,他发疯似的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知当初先祖到底与你有什么瓜葛,但是先祖的确让你实现了永生,只是这并非你想要的罢了。” “……” 老者忽然安静了下来,低头看向地面的玉灯。 “此生终海岳,不死任乾坤。许天行,这就是你所说的永生之法吗?” “没错。” 无面男忽然从天而降,落在老者面前。 “李昀……” “许天行,是你?” “什么?” 此言一出,许无云大为震惊。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怎会忘记!” 老者一把抱住无面男的双肩,两眼竟流出泪来。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没死。其实我本该死去,但是曾救过一名绝谷来客,他替我引见了谷主,我用这一张脸,才得以活到今天。” “除了这里的阵法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延续寿命吗?” “绝谷谷主已超越生死界限,有通天之能,延续寿元这种小事简直微不足道。” “难怪我方才感到了你的气息,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我说过一切都会有个了解。”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无面男看向许无云道:“谷主想看看此子能否超越我。事实证明,的确不负所望。” “你真的是我的先祖?” “若想知道答案,可以前往绝谷。” 当无面男说完这句话,许无云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幽暗的山谷。 那人竟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思想直接传递给了自己。 “那么先祖你现在要怎么处置他呢?” 无面男面向老者:“你破坏阵法,已只剩下一个时辰的寿命,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老者爽然一笑,松开了手臂。 “此生终海岳,不死任乾坤。哈哈哈。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想要杀死你,可是当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却又感到如此亲近。也罢,就让我葬身此处吧。不过可否替我前往云安村,找一个姓周的女孩子。此人现在大概已二十岁,是我的后人。” “为什么不自己去见她,云安村离这里并不远。” “这副模样就算了,若能再世为人,定会亲自去看看。” “好。” “你们走吧。” 老者转过身朝牢笼走去,无面男竟突然出手一掌贯穿他的后背。 “你!” 老者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抱歉,谷主有令,只有杀了你,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许无云皱眉道:“你的行为未免太可耻了。” “小子,你还年轻,并不知道一个人为了生存下去,可以付出多少代价。” “你既然连脸都不要,其他的也就可想而知。我星剑门妄称名门正道,难道你一点也不惭愧?” “此人也算作恶多端,我这是替天行道。” 安玲玉侧目斜视,眼神冷如寒冰:“这借口真是让人作呕。” 无面男放声长笑,身形直向上冲:“此地宝藏就当作赔罪了,如何?” 安玲玉见他真的离开后,也不禁愕然:“此人真是奇怪。” 许无云点了点头:“这里除了咱们就没一个正常人。” 随即笑道:“我打算将内力还给你,要怎么做?” “我天湖宫的真气过得三个时辰后便会自行瓦解,不必在意。” “不过你好像在真气中混杂了其他的东西啊。” “算你还有点见识,对付你,不能不用点手段。” 许无云苦笑道:“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一点真诚吗?” “不能。”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助我重振天湖宫。” “如果只是这样,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比如说取悦我!” “不正经!” 安玲玉樱唇微张,随即脸色微变。 “是不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我一点事也没有。” “你怎知道?” “我已达无星无我的境界,此刻全身遍布剑气,你的小手脚根本无法起作用。” “看来我是失策了。” “是的。” “那你要如何处置我?” “怎么能用到处置这个词呢。我从不勉强任何女人。神女既然无意,襄王便不在多情,再见!” 许无云脚尖点地,身形飘飞远去,天上忽然降下一道黄色光幕。许无云穿过光幕,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 安玲玉看着许无云凭空消失在半空中,默然良久。 湖水冰冷,地上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宫殿,安玲玉仰首望天,天际群星光芒大盛,银河如一条发光的玉带,璀璨无比。 她忽然泛起一种寂寞之感。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1.王府惊变 秋风吹送,落叶飘零。 中秋快到了,金刀王府内洋溢着热闹的气氛,因为今天是王虎五十岁的大寿。 金刀王虎是江湖中有名的刀客,祖传的“庖丁解牛刀”,足以入选刀界三大刀招之一。每逢佳节总会有许多江湖好汉向他祝寿,今年的中秋也不例外。 王府内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只有内院冷冷清清。一个蓝衣少年并没有去凑这份热闹。 那少年大约二十来岁,样貌清秀,腰间别着一把样式古朴的短刀。他正站在一个石桌前,右手握着一支拇指粗的铁笔,正临摹着庄子的“养生主”。 这名少年叫王周庄,他的母亲是王虎的妹妹。七岁那年,父母双亡,被王虎收养,因为他悟性奇高,为人又十分刻苦,王虎便将“庖丁解牛刀”传给了他,指望他弘扬这门武功。 自从七岁练刀以来,刀不离身,每日必定要劈三千刀,五年之前改为六千刀,三年之前改为一万刀,天天一万刀,直到现在。除了练刀,他休息的时候最喜欢临摹《庄子》,他总认为庖丁解牛刀的真谛就在那《养生主》中。 一篇《养生主》还未写完,一道女子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堂弟,怎么不去外面凑凑热闹。” 王蓉走了过来,两手放在背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堂姐,我练字还没练完呢。” ”天天不是练字,就是练刀,不无聊吗?“ “堂姐你天天不练刀,只炒菜,不无聊吗?“ “我炒菜就是练刀。要不然我的刀法怎么会一直在进步?” “可是我没你这本事,只能老老实实练刀了。” “老是重复做一件事情难道你就不无聊?换做是我早就疯了,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 “现在吗?今天不是伯父的生日吗?” “全是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听说还来了几个东瀛人,爹也是的,虽然经常说讨厌倭寇,但是只要东瀛人拍拍他的马屁,他就高高兴兴的把别人当朋友。” “伯父怎么和东瀛人扯上关系的?” “听爹说他在东瀛那边有认识的人。” 王蓉坐到石桌上,伸手要夺王周庄的毛笔,但试了几次怎么也碰不到,也就放弃了。 “堂弟,你的武功这么厉害了,还练什么呢?” “刀道是没有止境的。” 王周庄正说着发现一个字没有写好,不由得发出一阵厌烦的咋舌声。 “你是不是很烦我?” 王蓉见他皱眉,立刻从石桌上跳了下来,双手叉腰叫了起来。 “堂姐你误会了,我......” 王周庄的身子略微向后退了退,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才敢红着脸回答。 “不管怎样,你敢对我皱眉,就要接受惩罚!” 王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将藏在手里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原来是一个又圆又扁的小盒子。她缓缓打开盒盖,一股桂花香幽幽飘来。 ”这是什么?该不会是?“ 王周庄闻到桂花香,立刻放下笔,扭头向旁边连连打喷嚏。 “没错,就是那个。” “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周庄喷嚏连连,越退越远。 “这可是我找人专门配制的桂花露,可好闻了,而且只要擦上一点,不论你怎么洗,香味七天之内都不会散。你要不要来一点?” 王蓉用手指沾了一点黄黄的桂花露,笑嘻嘻地问道。 “饶命。我错了。你快把它拿开。“ 王周庄生来对桂花过敏,对这桂花露的恐惧可想而知。 “想要我把它拿开也容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去逍遥谷。” “逍遥谷?” “是啊。每年中秋我都要去那里,但是今年爹爹偏偏要我留在府里,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总感觉不会是好事。” “府里不好吗?” 听到逍遥谷三字,王周庄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逍遥谷热闹一些。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逍遥刀法?” 王周庄眼露犹豫之色,他当然想见识名动江湖的逍遥刀法,但是怎么可以在伯父大寿的时候离开。 “你对我一向很好,就答应我吧。”王蓉继续求情,她知道每次只要软磨硬泡,这个堂弟总会答应的。 “蓉儿,我不是说你今天得呆在府里吗?你又想去哪里?” 王虎腆着肚子慢悠悠地从前院走了过来,硕大的头颅上两只大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王蓉。 “不要打扰周庄练功。他可是咱们王家最有望领悟“庖丁解牛”至上精髓的人。” “伯父。” “爹……” 王蓉悄悄将装桂花露的盒子藏进了袖子里。 金刀王虎略微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容让五官扭成了一团,十分难看。 “蓉儿,今天是我五十大寿,我想来个双喜临门,把你许配给周庄,你看怎么样?” “什么?”王周庄和王蓉两人一齐叫了起来。 “你们从小玩到大,彼此最熟悉不过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周庄很想说他不想找个只会欺负他的女人当老婆,但不敢说出口。 王蓉嘟起嘴,看上去有些生气。 “爹,蓉儿不是说了再等几年吗?为什么总要逼我。” “你老想着那个逍遥谷叫荆棘的,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他要心中有你,又怎么会离你而去?傻蓉儿,不要再等一个不可能的人了。” “爹,蓉儿还年轻,还想傻几年。” 王蓉咬着嘴唇,挤出一句话来。 “伯父,您还是得为堂姐的幸福着想啊。” 王周庄在一旁好言相劝道。 王虎正要说话,眼睛突然望向一旁的草丛,眼神瞬间变得像利刃一样锋利。 “暗处的朋友,出来吧。” “哈哈。金刀王虎不愧是中原有名的刀客,我们刚来就被你发现了。” 三个人走了出来,每人腰间挂着把武士刀,看衣着像是东瀛的浪人。 “阁下是?” 东瀛浪人操着流利的官话道:“我们是东瀛刀圣天枫五郎的徒弟,家师邀请你来参加东瀛的“以武定尊会”,不知你去不去?” “我从未去过东瀛,不知你师父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号?” “我师父向来仰慕中原刀道,常说庖丁解牛刀是中原第一刀法。” “那倒不敢当。” 王虎扬脖大笑,对东瀛人的夸赞很是满意。 “不过,师尊说世上真正得窥庖丁解牛真髓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了。 “那倒未必。” 王虎依旧在笑,但笑中带着些不悦。 一个东瀛人以一口别扭的官话冷笑道:“我看你的,肚子很大的,本事的,没有嘛。” “你说什么!”王蓉叫了起来,伸手按住腰间菜刀的刀柄。她绝不允许有人侮辱父亲。 “啊。” 官话讲的流利的浪人突然抬手将那个语带讽刺的东瀛人打晕在地。 “抱歉,我这师弟太无礼了。” “不用客气。” 这一下倒让王府三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这是家师最后一次举办“以武定尊会”,从今之后他将封刀归隐。家师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见一见阁下的庖丁解牛刀法,希望阁下能够成全。” “抱歉。我听闻你们倭寇在大明名声不好,经常骚扰沿海地区,我不想去东瀛。” “是吗?那真是可惜,告辞了。不过临走时希望你能收下这东西。” 那位有礼貌的东瀛人拿出一封信恭敬地捧到他的面前却被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浪人拿走了。 那人说道:“师兄,人家竟然瞧不起我们,何必这么卑微。”说完便将信撕成碎片洒向天空。 “当。” 碎纸飞扬的同时,那两人竟然同时向王虎出刀,一斩头颅,一斩小腹,配合的十分默契。 “当。” 白光一闪,王周庄挡在了王虎面前。那两个东瀛男子胸口多了一道血红的刀痕,随后两人嘴中同时喷血,血水箭一般射向王周庄和王虎。 王周庄挡下了一股血水,却没挡住第二股。第二股血水直飞向王虎,王虎闪躲不及,衣角沾了一点。 那血水由红变紫,竟深入肌肤。 “不好。有剧毒!” 王虎脸色一变,想要运功抵御,可是却完全无法提起内力。 “周庄,快带蓉儿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哀嚎的叫声,随后一群东瀛人冲进了内院。 “天皇万岁!” “爹,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王蓉斩翻一个东瀛人后叫道。 “别傻了蓉儿,那群东瀛人处心积虑想要害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敌人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每个人的刀上都沾有鲜血,看来王府的下人和客人都已遇害。 “走!” 王周庄将《庄子》收入怀中,拉起王蓉,向围墙冲去,却被六个东瀛刀客以奇异身法缠住脚步。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王周庄左冲右撞,仍旧不得脱身,渐渐疲于应对。 “周庄,静心!” 金刀王虎冲了过来,脸上,衣上,刀上沾满紫色毒血,面目却是出奇的宁静从容。 十个东瀛武士立刻迎了上去,一人一刀,一刀即退,十刀之后,王虎倒在了地上。 “爹!” 王蓉痛哭着,想要迎上父亲,却被王周庄牢牢抓住胳膊,难移寸步。 “知道了!” 王周庄抓准时机,刀影铺天盖地展开,趁围攻的敌人退开之际,拉着王蓉,翻墙而走。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2.佛剑风波 秋风吹入了逍遥谷,吹落了谷前的桂花。 王蓉任由桂花落在身上,陷入了回忆,三年了,荆棘离开中原,下落不明已经三年了,现在他会在哪儿呢? 王蓉指引王周庄经过谷前的瀑布,穿过遍布花草的小径,来到一处空地,空地的西北方有一条羊肠小道向上延伸着,小路左边有三间小木屋,右边有一间大木屋。 大木屋的对面有一块石桌,石桌的表面十分光滑,上面摆着一副棋盘,一男一女正坐在石椅上下着围棋,男的英俊非凡,女的温柔和顺,仿佛神仙眷侣。 “大师兄,曹姑娘……” 王蓉看到大师兄成双成对,比翼双飞,想起自己家破人亡,不禁泪眼盈盈,泣不成声。 大师兄谷月轩放下手中的棋子忙走了过来,曹萼华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师妹,出了什么事了?这位少侠是?” “蓉儿爹爹被东瀛浪人杀了,多亏了我的堂弟王周庄,我才能来到这里。”曹萼华听到一半,便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为她流泪。 “怎么会这样,你放心。没人敢在逍遥谷放肆。你们先好好休息。” 谷月轩握紧双拳,眼神悲愤万分。 屋外突然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 “东瀛刀圣座下弟子奉师尊之令拜见逍遥谷还望掌门允诺。” 声音并不尖锐,但是王蓉感觉耳膜震动欲裂,显然说话的人运用了十足的内力。 “就是那群刀圣的弟子杀了我爹爹。” “师弟,师父和老胡出去了,现在谷里就我和萼华两人,咱们不知敌人虚实,还是不要贸然出去。” “一直让贵客在门外等着,这就是逍遥谷的待客之道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飘入屋中,竟震得石桌上的棋子微微颤动。 ”呼“的一声,远处飞来一柄长剑,直插入石桌之上。三个身形矮小的东瀛武士分别站在木屋顶上。 他们三人装束一样,一件蓝色布衫,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三个人都将下巴抬得老高,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王蓉的目光落在金剑的剑柄上,剑柄由琉璃所制,上面刻着六字佛门真言,她不禁心头一颤,“这不是二师兄的佛剑吗?你们把他怎么了?” 谷月轩的脸色瞬间变了,双手握紧成拳,四周顿时形成一股无形压力。先前还在发笑的三名武士,脸上的笑意冻住了,三人不觉一齐将手放在刀柄上。 “你们伤我小师妹的亲人,又对阿棘做了什么?” “什么小师妹,阿棘。” “这把剑的主人在哪里呢?” 领头那位武士冷笑一声,竟用汉语说道:“那小子扰乱以武定尊会,伤我会上选手,早被会上五大长老联名请出我师,将之关于鲸神岛上了。你们如果想让他自由,就让你们掌门前来东瀛赔罪,刀法上胜过了我师尊,便放了他。否则三天后,他便会依法处死。” 那人虽是东瀛人,但汉语却说的很好。 “你们的惩罚未免太严厉了。”王蓉叫了起来拔刀就要上。 “师妹暂且忍忍,咱们先去东瀛见到阿棘再说。” “好吧。” “在下现为逍遥谷掌门,我们何时出发?” “哈哈,你倒也爽快,但是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来我东瀛。” 留着八字胡的黑脸武者右袖一挥,一道黑芒打向曹萼华,接着身子向前一纵,从屋顶跳下,左手一刀斜劈向谷月轩,黑色刀气沿着刀脊迅速蹿升,化作一道弧形黑线飞向大师兄的脖颈。 谷月轩飞起一脚,内力牵动下,腿劲如旋风般瞬间将黑芒弹开。 “大师兄,小心!” 眼见黑色刀气将要贯穿古月轩后背,谷月轩握紧双拳,周身顿时形成一道无形气劲将刀气化消于无。 “大师兄的逍遥鹏飞式又精进不少啊。”王蓉心中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笑容还未退却,两把细长武士刀却已架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了。 “想不到中原拳道中也有你这样的高手,不过这次赌仍旧是你输了。” 王周庄正要挥刀相救王蓉,没想到一个武士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弹珠往地下猛地一摔,“砰”的一声,顿时激起一股黑雾将他们包围。 浓雾散去,三人和王蓉一齐消失不见。 王周庄见王蓉被抓立刻趴在原地,耳朵贴近地面。 “小兄弟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不去救蓉姑娘呢?”曹萼华不解地问道。 ‘’萼华,你有所不知,这是地听之术,能够凭借对方脚步辨别敌人方位。小王小小年纪竟会此法,确是不简单。‘’ 谷月轩望着王周庄不禁流出敬佩的眼神。 “他们在西北方,咱们走。” 王周庄的耳朵轻微地动了两下后立刻说道。 “好的。” 谷月轩正要出去,王周庄突然问道。“你不怕这是诱敌之计?” “怕。怕也要去。” 谷月轩微微一笑,牵着曹萼华走了出去。王周庄默默地跟在后面。 三人甫出谷,便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王周庄望向西北方的山路,看到远处刀影闪动,三名武士正与敌人交锋,王蓉则被五花大绑地放在地上。 王周庄正要动手,谷月轩已如离弦之箭般猛冲过去。 “小兄弟,有劳你照顾萼华。” 他十指微微弯曲,周围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无形吸力,三名武士的刀锋顿时向后倾斜。对面三人抓住机会,三柄长刀一齐贯穿了敌方心脏。 王周庄见他功力不凡,便按他说的站在那女人旁边。 “啊”的一声,两人应声倒下,领头的八字胡武士却猛地向后一翻,身子悬在空中,右手将长刀拔出,带起一蓬血雨,天色仿佛瞬间暗了下来,诡异的旋风不住在他周围旋转。 拔刀相助的陌生人急忙往后退去,操着不通顺的中原话道:“是血刃!快避开。” 未等他们提醒,古月轩已经猜到这血雨的厉害,一脚铲在土中,猛地抬腿带起一片泥点,然后迅速抱起王蓉往后退去。 从半空中飘洒而下的血雨,像飞舞的蝴蝶般投入泥土的怀抱中,最后像锐利的刀锋刺穿了泥土,落到地上时竟打出无数深长数寸的小洞。 八字胡武士大叫一声“天皇万岁”后顺跌入山谷之中。谷月轩跑到谷边,望着他跌落的身影,不免发出感叹。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蓉解下身上的绳索后问道。 “很抱歉,我为刚才三人的无理行为向你们道歉。” 穿着黑色东瀛武士服的中年男人再次鞠躬,双手抬到与弯下来的腰平齐的位置,手中捧着一把金刀,他身后两人也随着一同鞠躬。 “鄙人小野持平,刀圣天枫五郎之徒,身后是我的师弟,木村何由,古屋东太郎。” “你们是刀圣之徒,那他们呢?”王蓉指着地下死尸,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请看这里。” 小野持平拔出鞘中之刀轻轻点在脚前死尸背上,刀锋刺破衣裳后,挑起背上之布,蜡黄的背部竟刻着一只青色恶鬼图案。青面獠牙的恶鬼闭着眼睛,眼角有两行血痕,仿佛正在哭泣。 “他们属于倒幕派的人。专门假扮我们的名号做些胡作非为的事。” “倒幕派是什么武林门派?跟我们这边的武当派,华山派一样吗?” 王蓉问道。 “不,倒幕派并不是武林门派,而是一群人自发组织起来对抗幕府将军的民间团体,他们拥护的是没有实权的天皇,而我们师尊拥护的则是真正能带给东瀛希望的义平将军。” “天皇是你们东瀛的皇帝吗?”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像你们中原的皇帝有那么大的权利,真正统领东瀛的是我们的义平将军。” “义平将军?” “是的。迂腐的倒幕派日日夜夜想要抹黑我们将军的形象,以引起民怨,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变本加厉到在中原煽风点火。如果有人打着我们的名号,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们很抱歉。” 那三人一齐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看上去就像对虾。 “岂止是添麻烦。”王蓉想到父亲,不禁痛苦万分。 “那么,荆棘被囚在鲸神岛,三日后将被处斩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谷月轩忙问道。 “很遗憾,这个的确是真的。毕竟此人大闹我东瀛武者盛会,引起天下武士的痛恨,将军也无法安抚他们,索性我师出面调停,他们最终妥协说只要逍遥谷派人前来道歉,并用中原刀法战胜刀圣,此事便既往不咎。” “以刀法挑战你们的刀圣吗?”谷月轩不由得看向王蓉。他不擅长刀法,只有蓉儿可以。 “大师兄,既然只是切磋,那就让我和我的堂弟两个人试试吧,我爹常说他是最有希望窥破刀道至境的人。” 提到父亲,王蓉更显失落。 “堂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伯或许并没有事呢。”王周庄安慰道。虽然他也知道不太可能。 “你们可是金刀王家的人?”那东瀛人突然问道。 “是啊。” “我们的义隆公子刚巧在陕中做客,见那些倒幕派袭击王府,于是出手救下了令尊。” “我爹没死?” “是的。他正在公子的画舫里休养呢。” “画舫在哪里?” “就在泉州,你跟我们来吧。” “我安置了萼华之后在跟你们汇合。” “好的。” “萼华,逍遥谷不安全,你回华山吧。” “嗯,谷大哥,你要早点回来。” 一旁的曹萼华低头拨弄着衣裳,欲言又止。 谷月轩见爱妻如此模样,不由得低下了头:‘’萼华,东瀛刀圣既然是一代宗师绝对是守信诺之人,想必不会难为我的。‘’ 曹萼华温顺地点了点头道:‘’我对谷大哥有信心,只是东瀛远在海外,不知还能不能与你在中秋团圆。‘’ 谷月轩握起爱妻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一定尽快回来,而且一定把阿棘带回来,今年中秋咱们一起赏月。‘’ 曹萼华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黄色的护身符,交到他手上。 ‘’海上风险难测,此去一定要平安归来。‘’ ‘’萼华,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今年中秋,咱们一定要一起赏月。‘’ 谷月轩坚定地说道。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3.入局 泉州,历来为海上商贸名港,海边停泊着无数巨舰,无数船舰中一艘红色画舫格外显眼,无数身着华服,一脸富态的商人站在画舫之外,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什么。 画舫口站着四个日本武士,每人眉间都有一道刀痕,如果细看,这些刀痕都是从左眉梢横划到右眉梢,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四人黑衣袖口处镶有金边,个个不怒自威,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围观众人,竟在车水马龙的码头前留下了一块空地。 刀圣三徒领着谷月轩等人来到他们面前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四人竟一齐微微弯腰,露出恭敬的神态。他们之间用东瀛语交谈了几句后,便领着他们步入了画舫。 “他们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后来被师父送给义隆公子做家奴了。” 进入画舫后,眼前的景色与中原别有不同。迎面只见一道屏风将本就宽大的房间分隔为二,几张低矮的茶几三横三纵地分列在屏风外。 王周庄的脚刚踏在铺满波斯地毯的地上,一阵衣袖翻动之声响起,一道红色身影从屏风内跳出,飘飞的红袍下一柄闪烁寒芒的绯红长剑直刺他的心口。 “剑姬,不得无礼!” 小野持平出声制止,可是红衣美人却置若罔闻,长剑化为千百剑芒封住王周庄七十二大穴位。习武多年王周庄第一次感到自己即使全力抵挡,至少仍有十三处要穴会暴露在她的剑下,防无可防。唯一能做的只有痛下杀手,但面对如此美人,他下不了手。 就在长剑将要刺入心脏之时,他感到一股吸力将身体往后一扯,一拳从后腰处伸出攻向长剑。拳还未打在剑身上,长剑便猛地收了回去。谷月轩伟岸的身躯出现在他的面前。 红衣少女注视着谷月轩,微微一笑,用中原话说道:“逍遥拳不平,很不错,你,差劲。” “就刚才的表现看,的确如此。”王周庄笑道。 那少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剑姬怎么能这样对待客人,太失礼了。” 柔和的声音从屏风中飘出不久,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头戴高帽,宽袍博带,缓缓从屏风中走了出来。 红衣女子立刻垂手退到一旁。 “殿下,蝶衣知错。” “南条殿下好!”小野持平鞠躬后向谷月轩解释道,“这位是我们伯耆国守护之子南条英隆殿下,而这位则是被称为剑姬的柳生蝶衣,她爱武成痴,时常找人切磋武艺,刚才冒犯之处,还请谷先生,王先生不要见怪。‘’ “柳生蝶衣,真是个好名字。”王周庄见少女英姿勃发,颇有好感,并不介意她刚才威胁性命的试探。 柳生蝶衣听到赞美后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 “她的剑法一开始有点华山剑法的影子,后来从少林达摩剑法又变为武当太极剑法,致命一剑竟得当年西川剑圣傅先生的幽冥十三剑的精髓,收剑的动作又像极天剑门干净利落。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当真不易。” 谷月轩淡淡地指出她的剑法变化后,她才惊讶地朝他看去。 南条英隆拍了拍手道:“谷先生见识果然不凡,她是关西剑圣柳生夏石的养女,柳生先生自幼喜欢中原剑道,常与人探求中原名剑与剑法,她自幼受他影响,所以无论是配剑还是剑招都仿照贵国。这柄蝶梦就是以贵国《庄子》里的梦蝶之说而命名的。” 柳生蝶衣解下佩剑,一言不发地递向谷月轩。谷月轩看到通体泛红的剑身上竟刻着无数精巧的红蝶,红蝶有的展翅欲飞,有的合翼静立,姿态不一,栩栩如生。 王周庄凑上前打量了一番后,不禁指着剑柄处几个细如蚊蝇的小字念道:“庄生晓梦迷蝴蝶”。 “你喜欢李商隐的诗吗?”王周庄问道。 柳生蝶衣没有理他,将剑又收了回去,退到一边。王周庄只好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蝶衣脾气不好,请不要见怪。”南条英隆上前打圆场道,“早就听说逍遥谷人才济济,逍遥拳不平乃中原有名的拳道高手,今日一拳于将出未出之时便逼得敌人不得不后退,当真了得,相逢即是有缘,我正好要回东瀛,不如大家一起走吧。” “请问我的父亲王虎在哪里?”王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哈哈,傻女儿,我就在你面前啊。” 王虎挺着将军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除了胸口缠着绷带外,看上去十分精神。 王蓉喜极而泣道:“爹!”说完扑了上去。 “蓉儿,爹没事,爹没事。”王虎抱住王蓉也流下泪来。 室内的氛围因为这一对重逢的父女而更加和谐。 “能与南条阁下一同返航实在荣幸之至。”刀圣三徒一齐鞠躬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却之不恭了。”谷月轩点头说道。 画舫启航后,南条英隆安排他们六人分别坐在客厅两旁,六人坐好后,南条英隆将手一拍,两个黑衣侍者撤去了他面前的屏风,随后抬来了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个玻璃水盆,两尾河豚在盆中游来游去。 “这下你们有福了。” 望着游鱼,小野持平对谷月轩说道。见谷月轩疑惑不解,他忙解释道,“我们东瀛人最爱吃生鱼片了,而剑姬做的生鱼片更是一绝,相信我,你们吃过一定会毕生难忘的。” 柳生蝶衣从后舱走了出来,一身窄口袖和服,长发盘成一个圆髻,使脸显得更小。蝶梦斜插在她的纤腰旁,随着纤腰的摆动而摆动。 “不知谷君吃过河豚没有?”南条英隆微笑着问。 ‘’没有,听说河豚有毒,难道可以吃吗?‘’谷月轩问道。 ‘’谷君有所不知,河豚虽然有毒,但是只要处置得当,也能成为一道美味,鲜美的河豚肉可是人间难得的佳肴啊。‘’ 南条英隆饶有兴致地说着,柳生蝶衣早已在摆放着河豚的长桌前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木勺舀起一瓢水缓缓浇到剑上。水流顺着剑身滑落,清洗过后的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她将剑放在桌上,望着盆中正与她对视的游鱼,狠狠地瞪了一眼,游鱼仿佛受了惊吓,摆着尾巴扭头朝远处游去。 ‘’蝶衣,麻烦你了。‘’ 柳生蝶衣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将鱼从盆中捞了出来,放在砧板上,右手拿起菜刀切了起来。 ‘’谷君可知道生鱼片的做法其实是自中国传来的吗?‘’ ‘’我只知道中原确实有生鱼片这道菜,倒不知道它的历史。‘’谷月轩诚实的说道。 ‘’有关美食方面的事,殿下可以问我,我是这方面的行家。‘’王蓉甜甜一笑,父女重逢后她的心情格外的好。 ‘’我的小师妹厨艺精湛,殿下如果有兴趣可以让她展示展示。‘’谷月轩笑道。 ‘’如果王姑娘愿意,剩下这尾河豚便麻烦你了。‘’南条英隆眼中充满了期待。 ‘’好的。‘’王蓉站起身,兴冲冲地绕到长桌后面,对着身旁的柳生蝶衣说道,‘’柳姑娘,请多指教。‘’ 柳生蝶衣微微点头,继续切鱼。 一场厨艺竞赛悄然进行着。 ‘’那么王姑娘能说说你知道的生鱼片的历史吗?‘’ ‘’嗯。‘’王蓉把头用力地点了三四次,一到厨房,她总是显得格外精神。 ‘’中国有个成语叫做脍炙人口,其中的脍指的就是生鱼片。中国人吃生鱼片的历史大概有一千多年了,早在先秦时候生鱼片便流行起来。三国时候有个叫陈登的人很喜欢吃生鱼片,最后还因此而死了呢。‘’ ‘’陈登?是那位背叛吕布的谋士吗?‘’南条英隆挺直了身子,兴奋地问道。 ‘’是的。‘’ ‘’王姑娘可真是博学啊。‘’ ‘’还好啦。‘’ ‘’殿下请不要误会,我堂姐只是对跟食物有关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而已。我想他对三国历史的了解,可能还比不上你。‘’王周庄避开王蓉丢来的盒子调侃道。 说完连连打喷嚏。 “堂姐,你又!” “抱歉,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王周庄见王蓉站了起来,脸色十分愧疚,扭头一看发现那盒桂花汁全倒在了南条英隆的身上。 ‘’不要紧,我对于中国的历史很感兴趣,尤其是汉唐两代。等我换身衣服再来。‘’ 说完南条英隆起身离席,没多久又换了一件新衣裳。但那股桂花味却一直没有消失。 “真的很抱歉。”王蓉再次道歉道。 “能有桂花香气随身也是一件雅事,王姑娘不用道歉。” 南条英隆举杯邀请众人同饮美酒。 几杯酒之后,红云爬上了南条英隆的脸,他开始变得十分兴奋。 ‘’说到汉唐,在我眼中,那两个朝代是中原的盛世,现在的中原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刻了。‘’ ‘’我只是一介武夫,不懂时代兴衰的道理,敢问殿下认为现在的中原比起汉唐时的中原有什么不足的吗?‘’谷月轩问道。 ‘’影响国力的条件很多,我简而言之,仅以国防为例。我知道你们中原人一向以倭寇称呼从我们这里逃亡的流浪武士。可是即使是一小团流浪武士却能够无视你们的防线,深入腹地大肆杀戮。如果以地广人稀为理由,可即使在你们实力较弱的宋代也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可见若不是倭寇实力超绝,便是你们中原国防实在有大问题。“ ‘’我不赞同你的看法。‘’王周庄争辩道,‘’中原国防历来重北轻南,东南沿海依凭大海天险,东南各国又没有比蒙古铁骑还难对付的敌人,即使是以前的朝代也很少将防御重点放在南方。而且倭寇是小团队行动,只要善于隐藏,很容易越过放线。但是自从戚将军抗倭以后,倭寇再也不敢侵犯中原。可见倭寇不足为惧。‘’ ‘’我很高兴你认可倭寇难缠的观点,那么请问东瀛自从汉代与中原有所往来,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中原人感到难缠,是否至少说明东瀛已经开始对中原造成一定的影响?‘’ ‘’好像是的。‘’ ‘’从毫无影响直到有点影响,是否说明东瀛比以前的东瀛有所进步?‘’ 王周庄嘀咕道:‘’进步是个好词,不应该用在这种不正义的事上。‘’ ‘’你们中原人总爱咬文嚼字。‘’南条英隆轻蔑一笑,‘’那好,我把进步换成强大,这个词没有褒贬,从毫无影响到有所影响是不是证明东瀛变强了。‘’ 王周庄咬咬牙不甘道:‘’可以这么说。‘’ 南条英隆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认为东瀛有一天会强过中原吗?‘’ ‘’这怎么可能?我中原地大物博,人口千万,怎会敌不过小小东瀛。‘’王周庄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从鼻子里发出笑声。 ‘’小王,不应该嘲笑别人的国家!‘’谷月轩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小野持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柳生蝶衣握刀的手也停止了动作。木村何由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看上去也显得有些勉强。气氛一时间僵硬到极点。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王周庄僵硬地抱了个拳,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但是总得化解这个僵局。 ‘’我这个堂弟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王蓉放下刀,按照东瀛人的鞠躬方式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没事,只是讨论而已。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就行了。‘’南条英隆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副全然不介意的样子,‘’按照你的话,小国一定不能胜过大国,但是蒙古建国前不过只有几个部落,最终却能横行欧亚,你怎么不相信强大的东瀛不能像蒙古一样甚至完成比蒙古人更伟大的报负?‘’ ‘’更伟大的报负?‘’王周庄疑惑的问道。 ‘’统一全世界。‘’南条英隆平静地说道。 ‘’全世界?‘’王周庄很想说这个世界有多大他都不知道,又怎么去统一,但是看到他们严肃而认真的脸色,不自觉把要说的话吞了进去。 ‘’我并不指望东瀛能够凭自身的实力实现这个梦想,因为即使是倭寇之乱,其中大部分人还是中原人。我只是有点遗憾。‘‘ ‘’你遗憾什么?‘’王周庄不解地问。 ‘’中国有两百万的军队,但是却不去征服世界,要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人类历史只有征服与被征服两种选择。‘’ ‘’殿下的想法太过极端。中原浸淫儒教多时,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呢?‘’ 谷月轩破天荒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并示意两人不要再讲下去。 ‘’谷君,仁义有什么用?只能坐等别人来消灭你。倒不如为了一个崇高的近乎痴愚的理想而努力。‘’南条英隆饮尽杯中酒后,霍然站了起来,将酒瓶猛地掷到地上,狂笑不止。 ‘’殿下醉了!‘’小野持平慌忙搀扶着南条英隆朝船舱走去。 ‘’中原能够征服世界吗?‘’王周庄呆呆地想着,突然一阵红芒闪动,面前像有无数红蝶飞舞。他忙往后退去,从背后拔出短刀格挡。他本可挡下这一刀,但因为看到那女子盛怒的模样,为了让她消气,故意迟了一步,任由红光停留在他的喉间。 ‘’注意你的言语!‘’ 柳生蝶衣抽回蝶梦,红袖一摆,紧跟在南条英隆后面离开了。 ‘’堂弟,你的袖口怎么裂开了?‘’ 王蓉走过来举起他的袖子,他发现袖口竟被划开了四条口子,袖子像香蕉皮一样朝外敞开。 ‘’还好她手下留情,要不然我这条手可就废了。‘’王周庄假装舒了口气,望着那窈窕的背影逐渐远去。 ‘’诸位请跟我来。‘’古屋东太郎领着他们走下台阶,下面有三间房,王周庄跟谷月轩一起,王蓉和父亲单独一间,他们三人则住在最后一间。 ‘’南条殿下向来心怀壮志,他始终相信东瀛在义平将军的统治下能够强大起来,我们也如此相信着。那些倒幕派鼠目寸光,竟视我们为敌人,真是可怜。‘’古屋东太郎临走时如此说道。 等他走远了,王蓉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叫你多嘴,东瀛人强不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也值得说?‘’ ‘’小师妹,行了,小王年轻气盛难免如此。‘’谷月轩劝道。 王周庄乖乖地站在原地,只有挨说的份。等她走后,王周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头脑中一个疑问始终挥之不去,那就是日本武士能够侵略中国但是中国铁骑却不能踏足日本。 “周庄。” 王虎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王周庄开了门看到王虎正站在屋外朝他微笑。 “伯父,你伤口还没痊愈,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想找你谈谈蓉儿的事。” “伯父,堂姐喜欢的是他的二师兄不是我。” “年轻人懂得什么,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 “好吧。” 王周庄跟着王虎走出船舱,沿着阶梯向上走,往右拐有两间房,王虎快步走进了第二间。王周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加快速度,但是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大,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摆着三张椅子,每张椅子上都放着三盆菊花。椅子下面都罩着一层黑布,使人看不见椅子里面的状况。另一边依旧用一扇屏风将内外隔开,屏风上画着一座山,山顶平平的,上面一片雪白。 王周庄以为王虎在右边的屏风后面,走近屏风,一股血腥味袭入鼻中,他这才知道不妙,立刻冲了进去,绕过屏风,竟看见南条英隆无力地躺在床上,胸前一道刀痕自左肩直划到右腰,与庖丁解牛刀留下的伤势如出一辙,鲜血缓缓从伤口处流出。 ‘’王君,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 王周庄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突然背后一麻,转身看去,王虎正冷冷地看着他,随后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堂弟!你没事吧。‘’堂姐王蓉的声音传入耳畔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头脑仍旧昏昏沉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还在也就放心了。 王蓉焦急地问道:“堂弟,我爹不见了,听大师兄说,他曾找过你,你们最后去了哪里?” 小野持平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条殿下的房间里?为什么南条殿下身上会有庖丁解牛刀特有的刀招?凶手是你还是……‘’ 王周庄沉默了,他怎么能够说出凶手是她的父亲呢。但如果不给个说法又怎么可以呢。 “当时我饮酒过度,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这样就是交代吗?” 柳生蝶衣握住蝶梦,剑意自身上散发出来,红袖受内力鼓动而张开,仿佛在酝酿着必杀的一招。 谷月轩挡在王周庄面前,逍遥鹏飞式作用下,隐隐将对方传来的内力波动化消于无形之中。 ‘’柳生姑娘,请冷静,如果小王真是凶手,为什么会昏睡在这里?‘’ ‘’剑姬,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这的确不合常理,你应该冷静下来。‘’小野持平上前劝道。 ‘’哼,这船上除了你之外,只有王姑娘和她父亲会这刀法,但王姑娘的父亲重伤在身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凶手不是你,还是王姑娘不成?‘’ 柳生蝶衣按下剑柄,恨恨地说道。 王周庄再次沉默了。他的心中充满痛苦。为什么伯父要嫁祸他呢。 ‘’放心,我们现在身处大海之上,凶手一定还没逃走,只要认真搜索,一定能将他找出来。‘’ 王周庄被小野持平关在一个房间,直到下船前柳生雪衣都始终跟在他的身边。 过了十来天,王蓉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 “东瀛到了,凶手还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放出消息,要将你要捉拿归案了。下船后,可能就要被关进东瀛的大牢。“ 王周庄低垂着头,房间里静得出奇。柳生蝶衣咳嗽了一声,看了王周庄一眼,便默默走了出去。 “柳生姑娘,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堂姐和谷大哥都在你们这里,我还能一个人跑了不成。“ 柳生蝶衣冷冷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南条殿下之死绝不会就这么过去,以将军的脾气,你绝对走不出伯耆国一步。“ “东瀛到了!“外面传来了小野持平的声音,仿佛在宣告命令似的,冰冷又不容违背。 船靠岸后,众人纷纷下船,木村何由与古屋东太郎用担架抬着装有南条英隆的尸体,尸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布。经过处理的白布散发着一种异香,徘徊担架四周的蚊虫纷纷不敢靠近。 “我们能够到将军面前解释这件事吗?“谷月轩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将军是不可能见你的。“小野持平摇了摇头,立刻粉碎了他的妄想。 “那东瀛的衙门什么时候问斩要犯?“ 小野持平还没有回答他,远处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个二十人组成的小队分别排成两条,整齐地跑了过来。他们每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东瀛武士服,腰间配有一把长刀。 其中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用东瀛语与小野持平交谈了几句后看了王周庄一眼,然后向小野持平鞠了个躬,随后高呼一声,抽出长刀,指向天空。 “请交出他吧,他们要当场处决他。“小野持平苦笑地说道。 “怎么能这样?小王他不是凶手啊!“ 王蓉正要争辩,柳生蝶衣的蝶梦已经从后方刺来,王周庄想要拔刀阻挡,但是突然感到头晕眼花,使不上劲。 “不好,有毒!“ 话还未说完,蝶梦已经离心脏不足三寸。 “对不起。“小野持平沉重地弯下腰,随后也拔出了腰间佩刀。 “师妹,你带小王走,一定要找到阿棘,将他带回去!“ 两只结实的手指夹住了蝶梦后,谷月轩又飞起一脚点在小野持平的胸口上,将他踢飞出去。 “大师兄小心!“ 王蓉见状只好带着王周庄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4.激战 愤怒爬上了小野持平的眉梢,他的身体产生了一股庞大的吸力,使得原本宽松的武士服竟紧紧贴在身上。 “谷兄,你可知私放凶犯在东瀛也是死罪?“ 他的刀锋上隐隐闪现青色光芒,周围的气流都逐渐呈螺旋状向他靠拢,如此强烈的气流波动是酝酿必杀一招的前奏。 在此危机之际,谷月轩竟感到一丝疲惫,全身的真气竟一点点从体内消失。他忙运起逍遥鹏飞式,仍旧无法阻止真气的流失。 “枫红一字斩“ 随着一声暴喝,小野持平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古月轩,十步的距离几乎一步而至,手中长刀化成满天刀影,青芒闪动,一时间竟出现有如青色枫叶的幻象。 “一瞬间完成二十六下刀击,却是不俗。“ 谷月轩虽然内力不断流失,仍旧从容不迫地在杂乱的刀影中闪躲。 似乎因被谷月轩点破了他的招式而感到震惊,小野持平出招略微缓滞了片刻。 这时静立多时的木村何由和古屋东太郎两人纷纷将手掌贴在刀刃上,在手掌上划出一道刀痕后,分别从左右两方对谷月轩形成夹击之势。 未给谷月轩任何喘息之机,其他二十名东瀛武士一起将他缓缓包围,有人从袖中掏出一个尖锐的黑色物体,形状仿佛飞镖,柄部却是圆形。那人右手一挥,一道乌光打向谷月轩,外围的其他人见状分分效仿,一时间无数乌光不分先后射向谷月轩,竟似全然不在意刀圣三徒的伤亡。 乌光之外,蝶梦剑化作红芒遥遥牵制了谷月轩的行动,使得谷月轩不敢做大幅度的抬手。 在此危机之中,谷月轩仍是神色不变,他知道其他攻击都只是虚招,只有身后红芒才是致命关键,于是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后背,整个人往后倒退而去,双手垂放腰间,手掌后翻。 柳生蝶衣见他竟主动将后背送给自己,不免稍有分神,此时忽然感到一股吸力将她身体往前一扯。身形未稳时,谷月轩已经退到他的面前,头也不回,仿佛脑后长有眼睛似的,右手由掌变为指,点向她小腹,瞬间她感到整个身体仿佛冰冻一般无法动弹。 谷月轩见柳生蝶衣受制,顿感轻松,虽然体内真气因方才的动作流逝的更加剧烈,但是仍不住变化招式,两腿踢翻古屋东太郎和木村何由后,逍遥鹏飞式运转到极限,周身形成一股无形墙壁不仅将迎面劈来的无数刀刃全部隔空,还将透过无形护墙的青色刀气一点点消融。 “请诸位放心,我以人格担保,等救出荆棘后,我们自会到刀圣前辈或将军那儿赔礼道歉。“ 谷月轩右脚点在小野持平刺来的刀背上,一个转身正准备跳入海中,可是入海处却多了一顶斗篷,斗篷在海面上飞速旋转,海水仿佛喷泉般激射而出,显然蕴藏了强大的内力,他的脑袋要是撞在斗篷上,一定会受气力牵引,有断头之险。 眼见脑袋就要接触到斗篷,他整个身子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猛地推出双手,掌中气劲撞在斗篷上,身体借斗篷上传来的气流波动,往后飞退回去。 他的脚刚刚站在甲板上,身后便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谷月轩,不错!“ 四个光头和尚抬着一顶黄轿子慢悠悠走了过来。穿着黄色袈裟的和尚们身材矮小,脚步又一高一低,轿子也像波浪似的一起一落,不知教中之人如何能忍受。 “拳神阁下驾到,晚辈不胜惶恐!“刀圣三徒望向轿子一齐行礼。 “行了,为了英隆,我也乐易走这一趟。“ 教中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用的竟是最标准的中原话。 “喵喵喵。“ 一声柔和的猫叫夹杂在男人的声音中。 “谷月轩,我知道你内力所剩无多,快快投降,免得油尽灯枯。“ “拳神殿下,你可能不太清楚状况。请允许我解释一下。“ “既然南条殿下身上有庖丁解牛刀才能造成的伤势,那么你就应该协助调查,而不是私纵嫌犯,难道你以为将军大人是不明事理的人吗?“ “这……“古月轩一时哑然,听拳神五井野野木所说,将军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并不像柳生蝶衣等人讲述的那样武断,双方究竟谁对谁错。 “听闻你的拳法在中原享有盛名,我成名十五年来,败尽东瀛拳道高手,希望你能不让我失望。“ 轿前的帷幕无风自动,一只脚缓缓从轿中迈出,一袭紫色长袍垂到地上后不久,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轿中走了下来。 男人微微凸起的颧骨上面两条眉毛十分秀气,眉毛下的眼睛里不时闪动着锋利的光芒。当他的脚尖踩在地上时,周围顿时激起一股热浪,谷月轩感到汗珠从额头不时滚下,浑身闷热难当,体内真气躁动不已,若不是用逍遥鹏飞式强稳内元,全身真气便要尽数往外窜出。 “五井大人出手了,谷月轩,你还不快点投降。“ 谷月轩从衣内掏出曹萼华临走前交给他的护身符,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主动冲开封住真气的穴道,冒着真气尽泻的危险,冲了上去。 秋蝉鸣泣之时,夕阳已至,黄昏的海滨有一种说不出的壮丽之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阵蝉鸣尚未结束,谷月轩接连使出水浒英雄掌,逍遥拳法,逍遥指法,虽然将五井野野木逼得连连后退,但是也感到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五井野野木虽未出拳,周围的热浪却无形中急剧收缩,周围林中的蝉翼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薄薄的蝉翼上竟燃起细微的火花。 热浪包裹着谷月轩,他全身仿佛陷身一间燃烧着的房屋之中,热浪钻进体内,护体真气立刻消散。 谷月轩顿感不适,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在热浪中化为蓬蓬热气。 谷月轩心下了然,若是如此下去,必定会力尽而死,于是往后一退,真力灌注于掌心,形成一股吸力,将五井野野木的身体往前扯动,五井竟像纸人般轻飘飘地飞到他的面前。 “砰砰砰。“ 五井连出三拳,拳拳到肉,古月轩如断线风筝一般滚落在地,胜负已然分晓,可五井却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 “你竟然拼着重伤来吸纳我的真气!“ 谷月轩缓缓从地上站起,擦干嘴角的血迹后,再度扬起双手。 “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了。“ 周围炎热的空间逐渐被一股寒冷的气流所驱散,五井发现谷月轩竟像富士山一般沉稳,稳中有动,守中藏攻,竟达到了武道中难以企及的攻守合一的境界。他竟首次生出进攻便要失败的感觉。 轿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声,仿佛被沉闷的氛围感染了似的,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从轿内窜了出来。 谷月轩一步冲到了五井野野木的跟前,一拳正要打在他的胸口,可身体竟突然僵立不动,嘴角鲜血直涌,脸色苍白如纸。 轰然一声,伟岸的身躯倒在泥土中,憔悴的脸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你这是干什么?“ 五井野野木指着站在谷月轩身后的小野持平生气地说道,“背后偷袭真是丢尽了武者的尊严。“ 小野持平却冷笑道:“拳神殿下,若没有我的帮助,你又会如何?“笑声尚未结束,他整个人却突然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该庆幸你是天枫君的徒弟。我真为他感到不幸。” 五井野野木抱起小白猫飞身上轿后,黄色轿子再次被人颠颠倒倒地抬了回去。 望着轿下几滴鲜血,小野持平冷笑不止。 “神话被终结了啊,哈哈哈。“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5.倒幕运动 似乎上天有意帮忙似的,王周庄一连问了几个东瀛人,他们竟然都懂中原话,多番打听后,两人来到了鲸神岛的对岸,与鲸神岛只有一水之隔,可以远远看到岛上的房屋。 王周庄望着水面上繁星的倒影,感受着迎面吹来的东瀛的海风,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谷大哥,不会有事吧。“ “放心,大师兄不会有事的。“ 王蓉咬着嘴唇,用坚决的语气说道,“找到二师兄后,我们四个一定能平安离开东瀛。“ “可是这里没有船,我们该怎么过去?咱们都不会游泳啊。“ “只有等天亮再想办法了。“ 两人正想找个地方休息,突然看到远处岛上远远驶来一艘小船,船上坐着两个东瀛人,船上之人操着流利的东瀛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有说有笑,显然十分开心。 船靠岸后,两人下了船向远处走去,等两人走后,王周庄才探出头来。 “有这么巧吗?我们刚想要船就有人送船来了。这不会是圈套吧。“ “等会儿再说吧。“ 果然没过多久,那两人从远处的草丛中走了出来,站到船前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这才又面带笑意地走开了。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王周庄来到船前,跳到船上,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叫王蓉上来。 王周庄划动船桨,划着划着发现裤腿有点凉凉的,低头一看,发现船底忽然破了个洞,正不知如何是好,船身突然碰的一声裂成无数碎片,两人掉到水中,不停挣扎着。 “堂姐,对不住,到了阴曹地府还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王蓉只是一个劲的喝水,根本没时间回答他。 “你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啊。“ 王周庄平静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不住地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王周庄勉强睁开了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与平时听闻的有关地府的景象不太一样。 一间宽敞的木屋,一盆散发清香的杜若花,还有墙壁上挂着的一副书法:“天莫空勾践,时非无范蠡。“字迹笔走龙蛇,似有唐朝草圣张旭的三分味道。 柳生蝶衣坐在远处的门外台阶上,台阶外是一片广阔的夜空,夜空下是一片竹林,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她仿佛与竹林和星空合二为一,使人生出如梦似幻的感觉。 “你醒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的船被鲸神岛的守卫凿沉后,我便将你们救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总有人指点你的去处吗?“ “原来是你暗中安排,“王周庄恍然大悟,“那么我堂姐呢?你要抓我,和她可没关系!“ “放心,她正在休息,只有你们才是我们的目标。“ “目标?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你们。“ 她缓缓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竟逐渐褪去了外衣,露出雪一样的肌肤。 “等等,不要以为用美人计我就可以就范!“ 王周庄像触电似的往后猛退,伸出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却又张开食指,从指缝中期待着将要到来的绮丽风光。 “好吧。“ 她竟迅速将衣服披上,露在外面的赤足径自走向门外的空地。 王周庄望着月光下动人的倩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失落。 “你以为我真的很恨你吗?“ “你是南条殿下的护卫,当然会憎恨我这个杀人犯了。“ “不,其实我知道你不可能杀害他,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为了杜绝逍遥谷和将军一脉的接触,我只能将错就错,让你背负这个罪名了。“ “你知道我没罪?“王周庄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东瀛美人。 “当然,南条殿下刀剑双绝,怎么可能被你杀死。你的庖丁解牛刀法虽然神妙无穷,但是还欠缺火候。“ “那要怎样,你才能对将军说出真相?“ “义平将军昏庸无道,你如何证明都没有用。“她抽出袖袍内的蝶梦,长剑遥指明月。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你知道这句话吗?“ “我听过,这句话是曹孟德说的,全文我还会背呢。“ “曹操本是丞相,当时天下人只说曹丞相如何如何,可是皇帝却无人过问,真是像极了如今的东瀛啊。“ “你是说天皇与将军的权力之争?“ “没错,对于你来说你认为谁才是正统,谁才应该统御天下?“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东瀛的国事,但是知道只有得民心者才能得到天下,不必在乎权利应该归于天皇或者将军。“ “你的话虽然好听,只是不理解东瀛时局罢了。“柳生蝶衣秀眉微蹙,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已缓缓收入鞘内。 “事实是将军不仁,囚禁天皇于鲸神岛,并占据皇后,胁迫太子为养子,倒行逆施,使我东瀛难以振作。“ “听你的语气看来你是偏向天皇这边吗?“ “没错,我是倒幕派的一员,我们正在策划一场大行动,需要你的配合。“ “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 “义平将军练得一种武功,名叫鹤守功,如同你们中原的金钟罩一般,全凭真气护体,能够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这么厉害的功夫,请我去不也是送死吗?“ “我师曾读过庖丁解牛这篇文章。“柳生蝶衣了岔开话题,“天下至极的刀法甚至可以说所有武学的极致便在此中。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真是令人神往的境界。“ “你师父懂庄子?“ “我不敢说他懂,但是他一定期待能懂。“ “那你是看中了我的刀法了?“ “没错,你们的刀法或许是唯一可以捉住鹤守功破绽的刀法。“ “那你如何说服我堂姐?“ “这个简单,捉拿荆棘和谷月轩的毕竟是将军的人。而且听说荆棘因为你们没能如期而至,已被诛杀了,谷月轩不日也将判处死刑。“ “怎么可能?“ “我也相信这是将军放出的假消息,只是为了诱使你们自投罗网。你要明白南条殿下一死,你们与将军已经没有任何讲和的条件了。你也可以选择离开,除非你能躲过将军颁布的追捕令,逃过拳神的追捕。“ “好吧,看来我只能同意了。“ “是的,你已别无选择。“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6.竹先生 梧桐树的枝叶向天际舒展开,遮住了照向竹里馆的阳光。 柳生蝶衣,王蓉和王周庄三人刚踏入竹里馆的门槛,早有一位小二上前迎接。 “竹先生在吗?“ 为了让王周庄两人听懂,柳生蝶衣特地用中原话说道。 “早已恭候多时了。“ 小二也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回应道。他将三人带进里屋后便走了。 里屋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摆着茶杯,茶壶,茶几旁是一幅画,画上画着数枝修竹。一个身穿绿袍的男人端坐在茶几旁,他静静地望着茶杯中上窜的热气,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竹先生。“柳生蝶衣恭敬地行礼后,站在他身后小声说道,“人我带到了。“ “嗯。“ 被称为竹先生的男人转过身,他的脸上竟带着一张青色的竹片制成的面具,面具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的地方开了两条细缝,他仿佛能凭借这细缝看清外面的世界。 “阿欠” 王周庄打了一个喷嚏,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坐。“众人坐下后,柳生蝶衣问道。 “竹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近来刺杀将军的传言遍地开花,他早晚都带着三百侍从保护自己,刀圣,拳神,剑豪三人听闻我们此次的行动,已经赶来京都,准备以宴游为名,日夜守护在他身边。“ “这么说,此次的计划要延迟了吗?“ 王蓉失望地垂下了头,时间越晚,谷月轩便会越危险。 “不,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我们有足够的实力闯进将军府吗?“ “没有。“柳生蝶衣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岂不是去送死?“ “是的。为了东瀛,我只有一死。“柳生蝶衣冷漠地说道,“如果你不想给荆棘报仇,那就走出这间屋子,甚至可以向将军告发我。“ 提起荆棘,王蓉低下了头,荆棘之仇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事。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王周庄问道。 “丑时是左右近卫府换班的时候,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左右近卫府类似于中原的禁卫军。“柳生蝶衣解释道。 “根据最新的情报,刀圣,拳神尚未赶来,只有剑豪一人不分昼夜守护在他身边。他们是极好的交情。“ “可便是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有时候也不得不分开。“竹先生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什么时候?“王周庄问。 “宠幸女人的时候。“ 王周庄的脸顿时红了。柳生蝶衣仍旧神态自若地说道。 “当他前往后宫的时候,便是我们行动的时候。放心,有竹先生在,我们一定能够进入皇宫,剑豪由我来对付,你们两人只要联手斩杀将军便可。“ “谁来对付那些侍卫呢?“ “我手下有六名死士,他们已经提前进入宫中,只等与我们会合了。他们都是倒幕派精心挑选的精英,足够以一当十了。“ “那这么说胜算很大啊。“ 王周庄顿时舒了口气,轻松了许多。 “不,我绝对无法胜过剑豪,他们六人也绝对无法抵抗三百侍从,唯一能做的只是给你们争取机会,如果你们两人抓不住这个机会,到时候不只搭上我们的性命,谷月轩也将有死无生。 “将军的武功很高吗?“ “他近年来沉迷酒色,武功想必大打折扣了,但究竟如何我也说不好。“ “你也不确定吗?“ “是的,从他登上将军之位后十二年来,没有人再见过他亲自出手。“ “这将是一个变数。“竹先生沉吟道。“不过我这有一瓶药水,只要他吸入药水,硬功便能不攻自破。”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后补充道:“不过只有近身才能发挥作用。“ “看来我们的机会又多了一分。“王周庄恢复了一丝笑容,“你对宫廷里的事这么清楚,想必是宫中的人吧。“ 平静的面具不见丝毫动静。竹先生冷冷地回应道: “是的。“ “先生实在抱歉,他不懂规矩“柳生雪衣忙起身向竹先生行礼,然后冲着王周庄皱起秀眉道,“不要过问太多先生的事。“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到时候你们需要帮助,我会出手相助,但前提是你们的胜率很大。“ 起风了。 竹先生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面对着墙壁,绿色长袍随风而舞。 “东瀛的未来,靠你了。“ 柳生蝶衣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王周庄想到身陷囹圄的古月轩,知道即使眼前九死一生,也必须前进,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 “阿欠” 他又打了个喷嚏。那桂花香似乎仍在。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7.刺杀行动 暗夜时分,一片乌云正逐渐向月亮靠近,仿佛要将她吞没,让整个将军府陷入永久的黑暗中。 有竹先生事前打点,王周庄三人很快就混进了皇宫,埋伏在通往后宫的必经小路下。 将军府为了防止刺客,宫殿中从来没有种过一棵树,石砖铺成的甬道笔直地通向皇宫的温柔乡。整个宫殿模仿着唐朝的建筑。 望着眼前的建筑群,王周庄心内波澜起伏。唐朝虽然早已不在,可是却以另一种形式在陌生的国度中复活,这是再强盛的武力也无法实现的伟业。 想到这里他对东瀛多了一份亲切感。 “不要分神。“柳生蝶衣小声呵斥道,“稍有疏忽,你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样做,东瀛真的会更好吗?“王周庄问道。 柳生蝶衣沉默了,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岔开话题。 “等信号出现时,你们向将军发起突袭,我则挡住剑豪的救援,时间最多只有一柱香。“ “什么信号?“ “你看到花轿旁左手边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了吗?“ “嗯,看到了。“ “等时机到了,他会假装崴脚,倒向一边,这时花轿会瞬间倾斜,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明白。“ 远处的红衣男子一边走,左手有意无意的做出各种手势。 柳生蝶衣见了,嘴里不禁轻声念叨着:“十,九,八……“ 王周庄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看了王蓉一眼,见她用坚定的目光回应着他,心里明白,此时只能成功,必须成功。 当柳生蝶衣数到一时,红衣男子枕着轿子的右肩往下一沉,整个身子往下一蹲,滚到一旁。 红袍飘动。没有风,但是女子本身便像一阵风似的,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冲向花轿。 王周庄与王蓉一起并肩跟随其后,右手握在刀把上,时刻等待拔刀的瞬间。 一道金芒从轿中飞出,蝶梦脱鞘而出截住金芒,铿锵一声,金芒消散。一柄黄金铸成的长剑,一个金衣长发的男人出现在王周庄面前。 王周庄错愕之际,蝶梦的主人叫道:“记住自己的任务!“ 回过神来,三百铁甲侍卫已散成一圈,长刀霍霍,准备实行包围。 轿中悄无声息,帘内身影岿然不动,看似不攻,却又无懈可击,王周庄一时无法下手。 “怎么还不动手?“柳生蝶衣催促道,她被金剑压制着节节后退,眼见就要逼到内墙。 铁甲侍卫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并逐渐缩小,约定的六名死士并未出现,那个红衣男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堂弟,你的后背由我来守护,你只留心将军一人便好。“ 王蓉停住了脚步,后面二十来个卫兵立刻涌了过来。她摆开架势,暗自运劲,手中菜刀上下起落,整个人仿佛在炒菜一般,自然轻松,可是敌人攻来的长剑全被有意无意地挡了下来。 与王蓉的动相反,王周庄正处于一种静的状态中,全身感官成倍数增长,借助不断释放的真气,周围一百步以内在场众人杂乱的呼吸声都逐渐传入耳中。可是唯独没有轿中之人的呼吸,轿中人明明就坐在他对面,可是他嗅不到他的味道,听不见他的呼吸。 “阿欠” 他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桂花香。 抬轿子的仆从早已放下了轿子朝他冲来,可是他却仍静立不动,右手紧握着刀柄。 没有把握,绝不拔刀。这是他的信条。 “还不快动手!“柳生蝶衣被连绵不绝的剑式逼得香汗淋漓,挥剑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衣袖上划开了至少六道口子。 “堂弟,不要鲁莽,小心行事!“ 侧身避开攻来的兵刃后,他回头看向王蓉,王蓉的刀式已经混乱不堪,全凭迅捷的身法勉强在人群中穿梭,使敌人无法实行合围,但庖丁解牛刀法的精髓在刀,不在步法,依凭步法只是延迟败亡而已。 “堂姐会死!“ 王周庄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后,身体感到一阵凉意。这时右腰感到一阵刺痛,他扭头一看,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将一柄长刀刺进他的右腰。 将军终于动手了!王周庄没时间懊悔自己的大意,右手被迫拔出腰间短刀,一刀自下往上,铿锵一声,斩断了将军的长刀。 他正要使出第二刀时,将军整个人像蝙蝠一样往后飞去。这时他才感知到了将军的呼吸声。气息延绵悠长,中气十足,没有丝毫因酒色而呈现的疲态。 第三刀不得不发。明知力尽必穷,但是仍豁尽全力,劈出一刀,刀气振动下,整间花轿应声而碎分为两半。 众人都为之一惊,人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竟然有这一手。 趁众人惊愕之时,王周庄趁机退到王蓉那边,刀气斩倒两个围攻来的敌人后,剩下的敌人便不敢再动。 “快走!“王周庄拉着王蓉,准备逃离。 将军两只脚像点水蜻蜓一样从地上划过,一下飞到他的面前,双手像蝙蝠一样张开,周围的空气仿佛突然间凝固了似的,如同巨石般往下压来。 “你上当了!“王周庄不惊反喜,右手刀气突然暴涨,仿佛烟花般,几乎在瞬间劈出了三道,分别攻向头部,腹部,腿部。 将军避闪不及,小腹中了一刀,刀气带起一蓬血雨,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并没有露出震惊的目光,竟一个个面带笑意地往后退去。 他回头去看柳生蝶衣,她与那金剑男子早已不知所踪。 当他再次看向血泊时,将军的尸体也消失在了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有致的脚步声夹杂着风铃声从远处传来。 又一对仪仗队从远处缓缓走来,仪仗队后面,一顶朱漆花轿在十六人的肩上高傲地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两道纤弱的身影的陪伴下稳坐在花轿上。 花轿的前面依旧是两个红衣侍从,后面也有一顶黄色轿子,一个高大白皙的男人穿着和服盘腿坐在轿上,一柄黄金制成的宝剑横卧在他的双膝上。他虽然离王周庄有百步之遥,但是他的目光落在王周庄身上时,王周庄顿时感觉仿佛有一柄无形之剑指着自己。 仪仗队前面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了几句听不懂的东瀛语后,看到他们旁边的血泊,顿时停住了脚步。 朱红大轿停下后,女人娇媚无骨的声音从轿中传出,可能是在向将军撒娇。 一大批举着长刀的侍卫立刻冲上前试图将他俩包围起来。 王周庄举起短刀,内力不停运转,刀气如浪潮般劈向敌人,扯的他们左右跌倒。 王周庄拉着王蓉将真力灌注脚尖,准备翻越围墙,可是接连耗费真气,他感到有些头晕。 身体越到半空中,一口真气刚刚结束,他本想踩在墙上,借力弹开,可是一个剑鞘却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想站的位置。 本能的反应使他的身子往后一仰,回到地上,受惯性影响,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时,后背心却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随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8.重遇故人 “小王,醒醒!“ 王周庄醒来后,发现人在监狱之中,谷月轩正站在他身边,王蓉已经醒来,坐在铁栅栏旁。 谷月轩紧咬着的嘴唇因他的苏醒才渐渐舒缓。 “谷大哥,荆棘他……“ “我知道了。“谷月轩的嘴唇颤抖着,继续说道,“放心,阿棘不会有事的。这一定是假消息。“ 砰的一声,门开了,四个狱卒走了进来。 乌黑的长袍遮住了四人的脸部,但是为首一人脱去长袍后,却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柳生姑娘!“ 王周庄又惊讶又愤怒,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丽人。 后面三人也脱掉了外罩,竟是刀圣三徒。 “刀圣不是站在将军这边吗?你们怎么会……“王蓉不解地问道。 “将军也好,天皇也罢,我们只想找到能真正带领东瀛走出困境的人。“小野持平回答道。 “那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为什么不去完成他们的事业反而来到这里见我们这些将死之人?“谷月轩问道。 “完成一件事的方式有很多,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能做的事。“小野持平平静地说道。 “做什么?“ 柳生蝶衣丢来三张人皮面具,对他们说道。 “你们赶紧戴上面具,换上他们的衣服,跟我一起出去。“ “这个……“谷月轩望着一张面具的轮廓,郑重地抬起头望向小野持平。 “你们打算牺牲自己,救我们出去吗?“ “是的。“他们依旧平静地回应道。 “害了我们,为什么又要救我们?“王周庄感觉越来越糊涂了,无法理解他们的意图。 “上次行动只是一次试验,你得庆幸你成功了,否则我们也不会来这里。“ “我很遗憾当时没能斩杀那个假将军。“ “你应该庆幸没有杀死他,因为是他决定让你们活下来的。“ “原来竹先生是你们的头领呀。“ 柳生蝶衣颇感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王周庄笑了笑。 “今天晚上你们就要服刑,竹先生想过至少三种方案,但是小野持平受刀圣之托,来见你们最后一面,正是最简单的方式了。你们快点出来吧。“ “背负着他人的生命而活实在太过沉重,请恕谷月轩不能答应。如果你们非要坚持,师妹你们两人出去吧。“ “大师兄,我们可能已失去……失去了二师兄,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王蓉想起荆棘可能已经死去,再次泣不成声。 “堂姐!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王周庄坚定的说道。 “既然你们如此坚持,我只好得罪了。“ 她使了个眼色,刀圣三徒立刻走上前,一人一记手刀,顿时将失去内力的三人击晕了。 当王周庄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一张木床上,木床旁的窗户开着,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一座高山。冬天还没有到,山顶却早已被雪覆盖了。 “你醒了吗?“ “他们死了吗?“王周庄望着远处的山峰,眼中似有泪水在打转。 “是的。“柳生蝶衣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你可以把生命看的如此轻?难道真的这么冷血吗?“ “他们为了理想而死,灵魂会得到安息的。“ “真不懂你们这些人。“王周庄将她递过来的水杯丢在了一旁。 “你们现在还想一走了之吗?“ “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们很有良心,或者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仁吧。他们不也印证了你们所谓的杀身以成仁。“ “不必多说了。谷大哥和我堂姐呢?“ “他们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呢。“ “重逢的喜悦?“ 王周庄正疑惑之际,门被推开了。 “堂弟,快来看看,我带你见一个人。“ 王蓉领着一个红发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叼着跟草根,下巴高高地抬起,脸色十分傲慢,右腰间别着一把黑色长刀,刀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黑光。长刀如野兽般蛰伏于鞘中,虽未出鞘却仍具有庞大无匹的杀气。 “你是荆棘师兄?“ 高傲男子点了点头,下巴有意地抬高了稍许。 “听说你用刀?“ “会一点。“ “跟我耍两下?“ “不行,为了下次任务,你们必须保持最佳状态。“柳生蝶衣喝止道。 “内力全无,谈什么最佳状态!“ 荆棘冷笑着回应道。 “请原谅,为了这个任务,竹先生已经筹划多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柳生蝶衣伸出纤纤玉手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丹,继续说道,“将军自制的散功散虽然霸道但这药丹能够帮助你们短时间内回复内力。“ 王蓉拉住想要抢夺药丹的荆棘的手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 “好的。那我们先下去休息了。“王蓉赔笑道,“堂弟,你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东瀛的秋天别有一番风味。“ “你们去吧,我想去休息一下。“看到王蓉如此兴奋,王周庄竟有些失落。 “我陪小王坐坐,你们好久没见面,趁现在放松一下吧。“谷月轩说道。 “大师兄!“荆棘想要反抗却硬被王蓉拉了出去。 “你们不去转转吗?这可能是你们人生中最后的一个秋天了。“ 柳生蝶衣眺望着庭院中被风吹落的红叶说道。 “不用了。“ “那便不打扰了。“柳生蝶衣退了出去。 秋风将一片片枫叶吹入了窗内,可是没有人欣赏。 枫叶染红,英雄染血。从来秋天都是悲壮的季节。 《侠客风云传之庖丁解牛刀》9.决战时刻 那一天终于来了。狙击的地点从后宫转换为温泉殿。 看着温泉殿外写着“华清遗风“四个汉字的匾额,王周庄感到无比亲切,仿佛回到了中原。 ‘’将军将在戌时来到这里。三大高手都已聚在他身边。我们先潜伏于水中,等他前来沐浴时,便发起突袭。谷月轩对付拳神,荆棘对付刀圣,我和柳生一起对付剑豪,埋伏于四周的十八名死士将负责阻止殿外卫士的援手。而将军依旧交给你们俩,明白了吗?‘’竹先生解释道。 ‘’明白!‘’ 潜伏完毕后,没过多久,门便被推开了。将军四人走了进来。 砰! 众人纷纷从水池中跳了出来。谷月轩迎战拳神五井野野木,逍遥鹏飞式展开后,如泰山般屹立不倒。野野木的长拳,竟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荆棘冲向刀圣,尚未说话,交锋已有十多次。 王周庄与王蓉联手,两刀直逼将军要害。 ‘’八嘎!‘’ 将军大叫一声,身体迅速后退,可还是迟了一步,挨了两刀,跌入水池之中。 ‘’成功了!‘’ 王蓉正欢呼雀跃之时,三道水柱箭一般从水面上飞溅而出。王蓉挥刀弹开水柱之后,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小腹上,整个身子顿时被一股巨力弹飞数尺,重重撞在殿内的木柱上。 ‘’堂姐!‘’ 王周庄想要救她,但一道身影抢先掠过他的头顶,他感到一种庞大的气压罩着他的头顶,头皮顿感发麻,还未回过神,心脏处硬挨了一指,刺痛传来之前,整个人已歪倒在一旁。 将军实力比之竹先生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重创他之后,竟气也不换地飞掠到王蓉面前。 一抹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王蓉握刀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她整个人也瘫坐在地上,半边身体已被染红。 将军将右手搭在她的头顶,右掌凝聚的真气使她衣衫狂舞,仿佛在演奏一曲死亡之舞。 荆棘见状正要冲过去救她,可是一柄黑色长刀掠过他的头顶,挡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来了,就要有所觉悟。‘’ 刀圣额前的长发随风而舞,蜡黄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左手的长刀虽然已掷出,但仍给人一种长刀在手的感觉。似乎刀永远不曾离开此人,此人已是一柄绝顶之刀。 荆棘无视挡在面前的刀与静立身后的人,飞身扑向王蓉。 刀圣叹了口气,右手刀锋红芒一闪,人随刀走,刀气如漫天枫叶般卷向荆棘。 荆棘一刀劈向将军,将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将军徒手接住他灌满真气的一刀后身体被迫往后倒退,刀圣的夺命一刀离荆棘还有一尺时,竟突然停了下来。 谷月轩将逍遥鹏飞式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一堵铁墙般挡住了全数刀气,服用药丸而得到提升的内力如决堤之水般不断涌出,不到一会儿,整张脸便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大师兄……你快走吧,我们……不能……全死在这里……‘’ 王蓉睁着无神的双眼喃喃说道。 ‘’中秋快到了,我们要一起赏月啊!‘’ 谷月轩勉强说出此言后,拳神伸出右拳,拳风如烈焰般狂轰而来。 ‘’谷月轩,莫要欺我东瀛无人,你能挡住我与刀圣合力一击?还不快快退开,与我一决生死!‘’ ‘’谷月轩愿意一试。‘’谷月轩低垂着眼眸,任凭自己油尽灯枯,仍不后退。 荆棘也不轻松。看似逼得将军节节后退,但将军总能在魔刀离他一寸时轻松避开,后来竟将双手背在身后,‘’刀剑十杀‘’使完后气得他狂怒不已,出招更无章法。 ‘’荆棘大哥冷静!‘’ 王周庄出言相劝时,将军已一指点在荆棘腋下,魔刀立刻脱手。将军飞起一脚踢中刀柄。魔刀远远地飞出,钉在不远处的墙上。 东瀛刀圣收刀而立:‘’逍遥拳不平,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相遇,这是东瀛的事,本与你们无关。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可知你的三个徒弟为了救我们已经死了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派他们去找你们?难道只是想与将死的陌生人见一面?‘’ ‘’这么说,你早知道他们的底细了?‘’ ‘’成全他们,是我唯一能做的。不带遗憾而死总比被揭穿要好。‘’ ‘’原来你们早有算计。‘’ 谷月轩低下了头,对于牺牲徒弟的人,他无话可说。 ‘’东瀛需要将军陛下,你们不是东瀛人不能够明白。‘’ ‘’我的确不清楚东瀛的情况。‘’ 谷月轩产生了动摇。 ‘’逍遥拳不平,不要分神。‘’ 就在谷月轩心神动摇之时,红芒暴涨,天枫五郎一刀砍在谷月轩身上,护体真气应声而破,鲜血箭一般向天上射去。 ‘’砰‘’ 谷月轩仰面倒在地上,艰难地从怀中掏出护身符,将它放在前胸。 ‘’阿棘……师妹…...抱歉……‘’ ‘’不!‘’ 王蓉用能动的半边身子一点点蠕动到谷月轩身边,贴在地上脸看着气若游丝的他,不住抽噎。 ‘’大师兄!‘’ 荆棘拖着酸麻无力的右手踉踉跄跄地走到谷月轩面前,跪在了他的身边。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任性,你也不会来中原。‘’ ‘’阿棘……我真的很高兴……师父,师弟都等着你回去呢。‘’ 谷月轩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咱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去……‘’ 荆棘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行动失败,咱们撤退!‘’竹先生弹开剑豪的金剑后,对柳生蝶衣说道。 ‘’……又要放弃吗?‘’ 柳生蝶衣望着倒在一起的三人,眼中闪动着光芒。 ‘’在最后的事业面前,该放弃的就应该放弃,这不是我教你的吗?‘’ “还有机会吗?”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短暂的沉默后,柳生蝶衣淡淡道:‘’这一次,我想破一次例!‘’ 竹先生伸手想要拉她一起走,手已碰到衣袖,但是看到她投来的厌恶的眼神,手停住了,放任长袖划过他的指尖向远处飞去。 ‘’中原武学竟如此不堪一击吗?‘’将军走上前轻蔑地笑道。 天枫五郎摇了摇头道:‘’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如果不是将军深谋远虑,料敌在先,现在必定不能胜的如此轻松。‘’ ‘’这几人情谊让我感动,希望将军饶他们一命。‘’拳神请求道。 ‘’拳神相求,我本来应该答应,可是如果不处死这些人,如何保证日后不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要将军治理有方,天下自然不会有怨言。‘’ ‘’这些稍后再说,我先降服了这美姬压压惊。‘’将军哈哈一笑,一手夹住柳生蝶衣刺出的长剑,一手探到她的腰间,想要搂住她。 柳生蝶衣纤腰一扭,避开将军脏手,蝶梦连连刺入,蝶翼般的剑气上下飞舞把将军团团包裹住。 ‘’关西剑圣已死多年,你无依无靠,南条英隆收你为仆,你本应该和他一起效忠于我,为什么要反叛?‘’ ‘’东瀛不需要你。‘’ ‘’可笑。不需要我需要谁?我日理万机的时候,你没看见吧,要不要今晚陪我,让你好好看看。‘’ ‘’你既然如此猥琐,那我就放心了。‘’ 王周庄缓缓站起来,《庄子》从他怀中掉落,他也没有去捡。 ‘’你放心什么?‘’将军好奇地看着眼前站也站不稳的人。 ‘’你绝对接不了我一刀。‘’ ‘’狂妄,你已经是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本事?‘’剑豪在一旁嗤笑道。 将军一掌突破蝶翼剑气后掐住了柳生蝶衣的脖子,她白皙的肌肤逐渐变得通红。她痛苦地挣扎着,双腿悬在空中无助地摆动着。 王周庄怒火中烧,但知道只有强压怒火才能留有一线生机。 ‘’我荆棘发誓,一只手败你东瀛刀圣。‘’ 荆棘从衣裳上撕下一块碎布包住右手后,左手拔出红柱上的黑刀,长刀遥指刀圣。 ‘’谷月轩想要再次请教拳神阁下。‘’ 谷月轩竟站了起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脸色并不苍白。 ‘’你是怎么做到的?‘’拳神惊讶地问道。 ‘’这还要多谢柳生姑娘给的解药。‘’ 荆棘纵身一跃,庞大刀气划破长空,攻向将军。 将军身子向后一退,顿时感到一股吸力扯得他身体不稳,掐着柳生蝶衣的手松开了。 王周庄扑上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谢谢你,柳生姑娘!‘’ ‘’不,不用谢。‘’柳生蝶衣红着脸将头扭到了一边。 ‘’我倒要看你如何一刀败我!‘’ 将军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抬起手掌往下一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王周庄凝神戒备,脑海浮现《庄子》“养生主”中庖丁解牛的片段。 ‘’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他闭上眼睛,全身真气汇聚气海,五感顿时消失。 无所见,无所知,无所感。 唯有一念。 出刀! 以气运刀,刀随意转。 此念过后,只感到深深的疲倦。睁开眼睛,王周庄看到众人用愕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堂弟,你是怎么做到的?‘’王蓉欣喜地说道。 将军躺在远处,一道伤痕从右肩直划到左肩,鲜血没有飞溅出来便已凝结在伤口上了。 将军之死使局势顿时改观。 刀圣分神之时手中黑刀被荆棘魔刀斩断,叹息一声,红刃归鞘后,飘然而去。 拳神一声怒喝,出拳毫无章法,最终被谷月轩以逍遥指法点中要害,无法动弹。 剑豪盘坐地上,蝶梦剑插在他的胸口,低垂着头,死去已久。 ‘’成功了。‘’ 王蓉高兴地说道。四人聚在一起,背靠背坐在地上,全都筋疲力尽。 这时,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大门被撞的粉碎,六百名铁甲军鱼贯而入。后排弓箭队弯弓搭箭,完全不顾拳神的生死。 一道黄袍飘进了殿中,那人站稳身形后,谷月轩和王蓉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黄袍客英俊庄重的相貌有几分像南条英隆,但左脸上有颗痣。 他用东瀛话说了几句,弓箭队握箭的手顿时绷紧了。 柳生蝶衣解释道:‘’他是天皇长子,将军的养子平次郎跟南条阁下长得很像,他说要将我们当场格杀。‘’ ‘’喔,竹先生原来你竟是南条英隆又是太子。‘’ 平次郎惊讶地看着他,又用东瀛语说了几句话。 ‘’你在瞎说什么,太子怎么可能是南条阁下?‘’柳生蝶衣生气地说道。 ‘’一开始我还有点不清楚,为什么竹先生能够如此了解皇宫,而将军又能如此准确地掌握我们的行动,原来全都是你一手策划呀。‘’ 谷月轩解了拳神的穴后,拳神用东瀛语向来人解释。 平次郎依旧冷笑不已。长箭离弦而出,箭雨纷纷,一排长箭射向拳神,王周庄挥刀一挡,手臂顿感一阵酸麻。 ‘’这些都是他的亲信部队,如果不是铁证如山,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柳生蝶衣说道。 ‘’要证据还不简单,我不仅能证明你是竹先生,还能证明你就是南条英隆,你以为能够杀人灭口吗?‘’王周砍翻了几个扑上前来的敌人后说道,‘’我最怕桂花,一遇到桂花就打喷嚏,堂姐为了欺负我专门调制了一种桂花汁,那种桂花汁不容易清洗,一旦沾在手上便很难洗掉,在船上不小心全打翻到南条英隆的身上,到现在都还在呢。大家不妨仔细闻闻,看看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桂花香。” 他一边说,柳生蝶衣一边用东瀛语翻译,拿弓箭的人渐渐放下了弓箭,有的用迷惘的眼神望着平次郎,有的低头窃窃私语。大厅中飘荡的淡淡桂花香说明了一切。 ‘’你以为我没察觉到这个问题吗?‘’平次郎冷笑连连,即使阴谋被揭破,他仍旧有恃无恐。 弓箭队中有人拔出藏于衣内的短刀将窃窃私语的人一刀刺死。整个卫兵队乱成了一团。 ‘’爱天皇陛下的人会理解我的。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东瀛能够强大起来就够了。五井君,为了东瀛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拳神低下了头陷入沉思之中。 ‘’我不会反对你,因为现在只有天皇陛下能够带领我们了。‘’五井野野木垂下了头,为了东瀛的前途,他决意放弃私仇。 ‘’剑姬,你我相处多年,难道就因为几个外人而背叛我,背叛东瀛吗?‘’ ‘’我……‘’柳生蝶衣也沉默了,毕生所追求的不正在眼前吗?将军倒台,权利移交天皇,现在的局势符合她的理想。 ‘’你会放过他们吗?‘’ ‘’当然,我没有必要得罪中原的人,只是我如何确保你们会乖乖听我的?‘’ 平次郎不怀好意地说道,‘’谷君你摸摸右腹部,是不是感觉有点疼。‘’ 谷月轩按着腹部,顿时神色变得凝重。 ‘’难道你以为剑姬给你的是解药?那只不过压制伤势之药,三天之内无人医治,便会牵动旧疾,到时候就无药可救了。这里到中原的路程不止三天吧。如果你们愿顺从我,助我一统东瀛,我定请来名医为你医治。‘’ ‘’你骗我……‘’柳生蝶衣失望地看着平次郎,嘴唇咬得紧紧的。 ‘’人不就是需要彼此欺骗么。‘’ 他的目光眯成了一条线,‘’那么你们如何选择?‘’ ‘’为了东瀛,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刀圣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红色长刀飞过平次郎的头顶落在了王周庄的面前。刀到,人亦到。 ‘’师父,振兴东瀛不是你的夙愿吗?现在想要阻止我吗?‘’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可是谁都可以杀将军,但只有你不能,他对你很好,你怎能害他。难道忘记董卓与吕布的故事了吗?‘’ 平次郎再也说不出话了。希望能救自己的人杀死了自己是一种悲哀。 ‘’我是天皇的儿子,天皇才是我的父亲。‘’平次郎反驳道。 ‘’你是将军的养子,他看着你长大。如果他知道你很早就布置了这个局,他一定很伤心。‘’ ‘’我没有错。亲生父亲被捕入狱,难道儿子要认贼作父?他对我好,只不过为了笼统我父旧辈而已。‘’ ‘’近卫兵不是心腹不可能担任,他若猜忌你又如何会让你做上这个职位。‘’ ‘’对于放任徒弟去死的师父,我无话可说。‘’平次郎咬了咬嘴唇。 ‘’今日的杀气太重了,我们采取一个公平的方式吧。‘’ 刀圣的声音经内力传播回荡在整间大殿里,厮杀的众卫兵如同电击般浑身一颤,纷纷停止了动作。 ‘’什么方式?‘’平次郎问道。 ‘’你不是说为了东瀛可以付出一切吗?‘’天枫五郎望着他,脸色十分凝重。 ‘’没错。‘’平次郎点了点头。 ‘’那你便站出来与这位少年一战。你胜了,老夫立刻离开,他们任由你处置,你败了,便让他们离开。‘’天枫五郎将手指向王周庄道。 ‘’看来这的确是个公平的方式。‘’平次郎冷笑道。 ‘’前辈,刚才连番激战,我们已筋疲力尽,怎么能胜过他呢?‘’柳生蝶衣担心道,‘’听闻太子得您传授刀法,拳神传授拳法,剑豪传授剑法又有义平将军的鹤守功,他怎么可能胜过他?‘’ ‘’不要紧,小朋友,你附耳过来。‘’刀圣在王周庄耳边说了几句话,王周庄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王周庄自信地答道,他踏前一步高声唱道: ‘’我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平次郎听了浑身一惊,顿时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前辈请借刀一用。‘’ ‘’喔,这里有刀吗?‘’ ‘’有……不……没有!‘’ ‘’是有还是没有?‘’ ‘’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有刀无刀终究不离刀,只有忘记有刀,才是真的有刀。‘’ ‘’好,哈哈,老夫半生所悟竟不及你一朝顿悟。‘’ ‘’平次郎听了,汗水从额头渗出,不由得握紧了刀。 王周庄提着追随自己多年的短刀走上前,虽然满身伤痕,但是却一扫颓态,仿佛如获新生。 平次郎第一次沉不住气,首先发起了进攻。 刀光闪动,一招已过,王周庄的刀一分为二,而平次郎的刀却依旧完好无损。 ‘’你输了。‘’平次郎笑道,‘’装神弄鬼有什么用?‘’ 话还未说完,右臂竟飞离身体,溅起一阵血雨。 ‘’我不杀你,毕竟东瀛需要你。但你必须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 ‘’东瀛需要我?‘’他看见许多侍从向他投来惋惜的目光,他羞愧地带起了藏在怀中的竹面具,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我爹在哪里?”王蓉追问道。 “我听说他被一个蓝衣少年救走了。” “是吗?”王蓉顿时放下心来。看来父亲不会有事了。不过那家伙也真是凑巧。 ‘’等一下,我上次和你的辩论并没有结束,我想现在是结束的时候了。‘’王周庄远远地叫道。 ‘’成王败寇,又有什么好说的。‘’ 平次郎停了下来,冷冷地道。 ‘’那你听我一句吧。你总是好奇中原有着普天下最多的士兵为什么没有兴起征服世界的野心,可是你看看东瀛吧。唐朝已经灭亡了几百年了,为什么你们依旧如此怀念?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为什么总是在模仿它?这是无敌的军队能够做到的事吗?‘’ 平次郎听了,浑身一颤,望了望殿外‘’华清遗风‘’的匾额,又看了看远处宏伟的宫殿,他竟留下了热泪。 ‘’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 太阳露出了一角,柔和的阳光洒在宫殿上,洒在所有的人身上,人们都目送着向太阳走去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东瀛的未来。 ‘’谢谢你,前辈。‘’ 富士山下,刀圣住处。刀圣请来名医为古月轩众人疗伤。几天后,众人身体已无碍。 ‘’多谢刀圣前辈。‘’ 王周庄礼貌地鞠了一躬。东瀛之行他学到了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见人都得鞠一躬。 ‘’我倒要谢谢你。没有你的开导,他或许会走错路。‘’ ‘’但愿他不会走错。‘’王周庄望着远处的富士山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柳生蝶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和服,多了几分娇美。 ‘’没什么。‘’王周庄说道,‘’柳生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听说中原风光独特,我想游览一番。‘’ ‘’那很好啊。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天吧。‘’ ‘’很好,我们这几天也要走了。咱们一起吧。‘’ ‘’嗯。‘’ 柳生蝶衣看着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杀手的哀歌 天刚蒙蒙亮,鸡鸣声已然奏响,杜云已站在茅草屋外,他手中握着一柄生锈的铁剑。 当他舞动这柄剑时,剑声激荡,逐渐盖过鸡鸣声,成为这里唯一的声音。 若有剑客看到这一幕,定会感到大吃一惊。 就连当世被称为“剑君”的第一剑客孟希平也不能发出如此强劲的剑气。 好在此处为崖顶,除他之外再无一户人家,杜云可以日复一日地练剑。 剑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他的欢乐与悲哀都寄托在剑上,剑书写着他的故事。 他已四十岁,人生的坎坷并没有击垮他,因为他每当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舞剑。 一场剑舞过后,心绪便会平稳,日子便继续过下去。 可今天,剑舞尚未结束,他的心头却隐然生出不祥之感。 鸡鸣声忽得大盛,仿佛有一万只鸡在扯着脖子叫喊。 杜云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这方圆十里只有他一户人家,而他只养了两只鸡。它们是闹不出这样的动静的。 狂风大盛,茅草屋如同他那被风吹动的衣襟般晃荡,一股庞大的杀气从日轮升起处涌来。 “你要我好找啊!” 一个尖锐的男声从崖底传来,话音未落,一道彩色人影自崖底窜了上来。 崖高百丈,那人却似乎肋生双翼,竟飞临半空,整个身子刚巧悬浮在红日处,挡住了日轮。 杜云人没有说话,他的剑说话了。 长剑发出一道白虹般的剑气,剑气直击来人胸口。 来人发出一声鸡鸣,随即身形盘旋如风,旋转中爪影翻飞,剑气竟被爪影撕碎。 杜云发出一剑,便转身离去,看也没看那人仿佛他已死一般。 那人嘿嘿冷笑,冲向他的后背,要将他撕成碎片。 “咦?” 当他形如鸡爪的手正要接触到杜云后背时,手臂竟无法动弹。 不只手臂,全身已无法动弹。 忽得胸前喷出一股血箭,整个人直僵僵地倒在地上。 杜云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他已快要步入房中。 当他进入茅草屋内,屋内唯一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红的男人。 男人正在喝一杯普洱茶,喝完一口后,才慢悠悠地道:“原来你还记得杀人,我还以为你忘了。” “为什么找来?” “你想赎罪吗?” 杜云沉默了,似乎赎罪这个词在他心里的份量很重。 “我还能赎罪?” “杀了剑君,我们就原谅你了。” “会不会高估我了?” “现在他已沉迷于财富与美人,比以前总是容易一些。” “其他人不行?” “他毕竟是剑君,就算是头快死的骆驼,也比我马槽里的马要大,但你是狼,狼一定可以对付骆驼,何况是匹快死的骆驼。” “如果我不愿意呢?” 穿红的男人再次喝茶,随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你的软肋还在。” 杜云的瞳孔收缩了一圈,他的眼中仿佛出现了光。 “难道你找到她了?” “她若不在,我又如何能请动你!” “她还好吗?” “活着,一儿一女,不会武功。” “我要亲眼见到她。” “我带你去。” … 杜云见到她时,她正站在远处的茅草屋外。黝黑的脸上没有当年的娇媚却有一股健康与倔强。 她正用满是茧的手掌编箩筐,两个小孩围着她打转,三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杜云远远地看了很久,最后转身准备离去。 “不去见个面?” 杜云没有理会。他不擅长久别重逢。何况现在他又要去杀人。 … 孟希平坐在八人大轿上,此刻正要前往自己占地三万亩的剑坞。 他现在才三十七岁,便已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享受出名带给他的好处。 在以武为尊的天武朝,获得剑君的称号,就意味着一生不用为富贵担心。财富,美人召之即来。 他以前不懂享受,只懂剑,而今他已学会了享受,至于剑法,或许不如以前,但天下仍难有匹敌之辈。 他用的剑还是当年的剑,只不过剑鞘上镶嵌了许多珠宝。 作为剑君,他不得不体面。 即使杀人也得体面。 他现在已很少杀人,通常说一句话便可以制止纠纷,即使止不住,也会有人替他出手。 他已很少亲自杀人。 他觉得没什么人值得他亲自去杀。 此刻是满月时分,他就着月色经过一片小湖。 望着这片湖,他想起了自己的成名一战。 他就是在这里约战天下闻名的六凶,约战那六个能联手杀败江湖百派的怪物。 他当然不可能毫发无伤,现在只要下雨,他的手臂就会发抖。 今夜无雨。 可他的手却抖了起来。 杀气! 他很久没遇到如此强的杀气了。 杀气忽远忽近,若有若无,仿佛牵动了天上的云,地上的风。 八个轿夫的呼吸也变得沉重,动作也变得缓慢。 孟希平忽然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湖边,他的手上握着一把生锈的剑。 轿夫们加快脚步,仿佛避瘟神一样,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忽然轿夫们一齐跪倒在地,他们的双腿竟都一齐被斩断。 孟希平下了轿,轿夫们才开始痛叫。 他的剑鞘上流淌着鲜血。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斩断他们的双腿!” 男人背对着他缓缓说道。 “走得那么快,我都坐不稳了。”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 白光一闪,轿夫们竟连头也一齐落在地上。 孟希平长剑回鞘,就像从未拔出一样。 “没想到你还活着。” “没想到你的剑还很快。” 男人右肩上的衣角飞了起来,那地方离脖子很近。 “这次要多少钱才能隐退?” “这次用钱不好使了。” “笑话,你出卖兄弟,不就是为了钱吗?一百万两花完了,再给你两百万两也行。只要我活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们抓住了我的命门。” “他们?” “培养我们的人。” “难怪我觉得你们六凶的功夫有相似之处,看来你们的师父更厉害。” “他不可能比我更厉害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享受的人,不是杀人的人。他吃不了杀人的苦。” “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你能杀我?他们都不行?” 男人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让我和他们谈谈,他们应该知道我的价值。” “他们更重感情。” “可笑,感情能当饭吃,当衣穿?跟着我可以坐拥荣华富贵,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为什么要这么蠢?” “我没有办法。”杜云将手搭在剑柄上。 “那就没办法了。” 孟希平的手也搭在剑柄上。 杜云凝视着他那搭着剑的手,多年前他亲眼见到这只手杀死了他们武功最高的大师兄,随后又掏出钱收买他们。 那是他们没见过的剑,那是他们没见过的钱。 他们都同意了,他们都怕死。 但这次不同了。他已知道有什么比死更恐怖。 那就是你最在乎的人死在你的面前。 他还未拔剑,背后传来剧痛。 他低头,一柄剑竟贯穿了他的胸口。 “剑君大人,这个礼物还满意吗?” 穿红的男人从他身后走出,微笑着将杀他的剑高高举起,仿佛在宣告胜利。 “为什么不等我们比完在动手?” 孟希平的脸色明显不悦。 “因为他一出手,你一定会死。” “怎可能!” “他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只要他想同归于尽,没有人可以活下去。” 孟希平仍在冷笑。 “你说他比我强,我才花钱让你把他骗来的。现在一招不发,就想要钱?” “这一次的可以不付。就当我送给您的一份礼物,希望下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杜云倒在湖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也不想听他们的声音了。 他用尽全力改变内脏位置,致使要害偏离半寸,逃过一劫。 只要出去将她带走,他们就要挟不了他。 她会同意自己吗? 当初因为自己出卖了兄弟,所以被上头追杀,她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最后被逼着双双跳崖。 他活了下来,她却没了踪影。 现在的她还愿意过这种生活吗? 杜云一直游着,带着这个问题,仿佛要一直游下去,看不到岸。 《献金杯》1.杀人的金杯 清晨,海边,一艘气派的大船停靠在岸。 吕成梁躺在船内一张大床上,他最爱的姬妾就在他的怀里。 每次出海,他都会带上她。长途旅行最是寂寞,她能让他不寂寞。 他如今已有五十多岁,靠海盐起家,而今身价百万,已是牛城最富的富商。可牛城毕竟太小。 他的眼光放在大海上。 大海让他致富,大海还会让他更富。 想到即将在海上发生的事,他就不由得想笑。 “老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怀里的女人伸手抚摸着他的胸膛,仰着脸朝他笑着,像只猫。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再过几天,我的身价说不定翻上十倍不止,你说该不该高兴?“ “真的?” 女人的眼睛都仿佛在放光,脸已贴着他的胸膛,闭着眼,神情愉悦。 “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下人站在舱门外问道。 “再等一下,等一个人。“ “是。” 下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你等谁?”女人问。 “一个帮手。“ “什么帮手?” “帮我赚更多钱的人。“ “他什么时候来?” “他可能已经来了。“ “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他点了点头。 “你不要担心,他来的时候,一定会让我知道的。“ 女人不再多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走!” 吕成梁忽然叫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女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右腿边竟放着一个金杯。 金杯很普通,只有巴掌大小,圆口,细腰,里面空空。金杯上刻着“恭喜发财”四个字。 是谁放的这金杯?那人已来到了船上? 她虽然也有很多问题,但只能咽在肚子里。因为他从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 水手们张起了帆,划起浆。八个水手,人高马大,划起浆来,动作一致。 船只平稳航行着。 船渐渐驶向东北方。 “老爷,外面好像有海盗。“ 吕成梁透过窗户望向远处。远处开来三艘船。每艘船上都站着几个神情凶悍的壮汉,大多都配着朴刀,只有中间船上的一个大汉手持流星锤。那人身高高过周围人一头,宛如鹤立鸡群,一双腿极长。 船只逐渐靠近,几条铁钩从对面船上飞来,搭在这边的船干上。 船上的水手纷纷掏出兵刃正准备砍那铁钩。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一个绿袍客跳上铁钩,几步便来到了船上。 人人挥刀抵挡,全被他用袖子挡下,宽大的绿袍一挥一扬,十来名水手纷纷倒地。 女人尖叫着搂住了吕成梁的脖子,吕成梁的脸色也铁青了。 “不用担心,我只劫财,不劫色。给你一条小船滚蛋。“ 绿袍客看着那猫一样的女人笑了笑,仿佛完全没有把吕成梁放在眼里。 “阁下可是海龙帮的帮主鲍三先生?” “算你有点眼力,还不快滚?” “该滚的是你!” “什么?” 船舱的木墙上出现了一个破洞。 绿袍客的手穿过破洞捏住吕成梁的脖子。 “不要让我改主意。“ 吕成梁的脸已涨的通红,他缓缓抬起手,将金杯举起。 绿袍客看了金杯一眼,瞳孔忽得收缩,像是看到鬼似的。 他松了手,飞快地朝铁钩跑去,可脚刚踏上铁钩,整个人便定在那儿,动也不动。海风吹来,他身子前倾,眼看马上就要掉到海里。 “迟了。“ 吕成梁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扑通,绿袍客掉到了海里。 远处的海盗船上传来众人的叫骂声,他将金杯高高举起。 对面顿时鸦雀无声。 “可以让开了吗?“ 那群凶神恶煞的海盗竟乖乖地将船停到一边,只悄悄派人下水救那青袍客。 吕成梁在倒地的水手身上拍了拍,水手们便逐渐复苏。 “快走!” 水手们忙连滚带爬地回到各自岗位。船只再次有序地航行在大海上。 “这金杯是什么来历?这些海盗这么怕它。” 女人双手捧着金杯不住把玩,笑得像一朵花。 “我就说了,有它在,很安全。“ 吕成梁的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满足地看着金杯。 海上有一个传说。只要有金杯在,即使最凶的海盗也不敢杀人。因为在有金杯的地方杀人,杀人的人一定会死。 《献金杯》2.讲规矩的男人 大海辽阔,海面上隐约可见一座小岛。吕成梁望着那小岛,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小岛上将举行一场拍卖会,拍卖会上,他将以一千两银子买下整个中原的海盐开采权。 没有人能比他赚得更多。 他自然把这件好事告诉了他的女人。 那个猫一样的女人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仍柔顺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知道一个聪明的女人一定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 船靠了岸,吕成梁将金杯揣入怀中,在十来个大汉的护卫下走下船。 岸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圆脸胖子,另一个则是鹰钩鼻的瘦子。两人大多三十来岁,全穿着一身黑衣,衣裳背后以金线绣有富贵两字。 他们是富贵门的门众,专门负责接待来岛的贵宾。 圆脸胖子笑嘻嘻地说道:“抱歉了,吕老板,你不能进岛。” “为什么?” 吕成梁很震惊,他来这岛已有三次,这还是头一次被拒绝。 “金杯!” 鹰钩鼻的瘦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因为我带了金杯,就不能入岛?” “是的。” 圆脸胖子笑眯眯地回答。 “为什么?” 这次他为了保险起见,特地花了一万两请动金杯,没想到竟不能入岛。 “别问!” 鹰钩鼻的瘦子仿佛已失去了耐心,脸色十分难看。 水手们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猫一样的女人也悄悄离开了他的怀抱。 “我把金杯丢了,能进去吗?” “可以。” 圆脸胖子仍是笑着回答,仿佛他的脸上只有笑这一个表情。 “那好。”吕成梁掏出金杯,作势欲丢。 富贵门两人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金杯。 金杯入海,溅起一阵小小浪花。 圆脸胖子和鹰钩鼻瘦子竟同时出手攻向吕成梁。 吕成梁死了,尸体被扔到海里,岛上仍是干干净净。他的手下纷纷被杀,可是那猫一样的女人却不见了。 圆脸胖子和鹰钩鼻瘦子两人搜遍全岛也没将她找出。 “怎么会这样?”鹰钩鼻瘦子眉头紧锁,神情十分严肃。 圆脸胖子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算了,反正鲍三先生只让我们杀他,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是,岛主要是知道…” “放心,只要金杯不在这岛上,就算一百个吕成梁死了,岛主也不会见怪。毕竟牛城不算大。” “他真的会走吗?” “金杯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 瘦子终于舒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除了他,没人可以干扰岛主的计划。” … 猫一样的女人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口棺材里,棺材在大海上飘荡,她的衣裳也被海浪弄湿了。 “你醒了。” 海底竟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把头探出去看,一颗英俊的美男子的头颅竟浮在大海上。 “啊呀。” 她吓了一跳,跌坐回棺材里。 “别怕,我是金杯!” 那男人伸出一只手,手掌上握着那个金杯。 “你就是金杯?” “没错。” “你为什么在海里?” “金杯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不能上岸?” “不能。” “你要一直在海里?” “是的。” “你能一直在海里?” “估计还能撑十天。” 女子关切地问:“十天之后呢?” “可能就到海底了。”男人苦笑道。 “那你还不上来?” “金杯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不能把金杯扔过来?” “不行。接我的金杯是要给钱的。你有吗?” “我现在没钱,但是我老爷死了,他的钱就是我的钱。等我回去就有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金杯已抛了过来,海里的男人也跳到了棺材里。 棺材通常都很窄,两人只有站着聊天。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只是贪图你的钱而已。” “只是图钱吗?” 女人的手放在了身上的某个地方,更增添了三分的妩媚。 “是的。” 那人竟像个呆子似的,傻傻地点头。 “你叫秋夜雪,吕梁成唯一宠幸了两年以上的女人,当时那群人里只有你有机会回去继承他的财产,所以我救了你。” “如果我不能呢?” 男人没说话。 猫一样的女人很生气,有一瞬间眼神锋利如刀,就像炸毛的猫一样。 不过刀一样的眼神很快就温柔如水。 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女人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你真讨厌。” 她用小拳头要锤他的胸口。可是无论她如何出手,那人竟都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她停下了手。 “你真厉害。” “过奖。” “你真是男人吗?” “你也可以将我当做姐妹。” “讨厌。” 女人轻啐一声,随后噗嗤一笑。 “为什么他们不让你到岛上去。” “他们怕我会断了他们的财路。” “岛上到底要发生什么?” “你不用知道。” “人家想知道嘛。” 女人挨上前去,男人一个翻身,跃过她的头顶,落到她身后。 “你就这么怕我?”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你怕翻船吗?” “不,我怕真的躺到棺材里。” 话音未落,四面的海水突然激起四根水柱,四条人影从海水中冲了出来。 一张银网忽然从天而降。 银网即将罩住他们两人时,那四人同时出手,四把闪着绿光的匕首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朝他们切去。 避无可避。 《献金杯》3.故人重逢 有人死了。 不过不是他们两人。 就在银网即将罩住他们的时候,银网突然碎成了无数片。 就在匕首即将接近他们的时候,杀手们的身子竟莫名的后仰,跌入海中。 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 “得赶紧回牛城继承遗产!” 俊美青年一边说着,棺材竟自动朝岸边划去。 “这是怎么回事?有……有鬼?” 女人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会动的棺材。 “是的。所以咱们得赶紧离开。” 俊美青年笑道。 “这……这是内力,你是在用内力驾驭这棺材。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棺材的运动变得缓慢,男人开口道:“你竟知道这种事?” “我当初在帝女阁时,听客人谈过这种事,但听说那至少要一甲子的功力。” 帝女阁是牛城最大的青楼,就连王孙公子也常常来寻花问柳。那里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听到这种消息倒也不算稀奇。 “你看我像六十岁以上的人吗?” 猫一样的女人摇了摇头。 这时后方出现了一叶扁舟,扁舟如一只利箭,分波裂浪,紧跟其后。 舟上竟没有一个人。 “鬼啊!” 女人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俊美男子见状笑出了声。 “岳千年,你说过此生不再踏入此地。为什么要食言!” 舟底传来幽怨的女子声音,如泣如诉,哀婉异常。 “师妹,竟连你也来了。” 俊美男子收起笑容,脸色首次显得凝重。 “我说过,再见你,必杀你替爹报仇!” 小舟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一道庞大刀气自海底激射而出,宛如巨大的新月。 “师父并非为我所杀。” 岳千年左手抱住那猫一样的女人的纤腰,右手挥出一掌。 掌风与刀气相撞,棺材炸成粉碎。 岳千年掉到海面上,身子连连后退,却没有跌入海底,而是在海面上飞速滑行。 原来他双脚踩着一块木板。 几头鲨鱼从远处游来,竟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一道蓝色身影从海底窜出,落到临近的一条鲨鱼的背上。原来是个蓝衣少女。 那少女手握一把镶有十八颗蓝宝石的六尺长大刀,扎着两根小辫,双眼红丝丝的,充满哀怨之情。 “师妹……” 这是他唯一的小师妹——云梦。 “弑师叛徒,拿下!” 海底窜出十来个人,人人身着水靠,手持三股叉,刚一露出水面,便将三股叉朝岳千年丢去。 岳千年腹背受敌,仍然气定神闲,右手在胸前转了个圈。那十来把飞叉竟都改变轨迹,朝持有者刺去。 “小挪移法!” 众人一齐惊呼,随后纷纷中叉,尸体沉入海底。 海面上只剩下岳千年与云梦,以及昏迷不醒的秋夜雪。 “师妹,我说了很多遍了,师父真不是我杀的。” “你还狡辩!你能施展出小挪移法,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要不是我爹传功给你,你怎会……” 云梦狂挥大刀,道道刀气混合无数水箭朝岳千年射去。 与此同时,除了云梦所踩的鲨鱼外,其他鲨鱼纷纷朝他咬去。 “得罪了。” 岳千年一手将秋夜雪甩到天上,双手在胸前快速画圈。 不远处竟生出一股小型漩涡,鲨鱼们纷纷被那漩涡卷进海底。 “涡流术!”云梦站立不稳,手中大刀停放下来。“你怎么可能学到这失传已久的涡流术!” 岳千年双手抱住昏睡中的秋夜雪,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师弟,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见师兄!” 一艘巨大的龙船从远处驶来,龙船两边各有三十二对桨,上有三层高楼,最顶上那层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鹤氅,容貌威严,大约三十来岁,气度雍容,宛如帝王。 岳千年正要开溜,背后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脚下木板竟被吸走。 岳千年落到海面上,却没有沉下去,而是掉在了一张大渔网里。 四个黑衣人从海底飞窜而出,一人提着渔网的一角,想要将岳千年包裹起来。 可岳千年只是脚尖点到渔网,整个人便向上飞去,即使抱着一人,仍高过他们三丈的距离。 “多年不见,师弟的轻功又长进了。” 就在岳千年跳起之时,顶层男子竟一步便来到他的身后,不等他转身反抗,便点中了他的穴道。随后又一步回到船上。 岳千年感到被点的穴道忽冷忽热,整张脸也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心知不妙,顿时屏住呼吸,进入龟息状态。 …… 岳千年醒来时,人已被五花大绑,绑住他的不是一般的麻绳,而是一种细长的银丝。 他知道那是白雪居士的至宝“雪蚕丝”,一旦被此物束缚,任你武功再高,也绝无逃脱可能。而且,此物属阴,若三日内,不见阳光,被缚者也将因寒气入骨而死。 他周围黑漆漆的,凭借气机感知下,得知自己竟处在一口棺材里。 那棺材由异铁打造竟有吸纳内力的功能。他体内的内力正源源不绝被棺材吸收。 “雪蚕丝还不够,竟又加上这地狱棺,大师兄可真是瞧得起我。” “对付你可不能不小心,毕竟你可是个连恩师也敢杀的畜生嘛。” 外面传来大师兄叶知礼的声音。 “师兄多年不见,这厚颜无耻功又上一层楼了啊。” “少贫嘴。我开创富贵门,建立这天堂岛,天下一切都将在我掌握中,你休想阻止。” “既然如此提防我,为什么不将我杀掉?” “我也想啊,可惜你是商品,留着竞拍呢。” 岳千年笑道:“果然长得帅还是有些好处。” “放心,无论谁买你,你都会被送到那个丑女人的床上。” “看你笑得这么猥琐,那人定是那长得非人非鬼的毒娘子了。” “只有让她拥有你,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师兄,我真没想到你我之间竟有如此大仇。” “你当然想不到了。我比你早十年拜在师父门下,每日努力修习武艺,孝敬师长,可得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师父竟要让你当掌门,还要将师妹嫁给你!” 叶知礼一掌拍在铁棺上,铁棺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岳千年身躯微颤。 岳千年轻轻叹息道:“太优秀果然也是罪啊。” 叶知礼此刻怒上眉梢,面容已然狰狞可怖,再无雍容华贵的王者之相。片刻之后,怒气渐消,再次板起严肃的面孔。 “言之有理。” 随即转身走向屋外。 《献金杯》4.大拍卖 如果你在三月初三的这天来到天堂岛,那么你便等同来到了天堂。 但凡可以进岛的人都有机会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一场场拍卖在岛下的暗室中进行。只要出得起钱,就可以拍卖到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的人花了千两银子得到了沿海所有海盐的开采权。 有的人花了同样的银子得到了当前最红的花魁的卖身契。 有的人甚至靠一万两便在边疆割据一方,当起了土皇帝。 每个到这里的人都通过不合理的价格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前提是他们必须签一份协议。 协议只有两个要求。 一,不得将这里告诉外人。 二,必须随时为岛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如果违反这两个要求,岛上的人便将剥夺他在岛上得到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没有人敢不守规矩。 最大的一间暗室里停着一个铁棺材。 铁棺材旁站着一位红衣丽人,女人涂脂抹粉,有一副装饰过度的美。她穿的不多,但该遮蔽的地方绝不外露。 一群男人围观着这个女人,只有一个穿着绿衣的女人望着那铁棺材。 那女人满脸黑点,眼睛一大一小,周围的男人有礼貌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因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此刻躺在这棺材里的,正是十年前的那个最有名的叛徒岳千年。” 红衣美人扭动腰肢,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岳千年弑杀恩师的残忍故事。听得周围群众群情激奋,纷纷想要手刃此贼。 “太不是东西了。谁会买这家伙?” “这种垃圾居然还要用钱买?咱们杀了他算了。” “卖给我吧。我正在研究如何将活人千刀万剐后还能活下去。” 绿衣女人走上前,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他是我的。” “……”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人群却立刻安静了。 红衣丽人笑了笑。 “这么说这笔买卖就定下来了。” “等等。”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蓝衣少女背负大刀,走上前来。 红衣丽人惊讶地迎上前去。 “云姑娘,岛主不是……” “我要定他了!” “小姑娘,要想活命,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 红衣女子急忙向那女人解释她的来历。 但那丑女人并没有买账,反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绿灯。绿灯由翡翠打造,闪动着碧绿的光泽。 一些群众看到那绿灯吓得面容失色,纷纷逃出了密室。不明情况的人也开始有意拉开距离。不一会儿,铁棺材旁只有她们这三个女人。 “都说见碧落青灯,如见阎罗。当真么?” 云梦已握住长刀,仍是一脸不屑。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从本就单薄的衣裳内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指大小的铃铛,铃铛鲜红如血,仿佛有血腥味从中传出。 “这不是失传已久的血魂铃吗?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声,随后发疯似的向外跑去。 “傻瓜,真是傻瓜,血魂铃固然可怕,但也是牵制碧落青灯的唯一利器。何必怕成这样。” 说话的是一个老人,他神情淡定地望着那红铃铛,仿佛不知道它曾在一天之内夺走了十万士兵的性命。 毒娘子看了那红铃铛很久,随后将那青灯收了回去。 “我得要个说法。” “您放心,岛主答应过您,一定让您如愿。” 话刚说完,那红衣女人竟喷出一口血,病恹恹地跌坐在地上。 云梦也不禁变了脸色。她竟没看清那人是如何放毒的。 “毒具再好也看人。既然敢在我眼前卖弄,自己也可以解毒吧。” “多谢娘子关心,红雨可以自己想办法。” “至于你”,毒娘子望向云梦,“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你手上下的毒吗?” “什么?” 云梦低头看了看手,手背竟然发青,可自己完全没有感觉。 “谁管这个!” 云梦舞动大刀,庞大刀气直指毒娘子。 毒娘子也很震惊,她从没见过中毒的人还能发出如此雄厚的内力。 就在刀气要将她分为两半时,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叶知礼一掌击碎刀气,表情不怒自威。 “师妹,闹够了吗?我给你解毒。” 云梦摇了摇头,退后几步。 “大师兄,你不是说要将他交给我吗?” “你不适合杀人。” “但我不想他死在别人手上。” “师妹……” 叶知礼还未说完,棺材里传来了岳千年的声音。 “都说完了?能让我说两句吗?” “我选师妹。” 叶知礼手掌对准云梦,五指微微向内弯曲,发出一股强大吸力,竟隔空将蓝衣少女手掌的毒逼出。 就连不可一世的毒娘子也震撼地说不出话,神态恭敬了不少。 “你将他带走吧。” 毒娘子点了点头,四个大汉便抬起铁棺材跟着她走了出去。 云梦想要阻拦却做不到。就在她的毒素被逼出后,她也被点穴了。 “继续。” 两个女人将她抬走的同时,叶知礼示意红雨开始下一场拍卖。 拍卖继续。 《献金杯》5.金杯之秘 今夜无月,亦无星。 毒娘子静静地坐在小船上,铁棺材就放在她的身旁。 船在黑暗的海上行驶,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好在有灯,一盏孤灯停放在她的身旁,是海上唯一的亮光。 船夫在舱外拨桨,几十斤重的铁桨在那消瘦的手臂上运转如飞。 船虽快,却稳。稳如黑暗。 叹息声自舱内传出。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话是对岳千年说的。自从走出暗室,他便再未说话,仿佛已被毒死。 “你或许已忘了我,可我却没忘记你。” 毒娘子自顾自地说着话,脸因莫名地微笑而更显丑陋。可这一笑也让她仿佛年轻了十岁。 “我们见过?” 岳千年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记忆中跟这人似乎从未有过交集。 “十七年前,一个小渔村,小女孩被海盗欺辱,是你救了她。” 她没等岳千年开口,又自顾自地说着。 “这本是一件小事,可却影响了这小女孩一辈子。” “你……” 岳千年不敢再问下去了。如果十七年前她还只是个小女孩,那么现在绝对不可能是个大妈。 “没错,我才二十五。” “……” 尴尬的沉默。 “如果你与毒物打交道十七年,你也会至少老三十岁。” “你说的很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毒吗?” 没等岳千年回答,她便叫了起来。 “为了你!” “为我?” “你们天澜派得到的金杯,只有毒神会的人才能解开那个秘密。” “你怎么会知道?” 若不是躺在棺材里,岳千年简直要惊坐起。 “是一个蒙面人告诉我的。他让我加入毒神会,这样就能帮助你。” “可毒神会早已灭门了啊。” “没错。是被我灭的门。” “你?” “那里没有人,只有禽兽。”毒娘子几乎哽咽起来,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杀人如草芥的人也会哭泣。 船夫叹了口气,仿佛他能体会她的不易。 岳千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 “只有我能帮你。”毒娘子抹掉眼角的泪,随后缓缓说道,“若你想要解开金杯里的秘密。” “可惜,我并不想。” “为什么?”毒娘子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他竟会拒绝。 “因为我早已知道。” “你已知道?可是那毒。” “那里虽然布满毒气,但是我有办法。” “你当然会有办法,可是没有碧落青灯,你不可能进入最深层。” “我的确没进去,但是已足够了。” “你连驻颜花与长生果也不想要?” “我还年轻。” “你总有老的那天。” “那时候再说吧。” 毒娘子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一声。 “我本打算带你去找宝藏,似乎多此一举了。” “我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做。” “那么你要回去?” “是的。” “好。” 毒娘子将双手放在铁棺材上,两只手掌忽然变蓝,一股寒气自掌心传出,整个铁棺耸动片刻后便开启。 “你真要帮我?” “不然呢。” 毒娘子正要俯下身去解开他身上的雪蚕丝,舱外传来船夫的惨叫,随即传来东西掉进海里的声音。 就在她抬头向舱外看的时候,一股风传入舱内,风向猛虎一样扑到她的怀里,她整个人竟撞到棺材上。 灯灭了。 咔擦,骨头断裂的声音自她体内传开,飘荡在无边的黑暗中。 《献金杯》6.命中注定的一战 岳千年能够感受到有人走进舱内,也猜到那人是谁。 叶知礼。 “你回不去了。” 岳千年不悦地说道:“师兄,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叶知礼用愉悦的声音说道:“那很好。” “难道我与你之间一点师兄弟的感情都没有?” 叶知礼冷冷地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激你当时对我的照顾。” “师弟,你若自断经脉,我可以留你全尸。” “活着虽然艰难,但我从未想过自杀。大不了被你杀死咯。” “师兄!” 云梦的声音从舱外传来,随即蓝光大盛,一道蓝色刀气劈开舱门,照亮整个船舱。 “师妹,你…”叶知礼动也未动,背后自动生出一股无形气墙挡住了刀气,“…来这里干什么。” “师兄,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一刀又一刀。师妹出招已无章法,仿佛只为宣泄情绪。 叶知礼借着刀身上的蓝光轻巧避开刀刃,他虽时时有机会发起反击,但仍只守不攻。 “因为我想要得到你。” 听到此言,刀势一滞,叶知礼回转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长刀铿锵一声,落到地上。 “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杀了我吧。” 蓝光映照下,师妹的脸色苍蓝,眼瞳仿佛也是淡蓝色。 “师妹……” 叶知礼望着她的脸,不禁愣住。 “师兄,我要出招了。” 岳千年轻轻拍了拍叶知礼的右肩,等他回过头时,人已来到师妹的身旁,棺内只剩一段段的雪蚕丝。 “你怎会!” “师妹,多谢了。” “师兄,对不起。”她对着岳千年说道。 叶知礼这才明白,原来她出招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是为了割断雪蚕丝。 他见到两人一片和睦的景象,心中不禁妒火中烧。 岳千年活动了一下筋骨后道:“师兄,我这次不再留手了。” “笑话,我需要你让?” 叶知礼怒意更盛,双掌狂舞,整艘船竟旋转着向上空飞去。 岳千年笑得几乎后仰:“你用小挪移法操纵这船,难道不嫌麻烦?” “你休想出去!今日我必杀你!” 叶知礼手臂停止挥动,船身暂时一停,就在停顿的刹那,他的双拳快速击出,一口气打出一百来拳,击出的拳风宛如一头鲸鱼。 怒鲸拳! 这本是天澜派第一杀招,此招发出,除非对手实力远胜于己,则不死也残,绝不能毫发无伤。 这世上没有人能在怒鲸拳下毫发无伤。 如果有,那只能是岳千年。 岳千年一手抓住师妹,一手抓住毒娘子,跳下正在下坠的船只。 叶知礼站在已被轰得破烂不堪的船上,望着岳千年下坠的背影,愤怒地握紧了拳。 “不可能,你不能远胜于我!” 他这一生算计,只为强过一人,如今虽将天下人都算计,可唯独奈何不了这一人,即使坐拥天下,心中仍感到苦闷与愤怒。 … 岳千年没有入海,就在他将要落海时,一块厚厚的木片落在了他的脚下。 那木片很长,可以容纳三个人站立。 那是他特地用小挪移法移来的。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黑暗,此刻大海也将苏醒,迎来世间第一缕阳光。 他又握住了云梦的手,已有多久未曾握住了呢? 云梦在笑,宛如多年前一样。 十多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但有些事永远不会改变。 他很欣慰,正想着以后的快乐时,突然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后背。 “呃” 他扭过头看到毒娘子正在朝他笑。 “岳千年,你可知道我是谁?” 毒娘子的声音变了,变得像另一个人。 岳千年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她的声音,只是已想不起来了。 刀上有毒,他已思绪模糊。 《献金杯》7.青春永驻 “你!” 云梦已没了刀,此刻她与凶手中间隔着岳千年。 “放心,他现在不会死。你也不会。” 毒娘子五指在脸上一抹,竟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猫一样的脸。 “你是!” 云梦见过她,却忘记她叫什么。 “我的第二十个名字是叫秋夜雪。” “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如果要救他,就跟我一起去找宝藏。只要服下长生果就可以救他。” “你!” 她想问为什么要杀他,又要救他,但是还没说完,秋夜雪便回答了。 “他是一个有趣的男人,这世上的男人有趣的不多。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听话。” “……” 云梦想要反抗,可她知道自己与那女人的差距。 “好。” 她顺从地点下头,接着便接到了秋夜雪的命令。 “跳下去!” “跳下去?” “快!” 云梦见秋夜雪将岳千年丢到水里,忙跳了下去。她正想要将岳千年托起,背后中了一掌,整个人立刻昏倒。 当她醒来时,已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 大殿上的匾额上写着“水晶宫”三个字。 匾额光滑洁白宛如白玉做成。 “醒了?跟上来吧。” 秋夜雪从后面走来,岳千年竟乖乖地跟在她后面。 云梦见岳千年背上的伤已痊愈,终于舒了口气。可是他两眼无光,看也不看她一眼。 “推门。” 秋夜雪在命令,岳千年便照做。 他用双手灌注内力,使劲推开金灿灿的殿门,里面金光耀眼。 金马,金人,金衣……数不清的黄金堆放在内。 “走!” 秋夜雪走在前面,岳千年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云梦只得跟上去,跟在岳千年的后面。 “把金杯放到佛像的手上。” 秋夜雪来到一个金佛面前,那金佛雕刻地栩栩如生,一手做举杯状,手上却没有酒杯。 岳千年照做。 酒杯放好后,佛像眯起的眼睛仿佛睁开了半分,随即佛像竟动了,他缓缓向左旋转,露出了一个红木做的门。 “你先进去。” 她对云梦说道。 云梦只得走到前面,经过岳千年时,看到他的双眼仍旧无神。 云梦打开木门,门内顿时冒出一股绿气。 绿气打在身上,云梦顿感浑身发烫,如被烧伤。她就势向旁一滚,倒在地上不再起来。 秋夜雪见岳千年脸上没有丝毫反应,这才缓缓掏出碧落青灯。 碧落青灯一出,绿气便被吸纳进去。 绿气消尽后,秋夜雪才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后,岳千年才跟了进去。 走过一道长长的石阶之后,便来到地下世界。地底很宽,中央有一个水池,池中飘着无数莲花的花瓣。 秋夜雪掏出碧落青灯摇了摇,岳千年后背的伤口处钻出一只绿色的小虫。 岳千年的眼神忽得有了光亮。 “你……” “你要用小挪移法从众多花瓣中找出假花瓣。” 岳千年望着眼前的花瓣之海,不免尴尬一笑。 “你说的是真的?” “凭你的眼力难道看不出真假?” “就算我眼力好,可我刚刚受了伤啊。状态不佳。抱歉,抱歉。” “你想不想救你的师妹。” “我师妹怎么了?” “就在刚才她已中毒濒死。” “在哪里?”岳千年左右张望,十分焦急。 “上面。” 岳千年正要上去,秋夜雪冷冷地道。 “这世上只有长生果可以救你二人。放心,只要你助我得到驻颜花和长生果,我会分一点给你们。” 岳千年咬了咬牙,恨恨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或许有呢?” 秋夜雪在笑,嘲笑。 “如果我告诉你这里面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一定是不信的。对吧。” 秋夜雪仍在笑,但笑得有些勉强。 “怎可能!” “你趁我与师兄交手之际换走了毒娘子,是不是?” “没错。那又如何。” “我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这秘密的。” 秋夜雪冷冷地看着他,表情十分不屑。 “你定和那叫毒娘子到毒神会的黑衣人脱不了关系,是不是?” 秋夜雪的眼眸已发生了变化。 岳千年看在眼里,得意一笑。 “你就是那黑衣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 “你定是毒神会真正的掌门人。” 秋夜雪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岳千年盯着她的双眼,缓缓道。 “当时我师父为我传功之前,特定接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是不是!” 秋夜雪没有回答,但是从她放大的瞳孔中便可以知道答案。 “你才是真正杀死我师父的人!” “你疯了。” “当时师父为我传功时,便感到异常,但他修为深厚,强行将毒素与内力分开,毒素全部纳入自身穴道,内力却传给了我。叶知礼杀死师父时,他早已性命垂危。” “就算是,你又能如何?” “我从不想与女人争斗,但你终于给了我一个理由。” 秋夜雪摇了摇碧落青灯:“你难道忘了你的性命正掌握在我的手中。” “我岳千年的性命向来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岳千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盒。木盒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闻来心旷神怡。 秋夜雪望着那木盒,惊讶地捂住了嘴。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的?” “就在三天前。” “不可能,你没有碧落青灯,怎么可能进来?” “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绝对的。总有与碧落青灯相似的毒具。” “你既已经得到这东西,为什么还要到这岛上来?” “当然是为了碰碰运气。” “碰运气?” “看看你会不会露出马脚。” “你很早就开始调查我了?” “当然。我总得给师父一个交代。” “那么,你将我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唯一摸不准的就是你的杀人原因。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师父?” “你可知道金杯是谁给他的?” “难道是你?” “没错。”秋夜雪恨恨地道,“我本想将一切与他分享,他却要独吞这宝藏。难道还不该死。” “不可能,师父绝不是这种人。” “世上很多事都不是绝对的,每个人在不同人面前自然会扮演不同的角色。而他在我面前,则是薄情寡义的人!” 岳千年在听,当一个人情绪激动时,你只有听着。 等到她情绪缓和后,他才说话。 “既然如此,你走吧。” “不行,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你看上去并不老,这些东西对你真的有用?” “我为了维持这副模样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知道吗?要不是我走火入魔,怎么会被帝女阁的人抓住,成为人尽可夫的妓女……今天你必须将它们交给我。” 秋夜雪竟一把将碧落青灯丢到地上,青灯破碎,漫出一阵青雾。 她张口一嘴,青雾竟化作万千青剑刺向岳千年。 碧落剑围! 传闻中毒神会的最强杀招。 突然铃声一响,岳千年周身红潮涌动,红潮中仿佛涌动着无数刀剑。 血魂铃! 岳千年竟拿出了唯一可以匹敌碧落青灯的血魂铃! “你!” “借来的,到时候会还的。” 红芒胜过青光,战斗片刻结束。 只有岳千年一个人走了出来。 秋夜雪被青灯反噬,丑陋不堪。 一个在意自身容貌的人,毁容就等于死。 岳千年没有得胜的快感,他本不想来,但她不该算计师妹。 师妹自然得救了。 有了驻颜花和长生果,他们战胜了衰老。 岁月无法与他们为敌。 至少是现在。 恶人有恶报 谢老大爱猫,爱黑猫。 他的家里就有十几只黑猫,每只猫身上没有一根白发。 他爱它们的时候,会亲自去买鱼喂它们吃。 就算是松花江的四腮鲈鱼,只要他想要,一天之内就能得到。 那个时候正是荒年,有的穷人连糠也吃不了,要吃观音土。但是他的猫不愁吃喝。 当然,正如他所爱的其他东西一样。 当他不爱的时候,他可以很残忍的对待它们。 有一天,他在地上看到了一粒老鼠屎,他二话不说便命下人去拿麻袋。 麻袋一来,所有的猫都被装了进去。 “把这些畜牲丢到外面去。” 他大手一挥,下人奉命行事。 所有的黑猫都被丢到街上。 有人看上了那些猫,但是没人敢去收留它们。 黄石镇的人都知道,谢老大就算厌倦了他的玩物,也绝不想让别人得到。 曾经有个笨蛋以为自己有点功夫,有些钱,叔叔是县令,舅舅是镇边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样的身份可以跟他比一比。 于是他偷偷将谢老大不要了的青楼头牌收了做妾。 他还办了一个宴会,请了所有他认识的有身份的人,还让三百名死士守卫在他的院子外。 就在宴会的当晚,所有人都在庆祝他的时候,谢老大也来了。 死士们竟让他进来。 不仅是死士,就连他的那些朋友都给谢老大让坐,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 最后他没有死,不过也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你的朋友不再是你的朋友,你的手下不再是你的手下。 那么你一定要离得他越远越好。 毕竟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谢老大就是这种人。 可他居然被人得罪了。 原因竟出在这群黑猫上。 … 严格说起来,范萍不爱猫。 他觉得猫会掉毛,收拾起来很麻烦。 但是当他在黄石镇看到袋子里有一群黑猫时,他还是收留下来。 他只是路过这儿,身上的干粮也不多,所以他去客栈找掌柜,想让他想点办法。 “我劝你还是哪儿来的放哪儿去,免得惹祸。” 随后掌柜的就跟他讲了谢老大和那笨蛋的事。 这是唯一可以讲给别人听的事。 识相的人该知道怎么做的。 可是范萍好像并不懂,他像个傻瓜似地笑了。 “我就收留几只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掌柜的也在笑,笑着让他带着这些猫出去。 去哪儿呢? 范萍在这镇上没有熟人。 他正犯愁的时候,一个衣裳华丽的人走到了他跟前。 “我家老爷找你,让你把这些猫放回原处。” “你老爷是谁?” “谢。” “不用谢。” 那人看着他,像在看呆瓜。 “你有什么背景?” “背景?” “没背景会死的。” “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死?” “你不要管这猫的事。” “我不管也可以,你帮我把它们养大?” “放着不管就可以了。” “它们有的还很小,怎么能完全不管?既然养猫就该……” 那人简直像看到怪物一样,吓得立刻跑远了。 范萍笑了,他居然可以靠说话就能吓跑人。 可那不算什么吓人的话啊。 遇到有苦难的人,他都要救一救,何况这些猫。 就在这时,街上远远地传来敲锣声。 大街本来还有些人,但在听到这锣声时,都像见到鬼似的,跑远了。 大街上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风吹过,冷风。 远处走来了一个黑衣人,那人双手各缠着银色的丝线,走起路来,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有十种方法杀你,你选一种吧。” 那人竟变戏法似地掏出了许多东西,都是些刀,剑,毒药之类的东西。 “是谢老大让你来的?” 那人点头,不再说话。 他是来杀人的,不用说很多话。 “就因为我收养了他的猫?” 这次他连头都懒得点,已经开始伸出右手了。那模样仿佛要将他掐死。 平时他只用右手,右手捏住脖子,咔擦一声,从不失手。 “太欺负人了!” 他还未出手,范萍竟率先出手了。 他一指点在那人的胸口,那人便动弹不得。 “你竟会点穴!” 那人发现自己还能说话后,立刻发出一声怪叫,那声音就像猫头鹰的叫声一样。 “你要想活命,就把我穴道解开。” 范萍没有听,他捡起了一把剑,然后将毒药喂进了那人的嘴里。 如果一个人会为了别人做好事而杀他,那这个人也可以去死了。 这是他的为人原则。 何况他已看出这人的身上背了许多人命。 喝了毒药的人总是会害怕的,即便那毒药是他自己的。 那人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大侠,我无常鬼袁石刚才所有得罪,在这儿向您赔礼了,您能从我怀里掏出一个黄色小瓶吗?解药就在那儿。” “好。” 范萍掏出了小瓶,袁石立刻松了口气。 “我给你十万两,你饶我一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角忽然喷出一口血,随后整个人七窍流血。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范萍侧身避开,但仍被剑气扫到,连退二十步才化解了那刚猛的剑气。 一个独眼的剑客落到袁石的头前,他的左手握着一柄红光闪烁的剑。那剑竟是用红宝石打造而成。 “江湖上能够避开我这一剑的人不多,你到底叫什么?” 范萍没有回应,当一个人可以杀死你的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也出剑了,不过剑是掷出去的。 当剑掷出后,他的人也不见了。 那个独眼剑客挡下他的飞剑后,整个人镇住了。 “居然是他!” … 谢老大很生气。他从未见到有人能活着从他最厉害的手下勾魂剑章越的手上溜走。 这是第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是谁?” “印象中只有瀚海飞鹰范一扬才会这招“电光火石”。” “他是吗?” “可能是!” “为什么不确定?” “他逃跑时用的是“烟云步”,那是北冥神女南宫萍的独门轻功。” “他会不会是他们的儿子?” “绝不可能。那两人一个只在塞北,一个永居江南,绝不可能认识。” “那你怕什么?难道你真的杀不了他?” “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还有很多功夫没有使出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你怕的人。” “如果没有,我的眼睛也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谢老大已点头。 没有谁是生来独眼的。 “那就加派人手吧。黄泉组的人跟你去。” 章越颇感喜出望外。他知道黄泉组是谢老大最强的精锐死士,每个人的身手虽比他差一截,但是他们最喜欢拼命。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敢于拼命的人总是可怕的,更何况一群呢。 在黄石镇上还没有谢老大找不到的人,所以他们找到了范萍。 他们见到他时,他正在一条僻静小巷里放飞一只信鸽。 信鸽飞到天空时,他们才出现。 “你们知道信鸽是给谁的吗?十二英雄会。” 十二英雄会是最近才成立的一个组织,听闻里面只有十二个人,但是各个都任侠仗义,嫉恶如仇。虽成立没多久,却早已侠名远播。 “你以为他们能帮你?” 章越冷笑了数声。他一般不这样,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如此。 听说没有一个恶人能够逃过十二英雄的联手制裁。 谢老大虽然手眼通天,但他能成为那个例外吗? “你猜错了。我求他们的事不是惩治谢老大,而是替我报仇。勾魂剑的命还是可以收的。” “是谢老大安排的。” 章越已有些慌。 这世上很少有人不怕死,尤其是那些只会杀人的人。当他们知道自己也会被杀后,他们会更怕死。 如果他不怕死,他就不会成为独眼。 无论一个人武功多强,当他心慌时,便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把短剑已插入他的喉咙。 … 谢老大也慌了。 他派去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回来。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安越来越重。 当一个人总是拿剑威胁别人时,你若将他的剑拿掉,他会比别人更怕。 他当然还可以召集几百个,但是他们能像黄泉组那样拼命吗? 他不敢去想这答案,这答案会让他发疯。 当他快要崩溃的时候,他见到了范萍和他的黑猫。 “谢老大?” 谢老大只有点头。他已暗中发出信号,但没有人进来保护他。 “你改悔么?” 谢老大重重点头,为了活命,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哪怕现在要他吃屎,他也会去做。 “阁下究竟是谁?” “我叫范无畏。” “原来是十二英雄会的七当家,久闻大名,久仰……” “客气的话就少说吧,你现在就去赎罪,一年之内赎完罪,我就饶过你。” “好!只是不知要怎样赎?” “首先给这些猫找户好人家吧。” 范无畏将肩上的麻袋轻轻放到地上,袋里传来小猫喵喵叫的声音。 “是,是,是。来人!” 没人应。 “你的手下全被我吓跑了。你自己去一趟吧。” 谢老大心里气得直骂娘,但脸上仍旧带着笑。 “好!” 他弯腰去捡布袋,忽然,他手一扬,竟将那装有小猫的布袋一把提起,砸向范无畏。 那群小猫还有些重量,可在他手中却宛如羽毛一样轻。 一袋扫过,范无畏险险避开。 喵。 袋子忽然松开,那些黑猫全被甩飞到外面。 范无畏身形飘飞如烟,纵横腾挪间,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住了所有的猫。 猫虽接住,但人已跑了。 范无畏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有些人想不开呢。” … 谢老大在密道里急急而奔。 像他这样的人家怎能没一条密道? 有些人一直会为自己留条后路。 只要还活着,就能报仇! 他已能想到至少十件复仇的方法。 只要还活着,他就可以实施。 他还有一个朋友,一个绝不会背叛他的朋友。只要见到他,他就可以东山再起。 他是这样期待的。 他出了密道,花了两人时辰才到密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 此时已是深夜,天上没有星星。 小木屋里透着点微弱的灯光。 他推开门,就见到了朋友。 死了的朋友。 朋友吊在房梁上,对面的墙上用血写了几个字。 “你改悔吧!” 他哭着将朋友放了下来。 风吹灭了蜡烛,屋内漆黑得不见五指,谢老大用吊死朋友的绳索上吊死了。 人生何所求 残秋,枫林如火,红似血。 白无求步行枫林中,酒壶在手,壶中酒未干。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他喜欢枫叶,喜欢红。 他今年二十五岁,但满头多是白发。这是为了练暗杀道最强杀招“心杀“而付出的代价。 心杀,杀心。 一个人的心若死了,发又如何不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反复念叨着这千古名句,眼神落寞,完全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你终于来了!” 三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三人一身红衣,呈品字形将他包围,三人手中虽然不带任何兵器,但是漫天杀气却搅动得四周枫叶离枝高飞! 枫中人,枫下死。 白无求当然认识这三人。 枫三先生是暗杀道排行第三的高手,三人本是三胞胎,心意相通,尤其擅长在枫林进行暗杀活动。 他是奉命来杀他们的,只有杀了他们,才能知道这次真正的暗杀对象的名字。 枫叶未落,三人已出手。 没有人看清白无求是怎么出手的。 但是那三人却纷纷向后倒飞,重重地摔到地上。 白无求本可杀死他们,但是没有。 作为暗杀道排行第二的人物,他理解杀手的无奈。 掌声响起。 一个身穿红衣的肥胖商人从枫林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带剑的黑衣人。一人脸上戴着牛头面具,另一个则戴着马脸的面具。 “你没有杀死他们,可见你尚有情,并未达到无心无情的最高境界。” “即便如此,我一样可以杀人。” “说得好,那么现在就去杀那个人。” “杀谁?” “史云路。” “史云路?听说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力想要重振朝纲,造福天下,是个好官。” 胖商人嘿嘿冷笑道:“你可是糊涂了,难道忘了暗杀道的规矩,只要给足银子,谁都可以被杀死?” “他若死了,这天下岂不……” “你今日真是醉了,天下局势又岂是你我能左右。不要想太多,去做!” 白无求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厌烦,牛头马面立刻上前一步,两柄剑闪电般出鞘,化作漫天剑影,似是要将他搅碎。 胖商人嘿嘿冷笑道:“牛头马面,黄泉下见。这两人虽不在暗杀道排名中,但是杀的可都是暗杀道上的名人!你眼露犹豫,该杀!” “呃!” 胖商人话音未落,剑影散去,两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化作冰凉尸体。 “萧老大,无论如何,忠臣绝不该被暗杀而死!” 胖商人脸色微变,赔笑道:“也是,也是。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上头有人要置他于死地,我又能如何。” “谁要杀他?” “也是一个忠臣。” 白无求微微一愣,见胖商人的眼睛不住朝地上两人的尸体瞥去,不觉也向那望去。 两人的尸身竟逐渐腐烂,浑身却散发出一种甜甜的香味。 白无求脸色微变,想到一种无比厉害的毒药,立刻转身飞奔。 “逃是没有用的,早在你杀死他们时,蜜心尸毒已进入你的体内,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白无求当然听说过蜜心尸毒的厉害。此物只要闻到一点,便能使全身真气尽失,若是沾上,浑身便会化作一滩香甜的血水。 此刻他已感到有至少三十人尾随在自己后方,只要放慢脚步,立刻便会被追上。 凭他现在的力量最多只能再发出一招。 他虽有把握杀死这一批人,但以萧老大的谨慎,来的肯定不止这一批。 该如何应对? 自己死去本是小事,可是如今看来,史云路危在旦夕。想到这为国为民的一代贤臣有身死危险,白无求放声长啸。 心杀再次开启。 身体机能迅速攀上巅峰,出招只在一瞬。 此刻他对周围一切无比熟悉。 身后共三十二人,每个人身上都释放出或大或小的杀气。 对于进入心杀状态的白无求而言,可以凭借杀气了解他们的功力深浅及杀人本事。 三十二人都是内力高强的好手,其中十二人以刀术见长,十人擅长用剑,另外十人中有的会暗器,有的会毒,更有人会以瞳术杀人。 三十二个名字在他脑中浮现。 萧老大真是大手笔,竟动员了暗杀道上一半的高手对付自己。 但,他又何惧? 即使在中毒的情况下,也没有人看清白无求如何出手的。 三十二人横尸地上时,白无求也倒在了地上。 施展心杀之后,体内的经脉已逐渐被毒素蚕食。 萧老大走上前来,此刻他全身被铁甲遮得严严实实,更显得臃肿肥大。 这套盔甲名为“百全铠”,是天下第一匠方百关最得意的防具,就连最强的火铳也难以洞穿。 “小白,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大,你为什么要逼我?”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可得罪不起上面的人,既然你不愿意,只有去死!” 白无求见萧老大走到一边,蓦然又有一股杀气从远处传来,便知凶多吉少,只有闭目待死。 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身子被人抱了起来。 “是你!” 白无求睁眼一看,却见枫三先生中的一人抱起自己向远处奔去,另外两人正在与一个头戴猪头面具的白衣胖人交手。 白无求脑中瞬间想起一个名字。 猪公子! 此人位居暗杀道第四位,身体虽然重达三百多斤,但是动起手来却矫捷如同猿猴。 猪公子数招间已占据优势,枫三先生中的两人顿落下风。 抱住他的那人也不知是枫三先生中的哪一位,此刻竟没有回头看自家的兄弟。 “你不去救你兄弟?” “……” 那人没有说话,只顾向前奔行。 “你当知道咱们暗杀道是不兴欠人命债的,我不会回报你。” “你救我,我救你。彼此无债!” 那人冷冷地说道。 “我已中毒,不久便会成为废人。你又何必救我?” “有一个人一定能解你的毒。” “你说的难道是鬼医彭舟?” “没错。” “听闻他专治半死不活的人,可他居无定所,怎么去找?” “他现在一定在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上林。” …… 上林,湖心亭,四十来位江湖人集结一堂。 白无求认得这里的每个人,他们都是暗杀道中出名的人物,大多排名在一百以内。 此刻他们每人头上都顶着一个酒杯,酒杯中盛满了黄水,隐隐有尿味传来。 他们围绕在一个矮小的黄脸医者身边,那人大约五十来岁,头发一半黄一半白,一对精芒闪烁的眼睛不住朝枫三先生瞥来。 “我号称鬼医,只医鬼,不医人。你怕是找错人了?” “他再过不久就要化为鬼,难道也不行?”枫三先生淡淡道。 “他想成为鬼还需要些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你真的不救?” “不救?” “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彭舟咧开干枯的嘴唇,嘿嘿冷笑。 一群人将白无求和枫三先生围了起来。人人摩拳擦掌,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枫三先生叹道:“算了,人各有命,我想托你给史大人带句话。” “什么话?” “萧老大要对史大人不利。” “这有什么,暗杀道上的人如今都已盯上了他,听闻就连千面修罗也已出动。此人在暗杀道排名第一,三十年来从未失手,他既已出手,史云路便等同死人。” “不,你若救了他,合在场各位的本事一定可以将史大人救下来。” “史大人衷心耿耿,不该这样死去。” “大辰气数已尽,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还不如归降蛮族。”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 “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你们还没看清吗?自从崇皇帝死于梅山,大辰就已经亡了。” 白无求瞪了说那话的人一眼:“无论大辰能否复兴,我仍想让史大人活下去!” 彭舟打量着他,随后叹了口气:“可惜,就算治好你,也胜不了千面修罗。” “听说你有一门奇术,能够消除人的感情,是不是?” “的确如此。” “如果你能让我达到无情无我的境界,我便可施展心杀最强威力。” “心杀当真如此神奇?” “你一试便知。” 彭舟沉吟片刻后,悄悄凑到他跟前:“试试就试试。” 随即拉着他走进小屋里。 ... 仍是秋天,天上下着小雨,史云路正在提笔书写文天祥的正气歌。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还没写完,一人从远处奔来。 “报,马大人派人送来消息,有人将刺杀大人。” 史云路停下笔,抬头看着来人。 “替我送信给马大人,叫他不用担心,我可以应付。” “是。” 来人正要离去,突然门口出现一个头戴鬼面的黑衣人。 “何方刺客,快快投降!” 送信士兵大叫一声,正要拔剑击敌,突然后颈一凉,随即跌倒在地。 那人朝史云路缓步走去,史云路不为所动,竟放下笔朝他走去。 那人冷冷地说道:“你不怕我杀你?” “人固有一死,我今日若必死,怕与不怕又有什么分别。” “你若向我求饶,我或许能留你全尸。” 史云路淡然一笑道:“本官从不求饶,要杀便杀吧。” “好!” 好字还未说完,黑衣人剑已刺出,就在剑即将刺进史云路喉咙的时候,突然身后风压迫体,一根纤长的手指从他脖颈右方伸出,只一弹,长剑便向后弯曲,剑尖转向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陡然撤剑,身形瞬移十步,退到门槛边。 “你要拦我?” 等到白无求从史云路的身后走出,黑衣人才开口。 “我想试试。” 白无求一步便冲到黑衣人面前,双拳齐发,漫天拳影铺天盖地朝黑衣人涌去。 黑衣人拳接肘挡,手脚并用,堪堪抵住攻势。 白无求忽得左拳为掌,右拳作爪,左掌飘渺无踪,右爪阴狠霸道。 黑衣人额头已涌出汗滴,逐渐疲于应对。 就在这时,白无求忽感身后泛起一阵杀气,接着后背被利刃贯穿。 “你是谁?” 白无求转身倒地,“史云路”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你若听话,便不会如此。” 萧老大从阴影处走出,来到白无求的脚边,冷冷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白无求惨笑一声,随即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外跑来一群黑衣人,领头的说道:“报,史云路被一群暗杀道的人救走了。” “怎么会这样!啊!” 萧老大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不住从胸口涌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白无求竟站在他的对面。 千面修罗与一干手下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击杀。此刻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竟练成了心杀的最高境界,哈哈哈,没想到鬼医那老东西竟会救你。”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比起钱财,还有更重要的。” “你既然已无情无我,为什么还在意他人的生死。看来心杀这武功仍有破绽。” “或许吧。但这样也挺好。” “你要杀我?” ”要害史大人的是谁?” “我不说。” 萧老大嘴角溢出血来,随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白无求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已身中奇毒,无力回天。 这永远是个谜了。 伤魂那一剑 凡是江湖上有眼睛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吕燕秋的剑是何时出鞘,又是何时归鞘的。 人们只知道,当他佩剑站在你面前时,你便已踏入了鬼门关。 有人说:作为夜城城主的私生子,他注定无法继承城主之位,所以才将一生奉献给剑。 有人说:作为云城城主的准女婿,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不被他岳丈看轻。 还有人说:他曾喜欢过一个女子,可那个女子却被一个高手抢走了。他是为了报仇,才练成这身本事的。 江湖上人多嘴杂,关于他练剑的各种原因都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爱剑,痴剑而已。 三月初三,本是个极普通的日子。 但是对于吕燕秋来说却不一般。 十七年前的这一天,他初次习剑,误伤了兄长,被父亲呵斥,三年不许习武。 那时他就知道,无论他多优秀,也不可能得到父亲的赏识。从此他很少说话,但背地里还是在偷偷练剑。 他以为只要本领高强,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他厌恶的地方。 十年前的这天,他遇到了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将他打晕,并将他带到了一个秘密山洞。 老乞丐告诉他,要传他天下第一的剑法。但是当他真的天下无敌时,得替他做一件事。 他同意了。 如今,没人能在他的剑下获胜,那个老乞丐也该来了。因为三月初三快到了。 三月初三这天夜里,吕燕秋来到当初见到那乞丐的地方:“思过室”。 那老乞丐果然站在屋内。 他竟比十年前看上去更年轻了,佝偻的身体也变得十分挺拔,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 “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吗?” 吕燕秋冷冷地问,仿佛早知道答案似的。 “你不用管这些,是时候替我做件事了。” “什么事?” “杀掉你的父亲!” “不可能。” 老乞丐转过身,正对着他,两眼精光闪烁,周遭寒气袭人,仿佛瞬间进入了冬天。 “他对你无恩,你又何必念父子之情?”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好!有孝心,可惜你空有孝心,他却要派人杀你。” “怎可能!” “作为私生子,你的光芒太耀眼了。已经有人建议推举你为夜城的城主。” 吕燕秋低下了头。他的确听到过这样的传言,但他清楚,父亲是不会将城主之位传给他的。他毕竟只是一出生就没有母亲的私生子。 父亲连母亲的名字也没有告诉过他。 “他对你不仁,你大可对他不义。” 吕燕秋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准备走出去。 “你想去送死吗?” “我大可以离开。” “天下虽大,但凭他的势力,若要找你,你逃不掉。” “到时候再说吧。” “哎,你可知我为什么找上你?” 门离吕燕秋更近了,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将它推开。 “一切都是你父亲的安排。” 脚步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我本是你父亲派来试探你的。” “哦。这么说,我过关了?” 吕燕秋的眼神更冷了。 “当初他自认为对你有所亏欠,所以让我来教你武功。可你进步太快,成就太高。你兄长害怕了,求他派人杀你……” “……” 吕燕秋没有说话,当听到父亲要杀死自己的时候,作为一个孩子,他能说什么? “他本让我与你决斗,折损你的实力,再利用他找人特地打造的剧毒暗器来结果你的性命。”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我不希望你死。” “我还能活下去吗?” “你一定要活下去。” 老乞丐用左手搭在他的右肩上,这样他拔剑的速度会受到一定的干扰。 一股气流自老乞丐掌心传入他的体内。 难道他想化去他的内力? 吕燕秋望着老乞丐的眼睛,只有在他要杀人的时候才会去看那人的眼睛。 他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不忍,怜悯和爱,像父亲对独子的爱。 握住剑柄的手松开了半分,他想相信眼前这个人。 “你居然想将功力全部传给他,真是遗憾。” 门开了,夜城城主吕路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乌压压的人群。人人弯弓搭箭,箭尖绿光闪闪,定是淬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城主,就不能让他活下去吗?”老乞丐哀求道。 吕路退到一边,举起手,随后挥下。 万箭齐发。 人成了刺猬。 这人是老乞丐。 剑光闪烁,哀嚎声还未结束,剑光已停止。 乞丐与吕燕秋都消失了,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地月光在血泊中闪烁。 “为什么要救我?” 吕燕秋对着老乞丐的尸体问,他不求答案。 他还活着便是最好的答案。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是否复仇? 吕燕秋不知如何回答。 短篇小说《是我》 令黑虎门门主谢禹时感到最快乐的事,不是得到忽必烈的赏识成为南北黑道的魁首,而是能够降服媚神宗的宗主艾蕊。 艾蕊号称武林第一艳,身材丰满,虽已四十来岁,但由于习练《媚神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更善于从身心两方面让任何男人得到满足,无论名门正派还是黑道枭雄,多有她的裙下之臣。 但,就在三个月前,谢禹时率领黑虎门门下十凶攻破了媚神宗,完成了黑道难得的统一。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短短的三个月,令他不知黑夜与白昼。 他特地为她建造了一座高高的殿阁,效仿汉武帝,来了个金屋藏娇。 堡垒名叫销魂殿,里面黄金铺地,白玉为堂,美人盈室,酒香满屋。 这是只有他才能进入的地方,里面只有他一个男人,就算劳苦功高的十凶也不能进来。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准备进入销魂殿,远远地听到殿门内传来女人的欢笑声。 他透过昏黄的窗纸看到殿内一对人影正相拥缠绵。 他立刻大吼一声,全身像炮弹一样弹射入殿,撞破殿门后,正要与那奸夫交手,却见殿里只有艾蕊一个人。 艾蕊坦然站起身,从殿中心的温泉处走了出来。白亮的身躯足以吸引一切目光。 “你来啦。”艾蕊笑问。 “那个男人是谁?”谢禹时怒答。 “哪里有男人?” “不要骗我!” 谢禹时鼻中猛吸一口气,忽然右手一挥,手一摊开,掌心现出一根长发。 艾蕊脸上仍带着笑容,那笑容饱含着无限的风情,一般的男人都会被她的笑容俘获,忘记一切的忧愁。 “你怎么确定这是男人的,不是我的?” “感觉!” “就凭感觉?” “没错。” 艾蕊已缠上了他的身子,张嘴在他耳边吹气,鲜滑柔嫩的手指缓缓爬到他的脖子后面。 谢禹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享受。他知道她又在催发《媚神诀》了。每当如此,他总能得到大快乐。 “不要冤枉奴家嘛。” 嗲嗲的声音更增勾魂本事。 “说,昨晚是哪个男人在你的房间!” 谢禹时一反常态,没有奔赴温柔乡,而是掐住她的脖子,指尖深深嵌入她如花似玉的脖颈内。 艾蕊如花似玉的脸已苍白如雪,仿佛随时都会被他从鼻中喷出的热气融化。 “……” 艾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你还笑!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你舍得?” “好,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谢禹时望着艾蕊饱含风情的眼眉,缓缓松开了手,“来人,把池百事找来。” 池百事是黑虎门十凶之一,外号歪儒,位于十凶之首,是黑虎门的智囊,黑虎门一切大事都会与他讨论。 一个歪戴头巾,长得其貌不扬的书生停在了大殿的门槛前。虽然双眼被白布遮住,但他仍低垂着头以示恭敬。 “门主。” “找出密道!” “是。” 一声令下,不一会儿就来了数十人,人人手提铁锹,石镐立刻开始挖掘。 不一会儿便将密道找到。 “犬神!” “在!” 人群中一个方面尖耳,状如野狗的男人四肢伏地,奔行而来。 此人是十凶之一的犬神吴力,追踪寻人的本事天下无双。 “找出那人!” “是!” 男人手脚并用,直向地道奔去,奔入地道的瞬间偷偷瞥了艾蕊一眼。 谢禹时微微皱眉。 自从降服媚神宗后,他虽将媚神宗门人赏赐给有功的下属,以十艳配十凶,却将艾蕊囚为禁脔,似乎引起了这些人的不满。 一炷香后,犬神回来,拖来了一具男人的尸体。 那男人面容英俊,大约二十来岁,衣饰华丽。 谢禹时一眼就看出此人是泰山派的高手杜雷,当初黑虎门攻破泰山派时,此人率先投降并阵前倒戈,杀了他师父,泰山派掌门人问旭子。 “不是他!” 谢禹时一手叉住吴力的脖颈,将之按在地下。 “你竟敢骗我!到底是谁?” “是我。” 谢禹时望向声源处,却见一个农夫模样的人从密道走了出来,怯生生地举起手,缓缓朝这边走来。 此人是邪农易市戚,是黑虎门十凶之一,曾陪他征战南北,攻陷六派,劳苦功高。 “是我!” 又有一个拿着金制鼻烟壶的富商挺着肚子从他身后缓缓走来。 此人是奸商方利师,同为黑虎门十凶之列,一对铁算盘可以克制百兵,盘上飞珠也可做暗器,伤人于百步之外。 “是我!” 手提铁锹,身背铁盒的恶工杜绝也气势汹汹地朝谢禹时走来。 谢禹时从他握锹的手法,以及走路的姿势了解到他即将施展出他的必杀一招“鬼斧神工”。 谢禹时冷冷哼笑,护体真气瞬间流转全身。 “你们疯了?” 了字出口,谢禹时已接住掷来的飞锹,并借力打力,将锹上的冲力卸到两边,挡住了方利师的算盘与易市戚的手。 两人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就在此时,杜绝已抱起艾蕊朝远处飞奔。 谢禹时身形如风般飘至他的身后,一掌正要直击后背,背后忽然感到一阵杀气。 护体真气应机而发,却仍被利物贯穿了后背。 谢禹时闷哼一声,掌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拍中杜绝后背。 杜绝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人抱住艾蕊瘫软成团。 谢禹时扑倒在地,全身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跪伏,护体真气不住向外涌出。 这正是他最强的防御武技“虎守式”。只要施展,至少一炷香内不会死去,并可以做最强的一式反击。 “你们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背叛我?” “难道还不够吗?” 池百事轻摇折扇,说不出的写意自然。 谢禹时垂头冷笑,随后仰天大笑。 “原来是你!” “是我!” 谢禹时长啸一声,全身真气狂涌,宛如猛虎般冲向池百事。 “呃啊!” 就在即将奔到池百事面前时,他竟浑身猛地抽搐,栽倒在地,眼眶流出鲜血。 “怎么会!” 谢禹时凄凉地哀叫几声,蹬了几下腿后,撒手而去。 “我黑虎门虽是黑道,却也是汉人,此人甘愿为鞑子做狗,弟兄们可答应?” “不答应!” 在场的黑虎门门众一齐答道。 池百事满意地点头,将艾蕊的娇躯拥入怀中,随即走向销魂殿。 短篇小说《杀手》 风吹在他的脸上,可他却感觉不到风的抚弄。 当他在练剑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了。 他的世界中只有剑。 华丽,绚烂,充满死亡的气息。 他已不再年轻,但是他的剑术依旧精湛,有人说只要他参加云山论剑,一定可以夺得天下第一,但是他从不参加任何比试。 他的剑不是用来切磋的,是用来杀人的。 当他舞完一套剑法后,他便要去杀人。 作为一名杀手,不再年轻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终会有一天,连剑也握不稳。 当一个杀手,连剑也握不稳时,他只有死。 只有在舞剑时他才会忘记自己也会老去。 剑舞终究结束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衰老。 曾经他能一口气刺出一十七剑,一瞬间杀死十七人。 如今他只能刺出十三剑,虽然每剑都狠毒刁钻,招招毙命,但他并不满意。 高手的痛苦就在于无法战胜曾经辉煌的自己。 这次他要杀的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善人”吴麟。 只要有穷人的地方就会传颂他的善名。穷人们感激他,认为他是再生父母。可是他却要去杀他。 这就是杀手的无奈。 吴麟住的地方在城内一条僻静的小巷。繁华的大街上唯一的一间茅草屋里住着这位富可敌国的善人。 他只穿得衣衫褴褛,就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这里。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人。 房间昏暗,那人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 “这位大叔,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那人言语温和,仿佛永远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 “你是吴大善人吗?” 那人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准备就绪,剑可以从任何地方刺出。 “你真的是吴大善人?” “当然。” 他已走到那人跟前,剑却仍没有刺出。 这里虽然空荡荡的,但是对于感知能力超强的他来说,早已看到墙上十七个细小的孔洞。每个小洞后都藏有人。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是从呼吸来看,其中至少有九人的内力之强足以参加云山论剑。 若是一年前,他可以刺杀此人后,再刺杀冲出来的十七人,然后悠然退去。 可是如今他做不到。 他只有在他们冲出来保护那人时动手才有机会。但杀完那人后,他也将死在其中一人手中。 如果他想活命,就应该退出去。 可是他还是走上前,刺出了一剑。 那人没来得及惨叫,便倒在地上。那些人也从墙外冲了出来。 他杀死了十三人,最后被剩下的四人击倒。 他原以为会被杀死,可是却听到了掌声。 “不错,居然将我悉心培养的十三鬼杰全数击杀,你过关了。” 四人的身后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同样看不清模样,但是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吴麟。 吴麟又拍了拍手,墙后涌出数十人,有的拖尸体,有的扫地,还有的在熏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屋竟像刚才那样干净。 他被搬到了床上,身上的血已止住,但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一把尖尖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前。 “你的选择是?”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短篇《别黄昏》 黄昏。 江心沙洲有一小筑。 白天时里面空无一人,但到了黄昏,就会亮起一盏灯。 有灯就有人。 小筑的主人是江南叶家的大公子叶南心。 江南叶家财大业大,垄断了江南小镇上大半的生意。 叶家的“一叶知秋”和飘叶身法更是武林两大绝学。 叶家的三位公子更是人间龙凤。 大公子叶南心十七岁时便观遍家中藏书,经史子集,医卜星相,无一不通。 十八岁便自行在江边筑起这黄昏小筑,独来独往,试图窥探宇宙真理,了悟生命奥秘。至于家里,却不再回去了。 二公子叶北尘五岁时被武当天云子看上,收为关门弟子。八岁时打败天云子,此事轰动武林,人人引为传奇。 自那之后,天云子闭关修炼,掌门一职交给了天云子的师弟天华子。至于叶北尘的去向却成了谜题。 三公子叶寻从小规规矩矩,叶家家主叶源真对他最是喜爱,将飘叶身法与一叶知秋倾囊相授。本指望他继承叶家家主之位。 可是就在成婚的当天晚上。这个乖孩子竟逃得无影无踪。 有人传来消息,说他出现在北方大漠。叶源真为此找上黄昏小筑,想要让他的大儿子跟他一起去大漠看看。 一盏灯,两个人。 灯在动,人在沉默。 “心儿,你到底去不去?” “爹,小弟的身手在江湖中足可自保,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叶源真叹道:“你们的翅膀都硬得狠,难道家里是火坑,你们都不想回来。” “爹,我离家时已与你讲明了,这尘世的一切都使我生不出一丝快乐,只有独对黄昏晚景,才能略感快乐。请原谅孩儿不孝。” “你苦苦追寻天地至道,最终又能如何?” “家谱中有一位先祖便了悟至理,破碎虚空而去。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源真的面容凝重,眺望窗外黄昏。 “我连孙子也没抱到,难道就要看着你们一个个破碎虚空?叶家能够延续至今,绝非一人一代之力,都是先祖们苦心经营所致。” “二弟或许已明悟天机,我也早已弃绝红尘。三弟性格颇有人间气,他定会回来。” “你们就想气死我,是不是!难道人间一点也不值得你留念?” “自从观看到叶家地窖中的那个东西后,我便对人间无所留念。爹,你既然让我看到那东西,我又怎会甘心过这种繁琐的人生?” 叶源真连连摇头,苦笑道:“叶家家训如此,我又能如何?我当初见到那东西时,只觉得说不出的害怕,从未想成为它。” “可那毕竟是千年不坏的身体啊。” “纵然是已达到金刚境界,但毕竟是个死人,又能如何?” 叶南心望着西沉的斜阳喃喃道:“这世上可有不坏的事物?就连太阳也要消亡。” “你自困于此,每每独对落日,就能悟道?你可有收获?” 叶南心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微笑:“进来我的周身大穴隐隐无故跳动,或许不久便可见证成功失败。” “那你是不打算去了?” 叶南心点了点头。 叶源真转身离开,离开时黄昏已不在,只有无边的黑暗。 短篇《首阳诀》 黄昏。 瞎子站在白吃客栈的门口。他穿的像个叫花子,但右手上却戴着一个沉甸甸的金环。 白吃客栈的老板祝笑财迎了上来。他看到那金环,笑嘻嘻地作了个揖。 “这位客官,您想吃什么?” “我想吃人!” “可以,里面请!” 他脑袋可能出了问题,别人要吃人,他竟然还答应了。 瞎子坐到一张桌子旁,那张桌子很大,刚好可以放下一个成年人。 “阁下是清蒸还是油炸呢?” “生吃!” “好咧。” 祝笑财拍了拍手,一个跑堂的从帘布后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个盖子。 盖子很大,很圆。 难道这里面装的是人头? 盖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 如果要吃人,的确不应该被人看见。 跑堂的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 盖子里的东西也出现在面前。 不是人头。是个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轩。” 瞎子的鼻子掀了掀,仿佛嗅出了不同。一张马脸登时拉得更长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厨子们尽力了,可鱼儿太滑,抓不住。” “你手下的厨子杀鱼该有十来年了吧。” 提起他的厨子,祝笑财的脸上总是会扬起自信的笑容。“最多的已有四十年。” “这也抓不住?” 祝笑财笼着手笑道:“毕竟是江湖风云榜上的人物,棘手一些。” “我可是花了六十万两。” “放心。人办不到,就让狼去办。” “狼?” 瞎子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 “希望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绝对不会!” 祝笑财的眼神也锋利了起来。 …… 夜,夜已深。 暴雨倾盆而下。 白轩在马上。 白色的健马奔驰如风。 六个黑衣人在身后。 六匹黑马呈半圆状围了上来。 眼看就要接近他了。他的身子竟跳到了马上。 白光闪动。 一柄六尺长的弧形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六匹黑马忽得扬颈长嘶,每匹马的脖颈后都飞出一道血箭。 血箭射在马上的骑士胸口。 骑士纷纷倒地。 白光再闪,弧形剑不知所踪。 白轩再次骑在马背,扬鞭狂奔。 “呜嗷……” 远处传来了狼叫。 狼叫经久不绝,四周忽得刮起强劲的风。 白轩瞬间变了脸色。 他听说黑道中有一类人,经过特殊药物处理后,如同野兽一般凶残。最可怕的是如果闻到血腥味,凶性将大受刺激,往往不死不休。 如果被这种人缠上,即使是他也将难免陷入苦战。 正思索着,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气迎面扑来。 胯下白马尖声狂叫,眼神癫狂,如同发疯一般。 白轩长叹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白虹直冲向前。 白马跌倒在地,眼耳口鼻一齐喷出鲜血,颤抖了一阵便死掉了。 “白晨,永别了。” 三个披着狼皮的怪人从前面走了过来。三人五官扭曲,手臂过膝,眼中红芒闪动,远远望去便如人狼一般。 尽管那三人身上释放的杀气如一层层波浪,但白轩已冲到三人跟前。 弧形剑连番舞动,瞬间在每人身上刺出十三剑。 即使招招刺中要害。但那三人却浑然无事,反而扬脖长嚎,杀气顿时倍增。 三人一齐出掌打在白轩的剑上。 白轩长剑抛飞到半空,人也跌飞到地上。体内传来骨骼碎裂声,视线已模糊不清。 “呜嗷……” 白轩朦胧中看到那三人走了过来,随后不省人事。 …… 白轩没有死,他现在在锅里。 锅是寻常农户过年杀猪时专用的大铁锅。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除尽,整个人浸泡在血水中。 三个狼一样的人正蹲在远处,他们全身都被锁链拴住,但眼中仍露出摄人的凶光。 “现在这里装的是猪血,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嘿嘿嘿……” 墙壁居然说话了。 白轩知道定是有人在墙壁里安了一种传声装置。 他如果没有受伤定可以分辨出发声的位置。可如今他的肋骨至少断了八根,手脚全被扭断,唯一能够活动的只有脑袋。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白剑清到底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你是他的侄子,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以为他失踪后会来看我?” “难道不是?” “哈哈哈。” 白轩笑的很大声,仿佛他从未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即使浑身疼痛,他还是在笑。 “不要笑。” “你的老婆跑了之后,你会去找侄子谈心吗?” “……你真的不打算说出他的下落?” “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地狱岛的蝙蝠老人要你的命,但我不要。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我的命向来只由我自己做主。” “到了如今这地步,你也这样认为吗?” “我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 墙壁中传出惊讶的声音。 “没有你们,我根本无法突破。” 白轩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全身骨骼竟发出咯咯声响。 “身体居然复原了,这是什么武功?” “保密!” 白轩高喝一声,全身气劲暴涨,铁锅轰然一响,炸成无数碎片。整个房间被血雾笼罩。 碰的一声,屋顶破了个洞。 白轩从洞中爬出,来到屋顶。他正要运气跳到远处的屋檐上。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恭喜你练成了《首阳决》。” 白轩没有回头,脚中凝劲,箭一般向远处窜去。 砰砰砰。 屋顶被撞成粉碎。 三个狼人越出屋顶向白轩冲去。 白轩随手抓过路旁的树叶,一把把洒向身后。 狼人纷纷发出惨叫,倒在地上。身上全插满了绿叶。 绿叶在他手上竟比钢铁还要锋利。 “他一定知道白剑清的下落。” 祝笑财走到狼人的尸体边,望着白轩离去的身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 月轮静静地悬挂空中,像一只眼睛冷漠地窥视着天下的苍生。 白轩不知跑了多远,他的体力仍十分充沛。 这是《首阳决》带给他的好处。 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从今日起他在武道上迈出了新的一步,有望窥探江湖上少有人达到的“以武通玄”的境界。 他还年轻,又没有感情的困扰。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达成目标,成为像白剑清一样的绝代高手。 虽然他没有继承他的名剑“醉落魄”,也没有学到他的“落魄剑法”,但是他相信他已是强者。 以后也许会遇到更大的困难。但是他一定可以克服。 因为他毕竟是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二十的人物。因为他毕竟是第二个练成《首阳决》的人。 只要不被逆境打倒,你就是强者! 像狼一样歹毒的人也杀不死的强者! 《魔心百炼》肉身篇 晴朗的早晨,阳光以圣贤的姿态,无私地降临在人世间。 但总有阳光无法光顾的地方。 黑槐林便是其中之一。 上万株黑槐树宛如利剑般直刺天穹,阳光似也感到畏惧,竟不能在此地留下一丝足迹。 方业盘腿坐在林中的一间小铁屋里,全身半红半白,五官痛苦地扭曲着。 身为魔门十脉中实力最强的黑槐门的大弟子,他此刻正在修炼魔门第一奇功《魔心百炼诀》。 只要功成,便可超脱生死界限,破碎虚空而去。 身为魔门不出世的奇才,方业十七岁便练就金刚不坏体,全身再无罩门。 二十岁战败门主文泰峰,得以进入这间铁屋修习黑槐门十大秘技以及魔门不传的百项奇艺。 二十七岁精通魔门百艺,被称为有望中兴魔门的两人之一。另一个便是魔门十脉中实力仅次于黑槐门的赤灵宗宗主之女岳明珠。 如今他才二十八岁便拥有学习《魔心百炼诀》的资格。 此刻已是关键时刻,功成,破碎虚空,失败,爆体而死。 总之无论成功失败,他都不会在人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头脑中已现无数魔考,过往一切刻在心上的人,事,物纷纷出现,干扰心神。 人物如走马灯般来去,只有一个白衣赤足的女子倩影久久徘徊在脑海。 那是他的初恋情人,黑槐门门主文泰峰的女儿,他的小师妹文琳。 也曾竹马青梅,也曾耳鬓厮磨,也曾岁月静好。 可三年前,她得了一种怪病,最后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无法忘记那个月圆之夜。 他亲手将她的尸体埋葬在铁屋边。 自那之后,他远离男女情爱,专心研修魔门奇功,直至今日。 人死之后究竟会去向何处? 是魂消魄散,不留痕迹,还是转世投胎,再入轮回? 数百年来,无数魔门高手为了解开这个谜题,不择手段地尝试过各种方法。最终促成了魔门百艺以及魔门的无上宝典《魔心百炼诀》。 体内生死窍中传来连番异动,提醒自己正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后方。 冰冷的声音如同金属般撞击着方业的耳膜。 “徒儿,你尽力了!” 方业知道这是文泰峰的声音。 当感到全身的真气不住向外倾泻时,方业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中了他的圈套。 方业任由真气倾泻而出,也不运功阻止。 “师父,徒儿是你养大的,你若要徒儿死,一句话就可以,何必如此费力。”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文泰峰冷笑道。 “小琳究竟是怎么死的?” “女大不中留,留不住的,我宁可毁掉,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 “畜生!” 方业双拳紧握,全身杀气弥漫,运起魔门百艺中的“魔缩术”,身形陡然缩小成球,摆脱了文泰峰的利爪。 “无用!” 文泰峰双手化作漫天掌影,铺天盖地向方业打来。 此为魔门百艺中的“魔手百击”。 “碰。” 方业的后背猛地一缩,一放。一股无形气劲从背后利箭般射出,破开了掌影攻势。 此为魔门百艺中的“弓背刺”。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儿!” 文泰峰身形一晃,化出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攻向方业。 “双圣同行?” 方业正感愕然,胸口,后背同时挨了一掌。 咔擦。 方业感到全身的骨骼传来碎裂的声响,随后瘫倒在地。 “原来你竟有两人!” 倒在地上的方业望着眼前的四只鞋子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 两个文泰峰走到了方业的身边。 两人身形,相貌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只要细心去分辨,还是可以看出左边那个的眼神更加锋利无情。 眼神稍显温和的文泰峰继续说道:“《魔心百炼诀》向来只能两人一同修炼,但却只有一人才能成功。历代门主都是如此,你也不要怪我。” 方业再次感到真气向外流窜,不同方才的是自己全身血液也随着真气向外涌出。 他记得这是黑槐门十大秘技之一的化血邪手。 只要被这招击中,身体最终会脱血而死。 危急关头,方业脑中迅速回忆起《魔心百炼诀》中的句子。 “魔心百炼,百炼心魔,生中求死,死中求生,炼心驯魔,虚空可破!” 他忽然若有所悟。 世间一切磨难,根源皆出于本心,若本心不将之视为磨难,则便不算磨难。 就算如今明知被恩师算计,性命堪忧,但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于此必败之局中求得生路,才是真正的考验。 如何才能活下去? 此时脑中又浮现出了一段句子:“若无生命,何来死亡。若无死亡,何来生命。众生如环,凡眼难识。魔心开窍,永生可见。” 方业忽然福至心灵,仿佛一夕间明悟了天地至理。 众生如环! 若没有旧物的死亡,便不能成全新的生命。但死去的并非完全消失,否则如何能够组成新的生命? 他隐隐感悟到生死窍再次发出强烈的震荡,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随及失去知觉。 白光闪烁,方业凭空消失。 两个文泰峰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眼神温和的文泰峰道:“大哥,此子果然不同凡响。不枉小琳自愿以死助他成道。” 眼神漠然的文泰峰淡淡道:“众生如环,何来生死。” 《魔心百炼》精神篇 对常人来说,方业的离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在那一瞬间发生的事足以记录五车车书那么多。 在破碎虚空之前,他经历了无数的幻想。 他时而看到自己是一个辛苦工作的农民,时而发现自己是颐指气使的地主。 时而是嗷嗷待哺的婴儿,时而又是白发苍颜的老者。 这一秒还是金榜题名中状元,下一秒就变成迁客贬荒州。 他做过风流儒雅的公子,也当过贼眉鼠目的龟公。 他时而是男人,时而是女人,甚至有时不男不女,又男又女。 似乎人间存在过的职业,身份,他都体验过了。 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不知这荒谬的事情,何时才能结束。 难怪佛门将生,与老、病、死放在一起,认为是四大苦事。 有的人活着的确痛苦,所以才会有人自动选择死亡。 到底哪一种生活更让他感到快乐? 他不明了。 人生一场大梦,是噩梦?还是美梦? 他迷失在众生万相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方业!” 有人在呼唤他。 女人的声音? 是谁? 他觉得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方业!”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幻相消失,世界一片洁白。 是谁? 他看向来人,但看不见,无论如何催动真气,也看不清。 “还没想起来吗?” 不可能想起来。 他已忘了关于方业的一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但是听到那声音,心中会有一种锥心的痛。 “三十年来寻刀剑,几回梦里忆红颜?” 女人念了首诗。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春天,他和一个女人一起去看花。 那是不曾见过的花海,那是比花海还美丽的女人的笑。 他为女人写下这首诗。 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甜美的回忆之一。 他想起了她。 他泪流满面。 “还未勘破么?”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惋惜。 “这样可是不行的。” 白色的世界轰隆一声,转变为黑暗。 看不见希望的黑暗。 “虚空一破,万念皆消。” 他记得有前辈在秘籍上面注了字。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破碎虚空需要屏除一切情感。 或许只有不留念人世的人才想破碎虚空吧。 但是他还想见到她。 为什么要忘记她! 他有些后悔。 身体传来电击的痛苦。 看来破碎虚空即将失败。 他要爆体而亡了。 难道思念所爱的人就不能破碎虚空? 他顿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不对,魔门向来以率性而为,不信命运为宗旨,魔门前辈总是不断挑战一切不可能之事。 以千年来的魔门先辈的智慧难道还不能找出一个两全之法? 他立刻仔细回想注释中的所有字迹,顿时一行字冒了出来。 “吾辈先贤曾见有自虚空回返者忘却前尘,懵然若新生。因而忧惧破碎虚空须舍情也。遂作留情篇传世,以慰世间痴情者。” “无情得道,得小道耳,留情得道,方大道耳。留情法当如此……” 观毕《留情篇》,方业忽然生出一种感想。 创造了《魔心百炼诀》的前辈以及注下《留情篇》的前辈,都同佛祖,道祖,儒门至圣先师一样伟大。 他们都是爱着这人世间的。 儒门,道门,佛门,魔门应当曾有过一个共同的梦想。 都想要超越生死,摆脱上天赐予的命运,体悟宇宙的真相! 只可惜各有成见,不能一同参研大道,弄出个正邪之分。而他们自己又有三教之别。 想到这里,方业顿时心情开朗。 按照留情篇要求,将关于她的回忆通过真气注入潜意识中。 随即黑暗消散,光明复来。 破碎虚空去也。 《绚丽的一闪》上篇 那是烟花般绚丽的一闪。 一闪过后,生命消逝,罪恶长存。 他不喜欢杀人,只是想看那一闪。 由自己带来的夺目光辉。 虽然罪恶,却美丽异常。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一闪更让他心动。 尤其是被称为正道巨擘的杜骏声也死在这一闪之下时,他顿时觉得紧张又刺激。 杜骏声名满天下,他手下人才辈出,其中有八名弟子在江湖上都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杀人从来不用二十招。 这八人中又以万晓玉为第一。 传闻他的实力更在杜骏声之上。 他能替他报仇吗? 想到这里,他颤抖了。 兴奋的颤抖。 … 君子堂位于小西山的半山腰。 君子堂里只收君子,堂主杜骏声更是君子中的君子。 江湖上的人提起杜骏声,脸上都会扬起亲切的笑容。 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困难都可以找他。他一定帮你解决。 没有他,世上不知道多少人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诉。 可是就是这样的大好人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第一个发现杜骏声尸体的是悦来客栈的店小二。 那天天还没亮,他刚好从赌场出来,准备回客栈。穿过一条小巷时,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味道是从水缸里传来的。 他走近一看,就看到了尸体。 如果一个店小二看到了一个尸体,而且那尸体还是个江湖名人。那么整个江湖一定也知道了。 万晓玉当然也知道了。 他正在马上。 骏马疾驰,奔向悦来客栈。 这马是汗血宝马,脚力比寻常的马快上不少。 因此同门随行的人都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他一个人先到了悦来客栈。 一口棺材就放在客栈里。 他下了马,朝四周看了看。 整个悦来客栈竟没有一个人。 他拔出刀,跨过门槛,一步步朝棺材走去,刚要用刀尖挑开棺材盖。 一道乌光从梁上射下,直击他的胸口。 好在他及时抽刀格挡,才没有死。 “砰” 梁上的人影已冲破了屋顶。 人影快,但他更快。 人影来到屋顶时,他已站在了屋顶。 刀已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好功夫!” 穿着夜行衣的神秘人赞叹道。 “是你杀了我师父?” “我哪有这本事?只不过受人之托,来暗算你。” 刀气迫入那人体内,那人全身护体真气瞬间瓦解,整个人瘫软在地。 “谁杀了他!” “刀邪薛常。” “证据!” “他脖子被一刀斩断,尸身上有灼烧的痕迹,只有刀邪的灼日刀才能做到。” 万晓玉当然听说过刀邪的名号。 他是二十年前的刀界强人,每为试刀,不惜随意杀人,江湖上无人能制。 后来忽然隐退,成为江湖一大悬案。 难道他真的卷土重来?以杀死师父来重新立威? “雇你的是谁?” 那人喉头发出咕咕怪声,随后竟双手掐住脖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万晓玉用长剑挑开他的头罩,只看到一张扭曲的青脸。 四周没有人,只有风吹过。 毒从何来? 就在他思考时,下面传来了一阵声响。 他下去时,棺材已不见了。 地上写着几个刺目的红字。 “断肠路上,生死相决。” 断肠路是西北方的一条古道。因为那里近有枯藤,老树,远有小桥流水,纵然没有人家,但也被人称为断肠路。 很多江湖客喜欢在这条古道上私斗。 在公证人的见证下,签了生死状,两个人便开始决斗。 即使有人死去,死者的家人也不能报复。 想要分出真正的高下,就得接受死亡这个代价。 万晓玉来到了断肠路。 在夕阳西下之时。 西风吹拂过古道,枯藤在飒飒地响。 古道上已站着两个人。 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还有一个是二十来岁的青年。 “你们是谁?” “杀你的人。”青年说,“快签生死状。” “是你杀了我师父?”万晓玉看向那中年人。 “是我!”青年叫道。 “绝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 “眼神不对。” 青年愣住了:“什么?” “你没有杀过人的眼神。” “难道杀过人后眼神就会不一样?” 万晓玉在点头。 “难道你杀过人?” 他没有说话。他当然杀过,虽然都是些恶人。但人就是人。如果法律可以制裁他,他不愿动手。 但如果有连法律也不能制裁的恶人出现,他就只能出手。 这是君子堂成立的原因。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一战!” 那青年似乎快要哭了,他拔出了刀。 “就算你不签生死状,我也不能放过你。” “为什么?” 万晓玉在问。 “我也有必须拔刀的理由。” 那青年忽然一跃而起,一刀劈向万晓玉头顶。 刀未至,刀风已来,灼热的刀风。 虽是未杀人,但身手仍不弱。 万晓玉伸出两指,竟硬生生夹住了长刀。 那青年愣住了,似乎从未见过这种行为。 万晓玉手指一扭,一把长刀竟成了麻花。 青年不得不松开刀。 “可惜。”万晓玉说。 “可惜什么?” “你若练成,结果必不同。” “我早练成了!” 那青年狂舞长刀,刀气纵横四方,惊起了一树的昏鸦。 万晓玉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小桥边,飞身上桥的同时,长刀出鞘。 双刀相击,铿然一响。 青年被震得连连后退,长刀脱手而飞。 万晓玉一个前空翻化去青年的刀劲,随后稳稳落下。 胜负已分。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啊。” 青年竟泪流满面,爬到地上捡起长刀,正要起身,忽得扑倒在地。 他的刀竟插在他的后背。 本在他身前的刀竟会一瞬间插到他的后背。 就凭万晓玉的眼力也没有看清。 但是他知道是谁。 这里只有三个人。 那个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一直都是靠在老树旁,离开树后,双眼仿佛有精光四射。 他虽然手上没刀,但他的人恐怕比一般的刀要锋利不少。 “劣徒的丑态让你见笑了。” “你是?” “薛常。” “嗯。” 万晓玉握紧了刀。 薛常只一步就来到他的身边。 当他到的时候,他的刀也到了。 长刀以极其霸道的气势劈下,万晓玉侧身避开,正要退到树旁,忽然脚下涌出一股杀气。 又一把刀竟从地下钻出。 只一闪。 绚丽的一闪。 万晓玉失去了意识。 … 《绚丽的一闪》中篇 那一闪惊碎了枯藤,劈开了老树。 但是却没有将万晓玉斩成两半。 就在刀光迫体时,薛常竟将万晓玉一把推开。 万晓玉倒在了地上。 一个黑衣人从地上窜出,那人全身被黑布缠绕,就连双眼也不露出。 但他的刀却是白色的,白如月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已按照约定做到了?” “没错。你能放了我们吗?” “不能。” 薛常笑了,当他笑时他的刀已斩向黑衣人。 黑衣人正要回击,双腿竟被人拽住了。 本该死去的青年竟抓住了他的脚。 “堂堂刀邪也耍这种把戏?” 黑衣人两腿一并,只一纵身,便挣脱。 就在这时,头顶竟又有刀光压体。 万晓玉竟自上而下功来,迅速在黑衣人前后左右四方各劈了三刀。 那黑衣人正是进退两难之时,忽然发出一阵狂笑。 强大气劲自他体内涌出,一身黑衣顿时化为碎片,碎片如同黑色蝴蝶弥漫全场。 碎片落地,那人竟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功夫?” 万晓玉咋舌道。 “扶桑遁术。”薛常收了长刀,靠在桥旁,神情十分衰弱。 “你没事吧。” “暂时还活着。” 青年跑到薛常跟前,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师父,那人没死,咱们怎么办?” “郑术,你后悔了吗?” 郑术摇了摇头,但脸色仍很慌张。 “刚才多谢前辈援手。” “我只是想利用你罢了,可惜就凭你我三人联手也杀不死他。” “前辈知道那人底细吗?” “此人自称邪中邪。” “莫非是十四年前暗杀了各门各派不少好手的杀人狂魔?” “传闻此人天性爱杀人,每杀一人便要将那人身上的血放干。若真是此人,那一定要早日除之,以免为祸武林。” “我看不像。”薛常捏着一块碎布,解释道,“邪中邪杀人只会让那人放血而死,可此人却是将人劈成两半。” “什么?”万晓玉听后,顿时一股寒意从背脊涌出。 “你师父也是如此。” 万晓玉握紧拳头,眼睛也红了。 “前辈可知我师父的遗体在哪儿?” “那人只给我看了一眼,随后便带走了。” 万晓玉很想问“他为什么要给你看”。 薛常仿佛猜到了,接着说道:“若不是他将你师父的遗体给我看,我也不可能帮他。” “你师父与我原先不相上下,近些年我身体每况愈下,实力已大不如前。” 万晓玉看着他疲惫的模样,这才知道他竟是强行催发潜力,才能发出那样的招式。 “前辈。” “我的身体如何,不用费心。如果你要找他,只有去找一个人。” “谁?” “神嗅公子。” “你是说伍庆?” “没错。只要你将这黑布拿到他的跟前,他一定可以嗅出他的行踪。” “但是他的香山馆规矩其多,我曾几次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这次不同了。” “为什么?” “因为你师父死了。” 万晓玉只有点头。 一日如师,终生为父。 没有几个人会拒绝一个想要为师父报仇的人。 “多谢。” “不用。” 万晓玉一催刀气,地上的碎片尽数叠在一起。他弯腰捡起放到衣襟内。 “告辞!” “告辞!” 当他走后,青年弯腰大笑。 “哈哈,师父,神嗅公子早已嗅不到东西了,你为什么要耍他?” “他既能避开那人的一刀,说明实力明显在我之上。他既然骗我,我骗骗他也是应该的。记住,人在江湖。” “绝不吃亏!” 两人一齐笑出了声。 “师父,那人真的会放过我们?” “放心,他已找到更有趣的对手,就会忘了我们的。我只希望……” “希望什么?” “那小子不会死得太早。” … 香山馆不在香山,它在臭湖旁。 臭湖不臭,香山馆却挺香。 香山馆内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只要一进馆,首先闻到的就是花香。 万晓玉不想进去,每次进去,他都要打喷嚏。 就算他打了几千个喷嚏,神嗅公子伍庆也不会见他。 他见客的第一原则是能够赏香。 赏香的底线至少是不能打喷嚏。 他很怕再次吃到闭门羹。 不过这一次他不用担心了。 他再也没有闻到花香,只闻到腐臭的味道。 整个香山馆竟化为了灰烬。 根据炭灰看,大概几天前就已燃尽。 无论那人是否真的邪中邪,做法的确够残忍。 想到神嗅公子也是一代人物,万晓玉生起英雄惜英雄之感,他步入废墟,想找些骸骨埋掉。 废墟中的骸骨不多,香山馆本来人也不多。 他零零碎碎找出十几块成型的骸骨后,便开始用刀鞘挖坑。 为了防止有人偷袭,他没有用尽全力。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乖儿子,想娘了没有?”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没有理会。 “走,跟娘回家。” 那老妇人好大的力气,竟一把就将他拉走。 他这才回头看她,一看之下,愣住了。 那张脸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万大侠,请跟奴婢来。” 听到这声音,万晓玉顿时想到了一个人。 香山馆的馆家香婆婆。 老妇人带着他在林中左转右转,不一会儿来到了一颗歪脖子树前。 她爬到地上,用手敲遍了每个树根。 随后地下出现了一个洞。 老妇人示意他跳下去。 他便跳了下去。 洞下面竟是亮如白昼。 里面竟有许多盏灯。 一个身穿白衣的美男子躺在一张石床上。 那人双眼紧闭,鼻子只动了一动,便开口道:“万兄,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见面,惭愧。” “伍公子,我长话短说,请你找一个人。” 话没说完,已掏出黑布递到神嗅公子鼻前。 伍庆嗅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这上面至少有五十个人的气息。” “怎么会!” 万晓玉顿时大感头疼。 那人也太过狡猾,竟连这一步也算到。 “除掉你之外还剩四十九人。” “请问有多少是你认识的人?” “只有十七个。” 只有十七个。 万晓玉忍住了叹息,心中生出绝望的念想。 《绚丽的一闪》下篇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人的气息也在这上面。” “哪个人?” “一个不会武功的。” “那是你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吗?” “没错。” “他是谁?” “周渊。” “你是说那个最先发现我师父尸体的店小二?” “没错。” “可是悦来客栈已经没有人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知道。” “你知道?” 伍庆摸了摸鼻子。 “只要被我闻过的人,无论到哪里,我都能知道。”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 “君子堂。” “君子堂?” 万晓玉陷入了沉思。 伍庆没再说话,香婆婆也没有。他们都在静静地看着万晓玉,期待着他的决定。 “明白了,多谢。” 万晓玉点了点头,随即准备起身。 “你真的要回去?” “是的。总该回去的。” “如果回去后一切都变了呢?” 万晓玉没有说话,就算真相残忍,但至少是真的。 他不能拒绝一切真的事物。 … 万晓玉回到君子堂时已是深夜。 山风冷冽,乌云遮住了月轮。 山上有几间气派的楼宇,但只有一个地方亮着灯。那是演武堂。 他拿出火折子,一吹,火便点燃。 借着火光,他牵着汗血宝马来到马厩。 马厩里本有一个专门负责照看马匹的仆人。但是现在不知去了哪里。 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倒在地上,每匹马都被一分为二,到处都是血。 他本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可现在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牵着马,向演武堂走去。 这本是杜骏声传授他们武艺的地方。现在没有人,只有一盏灯和八个盒子。 盒子方方正正,七个盖着,一个打开。打开的那个是空的。 万晓玉又闻到了血腥味,血腥味从盒子里传来。 他闭上了眼,不敢靠近。 “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是那个店小二?” “没错。”黑衣人没等他说完,抢着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万晓玉点了点头。 没有谁会无故杀人,除非那人是疯子。 “你知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 “下面?” 黑衣人不知在墙上怎么按了一下,桌下登时出现了一个地道。 地道里有甜甜的香味释放出来。 万晓玉只闻了一下,顿时头晕眼花,好在及时闭气,随后运用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 头脑逐渐清醒时,便听到黑衣人的冷笑。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下来便知。” 黑衣人跳了下去,里面传来扑通一声。 万晓玉走近一看,下面竟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池水泛着黄色,黑衣人正站在池水中,池水只淹及他的胸膛。 万晓玉这才跳了下去。 他头朝下,脚朝上,借着刀鞘在水中一点,整个人便腾空一跃,跃到池外。 当落地时,听到咔擦一响,竟踩碎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白骨。 他不禁大吃一惊,朝后退了几步。 咔擦,咔擦。 竟到处都是白骨。 他看着周围,浑身汗毛颤栗。 他并非未经历过生死的寻常江湖客,但仍被这个地狱般的景象震惊了。 “你知道这些是被谁杀死的吗?” 黑衣人从水池中走了出来,走到他的跟前。 有那么一瞬间,万晓玉以为像自己走来的是一个手持镰刀的死神。 “被你?” 黑衣人大笑,笑声在整个地下室回响。 “是你的师父杀了他们。” “你胡说!” 万晓玉气得脸都红了。 “你以为杜骏声真的是君子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是得到别人的赞扬而没有一丝反对?那只是因为反抗他的人都在这里了。” “你以为君子堂真的是维护正义的地方?这里唯一清白的人或许只有你了。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万晓玉大叫着,但他仍没有胡乱拔刀砍人。他毕竟是个顶级高手。刀是不会轻易出鞘的。 “怎么不可能?到现在你还想自己骗自己吗?” “我相信我的师父和师弟!” “愚蠢!” 黑衣人似乎被激怒了。他迅速冲上前,长刀化作流星朝他劈来。 铿锵。 夺命的流星竟被挡了下来。 黑衣人退了几步,险些跌到池里。 “怎么可能。” “你太小瞧我了。” 万晓玉露出轻蔑的笑容,整个人气势陡然飙升,仿佛一尊不可侵犯的天神。 “既然来到这里,我就早已接受了他的过去。每个人都有不可讲述的过去。但过去并不代表现在,更不能代表未来。而且,你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对吧。伍庆!” “你说什么?” 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忽然裂开,尽管他立刻用手遮住脸,但万晓玉早已看清了。 黑衣人真的是伍庆。 他的眼睛仍紧紧地闭着,嘴角不住抽搐。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身上有一股香味,难道你没闻到?” “你的鼻子!” “我虽然喜欢打喷嚏,但并不代表我的鼻子不好。而且,你根本不用骗我。” “你本该杀了我的。的确是我杀了你的师父。” “绝对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 “我也相信你。” “你太单纯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你若真是凶手,当我被迷香迷晕的刹那,你就该动手了。而且,你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杀了他们。” “你!” “倒是你为什么要包庇那个凶手?不仅故意把我引回来,还要替他去死?” 伍庆低了头,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 “他也是可怜人。你不知道杜骏声曾经对他做过什么!杜骏声就算没有杀这么多人。但他仍是个可恶的混蛋。那些人也是因他而死的!” “你以为君子堂的地皮从哪里得来?那些不愿意捐出家业的农民,就被杜骏声派人杀死了。” “他从不弄脏自己的手。他杀人只交给他去完成。” “他就是周渊?” “没错。” 万晓玉显得严肃起来。 “周渊是杜骏声从小培养的杀人机器。很久以前,他就一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着杜骏声的命令。二十年来一直如此。以至于他见不得太阳,只能全身包裹在黑暗里。” “可是有一天,他刺杀刀邪薛常失败,自己则掉落悬崖,无意中发现了邪中邪留下来的秘籍《绮月斩》,苦心修炼数年后,才去找杜骏声报了仇。” “那么他现在在哪儿!” “你看。” 伍庆将手指向水池。 那是绚丽的一闪。 一闪过后,血光四射,生机断绝。 伍庆的生机。 长刀本是砍向万晓玉的,但却被万晓玉弹开了。 长刀刺向他的主人,却被伍庆挡下。 用胸膛挡下。 万晓玉被反震之力震得浑身筋骨酸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勉强用断刀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的佩刀在挡下那致命一击时已断成两截。 又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了。 他抱着伍庆,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雕像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个……可怜人…” “我……不值得……可怜……我……不是……人。” 万晓玉勉强站起了身,背靠着墙。 “只有人才会说自己不是人,所以你是。” “你……不想……杀我……” “你若是人,应该也不会……” 万晓玉本想说“不会想活下去”,但他忍住了。因为他还未说完那人已用自己的刀了结了性命。 仍是烟花般绚丽的一闪。 短篇《弑神》 春天,艳阳天。 白穆正坐在马车里。 马车缓缓前行,似也沉醉在醉人的春风中。 此次他要去完成一件任务。 弑神! 神并不在天上。他是一个组织的头目。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但是却暗中操纵着武林中一切大事,比黑灵寨与白冥会更加神秘,更加可怕。 其头目代号为神,传说是从虚空中回返的绝代强者。 就算是真的神,白穆也不放在心上。 他的灭神五式已有摧山断海之威。 《万武原典》的编撰者林无介曾评点他的武学,认为仅次于天极十手,天洗神功,落魄剑法之下。 他不信林无介的评论。林无介当初只不过是评点了他的招式,却根本没有见到那威能。 如果你一掌能够撼动山脉,你也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人。 他认为凭他的实力绝对可以在江湖风云榜上占据前三名的地位。可是他出身于隐族。这使他不能角逐江湖风云榜,更不能参与一切人世的名利纠纷。 他自己也不知道隐族的由来。族里的长老从不谈论过去。他们只说一件事。 当组织在江湖上掀起风波时,隐族必要派出弑神者平定风波。 如今他正是弑神者。 为了引起组织注意,他依照计划显露身手,被林无介注意,让灭神五式的名头在江湖上迅速传播。 神已收到了消息,并约定他在大明山慈心精舍相见。 马车正在大明山的山道上行驶。 此时已是黄昏。 山道上春风轻柔,像情人的手。 白穆望着远处的黄昏,心头忽得泛起一道倩影。 那是一个曾与他一同看过黄昏的女人。 他们十七岁相逢于江湖,他追求了她一年,后来在黄昏下,她以跳崖的方式拒绝了他。 如今他已三十岁,回想过去,倒是这失败的一年时光最令他回味,也最让他神伤。 远处已可见一座小屋。 小屋普普通通,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匾额上写着“慈心精舍”四个字。 一个老僧正坐在屋外。 老僧身披一袭红袍,袍上印着一个慈字。 “你来了。” “你就是神?” 老僧摇了摇头。 “我是佛,不是神。” “神呢?” “神在云山飘渺处。” “什么意思?” “这世上已没有神。” 白穆最讨厌和尚,尤其是打机锋的和尚,立刻单刀直入道:“那么你就是组织的首领?” 老僧摇了摇头。 “组织早已没了首领。” “除了组织外还有谁能算计所有江湖风云榜上的人?” “组织不愿去了解。” “组织中现在地位最高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白穆皱起了眉,暗中催动真气凝聚于掌上。 “你不知道?” “我是组织的弃子。他们要我来杀你。” “那么你一定知道组织在哪里。” 老僧仍旧摇头。 “组织早已解散。” “别耍我!” 白穆气愤地挥出一掌,掌风将老者的衣裳震得猎猎作响,身后的精舍也被掌风震得摇来晃去。 “出家人不打诳语。” 白穆感到掌力竟被那老僧缓缓吸纳进体内。老僧半闭的双眼忽然有了光亮。 “这是什么功夫?” “须弥藏法。” “《万武原典》中没有这功夫。” “你以为林无介有机会见识组织的武功吗?” “你到底是谁?” 白穆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全身软绵绵的,双膝已跪倒在地。 “我是佛。” 老僧缓缓站起,双眼大张,眼中精芒闪动。 他一掌拍在白穆的天灵盖上。 鲜血四溅,白穆的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直钻入地下泥中。 老僧望着深不见底的大洞,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不愧是隐族的弑神者,但你还能活命吗?” …… 又是艳阳天。 白穆躺在山洞里,浑身缠满了绷带。一个带着纱巾的细腰美人正在将一粒白色的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美人水葱般娇嫩的手指飞快地在他胸口点了几下。他猛地挺身,向地上咳出了一口淤血。 淤血吐尽,白穆大脑清醒不少。他看到了那美人。 “是你……” 虽然面纱遮脸,但是他仍记得这张脸。 绝望的黄昏,跳崖的美人,永恒的回忆。 “我只能救你这一次……咱们再也不见了……” 美人起身准备离开。 白穆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轻易地避开了。 “你究竟是谁?” “我也是组织的人。组织让我遇见你,就是为了让你今日失败。” 白穆没有说话,他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不是黄昏,如果没有想到她,他的情绪不会出现波动。高手相争,细微的偏差都会导致灾难的后果。 “组织到底还在不在?” “黑灵寨与白冥会都还在,组织怎会不在。” “那神还在吗?” “你已见到了他的化身。” “那老僧就是他?” “是的。” “他真的是从虚空中回返的人吗?” 美人没有回答,她走了出去。 洞外仍是黄昏。 她立足在黄昏之下,眺望着远处的森林。 “谁知道呢?” 《怒剑行》第一回 险象环生 天空乌云密布,江边冷风刺骨,一行队伍正沿着江面行走。 队伍中都是一群相貌清秀的美少年,人人身着红衣,身姿窈窕,貌若女郎。 只有三个人例外。 两人在这群少年队伍外,一前一后,大多三十来岁,前者矮瘦如猴,背上却背着高他一头的阔剑。后者壮如百年古树,腰间却缠着一条粉色的丝巾。两人披着黑袍,袍上画着一条白狗。 第三人则在少年队中,他衣裳破烂,满身伤痕,灰头土脸,如同乞丐。 那乞丐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他总是先迈出左脚,随后再缓缓用双手把右脚搬到前面。 后面那系粉红丝巾的大汉一边看那乞丐,一边笑。 “冯不同啊,冯不同,二庄主的狂龙鞭法滋味如何?” 前面的矮猴也冷冷地笑着。 “为了一个三等婢女,竟在入选龙组的关键时刻得罪二庄主,真是可惜,错过了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进了龙组,什么女人弄不到?” 大汉哈哈大笑道:“女人就是衣服,何况那本就是给二庄主穿的衣服,你也配穿么?” 矮猴嘿嘿笑道:“人家可是青梅竹马,自然感情深啦。要是你的老情人被庄主霸王硬上弓,你也会反的啦。” 大汉嘿嘿笑道:“不不不,若是我那口子能给庄主看上,那我岂不是走了鸿运?只要进了龙组,要风是风,要雨是雨。也只有你这傻瓜,才会做这傻事。现在好了,女人没了,武功也废了。还要送到那专玩男人的……” 壮汉正要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闭了嘴,左右看了几遍,确定没人后才再次开口。 “天色不早了,咱们快走吧。否则王爷要生气了。” “不要紧,就凭这些人的姿色,王爷会满意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那些美少年静静地听着,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仿佛早就知道那个王爷会对他们“很好”。 那乞丐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移动着。 天色渐暗,远远地看到了一座佛塔。 佛塔上,灯光灿烂,四周亮如白昼。 塔下摆了百来桌酒席,每桌都座无虚席,大概千百来人。 猜拳声,笑骂声远远传来。 矮猴与壮汉看到远处的灯光,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就在这时,那个名叫冯不同的乞丐忽然痛叫一声,栽倒在地。 “你这小子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壮汉在冯不同倒地后,立刻从后面奔到他身前。 他们之间隔了六人,但壮汉几乎三步就奔到了他跟前。他伸手到他鼻间,想探查有无呼吸,忽然,他的后背忽然染红,冒出了一个刀尖。 那乞丐竟将一把短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可恶!” 前面的矮猴见状,大叫一声,高高跃起,举起阔剑,当头劈下,剑风呼啸,所有红衣少年全都蹲到地上,浑身打颤。 只有冯不同站了起来。 冯不同侧身退了一小步,避开阔剑,本应该骨折的右腿竟快速抬起。 右手肘和右膝一下一上同时发力顶住剑身,竟将竖劈的阔剑硬生生改为横斩。 刀还未切到他身上,冯不同的拳头已打在了矮猴胸前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为身体要穴,一拳击中,矮猴气势顿减了大半。 那矮猴身手也是了得,甫一中拳,便弯腰收腹,撤了手中剑,一个后空翻跃出冯不同的拳势范围,几个跟头,已跃到三十丈开外。 正以为逃出生天,忽感胸口一痛,阔剑竟插入胸膛。 鲜血溅出的刹那,人已被阔剑死死钉在地上。 冯不同掷出阔剑后,身形不稳,正要跌倒。几名红衣少年围上前,将他扶住。 “谢……” 话还未说完,红衣少年竟纷纷掏出亮闪闪的匕首捅进他的身体。 冯不同痛叫一声,跌倒在地,隐隐约约听到头上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休想逃出庄主掌控。” … 红烛高照,胜友如云,塔内外满是喜庆的氛围。 今日是王爷的四十大寿,前来祝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其实王爷只是姓王,并不是什么王爷。可是当他靠贩卖私盐发家后,靠着上下打点,近年来更是垄断了全国的私盐产业。 全国没有一家不是吃他的盐。 所以,他虽不是王爷,但是比所有的亲王还阔。江湖人只要提到王爷,便是在说他。 王爷很少跟别人提他的本名,别人也只以王爷称呼他。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得到今天这一切的,他的过去是个谜。 就算在今天的生日宴会上,虽然大多是来为他祝贺的。不过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了解他。 王爷不希望别人了解他,所有了解他过去的人都死了。 不,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不了解他的过去,却是他过去最大的恨。 此刻,这个人也将被送到他的身边。 就在今天。 当他听到冯不同被送来的时候,他便离开了宴会大厅,来到了塔顶。 这座九层高塔是他的乐园。 每一层都有名武艺高强的武者把守。 那些人都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强者。 他们杀的人或许比他吃的饭还多。 越往上,护卫的武功越高。 没有人能够突破九人的防御,来到塔顶。 他在塔顶是绝对安全的。 塔顶的房间虽小,却能容下一张床。 床上躺着的正是冯不同。 虽然冯不同浑身是伤,但是王爷知道他不会有事。 绝龙山庄从不失信。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只是使他不能动弹而已。 望着这张满是灰尘的脸,王爷竟叹了口气。 “莲儿,这便是你跟那人生的孩子吗?” “是他。” 一名红衣美少年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仿佛他自始至终就一直在那儿一般。 “你们还不回去?” “二庄主有要求,想要看着你羞辱他。” 那美少年竟掏出一根画笔,一张宣纸,随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别开玩笑了。” 王爷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左臂。 少年如受电击,浑身打了个寒颤,纸笔掉落在地。 “属下知错。” “你最好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属下不敢忘记。” “绝龙山庄为什么会放他出来?” “表面上是因为他得罪了二庄主,但是恐怕是因为有人已盯上了他。” “什么人能令绝龙山庄都感到棘手?” “神剑子。” 王爷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不是死了吗?” “毕竟是剑神唯一的传人,当时假死逃生也是可能。” “他大概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 少年还未说话,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怒剑行》第二回 逃出生天 一个白袍客提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出现在门口。 他面如冠玉,双眼亮如宝石,给人一种气度不凡的感觉。 但王爷的瞳孔忽然收缩,整个人都吓得缩成了一团,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二狗,还记得这剑吗?” 听到二狗这两个字,王爷顿时面容扭曲,大叫道:“你不是死了吗?” 话音未落,王爷本人竟像炮弹一样冲向白袍客,他提起双掌,掌含风雷之势,双掌一齐按在白袍客胸前。 “你怎么不用剑了,王二狗?” 白袍客温和地说着,仿佛在与老友相谈。 但王爷已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他拼尽毕生功力打出这一掌,但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不仅如此,此刻他的双掌被他的胸口吸住,无法抽出。 红衣少年见状,绕到白袍客背后,正要发招。 忽然,王爷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口血箭。 美少年双手变魔术般出现十来把匕首,少年退到门口时,匕首已飞向白袍客后背。 前有血箭,后有匕首。白袍客本无处可逃。 但是只见白光一闪而逝,随后红衣少年便倒在了地上。 王爷连忙看向床头,床上空荡荡的,冯不同竟已被带走。 他连忙走向唯一的窗户口,朝外一看,白袍客竟背着冯不同跳下了塔。 塔高二十丈,可那人竟一跃而下,脚一着地便飘向远处。 “神剑子,你的功夫竟又进步了,怎么会这样!” 王爷坐到床上,双手撑着身体,仰头看着房梁。 “你居然会留我活口,真是奇怪。” 他忽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竟没让他受一丝伤,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名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他的身旁。那人头上缠着黑布,就连眼睛也不露出来。 黑衣人走到窗户口,竟也跳了下去。 … 暗夜时分,江畔晚风冷冽,寂寥无人,只有一名白袍客沿江狂奔,他的肩上扛着个乞丐,脚步仍然迅疾。 但没多久,他的后方就出现了一个黑影。 黑影渐渐逼近白袍客。白袍客的脚步却越来越缓。 “神剑子,你也会怕我吗?” “二狗,你终于肯露真身了吗?” “我曾发誓,所有提起这个名字的人都得死!何况还有十万两黄金拿,不由得我不出来。” “你还缺钱?” “喜欢花钱的人总是缺钱的。” “谁雇了你?” “你若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这句话刚说完,黑影已飘到白袍客身边。 白袍客回身一剑自黑衣人右肩闪电般劈下,但只听得铿锵一声,长剑竟被震开,黑衣人的手已掐住了白袍客的脖子。 冯不同掉到了地上。 “我不介意再杀死你一次!” “反正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将你的罩门告诉我。” “我已无罩门。” 白袍客脸上的白布被黑衣人扯下,露出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那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双眼精芒闪动,英气逼人。 “真会骗人,你为什么要忽然将真气集中在膻中穴?” “没有!” 白袍客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地上的冯不同竟突然跳起,捡起白袍客的剑一剑刺入黑衣人膻中穴。 黑衣人立刻松了手,随后怪叫一声,跃入江中。 冯不同望着江面泛起的水花,冷笑道:“吹牛吹到天,不还是怕死?” 白袍客摸了摸被掐的脖子,运气驱散了黑衣人侵入他脖颈的三股怪异的阴气后,才开口说话。 “小子,你身子是铁打的吗?这样都还能动?” 冯不同仍冷冷地道:“我从小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子,我救了你,你难道不该说声谢谢?” “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能自己走吗?” “轻功是用不了了,但是走路还是可以。” “好,那咱们边走边说。” 神剑子见冯不同走起路来,步伐不一致,已猜出他的双腿伤势仍未恢复,便停下了脚步。 “小子,不要死撑,要不然两条腿就废了。” “这里也不是休息的地方,难道我还要你背?” “你看那边。” 神剑子指向江面,冯不同朝那看去,只见江中心只有一轮残月,没有什么出奇的景物。 “什么啊?” 话音未落,冯不同感到后颈挨了一击,随后失去意识。 神剑子背起冯不同,展开脚步,快速疾驰。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子……师妹,他的倔强真的挺像你。” 《怒剑行》第三回 拜师不易 当冯不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 从有记忆以来,他还从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他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伤口。结果发现除了右腿仍有些不便外,其他的伤都好了。 这才看向四周。四周明亮,干净。北边是一道敞开的门,西边是一扇木窗。 一缕阳光透过不远处的木窗洒在地面。木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长满了绿草。空地的前方是悬崖,悬崖前是连绵的青山,青山上是一片烧的通红的云彩,云彩被风吹动,一轮血红的太阳若隐若现。 冯不同难得看到这么美的风景,舒展了一下身子,察觉没有什么大碍,才起身,准备出门看一看。 就在他走出门时,他看到了神剑子。 他就坐在宽敞的大厅里的一张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喝着茶,茶香飘满大厅。 “醒了,小子。医疗费三千两,拿来吧。” 神剑子头也没回地说道。 冯不同小声嘟囔道:“我没钱。” “那你说怎么办?” 冯不同本想说“又不是我让你救我”,但毕竟被人所救,良心上过意不去。 “我会还你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 冯不同来到神剑子面前,牢牢盯住他的眼睛。 “因为我喜欢你。”神剑子笑着看他,眼中充满柔情。 “啊?你有病吧!” 冯不同感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个寒颤后,退后几步。 “……的娘亲。” 冯不同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喂,说话能不能说完整,不要乱断句啊……等等,你认识我娘?” 神剑子瞪了他一眼,冯不同顿感浑身如受电击,随即松开了手。 “你难道不知道你娘是谁?” 冯不同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没有印象,每当我要回忆儿时的事时,我的头就会很疼。” 神剑子品了一口茶后,盯着茶杯里的茶,淡淡地说。 “你的娘是我的师妹,你娘的父亲就是我的师父,也就是三十年前威震江湖的剑神冯离。” 冯不同没有听说过剑神的名号,因此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了,而今的江湖已非三十年前的江湖了,剑神的名号,早已没人提起了。” “我爹是谁?” “我知道,但是不想说。” “你!” “你出生时,你娘还让我当你义父呢。你就做我的养子算了。你看怎么样。” “这是真的吗?” “真是真的,就是没有证据,当时只有我,你娘和你三个人在场,当时你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应该记不得了。” 冯不同望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看透他的心。 但是他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又闭上。 “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娘的事吗?” 冯不同感觉出他对爹的厌恶,因此只提娘。 “我有心情的时候再说吧。对了,你要救的那个女人还活着哦。” “什么!” 冯不同愣了片刻,随后嘴唇哆嗦了几下。 “怎么可能。” “或许龙狂本就不想真的杀了她……你想救她吗?” “想!”冯不同回答得很干脆,但随后脸色一沉,“可我功力尽废,又能如何!” “我刚好有一门只适合功力尽废的人练的武功。” “什么?” 冯不同的眼睛亮了,就算他在绝龙山庄也没听说过世上会有这种功夫。 “你要教我这种功夫,以后端茶倒水,洗衣拖地,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我。” 神剑子儒雅的脸上浮过一丝微笑。 “很好,你先把那里的衣服洗下。” 冯不同向着他指处的地方一看,那里的脏衣服堆的像小山一样,还有很多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好!” 他二话不说,花了一个时辰就洗完了这堆衣服。 神剑子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刚认识他一样。 ”很好,人老实,能吃苦,挺适合做我徒弟的。跟我来吧。” 神剑子领着冯不同走出了门,来到悬崖边,指着脚下云海道: “你敢跟我下去吗?”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条飞索,这条飞索由一根中指粗细的长绳和一个黑铁做成的长爪构成。 他整个人纵身一跳,跳入茫茫云海,不一会儿,那条飞爪便“嗖”的一声从崖底伸了出来。“腾”的一声,飞爪死死地钉在地上,爪尖陷入土中三寸。 冯不同向下望去,看见神剑子正缠在长绳上,长绳纹丝不动,他的周围是一片云雾。 神剑子示意他爬下来,然后就钻入白雾中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这条飞索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但是他不怕,一把抱住绳子,顺着绳子慢慢地爬了下去。 他一边踩着崖壁,一边顺着绳子一点一点向下滑,逐渐感到乏力,脚下忽然踩空,整个人便跌落下去。 《怒剑行》第四回 神奇的山洞 眼见冯不同头朝上,脚朝下,就要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之际。那条飞爪却从上面飞下,爪上长绳在他的右脚上缠了五六圈后,便猛地将他提起。 下坠之力本来巨大,但是在这股力量面前却不值一提。冯不同整个人正被往回拉之际,腿上的那条飞索突然收回,与此同时神剑子整个人纵身而来,在半空中拉住了他的右手,接着身形回转,手中飞爪径直向悬崖半腰的一个小山洞飞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飞爪咬住了山洞的地面,绳子也荡到了崖壁。 神剑子一手抓着冯不同一手抓着绳子,两脚在悬崖上快步而上,登悬崖如同踏平地。快到山洞之际,他轻提一口气,两脚连蹬,双脚竟似离开崖壁,悬空而飞一般,不一会儿就跳到山洞内。 在他把冯不同放在地上时,那条飞爪也同时收到了怀里。他轻轻拍了拍冯不同的脸,等到他恢复正常后,便招呼他往里面走。 冯不同安定心神后,四下看了看。没想到悬崖峭壁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刚好被云雾遮挡,如果不事先知道有这么一个山洞,谁也不可能跳下来找它。这个山洞的两壁居然十分光滑,仿佛曾有人刻意修饰过。山洞里有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宽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头。 跟在神剑子后面走着,冯不同发现这条路是越走越窄了。 原先两个人能并肩而行,到现在只能一前一后鱼贯而行了。弯过了几道弯后,前路居然被一堵土墙堵住了。 看上去还以为真的没有路了,可是神剑子趴在地上,朝着离土墙最近的一颗鹅卵石敲了三下。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堵土墙竟缓缓上升。当土墙高过神剑子的肩膀时便停住了。 神剑子先弯腰而入,然后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进来。冯不同便也跟着弯腰而入了。 一进入里面,冯不同顿时感觉宽敞了不少。这里面竟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厅,比之崖顶的大厅还宽敞一倍多,这间大厅用大理石铺地,以铁为壁,北面有三个用珍珠串成的帘子遮掩的洞穴。洞穴两旁分别有两盏正燃烧着的水晶灯。 大厅西面的一面铁墙上挂着一柄剑。 这柄剑,长约三尺,剑鞘雪白,剑柄漆黑,剑鞘上绘满一个图案,似云如浪。 到底那上面画着什么,冯不同没看不懂,但是他认识这就是那柄出现在王爷高塔上的剑。 那柄剑左下方还斜躺着三柄剑。 最左边是一把带鞘的剑,剑柄上还带着干枯的血迹,剑身上镶嵌着很多宝石,看得出剑主人生前不仅是位剑客更是个有钱人。 它的右边是一柄漆黑的剑。这柄剑比先前那柄要大上两倍不止。它没有剑鞘,剑身与剑柄浑然相连,通体漆黑,宛如锅底。这柄剑并不是挂在墙上而是靠在墙上的。剑尖插入大理石三寸多,看上去又沉重又锋利。 重剑的右边同样是一柄没有剑鞘的剑。那柄剑,剑身细长柔软,闪着白光,似乎稍一用力就会颤抖不停。它跟重剑比起来就像是一个豆芽似的书生跟一个大山似的好汉,反差十分大。 这三柄剑无一不奇,这三柄剑的主人也一定不凡。但是现在这三柄剑就像是跪着给逍遥子的剑行礼一般。 神剑子带着他经过那面挂剑的墙壁,向最左边的一个洞穴走去,他边走边说。 “从现在起,这里才是你真正住的地方。上面的那间房屋是用来迷惑别人的。我曾是杀手,仇家很多。” “俗话说的好,狡兔还有三窟。人在江湖,一定要随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要不然你活不长。” “你最好能找一个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藏身。这样就不会整天担心睡觉的时候被人把脑袋割了。没有充足的睡眠,对皮肤不好。你师父我,就是因为懂得保养,睡眠充足才能一直这么年轻。” 神剑子带着笑说了一大堆话。在冯不同看来,这话里有的是真的,有的则是在开玩笑。 躲在这里固然比外面安全多了。人在江湖,怎么可能安心自在。 就算强如神剑子,恐怕每晚睡觉时,也担心会被人杀死吧。 他们走进了洞穴,洞穴很宽敞,里面的布置很简单,除了墙壁上挂着一两幅名人字画外,屋里只放着一张铺着猩红毛毯的石床,还有一个绘有山水画的屏风。 屏风又厚又长,虽然折叠着,但是已经遮住了石床的一半,如果整个摊开,可以将整个房间分为两个空间。 屏风里面有石床,外面有一个石窗。石窗离地面很高,透过石窗可以看到外面已是月出东山,繁星满天。一幅题有“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字画,正摆在石窗下面。 冯不同虽只是绝龙山庄的下人,但也被要求读书习字,唐宋名家的诗句大多过目不忘,可是偏偏不记得这两句,正想问明出处,就被神剑子叫到隔壁的洞穴去了。 另一间洞穴也很宽敞。左边堆着三十个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满满的金银珠宝,右边是一个巨大的红木做的衣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衣柜旁的墙上则钉着五十来张人皮面具。 神剑子让冯不同挑一套衣服,冯不同于是取了最近的一套金丝为边,绫罗为料的黄色华服。 穿上这衣服后,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从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摇身一变为富家公子,脸上不怒自威的气质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如果那张脸不黝黑,那双手不粗糙,或许会被人认为是哪个国家的王子。 神剑子很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冯不同,夸奖道:“泥鳅变成真龙了。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你有几分为师的气质了。” “谢了,你什么时候传我功夫?”冯不同对衣裳好坏并不在意,心心念念着传功一事。 “不急不急,年轻人还是得学会享受”神剑子顿了顿,接着指着那边满箱的金银珠宝说道:“这些东西够你花一辈子了。你不要舍不得花钱,让自己开心开心,别老板着一张苦瓜脸,知道了吗?” “好吧。”冯不同对财富没有多大兴趣,此刻他只想报仇。 可神剑子已经走出了洞穴,朝最后一个洞穴走去,他只能跟了上去。 《怒剑行》第五回 睡个好觉 还没有走进第三个洞穴,冯不同站在外面就感觉到一股严寒扑面而来。拨开珠帘进去后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天然冷库。堆放着许多巨大的冰块。无数散落一地的碎冰的正中央横放放着一张又宽又高的冰床。神剑子正笔直地站在冰床旁用手抚摸着床身。 冯不同冷的直打哆嗦,边搓着手,边走近冰床,发现这里面放着许多冷冻的食物。有冻猪肉、冻牛肉、冻羊肉,还有些蔬菜水果,但是由于放的太久了,根本不能吃。冯不同正不明所以,却听神剑子说:“看好了。” 只见他略一运气,双掌缓缓推床,掌中冒着一缕缕白气,那是内力融化冰块后形成的蒸汽。冰床下渐渐出现一个漆黑的小洞。当冰床移动了45度时,这个小洞才终于整个显露了出来。这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洞穴。看大小,最多也只能容纳一个人跳进去。 “这就是狡兔的第三个窟。”神剑子笑了笑,解释道,”这里有一条地道能一直通到外面的山下。如果有一天这里也不安全了。可以通过这里离开。“ 冯不同见状,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这么小心?世上还有谁能杀你?” 神剑子拍了拍手,抖落残留在手上的水滴,然后摸了摸自己俊俏的脸庞,笑道:“我这颗人头,虽然有很多人惦记着,但我倒也不怕这些人。就算他们的武功比我高,我也自信能够逃脱。但是还是那句话,身为一个杀手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无论你多么强,只要你在江湖一天,就总会有各种恩怨来纠缠你,让你一刻也不能宁静。还好有这么个山洞,能让我不用担心外面的纷扰找上来。我很享受这里的生活。你也得习惯才行。” “怎么没听说有谁找绝龙山庄的麻烦?” 神剑子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先将冰床移到原处,然后才说:“那是他们太厉害了,我还比不上……对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里冷,还是先离开吧。” 他们先到第二个洞穴,神剑子在衣柜下里取了一件宽大的紫色长袍,然后便领着他回到了第一个洞穴。神剑子将铺在床上的红毛毯取了下来,铺在屏风外面冰凉的地板上,而他则将手中的紫色长袍放在石床上。 “这毯子暖和,躺在上面很舒服的,试试吧。” 冯不同只好伸手在那毛毯上摸了摸,果然又温暖又柔软。但是他马上又立起身来了。 “我睡地上没事的,还是不要糟蹋您的东西了。” 神剑子没有说话,脸上充满了不耐烦,凌厉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一样,逼得冯不同压低了身子,唯唯诺诺地坐了下去。 见他坐了下去,神剑子面上才露出一抹微笑,坐在床上,柔和地说道: “这里是我最大的秘密。只有你我两人知道,我要你发誓,不会将这里的一切说给第三个人听。” 冯不同立即跪在毛毯上,右手指天,发了个毒誓,然后长跪不起,眼睛看着神剑子。 神剑子点头示意他起来后,又缓缓地说道:“我不随便来这里,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你和我还是在山上的木屋里住。知道了吗?” 冯不同点头表示明白了。 神剑子接着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先在这里睡一夜,明天我们在上去。” “这个……请问……那门功夫……” 冯不同见他总不谈传功的事,不禁有些急躁。 “先休息,要练神功,就得学会等待和忍受。” 说完神剑子便转身离去,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间房里。 他躺在红毛毯上,望着石窗外的星空,感觉到生活头一次这么悠闲。 在绝龙山庄,总有做不完的无聊工作,每次工作之后,都会回到三等下人住的小屋。 小屋只有一张床,只有一个人能睡床,其他下人只能睡地上。 他只用了七天不到,就从地上睡到了床上。 他在那群下人中年龄虽然最小,但是本事最大,那群下人里面没一个人能跟他交手三个回合。 睡在暖和的毛毯里,他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在梦里他似乎梦到了自己又回到了绝龙山庄,二庄主龙狂已倒在了他的剑下。 在山洞里待了一夜后,他整个人精神焕发,充满了活力。眼里脸上,都是笑和希望。似乎昨晚的梦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 神剑子一醒来,就看到冯不同正跪在床边,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神剑子点了点头,下了床,也不扶起他,拿起紫色长袍便径直走出了石屋。他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冯不同跟上。 “走吧,上去了。” 在经过剑壁时,将那三柄剑,用紫袍裹了起来,背在背上。 走到土墙前,他用右脚在那堵土墙下的大理石上跺了跺脚。三声过后,土墙再次轰隆一声缓缓升起。 冯不同紧紧跟着神剑子,两人转过了许多道弯后,面前的路越来越宽广,到了山洞出口时,神剑子停了下来。 冯不同也走在了他的身边。他见神剑子背了三柄剑,尤其里面还有那么重的一柄剑,居然仍是脸不红气不喘。不禁心中十分佩服。 “走吧。” 神剑子微微一笑。怀中的飞索已拿在手中。 他将背上的紫袍交给熊凋。自己便纵身飞过悬崖。他在半空中身子一转。手中飞爪,径直飞向上空。抓到了远处崖壁上的一块岩石后,他便借势顺着绳子连踏几步,穿过白雾,飞到离飞爪落处不远时,便又撤下飞爪,再次投向上空。 这次不一会儿,就听到飞爪落地的声音。他握着绳子荡到崖壁,然后缓缓下降到洞口,示意冯不同把剑给他。 冯不同刚拿到紫袍时因为太重,差点掉砸到地上,又怕弄脏了他的紫袍,勉强弓腰抱住,整个身子因为承受不了那股重量而不住得打颤。当要把剑递给他时,苦于无力,走了几步路便要摔倒。 神剑子没有笑他,脚踩在陡壁上,几步便飞到山洞。接过紫袍,背在身上。深吸一口气后,飞身纵向飞索,一口气飞奔上崖顶。 落地时,地上微微留下他的脚印。而他的脖子却是微红。显然他为了控制力道,而用了全力。他只是缓缓深呼吸了几下,脖子便恢复如初。 然后他又下去把冯不同带了上来。 冯不同一上来,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现在总算可以传我功夫了吧。” 神剑子没有回答他,而是丢给他一柄剑。 那柄镶满宝石带着血迹的剑。 《怒剑行》第六回 六废怒剑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 神剑子对冯不同说。 “先把这个动作练二十万次,再谈其他。” “怎么拔剑?怎么刺?刺哪里?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练?”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练,只管动手,在练的过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做了。” “这功夫有名字吗?” “六废怒剑。” “一直刺太阳就行了?”冯不同疑惑地看着神剑子,有些生气。 “嗯,早上朝东刺朝阳,中午朝天刺艳阳,傍晚朝西刺夕阳……” 神剑子将另外两柄剑包入紫袍中,一手拿着,径直走到小屋内,边走边说:“现在还是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昨天一天并没有怎么进食,冯不同也感到腹中隐隐作响,而且刚刚从悬崖下上来,双手还有点发软。所以只好将地上的那柄剑捡起,跟着神剑子进了屋,他不知道屋里会有什么吃的。 神剑子将紫袍随意放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坐到一张椅子上,从怀中取出一支又细又白的短哨,将它放在嘴里轻轻吹了几声,哨声长短不一,听来柔和动听。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悠长的鸟叫声,一只全身漆黑没有半点杂毛的老鹰在小屋上盘旋了许久竟飞到了屋内,停在了神剑子的右肩上。 那只鹰一边用明亮锐利的鹰眼环视四周一边扑扇着黑而大的翅膀,看起来神气极了。 神剑子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子,拿到黑鹰面前,那只鹰便低头将碎银子含在嘴里,然后扑扇着翅膀,飞出了门。 冯不同疑惑道:“不是说吃东西么?怎么叫来一只鹰,而且还给它叼走一锭银子。难道是让它去买么?” 神剑子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我的一日三餐都是我那好鹰儿替我带来的。你也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还不去练剑,太阳可是早出来了。” 原来神剑子自从选在这座山上定居后,不常出去,特地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养了一只鹰,又花了十锭金子让十里外的“难忘客栈”的老板专门为他准备一日三餐。他自己不去拿,而是叫他养的鹰去取。 只要他在鹰嘴里含一锭银子就是表明要多做一些。那只鹰也有灵性。它会反映主人的意见。如果它啄伙计,那就表明它的主人对昨天的菜很不满意。如果它乖乖地将头附在伙计的脸上,则表明它的主人很满意。 也只有这样奇特的主人才会有这样奇特的鹰。 冯不同心里还在回忆着那只神气威武的黑鹰,人却来到了屋前长满青草的空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天,天上的太阳已经爬过了屋顶。于是他提着剑,一剑刺向太阳。 太阳爬上中天后,冯不同已经重复刺了一百多次,他渐渐感觉手臂发麻,接下来每刺一剑,都没有前一剑那么快,那么准了。刚好就在这时,那只黑鹰衔着个黄色的大篮子,仍是先在屋顶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才缓缓飞向屋内。 神剑子刚好从走了出来。右手一招,那只鹰便慢慢落到了他的右肩。它将嘴张开,篮子便垂直下落。 神剑子轻轻用手一抄,便将篮子稳稳地拿在手中,他将鼻子凑近篮子闻了闻。闻到一阵酒香和肉香,不禁微微一笑,伸手从篮子里取出一只烤全兔,轻轻向上空一抛。 黑鹰猛地向天上飞去,一口衔住烤兔,张开双翼飞向屋后的深林。 等到黑鹰逐渐变为一个黑点消失在眼前,神剑子叫来冯不同,一起进屋吃饭。 篮子里有一瓶开封了的酒,一盘炒牛肉,一盘蜜汁火腿,一盘烤全兔,一碗炒竹笋。一个小木盆里装满了饭,旁边还放了两双光滑的黑筷子。冯不同闻着菜香,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先请神剑子吃,但是神剑子让他一起吃。他伸出筷子在每一道菜上面都晃了一道,最后夹了一筷子炒牛肉。那牛肉柔嫩,麻辣,十分有嚼劲。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牛肉。然后又尝了尝其他的菜。无一不是美味。 神剑子笑着说道:“不着急,慢慢吃,喜欢就多吃点。” 冯不同边吃边点头,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又抽了一个兔腿放在嘴上啃了起来。 神剑子则拿起那瓶美酒,一口一口品了起来。 冯不同问道:“这酒是什么滋味啊?” 神剑子道:“醉人的滋味。” 冯不同又说道:“我能尝尝么?” 神剑子摇了摇头道:“先刺满二十万剑再给你喝。” 冯不同听后,只好作罢。吃完了酒菜后,神剑子便让冯不同出去练剑,而他却盘膝坐到里屋的床上。 休息了一下后,冯不同的体力也有所恢复,双手也感觉有劲了,对着太阳一直刺到晚上,刺到太阳落山这才停止。 他又刺了三百多下。开始一百下还算轻松,但是到了后面,是越来越难,到了最后,想要抬起剑都是难事,更别说刺中太阳了。 自此之后,他每次都等太阳一出来,就到外面练剑。一直练到太阳下山,才停止。练剑的时候他只想着如何刺的又快又准,后来他干脆丢了剑鞘。 不练剑的时候,他有时会听神剑子讲他以前的故事,那些故事里让他印象最深,感觉最精彩的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是十三年前,他刚刚成名的时候,潜入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霹雳堂。刺杀当时的堂主雷枭龙,他从来不问雇主是谁,但是凭着他的智慧也不难判断出是他那充满野心的亲弟弟雷枭虎所为。 霹雳堂在他的手上越来越强盛,发明了不少威力强大的火器。当中最有名的就是“九天雷动”了,据说其威力足以匹敌十万人的军队,只要它发射出来没有谁能够抵挡。 那时他虽然刺杀了雷枭龙却被他的“霹雳火”所伤,本来应该是一件惊心动魄的故事,他说到最后却总会有一丝柔情在眼里。 第二个是八年前,他因为某个原因离开了所属的“暗河”杀手团。结果被“暗河”派出的三个高手,一路追杀,追了三年。这三个人如今也成了“暗河”最厉害的杀手。 第三个是五年前。他为了不被追杀,答应替“暗河”去刺杀真武剑派掌门人“无极道长”。结果失败后,在楚国客栈遭遇王二狗的火神派袭击,火拼之后被烧死在客栈里。 他比划着他是如何潜入戒备重重的真武后山,又是如何潜伏了三天后,才等到无极道长出关。 说到无极道长的武功,神剑子也不禁佩服起来。他算准时机刺出了平生最满意的一剑,但还是被他的无为剑律给挡了下来。 无极道长的剑,时而缓慢,时而迅疾,一但接触到他的剑,就连神剑子也不得不跟着他的剑律走。 这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不过他还是在重伤下杀退了四十九个牛鼻子组成的“玄武灭阵”,刺伤了无极道长座下的四大弟子。 如果不是身受重伤也不会被“火神派”堵在楚国客栈了。 最让冯不同紧张的就是他将要被烧死时,使出了一股磅礴的剑气,居然让整个地面也轰然陷落了,他整个人被黄土埋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逃过了一劫。火熄灭后,他还在土里闭气了一两天,才在夜里离开。 这些故事让冯不同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潇洒的公子哥有了巨大的改观,他开始从内心里生出一股敬意。 “师父,我也能练成剑气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师父。 “当然。只要努力,就可以。” 这更坚定了他练剑的决心。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有一天神剑子把他叫到跟前问道:“你刺了多少下?” “第十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为什么把剑鞘扔掉?” “为了随时可以更快的刺出一剑,我省去了从剑鞘里拔剑的那个步骤。” “恩,很好。” 说罢,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柄黑亮亮的剑,正是那柄重剑。他将重剑看似随意的一抛,黑剑飞向冯不同的黑脸。 冯不同伸出一只手试图接住重剑,结果被重剑携着神剑子的劲力,带出十步之远,手臂疼痛难当。 “用这把剑,刺到二十万剑,再来跟我说话。” 冯不同连握也握不稳这柄重剑,还要拿它刺太阳,不禁苦恼起来,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抬头看向神剑子,而神剑子却又回到了屋里。 《怒剑行》第七回 杀机临身 冯不同吃力地提起那柄重剑,勉强向上一刺,没有过肩,就垂了下来,更不用说刺向太阳了。 如果是一般人他一定会抱怨,但是冯不同不会,他总觉得抱怨是无能的表现,他不想做无能的废物。 现在不行,休息一下再继续。 他重复做这样的动作三十多下后,感觉坚持不下去了就休息。过了一会儿,等到双臂有劲后,他又开始。 第一天,他只能刺六十次。 以后的每天,他都坚持刺一百下。十天之后,他刺得快了,也准了。 二十天后,他已经能够将这柄重剑轻松地刺向太阳,而且刺准中心。 三十多天后,他来到了神剑子面前。 “师父,我已经练满了二十万剑了。” ”恩,你刺给我看看。” 神剑子用那柄镶满宝石的剑指着他。 冯不同提起黑剑刺向神剑子,但剑还没有刺出去,就被神剑子轻轻一挑,飞出了几丈后,深深插到了地里。 “还是把剑握稳了再说吧。” 他将剑随手一丢,丢到大厅的角落里。然后又进入里屋去了。 冯不同愣在那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他跟师父的差距一点也没有缩小。他咬咬牙,拔出那柄重剑,再次刺向太阳。 他不知道在山中待了多久,他只是每天看着日升日落。每逢阴天雨天,见不到太阳,他就在心里幻化出一个太阳,向着心里的太阳刺去。 他发现心中的太阳,虽然看似没有动,但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升起,升到中天,然后落下,消失。 他发现太阳每次运动都极缓慢,但是到了等你晃过神来,便已是日落了。他突然想到太阳每分每秒都在运动中,只不过是他没有察觉而已。而正是那察觉不到的速度,才是他应该追求的。 这世上最快的速度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他开始用心去感受太阳的运动,凭着感觉刺出每一剑。 后来他越刺越快,不到一个月就刺了十万剑。 就在这天深夜,他在深林里方便完之后,准备回去睡觉。突然从头上飞过三道黑影,径直落到他住的屋顶上。 皎洁的月光下,那三道黑影逐渐显出身形,原来是三个人,他们都身着夜行衣,头上缠着一条细长的红布。 由于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但是从身形上不难看出最中间的是一个老人,他身形消瘦,但却高达九尺,是三个人中最高的一个。 他满头银发,发长过肩,落到屋顶后,便抬着干枯的手轻声咳嗽起来,后来越咳越厉害,咳得身子也佝偻着,腰恨不得要弯到地上去。但过了一会儿就又挺起来了,如此反反复复了几次。 而他的左边则站着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人,他还不到老人的半身长,大概有二百多斤,像一座肉山,但是他落到瓦上时,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瓦片也没有一丝因为承受不了而要破裂的痕迹。 老人右边站着一个体格魁梧的大汉,他只齐老人的肩,左袖随风而动,里面竟是空的。这个断臂的人身形沉稳地立在屋檐上,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整个人静的就像一座山。 那个胖子笑道:“神剑子,我们找你这么久了,你还不出来么?是因为任务失败才没脸见我们吧。” 他一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堆到了一起,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冯不同知道师父不在屋里,他今天下午就到崖下的洞穴去了。他叫他好好在屋里待着,如果有客人来,一定要好好地招待。 他心里并没有感到多么害怕,他正想拿这三个人试试自己的本事。 他缓缓从林中的黑暗处走向屋子,并且向屋上三个人微笑地招手。 “三位,我师父不在里面,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就好。” 那个胖子咧嘴笑道:“神剑子居然收起徒弟来了,很好,很好。” 刚说了两声“很好”,整个人便飞向冯不同。他身形极快,一下就飘到了他的面前,五指齐出,伸手抓他的脖子。 冯不同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重二百斤的胖子居然身轻如燕,出手快如闪电。 险险避开了他的一击后,冯不同回身一掌打向他的心口。 他如今下手已经十分重了。他曾对着一棵小树出掌,结果把那棵树齐腰拍断。但是一掌打在那胖子的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力道也使不出。 那个胖子却双手齐出,招招攻他要害。一时间他的左肩,右臂都被抓伤,他渐渐应付地有些吃力,心知空手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忙轻点脚尖,飘身移开,企图抽身回屋取剑。 那胖子身形一闪,便来到他的面前,接连出掌如风,一口气攻了十七掌。冯不同东躲西闪,险险地避开了要害,但是仍中了两掌。他纵身一跃,顺势冲进屋内。 那胖子比较谨慎,并没有冲进去,只是冷笑: ”神剑子,你的乌龟功造诣果然不浅,教出来的徒弟也跟你一样不敢出头,果真是学到了精髓啊。” 声音通过内力回荡在山上,连远处深林中的飞禽走兽都被惊动,四下乱窜。 那个老人仍是在不住地咳嗽,那个大汉仍没有说一句话。 “我师父的精髓,现在才要展现呢?” 冯不同飞身而出,提起那柄重剑冲向那胖子,身子在半空中打转,剑尖直刺向他的眉心,突然又刺向他的喉咙,接着又刺向他的心口,最后已分不清他究竟要刺向哪里。 那胖子也不敢轻忽,脚尖一点地,身子向后一斜,便退出了几步,但是却仍是摆不脱那逼命的黑剑。 他伸出右手猛地向剑身一拍。但是冯不同剑身一转,避过了他那一掌,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刺向胖子。 冯不同心中仍提防着屋顶上的两人,所以并没有施展全力,留了七分力以防那两人偷袭。这个胖子已经难以对付,要是他们三人齐上,他一定难逃一死。 他虽然知道是师父有意考验他,但是师父还没出现,那两个人早已出手了。 只见六柄飞刀从屋顶飞来,打向他的后脑,双肩和后背。他听到声响回身连挥几剑,挡下了三柄,还有三柄从他的右脸,右肩,右腰擦过,身上转眼添下了三道血痕。 紧接着身后一道凌厉的掌势袭来。他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怒剑行》第八回 暗河星影落 就在冯不同身形一转,想要回刺那胖子时,那胖子又肥又厚的右掌已经打向他。他只得抽剑格挡。但那胖子力道十分强横,一掌打在剑身上,将他连人带剑撞飞出去,撞向了木屋的墙壁上。 就在他要撞上墙壁之时,他右脚猛登墙壁,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但还没等他完全站稳,那胖子又挥动双手猛攻过来,不时还踢上几脚,身上的肥肉每动一下便一震一震。 近身作战,对于冯不同十分不利,他只能左右支挡,连剑也不好施展,没过二十招便已见红。 在交战中,他逐渐察觉如果敌人与自己实力相同时,那么时机则是成败的关键。只有创造一个机会,才能出其不意。于是胸口硬挨了那胖子一掌,手中剑也极快地刺中了那胖子的心脏。 那胖子还是太过轻敌了。他没想到要害中了一掌后,他还能刺出这么快的剑。虽然比不上神剑子那令人吃惊恐惧的剑法,但是足以取他性命。 冯不同摸着胸口,顿时感觉到体内一阵翻涌,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血,重剑猛插在地上,整个人气喘连连,再也不能刺出一剑。 就在那个胖子要倒下之际,从屋顶上飞下两道人影。 那个魁梧的大汉,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然后快步退回原处,看向老人。那老人清咳几声,每咳嗽一声,便在他的伤口附近点了一道穴位,咳了三声后,才收手,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红瓶子。 那大汉忙腾出右手,伸到老人面前。老人从中倒出一些黄色粉末落到他的右手掌心。 他一把抓住,便揉向那胖子的胸口。揉了有几道后,那胖子才渐渐有了呼吸。 冯不同看向那老人,见他一直将头微微低着,飘飞的白发下是双白眼。原来竟是一个瞎子。 但就是这个瞎子,右手微微一抬,袖中便飞出六柄薄而长的飞刀。一股寒气向他扑面而来。 冯不同用尽全力向旁边一滚,原以为能避开飞刀,但是飞刀在空中形成一条直线,第一把刀插在他身旁的墙壁上,第二把刀刺在刀柄上,突然一滑,倾斜着落了下去。 而第三把刀,则打在第二把的刀身上,竟然回转,弹向第四把刀,第四把刀,则一斜,飞向他,接连的第五把,第六把,也一样动作。 眼见他要死在飞刀下,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那三柄飞刀的刀身和刀柄分离,刀身被弹离小屋,向那边三人飞去,竟是一刀对准一人。而那刀柄却是擦着冯不同的右肩而过,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屋旁的土地上,有一个被钉在土里,另外两个掉在地上。 神剑子不知从什么时候从屋后走了出来。 他提着他的那柄剑,剑仍在剑鞘里。 他缓缓从刻有云浪纹的雪白的剑鞘中抽出那柄闪着白光、寒气逼人的剑。 剑一抽出,月光也黯淡了下来。 “‘暗河星影落,寂寂无人声’。想不到曾经最神秘血腥的杀手组织,竟要窝里斗,哎,如果传了出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生意找上门。” “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就该死在任务下,而不是苟活世上,这是杀手的尊严。一个抛弃了尊严的人,没有脸来说我们!” 沉默的大汉声如洪钟,义正言辞地说道,凝眉间自有一股威严。 “我早已说过放弃杀手这个身份了,还需要在乎它的尊严么?影如山,你又何必将你的信念强加在我的身上呢?” 影如山就是那个大汉的称号,杀手没有名字,只有称号,神剑子也是一个称号,他自己也抛弃了自己的名字。 当年,暗河组织中实力最强的杀手,除了神剑子外便是那个老人和那大汉与胖子。没有神剑子的暗河流传出这样一句话‘暗河星影落,寂寂无人声’,说的便是那三个人。 他们三人总在夜里行动,一出手便不留一个活口。所以又有“寂寂无人声,唯有鬼在哭。” 那老者有两个称号,在江湖上,人称“鬼眼神刀”,而在“暗河”里则叫“启明星”。他是一个瞎子,但是却比许多不瞎的人还看得清楚。 就算你明知道他的眼睛瞎了,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与正常人没有区别,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好。他的成名绝技是双手丢出六十四柄飞刀,刀无虚发,神出鬼没。 那个胖子则叫“影如水”,他跟大汉一起,修炼的是截然不同的武功。大汉主静,而他主动。大汉静如山,而他活似水。他的“滚水血掌”也是一门绝学,凡是被他击中的人,体内的血液就会不自觉地翻滚,整个人都将不能动弹。 与人过招,不能动,就只有等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硬受他一招后,还能刺出那么快的一剑。高手过招,稍有疏忽就是饮恨黄泉。 不过他还算幸运,他没有死。但是想要活动却也不能。他的伤口要复原,就不能动。 那个叫“影如山”的大汉,练的是一身“山不倒”的硬气功。一般的刀剑伤不了他分毫。可是由于年少轻狂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厉害角色,结果被她废掉了一只胳膊。后来他潜心苦练。功夫越来越扎实,人也越来越稳重了。 崖上,风轻轻地吹过绿油油的大地,吹过五人的衣襟,拂过众人的发梢。只见那个叫“启明星”的老者不住得咳嗽了几下,才缓缓地说道:“如果杀手真的能这么容易摆脱它的身份,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我答应你们只要去刺杀真武剑派掌门就不再纠缠我,而我也的确做了,只是失败了。身为杀手的神剑子已死在五年前,如今只有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了。” 三人在听,冷冷地听。 “明智如你想必也知道就凭你们两个未必胜得了我,聪明的话就走吧,我今天没有杀人的兴致。” 启明星冷哼一声,不再咳嗽,只是用冷漠的语气一字字道:“如果你能接下我所有的飞刀,我等便不再踏上这里。” 他的话刚说完,便飞出八柄短而细的飞刀,如电一般,射向神剑子。 飞刀还没到神剑子面前时,他的左右两侧又飞来同样的八柄飞刀,紧接着他的西南西北,东南东北也飞出八柄飞刀,最后他的后方也飞出八柄飞刀。八面六十四刀,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到神剑子身上。 神剑子轻身一转,身形飘忽,剑动如影,扫动间,打下了六十四柄飞刀。 但是那些飞刀,却像活的一样,落到地上仍跳了起来,打在其他飞刀上,飞刀一个接着一个相互撞击,竟然形成了一道宽大的刀网,刀网内,飞刀像人一般往来穿梭,不时碰到其他的刀而改变位置,就是没有飞出去。 能将飞刀玩的如同活了一般,果然不愧为“神刀”,就是神剑子也一时受制了。 《怒剑行》第九回 剑气 神剑子瞥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冯不同,见他正挣扎着要起身,但吐了一口血后,又倒了下来。又看到影如山一直凝视着他这边,看来是没有要挟持冯不同逼他就范的意思。 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冯不同,所以话不多说,将身子快速一转,迅速对着四面八方刺了无数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白色旋风,而他的剑也快到只看得见阵阵光影闪动,而看不清剑本身了。 剑光携一股狂风瞬间将那道飞刀织成的密网突破,但是被震退的飞刀又在启明星快速闪动的身影下,一一丢了回来。十二柄飞刀排成一线,直刺他的前胸。飞刀来势如风,眨眼就迫近他的面前,神剑子向右一闪,飞身向启明星攻去。 人未到,剑气先至,启明星听声辨形,轻身向右一跃,一挥手,又是八柄飞刀,直打他前身八处要害。神剑子长剑挥扫,将那八柄飞刀轻松地扫到地上,在地上排成了一字。 神剑子身形不停,身影快速闪动间,已避过启明星的三十六柄飞刀。启明星脸上神色仍然淡定自若。可是旁边的影如山看在眼里,心里却不禁担忧起来。 他知道以前都是三人联手才能逼得神剑子连连败退,如今单凭他一个人根本不行,但是他既然没有说要他帮忙,如果贸然行事,反而要使他不高兴了,他也不想得罪他。 其实上头已经放弃了神剑子,转为着力培养他们了。如果能除去神剑子最好,但是除不了也不用再强求,免得双方两败俱伤,使得暗河的力量再被削弱。 如今的暗河虽然看上去风光,他们三人的名字在江湖中也令人闻风丧胆,但是早已没有昔日的辉煌了。 自从五年前神剑子刺杀真武剑派掌门失败后,他们便好久都没有接到大的任务了。这一次他们听闻神剑子没死,也是十分震惊,于是便到处找他,找了很多地方,不想在他曾定居的地方找到了他。 这个地方正是他们让他去刺杀真武剑派时他所待的地方。他们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回来。 要不是启明星一心想要跟他分个高下,他们其实并不用来。 启明星一直都想战胜神剑子,从神剑子在暗河起,他就一直排在神剑子的下面。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任务。上头都会交给神剑子。他永远都被神剑子的光芒所淹没。虽然神剑子离开后,他成为了暗河的第一杀手,可是他并不想要这样凭空得来的第一。 他想战胜神剑子,堂堂正正的做第一。但是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与神剑子的差距有多少,他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和他战平。为此,他从没有放弃过练习飞刀,他的飞刀已经快的不能再快了。 可是他毕竟老了。 如果当初他使出全力,冯不同早就死了。但是他没有,他也想看看这个神剑子的徒弟到底有多少能耐。就算影如水也被那个人刺成重伤,他也并不吃惊。神剑子的徒弟就该是这样。他还可以更强。他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却能感觉到一般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他总感觉这个人以后一定会超越神剑子。 但是他并没有杀他,因为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手,还成不了像神剑子和他那样的绝顶高手。 他向来以绝顶高手自居,自然不屑杀死无名小辈。 的确,他的飞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下一刀总比前一刀快,六十四柄飞刀,虽然有八柄在开始被神剑子打到地上,但是只要他隔空一拂手,便又飞起攻向神剑子。 只要他没有倒下,空中永远就会有六十四柄飞刀。那六十四柄飞刀时而成包围之势,时而一齐攻来。他就像会魔法一样,飞刀在他手中, 想让它们去哪里,它们就会到哪里。 这世上能挡下他所有飞刀的为数不多,可惜,神剑子就是其中之一。 神剑子已经厌烦了他的飞刀,他儒雅的脸上,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声怒喝。 一道苍白剑气凝于剑尖。 他一面抵挡着迎面而来的飞刀,一面凝气于剑尖,剑尖的白光越来越盛。 他身形闪动,步步接近启明星。启明星,扔出了无数柄飞刀,那些飞刀都被他用剑挡了下来。每挡一下,他的剑尖上的白光更甚。 影如山看到后,不禁也沉不住气了道:“六废怒剑!” 启明星也渐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压迫着使他的身形缓慢了下来。额头冒出一粒粒晶莹的汗珠,挂在他的枯瘦的老脸上。他身形移动,汗珠便飘到空中,在空中被月光照得格外明亮。 就在他绕到神剑子后面,再次发出六十四柄飞刀。 神剑子冷冷地说道:“玩的够久了,也该结束了。” 他只刺了一剑,但那剑气却像太阳一样,剑光过处,一片光明,竟似连星月也难掩其辉。 剑气一出,启明星的六十四柄飞刀突然一一断裂。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头上的红布条中间渐渐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痕,裂痕一分为二,最终缓缓脱落,在空中又化为粉末随风四散。他身上的黑衣也逐渐出现道道裂痕,被风一吹,散成碎片。 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白裤衩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但他的脸上,脖子上,前胸,后背,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渐渐出现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他的眉心突然出现一个小红点,那个小红点渐渐向下扩展成线,那道血痕经过他的鼻子,然后到嘴唇,最后在下颚前停了下来。 血一滴滴地从下颚滴到地下,他看上去要碎成万块,格外吓人。 那道血痕渐渐向四周扩散出几道支线,与其他的血痕连在一起。就在全身上下的血痕连成一道纵横交错的血网时,启明星终于痛苦的大叫了一声。 血痕中缓缓流出血红的鲜血。他整个人瞬间被染成了鲜红,成了血人。他像个疯子一样连连惨叫,浑身不住颤抖,伸出两只血手摸自己的脸,不住惨叫。 饶是影如山这个杀人如麻的杀手见了也不禁一愣,心生胆寒。过了不久才反应过来后,连忙放下影如水,冲到启明星面前,右臂快速从他怀里摸出那个红瓶子,将瓶子里的黄色粉末全倒在他的身上,然后快速在他全身上下拍了个遍,将粉末覆盖了全身。 他整个人从一个血人又变成了一个黄人。在施救时,启明星不住地出拳打他,可是他一声也不吭,只是憋着一口气。启明星忽然又乱扯他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又胡乱抓他的前胸。但他却毫发无伤。 等到粉末覆盖全身后,他才出手斩向他的脖子,一下将他打晕。 “就剩你一个了,你又能如何呢?” 神剑子给冯不同疗好伤后,看着冯不同逐渐恢复红润的脸庞,背对着他们,冷冷地说道。 《怒剑行》第十回:软剑刺月 影如山面色微变,看着奄奄一息的启明星,又望了望正缓缓站起来的面色苍白如纸的影如水,最后目光停留在神剑子的背影上,心知跑不了的,于是缓缓地说道: “技不如人,悉听尊便。” 神剑子像是没听到他说的,眼望着冯不同的脸,见他缓缓醒来,不禁微微一笑。 “算了,你我同为暗河之人,暗河没了我,更不能没有你们。你们只要发誓不把我的行踪告诉其他人,我便放了你们吧。” 影如山知道他说话算话,在发誓不会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后,便背着启明星,脚尖在地上点了几点便绕过了小屋,朝着树林奔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人影了。 影如水也忙翻身而走,越过屋顶,但是由于牵动旧伤,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他那二百斤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只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哎呦”声,此起彼伏,随后声音逐渐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听不清了。 冯不同刚睁开眼,便看到神剑子正含笑看着他。 神剑子道:“好徒儿,你醒了。” 冯不同望了四周一眼,见只有他们师徒二人,那三个人连个尸体也没看见,不禁疑惑道:“师父,那三个人呢?不会是走了吧。” 神剑子道:“当然是走了,难道我还要请他们留下来吃饭么。” 冯不同道:“如果下次他们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神剑子狡猾的一笑道:“怎么你怕他们了?” 冯不同挺了挺胸,大声道:“我,我怎么会怕他们?不过那个胖子也真厉害,一掌就把我打趴下了。还有那个老头,我总感觉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就死了。” 神剑子扶着他的肩,鼓励道:“你也不要气馁,现在的表现也算可以了,当个普通的高手够格了。那个胖子比你伤的重,要是没有帮手,他早成死猪了。” 冯不同双手紧握成拳,不甘道:“师父,我还要多久才能像你一样,成为绝顶高手啊。” 神剑子凝视着他那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答案不在我,而在你。” 冯不同愣了愣,随后知道师父的意思是暗示他以后还要更刻苦的练习。只有刻苦的修行,才能成为绝顶高手。 天上,东方渐渐露出了一道曙光,白天悄悄地来了。 神剑子看着东方的一缕曙光,又看了看倚在墙壁上的成簸箕状坐着的冯不同,心知他还需要恢复,所以今天没让他继续练了。 过了一天后,冯不同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他正高兴地要去拿放在地上的那柄重剑继续练习时,神剑子叫住了他。 神剑子故意问道:“你要干什么?” 冯不同不解道:“练剑啊。” 神剑子笑着将一柄剑隔空抛向他。冯不同顺手接住,只见他刚刚接住这柄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柄剑的剑身就剧烈的摆动起来,如同一条灵活的银蛇。 过了一会儿,那剑才安静了下来。冯不同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柄剑,剑身细长柔软,闪着白光,正是洞穴中的那柄软剑。 神剑子道:“你用它刺太阳试试。” 冯不同毫不迟疑,一剑就向天上的朝阳刺去。剑刚刚递了出去,那剑身却是像个拨浪鼓一样来回摇摆,险些刺到了神剑子。 神剑子笑道:“你这叫刺么?哪天你能直直的刺向太阳了,再说吧。” 说完,他大笑着向树林中走去,竟然是下山去了。 冯不同也不知道他要下山干什么,但是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他也没放在心上。现在他一心只在剑上,连想起心中那个女孩的时候也少了。 他不知道要怎样将一柄这么软的剑笔直地刺向太阳,但是他只能靠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要想让它刺向太阳,它就得像现在这样安静,可是只要拿在手上,它就会颤抖,无论向哪里刺,它都会两边摇摆。难道不把他拿在手上?那怎么可能。 这柄软剑比重剑还难练。重剑只要你有力气,你就可以使得很轻松,但是这柄软剑似乎是希望让你不用力气,但是对于刚刚把重剑运用自如的冯不同来说,这太难办到了。 无论他怎么控制手上的力道,只要刺出去,白色软剑总会左右摇晃,就像在跟他说这样不对一样。 他刺了一整天,从日出刺到日落,都没有一剑刺得笔直。 他越刺越烦,越烦剑抖得越乱。到了太阳下山后,他把那柄剑狠狠地往地下一摔,软剑像一条跳出水的鱼,在地上挣扎了几十下才缓缓静了下来。他看也不看那柄剑,整个人笔直的躺在地上。 他抬头看天,此时夜幕刚刚降临。一轮月亮正从东边缓缓升起。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像是飞烟那双明亮的眼睛。一阵微风拂过,吹得他周边的青草乱摇。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在绝龙山庄。 自他在绝龙山庄以来,他就认识飞烟。 正因为二庄主要强占飞烟,他才与之反目,落到如今的田地。 不知道飞烟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敢多想。 想到她,他的心就一阵刺痛,从她那温柔的笑脸,联想到她差点被欺辱的场景,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烈火,似要焚尽龙狂那张飞扬跋扈的脸。 龙狂还没有倒在他的剑下,他怎么能放弃练剑! 想到这里,他猛地翻身而起,弯腰捡起那柄软剑,再次向空中刺去。 不过这次不是刺太阳,而是刺月亮。 望着月亮,他不禁想起昨天那惊险的一战。想到影如水的滚水血掌打在身上的感觉。 那时,他感到自己突然没有了力气,但是幸好他抓住那一瞬间刺了一剑,才避免了一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仔细回想着刺出那一剑时的感觉。由于他不间断的练习,他对于手中剑形成了一种感觉,也对他每刺出的一剑都有细致的感觉。他能感觉到他现在每刺一剑都有不同的感觉。而那次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他仔细地想了想,随即再次朝着月亮刺了一剑。 这次他发现,他的剑晃动的幅度小了一些。 《怒剑行》第十一回:蹊跷的命案 冯不同努力让全身放松,轻轻吐了一口气后,“刷”的一声,一剑刺向月亮。 这次晃动的幅度比刚才的那一下更小了,晃动的幅度不过同鱼尾那样。 这让他受到了鼓舞。 之后他虽然连刺好多剑,都还是没有一剑笔直地刺向月亮,但是幅度已经很接近了。 他的心情不禁舒畅了不少。此时夜已深,他这才感到身边寒气袭人,他虽然身强体壮,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回屋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来练剑,根据昨天的领悟,他逐渐掌握了如何让软剑笔直地刺向太阳。虽然二三十剑中才不过刺出一两剑,但是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到了中午,神剑子还是没有回来。他不禁好奇究竟师父干什么去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以师父的身手应该不太可能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师父教过他怎么叫黑鹰去取食物。师父还特地给他打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哨子。他只要吹一下哨子,就能召唤黑鹰,所以他不愁没有吃的。 他虽然一直都在刺太阳,但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法也有一定的提高。如今他就算一个人下悬崖也没问题了。 只不过没有师父的吩咐,他不敢去崖壁中的洞穴。他也不打算去那里。在崖上看到的风光,比从那洞穴里看到的还是很不同的。 他喜欢远处的层峦叠嶂,也喜欢看白云随意舒卷,就是偶尔来一阵狂风暴雨,他也喜欢站在屋檐下,听雨落在地上的声音。他认为这就是自由的滋味。 他自从记事以来,就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他只记得自己整天在别人的呼来喝去中活着。他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绝龙山庄的下人。他只知道那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三天后,冯不同已经练到可以在十剑中刺出三四剑了。但是神剑子还是没有回来。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神剑子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么?还是他不会再回来了?想到这里,冯不同不禁摇了摇头,认为不太可能。 这里还有他的那个隐秘的山洞,没有什么比那个地方更方便藏身了。他把这个秘密都告诉了他,表示他很重视他,应该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应该吧…… 果然就在当天晚上,神剑子回来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而且冯不同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份期待。 神剑子将剑取下,放到桌子上,没有说自己去干什么去了,反而问他最近练得如何,冯不同如实说了,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欣慰。 神剑子点头道:“嗯,不错,进步很明显,看来你已掌握了其中的关键。再接再厉吧。”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想知道那三个人的下落吗?” 冯不同当然知道他说的就是暗河的那三人,于是问道:“他们怎么了么?” 神剑子道:“他们死了。” 冯不同不禁一惊,忙问道:“有什么蹊跷的么?” 他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古怪,神剑子是不会提起的。 果然神剑子缓缓说道:“他们身上除了我留下的伤外没有一丝其他的伤痕。可是他们的心脉却被震碎。而且看情况那人只用了一击,就同时击杀了他们三人,连“影如山”都抵挡不了一击,看来此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冯不同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忙问道:“江湖上武功不在师父之下的人应该不多,难道你猜不出他是谁么?” 神剑子苦笑道:“武功不在我之下的固然为数不多,但也不少。就我所知绝龙山庄的大庄主“龙海”,真武剑派的掌门“无极道长”,霹雳堂堂主“雷枭虎”,唐门的“唐三爷”和“唐牧”还有“十大杀手”中的人也都有这样的身手。” 冯不同听到“绝龙山庄”四个字就不禁感到十分恼火,但是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喃喃道:“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前三个倒还说过,但那“唐三爷”、“唐牧”和‘十大杀手’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神剑子解释道:“唐三爷和唐牧是蜀中唐门新旧一辈中的顶尖人物,江湖中都知道唐门的暗器闻名天下,但是那两人不用暗器都能让天下人叹服。其实力可想而知。 那个“唐三爷”常年穿一身蓝布长衫,腰后横着别了一个长不及腰的扁平的黄木盒。盒子里放着两对筷子,一双银筷子,一双木筷子。 他十分喜欢美食,到了哪里不吃遍当地的美食是不会离开的。他一般用银筷子吃东西,用木筷子对敌。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木筷子可是无数神兵利器都败在它之下。 他的武功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就算为师遇到他也只能先走为上,如果和他交了手,我也不知能不能逃走。” 冯不同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个所向无敌的绝顶高手,居然会不敢与那个“唐三爷”交手。 神剑子又接着道:“那个“唐牧”是唐门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一个,虽然年仅二十岁,其武功却高出其他年轻弟子许多,据说其实力仅次于“三爷”。 他什么兵器都会用,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空手,他可以一指刺穿三层厚的铁板,也可以在九重薄薄的纸墙遮掩下一掌打断纸墙后的一根筷子而不伤到纸墙。 冯不同除了惊讶没有别的表情只得感叹道:“就算做梦也没想到过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神剑子笑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就这么跟你说吧,十大杀手中就有我,而我只排名第十。” 冯不同惊讶道:“难道还有比您更出色的杀手么?” 在冯不同心里他一直认为神剑子就算不是最厉害的人也一定是最出色的杀手。可他没想到居然像他这样的杀手也只排得上第十。 神剑子笑着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你到江湖上走动,说不定能见到很多厉害的角色呢?” 他突然岔开话题问道:“你还记得那个独臂的大汉吗?” 冯不同知道他说的是“影如山”,于是点了点头,疑惑道:“难道他也是十大杀手?看上去没您厉害呀。” 神剑子摇头道:“他虽然不是十大杀手,但是他那失去了的左臂就和十大杀手有点关系。” 神剑子顿了顿,似乎在追忆什么,然后才缓缓地说道:“他的左臂就是被排名第五的“武娘子”给废掉的。” 冯不同忙问道:“‘武娘子’是怎样一个人呢?” 神剑子道:“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如今大概也有四五十岁了吧。但我想她应该还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冯不同悄悄问道:“师父,你是怎么保养的这么好的,能告诉我么?” 神剑子道:“这是秘密。小孩子别问东问西的。等你武功到了我这地步时,你自然就会懂了。” 冯不同“哦”了一声,只听神剑子又接着说道:“当年我也曾见过她一面,那时她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腰间悬着一柄银色的龙形长鞭。 龙角左右伸出,张开的龙嘴里,吐出一条银闪闪的舌头,叫做“银龙鞭”,无论什么兵刃或暗器都能黏住。后来又在舌尖上涂了剧毒。“影如山”就是因为调戏了她,结果一鞭点到他的左臂,整条胳膊一下便发青了。他只能断臂保命了。” 冯不同听得呆了,不禁又追问道:“会不会是她杀了他们呢?” 神剑子道:“这不可能,她杀人都是用银龙鞭,这不像她的风格。” 冯不同道:“如果她是想要掩藏自己的身份呢?” “别人我不敢说,但是她绝对不会。” “为什么?难道师父很了解她么?” “我只见过她一面,但是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直爽,泼辣。我这双眼从没有看错过一个女人。所以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神剑子当年也曾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女人,他受女人欢迎的程度或许比他的武功还要高吧。 冯不同喃喃自语道:“那会是谁呢?” 神剑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笑道:“对了一定是他。” 《怒剑行》第十二回:七弦先生 冯不同疑惑地问道:“师父,你说的他是?” 神剑子沉声道:“‘七声弦响,一夕魂灭’,除了‘七弦先生’的‘催心弦’外,没有谁能断人心脉于无形了。” 随后自言自语道:“可“七弦先生”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冯不同插嘴道:“师父,那个“七弦先生”又是什么人?” 神剑子道:“他也是十大杀手之一,排名第七位。他擅用一张七弦琴,通过无形气劲杀人。 他每次杀人前都会拨动七下弦,七声弦落后,他才出手杀人。他一出手,必有人死。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听到七声弦后的音乐。 此人十分谨慎,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他一旦出手,便是有极大的信心能杀死对手。他那无形的气劲通过弦声传递而出,往往杀人于无形。尤其是‘催心弦’,简直防不胜防。” 冯不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师父,他会不会是想要找你呢?你的行踪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才对吧。” 神剑子道:“我记得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呀,他找我干什么?” 随即他又思索道:“难道他是受人所托。谁能请得动他?” 神剑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而是转向思考他是否会找来。他为了某件事而下山去,处理完那件事后,经过一座小城郊外的破庙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他也想过那人可能会是为了询问他的踪迹而杀了他们灭口,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他藏身的地方。所以连忙赶了回来。见到崖上一切安好,才不禁放松。 可猜到杀人的可能是十大杀手之一后不禁感到了棘手。但是他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催促还要追问的冯不同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冯不同只能听他的话,乖乖的去睡觉了,可是他又怎么能睡得着呢?在知道江湖中还有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后,他越来越感觉到新奇,越来越想要去江湖上走走。 神剑子也没有睡觉,他反复思考是否要搬到崖下去住,但是他既想与“七弦先生”一较高下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又想好好锻炼一下冯不同。如果能够打败十大杀手之一,这对于他来说一定会有不少的收获。所以他打算守株待兔。看看他什么时候会找来。 之后的日子里,冯不同练得更勤快了。而神剑子也关心起他的练剑状况。但那个“七弦先生”却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或许他不会来了,或许他明天就来。 就在这样的危机下,太阳照常升起,落下,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春秋。 一天,神剑子问起冯不同练剑情况。 “师父,我现在每一剑都刺两下,这个动作也已练满了三十万剑了。” 神剑子缓缓点头道:“很好,接着练。”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一个大夏天里,距离冯不同拜神剑子为师练剑以来,刚好两年整。这两年里,冯不同只练了一招。 一剑刺天。 两年时间他足足刺出了一百二十万剑。冯不同越刺越快,软剑在他的手中已经浑然一体。 当他能将软剑笔直的刺向太阳十万次后。他便能控制软剑刺向任何的地方。 当软剑能刺出两次后,他练了三十万剑就能让那两剑刺向任何他指定的地方。 当他刺了五十万剑后,他一刺就是三剑,三剑想刺到哪里就能到哪里。他现在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感觉自己能一剑干掉任何人。他甚至感觉连神剑子在自己剑下都来不及拔剑。 可是他还是没有练出剑气。 一年半过去了,那个“七弦先生”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或许是他们猜错了,他根本不想找神剑子,也许他只是和那三个人有矛盾罢了。 冯不同越来越渴望到江湖上去见识一番,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剑法到底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想要通过剑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让自己扬眉吐气。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敢去的,没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他已经把师父跟他说过的那些高手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想证明自己也是绝顶的高手。 于是他又找到神剑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我每次出手就是三剑,光这个动作已经练了五十万剑了,我还要继续再练吗?” 看着这个充满自信的徒弟,看到他与日俱增的自信,神剑子不禁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 一个人自信是好事。但是盲目的自信就是坏事了。 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你练给我看看。” 冯不同听后,自信地一笑,手中的软剑一挺,居然纹丝没动就像一柄普通的剑一样。 可是当他刺出时,软剑却变为了三道白影,到处乱闪,时而分开攻向三个相互距离较远的地方,时而合成一道波动的白光,根本看不到剑本身。突然白影瞬间消失,剑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神剑子点头赞赏道:“速度是够了,但是却还是缺一样东西。” 冯不同忙问道:“还缺什么?” “剑气!” 冯不同重重点头。 “那么师父,到底怎样才能练出剑气呢?” “等待时机。”神剑子缓缓说道。 “什么时机?” 冯不同失望地问道。 “会来的。” 他又不说话了。 冯不同只有等待。 神剑子不会耍他,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就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冯不同静静地站在崖边,还没到太阳下山,他就不再练剑了,他尽情地欣赏着日落的美好,享受着微风拂面的快意。 神剑子坐在屋子里正吹着哨子想要叫黑鹰去送饭来,可是吹了几声都没有看到黑鹰,于是便走出屋子,向深林望去。 不久才听到一声鹰叫,随后便看到黑鹰从深林中飞出。只见它扑腾着双翼,吃力得飞着,失去了往日的神气。 神剑子知道原因是什么。因为他看到黑鹰上还有一个人。 等到黑鹰逐渐飞近时,才逐渐看清那人大约六十岁左右,但是头发却是黑的,不过那种乌黑亮丽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来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就像是被染黑的一样。他留着一撮关公一样的美髯,美髯也是黑色的,它在风中却并不四散,只是随风整齐的摇摆。因为带了髯套。 只见他身材高大,面色从容,穿着一身白衣金缕的华丽衣服,悠然的站在黑鹰背上,宛如仙人。一台七弦琴斜靠在他的右边。他轻轻拨动了琴弦,一声清脆的响声远远的传来,听来却是犹如就在耳边。 神剑子面色微变道:“他还是来了。” 《怒剑行》第十三回:激战 七弦先生双脚踩在黑鹰身上,就像黏在它上面一样,纹丝未动。他又轻轻拨了一下弦,弦音短促。 弦音过后,那只黑鹰缓缓飞向地面,双翼费劲地在空中拨打着,越往下,它看上去越是费力。等它的双脚刚刚着陆时,它便倒在地上,微弱地喘着气。两只已经渐渐涣散无光的鹰眼死死地盯着神剑子,眼中似有不甘。 神剑子瞧着这只陪伴自己多年的黑鹰将要死去,心中虽然又是惋惜又是愤怒,沉着脸道:“倒不知道我的鹰儿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要杀他。” 七弦先生摸着自己的美髯,笑道:“原来这畜生是你养的,我倒不知道,只是走累了,见它那精神抖擞的模样,就想拿来代一下步。你让我找了那么久,我用你的鹰代步也不算什么了。” 他接着说道:“有一年半了吧。你这地方倒也难找的很。” 原来他是没有找到。 他又看了看冯不同,笑道:“这个少年,我要带走,不知道你让不让。” 神剑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冯不同而来, 虽然还不明白原因,但是不敢怠慢。他手上没有剑,但就算有他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杀了他。 七弦先生又轻轻地拨了一下弦,身子却突然来到了冯不同面前,右手离开琴弦,径直向他点去,想要把他定住带走。 冯不同只感觉一阵微风拂过,那个老人便来到了他的身边,要是换了一年前他一定会束手无策。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他条件反射般提起手中软剑,一剑刺向他的心脏。剑在空中又分出一道影子,飞向七弦先生的右臂。七弦先生见状右脚一抬,放在右腿上的七弦琴便横挡在他胸前,巧妙地挡下了他的两剑。 冯不同想要挥剑斩断他的琴弦可是琴弦却是丝毫无损。不仅是琴弦,就是被刺中的琴身也没有任何损伤,整个琴弦就像是铁做的一样。他细看这琴弦,才知这是用银丝做成,而这么柔软又富有韧性的银丝一定也是世上少有的宝物。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这琴身是用什么做的,却见七弦先生右手已搭在上面的第一根弦上,他只是轻轻地一拨,就有一股气劲从弦中传出。 冯不同忙挥剑一挡,只听得“铮”的一声,软剑被弹弯成月牙状。他心知不妙,身形一偏,弦劲擦着他的鬓发而过。瞬间有一缕头发掉到地上。 “七弦先生”笑道:“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吧。虽然我答应别人带你回去,但是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只能请你听琴了。” 冯不同心中一惊,但并不外露。他知道他既然要带他走就不会要杀他,反而是向他身后看去,叫道:“师父,刺他,快刺他呀。” “七弦先生”虽然感觉不到背后有什么杀气,但是一来没有将冯不同放在眼里,二来也想看看神剑子为什么现在还是动静。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 神剑子就站在他后面不远处,含着笑看着他,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 就在他回头之际,冯不同快速刺出一剑,一刺便是三剑,三剑分别刺向他的喉咙,右手和左腿,这三个地方隔得较远,但是他的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来到。 “七弦先生”头也不回,随手在琴弦上一拨,一下拨动了三根弦,三根弦只作一声响,三道气劲伴随着琴音而出,挡住了他所有的招式,而且还逼得他挥剑格挡,连连后退。 冯不同心想“十大杀手”果然不凡,但是他绝服输。他辛辛苦苦练了两年的剑,就要在此刻,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他一声轻喝,长剑幻化为无数道剑影,扑面卷向“七弦先生”。 “七弦先生”感受到一股寒意从剑中透出,知道厉害,却并没有弹琴而是翻转琴身,旋转着抵挡着他的攻击。 冯不同刺了无数剑,却连他的衣服也没有挨到,但他并不焦急,面色仍然沉稳,剑法依旧迅疾。 “七弦先生”一面抵挡着冯不同的攻击,一面防备着神剑子,在他眼里只有神剑子才能威胁到他。不过这个青年也的确难缠。 他眼神一闪,身子一飘便飘到他的身后。此时他正对着他们两人,他左脚弯曲右腿放在左膝上,悬空坐着,七弦琴就放在他的腿上,他沉声纳气,双手放在琴弦上,手指轻拨间,传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怪异声波。 那股声波传到冯不同脑中,他顿时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身子居然有点不听使唤,逐渐慢了下来。他心知不妙可是却摆脱不了这股昏沉沉的感觉,像是要睡去一般。 就在这时,神剑子笑道:“你不是七弦之后才动真格的么。怎么现在就用上‘迷魂弦’了。” 七弦先生一边不停地弹着琴,一边也笑着说道:“我没有要杀他,所以也不用遵循我杀人的规矩。你放心,我这不也没有尽全力么,要不然你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松呢?” 神剑子心知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此时唯有出剑而已。 他纵身一跃,便来到他的面前,当先一剑直刺眉心。 七弦先生没等他靠近就一挥琴弦,一股不同于先前的雄浑气劲应声而出。随着这声弦响,冯不同的头脑也感到一丝清醒。而神剑子却向后一翻,侧身避过了那道气劲后,脚刚一着地,便又冲了过去。 冯不同能看到他的剑尖已经有一道明亮的白光,而且那道白光正逐渐变亮。 如今太阳早已落山,月亮才刚刚上来。神剑子剑尖的白光显得格外耀眼。他还不知道这是剑气将发的征兆,但直觉能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量正在酝酿中,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正在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周围的空气也正在变得稀薄。 七弦先生沉声道:“七声已过,生死莫问。” 他突然连连拨动七弦,越拨越快,弦上气劲接连而来,只感觉到狂风阵阵,天地生寒。 神剑子连连挥剑格挡,不能再前进分毫,剑上白光顿时受制,逐渐暗了下来。他心知这些气劲不过只是扰敌之招,真正的杀招不久便到。 于是高声一喝,瞬间在半空中刺出无数剑,长剑如星光般闪耀,每一剑都挡住了一道无形气劲,剑尖上的白光摇曳如残烛。剑气与弦劲相撞击,在空中“砰”的一响,形成一股强大气旋,逼得人睁不开眼。 冯不同只能勉强用手遮挡才能看到他们的情况。他透过手掌缝中看见一道耀眼白光将整个崖顶都照亮了。而在白光中可以看见神剑子正一剑指着七弦先生的喉咙。 冯不同不由得舒了口气,正要走向神剑子,询问要怎么处置这个人时,却见神剑子笔直的向后一倒,胸前飞出一股血箭。 《怒剑行》第十四回:以杀止杀 神剑子身子直直的向后一倒,冯不同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面色变得十分的苍白,嘴里不停地喘着气,到了后来喘息声微弱的已经听不见了,看样子大势已去。 七弦先生身上虽然有无数剑痕,他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捋了捋美髯,笑道:“小子,现在你还不跟我乖乖的回去么?” 没想到神剑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他与七弦先生的差距就真的这么大么。冯不同瘫坐在地上,手中的软剑也落到了地上,他垂下了头,一副很失落的样子,看上去已经认命了。 七弦先生笑道:“很好,你很聪明,你是他的徒弟吧,就让你再看你师父一眼然后把他埋了,跟我走。” 冯不同仍是低垂着头,就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呆呆地坐在地上不动。 七弦先生却道:“你不想再看你师父一眼么,那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冯不同仍是不动,或许神剑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吧。 七弦先生只得向他走去,他路过神剑子的时候,还特意瞧了一下他,见到他还有着些许的气息,但是整个身子在不停地抽搐。他眼睛紧闭,脸上说不出的痛苦。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他虽然还是不太放心,可是却已经不能再发出一道气劲了。 他没想到神剑子的剑气居然如此厉害,他只能使用十成的功力发出‘催心弦’,而且连弹三十多道才击中他。这让他的内力耗损甚剧。现在他虽然自信还有余力制服冯不同,但一番交手后,少不得要调息一番。 他缓缓向冯不同走去,嘴上尽量装出自然的微笑,可是在快到他面前时,他笑不出来了。 冯不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起掉在地上的剑,以他想不到的速度,刺了过来。与此同时,后脊梁一阵寒冷,那个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神剑子也提剑猛地刺来。 面对这突来的变数,七弦先生虽然心中一惊,但还是抬起琴身,挡住神剑子的攻击,提起右腿一脚,踢开熊凋的长剑。 可冯不同的长剑柔软异常,居然像蛇一样,虽然受了一击,却又旋转着攻向他。 冯不同此时的身手比之初次交锋时的身手要更快、更灵活、更要命。 神剑子没有避开他那坚硬非凡的七弦琴,而是用尽全力,一剑刺去。剑尖上还带着一点微弱的白光。虽然仍然没有伤到琴身分毫,但是却逼得他后退几步,与冯不同的剑又靠近了几分。 冯不同连连快攻,长剑在他手中已经看不到剑身,只能见到光影闪动,一口气刺了三剑,每一剑都攻向三处他不能解救的地方。 他这才冒出了冷汗,心知这才是他的真正的实力,不禁后悔太轻敌。 不过片刻,他的一把美髯已被冯不同割断了。美髯随风四散,飘在冯不同的剑上,七弦先生的脸上。 七弦先生平生对自己的这副美髯最是爱护,常常以能有这样的美髯而感到自豪。可是如今他蓄了多年的美髯却被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子割断了。这怎能不使他愤怒呢? 于是他也不管自己内力已将近枯竭,凝气于双掌中,接着变左掌为爪,抓向他的脖子,右手举起七弦琴拍向神剑子。 他太过生气居然一时忘了用最擅长的弦劲伤人,出招一点也不成章法但还是逼得冯不同和神剑子抽身而退。 他现在一心想要杀死冯不同,对神剑子的戒备也少了一些。当他专心对付冯不同时,他才想到弹琴,于是一道道弦劲再次如狂风般袭来,有时一口内力提不上来,他就强行提起,虽然出招连连不断,却已经是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冯不同虽然被弦劲逼得步步后退,但是他的嘴角已经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就是猜到神剑子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而且敌人也不可能什么伤都没有。他既然没有立刻过来抓他,就一定是因为他不能那样做了。所以他装出一副低落的样子,诱使他靠近。 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光明正大是打不赢他的,只有进行偷袭才有可能成功,然而要实施一次完美的偷袭,最好不让对手事先知道你的真实本领,所以他一开始就留了一手,只用了五成功力来对付他。 而且他还进行了一次赌博,他赌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一定对他那最引人注意的美髯情有独钟,所以只要能近身,就一定先斩断他的美髯,好激起他的怒火。果然事实证明他赌赢了。他果然生气了。 一个受伤又生气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七弦先生连连拨动琴弦却仍没能伤他分毫,心中却是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毕竟不愧是“十大杀手”,如果被一个小孩耍的团团转,这才是真的丢脸。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的内力所剩无几,又面对着冯不同与神剑子的两面夹攻。生还希望渺茫。 他不再胡乱使用内力,整个人也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旋转着手中的七弦琴,抵挡着神剑子的进攻。冯不同见他没有再攻向自己,顿时有些失落,知道他已冷静下来了。但是还是自信他已是强弩之末,于是纵身攻去。 神剑子虽然避过了‘催心弦’的杀招,但是的确受伤深重,他那反扑一击已经是用尽全力,接下来虽然苦苦撑着但是三十招过后,是一剑慢过一剑,脸上也冒出一颗颗汗珠。 真的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还好刚才七弦先生主要攻击的是冯不同,如果攻击的是他,那他也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此刻七弦先生已经看到了他疲惫的样子,只要挥动琴弦,弦劲一旦击中他,他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将琴弦对准神剑子,正要拨动琴弦时,却听得神剑子捂着胸口,痛苦大叫道:“我命休矣。”接着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惊起了一阵尘土。 七弦先生正为眼前这一幕莫名奇妙时,冯不同的剑已从后面贯喉而出。 他吃惊地转过身,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冯不同,想要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 他永远也不能说话了。 因为就在冯不同抽出他的剑时,他整个身子感到一阵寒冷,喉咙痛的厉害,他已经可以看到从喉咙中流出来的鲜红液体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无名小卒,送他上黄泉。他本来还和人有约,要一起喝酒的,可是看来他要爽约了。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冯不同看也没看他一眼,因为他不敢看他,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杀他就会死,可是他还是感到一丝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以后或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原来杀手的人生也是充满了无奈。杀手也被一个无形的牢笼束缚着,或许当他初为杀手时还能感受到这个牢笼的可怕,但是在无尽的杀戮后他们也渐渐地忘却了。 谁还会记得这点呢? 一旦开启了杀戮,就再也摆脱不了杀人与被杀的命运。 《怒剑行》第十五回:十大杀手 冯不同飞奔到神剑子面前,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整张脸白的和纸一样,以为他又在装死,于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大叫道: “师父,那个七弦先生已经死了, 你也不用装了,地上怪凉的,还是起来吧。” 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冯不同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了。要是神剑子真死了,那可怎么办?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医治他,但是知道晚间地上寒气很重,于是打算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休息。可是他刚刚弯下身子要抱他时,神剑子忽然猛地一睁眼睛,提起手中的宝剑刺向冯不同。 他毕竟受伤较深,所以这一剑并没有平时那般快。但饶是如此,一般人也一定逃不过这一剑。 冯不同却就地滚了两滚,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此时神剑子才缓缓坐了起来,摸着胸口勉强笑道:“不错,咳咳,不错,反应很快,咳咳,很好。” 冯不同知道他是在考验自己,所以便走到他的身边笑道:“师父,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为难徒弟干什么呢?” 神剑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七弦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我受伤较重,你先扶我进屋休息再说。” 冯不同忙上前将他扶起,缓缓将他扶进小屋内,扶到床前坐下。 神剑子一坐到床上,便屈膝盘腿,运起气来,过了三四个时辰后,他的脸色才由苍白转向红润。此时 ,天际已经微露一丝曙光,而冯不同则站在外面,看着地上多出的两座坟墓。 他趁着神剑子调息之际,将那只黑鹰和七弦先生分开埋了。 坟堆得很简陋,只是两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坡,连一个名字也没有,两个土坡前都立着一块石头,唯一不同的就是右边的坟前还插了一把七弦琴。这自然是七弦先生的坟了。 他想就算他生前要杀他和他师父,但是他毕竟已经死了,死人总得尊重。 埋葬完后,他不禁深思,如今他们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不知是否会有更多的人来追杀他们。 神剑子缓缓下了床,走出了屋子。冯不同感觉到他的到来,于是回头向他走去,问他恢复的如何。 “七弦先生的‘催心弦’虽然使我心脉受损,但是调息几番后便没大碍了”,神剑子站在门前缓缓问道,“你没受什么伤吧?” “多谢师父关心,我没怎么受伤。” 神剑子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虽然有几道弦劲留下的血痕,但是总体上并不严重,欣慰地笑道:“不错,你虽然没有练出剑气,但是已经可以跟我出去走走了。” 冯不同见识过剑气的威力后,就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练成剑气。但听到神剑子说他要和他出去,却更是十分惊喜。 他这两年来一直都呆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靠练剑充实自己,恐怕早就无聊死了,一听到能下山,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神剑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却叹了一口气道:“先不要高兴的太早,你知道你杀了七弦先生后会有怎样的麻烦吗?” 冯不同忙问道:“我们的行踪是不是已经暴露了,绝龙山庄还会派人来么?” 神剑子摇头道:“这应该不会,就七弦先生的个性,他是不会把他要做的事透露给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所以我们的行踪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 冯不同不解道:“他是怎么找来的呢?” 神剑子苦笑道:“可能正是我那好鹰儿,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可能猜出用鹰送饭的人可能是我,所以……” 冯不同觉得在理,于是又问道:“那么我的麻烦是……” 神剑子叹道:“这七弦先生早年和一个人不打不相识,后来虽然他险胜于那人,但却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他们经常一起弹琴喝酒,交情不是一般的深。” 冯不同问道:“那人是谁?” 神剑子道:“他没有名字,外号叫做‘酒空杀’,顾名思义,就是在他酒喝完的时候,就是对手死的时候。” 接着道:“那人也是十大杀手之一,他的排名比我要高一位。” 冯不同倒也并不在意,因为他和师父刚刚杀了一个排名第七的人,所以并不担心这个排名第九的。 神剑子见他一点也不感到担心,却冷笑道:“你认为连排名第七的也不过如此,排名第九的,又能如何是么?” 冯不同老实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下面还有话要说。 神剑子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十大杀手的排名是怎么定下来的?” 冯不同在心里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排名是按照比武的高低来定,可谁又有能力组织这样一个舞台让全天下的杀手都齐聚一堂? 更何况要让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只分出输赢而不决一生死也绝不是容易办到的事。可除了比武外,又怎样才能公平地分出高下呢? 只听神剑子缓缓说道:“身为杀手,他的地位与他刺杀的人物密切相关,他的排名也是按照完成任务的难易程度来定的。我就是因为刺杀了霹雳堂前任堂主雷枭龙才在杀手榜上排名第十的。”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排在我之上的人的武功一定高于我,如果不是有你这个变数,恐怕我也难逃一劫。所以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七弦先生这么厉害的人,不也是因为小瞧了你才死的么?” 冯不同听了,这才郑重以待,但又好奇道:“师父,十大杀手中我现在只知道有‘武娘子’,‘七弦先生’,‘酒空杀’和你,其他的人又叫些什么呢?有什么厉害之处呢?” 神剑子想了想后说道:“杀手榜上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外号,依次是‘一抔黄土’,“鬼刀疯龙”,“愁三叹”,“死见泪”,“柳叶子”、“八号”。” 他又接着说道:“他们有的人和我一样隶属于其他的杀手组织,有的人则单独一人承接杀手生意,有的人却是独来独往随意杀戮,还有的人根本算不上给杀手,但因为他的身手已经到了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人的地步,所以榜上有名。” 冯不同猜到他说的一定是那个‘一抔黄土’,但是他却对那个‘八号’更感兴趣。 因为他被卖给王爷时的代号就叫做八号,所以他问道:“师父,那个‘八号’,是怎样一个人? 神剑子没想到他不关心那个第一人反而是关心那个第八人,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缘故了。 “‘八号’嘛,那家伙是‘血涛’组织的第一杀手,头上戴着个黑面罩,面罩上用红笔写着八号这两个字。听闻他曾被人贩子卖到一个武林世家,当时的编号便是八号。” 冯不同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和他的身世如此相似,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么巧,他也是八号,我也是八号。” 神剑子问清楚后,沉思道:“世间竟有如此巧事,实在匪夷所思。” 冯不同又问道:“那么这个‘酒空杀’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平时清醒的时候少,烂醉的日子多。醉一分,便有一分力气,实力高深莫测。” 神剑子接着说道:“十大杀手中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有的以武功取胜,有的胜在兵器巧妙。 ‘一抔黄土’的轻功、‘鬼刀疯龙’的刀法、‘愁三叹’的指法、‘死见泪’的‘九泉饮泪散’、‘武娘子’的银龙鞭、‘柳叶子’的柳叶飞针、‘七弦先生’的弦劲、‘老八号’的‘链刺’、我的剑法都可算世上一绝。 而他的则是拳掌。一般高手如果硬接了他一拳,往往全身骨碎,内脏尽损。” 冯不同听了不禁打了个冷战。 “全身骨碎?这是多么霸道的武功啊!” 神剑子笑道:“你总算知道他的厉害了吧。所以千万不要以排名来看一个人。除了“一抔黄土”外其他人的实力差别不大。如果单独遇上想抽身而退,还是可能的。” 冯不同好奇道:“难道那个‘一抔黄土’真的这么可怕?遇上了逃也逃不了。” 神剑子叹道:“他倒也不算很可怕,其实他杀心不重,不过他的武功已达到尘世罕见的地步,除非当年的剑神复生,或可匹敌。我是望尘莫及的。” “师父,您是剑神传人,那剑神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神剑子脸色忽然极为难看,过了很久才开口。 “现在的你还不需要知道。” 冯不同见他神色悲伤,不禁大为好奇,不便再问。 “对了,为什么他要叫一抔黄土这么奇怪的外号啊。” 《怒剑行》第十六回:下山 神剑子道:“每当他出手之前,都会在别人身上撒些黄土,叫人吓个半死。” “难道他从来就没有被打败过吗?” “只有一次,听闻是四十年前。” “他败给了谁?” “我的恩师,你的师公。” 他继续道:“不过十年前他曾在新皇帝登基时,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在地上洒了一土后又对着黄土撒了一泡尿,然后逗留了一个时辰左右,见没有一个人能奈何他,才长笑而去。想来他的武艺更加精进了。” 冯不同当然知道皇宫的戒备有多么森严。一个人想要闯进去都很难,还能在众多大内高手跟前全身而退,恐怕就算是神剑子也办不到。 神剑子感慨道:“这世上恐怕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吧。” 冯不同不禁问道:“那他在绝龙山庄闹过事么?” 神剑子听后笑道:“你得感谢有我这个师父才能听到一些江湖上也未必听到的消息。” 冯不同立刻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曾听说绝龙山庄大庄主龙海在半夜时发现他的床头有一抔黄土,他起初并没有在意,等到把那抔土抖落到地上后,发现他的头上又多了一抔黄土。他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就算是他也不禁变了脸色,暗中调动全部手下将山庄里里外外搜查了十遍,但还是没找到一个人影。” 冯不同好奇道:“师父,像这么隐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神剑子点头赞赏道:“恩,不错,你能怀疑这种机密的事的真实性就比一些人要强,试问这种隐私除了当事人之外,谁能知道呢?但我是听一个跟那前辈关系很深的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冯不同这才感叹道:”此人果然厉害。” 心想:不知何时我能像他那样。 神剑子又接着道:“近年来已很少听到他的消息,想来是渐渐淡出了武林纷争了吧。” 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十大杀手的事,不知不觉间已将近中午,两人聊的饥肠辘辘,却再也没有谁会为他们送饭来了。 神剑子又回到屋里调息了几个时辰后身体才完全恢复,两人决定连夜下山,临走前,他们为了以防万一焚烧了这间小屋。 神剑子又掏出那条飞爪,借着那条飞爪回到了悬崖上的洞穴,冯不同用紫袍卷了那三柄剑背在身上,顺着绳索溜到洞穴前,轻而易举地跳到洞穴中,比之两年前实在进步不小。 他们穿过弯弯长长的密道,又来到了那道土墙前,土墙升起后,冯不同只留下了那柄软剑,把另外两柄剑又放回远处了。而神剑子则从那满是珠宝的房间里拿了一些金叶子、夜明珠之类的轻便易带的宝物,然后两人来到那间冰室。 推开了冰床后,两人挨个跳了下去。那个洞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深,两人在洞中的滑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才落到平地上。 落到平地后,两人还走过了一道曲曲弯弯的密道,密道漆黑一片,神剑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在墙壁上一刮,就亮了起来。 这个密道与上面的密道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墙壁上没有安置火把而已。两人在密道中又大约走了一顿饭的时候,才走到一面石壁前。 神剑子将右手放在石壁右面的墙上,顺着往下摸,突然停在离地三尺高的地方,他手一用力就深入到墙壁中,触动了机关。与此同时,石壁缓缓升起,俨然是一道宽厚的石门。 石门打开后,前面不远处有一丛青绿的藤蔓垂挂在洞口,阳光从缝隙中挤了出来,照在临近的地面,映出藤蔓斑驳的影子。 等到石门落下后,神剑子两人已走到洞穴前。两人扒开藤蔓,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两人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等到眼睛逐渐适应外面的环境后,才缓缓放下。 冯不同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师父会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会问,因为他没什么兴趣,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和神剑子的感情很好,而且共过患难。 所以他脱口而出道:“师父,你是怎么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的呢?难道是你自己做的么?” 神剑子笑道:“这也算是我早年的一段奇遇,我不想多说什么,就让它永远做个秘密吧。要知道一个人心中总会有一些不想和人说的秘密,虽然我这个秘密也可以跟你说的,但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是不说好了。” 冯不同见师父这么说,也不好勉强,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他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雄伟高山,心想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座高山中居然会藏着这样隐蔽的洞穴吧。 两人下山时,一轮昏黄的月亮正挂在天上,月下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翠绿的竹海。 他们又在竹海中穿行了许久,已经将山远远地抛在脑后。两人也走累,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可是神剑子是不会在野外休息的,像他这样儒雅讲究的人只会选最舒服的环境休息。就算累得像条狗,不找到一个好地方休息,他就会一直走,直到走不动。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走到月亮也躲到了山后,他们才走出了竹海。来到一处小溪边。 两人都很高兴,冯不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溪边,马上捧起一抔水,刚放到嘴边,想起要师父还没喝所以转身捧着水,望向他。 神剑子笑道:“你喝你的,我喝我的。难道这还要我说么?” 冯不同听后才将那抔水灌到喉咙里,又将头伸到溪水边,一口气喝了几抔甘甜的溪水。 而神剑子却是缓步走到水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杯,从溪水中舀了小小的一杯,喝了一口后,不禁笑着看向冯不同。 ”你年纪轻轻还没有喝过大姑娘的洗脚水吧?难怪喝的这么痛快。” 冯不同不禁愣在那里,手中的水缓缓从指缝中落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神剑子道:“师父,你怎么说这是大姑娘的洗脚水呢?我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呢?” 神剑子大笑道:“是不是洗脚水,等到了溪水上游就知道了,走吧。” 他喝水时没有那么着急,知道有一个姑娘在小溪上游泡脚后,却行走如飞,恨不得马上能见到这个姑娘似的。手中的小木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到怀里了。 冯不同也忙赶了上去。他没见过师父居然会这么急,他用尽全力却仍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不知道神剑子对于女人的兴趣可以算的上是天下少有了。他对于女人的感觉往往十分准。他根据那口溪水中淡淡的清香,马上想到了女人特有的体香。 果然他没有猜错,前面就有一个年轻的绿衣女子正坐在溪边。她将两只白皙的手臂撑在地上,整个身子微微后仰,香足放在水里晃来晃去,眼睛却是凝望着天空,秀发在微风中不时遮住她的玉容,带着一种别样的妩媚。 神剑子等到冯不同赶来后才笑道:“我说的不错吧。” 《怒剑行》第十七回:投怀送抱 少女马上注意到他们了,但并没有像一般的少女那样露出害羞的表情,反而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两人,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一笑,然后仍自顾自地洗脚。 冯不同盯着那白皙纤细的腿看了很久。他已很久没有见到同龄的女人,已很久没看女人的腿。 看到这少女,他不禁想起了飞烟。 自从专心练剑以来,他渐渐地淡忘了很多事,她的模样已然模糊。可是总有些记忆,会变作影子藏在岁月的沟壑中,不由得突然被想起。再次忆起时,仍不免被触动。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看两位风尘仆仆的,是不是在这竹林里迷了路?” 神剑子恭敬行礼道:“姑娘说的没错。我两人误闯到这山里来,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如果姑娘能指点出路,小生感激不尽。” 那少女的香足在空中停了下来,只见她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擦干了脚上的水滴,然后将身边的一只黑色的靴子套在脚上,不慌不忙地道:“我也要出去,不如我们一起吧。” 冯不同正想答应,却被神剑子伸手拦住了。 神剑子笑道:“既然姑娘找得到出路,但我们是要到山里去,路不同,如果姑娘怕黑,不敢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行走,要我俩送你离开。我们倒也不敢推辞。” 冯不同顿时明白他撒谎原因。 寻常女子怎敢这么晚了还在荒郊野外的地方闲逛呢?这个女孩一点也不怕外人,反而主动要与人同行,岂不可疑。 谁知那个少女似乎瞧出了他们的想法,一转身,便沿着溪流向上走去,边走边说:“那就只好告辞了,有缘再见吧。” 就在这时,天上已是乌云密布,天地间已逐渐昏暗下来。神剑子等到少女消失不见后,才叫冯不同跟着他往前走。 两人又沿着小溪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上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还好看到远处有一间茶摊,那茶摊十分简陋,就是用碗口粗的毛竹,搭起的凉棚,虽然天色太晚,茶摊还没有开张,但是却是一个避雨的好去处。 可是两人并不打算走近,因为他们又看到了那个少女,而且那个少女正被三个披着蓑衣的神秘人包围着。 在一片翠色中,在朦胧细雨下,那个身着绿衣的少女笑对着那三个用斗笠遮面,蓑衣披身的神秘人道:“好像换了几个厉害的角色,看样子,我是逃不了了,是么?” 中间的那个神秘人冷冷地道:“看样子,是的。” 绿衣少女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呢?” 那人仍是用一种冰冷语气道:“如果你乖乖的跟我们走,我们自然不会难为你。但如果你想逃,就莫怪我打断你的两条腿了。” 绿衣少女也不害怕,反而又笑了道:“你确定能碰得着我么?” 说完,她脚尖点地,一下子就窜到了凉棚上。冯不同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而神剑子却仔细地打量着那三个神秘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那绿衣少女脚还没落到凉棚顶,几道乌光便打了过来。她身形一转,险险地避开了那几道乌光。那些乌光飞到远处的翠竹上,冯不同才知道那是一柄柄细小的乌黑发亮的针。 少女刚刚避过了暗器,右边的蓑衣客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出掌如风,眨眼间已连攻十六掌。 少女身子向后一仰,整个身子就平移着往后滑动,使他攻来的每一掌都落空了。她刚滑到凉棚的边缘,地下又飞来十来道暗器。 少女惊叫一声,随即突然凭空消失,只见几片绿叶缓缓落下,而她人却已向附近的一棵碗来粗细的翠竹上飞去。 冯不同吃了一惊,他刚才的确有一瞬间没有看到她的人,她就突然出现在别处了,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神剑子也吃惊不小,他没想到这个少女小小年纪就会移形换影这种高超轻功。但是也看得出来她根本斗不过这三人,这是想要跑了。 但她跑得了么? 她跑不了的。 那个跟他讲话的蓑衣客一直都没有动手,这次他终于出手了。他大步奔向少女,连蹬了几步,整个身子就飞了起来。出掌攻击她的那个蓑衣客也纵身来到,地下的那个蓑衣客手中正按着十二枚飞针,等待时机,准备发射。 从地上飞起的人,却是最先到她面前,他伸出右手一指点向绿衣少女胸口,虽然被她躲过,但是指力却贯穿了碗来粗细的绿竹。没看到他从竹中拔出手指,就见他已再次点向绿衣少女。 他果然是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他连点十九指,专门攻向她的要穴。迫得少女只能在竹林游走,逃无可逃。 十二道飞针化为乌光封死了她的前路。而她的后方却也被那用指和用掌的两个蓑衣客封住。那个用掌的蓑衣客绕过用指的同伴,先于她窜入了竹林。两脚踩在一颗柱子上,只一蹬,就挥掌攻向她的前胸。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少女身形一闪,又使出移形换影的轻功,闪到用指的蓑衣客的身后,但这时她已是香汗淋淋,娇喘微微,力有未逮。 那个蓑衣客踩在翠竹上,连蹬两脚,翠竹微微一动,他整个人就像头豹子一样扑了过去。 眼见一指就要点到少女的胸口,少女已是花颜失色。就在这时,却从远处飞来一棵半人高的翠竹,一个黑脸少年踩在翠竹上,大叫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就不害臊么?” 那个蓑衣客也不管他,仍是以先制服少女为主,出手不慢反而更快了。可是少女身形向后一仰,小脚隔空蹬了两步,擦着他的手指而过,缓缓飘向少年。 少年正要伸出左手去拉,没想到她竟撞到自己的怀里。 她仰头笑道:“多谢你了。” 少年正是冯不同。 冯不同已感脸上发烫,正要松开,可那三名蓑衣客一齐攻来。 少女缩进他的怀里,竟把他的双手也一齐抱住。 “姑娘,你这是何意?” 虽然美人在怀,但是双手被缚,冯不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就在逼命一瞬,人急智生,右脚一抬,软剑立即出鞘,精确地挡下了飞来的暗器。接着两人才乘着竹子缓缓落到地上。 冯不同双臂微微用力,少女便离开了怀抱。 少女笑道:“真是傻瓜,别人求我,我还不抱呢。” “我好意救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人家还未成过亲,就给你抱了,岂不吃亏?难道吓吓你也不行?” “这……” 冯不同正无言以对,少女却牵起了他的右手。 “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拉勾勾保证,行不行?” 冯不同忙红着脸放开她那柔软滑腻的小手,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涟漪。 “小心!”少女娇呼道。 当两人松手之时,那用指和用掌的蓑衣客已先后来到,几点乌光也随之而来。 冯不同忙挥起手中软剑,软剑白光乱闪,迸射出点点星光,如雨般洒向来敌。 近身的两人心知来者厉害,不敢空手交战,就在这时,那个发暗器的人像是读懂了他们的心思一样,从怀中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近砍了两棵翠竹,像掷暗器一样,掷了过来。 只听他用洪亮的嗓门说了一声“接着”。两棵碗来粗细的竹子就已经到他们手中了。 那竹子有他们人那么高,比冯不同的剑长了许多。 两人抡起竹子,一扫,一点,齐攻少女,少女忙躲到冯不同身后。 冯不同软剑如星光似雨点般飞去,竹子的前端一碰到他的剑,便化作碎片。 那个扫向冯不同的人忙撤回竹子,再次打去,这下比上次更猛,虎虎生风。而那个点向冯不同的人却是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径直点了过去。 眼见竹子已被砍得只剩半截半腰,那用指的人却是不恼反笑。他右手一扭,半截竹子飞快一转,化为碎片攻向冯不同周身要穴。 冯不同挡下大多数碎片,但脸上仍被割伤,心想:“这三人果然有些厉害。” 他看了看远处的神剑子,见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一点也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不禁有些失落。又瞄了一眼身后的绿衣少女,见她也笑着看自己。 体内似乎血液沸腾,豪情顿生,仿佛瞬间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坚信自己定能保护好她。 于是他猛地刺向敌人,剑尖上已依稀可见微弱的白光闪耀。 《怒剑行》第十八回:一个故事 雨越下越大,战况也越来越激烈。冯不同已被二人夹攻,只见他剑动八方,势如飘雨,一招快过一招,一剑强过一剑,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已刺出了百剑,那两个蓑衣客手中的竹子已被他刺成无数碎片,再也不能握在手中。暗器虽然不时打来,但也总能被避开,而且有时还被刻意用来反击同伴。 就在那原先用掌的人,丢下碎竹片,纵身扑来,再次举掌之际,冯不同一声轻喝,手中长剑脱手,软剑竟如箭般飞向那人胸口。 这一变数来的突然,那人来不及闪躲,想要用掌将它隔开之际,手掌还没有碰到软剑,就已被刺中心脏,丧命当场。 那个带头的人见同伴惨死,心知久战不利,只得抽身而退,奔回使暗器的人身边,低头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后,两人身子一纵,向远处奔去,竟是逃跑了。 冯不同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容易就被打跑了,只好从那人尸体上抽出软剑,回头对那少女说道: “坏人已被打跑了。” 那少女轻盈一笑道:“谢了。” 说完,她竟突然在他右脸颊上亲了一亲,随后转身便走。 冯不同晃过神来时,她已走远,对着那渐渐隐入雨雾中的窈窕身影,叫道:“姑娘,你叫什么?” 那少女转过身,回眸一笑道:“夏芸,夏天的夏,芸芸众生的芸。” 雨雾中她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冯不同愣愣地站着,摸着右脸,恍然如梦。 他呆呆地念道:“再见”。 他的心中不免生出了一股失落。或许有些相遇注定如梦如幻吧。 这时神剑子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淡淡的说道:“别以为救了人家一命,人家就会以身相许。江湖儿女往往不拘小节。” 冯不同没说话,朝着夏芸离开的那一条小径走去,他没想去挽留她,因为他知道有的人注定会错过。 神剑子轻轻笑了一下,以他的江湖阅历,又如何看不出方才围攻夏芸的三个人,在蓑衣之下是金丝蟒服的劲装夜行衣,这可是锦衣卫的高手。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其实,一个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更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更何况还是个功夫在身的漂亮女子。 两人埋头在雨中走着,一直走到天亮,才来到一座规模不大不小的县城。那里有着一座城市里该有的东西,比如客栈,杂货铺,医馆,而且居然还有青楼,酒馆。 神剑子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信步而行,他对这里像是很了解似的。走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客栈后,停步在一处高大的房门前,那门前高悬着一块匾,匾上用金字端端正正地写着“如归客栈”四个大字。 由于时间尚早而且还是雨天,所以整条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是关着的,这家客栈也不例外。 他敲了几下房门,只听得‘吱’的一声响,有一个伙计从屋里探出一颗圆圆的头出来,他满脸倦容,脸上的眼屎还没有开干净,伸手打了个哈欠道:“抱歉客官,本店尚未营业,还是迟些再来吧。” 神剑子只是缓缓取出一枚金叶子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让你家掌柜的来说话。” 那伙计见了金叶子,揉了揉眼,以为在做梦, 但发现并没有做梦时,立马满脸堆笑推开店门,一边哈着腰一边将他们往里面引。 “没,没什么,客官您里边请,小的这就告诉掌柜的。” 说完,他飞快跑向里屋,不久就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个掌柜模样的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他带着笑向神剑子两人打招呼,道:“两位客官久等了,不知道两位赶早过来,有何贵干呢?” 神剑子面无表情地夹着那片金叶子,在掌柜的眼前晃来晃去,道:“掌柜的,还有上好的客房么?” 掌柜的忙笑着点头道:“有,有,刚好有一间,我这就带您去。” 说着,便亲自在前面引起路来。 生意人总是会对有钱人格外的客气。这好像是一种习惯了。 神剑子两人被安置在靠街的一个房间后,又叫来一桌上好菜肴,饱饱的吃了一顿。 神剑子自从踏入这座城就感觉有心事一般,直到现在也没有笑过一次。而冯不同吃了一顿饱饭后,坐在柔软的床上,也没有笑,他还在想着那个绿衣女子。 神剑子突然说道:“好好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衙门。” 冯不同忙问道:“师父,去衙门干什么?” 神剑子道:“自首。” 冯不同吓了一跳道:“师父,你开玩笑么?” 神剑子这才笑道:“怎么,你杀了人,难道没想过你终有一天会到衙门去么?” 冯不同忙道:“哪有杀手会去衙门自首啊,那还当得成杀手吗?” 神剑子望着他,缓缓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听完了这个故事,你或许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衙门了。” “曾经有一个带着八岁儿子的漂亮女寡妇,投奔这城里的熟人,这熟人却想欺辱于她。她宁死不从,却被那熟人联合此地县令编织了一个罪名,下到死牢。她欲杀县令却没能成功,县令竟让囚犯们对她……” “师父,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师妹。” “我们现在借宿的这个小城就是当年您师妹死去的地方?” “正是。” 冯不同义愤填膺道:“我明白了…….” 神剑子眼中闪出一股奇异的光芒,好似在说:“你真的能明白么?” 《怒剑行》第十九回:伸冤不易 第二天清晨,一个年轻男子低垂着头跪在衙门口,他披着一身破麻衣,面容憔悴,嘴唇皲裂,本已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时瑟瑟发抖。他的身后站着三个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脸上多是不忍。 一个农民模样的老人说道:“已经三天了。这家伙也是怪可怜的,被邱老虎搞得家破人亡,想找衙门讨个公道,到现在连进都不让进。”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道:“这能怪谁呢?还不是怪他的老婆太漂亮了,才被邱老虎听到了,连夜派人到他家把她给抓了,真是欺负人到家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道:“他也不该来衙门的,如今官商勾结,早已很普遍了。我们的李县令虽然看上去廉洁公正,其实,嘿嘿……” 那个农民模样的老人忙道:“李县令的确是一个廉洁公正的好官。他对我们县做了很多好事,以前我们这里不是发生过地震吗?李县令穿着粗布麻衣,亲自来探望灾区,跟我们吃了一天的窝窝头,手脏了,随手到一条污水沟里洗,可感动我们了,这样的父母官,怎么不值得我们拥护呢?” 那个商人模样的人也插嘴道:“对呀,对呀,这不能怪到李县令的头上,也只能怪邱老虎太难惹了。” 那个书生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哎,你们总是太喜欢盲目地感动了。而不去想那些事是不是那些当官的应尽的义务,在义务上博人眼球的官员绝不是好官。” 说罢,他拂袖东去,看到有两个年轻人,正迎面走来。擦身而过时,他多瞧了那两人一眼,只见那两人一个面容白净,体态儒雅,一个肤色黝黑,双目却炯炯有神。他们都背着一个白色包裹,各怀心事,一直抬头往前走,根本没有瞧他一眼。 他虽然心中好奇这两人要到衙门干什么,但还是离开了。 而那两个路人见书生走后,也向相反的方向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讥笑书生不识好官。 他们口中的邱老虎,是当地县城最大的豪强,本名邱如海。因为他仗势欺人,目无王法,所以别人私底下都叫他邱老虎。 他财大气粗,垄断了整个县城的青楼和赌场生意,而且还开了三家大型客栈。每一家都比那‘如归客栈’还要气派。他还养了二千门客,其中虽有些鸡鸣狗盗之徒,但也不乏江湖好手。 每当他的生日那天,他总会带齐他的两千门客,招摇过市,向每一家收纳贺礼。他们看到顺眼的女人就抢,看到好的东西就拿,简直无法无天。 可没人敢告他,因为他们都知道告了他也没有谁能制裁他。县衙里的捕快可没有他的门客多。就算县令有心捉他,但说不定,捉蛇不成反被蛇咬。所以很多人都很理解县令,并不怪他软弱,只是怪邱老大不是人。 现在衙门还没有开门,衙门口却多了两个人。 那两人自然是神剑子和冯不同。 神剑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年,指着身边的一面大鼓,对冯不同说道:“咱们还是击鼓鸣冤吧。要是像这个傻子一样跪着,跪到天荒地老也见不到县令老爷的。” 那个少年抬头瞧着他们道:“没用的,我试过了,自从两天前,被他们架出来后,我敲了一天的鼓,他们都不理我。” 神剑子笑道:“敲鼓没人理,跪着就有人理了么?” 那个少年眼中闪起一丝坚决,一字字道:“我的诚意一定能打动县令,县令一定会替我做主的。” 冯不同仰天而笑道:“你都被他派人架出来,他还会替你做主?” 那少年听了,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气势顿时低了下来,但仍强辩道:“上次一定是我的诚意不够大,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打动他的。” 神剑子讥笑道:“我看你不是诚意不够大,而是你还不够傻。” 他接着道:“你为何不在公堂上以死相逼,反而坐在这里干受罪呢?” 那少年听后,不再强辩了,只是低头,喃喃道:“以死相逼么?我不敢以死相逼么?好,我今天一定要死给他们看。” 他说完,缓缓站了起来,颠簸着,走到鼓前,取下那打鼓用的木槌,有气无力的敲了起来。 冯不同心中不忍,要去替他击鼓,可还没有开口就被神剑子用眼神阻止了。 敲了三下鼓后,衙门口的朱红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官吏。 “白星遇,果然又是你,一大早的在这里闹。我们老爷没有受理你的案子就是代表这事他管不了,你还想怎样?” 那个叫白星遇的少年一把丢了木槌,咬牙道:“我不信,如果连李老爷都管不了他,这个县城就没人能管他了。” 一个官吏大笑道:“你是傻还是蠢啊,他早就无法无天二、三十年了,如果有人能管得了他,那他还会这么嚣张么?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老婆没了还可以再找嘛,要是小命玩完了……嘿嘿。” 白星遇恨恨道:“若要我失去雪菲我宁可去死,何况这不仅仅关乎我的妻子,还关乎我父母的性命。难道能任由他杀人么?” 他把牙齿咬得直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听李县令亲口跟我说。” 那两个官吏向他摇了摇手,齐声道:“我们县令不想再见你了,你还是走吧。” 这时神剑子冷笑道:“听说李县令是为民着想的父母官,你们现在说的这些话要是让其他人听了,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寒心。” 一个官吏道:“你是谁?大清早的站在衙门口,干什么?” 神剑子没有说话,冯不同反而上前一步说道:“两位,我们是来报案的,命案!” “哦”。 那两个官吏互看了一眼,才打了大门,然后将手一摊,无精打采道:“请吧。” 其中一个捕快领着他两人走了进去,临走前,冯不同告诉白星遇他会替他讨回公道,约好中午在“如归客栈”碰面。于是他背对着朝阳拖着伤体,蹒跚地走回去了。 冯不同跟着那个官吏来到了大堂之上,堂上摆着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周围已结了蜘蛛网。 《怒剑行》第二十回:一剑十杀 李县令正坐在堂前,堂下两边各站着五名衙役。他头戴乌纱帽,慈眉善目地看着堂下的两人,这时那个领着他们到大堂的官吏走上前,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听后,略微点点头,向堂下道:“两位为何在本官面前还不下跪呢?” 冯不同挺直腰板道:“为什么要跪?” 这时,旁边的衙役纷纷叫嚷道: “大胆贱民,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么?” “ 你是来伸冤的还是来找事的?” ”我们大人爱民如子,难道还不能得到你起码的尊重么?” 冯不同大笑道:“果然蛇鼠一窝,无话可说。老实告诉你们吧,我是来报告一个命案的。” 他抬高了声调道:“一共有十一个衙役和一个县令,将要死在我的剑下。你们管是不管?” 话刚说完,那些衙役齐声大笑,根本没把他说的当一回事。县令冷喝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来人,将这两个狂妄自大的歹人抓住。” 这时神剑子才笑道:“我一句话也没说,你怎知道我跟他一样狂妄自大,而且还是个歹人呢?” 他又叹气道:“哎,你怎可能体会被人冤枉,无处可说的感觉。” 他话未说完,那十个衙役已经抡起长木棒,劈头盖脸地向他们打来。 冯不同将白色包裹一抖,包裹平铺成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飞过头顶。 他们的木棒打在白布上时,冯不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木棒顺着白布往下劈,却在一阵剑光闪动中,十根木棍竟一一停了下来。 那些衙役露出抽筋的表情,整个人像是钉在地上一般。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痕里有一滴血,缓缓滑落,在血滴落地之时,那十个人竟也一齐倒地。 李县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在他的眼里,这个肤色黝黑的少年就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那个魔鬼正带着笑望着自己,使他不由得胆寒。 那个送他们到大厅的衙役,看到同伴惨死,吓的腿都软了,连走也走不动了,整个人瘫坐在高台旁。冯不同每走进一步,他就会大叫着蹬着两只脚,企图向后挪。可是刚刚挪到县令脚边时,就被一剑贯喉。 他的血溅在李县令的脚边,李县令见了,脸色更加惨白。 他哀求道:“壮士饶命,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我李某人上对得起皇上,下对的起百姓,不知道是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冯不同看了神剑子一眼,见他挥手示意让他自己解决。 于是他一脚将李县令踢翻在地。李县令嘴角狂喷鲜血。 “你说你对得起百姓?你是忘记了十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寡妇就是死在你的牢房里的么?” 李县令听到‘漂亮的寡妇’后,便已知道他是在说谁。但是却装作不知,竟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下官实在不知,壮士在说什么?如果壮士想要为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也只好认命了。” 就在这时,神剑子风一般来到他的面前,脸上居然带着怒火。冯不同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剑子生气,他不敢相信,神剑子居然会为了一个死了十年的寡妇生气。 生气的神剑子,没有用剑,而是出手如风,朝着李县令那张消瘦的苍白的脸,扇了不知道有多少巴掌,直到他那张脸浮肿起来,才停手了。 神剑子低头看到他那张浮肿如猪一般的脸,心情才逐渐平复,随即冷冷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对这件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你敢说谎,我会让你体会凌迟的滋味。我的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即一剑挥动,斩断了他的左耳。 李县令惨叫一声,连连点头,心中却十分愤怒。他并不完全在生这两人的气,因为他知道衙门里刚刚来了两个锦衣卫的高手,他们应该已经听到他们的惨叫,可是却并没有插手,看来一定是溜走了。 被人抛弃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他只得乖乖的听他们的话了。 “是,是,小的记得起来了。小的……” 他还想说话,神剑子却插嘴道:“你记得就好,你知道当初欺辱她的死囚,还在这世上么?” 李县令捂着左耳,颤声道:“已经十年,十年了。而且他们都是罪无,罪无可恕的人,自然,自然是不在了。” 神剑子眼中光芒一闪,道:“是么?为什么我曾看到其中有几个现在才死呢?”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将那些死囚的名字一个个记录了下来。他知道谁受刑死了,谁因为家里有钱打通了关系,找人替死了。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官府徇私舞弊,那他只有代天诛之了。 县令听完之后,面色更加难看了,求饶道:“小的,小的该死,小的发誓再也不敢,不敢欺骗您老人家了。” 话未说完,神剑子便闪到一边,示意冯不同动手。 县令泪流满面,不停地扇自己的脸,哽咽道:“我该死,我该死。” 冯不同见到他脸上满是血和泪,他那痛苦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由得心软了。就算他曾犯下滔天罪孽,如果他如此可怜地求你,那你会原谅他么? 冯不同第一次感到杀人原来这么纠结。 神剑子见他犹豫了,脸上不悦,命令道:“快动手吧。” 冯不同走到李县令面前,却又回头对着神剑子,道:“他已经受到惩罚了,难道非要杀了他么?” 神剑子气到:“妇人之仁对于杀手是最致命的,你现在放过他,他以后未必会放过你。” 李县令见到有一线生机,连连磕头,颤声道:“小的,绝不敢忘记壮士大恩,小的绝不会找您麻烦。” 李县令手指向天道:“如果我恩将仇报,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刚说完,冯不同还是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看着他缓缓倒在地上,面容恐怖狰狞。冯不同的心一时迷失了。 这样到底对不对? 神剑子警告他,任何一个杀手只要对敌人仁慈,他注定会后悔的。 冯不同点了点头,罪恶感虽然仍在心里,但是在神剑子跟他谈了几句话后,便释怀了。 他们缓缓走出大堂,正打算出衙门口。迎面突然飞来一个巨型身影砸向两人。 两人闪身避开后,才看清原来是衙门口的那个衙役。 衙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你们果然在这里,倒也免了我到处找了。” 这时从衙门口闪出一个落魄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身棕色的破旧衣裳,倚在门旁,右手高举着一个酒坛,喝了一口酒后,斜眼看着两人接着道:“我的酒友没有了,你们真是该死!” 这人正是‘酒空杀’。他终于还是找来了。 神剑子心中戒备,但并不担心,因为他和冯不同两人还能对付他。 可是门外又传来一声清脆豪爽的女声:“神剑子,你还想跑么?” 神剑子听到这个声音暗叫不妙。 说话声中,一个盘着头发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女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缓缓走到衙门口,她的腰间悬着一柄银色的龙形长鞭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神剑子见到她后,不禁冷汗直冒。 这女子正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五的‘武娘子’。如果他们两人一齐联手,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神剑子叹道:“这就是命吧。” 《怒剑行》第二十一回:旧情安在? 武娘子身穿一件黑衣,脚蹬一双银靴,牵着马辔,缓缓走到衙门口,等到来到‘酒空杀’的身边时,才停了下来。 武娘子道:“神剑子,你让我好找啊!” 神剑子勉强笑道:“的确好久没见了,真不知道是哪阵风,居然把你吹来了。” 武娘子笑道:“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反倒要人家大老远的来找你?” 神剑子叹气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么?你我之间注定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没放下呢?” 武娘子骂道:“你把老娘当什么人了,是你想抛弃,就抛弃的么。” 她又接着说道:“我那时太傻,等到江湖上传说你死后,我才想清楚,要是当初我没有放手,你能逃得了我的手心么?我们在一起浪迹天涯,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么?” 她虽然年纪不小了,却还保留着少女的那种浪漫的幻想。但她没有少女的那份矜持,就像一个老姑娘,担心嫁不出去一样,非要死死地缠着神剑子不放。 他们早年间有过一段情,但后来两人性格不合,所以分开了。神剑子早已释怀了,可是她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遇上旧爱有时比遇上敌人还要让人头疼。但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既遇上旧爱又遇上敌人。 现在神剑子的头都大了。在这两人面前,自己想要逃跑都难,更何况还要带上冯不同了。 ‘酒空杀’喝了好几大口酒,坛中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已一脸醉相,踉跄地向神剑子他们走来。 “说了这么多,说得我都醉了。我不管了,你们如果不能让‘七弦先生’活过来陪我喝酒,那我只能让你们下去陪他喝酒了。” 说完,他转身一仰,望着‘武娘子’道:“你是要帮他,还是帮我?” ‘武娘子’豪爽一笑道:“神剑子是我的人。” 神剑子听得脸都红了,不禁暗道:“这婆娘还真不害臊。” 冯不同还从没见过师父像现在这样窘迫,要不是将有杀身之祸,他说不定还会开开师父的玩笑。但是现实不允许他开玩笑。 ‘酒空杀’身形一闪,左手捧着酒坛,出右拳直冲向冯不同而来。他边喝边打,喝一口,出一拳。神态极为从容,似是压根未把他放在眼中。可他却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他虽然似随意的一拳,总是使得冯不同不得不全力应对。他出拳并不迅疾,可是每一拳打来,都会使冯不同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冯不同连刺几剑,都被他轻松躲了过去,而他的拳却总是擦身而过,步步惊心。 他的拳头擦身而过时,激起一阵拳风,使得他的身上的衣裳撕裂开来。 冯不同想到神剑子曾经说过,如果被他击中一拳,可能会全身骨碎,这才知所言非虚,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手中软剑更是动如银蛇。 可‘酒空杀’仍是从容不迫,身子略微后退一步,一转身,右拳猛出,一股无形巨力,磅礴而出。直冲向冯不同而来。 冯不同心知不妙,试图凝力于剑,顿时剑尖已现一丝白光,他猛地连刺数剑,终于有一两道剑气迸射而出。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突破。却已被那股拳劲击中,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到靠右边的墙上。 坛中酒已饮尽,‘酒空杀’左手抱着酒坛,斜眼看着冯不同从墙上落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于是转身看向神剑子这边。 ‘武娘子’在‘酒空杀’向冯不同出手时,也同时向神剑子出手了。 她一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就窜向神剑子,她腰间的银龙鞭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她猛地一挥鞭,长鞭陡然打向神剑子的脸。 她笑道:“看我不毁了你这张臭脸,叫你一辈子见不得人。” 神剑子不敢用兵器硬接。并未亮出宝剑,只是用白色包裹去格挡。 ‘武娘子’的长鞭一碰到白色包裹,就像蛇一样缠住了它。她猛地一扯,白色包裹瞬间被撕成碎片,四下飘散。 此时神剑子已是宝剑在手,但他却并没有出鞘,反而苦笑道:“难道你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么?” ‘武娘子’听后,柔声道:“当然不必,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神剑子叹道:“我也想跟你回去,可是……” 他指着‘酒空杀’道:“他不想我活着。我与他势必一战。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酒空杀’忙道:“‘武娘子’,你莫要被他骗了,对付向他这样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只有把他擒住了,才能放心。” ‘武娘子’向神剑子和‘酒空杀’各看了一眼,将银龙鞭收到手上,道:”只要你现在跟我走,他要是敢动手,我两在收拾他也不迟。” 神剑子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冯不同,心中一阵刺痛,昂然道:“你杀了神剑子的徒弟,难道还指望能够平安无事地离开么?” ‘酒空杀’冷笑道:“你若想替你徒儿报仇,就动手吧。” 他知道依神剑子的个性是不会找人帮忙的。 神剑子向‘武娘子’道:“等我替徒弟报仇后,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武娘子’怀疑道:“你真的想跟我走?” 神剑子叹道:“我早有心退隐江湖了,如今徒弟也死了,也没什么牵挂了。如果你愿意和我一同退隐,我可以答应你。” ‘武娘子’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你没有以前那么潇洒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神剑子么?” 神剑子感慨道:“没有谁会一尘不变。当年那个潇洒不羁的神剑子已经过去了,我老了。” 他又看着‘武娘子’叹道:“你也老了。” ‘武娘子’瞧不起他那种顾影自怜的心态,昂着头,下巴对着他,道:“谁说我老了,你眼睛花了?” 原来她只喜欢那个印象中年轻潇洒的神剑子,而对这个总是唉声叹气的神剑子失去了兴趣。更对这个想要退隐又说自己老了的人感到厌恶。 她掉转马头后,头也不回,道:“你要退隐,我就不拦着你了,以后你别说跟我好过。” 原来在她心中,江湖比他更重要。 神剑子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阴谋得逞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他早就看透了她的心,知道在她心中什么最重要,所以他才认定他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对于女人总是有办法的。 他缓缓走向‘酒空杀’,长剑一挺。笑道:“偿命来吧。”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我死的好惨啊。” 不知道是哪个冤魂还眷念着人世。 ‘酒空杀’也不禁面色微变了。 《怒剑行》第二十二回:我醉无敌 一阵狂风吹过,吹起了‘酒空杀’破旧的衣襟,吹皱了他的粗眉。 本已倒地不起的冯不同,突然猛扑过来,软剑在空中舞起十几道剑花,剑中迸射出几道凌厉剑气,直逼‘酒空杀’。 于此同时,神剑子长剑一挺,剑尖已现一道耀眼白光,他纵身连踏几步,身轻如燕,眨眼间已逼近‘酒空杀’。 ‘酒空杀’脸上醉态再现,身子摇晃了几下后,猛地向后一弯,双手将酒坛横抱胸前,高声一喝,手中顿起千钧力,将酒坛碎成无数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碎片隐隐藏有真气,暗带风声。 饶是神剑子也被两片碎片划伤左臂,而冯不同应付起来尤为吃力,眨眼间身上已有十几道血痕。 就在他们全力抵挡飞来的碎片时,‘酒空杀’攻势未衰,双臂一张,气沉丹田,醉眼斜睨,又是一拳打向冯不同。 冯不同猛地向前一跃,避开了猛烈的拳劲。拳劲打在墙上,墙身立刻凹出一个拳印。 这时一阵耀眼白光,照亮整个衙门,白光中,一瞬间看不清任何人影。 ‘酒空杀’顿时感到周围一股无形压力,使得他身形缓慢。凭经验知道即将有无数剑气扑面而来,他沉声一喝,马步一摆,双拳缓缓推出,顿时一股雄浑拳劲,携风雷之声滚滚而出,直击神剑子。 拳劲与剑气一相碰撞,便使得周围尘动风生,不久两边墙体房屋也逐渐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天空似乎也变得灰蒙蒙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冯不同当机立断,剑舞若银花绽放,瞬间刺出了几道细微剑气,想要助师父一臂之力。果然就在那几道剑气融入神剑子的剑气后,逐渐将‘酒空杀’的气势压退了几分。 他见这招有用,于是一剑三刺,瞬间刺出三剑,虽只飞出五道剑气,但仍使‘酒空杀’的气势退了几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空杀’的拳劲已被逼到面前。眼见他就要败北,他突然收了双拳,仰天笑道:“我醉乾坤倒,我醉风云变,我醉生死弃,我醉谁能敌?” 说完,任万千剑气割裂衣裳,全身多处已现血痕,他仍从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杯,缓缓将木杯打开,杯中飘来一阵酒香。 神剑子心中暗叫糟糕,身形一闪,长剑直刺他的咽喉,试图将他一击毙命。可是他已将那杯美酒一饮而尽,他的脸色登时涨红,不久红到脖子和胳膊。 在神剑子的剑刺向他的喉咙时,他向神剑子猛地挥了一拳,一拳顿开八面风,神剑子被强大的拳劲击飞,翻了几个跟头,才退到墙顶上停了下来。 一拳过后,‘酒空杀’顿时想要呕吐,但他强忍痛苦,纵身一跃,越过衙门的围墙而走。 冯不同还没有反应过来,神剑子已飞身到他的面前,站稳后叹道:“还是让他给跑了。” 冯不同正想问他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了。神剑子已抓着他的胳膊,纵身向衙门外奔去。 两人奔了许久,蹿到一个僻静的巷子后,神剑子才松开了他的胳膊。 冯不同还没有开口,神剑子便道:”你是不是想问他刚才那招是什么?” 冯不同点头后,神剑子才道:“那一招名为‘我醉无敌’,他的武功和他的醉意有十分的关联,在他醉到不省人事之前攻击是最厉害的。他怀中的那一个木杯里装的就是一种名为‘黄泉醉饮’的酒。” 冯不同伸了伸舌头道:“还有这样的酒名么?” 神剑子缓缓道:“你懂什么,这酒是酿酒名家曲家的名酒,全天下一共不过十坛。” 随后自语道:“不知道他怎么会有?” 冯不同问道:“这曲家酿的酒很好么?为什么要取这种名字?难道喝这酒,会死么?” 神剑子笑道:“曲家酿的酒一直在江湖中公认的第一。酒鬼都以能喝到曲家酿的酒为终生目标。” 他又接着道:“这酒虽然不会醉死人,但是喝多了会折寿。然而只有配上这酒,他的‘我醉无敌’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无敌。” 冯不同不解道:“我看他比那个七弦先生还厉害,为什么只排名第九名呢?” 神剑子语重心长的说:“我跟你说了,杀手榜的排名只是以他杀的人的难易程度而定的,他杀过的人没有七弦先生杀的人厉害。所以他只排名第九。” 神剑子顿了顿道:“而且他那招‘我醉无敌’,害人害己,所以也算不上绝顶的武功。” 冯不同道:“他那招真的很厉害,有没有谁能破解他那招呢?” 神剑子叹道:“除了已然过逝的我师外,恐怕只有‘一抔黄土’了吧。” “师父,你把那人说的太厉害了吧,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呢?” 神剑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字字道:”有的人在你没见过时,你永远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但是当你见过这个人后,你就会感叹居然会有这种人。“ 冯不同还是听不进神剑子的话。他看了看天,发现已到中午,想起和白星遇有约,所以忙道:“师父,我们回去吧。我跟那个跪在衙门的人还有个约定呢?” 神剑子当然听到他们的约定了。但是看到他满身的伤痕,不禁皱眉道:“你要是这么走出去,还不把人吓一跳?还是……” 说着,他把衣服脱了。他身上居然还穿有一层薄薄的衣服。他把自己的外衣给冯不同穿了。两人才悄悄溜回了‘如归客栈’。 冯不同看见白星遇正站在‘如归客栈’门口,于是忙一边打招呼,一边把他往自己的住处领。 “你果然来了。来来来,我们进屋再说。” 进屋后,冯不同把门一关。看着白星遇,悄悄说道:“你是不是想找邱如海报仇。” 白星遇忙点头道:“我的妻子雪菲还在他手里。” 他想到妻子在那畜生手中一定生不如死,气的要哭了:“壮士能帮我么?” 冯不同道:“我和我师父正要找他,我们可以帮你把你妻子救出来。” 他接着自言自语道:“可是听说他有二千门客,府上守卫又十分严密。想要混进去都难,怎样才能救你妻子呢?” 白星遇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听说两天后是他的生辰,而且他好像得到了个宝贝,所以决定宴请天下显贵人物。只要你披着一身华丽的衣服,想来都能参加他的寿宴。” 冯不同看了看神剑子一眼,见神剑子缓缓点头,才道:“如果说只要披着名贵的衣服的话,这倒不难。跟你说实话吧,我们是侠盗。” 他又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耳边道:“我们早看不惯这个为富不仁的邱老虎了,决定好好的做他一笔,顺便帮你把你妻子救出来。” 白星遇这才仔细地看了看他们两人,见他们都提着一把剑,而且感觉他们并不凶恶,于是笑道:“无论两位是什么人,我只希望你们能让我将我妻子平安带来。” 冯不同淡淡道:“你不能去。” 白星遇急道:“为什么?” 冯不同道:“你不会武功,跟着我们只会拖累我们。如果你相信我,你只要告诉我你妻子的特征,我一定会把你的妻子带来的。” 白星遇想了想,垂下头道:“好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他缓缓摊开卷轴,卷轴上画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红衣,头上插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花。笑的令牡丹花也失了颜色。 白星遇看着画中女子,眼眶不禁湿润了。 《怒剑行》第二十三回:豪强晚宴 白星遇不舍地将那个画轴递给冯不同。 “求求你们一定要将雪菲救出来。” 冯不同看了一眼画中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夏芸。想到她那一身绿衣,活泼可爱的样子。在他眼里夏芸当然比他的妻子更年轻更漂亮。 看着画中这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他又想到了飞烟。在绝龙山庄里,只有她给过他温暖。在别人对他都摆着一副臭脸时,也只有她微笑对待他。 他感觉飞烟笑时的样子跟这个女子很像,一样充满了爱意。 神剑子见冯不同望着画中人发愣,推了推他的肩,道:“就算姑娘家画的再美,他老公站在你面前时还是不要盯得这么久,小心他丈夫生气。” 冯不同这才缓过神来,脸红道:“哪有?师父你误会了。” 白星遇到并不在意,只是问道:“两位打算怎么救我妻子呢?” 神剑子道:“两天后你只要在前门附近等着就行了。” “前门?”,白星遇不解道,“这样不很危险么?” 神剑子没有回答,于是冯不同笑道:“你要相信我们的身手。” 白星遇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就是要在宴上刺杀邱如海,更不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宴上任何一人。但他最后还是如愿见到了他的妻子,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的妻子。 那天中午,邱如海像往常一样,带着手下二千门客,招摇过市,由于得知衙门无端被灭,所以他命令门客都带上了兵器。 他们簇拥着他,大摇大摆地在穿街过巷,每个人脸上都神神气气的,尤其是邱如海,他圆圆的脸上带着慈善的笑容,挺着个啤酒肚,大摇大摆的走着。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止过笑。 见到了漂亮的姑娘,他要笑一笑;闻到了醇香的酒味,他也要笑一笑;听到了青楼的丝竹声,他也要笑一笑。他笑过后,那些漂亮的姑娘,香醇的美酒,演奏丝竹的歌姬都被请到了排成长龙的队里。 由于下午还要设宴接待宾客而且最近城里不太安全,所以他在附近转了两个时辰后,就回到府上了。 邱府规模极大,府内亭台楼阁不可胜数,还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花园内奇花异草耀人眼目,宴会就设在花园旁的一间巨大的阁楼内。阁楼有两层,每层大约能容纳百人。这阁楼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里面设施都是最好的。 此刻的邱府最不缺的就是桌椅了。无数桌椅被整齐摆放在阁楼里,被散落在后花园中,等到邱老爷回府后,又在宽阔的大街上排成长龙。 谁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呢?谁不想看看这么热闹的场面? 每到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来这里看热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就像是过灯节一般。 到了晚上,许多宾客才接踵而至。递名帖的递名帖,作揖的作揖。那些递名帖的都是邱如海请到阁楼上做客的贵宾。那些作揖的作了揖后,就在邱府外面抢了个空位。来得迟的根本连个位子也没有。那些衣着寒酸的根本连作揖的资格也没有。 一轮明月悄悄爬上了高空,地上的人已坐定,美味佳肴一桌桌传来。划拳喝酒的叫喝声此起彼伏,使得一条街都热闹起来。 同样热闹的是邱府的后花园,那些位置是专门留给邱府的门客的。他们将身边的兵器放在身边,一齐享受这值得欢庆时刻。有的人赤着上身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猜着拳。有的人调戏了一番前来送菜的侍女,害的她们羞红了脸逃开后,大笑不止。有的人独自喝着酒,有的人正要求侍从将酒换成茶。 相比于街上和后花园的热闹,阁楼里却只能用安静来形容。 邱如海在下层举杯向众人饮了三杯后就到楼上去了。楼上的人都是些跟邱如海交情最深的人。邱如海认为只有他们才配见识自己得到的宝贝,而贵宾们也都正襟危坐地等着邱如海展示他的宝贝。 楼下的人都是些深得他信赖的门客。他们也十分重视自己的身份,就连喝酒也是一杯一杯,斯斯文文的。他们也将兵器带在身边。但他们的兵器比起屋外的人的要华丽得多。在这些人眼中,兵器不止是兵器还是身份的象征。只要比别人多镶一些宝石金玉之类的东西就好像要比别人更高等一些。所以他们的兵器上多镶满了金玉宝石。 楼上的人都是当地的乡绅或者江湖上出类拔萃的豪杰。邱府对于这些人的安排都是十分细致的,可是百忙中还是不免出一些小岔子:有一个宾客居然没有位置坐。邱府的管家忙得昏头转向,以为是自己的差错,所以在给他道歉后,立马又插了一个位置。但是他一安排才知道原来是多了一个人。 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所以他当时也没有在意。他还以为是老爷又临时想到邀请哪个朋友来。 邱老爷到了楼上后,便满脸带笑。 “诸位!” 他站在高台上的一张太师椅前,举着酒杯,朗声道:“邱某不才,无意中得了一口奇怪兵器。这东西像剑却又没有剑刃,像筷子一般粗但顶端又是尖的。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兵器,在场的人有许多武林上的朋友,所以还请你们看看。” 他拍了拍手,一个下人便送来一个长方形锦盒。锦盒打开后,众人顿时被一阵银光闪的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后,人们才看到那锦盒里原来装着一柄比筷子还细,却长达五尺开外,由头至尾,有一股银光流动的奇怪东西。 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疑云。他们见这东西好像连个柄都没有,握住都可能很困难,所以在心中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兵器。 邱如海特意看了看前排的一桌穿着黑色衣服,肩上龙飞凤舞地用红漆漆成‘霹雳’两字的人。似乎对他们抱有很高的期望。 但他们伸长了脖子瞧了一眼后,便收了回来,相互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他这才感到失望了,以为自己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个废铁。正要叫人拿出去丢了。 突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道:“这不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织死剑针’么?果然落到了你的手中。” 众人一惊,便见两道身影缓缓从屋顶降下。 《怒剑行》第二十四回:剑断人亡 神剑子和冯不同趁着邱如海带人出去时,就偷偷溜进了邱府,潜伏在这间阁楼的屋顶上。两人悄悄掀开两片瓦,密切关注着楼内的动静。 看到屋内逐渐有许多下人往来穿梭,不一会儿每张桌子上都铺上了一张绸缎做的红布,高台上的太师椅前也铺上了大红地毯,一时间屋内变得格外喜庆。 冯不同趴在屋顶上不解地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在这里设宴呢?这里看起来并不怎么特别嘛?” 神剑子悄声道:“刺杀一个人就要对他十分了解,对他的作息起居和生活习惯了解的越全面越好。如果有一丝差错,只有死。” 他们潜伏了两个时辰,才等到邱如海回来。他们从远处看着他命令他手下的一些门客将那些被掳来的女人和美酒送到了远处的一个精致的三层小屋。那些人边走还边对那些妇女动手动脚摸来摸去,他们虽在远处也能感受到那些妇女的委屈和害怕。 冯不同愤愤不平道:“畜生!” 神剑子冷冷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们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等到宴会开始后,宾客络绎不绝,纷至沓来。楼下不久便坐满了人。 神剑子的眼光在那些宾客身上转了一圈,立即停留在那些身穿黑衣,肩上龙飞凤舞地用红漆漆成‘霹雳’两字的人。 他不禁眉头紧锁,暗道:“霹雳堂的人果然也来了。” 冯不同忙低声问道:“师父,你知道他们会来么?” 神剑子微微点头,缓缓说道:“霹雳堂的总部在离这不远的一座大城内。如果此人结交甚广,就一定会巴结霹雳堂。” 他又接着道:“只是没想到霹雳堂居然会来这么多人。看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神剑子示意冯不同附耳过来,道:“等会一下去,我直攻霹雳堂弟子,邱如海就交给你,务必一击命中,知道吗?” 神剑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时,邱如海刚好将他的那个宝贝展了出来。神剑子见后不禁吃了一惊,眼中充满了愤怒。 “织死剑针果然在他手上。” 冯不同问道:“织死剑针是什么?” 神剑子道:“你看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没有?” 冯不同道:“看过了,挺耀眼的,不知道是什么?像剑又好像不是剑?” 神剑子眼睛一眨不眨地道:“这是一柄剑,但是它除了刺这一招外什么用都没有。不过正适合我们所练的功夫。因为他本就是替我们量身定做的。” 看到冯不同一头雾水,他却无心解释:“等事成后我再跟你讲,我们现在就下去,把它夺过来。” 于是大声道:“这不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织死剑针’么?果然落到了你的手中。” 接着他跳下屋顶,直坠到屋内,冯不同也连忙提剑跟着跳了下来。 神剑子身子刚一落地,便纵身扑向那些霹雳堂弟子。他手中剑起,连刺二三十下,二三十道剑气如流星般袭向那十个霹雳堂弟子。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冯不同也飞身挺剑,直刺邱如海。邱如海慌忙中抽出了那柄‘织死剑针’,他慌乱的往前一刺,剑尖无意中点到冯不同的软剑上,他的软剑竟然立刻断成两半。 冯不同吃了一惊,但是立马将手中断剑扔向他,并纵身跳到他的背后。 邱如海右手挥剑刺出,左手抓向冯不同脖子。 冯不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顺手夺过‘织死剑针’,趁他的身子前倾之际,回身一剑贯穿了他的喉咙。 霹雳堂弟子大多刚刚站起来就被剑气贯喉,还有的人刚刚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黑漆漆的小弹丸,还没有扔出去,便即毙命,只有两个人翻身躲过了神剑子的剑气。刚要还击时,神剑子已闪身到他们面前。一道白光划过,那两人喉中中剑,高举着黑弹丸的手渐渐垂下,整个人也随即倒在地上。黑弹丸也缓缓从手中脱落。 神剑子俯身捡起那两颗黑弹丸,瞥了眼冯不同那边,见他正以‘织死剑针’贯穿了邱如海的喉咙,随即放下心来,将手中的弹丸往四下逃窜的人群中扔去。 只听得轰隆两声巨响,宛如凭空打了个霹雳,那两颗弹丸散成无数火花,火花四溅,落到地上,便成一片火海,人在火海中燃烧犹如在地狱中一般。 许多燃着的人都在痛苦地哀嚎着,他们有的满地打滚,有的慌乱跑着。 此地已成修罗场。 神剑子剑尖白光一亮,身形扭转中,白光骤然将整间房子照耀地如同白昼一般。随即便见楼上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尸骸遍地。 没有一个人逃到楼下,楼下有一些人站在楼梯上挨着墙壁伸出头往里瞧,见到地上那些还在燃烧的尸体,就已经吓得从楼梯上跌落了下来,谁还敢上去救人? 倒是屋外有的人听到楼上有打斗声,连忙推开摊坐在楼梯口的同行,快步赶了上去。 可是他们一上来就被神剑子刺杀了。 神剑子又从一个霹雳堂弟子手中取了颗黑弹丸,便示意冯不同往窗口走,他将那弹丸打向霹雳堂弟子的身上后,便纵身一跳,朝冯不同飞去。 霹雳堂弟子身上着火后,地上又接连发生爆炸,将整个房间炸飞了一大半。火花飞溅到后花园上,后花园也变成了一片火海。 神剑子走到邱如海身前,蹲下身在他脸上一抓,竟扯出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竟是当初的那个王爷!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他的真身。” 冯不同正感愕然,突然从窗户附近的一个尸堆中,跳出了一个蓝衣少年,那蓝衣少年手中飞出六十道暗器,直接打向冯不同。 神剑子知道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挡开这六十道暗器,他也知道只要中了一点暗器,冯不同一定会没命。因为他从那人丢暗器的手法已经看出了他是唐门的顶尖高手。 江湖中一提到唐门,提到唐门的暗器,没有一个不胆寒的。江湖上也没有一个中了唐门的暗器能够活下来的。 但神剑子还是奋不顾身地从后面推开冯不同,任由那六十道暗器如雨般打在身上,他只是刺了一剑,剑尖白光一闪,飞出一道磅礴剑气猛地攻向那蓝衣少年。 那蓝衣少年一击之后不管得没得手,立马想要撞破窗户逃脱,可还是被那剑气刺中了右腿膝盖,惨叫一声后撞破窗户,跌倒到后花园的地上,抱着被剑气斩断的右腿放声哀嚎。 冯不同将神剑子抱在怀中,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忙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神剑子的手已经变得漆黑,很快,他的半边身子全麻木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冯不同着急的模样,他笑了,嘴角微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冯不同忙将耳朵靠在他的嘴边,只听他吃力地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故事么?” 冯不同含泪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如果师父现在不是跟他讲救他的办法,那就证明他没得救了。 神剑子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就在……那个……故事里。” 他看着冯不同,眼角也留下了两行浊泪,道:“我……不……不后悔……”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被握着的手也垂到地上了。 冯不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自言自语道:“师父,你又诈死,对不对?你骗我的,对不对?别装了,我被你吓坏了……” 他还想继续骗自己,可是神剑子的脸和手变得越来越黑。他的脸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那张年轻潇洒的脸竟变成世上最可怕的一张脸。 当你无法再欺骗自己的时候,你便会感到极度的痛苦。 火还在烧着。可冯不同一点也不在意。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都死了。他还会在意什么?他只有愤怒! 《怒剑行》第二十五回:人怒剑怒 整个邱府都乱了。府里的下人和门客有的跑了,有的提着桶水,忙着灭火。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悲凉的长啸,使得附近所有的人都感到心惊。 尤其是那个蓝衣少年,他正拖着断腿,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门爬,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听到这个声音后,爬的更卖力了。 他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过这么重的伤,疼的泪都流了出来,心里十分后悔当初不该一个人擅自溜出唐家堡。 他本想学爷爷一样吃遍四方,但谁能想到会这么倒霉呢?混到别人宴会上来蹭饭居然也会有生命危险。他还没有逛过几个城市,就要死在这里了。要是死在这里,那岂不是丢了自己爷爷的脸么? 头上传来一阵破窗声后,一个人影突然降到了那个蓝衣人的面前。 他恐惧地抬起了头,看见冯不同将神剑子的尸体扛在左肩,右手提着那柄细如筷子,中间不时有一股银芒流动的奇兵,满脸怒火地望着他。 冯不同无声地将剑缓缓提起,直指他的脸,眼中怒火似要将他燃尽。 蓝衣少年连忙往后一倒,叫道:“大侠饶命啊!” 说话声中,他右手一扬,飞出三十道银光。 冯不同脸色未动,右手奇剑挥动,只见一阵银光流转,瞬间将那些暗器都弹飞出去。 那些暗器沾到地上,地上便烂了一块,落到人身上,那人瞬间脸色发黑抽搐而死。眨眼间又有十来人丧生在这歹毒的暗器下。所有人更加不敢靠近他们了。 蓝衣少年见暗器居然没用,这才真的吓坏了,他身上的暗器已经没有多少了,而且由于失血过多,他的手已经有不稳了。这也正是他的暗器能被轻易挡下的原因之一。他这回才真的感到死亡的临近。 他为了求生马上想起他那个让江湖上的人胆寒的爷爷来了,希望借着爷爷的名字震一震这个人,不禁抱着一丝侥幸,颤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冯不同面无表情地走向他,每走进一步,他便后挪一步,他哆嗦着大叫道:“我是‘唐三爷’唯一的孙子,你要是杀了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故意将‘唐三爷’三个字叫的格外的响,周围的武林人士听到‘唐三爷’三个字都是一惊,而冯不同却仍是面无表情,仍提着剑缓缓走向他。 他不禁大叫道:“‘唐三爷’,你也敢得罪吗?‘唐三爷’……” 他话还没说完,冯不同一声怒吼,剑上白芒大盛,霸道的剑气竟淹没了少年。 白光消散,少年已成一堆尸块。 冯不同手刃仇人后,仍是缓步往前门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的门客下人,但是他们都已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敢来阻止他。 敢来阻止的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邱府前门口的大街上本来门庭若市,如今却逃得一个人都没有了,一些堵在门口调戏着因乱而逃出邱府的女子的无赖,也在冯不同出现后,一溜烟地逃走了。大街上只空留下一地被撞倒的桌椅,证明着刚才的热闹。 冯不同缓步踏过门槛,迎面却撞见白星遇携着一个面容惨白的美丽少妇。他们脸上泪痕未干。 白星遇见到他面无表情地经过他的身边,看着他滴着血的剑和肩上不省人事的人,壮着胆子牵着少妇,追了上去。 “恩公,留步,恩公,要去哪里。“ 冯不同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且他也懒得回答。 白星遇仍没有放弃,走到跟前,刚要伸手去拉他。 冯不同的步伐却变得快了起来,以至于他连他的衣裳也没有够到。 白星遇见他越走越远,忙牵着妻子快步赶去,赶了半条街,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远了。他见妻子脸红气喘,便放缓了脚步,可是他的妻子却娇嗔道:“我没事,你不要管我,如果现在不能感谢恩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恩公了。” 白星遇一放缓脚步,就只能看到冯不同模糊不清的背影了。 他心知赶不上了,于是停了下来,呼唤道:“恩公,谢谢你,我和雪菲都不会忘了你的。” 雪菲也知道赶不上他了,所以也高声道:“恩公,谢谢你。” 原来当阁楼被炸飞一大半时,震惊了全府的人,雪菲趁着这个乱子才跑了出去,还好她只知道前门这一个出口,要不然她和白星遇就要错过了。 白星遇一直在门前大街上徘徊,见邱府内突然接连巨响,心里也吓了一跳。街上的人都知道邱府一定出事了。但是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人立马冲到府内去了,有的人却悄悄溜走了,有的人想看又不敢看,就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想要看热闹,其实那又看得到什么热闹呢? 不过门里跑出了许多漂亮的年轻姑娘还有些歌姬打扮的女人。那些站在门口的人有的本就是泼皮无赖,有的平时只有贼心没有贼胆,如今碰到动乱的时候总想要顺手牵羊,落井下石一番。于是许多刚刚逃出虎穴的女子又被那些禽兽给揪住了。 白星遇见许多逃出来的女子被一群人揪住当众调戏,怕雪菲也在其中,于是忙走上前去,刚好看到雪菲从门外冲了出来,被一个衣着亮丽的白衣少年抱住了腰,正撅着嘴,要亲她,白星遇怒火中烧,猛扑上去,二话没说,一把推开了他,把雪菲搂在怀中,柔声道:“不要怕,我来了。” 雪菲还没有晃过神来,以为又要被人非礼,又急又气,忙一巴掌扇了过去,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声,定睛一看,才认出是自己的丈夫,于是伸出去的手又软了下来,整个人跌在他的怀里,放声哭了许久,才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可为什么要我等这么久?”她抱怨着轻轻捶打着他的瘦弱的胸膛,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白星遇任由她打自己,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又想到自己当初无力把她留在身边,流下泪来。 “我无能,让你受苦了。” 他接着伸出双手左右开弓,猛地拍自己的脸,边打边哽咽着重复着‘我无能’三个字。 雪菲忙伸出双手挡住了他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两人只是以泪眼相对,相拥而泣,便胜过千万言。 那个调戏雪菲的无赖撞到大门后,见他们如此情深,倒也良心发现,不再找他们的麻烦,他又朝府内看了几眼,希望再碰到一个落荒而逃的美女。可是美女没有见到一个,却见有一个白衣少年背着一个人缓步走来,他赫然提着一柄滴血的剑。 所有还站在门口调戏妇人的无赖见到这一幕,心也不禁怯了,忙拉着掳来的女人,就要往外跑。 那些被欺负的女子看到了那个少年,却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连挣扎也有了力气,大叫救命。 可那个少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缓缓地走着。周围的动乱对他来说就像从未发生,又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走过那些无赖的身边,他身上散发的杀气使得那些无赖不由得胆寒。没有出剑就把他们吓跑了。 他没有听到那些女子感激的声音,也没看到她们离开。他只是盯着前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所有曾试图阻止他的人都倒在他的剑下。那一刻,他仿佛天下无敌。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想过什么天下无敌,也没有想过神剑子能否起死回生,就连他现在要去哪里都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有路就要走下去。 他听到白星遇的叫喊声,但并不想搭理他。现在的他不想理任何人,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走着。他似乎都忘记了神剑子还在他的肩上。 就在他走到长街的尽头后,突然有九个黑衣人,落在附近的屋梁上。还有三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成三角形,隐隐将他包围起来。 不知道谁吹起了一声短促的哨声。那十二个人一齐出手向他攻来。 《怒剑行》第二十六回:又见夏芸 等冯不同恢复知觉时,他就在一间阴暗的牢房里了。 牢房三面是土墙,北面是一扇铁栅栏,牢房里没有一扇窗户,地上铺着干草,但还是挡不住地表的寒气。 栏杆上有一把闪着乌光的黑锁。栅栏外是一条幽暗的巷道,巷道远处有一股昏暗的光,它将火把的影子拉长变细,投在不远处的墙上。影子一直固定在那里,这里没有一丝风。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感觉脖子酸痛,左手下意识地摸摸了脖子,结果听得当当的响声,他这才注意到手上和脚上都套上了铁链。他正想回忆自己是怎么了时,却听见前面传来一个甜蜜又带着惊喜的声音。 “你醒啦。” 冯不同总感觉这声音有熟悉,于是下意识地抬头,向前看去。 前面不远处,一个绿衣女子带着手链脚铐,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她脸色惨白,衣衫上隐隐可见鞭打出来的道道血痕,但她双眼还是那么大那么亮,她正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他。 这不是夏芸吗?冯不同做梦都没想到还会再见她,更不会想到是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看到她那副模样,冯不同不由得心中一酸,想要问她是被谁伤成这样的,但是却又怕勾起她的伤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夏芸却准备起身往他走过去,可是勉强站了起来,刚迈了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前跌倒,他见了不忍心,于是立马迎上去,将她扶稳。 他第一次握着少女柔滑的胳膊,心神不禁一醉。 夏芸被他扶稳后,脸颊不禁微红,柔声推辞道:“谢谢了,我没事。” 将他推开后,她才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可是死牢啊!” 冯不同像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并不惊讶。他只是缓缓垂下了头,道:“我的师父死了。我杀了很多人,才走了出来,但后来好像碰到了十几个人,他们一下子就把我打晕了。” 夏芸惊讶道:“你的师父?是那天的那个看上去潇洒帅气的人么?” 冯不同点了一头。 夏芸看着他神色沮丧,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道:“ 你节哀吧,我想你师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咬了咬嘴唇,关心道:“我听那些把你丢进来的人说,不久后还要审你一番,逼问你的主使是谁。你可要小心了。这里审人不把人先打个半死是不会问话的。” 冯不同看着她身上的血痕,咬牙问道:“就是那帮畜生把你打成这样的吗?” 夏芸感到一丝惊讶,惨白的脸色又微微泛红,轻笑道:“你关心我?是喜欢我吗?” 冯不同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反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着脸说:“只是,只是朋友间的关心而已。” 他的眼睛看着地上的枯草,接着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总得相互帮助吧。” 她见冯不同红着脸,一副心事被说破后的慌乱,却又叹了口气。 “哎,你我不出三天就要死了。你喜不喜欢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冯不同听了,也在心里暗自揣摩着她的这句话。 如果下一刻,彼此都要入黄泉,你有勇气对一个暗恋很久的人说你喜欢她吗? 他捏紧双拳,下意识地想要握住什么。可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握不住。 他发现他的剑没了,他又看了看夏芸,见她已坐到地上,低垂着头,看着沾了污泥的嫩白的手指甲,沉默无语。 沉默无声有时比死还要可怕。 冯不同突然走到面前的铁栅栏边,双手抓着栅栏,拼命地摇晃,发疯一样叫喊:“人呢?抓了人,就不管了么?快给我滚出来。” 他的呐喊声在巷道中形成回音,逐渐向远处传出。他不停地呼喊,不停地摇晃栅栏,可是既没有人回应,栏杆也纹丝没动。他只不过是在浪费体力而已。 夏芸看着他叹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走来四个身着黑衣,身高一致的锦衣卫高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当先一人还没有走到他们的牢房前,抱怨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鬼叫什么?欠揍啊。” 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领头那人沉着脸,缓缓道:“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醒了么?好,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冯不同趁机猛地向他一撞,结果被他一翻手就撂倒在门外。 那人仍沉着一张脸,看了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他们的夏芸,然后冲着夏芸道:“算你识相,你要是想逃,小心老子将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淫笑不停,然后又缓缓将牢笼锁上。眼睛一直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胸部看去。身后的三个人对着冯不同拳脚相加了一番,才把他压了起来。 那人的眼睛放肆地在夏芸身上游荡了一番后,又大笑着往外走去,三人压着冯不同跟在后面。 当冯不同再次被扔回牢房时,他已经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是他仍然忍着痛坐了起来,冷哼道:“就这点本事,还敢说是酷刑。” 夏芸悄悄爬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还是少说点话吧,养好伤要紧,要是他们见你还这么倔,说不定真的会把你打死的。” 冯不同勉强笑道:“没事我的伤不要紧,我就是被打大的。” 他想起自己身为下人时的悲惨岁月,又想到自己死前连一丝温暖也没有,不禁心中一痛,又呕出一滩血来。 夏芸正要安慰他,却听外面又传来那人的喝声。 “夏芸,你也见到他了,你今天再不说出那人到底在哪里,我可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夏芸心中暗叹这一劫恐怕挨不过去了。见到那四人盛气凌人地站在栏杆外,牢房缓缓打开,她只得站起来,朝外走去。 《怒剑行》第二十七回:剑气挥洒,佳人似梦 冯不同突然猛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抬起头,冷眼看着外面的人。 “要打她,先打我。” 那个领头的人,冷笑道:“由得了你么。” 说着做了个手势,后面便站出两个人,进牢房里,要将夏芸带走。 夏芸挣扎着叫他放手,扭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没必要为我受这些罪。” 冯不同没有放手,反而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她往自己身边使劲一拉,使那两人伸手抓了个空。 而夏芸却跌到了他的怀里。她也是第二次倒在陌生男子的怀里,她没想到男人的怀抱居然如此温暖,这股温暖使得她的心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她脸红的挣扎着从他怀中逃脱,可是心却离他更近了。 那两个锦衣卫见冯不同反抗,立马恶狠狠地道:“小子,找死!” 两人猛地挥拳向他打来。而他也向他们扑了过去。 三个人扭打成一团,像疯狗一样地打架,把所有的武功招式都抛到了脑后。 领头的那人见状,眉头紧皱,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朝着他们踢了一脚。一腿就把他们踢散了。两个同行被踢飞到墙边,而冯不同却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像踩熄掉在地上的烟头一样猛地用脚在冯不同的心窝上扭动。冯不同脸上痛苦万分,但是却连哼也没哼一声,反而是趁他暂停后,朝着他的脸上吐口水。但用力不大,只吐到了他的裤腿边。 这可把那人给彻底地惹毛了。他气的脸通红,脚却离开了冯不同的身上。他背对着熊凋一字字道:“把这杂种,带出去,酷刑加身。” 那两个被他踢出去的锦衣卫也已经爬了起来,踉跄着把他压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多踢他几脚报仇。 夏芸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受这些委屈,眼睛不禁湿润了,心里十分感动,但她不知道这样能算是爱么?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是那种儒雅潇洒,足智多谋的类型,他离这些都差的太远了。 她对于冯不同的第一印象,只不过觉得他是一个老实木讷的剑客,但如今见到他这样极力维护自己,心里的确有些触动。 但那是爱么?夏芸不禁迷惑了。 当冯不同再次回到牢房时,他的身上到处是血,全身已经没有一丝好肉。他一被扔到牢房里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夏芸看着他如此模样,不禁咬着嘴唇,道:“何苦来呢?” 领头的那人又冲着夏芸恨声道:“你很关心他嘛。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亲自走了进来,伸手要拉她,又柔声道:“夏姑娘是自己出去呢?还是让我请出去呢?” 夏芸不想看他,厌恶的跺脚道:“姑娘我自己出去。” 她又冷哼道:“我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说完,她先缓缓走近冯不同,不知怎么的,竟然附身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此去一定会受到更深的折磨,她已经不想再受折磨了,所以她已经决定去死。临死前,她不由得想要亲冯不同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 可惜冯不同看不到她走出牢房时,朝他深情地一回眸,那时如果被他看到了,他一定会豁出性命来守护这个女人的。 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得不承认,有时做事不需要意义。只要你想做,就会去做。 当冯不同渐渐苏醒过来时,他没有看到夏芸。 他突然心里有些发慌了。他清楚,只有那些锦衣卫知道她的下落。 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喊,都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由于受伤不轻,没过多久他就喊不出来了。 他就这样被孤独地囚禁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笼里。寂静如同一头野兽吞噬着他的理智。 在饥寒交迫中,他逐渐倒在了地上。 他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忘。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了解他,甚至没有人会知道他曾来过这个世界。 他突然胡思乱想道:“我来过这个世上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夏芸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其实很可能他就一直一个人被关在这里。 夏芸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美丽,活泼,那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被抓到死牢里来呢?死牢都是用来关押像他这样杀人无数,罪有应得的人的。 他逐渐躺倒在地,双眼愣愣的看着前面。 突然,他发现前面的地面上有一股银光流转,他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前面。 那不正是从邱府里夺来的‘织死剑针’么? 他不敢置信,连忙挣扎着向那道银光爬去。 他爬到那道银光前,喜出过望。 真的是‘织死剑针’。难道它其实并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么? 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也不管那笑容在那张满脸伤疤的脸上看来多么狰狞。 他微笑不仅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更是因为看到这柄剑,他觉得自己的确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他也因此又想到了神剑子。 一想到师父牺牲了自己,只为了让他自己活下来。他顿时体内热血翻涌,热泪盈眶。 这条命,是师父用他的命换来的,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冯不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 他盘腿坐起,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但这点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多年来在奴役中挨打所受的罪,今天看来造就了一个坚强不屈的身躯。 他嘴角轻轻一笑,开始安心地养起伤来。 原来一个人可以是孤单的,但孤单并不代表孤独。神剑子的英容相貌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的心暖暖的。 过去的冯不同的确已经死了,现在的冯不同要背负着神剑子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舒畅多了。舒畅的心情,往往对于恢复有着良好的助益。 等到他的身体能够自由活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在牢房中不知道外面的岁月如何,但在他的心中永远有一颗太阳。他又再次提起了剑,让剑随着心中的太阳而动。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山中练剑的日子,仿佛周围并不是阴暗潮湿的牢房,而是满地青草的悬崖。 他每刺一下,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劲道灌注于剑上,剑尖上隐隐出现了白光。 斗转星移中,又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些锦衣卫居然一次也没有来过,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心神全部投入到剑上。 就在刺出三万剑后,剑尖白光突然亮如白昼,瞬间,眼前铁栅栏应光而破碎成无数铁块。那些碎铁块飞到前面的墙上,嵌入墙身三尺。 冯不同挥了一下手中奇剑,奇剑银芒一闪,煞是好看。 他昂然大笑而出,穿过那个阴暗的巷子走到外面后,土墙竟逐渐崩毁。 他剑气终成,本想找那些锦衣卫算账,但刚一走出去就傻眼了。 他看到了那四个看守他的锦衣卫,但是他并不感到害怕。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实行酷刑的台子上。 原来曾经的一切并不是梦,那夏芸呢?她会是他的梦吗? 他疑惑着看着手中的‘织死剑针’,陷入了沉思。 《怒剑行》第二十八回:鹰眼下逃生无望 冯不同一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令人感到窒闷的牢房里。他径直向出口走去。 他将剑斜靠在地,剑尖与地面摩擦出一道道灿烂的火花。他喜欢听剑在地上摩擦所发出的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没有走几步,便看到一个铁栅栏横挡在面前,他微微一笑,再次提剑便刺。白光一闪,一声巨响中,铁栅栏瞬间崩毁。他走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阴暗狭窄的巷道,巷道的尽头是一级级通往上面的宽而矮的台阶。 他快步冲了出去,不再停留。 他一口气冲到上去,出口处盖着个石板,两旁却留着半寸空隙。天光便是自这两条空隙中照下来的。 他缓缓将石板揭开。展眼望去,赫然见到外面居然是一间小小的道观,气势逼人的三清尊像前,竟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来具尸体。那些尸体有的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有的穿着道士的衣服。 冯不同正在想这牢房为什么会在道观下面时,突然从门外闯进一队锦衣卫。 冯不同看着那些人不禁吓了一跳。那些人正是将他抓来的那些人。 当初冯不同精神恍惚,并没有认真留意他们,现在看起来,他们和其他的锦衣卫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穿着一件深黑色的紧身衣,衣服背后画了一只鹰眼图案。他们以黑丝巾遮面,使人只看得到他们的眼睛。 他们一看到地上的尸体,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马上又看到了冯不同,正提着一柄他们丢失了的剑,小心地提防着他们。 其中最前面一人二话不说,手一挥,其余十二人,便猛地冲了过来。 一眨眼就对冯不同形成了包围。 那些锦衣卫不知何时,已露出了兵器,还有几个人打出一套暗器,瞬间飞出六十道白光。 这些暗器虽然无论从速度还是手法上都比那个自称唐三爷的独孙子的人要差一截。 他纵身向天上蹿去,长剑一挺,剑上银光一闪,六十道暗器全部弹飞开来。这时一人轻身一纵,便高过他的头顶,挥掌猛攻他的天灵盖。 他剑上凝力,剑尖白光已现,出剑快过了他出掌。那人只得将身子一转,右手一伸,飞出一道细长黑锁。 与此同时,对面又蹿起一人也飞出一道细黑锁。两道细黑锁你往我来,竟是要将冯不同给套住。 地上又飞来一百二十八道暗器,还有两人纵身到冯不同面前,亮出软鞭,软鞭夹劲猛地朝他前胸和后背打来。 四面围杀,众人身手非凡,配合起来更为密切。就算能避开铁锁和软鞭,也绝对不可能完全挡下一百二十八道暗器。 冯不同心知命在旦夕,但他心想就算是死也要刺出最耀眼的一剑。 所以他忘我的挥动手上神兵,周身银光闪动,剑气纵横,一道道银光挥洒出微薄的剑气,如流星划过。软鞭和铁锁一碰到剑气,就被弹开,断成数截。 暗器虽然被弹开了一半,但还有一半已迫近他的身体,他孤注一掷,怒喝一声,剑光照耀如同白昼,瞬间连窗外的日光也黯淡了颜色。 一股强大剑气,四散而出,只一瞬,便逼退了身边数名高手,那些暗器也被全数弹开,不过紧接着又有一百二十八道白光猛地打向他。 暗器没完没了地打来,冯不同的剑气却是气势衰竭。他飞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锦衣卫。长剑直取那人咽喉,那人见他来势汹汹,以为他要拼命,胆子一却,退了几步,才掷出断了的黑锁。 众人看得出来他是要拉一个人当垫背的。可他们是锦衣卫最优秀的独立组织‘鹰眼’,不会因为怕死而放弃他们的任务。 这个组织将完成任务视为天职,他们只听从皇帝下发的命令,逮捕过许多触怒上颜的人,几乎没有谁能逃过‘鹰眼’。 但是他们还是失手过一次,唯一的一次。那是在十年前。 那个在新皇登基时大放厥词,举止无礼的‘一抔黄土’让整个‘鹰眼’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他们没能当场将他逮捕,这实在是够丢脸的了。 新皇帝掌权后,便出动锦衣卫中的全体精英四下寻找,他们更是被寄予厚望,可是多年来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后来终于查到他有后人,所以便将他的后人囚禁起来,准备逼他就范,可不想漏了一人。他们当然不屑向这些小人物出手。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只派了下属机构执行。但现在线索又断了。 他们得到手下回报,该县城的衙门居然被灭了。一查凶手,居然有冯不同。皇帝下令,火速逮捕他。 现在他们无论如何都得要冯不同死,即使牺牲同行也在所不惜。 他们的期望马上就要实现了。一百二十八道暗器已经要打在冯不同的背上了。只要中了一点,他就必死无疑了。 冯不同也知道他逃不了了,他只指望,临死时能杀死一两个人,这样也算死的不冤枉。 他一剑刺向那人,那人手中的黑锁刚刚撞向他的剑,就被他几下像切豆腐一样的切碎了。他挺剑一刺,剑已入喉。 身后暗器已不到数尺,避无可避了。 《怒剑行》第二十九回:重回山洞 就在那些暗器将要打在冯不同身上时,突然从屋顶上降下一道黑影,那道黑影挡住了所有的暗器后,又飘了上去。整个过程十分短暂,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影就不见了。 冯不同的反应比其他人要快一些,他立马纵身向门外蹿去。那些人立马反应过来,企图阻止他。但门外突然射来无数暗器,雨一般打向他们。 他们忙着闪避暗器,根本无法追击。就在他们有惊无险地挡下了所有的暗器追出门外后,冯不同早已不见了踪影。 领头一人,表情凝重地看着被挡到地上的暗器。那些都是他们刚发射的,它们的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黄土屑。 其他人围着那个领头的人,有一个两眼细小的人哆嗦道:“难道是他?” 领头的人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道:“也只有他才能有这样的身手了。” 其他人不禁唏嘘不已,有的人狠狠道:“此次任务有失,连那少年也跟丢了,怎么向皇上交代?” 领头的人从地上拾起一把黄土屑,小心地揣在怀里。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把‘亥鹰’和死了的弟兄的尸体一起火化了吧。” 他又望着道观道:“这座据点已经暴露,也烧了吧。” 他们在屋里倒满了油,将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后,直接抛向里面,不久火光冲天。众人背着火光,向北方疾奔而去。 月色如勾,游弋在漫天的星海上。可冯不同无暇顾及天上的美景。自从逃出来后,他便一直奔跑不停。直到跑出两里地来到一座树林里,回头没有发现有人跟来。他才缓缓地喘了一口长气,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缓缓倒了下去。 他渐渐冷静下来后,满脑疑惑。 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救了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的轻功真好,居然以他现在的眼力也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一团影子。 他突然很在意这里到底是哪里?还在那个小县城附近么?他一路逃亡的时候,回过神来,已身在荒山野岭中。 他迷路了。 刚才的激战令他的旧伤又复发了。树林绝对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 他爬了起来,扶着两边的树木,一步一步走下去。疼痛感越来越强,可他还没有走出树林。他感觉树林太大,大到他不可能走出去。 遍体鳞伤加上几度使用剑气,使得他再也没有体力走下去了。他终于又累倒了。 等到他起来后,他发现自己竟躺在一辆宽敞明亮的马车上,‘织死剑针’就在他身边。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忙拨开面前的帘子,看到有一个赶车的正悠闲地赶着车。 冯不同忙打招呼道:“师傅。” 那人回头笑道:“公子,什么事?” 冯不同见那人不过三十来岁,长相平凡,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把式。 “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么?” 那人又回头驾车,道:“小的也是听我们老板的吩咐要将你带到郭县,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冯不同知道他口中的郭县,就是那个小县城。只要他能到那里,他一定能回到山上去。 既然那个救命恩人施恩不图报,他也不再追问下去了。他现在身世已明,而且大仇已报,但是总有一个疑问一直环绕在他脑海里。 那些锦衣卫为什么要把他送到那么偏僻的死牢?难道他很特殊?他想他或许能从那个神剑子的住处得到答案。 此时他又想起了夏芸,那个迷一般的女子。她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个梦。虽然可以很美好,但是却永远不真实。 马车在郭县的近郊就停了下来。冯不同谢别那人后,便匆匆往来时的竹海走去。他快步疾行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掩的隐秘的山洞。他进入那个山洞对着机关处敲了几下,铁门再次缓缓打开。 他想到当初神剑子带自己出来时的情形,不禁心中一酸,但是脚下步伐不停反而更快了。 为什么师父要对他的母亲和他这么好?时隔多年还想着替她报仇。如果他不出山,隐居在这山洞里,绝对不会有事。可他还是放弃了山里的安逸的生活,带着他来报仇,让他亲手杀死他的仇人。 他凭着手中奇剑散发的银光,在黑暗中疾行,不一会儿,就来到当初的那个密洞的下面,他轻身一跃,便进了密洞,在洞中,他将剑插进腰际,施展起‘壁虎游墙功’三下两下,便到了顶。 上面一阵寒气袭来,但他却只感到一阵微凉。 他爬出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往大厅走去。 如果神剑子有秘密的话,那他会藏在哪里?他又能藏在哪里呢? 这个冰室一目了然,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大厅也是。唯一有可能的就在那个洞穴里了。 他在那个装了珠宝和华服的洞穴前,先满脸诚意地念了一句‘师父莫怪,徒儿会为你还原的’后,才翻箱倒柜。 金银珠宝散了一地,但是哪里看得到秘密的踪迹呢?他找遍了屋里的每个角落,除了隐藏在角落的灰尘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只得又花了一大把力气把这些珠宝重新装到箱子里。他本不必这么做的,但是他尊敬神剑子,即使神剑子死了,他也不能打扰这个地方的清静。 随后,他又来到神剑子住的房间,想到这个房间藏秘密的可能性更大,不禁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进入房门后,迎面便是那张题有‘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字画。 他也曾问过师父,那幅字画的意义是什么。师父却只是叹气。 他在师父睡过的床的四周好好地找了一圈,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又敲了敲那个宽厚的屏风,发现里面是空的,很有可能藏着什么。他在屏风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能够打开的机关,所以只好放弃了。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心想:“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师父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就在他靠在墙上时,听得咔哒一声响,他忙跳了起来,回头一看。 原来他把那幅字画给压破了,里面出现一个空洞,露出了一个蓝色锦盒。 他把那个蓝色锦盒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叠泛黄的纸张。 《怒剑行》第三十回:神剑子的日记 冯不同将那一叠纸捧在手上,小心地翻看。原来这些是师父生前的日记。 十二月初四,雪 独处陋室,思念师父。自师父仙逝已有三载,世人竟已遗忘了他。师父在时,江湖中谁不遵从他的号令?尸骨未寒,便做鸟兽散,竟无一人助我报仇。我虽不屑,可见世人皆可杀。 独念师妹,不知下落,夜难成眠。 王二狗背叛师父后不知所踪。 十二月初六,阴 加入暗河,非是自甘堕落,成一杀人魔,只为凭借其情报网找到师妹。 正月十五,晴 今天接到了一个任务,是去刺杀霹雳堂的堂主。成功后便可得一笔巨款,找到师妹后,总有用到钱的时候。 正月十八,小雨 我一生中遇到过无数的女人,可是只有你占据了我的心。“桐乡岂爱我,我自爱桐乡”。多想回到以前,焚香论剑,江湖浪游。 师妹,你到底在哪里! 正月二十,雨 不记得谁死在了我的手上。不知杀了多少人,但是我已颇有财产,可是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就像中了毒一样的难受。爱情如果是一种毒药,那它一定是世上最要命的。 八月十五,晴 三年了,终于知道了她的消息,真想马上见到她。 只要刺杀无极道长成功,就可以脱离组织了。 九月初四,雨 什么都没有了。没想到那一次分别就是永别。她居然是那样死的。可恶。我真想杀光那些人,可是我知道她还有个孩子,我一定要替她找到那个孩子,让那个孩子亲自报仇。 九月十二日,晴 我知道那个孩子被卖到哪里去了。可是赶到那里时,他居然被绝龙山庄出重金买走了。绝龙山庄为什么会找上那个孩子。难道跟他的父亲有关?只听她说过她的丈夫是一个放浪不羁的贵公子,但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跟绝龙山庄扯上关系呢? 九月十七日,晴 绝龙山庄的守卫的确森严,不可能那么容易闯进去。但我向你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救出来。我一定要让他替你报仇。 冯不同翻了翻下一张,看到纸张只是淡黄色,较之前面的几张要新多了。 五月十五日,晴 五年了,我整整等了五年,他终于出来了。当我知道他要被送给王二狗时,我真的太感谢老天了。我不仅可以救出你的孩子,还能找他算账。不过王二狗惯用替身,不知能否逼出他的真身。 五月三十日,晴 我没能杀死王二狗,但是发现你的孩子是一个勇敢聪明的人。今天我的心情很好。这是自从你离开后,我最高兴的一天。你的儿子一定能为你报仇的。不知他能否再现剑神辉煌。 … 冯不同看着纸上的黑字,已经知道为什么神剑子会对他的母亲这么好了。没想到在神剑子儒雅潇洒的外表下,还藏有一份如此炽热的爱。他不由得充满感激地对着那一叠纸张下跪磕头。 磕了三个头后,他起身站立,小心地将那一叠纸放入怀里。 看了这些纸张后,他终于知道一切的疑惑需要向哪里寻找答案了。 他取下墙上的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 … 绝龙山庄,占地百亩,庄内楼台高耸,房屋鳞次栉比。最显眼的是庄前的两尊龙虎石像。左龙右虎。刻画得栩栩如生,总能给人一种十分威武的感觉。龙虎石像中间是一条大甬道,直通到庄中第一座建筑‘龙吟殿’。 ‘龙吟殿’虽然不是主殿,但是也自有一派威严。它一般用于接待那些亲自来访的江湖豪杰和地方显贵。但他们也只能在这殿中徜徉,而不能深入庄内。龙吟殿两旁是一堵围墙,围墙下栽着无数的盆栽。 它将整个绝龙山庄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只有那些得到庄主认可的人才能进到庄里。 ‘龙吟殿’后面有三扇大门,不常敞开。当敞开的时候,你能够清楚地看到眼前会现出一座恢弘大气的建筑。那座建筑金匾黑字,匾上大书‘驭虎殿’三个字。‘驭虎殿’主要迎接贵客,并且是二庄主龙狂的住处。 整个绝龙山庄以‘驭虎殿’为轴心纵横四向展开。东边是一排排低矮精致的平房,那是龙组组员住的地方。北边是一排又一排的亭台楼阁。据说是给庄内高等下人休闲娱乐用的。那里有酒楼,赌场,杂耍团,也有饭馆。绝龙山庄的衣食起居也都是从那里派发出来的。那里的最北边有一排排低矮的房子,是给府里三等下人住的。 ‘驭虎殿’的西边是一个大的假山,假山环水,山后一片后花园,百花深处,藏着三间精致典雅的小屋。那是大庄主龙海休息的地方。 虎组无时无刻不守卫着绝龙山庄。他们驻扎在绝龙山庄里重要的角落,他们每九人为一组,一共三十组。他们执行昼夜班轮流制,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有他们昼夜轮番监视,外人很难闯。 可现在就有一个人想要溜进来,调查他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原因。 他会如愿么? 《怒剑行》第三十一回:龙潭虎穴 夜幕低垂,只有寥落几颗星星点缀着苍穹,夜空一片黯淡。 绝龙山庄里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许多护卫尽职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他们一动不动犹如蜡像,只有换班时才会活动起来。龙组在庄内时也会负起巡逻的职责。但他们却有一多半是呆在北边的娱乐场所吃喝玩乐的。不过只要他们出任务时不出差错,龙海就不会管太多。 庄内的事务主要交由龙狂负责,但是龙狂却管不了龙组。所以,龙组的人巡视庄内都是出于自觉,出于对山庄的热爱。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太多。 但是那些负责巡逻的人,也会三三两两地组成个小队,领头的人大多是组长。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组长。只知道他们享有的待遇十分丰厚,无论是薪水还是所享的特权都格外的多。他们被两位庄主视为己出,能得到庄主亲传武学。大多数组员都想成为组长。但也有一些没有志气的人,成天待在北面的酒楼,赌场消磨时光。 这些酒楼和赌场是二庄主龙狂开的,他把原先的食堂扩建成一个大的饭馆,又把几间下人的房间,装修了一番,改建成酒楼和赌场。 饭馆聘请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师傅。而酒楼的酒也都是从酿酒名家曲家运来的。龙海虽然很少去那里,但是也并不反对他弟弟这么做。他知道让手下尽情地玩乐也会消除一些他们对于工作上的烦恼。何况还能赚钱。 冯不同很清楚那个地方的防卫是最弱的,尤其是在虎组内部交接班的时候。那些人进进出出,只要轻功了得,想混进去很容易。 换班的时间是在戌时,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他用最快的身法,翻过了北边的院墙,溜到了一排低矮的平房后面,身体紧挨着墙壁。 回忆再次袭来。 当初就是在这里见到飞烟被欺负。 也是在这里被龙狂打伤。 他想突然很想见飞烟,但是几番挣扎后,还是选择先调查为什么山庄会平白无故地花重金将他买走。 冯不同做下人时,常常在赌场里给那些侍卫大爷们送饭送酒。那里的人是最多的,而且他们的眼睛只会注意骰子的点数,其他的一概不关心。 这个地方最适合躲藏。而且没有谁会比一个输光钱想要翻本的人更容易被套话了。 他考虑到那些人的赌注大小,只换了几百两银子。 那个赌场本身并不大,而且装饰得也不华丽,甚至墙壁的表皮还有些剥落,可是没有谁在意这些,只要能够赌个痛快,对于那些赌徒来说就够了。 他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一条白披风,白披风上绘着一只狗。这是狗组的服装,狗组的人在赌场有很多,不会引起怀疑。 整个赌场只有十桌赌局,每个赌局中都围满了人。人群中不时传来庄家的吆喝声,赢家的喝彩声,输家的叹气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但是无论是赢家还是输家他们总讲着两个字:“再来”。 “还来?”,东边一个赌桌上,一个庄家左手摇着骰子,右手却对着正对面的一个将裤子压在桌上的白衣侍卫作挥赶动作,“顾二虎,这套玩久了就不好玩了,钱不够就找人借呗,再这样,别怪哥们不讲情面了。” 那个叫顾二虎的青年穿着个白裤衩,光着上身,嬉皮笑脸道:“雄哥,雄爷,你就通融一下呗,不是我不想借,而是周围的哥们都不借给我啊。我这裤子还值得几钱银子,还可以再来一局。” 周围有人笑道:“二虎子,你每次都输得当裤子,哥们几个把钱借你输也没啥意思啊,还不如给哥们自己耍呢?” 顾二虎歪着头,瞪着他们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久输必赢的道理么?说不定这次就赢了呢?” 庄家不屑地看着他道:“每次都把衣服输光,今天又要把庄里给的衣服输了,我看你怎么向庄主交代。” 顾二虎正赌到兴头上,也顾不得后果,仍笑着竖着一根指头在脸前晃,道:“就一次,好么?” 这时周围有的人等烦了,喝道:“顾二虎,你还是走吧,下次有了钱再来。别扫了我们的兴致。” 他本就赖在桌前不走,听到这话索性趴在桌上,举着裤子笑道:“就一次,就一次”。 庄家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两边便站出两个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打手,虎步走到他的面前,把那个顾二虎架着,像扔小猫一样,把他给扔了出去。 眼看他整个人要被抛到屋外,他一个后空翻就站在门槛前,手上还抓着他的裤子,但他却怒道:“不想让我赢钱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庄家本知道他是龙组的好手,他的这些手下奈何不了他,只不过仗着他不敢动手,所以想给他个颜色看看,好让他能识趣离开。 顾二虎穿上了裤子,带着满腔的怒火正准备离开,突然被人抓住了右肩。他觉得那人欺人太甚了,想要教训教训他,于是右肩一沉,转身便挥出左手去抓来人的右臂,那人却摇了摇手,后退几步,连连道:“误会了,误会了。” 那人正说着,就被他把右肩抓住了。顾二虎,看着那人,见那人穿着狗组的衣服,但看上去面生,知道庄里有规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对队里的人出手。所以紧抓着他的手,也逐渐松了。 “你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人道:“庄里人多得很,你哪认的了这么多啊。” 接着那人将顾二虎请到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道:“哥们,我看你武功这么好,早就心仪很久了。希望能教你这么个朋友。你要是不介意,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 顾二虎伸手接过那两锭银子,掂了掂,足有五十两,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感觉硬邦邦的,确定是真的后,才仔细地打量着那人。 他见那个人一脸麻子,大约四十来岁,疑惑道:“你真的把这送我?” 那人笑道:“当然,当然,你只管去花。” 他还是不放心道:“你不会有什么事求我吧?” 那人摇头道:“哪有,你只管去赌就是了。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怎么搞得婆婆妈妈的。” 顾二虎笑了,点头道:“好,好,等我翻盘后,双倍还你。” 说罢,一步窜到刚才的那个赌桌边,将一锭银子砸在桌上,大喝道:“再来。” 周围的人看到他面前的银子,都不由得好奇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借钱给你了?” 顾二虎笑道:“老子有贵人相助,你们这些小气鬼就别管那么多了。” 庄家瞥了他的银子一眼,不动声色地摇着骰子,缓缓道:“买定离手。” 没过多久,顾二虎又灰头土脸地走到那个陌生人面前,叹道:“哎,下一把我一定能赢,可是我没有银子了,你说,这可不可惜。” 那陌生人笑着掏出十锭银子,道:“拿去吧。” 他正要接手,但那人却又将银子收到胸前,笑道:“你要是再输的那么快,要怎么办呢?” 他拍着胸脯道:“我向你保证,如果我输得太快了,就让老天降道雷劈死我。” 那人却笑着摇头道:“我也不要你发毒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告诉我答案,我怀里还有二百两银子,可以一并给你,让你赌个痛快。你干不干。” 顾二虎惊讶着连连发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真的舍得都给我?” 那人点头道:“绝不虚言。” 顾二虎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好吧,你问吧。” 冯不同正准备发问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调笑声似乎有个男的在调戏一个女人,他本不想管这种事,但听那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不经意间向那边瞟了一眼。 一个长得像飞烟的女子正端着坛酒,给赌徒们倒酒,但那些赌徒中有的人却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还有的人轻轻捏着她瘦弱的肩膀。急的她想要摔坛子走人,可是酒坛还没有摔到地上,就被一个人弯着身子,贴着地捡了起来。 那人捡起酒坛后并没有马上直起身子,反而将头靠近她的双腿,两只眼睛,盯着她的下身,淫笑道:“没想到庄子里还有这么嫩的一个雏儿,让老子耍耍。” 那两个动手轻薄她的人见他这么说,手像是触了电似的,忙缩了回去,退了几步,赔笑道:“‘银剑不破’侯大哥要这女人,兄弟们自然双手奉上了。” 那个号称‘银剑不破’的人大约三十来岁,面如冠玉,鬓发齐整,只不过笑起来却是猥琐的很。 他正双手抓着那女子的细腿,顺势往上摸去,周围的男人见了不是盯着这女人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下打量,就是叹气自己竟是没有福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止这无耻之徒。 他们知道‘银剑不破’侯要廉,是龙组中的头号战将,龙组中没有人能在他的银剑下走过十招。而且他们也没有把那下人当一回事,只要他们乐意,他们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那个长的像飞烟的女子羞得脸通红,撒腿就要跑,可是那个侯要廉却转身扑了上来。 就在危急之际,远处跃出一个身着白衣,披着白披风的中年人,直奔向侯要廉,身影未至,一道银光一闪,随即便飞出一道白色剑气,直刺侯要廉的背后。 《怒剑行》第三十二回:再见飞烟 侯要廉正在调戏那女子,觉察到背后有人偷袭,心中不快,脸上修眉一蹙,腰中银锡剑已握在手中。回身挥剑,轻松地挡下那道剑气。 他见来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还提着一柄筷子一样的怪剑,剑身上有一股银光流转。 他对剑极有研究,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此剑绝对非凡。又见来人虽然攻势极猛,但脸上神情镇定自若,心知不好对付,但是对自己有信心,所以仍是不屑道:“你是谁?大爷剑下,不斩无名小鬼。” 就在他说话间,那人已冲到了他的面前,连刺三剑,一剑三刺,每一剑都攻向最不可能同时刺出的地方。 只是短短的一照面,侯要廉就已知他果然非凡。他将银锡剑横挡身前,左支右挡,险险地避开了迅猛的攻势。 当听到他的剑身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断裂声时,他大为震惊。他的银锡剑是完成了一项大任务时,庄主亲赐的,材质已属上乘,可在那柄剑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他心知不妙,不由得运气于剑中,顿时剑身的断裂声骤然停止。 他之所以号称‘银剑不破’除了他得到这柄银剑外,再有就是他学得一手固化剑身的内劲。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两边的人大多是龙组的,他们见那来人穿着一套他们的衣服,还以为是哪个看不惯侯要廉的无耻行径,想要英雄救美。 众人见那人身手不凡,不禁都很疑惑,以那人的身手,怎么可能见也未见? 冯不同一和侯要廉交手,就察觉出他的实力比起那个顾二虎还要厉害,他心知如果全力施展剑气,一定会伤到飞烟,所以他身形一跃在空中一口气刺出九剑,每一剑都攻向他的天灵盖。只要有一剑得手,侯要廉必死无疑。 可是侯要廉连挥几剑,将上空封得滴水不漏。冯不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顺势来到飞烟的身边。他见那女子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格外激动,更是确信她就是飞烟。 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才会放心。 他忙问道:“飞烟,是你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后,紧紧抱住了他。 就在这时人群中闪出十来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围攻冯不同。 侯要廉也是一愣,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突然蹿出来了,更没想到虎组中与自己齐名的‘铁拳无双’李宁侠也在其中。 “嘿嘿嘿,小子,你上当了。” 飞烟抬起头,诡异地笑着,双手竟使出分筋错骨手,想要扭断他的双臂。 冯不同立马知道不对,一脚踢中那人心窝,又一脚蹬离地面,身形一转,刺出二十几道剑气。剑尖白光越聚越亮。逐渐使屋内的烛光失去了颜色。 来人大多散去,只有侯要廉与一个空手的黑衣人联合攻来。 那人拳头打在他的剑身上,总有一股巨力传来,使他的剑要脱手而出。还好他对付过‘酒空杀’这类顶尖的拳术高手,有过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低,但是配合起来比起‘鹰眼’又逊了一筹,所以他自信自己可以杀他们几个人然后安全地离开。 就在这时,从屋外涌进一群虎组的人,而且他们向龙组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后,龙组的那些人便推翻了赌桌,和他们一起将冯不同团团围住。 冯不同大喝一声,整个房间陡然亮如白昼。 白光闪过,周围传来一片惨叫声,有二三十个武功较低的人,立即被剑气贯体而死。剩下的大多数人都在抵挡着四窜的剑气。 地上瞬间倒了一排尸首,就在他要靠近飞烟时,突然从屋顶降下两道人影。 一人怒目圆睁,还没落地,就已经纵身出掌,他掌法凌厉,风声呼啸,如刃般割伤了冯不同的脸。 还有一人目光如炬,缓缓降到地上,地上微微扬起一阵黄土,散出五步后便缓缓落了下来。 冯不同一惊,见是两大庄主驾到,不由得暗叫不妙。 《怒剑行》第三十三回:狂鞭战奇剑 龙狂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色铁青,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瞪着冯不同,眨眼间连挥出七八掌,在他前胸,脖子,和脸上擦过。转瞬间冯不同的衣服就已被凌厉的掌气割裂了几道口子,左脸也留下了血痕。 冯不同脸色却渐渐平静,冷笑道:“堂堂绝龙山庄的二庄主,就这点本事么?” 随即身形后移,刺出三剑,三化为九,剑剑带有剑气,九道剑气射向龙狂。 龙狂挥掌迎上,大喝着连挥十掌,十道掌风如刀般打向剑气。半空中只听得一阵刀剑相击之声,一道掌劲趁空飞斩向冯不同。 冯不同提剑迎上,略一挥剑便挡去了那道掌劲,剑尖白光骤亮。他在地上连踏几步后,快速提剑刺向龙狂心脏。 龙狂抽出腰上的龙纹黑铁鞭,挥鞭如风,一鞭打在冯不同剑上,但是‘织死剑针’只是略微一接触,便擦身而过,仍向他的心脏刺去。 可是龙狂一鞭刚过又发一鞭,招式连绵不绝,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冯不同知道短时间内奈何不了龙狂,想要制造机会,于是大骂道: “你这龟壳鞭法果然厉害。” 龙狂听后勃然大怒,喝道:“畜生,你敢骂我?” 他的鞭法逐渐开始改守为攻。 冯不同笑道:“我骂的就是你,你想怎样,有种打我呀。” 龙狂的性格本就极易动怒,现在被瞧不起的下人骂了,差点没气疯,挥起铁鞭更是不遗余力,有时一瞬间挥出三鞭,有时甚至是六鞭,铁鞭挥舞成风,使人看得眼花缭乱。 冯不同见他使得越来越不成章法,但是威力却是越来越大,他感觉那股鞭风如一道道巨浪,汹涌而来,竟把自己压制住了。 可是他却并不担心,将剑一抖,剑气如水珠般洒向龙狂,无数细微剑气迸射而出,与他的鞭风相撞。 两人同时往后一仰,冯不同在半空中猛地翻了个跟头,又迅速纵身刺去。龙狂反应比他慢了一拍,但是也在站稳后,再次挥鞭抽向他。 冯不同剑尖白光猛地一闪,无形剑气再出,一瞬间就将龙狂使出的鞭风冲散,刺得他浑身是伤。 龙狂狂吼一声,相貌极尽狂态。不顾剑气临身,仍旧猛挥铁鞭吼叫连连,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每走一步,鞭风气势便涨一丈。他终于使出了他的绝学‘狂鞭百打’。 鞭风与剑气一交锋,缓缓激荡起一股气流,就在龙狂狂吼着逐渐逼近他时,气流碰撞的越加剧烈,四周的烛火瞬间吹灭。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 那些侍卫训练有素,他们快速取出火折子或打火石,屋内瞬间亮起几十道火光,将室内又照得通亮。 众人看到龙狂已是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冯不同仍站在离他倒地处的十步之远,左手摸着胸口,右手拿剑的手颤抖不停。脸色惨白,好像也受了重伤。 龙狂的身前巍然站着一人。那人大约四五十岁,身形消瘦,衣着简朴,全然没有一丝威严气概。 他唯一的不俗之处就在于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异常冷冽。这是修炼《龙痕九变》的影响,传闻每个修炼这武功的人眼神都十分冷酷,功力越深,眼中寒意越盛。 冯不同的面具已然碎裂不堪,他索性撕掉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他没想到龙海的武功会这么高,剑气居然伤不了他一根汗毛,反而被他一指头戳中胸口,使得体内真气乱蹿,不敢随意乱动。 “飞烟在哪里!” 他吐了一口血,知道这次难以逃脱,不禁问出最想问的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哭声,冯不同朝那看去,便见一个女人向他冲来,当她离他越来越近时,透过随风而动的火光,能依稀看到她眼眶里盈着的泪光。 她是飞烟吗? 龙狂一掌打在她的后背,飞烟立即浑身骨骼爆响,随即跌倒在地。 冯不同见她扑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理会她是真是假,踉踉跄跄地向她走去。 龙海自言自语道:“你不该将功夫练得这么好。” 说罢,他迅速抬起右手,向他的脖子抓去。 就在这时,一阵暗器如雨般从窗外打来,瞬间将侍卫们手中几十把火炬尽数打灭,黑暗中传来一阵沉重的击掌声,接着是死一样的寂静。 等到火光再燃时,龙海仍站在原地,而冯不同却不见了。 飞烟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丝浅笑。 《怒剑行》第三十四回:薄情人 冯不同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刚一睁眼,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候道:“你终于醒了。” 冯不同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揉了揉眼睛,不久才看清楚眼前那人。她笑靥如花,明眸似水。不是夏芸又会是谁? 他吃了一惊,忙道:“怎么是你?” 夏芸笑道:“很惊讶么?” 冯不同猛地起身,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势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恢复了,但却只问道:“当时死牢的防守并不松懈,你是怎么逃走的?是谁救了你么?” 夏芸神秘一笑道:“救我的人,就是救你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提着一只大母鸡走了进来。 当他走入房内时,他见来人醒了,笑得更加开心,与冯不同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冲着夏芸把鸡高高一举,道:“闺女,这小伙子还在调养身体,大伯这只鸡正好给他补补。” 夏芸恭恭敬敬地接过母鸡,娴熟地提着它的脖子,她虽然看上去秀秀气气,可是无论那大母鸡怎样扑扇翅膀,咯咯直叫,仍逃不出她的纤纤细手。 她笑道:“多谢刘大伯,这几天您和乡亲们总是给我们送这送那的,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刘大伯听了,露出庄稼人特有的爽朗的笑容,道:“哎,一只鸡,几只鹅算些啥嘛。只要你们需要,只管找我们要就是了。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叫你爷爷把他每天钓的鱼送我们一些。” 夏芸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每次钓鱼,钓到后不是放生就是放在家里养,自己是不吃的,更别说送人了。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刘大伯道:“很简单嘛,不还就行了。”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跟夏芸和冯不同道别后,便走出了房间。 冯不同仔细地打量着他,总感觉他丝毫不会武功,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但是听师父说习武之人武功练得越高,就越能掩藏自己的真实实力。难道他隐藏了他的实力么? 夏芸像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走到床边,把大母鸡在他眼前一晃,道:“别猜了,他不是救你的那个人,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她又笑道:“你要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不建议你帮我劈柴生火。” 冯不同忙下了床,见自己换上了一身麻布衣服,连鞋子也变成了草鞋。红着脸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么?” 夏芸轻轻一笑道:“当然了,我见你那身衣服烂的不成样子,所以就给你换了,料子没有你的好,不要见怪啊,穷乡僻壤的,也弄不到那种好料子。” 冯不同忙挥手道:“不要紧,不要紧。” 他接着问道:“救我的那位恩人到底是谁?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告诉我么?” 夏芸道:“等我把鸡拴到厨房后,再说吧。” 当她再次回来时,她叫冯不同坐到床上,而她则坐在他旁边,两人隔着几掌宽的距离。 她捋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才缓缓地说道:“你知道这世上有谁几人能从绝龙山庄的大庄主手中救下你么?” 冯不同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我猜那个名列杀手榜第一的“一抔黄土”一定是可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道:“你猜得很对,就是他。” 冯不同吃惊不小,忙道:“不会吧,听说他几年前已经退出武林了,他怎么会救我?难道是因为你的缘故?” 夏芸点了点头。 一名江湖客早年闯荡江湖之际,迷恋上江南名门夏府的千金小姐,当时他虽然武功极高,但是却无名又无财,千金的父母自然不会把女儿交给这种人,但他们爱的无法自拔,两人时常偷偷幽会,不久他们便有了孩子。 怀了孩子后,千金变得十分的敏感,总是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比如她的父母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为了顾及家族的颜面是否会把她的孩子打掉? 而他自从知道她怀了孩子后,就很少见面了,他是不是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个负担,甚至连同她也是个负担呢?可是他离开的时候明明说过让她等他的呀。 她既不想与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决裂,也不想和他分开。但是她总是觉得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有话不敢和父母还有他说,她突然发现身边的人虽然很多,可是能交心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总是胡思乱想,幻想着不少悲伤的未来。如果一个人只能想象到悲伤的未来,那她又怎么可能健康快乐呢? 终于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家人察觉到她的变化,询问她,她没有回答,她不敢回答,甚至连面对也不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难道他真的把她抛弃了吗?难道山盟海誓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在冲动中脱口而出的吗? 就在她告诉他怀有他的孩子的三个月后,她的家人终于发现了她身体的变化,他们责问她这个孩子是谁的,虽然他们早就心中有数,可是得知的确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江湖客之后,她的父亲差点气背过气,想要动手打她,可是还是下不了手。 在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后,他们没有让她把孩子打掉。他们还是爱她的,虽然家族的颜面很重要,可是自己的骨肉也很重要。堕胎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傻瓜才会为了那虚无的颜面而去残害自己的孩子。 他们以前对她视若明珠,如今她的父亲和她的关系表面上虽然疏远了,可是她所需要的一切都没有缺失,她的母亲不时偷偷地溜到她的闺房里,对她嘘寒问暖。 她这才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呢?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从小就很疼她,可当她爱上那个薄情的江湖人后,她居然将父母的爱逐渐忘却了,她以为他们一定会阻止他们之间的爱情,但是她却没想过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爱她。 想到这里,她既对于情郎的薄情而心痛,又为自己的父母的深情而感动。因此她逐渐变得开朗。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再是她的包袱,虽然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但是他会有母亲。 她会生下他。 因为他是一个可爱的生命,因为他是她曾深深爱过的男人的孩子。 夏芸说到这里,眼中闪着泪光。 “那个被抛弃的千金就是我的奶奶,而那个抛弃了我奶奶的江湖客就是‘一抔黄土’。” 原来她是‘一抔黄土’的孙女,难怪‘一抔黄土’会救她。可是当初明明抛弃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管那个女人的后人? 曾经听师父说‘一抔黄土’如何厉害,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个薄情人,这让冯不同不免有些失望。 《怒剑行》第三十五回:不像第一杀手 冯不同见她说到这里时,脸庞微红,眼泪盈盈,模样楚楚动人,心砰砰直跳,压抑不住一股想要安慰她的冲动,脱口道: “你不要伤心了,你爷爷当初抛下你的奶奶,固然不对,但是他现在不是救了你么?这就说明他还惦记着你奶奶,他也很关心你,不是么?” 夏芸摇了摇头,两手快速地在眼边一抹,顿时抹去了将要留下的泪水,叹道:“你不知道的。” 她接着道:“我奶奶生下我爸后难产死了,可就在第二天的中午,‘一抔黄土’居然回来了。原来他并没有抛弃我的奶奶,他只是去外地打拼,想要衣锦还乡,让她的父母能够接受他。他的确变得富贵了,可是已经迟了。” 夏芸眼露悲伤,不再往下说。冯不同静静地看着她的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上落下。 房间里瞬间变得极安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人还没有进门,便先传来一阵笑声。 “小芸啊,爷爷今天钓了一条好大的鱼。” 话还没说完,冯不同和夏芸忙起身往门口走去。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冯不同心里忐忑不安。 天下第一杀手,江湖第一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呢? 他目光紧紧盯着门口,却看见一个小老头乐呵呵地迈步进屋。 他身材矮小,微微发胖,头上长着稀稀落落的几撮白发,脸色通红,一副随和的模样,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竹篓里一条鱼,活蹦乱跳的,震得竹篓的盖子乱颤,总给人一种会跳出来的感觉。 冯不同愣在那里了,难道那个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一抔黄土’居然是这个矮胖的小老头?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抔黄土’已经小跑到后门,轻轻开了后门,又小跑着出去了,嘴里还在不停地说“快,快,快。” 夏芸忙拉着冯不同一起跟了过去。两人一出后门,迎面便是一个小池塘,远处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小山坡。池塘里,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鱼欢快地在水里游着。 ‘一抔黄土’端着竹篓,看着池里的游鱼,脸上仍是不改微笑。他看到夏芸他们来后,忙朝她挥手道:“快来看啊。” 两人只得走到他的身前,顺着他手所指之处,看到一条细口红腮的黑鲤鱼。那鱼比周围的都要大上两倍。它游得格外的欢快,迅疾。 夏芸笑道:“果然挺大的,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冯不同却不时上下打量他,总是不能把眼前人和传闻中的那人联系到一起。 ‘一抔黄土’见冯不同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小哥,你身体恢复的还挺快的嘛” 冯不同想起他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忙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 ‘一抔黄土’也不还礼,看着夏芸笑道:“不救孙女婿,那我这可爱的孙女岂不是要恨死我?” 夏芸脸瞬间红了,急道:“说什么呢?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一抔黄土’笑道:“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 冯不同不解地看着夏芸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绝龙山庄的。” 夏芸指着‘一抔黄土’道:“当初我被他救了之后,便想顺便救救你,结果他非说你的潜质极佳,那时或许有机会练出剑气来。所以我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你。之后的事你也清楚的。” 冯不同早猜到那个在道观救了自己的人可能也是他,所以听后也不惊讶。反而问道:“难道你们一直跟着我么? 夏芸道:“我可没有一直跟着你,只有他而已。” 冯不同看着‘一抔黄土’,可‘一抔黄土’只在看鱼,根本没瞧他们。 他好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或许只不过是受了夏芸的嘱托吧。可夏芸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难道她喜欢他? 冯不同想到这里心中略微有些激动,但是突然又想到了飞烟,她到底是生是死? 冯不同突然跪在‘一抔黄土’面前,沉声道:“前辈你能教我武功么?” ‘一抔黄土’看着池子,淡淡地道:“你为什么要我教你?” 冯不同道:“我要报仇!” “只是报仇?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 夏芸忙道:“哪个女人?” ‘一抔黄土’转过身,对夏芸道:“我救他时看到一个女人哭着扑向他……当然没扑到,就倒了。” 夏芸侧着身瞧着冯不同道:“哟,我倒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女人缘。”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醋意。 冯不同便把飞烟的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夏芸听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冯不同见她这样,倒手足无措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起身哄她,可是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定下来,他能说些什么呢? 夏芸缓缓转身背对着他道:“如果她真是飞烟,你想娶她做老婆么?” 冯不同听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飞烟是青梅竹马,飞烟又温柔又体贴,是他最相信的人。可是他想娶她吗? 他只勉强答道:“我不清楚。” “那么你喜欢我吗?” 《怒剑行》第三十六回:喜欢谁? 冯不同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夏芸没好气地道:“我说‘你喜欢我么’?” 冯不同见他一本正经地盯着他,不禁有些腼腆了。 “这问题重要么?” “当然重要了,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们也不缺见证人,现在就可以拜堂。拜了堂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 说着她瞟了‘一抔黄土’一眼。‘一抔黄土’看着她直摇头。她便把目光转回到冯不同身上。 冯不同本想说喜欢她,可是脑海里总是浮现着飞烟的音容相貌,回忆着她的好,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夏芸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婆婆妈妈的好吗?” 冯不同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夏芸失望地看着他,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还不知道?” ‘一抔黄土’插嘴道:“乖孙女啊,我饿了,别管这些了,还是先去做饭吧。好吗?” 他又凑到冯不同耳边,轻声说道:“小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吃饭去了。哎,祝你好运吧。” 说着竟然推着夏芸,回屋里去了,把冯不同一个人留在那里。 小池里鱼儿正欢快地游着,一抹晚霞挂在天上,霞光映在池中,被鱼儿打起的浪花弄的支离破碎。 冯不同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他肚子饿的直叫,屋内不久便飘来一阵饭菜香,他的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冯不同心里做着复杂的思想斗争。 一个声音说:“你这是何必呢?你不是也喜欢她么?干嘛不直接说出来?你对飞烟心动过么?没有吧。” 冯不同的确对夏芸心动过。再见夏芸之前,他以为他已经忘了她,可是看着她受难的模样。他才知道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一个走到你心里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轻易离开? 他还是喜欢夏芸多一点吧。 可另一个声音又出现在耳边:“你忘了飞烟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么?你忘了她含泪看你的眼神?你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心?” 冯不同再次想起和飞烟有关的一切,他的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正要落山,想要借练剑忘却心中的烦恼。可是刚刚站起来,才想起自己的剑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打算问他们,可走到门口又止步了。要是夏芸气还没消,进去了又要让她不高兴了。 他轻声叹息。 突然门吱的一声开了道缝。从缝中飞来一物,如电一般射向他。 冯不同伸手去接,谁料他的手刚刚碰到那东西,就被一股巨力从手中挣脱,飞到池子里去了,落处微微溅起一团水花。 他闻了闻那只手,感觉油油的。味道像是鸡骨头。 他猜到这鸡骨头一定是‘一抔黄土’扔出来的,可是为什么他要扔鸡骨头呢?是在试自己的身手? 他还在想,屋里又飞出一块鸡骨头,仍是按照刚才的那个轨迹飞过来。 冯不同有心表现自己,所以这次用了十成力,右脚轻轻跺地,整个人便飞到那鸡骨头下方。 他右手用劲一握,想要将那鸡骨头握住,可是鸡骨头仍是像刚才那样脱手而去,又落到池子里,溅起相同的水花。 一眨眼的时间飞过了十几块鸡骨头,还是相同的轨迹,还是同样的失败。不过他没有气馁,反而干劲更足了。 他能感觉到每块鸡骨头的力道,察觉出每次的力道并不一样,总是比他的握力要高出一些。他的力气越大,那鸡骨头里蕴含的力道也会更大,他稍微一松懈,鸡骨头的力道也相对变弱。 似乎他知道自己会用多大的力道去握那鸡骨头。但那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是真武剑派的无为剑律也只有与人交手后,才会因敌变化而变化。可他却不用交手,就知道他会怎样变化。 简直神了。 《怒剑行》第三十七回:酒后吐真言 月亮已经出来了。鸡骨头也没有再飞出来。一切又变得宁静了。就在这时木门被缓缓支开,夏芸嘟着小嘴,走了出来。 “喂,饿了么?” 冯不同点了点头,道:“抱歉,我现在很想知道飞烟的生死,无论如何,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夏芸侧着身子也不瞧他,眼睛斜看着自己的脚,摇晃着身子。 “就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冯不同还没有说话,肚子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夏芸噗嗤一声笑了,示意他进去吃饭。 “行了,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冯不同频频点头,跟着她进到屋内。 桌上的菜大多已经见底。只有一盘土豆炒鸡块和一碟小白菜还算富余。两张椅子相对摆着,‘一抔黄土’正蹲坐在靠前门的椅子上,举着一双筷子,想要夹起鸡块,可是筷子刚碰到鸡块,又缩了回去。 夏芸见了,跺脚道:“老爷子!” ‘一抔黄土’朝着他们两个笑道:“我没偷吃啊,我没偷吃。” 他放下筷子后,接着道:“哎,谁叫你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我根本吃不够。” 夏芸笑道:“你跑到我的位子上干什么?难道怕别人知道你随手乱扔垃圾么?” 冯不同暗里寻思,难道他刚才只是随手乱扔垃圾而不是在试自己的武功么? ‘一抔黄土’跳到地上,笑道:“哪有,哪有?” 然后冲着冯不同道:“小哥,你一定很饿了,快吃吧,免得菜凉了。” 夏芸也推着冯不同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催促他吃点东西。 冯不同被这一幕感动了,这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以前和神剑子在山上时,两个大男人,吃着靠鹰送来的酒饭,虽然感觉挺惬意的,可是毕竟还是没有人特意为你做的感到温暖,更何况还是夏芸的饭。 冯不同先夹了一筷子小白菜放在口里,感觉味道甜甜的,然后才吃了一块鸡块。那块鸡肉更是鲜嫩可口,有滋有味,比起他曾吃过的所有的鸡肉都要嫩。他实在没想到夏芸竟然是个做饭的好手。吃起饭来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 ‘一抔黄土’见他吃得狼吞虎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桌子,小跑到里屋去了。出来时,左手拿着两个木酒杯,右手提着一小壶酒。一靠近桌子,便把那两个小酒杯摆在桌子上,笑道:“小哥,喝酒么?” 冯不同点了点头,看着那两个小木杯,笑道:“前辈,这杯子小了点吧,恐怕不够喝。” 夏芸嗔怪道:“没想到你也是个酒鬼。真不知道酒有什么好喝的。” 冯不同还没说话,‘一抔黄土’笑道:“不喜欢喝酒的人,永远不会理解酒的好处。有时候我们喜欢的不是酒,而是醉酒时的那感觉。” 夏芸撇了撇嘴道:“醉了除了吐还有什么感觉,又在讲歪理。” 冯不同却觉得‘一抔黄土’说的很有道理,点头赞赏道:“前辈说得好。” 夏芸看着‘一抔黄土’,笑道:“这下好了,你找到一个知己了。” ‘一抔黄土’也笑了,看着冯不同道:“人生难得逢一知己。什么都不说了,来,我给你满上。” 边说,边倒了满满一小杯。 冯不同闻到一阵扑鼻的酒香,赞叹道:“这酒一定是好酒。” 看到他这么在行的样子,‘一抔黄土’笑得更开心了。 他接过酒杯时,小心翼翼的,深怕酒撒了。 冯不同接过酒,敬了‘一抔黄土’一杯,拿起来便一口口灌下去。他的喉结上下摆动,不一会儿,便把那杯酒喝完了。 夏芸想要劝他慢点喝,可是看他饮酒时的样子挺豪迈,心微微跳动,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道:“喝的这么急,有你好受的。” 冯不同喝完一杯后,脸不久便红了。那酒的后劲很大,没喝满三杯,就已经晕晕沉沉。醉眼看着‘一抔黄土’,见他变成了三个残影。 他呵呵笑道:“前辈好武功,瞬间分为三人,这样的身法,当真举世无双。” 夏芸看着‘一抔黄土’,笑道:“他醉了。” ‘一抔黄土’点头道:“人还不错,就是酒量差了点。” 他摇了摇小酒壶,里面还有些酒,便又全给他满上了。 夏芸忙道:“算了吧,免得他真吐了。” ‘一抔黄土’笑道:“吐了算什么,吐了才痛快。哎,你从来不喝酒,就别管我们了。” 夏芸想要抢他的酒,可是他的手左移右晃,总是在她要够到酒杯时,将酒杯移走。虽然动作幅度很大,但是一滴酒也没洒。 夏芸放弃了,她知道想要从他手里夺东西,比从阎王那里回来一样难。 于是耍起小脾气来:“我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你还不让着我么?” ‘一抔黄土’根本不管她的,无赖地笑道:“我喝醉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便将那杯酒递给冯不同,冯不同起身接过,手不住地颤抖,酒洒了一小半但还是乐呵呵地饮了。 “好酒,好酒……” 喝完,坐下时,没有坐稳,结果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两只手抱着一只桌脚,试图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索性就坐到地上了。 他摸了摸头,感觉头越来越疼,可神智还算清醒,自言自语道:“这酒好烈,我都有点醉了。” ‘一抔黄土’笑道:“这是我曾在曲家偷学的酿酒技艺,配上这里的清水,烈或许烈了些,但是绝对是好酒。” 听到曲家,冯不同马上想到了‘酒空杀’,想到了他的‘我醉无敌’,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灭。他醉醺醺地道:“曲家的酒果然都是好酒。” ‘一抔黄土’道:“曲家的酒也分上中下三品。上品只有历代皇族和他们自己人才能喝,中品是给那些交情深的朋友喝的,而下品才是拿来卖的。” 冯不同开始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了,况且他头脑昏沉也不想问清楚,只是敷衍地说了个“哦”字,便醉倒在地。 夏芸无奈地看着‘一抔黄土’道:“这下好了,终于醉倒了。你敬了他那么多,你要负责。” ‘一抔黄土’笑道:“地上这么凉快,在地上待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我和他一起睡地上呗。” 夏芸无奈地看着他道:“他才刚刚恢复过来,你就让他喝酒,还要让他睡地上,万一他的伤复发了,我看你怎么给我个交代。” ‘一抔黄土’道:“你还不相信我么,要是这样对他有害,我又怎么会让他这样做?” 夏芸虽然很相信他,可是还是不免抱怨,正想还句嘴。 却听冯不同嘴里嘟喃道:“师……父……” 夏芸笑道:“他睡得可真快,都开始说梦话了。” 正想把他抱到床上去睡时,却又听他说道:“飞烟……飞烟……” 听到飞烟从他的嘴里蹦出,夏芸顿时耷拉了脸。她知道喝醉后叫出的名字,应该对他很重要。 喝醉酒的人不会有任何顾忌,他们说的话往往是藏在心里的话。所以才会有酒后吐真言一说。 可真言未必中听。它无意中伤到了夏芸。 夏芸狠狠地盯着烂醉如泥的冯不同,要是眼神能够把他叫醒,她真想就这样一直盯到他酒醒。 《怒剑行》第三十八回:佳人远去? 冯不同躺在地上已经一两个时辰了,他的鼾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响如雷霆,一会儿弱如虫鸣,有时弱到感觉快要断绝了,结果却又突然升了上去。 夏芸虽然赌气跑到里屋去了,但听到外面如此不稳定的鼾声,她有点担心,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在受了两个时辰的鼾声折磨后,她垂下了头,叹了口气,想出去看看他。 ‘一抔黄土’却伸手拉住她,道:“小芸,你不生他的气了?” 夏芸摇了摇头,道:“生气归生气,可是把他就这样扔在地上不管也不太好吧。” ‘一抔黄土’看着她,眼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幸福的微笑道:“你和你奶奶真的很像。” 夏芸扬着头,嘟着小嘴,道:“那还用说。” ‘一抔黄土’想起了他那死去的爱人,笑容中也掺杂着一丝痛苦,感慨道:“要是雪心还在,该有多好。” 说着爬到床底下,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壶,开始坐在床上自斟自酌起来。 夏芸劝道:“你还是少喝点吧,我可不能同时照顾两个醉鬼。” ‘一抔黄土’抿了一口,道:“没事。我醉不了。” 夏芸不再管他,径直走出房门,看着倒在桌子下鼾声如雷的冯不同,叹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家伙呢?” 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人还是朝他走去,脸上虽然厌恶他满身的酒气,可是仍把他扛回了屋里。 一进屋,‘一抔黄土’见了,忙起身把位子腾了出来。夏芸把他放到床上,看着他仰面而卧,呈大字状躺下,好不容易才弄得规规矩矩的睡着了。虽然鼾声依旧此起彼伏,但是睡相却是很好。 夏芸坐到他旁边,打量着他黝黑的脸,喃喃自语道:“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的?相貌又不算很英俊,身材也不怎么魁梧,又喜欢喝酒,睡相还这么差。我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一抔黄土’看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一双眼却是脉脉含情,只是微笑不语。 第二天中午,冯不同才睡醒。他摸了摸仍隐隐作痛的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夏芸和‘一抔黄土’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清脆声响,冯不同于是下了床,往外走,却看到‘一抔黄土’端了个板凳坐在门外。 他背对着他,左手握着那柄‘织死剑针’,他把它放在腿上,右手不时轻弹剑身,敲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他的身子不时随着这声响摇晃,似在享受这音乐。 冯不同走到跟前,打招呼道:“前辈,夏姑娘去哪里了?” ‘一抔黄土’好像没听到他说的,仍是自顾自地弹着剑,嘴里还不时哼出一段话来。 “长铗归来兮,佳人远去。佳人远去兮,我独怆然。我独怆然兮,悲秋风。悲秋风兮,生别离。” 冯不同走到他面前,看也没看他的剑,只是询问道:“前辈……您孙女去哪儿了?” ‘一抔黄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弹起剑来。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她走了。” 冯不同忙问道:“她去哪儿了?” ‘一抔黄土’答道:“我怎么知道?” 冯不同想说‘你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呢?’可是见他似乎没有打算理他的样子,也识趣地闭嘴了。 屋外一大片空旷地,有三条路向外延伸,北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直通向远处的一片金黄的麦田,南边是一条宽宽的土路延伸到不远处的深山中,而东边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长路穿过一个茂密的森林,不知道通向哪里。 冯不同不知道她会从那条路走,只好又问‘一抔黄土’道:“前辈,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孙女吗?” ‘一抔黄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生气道:“我担心有什么用,还不是你闹的。” 他把昨晚他喝醉时的事又说了一遍。冯不同听后,不禁苦笑道:“难道就凭酒后的一句话,她就要离家出走么?这也太……” ‘一抔黄土’说道:“太什么,太胡闹了是么?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虽然我跟她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可是我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率性而为的人。” 他又道:“你醉后一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她怎么能不生气?她不知道你醒来后该怎么面对你,所以就选择离家出走。她太傻了,太不值得了。” 冯不同虽然觉得她未免心胸太小了点,但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些歉意,抱歉道:“对不住了,您知道她在哪里吗?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一抔黄土’道:“算了,不用了。我看她也不想见你,要是找人还是我去吧,至于你,我看你伤也好了,等下我送你出去吧。” 冯不同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还是不想就这么离开,于是抱拳道:“前辈说的有理,我想等找到她之后再走也不迟,希望前辈快点去找她,免得她又被锦衣卫盯上了。 冯不同特意提到锦衣卫,想要引起‘一抔黄土’的紧张感,但是‘一抔黄土’却不慌不忙地道:“你为什么要等她?如果你不喜欢她,现在不是正好可以趁机离开么? 他又顿了顿道:“难道你是要我教你武功,才不想走的?我孙女不见了,我可没心情教你。” 冯不同气道:“晚辈虽然很希望前辈能教我武功,但是这绝对没有您孙女的安全重要,你难道不担心她的安全么?” ‘一抔黄土’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叹道:“哎,你要是这么在乎小芸,为什么当初不早点告诉她呢?害的她胡思乱想,离家出走。” 冯不同心痛地说道:“是我太犹豫了,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犹豫的。” ‘一抔黄土’见他很真诚的样子,微感欣慰,但却又叹道:“哎,小芸要是去了外面,想进来就麻烦了。” 冯不同问他原因。他缓缓道:“这里位置十分隐蔽,当初我走遍天下河山,寻访当年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结果碰到了一处和那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他指着北边的那片麦田道:“这个地方叫做大义村,那里的村民都是宋末为了躲避战火而逃到这来的。” 他又指着南边的那座深山,道:“那里是此处唯一的出路,出口在山下的一条地下河里,那条河自村庄流向外面,出村庄时是顺流,而想要入村庄,则是逆流。河流汹涌,常人不可能逆流而入,所以出去容易,进来难。” 冯不同道:“您是怎么把我带进来的呢?” ‘一抔黄土’自信一笑道:“我是一般人么?” 他又叹道:“可惜小芸就不行了。她怎么那么冲动呢?” 冯不同望着远处的深山,心想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世界这么大,你能找到一个不想见你的人么? 《怒剑行》第三十九回:隐晦的告白 冯不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前辈,你去过那里么?她会不会还没有出去呢?” ‘一抔黄土’道:“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她。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悠闲地待在这?” 冯不同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想去那个出口去看看。‘一抔黄土’也不拦着他,将剑递给他后,便在前面引路。 两人在路上走了有半盏茶的时间,便进了山。 这座山峰比周围的山坡略高,形如人的五指,山势平缓,由一条山路上山,道路两旁生长着又尖又长的野草。 两人走到形如小拇指的山峰下,那里的山壁上有一个大约一丈高的大洞。 ‘一抔黄土’走到那洞前,指着洞口笑道:“就是这里了。” 说完,两人又走了进去。 山洞开始很宽敞,因为有阳光照射所以,还算明亮。但一直往前走,便越来越暗。幸亏有‘织死剑针’身上的隐隐银光照路,才不至于看不清前路。 冯不同跟着‘一抔黄土’左转右转,然后开始走下坡路,越往下走,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湿气越来越重,脚下的路也越来越软。 不一会儿,他便见到一处水潭,水潭前站着一个人。 水潭在剑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光。幽光映在附近的山壁上, 映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身穿一身绿衣,发长过肩,身形窈窕,体态风流。 冯不同喜出望外,快步跑到她的面前,道:“你没走真是太好了。” 夏芸回过头来,嘟着小嘴道:“你来干什么?干嘛这么高兴?” 她站在水潭边,水潭偶尔泛起一阵水花,打在她的鞋上。她也不在意,只是生气地瞧着他。 冯不同道:“我觉得没有你在,总感觉心里像缺点什么似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喜欢你,可是如果能每天看着你,我想我会很高兴。” 一阵微风回荡在山洞内,吹起了夏芸的衣裳,她快步跑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耳边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 ‘一抔黄土’看着两人,笑道:“行了行了,这里怪冷的,老头子我可受不了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冯不同被夏芸抱住,起初感觉有点不适应,也不推脱,两只僵硬的手也渐渐自然地将她抱住,但没有抱得太紧。 他闻着她身体散发出来的清香,抱着她柔软的身体,触碰着她顺滑的秀发。整个人被她的魅力所征服,顿时飘飘然,突然生出一种恨不得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的冲动。以至于根本没有听‘一抔黄土’的话。 夏芸也沉醉在幸福中。她本计划试探冯不同是否在乎自己,所以才与‘一抔黄土’商量好,让他跟冯不同说她走了,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很着急,想要来追她,就代表他在乎她。实际的行动总比醉话重要。 ‘一抔黄土’看着这两人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叹了口气。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在爱情面前,就什么都不管了。” 夏芸听了,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摆了个胜利的手势。他才笑了笑,然后独自走了出去。 夏芸和冯不同两人手牵着回到屋里。冯不同一脸的不自在,可是夏芸却是很开心。 他们刚进屋,就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村姑,正在和‘一抔黄土’闲聊。她的左手跨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坛红布封口的酒。 她爽朗地对‘一抔黄土’笑道:“老人家,上次我家相公,喝了你送的酒后,赞不绝口,非要回敬你,这是咱新酿的酒,您尝尝呗。” 说着便把篮子取下,放到桌子上,带着笑推给他。 ‘一抔黄土’笑着收下了:“马大婶,那就谢谢了。” 马大婶送完酒后,便转身而去,刚好看到站在门口的冯不同两人。 冯不同见了外人,牵着夏芸的手不禁松了,可是夏芸却是牵得更紧了,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变。 马大婶看到夏芸,正想夸她几句,可是看着她紧紧牵着一个大男人的手,而且脸上丝毫的羞涩也没有,反而是那个男人有点尴尬,实在看不惯,只是简单地打了下招呼,便走了出去。出门走了一段路后,才皱眉道:“外面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说完摇了摇头,叹了几口气,又接着往北边那条路上走去。 冯不同两人进了门,‘一抔黄土’已经把刚送来的酒打开了。他把鼻子凑到坛子上,嗅了嗅,道:“还可以,你尝不尝?” 冯不同下意识地看了看夏芸,夏芸笑而不答。 酒香飘进冯不同的鼻子里,他不禁笑道:“挺香的。” ‘一抔黄土’早摆出了两个杯子,把酒倒满后,推到他的面前,道:“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小芸啊,你也喝喝吧。” 夏芸也不推辞,爽朗一笑道:“好啊”。 说着他又从屋里取出了一个木杯递给夏芸,给她也倒满后,示意三人一齐举杯。 他端着酒杯问他两道:“你知道一个人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吗?” 夏芸答道:“她结婚的时候么?” 冯不同则说道:“大仇得报的时候么?” ‘一抔黄土’摇头微笑不语。 夏芸看着冯不同,酸溜溜地说道:“我知道你的飞烟还在仇人手里,但是你也不必总是把报仇挂在嘴边吧。” 冯不同尴尬一笑,道:“恩。” 《怒剑行》第四十回:一泡尿尿在皇宫 ‘一抔黄土’笑道:“一个人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看到他的孙女有了依靠。” 他示意干杯,把酒喝了后,望着冯不同。 “你知道我的孙女很喜欢你,她不见的时候,你的表现,倒也对得起她。你能答应我以后照顾好她么?” 夏芸道:“老爷子,今天废话这么多。他敢对不起我么?” 她回头又问冯不同道:“你会对不起我么?” 冯不同尴尬地说道:“非要现在说吗?” 夏芸笑道:“当然了。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不果断呢?” 冯不同正要说‘我不会负你的’,可是夏芸伸手遮住了他的嘴,笑道:“有的话,放在心上就好。不要我让你说,你才说。” ‘一抔黄土’插嘴道:“别说这些了,来,喝!” 他又灌了冯不同几杯酒,才自个饮了起来。 这酒比起曲家的酒来别有一股醇香,虽然并不烈,但是口感很好,连夏芸也喝了三四杯。 冯不同见他与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于是问道:“前辈您认为我要怎样才能从绝龙山庄把人救出来呢?” ‘一抔黄土’仰着脖子饮了一口酒后,缓缓道:“你清楚绝龙山庄的实力么,就想救人了?” 冯不同答道:“九道山庄的实力,我大致知道。不就是两大庄主和龙虎狗三组么?” ‘一抔黄土’摇了摇头,道:“连敌人的实力都不清楚,就擅闯进去,活该你差点死了。” 夏芸听后不高兴了,插嘴道:“老爷子,你怎么说话呢?” ‘一抔黄土’笑道:“怎么,还没有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冯不同阻止夏芸道:“这没什么的。还是听爷爷说些什么吧?” ‘一抔黄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道:“小子到底是开窍了,终于知道换称呼了。” 然后他把头凑近他,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些话。由于声音太小,夏芸没有听见,正想凑近身偷听时,他已经说完了。 ‘一抔黄土’回到原位,朝她笑道:“你不是讨厌我说的话么?现在怎么想听了?” 夏芸陪笑道:“孙女知错了,您老消消气。” 接着她又问冯不同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冯不同面色凝重地说道:“爷爷说绝龙山庄里还有一队隐秘的队伍,叫做神组。那里的每个人的实力都相当于一派掌门人。他们隐藏在九道山庄的各个角落,时刻监视着山庄,外人想要溜进去难如登天。” 他又叹道:“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可为什么我在绝龙山庄待了那么久都没见过那样一支队伍呢?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出来抓我,反而是用飞烟来诱我出来呢?” ‘一抔黄土’道:“龙海这个人十分沉稳谨慎,做什么事都力图做到最好,绝不允许失败。他或许并不只是想钓出你,更有可能是想把我也一网打尽。” 冯不同和夏芸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一抔黄土’笑道:“还不是因为当初我好奇绝龙山庄到底有多神秘,所以偷偷溜了进去,在他身上撒了点东西,那时他奈何不了我,也只有等着了。可是现在他的武功突飞猛进,所以便想与我一较高下。” 冯不同不解道:“他怎么知道你会来救我呢?” ‘一抔黄土’叹道:“这事还得从十年前我跑到皇宫去玩的时候说起。” 他冲着夏芸道:“小芸啊,真的对不起,没想到当初的任性而为,结果苦了你们。” 夏芸笑道:“没事,反正你已经把夏家被捕的人都救了出来,还狠狠地警告了一下那狗皇帝,我也解气了。” ‘一抔黄土’叹道:“要不是听说,新继任的皇帝不是老皇帝的亲儿子,只不过是堂兄弟,而且还只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我才不会跑到皇宫去探个究竟呢。” 他叹气道:“那时我来的太早了,登基仪式还没有开始。我只好先到御膳房去饱饱的吃了一顿,喝了点酒。” 他笑着补充道:“那酒就是曲家上贡的。哎平时曲家都是用九心连环锁锁在锦盒里的,我从来不拿别人锁住的东西,所以就算我知道地方,我也没有去。不过它既然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我就没有理由不喝了。” 他又接着说道:“酒喝多了,我就想方便一下,可是皇宫太大了,根本不知道茅房在哪里,想方便也不方便。我想那里毕竟是皇宫,不能随便解决,所以就想问别人茅房在哪里。” “我不敢问那些厨子,因为那样等于是告诉他们,孝敬新皇帝的佳肴结果都孝敬我了,他们不气死才怪。” “我到外面去问人,可是到处也没见到几个人。我想反正我此行无非是想看看那个小皇帝长得什么样,所以干脆便又回到皇帝登基的地方去了,刚好那小皇帝正要继位。我便溜到那些站的整整齐齐的文武百官面前问他们茅房在哪里。他们居然骂我刁民,还要抓我,砍我的头。” 他气得本来就很红润的脸变得更红了,道:“你说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就算偷吃了他们的饭菜,他们也不知道啊,但他们却非要杀我不可。” “我一气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在地上撒了泡尿,别人都以为我不畏权贵,傲然绝伦,其实那时我也的确是憋不住了。” “我也还是很给皇帝面子的,为了让尿容易干,撒完尿后,我又撒了抔土。” 他笑道:“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杀我,可是他们就是杀不了我,我和他们玩了一个多时辰后才走。” 他笑着笑着却又突然道:“你们猜,我在那些来杀我的人中见到了谁?” 两人问道:“谁?” 他笑道:“便是那龙海。” 冯不同吃了一惊,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一抔黄土’笑道:“当初我也是不明所以,所以我暗中查了查他的底细,后来被我发现,原来他那绝龙山庄是朝廷一手建立,专门为了管制武林的。要是有哪些门派胆敢反对皇帝,九道山庄便会暗地里把他们消灭。” “后来我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而且更想趁机见识见识绝龙山庄到底有多神秘。所以才跑到他那去。” “我就是在那时,见到了神组。” 《怒剑行》第四十一回:剑神传说 ‘一抔黄土’不再笑了,他一本正经地对冯不同说:“你跟龙组的精英打过交道了,应该知道他们的厉害吧。” 冯不同点了点头:“他们的确很难缠。” ‘一抔黄土’道:“知道就好,还是别犯傻了。咱们犯不着与绝龙山庄为敌,大不了我帮你把飞烟从山庄救出来就够了。” 冯不同低着头,脸色有些迷惘:“如果前辈答应帮我把飞烟救出来。我还需要向山庄复仇么?” 他想到在绝龙山庄曾受过的苦,总不想就这么容易地放下。脸上虽然不甘心,但嘴上还是说道:“如果爷爷能先救出飞烟,报仇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一抔黄土’笑道:“看你这么不甘心的样子,看来这仇你是放不下了。” 他又正色道:“如果你真想报仇,必须得全面了解你的敌人。就拿神组这事来说吧,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再说了,你对龙海了解多少?” 冯不同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不了解。” ‘一抔黄土’叹道:“你跟神剑子学了这么久,怎么暗杀的本事一点也没有学会呢?” 想起曾经和神剑子在一起的日子,冯不同心中一痛,也叹道:“是我太笨了。” 夏芸忙道:“别这么说,你一点也不笨。” ‘一抔黄土’笑道:“承认自己笨没有什么可耻的,不想办法使自己变聪明才可耻。你能有这份觉悟倒也不错。” 他又接着说道:“龙海练的是一种叫‘龙痕九变’的内功。这门功夫顾名思义,一共有九层。因为太难练,所以古往今来,能练到六层的人就已经可以算是绝顶高手了。可是上次我看到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已经练到第八层了。” 他摸了摸头道:“若是他突破第九层,恐怕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冯不同一点也不吃惊,因为他见识过他的实力。他只用一招就打败了他,要不是为了引出‘一抔黄土’来,他说不定早就死了。 夏芸鼓励道:“你不要灰心,只要老爷子肯教你武功,你俩还打不赢他一人?” 冯不同点了点头,充满希望地望向‘一抔黄土’。 ‘一抔黄土’笑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我自然要教你。” 他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织死剑针’,问道:“你知道这柄剑是谁的么?” 冯不同摇了摇头。当初神剑子本来想等事成后再跟他说的,可是他却想不到自己会死。 ‘一抔黄土’问道:“神剑子一定跟你说过,这剑外形古怪,剑身极钝,除了刺的功能外,好像什么用也没有,是不是?” 冯不同点了点头,道:“我师父还说,那是专门为我们量身定制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抔黄土’道:“这柄剑传到现在已经有一两百年了,它第一个主人,叫做赵乾坤。这人武功高强,是“六废怒剑”的创始人,他生在南宋末年,不忍外族欺凌大宋子民,誓死反元,嘴上常说‘大宋比蒙古好上万倍,我不忍心看着华夏文明从今日起衰亡’” 。 他称赞道:“此人组织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江湖朋友,与蒙古军打过几次漂亮的大战。虽然最后失败被杀,但是江湖中人纷纷尊他为剑神,只要是剑神传人就有号令武林的资格。” 冯不同没想到这柄剑的主人居然是他的祖师爷,而且他居然是这样精忠报国的铁血英豪。他不禁带着敬佩的目光说道:“他不愧是一个英雄。” ‘一抔黄土’道:“这把剑本来一直在上任剑神手中,但是多年前因他身死而消失。” “他是怎么死的?” “当初绝龙山庄逼迫天下各派找上他,火神派掌门王顺羽也就是王二狗,提前偷了他的宝剑,至使他最终战死。” 夏芸对这些关于国恨家仇没什么兴趣,听得直感到无聊,用手在桌子上转杯子玩,直到她转了九十多圈后,他们才聊完。 冯不同默然道:“爷爷,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学功夫呢。” ‘一抔黄土’道:“我帮你把飞烟救回来了,你还要学功夫吗?” 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得不学!” 夏芸便对‘一抔黄土’道:“他与绝龙山庄必有一战,你还是赶紧把飞烟救出来吧。” ‘一抔黄土’叹气道:“哎,孙女还没嫁出去,爷爷就被当做下人使唤,连口酒都不让喝完,就得干活。” 夏芸笑道:“行行行,你喝完再走行么?” \\u0027一抔黄土‘故意喝得慢慢地,夏芸心里其实也不急,但是为了冯不同还是不停地催促着她爷爷。 等到一杯酒刚刚见底,‘一抔黄土’将杯子搁在桌上,只说了一声:“我走了。”人突然就不见了。 冯不同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 夏芸跑到门外,伸出一只雪白的右臂,瞻望着南面的深山,看了一会儿,才回头笑道:“以他那样的速度,不出一天,你就能见到飞烟了。” 冯不同深信不疑,感慨道:“爷爷的轻功果然冠绝天下。不知何时才能成为像他那样的高手。” 夏芸笑道:“呆子,你只知道他的功夫好,难道不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说着她笑语盈盈地望着他,红着脸缓缓向他走去。 冯不同的脸也红了,心怦怦直跳,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看着她羞红的脸庞,情不自禁想要亲她。 《怒剑行》第四十二回:甜蜜的二人世界 就在冯不同渐渐吻向夏芸时,门外突然飘来一张白纸,刚好飞到他们两嘴间。 两人同时吻在布条上后,立马分开。 冯不同惊讶地看着那白纸上写了四个黑字。 “注意分寸。” 那四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像是匆忙完成的一样,还留有墨迹,特别是最后的寸字,写的最为潦草,而且落笔处还留有一团圆圆的墨迹。 冯不同见夏芸看着自己笑个不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见手上沾了一点墨汁,忙放下白纸,跑到后门,来到池边,对着池子一照,嘴唇附近都是墨汁。于是他忙掬了捧池水,洗了把脸,洗干净后,才回到屋内。 他看到夏芸正拿着那张白纸,笑着直摇头。 夏芸道:“老爷子还真是瞎操心,居然还特地折回来管这事。” 冯不同也猜到是‘一抔黄土’留的纸条。但刚才夏芸将嘴凑到他的面前时,看着她楚楚可人的模样,他心神荡漾,不能自已,事后想来十分奇妙。 亲没亲成,倒使他有些沮丧。但是‘一抔黄土’留下了话,他也不敢违背。 夏芸不想违背爷爷的话,但是和心爱的人不能亲热,又使得她心烦。 她眼珠子一转,走到他面前笑道:“老爷子去外面至少要十天左右的时间。现在天色还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冯不同心想:来这那么久了,还没到各处好好逛逛,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笑着答应了。 两人并肩走出房门,屋外太阳高照,但秋天的太阳没有夏天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像个温和的长者。 夏芸指着东边的深林道:“那边尽头有一片大湖,风景很不错,老爷子每天都在那钓鱼,我带你去看看吧。” 冯不同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人沿着林间小路散起步来。他们踏着一地落叶,呼吸着林中新鲜的空气,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鸟叫。 冯不同见树枝上有几只百灵鸟,鸟儿见了他们,并没有高高飞去,只是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继续欢快地歌唱。 夏芸道:“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么?” 见冯不同摇了摇头,她侧着头,捋了捋头发,道:“当初老爷子虽然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但是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夏家。二十年前,他又回到了夏家,见我爹日子过得很好,知道他不会跟自己走后,便给了我爹一幅黄色地图和一只铁哨子,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到地图所指的地方吹哨子,就能找到他了。” 她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夏家无故被锦衣卫逮捕,我爹让我带着那两样东西去找他,也就是在那时我见到了你。” 冯不同不解道:“这里离我那很近?” 夏芸道:“对呀,那条地下河一直通到竹林边的小溪的上游地带,那里有一个隐秘的通道可以走到地下河。我就是对着地下河吹了口哨,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有来。” 夏芸叹道:“当初我以为他是骗我的,所以气的把哨子和地图摔到河里就走了。后来出去漫无目的地到处逛,结果被鹰眼组织给抓住关到牢里去了。” 夏芸想到在死牢时被虐待的时候,还是不禁感到后怕,恨恨地说道:“他要是早点出来找我,我也不会被抓住了。” 但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不说了,毕竟他还是把我们一大家子都救了。” 冯不同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轻轻捏住她的双肩。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伤。” 夏芸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轻轻一笑,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右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退了回去,脸红道: “这是你说的,说到一定要做到。” 冯不同摸了摸被她亲吻的脸颊,不禁也脸红了。一股冲动让他将夏芸抱在了怀里。柔声道:“恩,说到做到。” 林中鸟鸣婉转,微风送来一股凉意,可是相拥的情侣是不会感到冷的。 夏芸低声道:“我相信你。”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才渐渐分开。又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冯不同主动牵着夏芸的手,两人比之前更为亲密了。 两人走过树林,迎面便看到一片广阔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不时有一两条鱼飞跃而起,溅起点点水花后,又沉到湖里。 走近低头一看,湖面下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鱼儿在水草间往来穿梭,自由自在。 两人站在湖边,一同坐下。夏芸靠在他的肩上,两脚悬空,在湖面上荡来荡去。冯不同闻着她发丝的清香,斜眼看着她油亮的黑发,心中感到甜蜜无比。 那一瞬间使他感觉到这辈子不过是想成为身边这人的依靠而已,其他的事真的可以不太在意了。他甚至不想报仇,也不想让飞烟来打搅他此刻的宁静。 因为他已经有了夏芸。他爱夏芸,就不能再爱别人。这是他的原则,他必须遵守。 两人在湖边一直待到日落,才回到屋内。 夏芸到厨房去做菜去了,而他也争着要帮忙。可生火时,不是把柴火放的太少就是放的太多;切菜时,不是划伤了自己的手,就是把菜切得不成样子。最后终于被夏芸笑着赶了出去,独自一人拯救了晚餐。 上菜时,饭菜仍是香嫩可口,极其美味。两人吃饭时有说有笑,可是一到晚上,当夜幕低垂,四周寂静,只能听到鸟叫虫鸣时,两人坐在一张床上,倍感无聊。 冯不同想了想,道:“我还是睡到地上算了吧,睡在床上,我怕出事。” 夏芸噗嗤一声笑了,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是你想睡地上,就睡地上呗。” 冯不同真的要往地上睡,夏芸忙笑着阻拦道:“算了,地上怪冷的,还是来床上睡吧,只要你不想干什么,就不会发生什么的。” 冯不同最后还是妥协了。 两人裹在一个被窝里,侧着身子,彼此相对。 冯不同近距离看着夏芸道:“没想到我们会有这一天。” 夏芸浅笑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呢?” 冯不同嗯了一声,随后柔声道:”我以后就叫你芸儿,好么?” 夏芸顽皮一笑道:“你要是叫我芸儿,那我就叫你小冯子,怎么样?” 冯不同笑道:“只要你高兴就行。” 于是夏芸故意轻轻地叫道:“小冯子。” 冯不同柔声道:“芸儿。” 冯不同就这样一边看着夏芸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后来不由得用手去撩动她的头发,见她虽然仍看着自己,脸上却已露出了微微的睡意,不禁劝道:“困了就早点睡吧。” “你可不要趁我睡着后,动手动脚哦。” 冯不同笑道:“那也只有等你睡着之后才能知道啊。” 冯不同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自己也困了。 睡前他心想,能够看着心爱的人在你身边入睡,这样真是一种大幸福。 就这样过了十天。一天早晨,天刚亮,两人还没起床,就看到‘一抔黄土’满面风尘,瞪着个大眼睛在床边看着他们。 两人见了,忙下了床。 冯不同忙解释道:“爷爷,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夏芸也忙道:“老爷子,刚回来就扳着张脸给我们看,干什么呢?” ‘一抔黄土’叹道:“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可管不着,再说了,那丫头也救不出来了,我看你们也不用管她了。” 冯不同吃惊道:“连您也救不出来么?” ‘一抔黄土’叹着气,连连摇头,没有说一句话。 《怒剑行》第四十三回:一双筷子 夏芸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抔黄土’叹道:“我没想到居然会碰到雷枭虎和唐门的唐三和唐牧。算是我失策了。” 冯不同思索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绝龙山庄?难道是因为我?” 他知道他和唐门、霹雳堂都结过仇。而且自己擅闯绝龙山庄失败的消息,可能已经流传出去了,有可能他们是闻讯赶来询问自己的下落的。 ‘一抔黄土’答道:“不错,我听他们谈话时说起过你,但是他们之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又接着道:“绝龙山庄是霹雳堂的老主顾,每年都会向霹雳堂进购许多火器,但这次是雷枭虎亲自前来,那么表示他们的订单绝对不小。” 冯不同也不关心这些,惦记着飞烟的状况,又问道:“飞烟怎么样了?” ‘一抔黄土’含糊说道:“我还没有找到,就被他们给发现了。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他们四个,只好离开了。” 夏芸以为他为没有救出飞烟而感到很失落,于是安慰道:“老爷子,你能从那里安然回来就很好了。不要太自责了。” ‘一抔黄土’道:“我不是自责只是……” 他又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说也罢。” 冯不同想到如果绝龙山庄跟唐门和霹雳堂联手,那他想救出飞烟就更加困难了。 他握紧了拳头,露出一副坚毅的目光,道:“难道他们会一直待在那里么?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那附近守着,等他们离开后,再去救人。” ‘一抔黄土’道:“现在绝龙山庄方圆百里都被严密监视着,我一个人潜进去容易,但是想要带你恐怕不行。” 冯不同气愤道:“难道就不能打进去么?如果只剩下绝龙山庄里的人,我们一定能够应付得来的。“ ‘一抔黄土’泼了盆冷水,道:“到时候救人容易,能不能一起活着走出去就难了。我是没有问题,可是你和那个姑娘呢?尤其是那个姑娘,在乱战中是很危险的。而且绝龙山庄要是用上“九天雷动”,我们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他劝道:“你还是不要冲动,大不了我现在教你一些功夫,等到你的功夫提升后,再报仇也不迟。” 冯不同因为急着救岚,都忘记向‘一抔黄土’学武功,这次难得他自己说出来,他立马兴奋地颤声道:“爷爷,这是真的么?” ‘一抔黄土’点头道:“嗯。要我教你武功可以,但你得接受我的三个条件。” 冯不同忙问道:“什么条件?” 他严肃地说道:“第一,你得明确告诉我,如果你知道飞烟很爱你,你还会选择小芸么?” 他知道夏芸不会允许冯不同纳妾的,所以必须做出选择。 冯不同点头道:“是的。” 但心中却感到迷茫,如果飞烟对自己是是男女之爱,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冯不同选择了他的孙女后,‘一抔黄土’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道:“那好。第二个条件就是我教武功有我自己的一套方法,你可以质疑我的方法,但是不能不执行,你能做到么?” 冯不同还以为会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竟这么简单,于是随口便答应了。 ‘一抔黄土’又说道:“第三个条件就是无论你学得怎么样,一年后我都不会再教你了。你能接受么?” 冯不同有点吃惊道:“就一年!” ‘一抔黄土’道:“我本来就很烦教人,能教你一年都不错了。难道你指望我教很久么?” 冯不同问道:“爷爷,有什么武功用一年就能学会吗?” ‘一抔黄土’笑道:“当然有了,不过都是一些低等的功夫罢了。” 冯不同追问道:“你不会教我这样的武功吧。” ‘一抔黄土’道:“自然不会,我会把我能学会的都教给你,但学成什么样,就只能靠你了。” 冯不同疑惑道:“您的意思是一年之后,就靠我自己领悟了么?” 他笑道:“不对,其实我教的也没有什么深奥的,一年的时间足以掌握我的武功。” 冯不同问道:“您那是什么武功啊?” 他挤了一下眼睛,笑道:“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他又接着道:“世上武功唯快而已。只要先于敌人制住他的命脉,无论他变化如何之巧,内力如何之强,要害被制也只有认败而已。就拿你所练的剑法来说,成就成在快字上,不是吗?” 冯不同思索了片刻,道:“的确如此,但是这‘快’到底要怎么练呢?我还是要继续刺太阳么?” ‘一抔黄土’笑道:“那倒不用,我要教你的‘快’不只是出剑要快,还有身法和脑筋的反应。你要快速猜测敌人心理,并先于敌人做出反应。这便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应敌之变化而变化者,谓之神’。” 冯不同听后半懂不通,虽然感觉很厉害,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实施。夏芸也听得很仔细,一直都没有插嘴,等到他说完后,才讨好道:“老爷子,也能教教我么?” ‘一抔黄土’笑道:“可以。” 说着取出一双木筷子,用两只手拿着,伸到他们面前,笑道:“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看你们谁能先抓到这根筷子。” 冯不同和夏芸两人看着这两根普普通通的筷子,心里却感到万斤的压力。 《怒剑行》第四十四回:甜蜜的训练 夏芸出其不意地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他左手握住的筷子,可是那筷子往左一斜,刚好避开了她的手,她立马又顺势往右一抓,但是‘一抔黄土’左手微微一松,那根筷子便往下滑去,她想要趁势一捞,但‘一抔黄土’左手做逆时针运转,又巧妙地避开。 与此同时,冯不同也出手了。他出手快如疾风,直取他右手的那只。眼见就要抓到,但是仍是被他往右一斜,轻松地避开。 他的反应比夏芸要快,立马往左一抓。‘一抔黄土’把筷子往前一沉,避过了这一招。冯不同改为抓他的手。 ‘一抔黄土’笑道:“我又不是小芸,你抓我的手干什么?”边说边把右臂往右移,毫不费力地避开。 冯不同招式不停,连连出手,瞬间手影闪动,使出抓,按,握,捋等不同手法,但仍是连那筷子的边也摸不到。与此同时,夏芸也是用尽了各种办法,但还是无计可施。 两人的手法一快一慢,‘一抔黄土’两手的运转也是快慢不一。因为夏芸比冯不同的反应要慢,所以他左手的运转也比右手的要慢。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避过。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抔黄土’将筷子收起,冲着两人笑道:“怎么样,不容易吧?” 冯不同道:“我还可以再试。” 而夏芸却笑道:“这一点也不好玩。老爷子,难道你就不能放放水吗?” ‘一抔黄土’道:“放水多没意思,想要练得不凡的本领,就得脚踏实地。我当初练这个,也花了一周的时间。你们想要很快就能成功是不可能的。” 冯不同答道:“嗯,爷爷,我知道了。咱们再来吧。” ‘一抔黄土’道:“我刚刚回来也得休息一下,等我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说着打了个哈欠,便往床上躺去。 冯不同两人也只能随他了。 他们拿了他的筷子走出里屋,站在桌椅旁。 冯不同道:“要不咱俩接着练。” 夏芸笑道:“你这不是欺负我么?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冯不同也笑道:“没事,我会让着你的。” 说着右手握着一根筷子,伸到她的面前,笑道:“你试试吧。” 夏芸脸上带着笑,伸手缓缓去抓那根筷子。 “你这么慢,可不行啊。” “我就这样的速度,抓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谁说的。” 冯不同将筷子一斜,避开了她的手,伸手快速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笑道:“你要是抓不到,这就是惩罚。” 夏芸摸着脑袋,生气地嘟着小嘴道:“你敢打我!” 冯不同忙道歉道:“我是在跟你闹着玩的,别生气!” 夏芸忽然转怒为喜,呵呵直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闹着玩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冯不同叫道:“好啊,你骗我。” 说着又伸出筷子,朝她的额头拍去。 夏芸带着笑将身子往右一弯,避过了他的筷子,等到挺直了身子后,将秀发一甩,微微拢了拢刘海。 “停停停,不要胡闹了,你不是还要练习么?快点开始啊。” 冯不同笑道:“你不要胡闹才是真的。” 冯不同把筷子高高举起,让夏芸来夺。 夏芸摆了一个很可爱的造型,娇声道:“我要来了哦。” 冯不同不禁看得有点痴了,没料想被她一把将筷子给夺走了。 冯不同叹气道:“你又使诈。” 夏芸撅着嘴道:“我又没有叫你盯着我看,是你自己好色罢了。” 冯不同柔声道:“我只好你的色。” 夏芸听了,心里暖暖的,结果没想到手中的筷子又被他给夺了回去。 夏芸气道:“你耍赖!” 冯不同拿着筷子在她面前摇晃着说道:“这叫兵不厌诈。” 夏芸也不回答,只是红着小脸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冯不同笑道:“刚才我说了什么?” 夏芸眨了眨眼道:“少装蒜了,快回答。” 冯不同道:“你不是早知道答案了么?” 夏芸发嗲道:“我就要你说嘛。” 冯不同感觉她此刻格外可爱,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比珍珠还真。” 说完,飞快地在她的左脸上吻了一下。她的脸瞬间变红了。嘴上虽然轻声骂他‘坏蛋’,但是心里却是十分甜蜜。 就这样,两人玩玩闹闹地练习着,直到中午夏芸去做饭,他们才没有训练。 这些天,冯不同跟着夏芸,厨艺进步飞快,已经能做一些家常菜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夏芸吃的还是挺开心,时不时用大师的口气指点指点,他则毕恭毕敬地照做。 今天这餐算是给一抔黄土接风洗尘的,所以夏芸还是决定亲自出马。而冯不同只是负责打打下手。 饭菜做好后,‘一抔黄土’被饭菜香弄醒了,他飞快地下了床,瞬间闪到餐桌前,毫不客气地坐到夏芸给他留下的位置上。 “好久没吃小芸你做的菜了,可想死我了。” 说着,夹了一块鸡腿,便往自己嘴里放,一边撕咬着鸡肉,一边赞不绝口:“总算对得起我的肚子了。” 夏芸笑着劝道:“您慢点吃,没有谁跟你抢。” 她接着笑道:“你不是去救人么?怎么搞得像是逃荒的一样的。一点高手形象都不顾了。” 冯不同也劝他吃慢点,但他却又塞了一筷子青菜到嘴里,嚼下去后,才说道:“救人的事比较急,我怎么可能留心吃的呢?再说了,我去过几个大饭馆,可是那里的饭菜又怎么能比得上你做的?” 他又笑道:“当初我当着夏家人的面把你留下来陪我,果然是我一生中除了爱上你奶奶外做的最正确的事了。” 想起他那逝去的爱人,‘一抔黄土’心中虽然仍有一丝酸痛,但是其间还夹杂着一丝甜蜜。 等到三人吃完饭后,‘一抔黄土’剔了剔牙,问道:“你们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啊。” 冯不同和夏芸互望了一眼,一齐低声说道:“有啊。” ‘一抔黄土’道:“那就好,不过看你们这样,现在还是得从一些基础的开始练习。” 两人一齐问道:“什么基础练习?” ‘一抔黄土’笑道:“背着石头爬山,用铁桶提水是少不了的。” 夏芸咋舌道:“老爷子,你这是在开玩笑吧,我可不想干这种活。” ‘一抔黄土’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你要不想做也可以不做。” 他又对冯不同问道:“你呢,想放弃了吗?” 冯不同摇了摇头。 《怒剑行》第四十五回:艰难的开始 下午,南面的山脚下,冯不同三人围着一块大约两百斤的大石站着。 ‘一抔黄土’道:“你抱一抱试试。” 冯不同朝他点了点头,走近大石,活动了一下筋骨后,贴着大石拦腰一抱,牙齿一咬,沉喝一声,双臂用劲,轻轻松松地将那块两百多斤的大石抱了起来。 ‘一抔黄土’笑道:“感觉如何,轻不轻?” 冯不同笑道:“还好。” 多亏了他当初在山上练过重剑,所以他的力气不算小,对于这两百斤的大石也能轻松地举起。 ‘一抔黄土’笑道:“这就好,那就背着吧。” 冯不同缓缓将巨石放下,然后转身将它背在身上后,‘一抔黄土’将他领到像中指的那座山峰下,那里有一条宽敞的山路,山路坡度较平缓,不远处一座山壁挡路,使人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路。 冯不同问道:“那里还有路吗?” ‘一抔黄土’语重心长地说:“只有走过,你才会知道。” 冯不同背着大石,缓步往前走,走到山壁前,才发现山路仍向右弯去,坡度更加陡了。 ‘一抔黄土’和夏芸跟在他后面。 ‘一抔黄土’道:“体质还不错,但以这种速度,等到了山上,太阳都要落山了。” 冯不同听后,立马加快了脚步,但同时也感觉越来越累了,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 他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走到山顶。到山顶时,已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他把那块大石小心地放到山顶的空地旁,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一抔黄土’和夏芸。 “这样行了么?” ‘一抔黄土’笑道:“一开始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已经很不错了。” 他又接着道:“行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下再把它搬下去吧。” 冯不同愣了一愣,咋舌道:“这路有些陡,恐怕不容易搬下去吧。” ‘一抔黄土’笑道:“我叫你搬上来,肯定还是要搬下去的啊,要不然难道每次都还要选新的石头么?” 冯不同虽然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心里对自己没底,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夏芸看着他面露忧色,鼓励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冯不同看着她,立马信心倍增:“嗯,我试试。” 休息了一下后,他又背起巨石,小心地往下走去。 他知道背着石头上山本来就难,但是背着石头下山更难。只要一步不稳,就会摔死。 夏芸看着他一步一步小心地移动着。也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一路下来,冯不同好几次差点滑倒,多亏了自己反应快,才立马又站稳了。他逐渐明白为什么一抔黄土要他这样做了。这样的训练既能锻炼他的体力又能锻炼他的反应能力。 等到下了山,冯不同已经体力不支了,整个身体都在打颤。眼看就要扑倒在地时,‘一抔黄土’两手迅速伸向巨石,两手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吸附着那块巨石,缓缓地把它从冯不同的身上移了下来,轻轻地放到旁边的地上。 冯不同如释重负,正想要躺倒在地时,‘一抔黄土’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劝道:“坚持住,克服疲惫也是你现在要学的。” 冯不同虽然感觉站着十分难受,很想找个东西依靠,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咬牙坚持着。 ‘一抔黄土’松了手后,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倒。 冯不同面露痛苦之色,但仍然没有放弃,拼命地想使自己站起来。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想站直也是要拼尽全力的。 有几次他都想放弃了,可是想到绝龙山庄,顿时怒意陡升,大声一喝,吐出胸中抑郁。 夏芸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会儿,对她爷爷说道:“老爷子,都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了,也够了吧。” ‘一抔黄土’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等到他坚持不住了再说,要不然根本不能激发他的潜力。” 他又笑道:“这娃儿的毅力真的非同一般,连我恐怕也比不上。你有这样的相公,是你的福气啊。” 夏芸听她赞美自己的爱人,脸上不掩快乐,嫣然一笑道:“那是当然。” 又过了一个钟头,冯不同才不支地躺倒在地。这时夏芸从房里取回了一瓶水,一点一点地倒给他喝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恢复了一点体力,可以勉强站着了,但仍感觉浑身酸痛,想要走一步都很艰难。 ‘一抔黄土’道:“ 刚开始你的身体还不太习惯是很正常的,以后练得多了,就会好了。” 冯不同点了点头,问道:“师父,我这样练真的可以成为绝世高手么?” 因为‘一抔黄土’只是教他苦练,连一个像样的功夫也没有教他,所以他担心自己的付出会白费。 ‘一抔黄土’感慨道:“绝顶的高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他们大多受过常人受不了的苦。” 他又接着道:“这不过是我现在教你的第一课而已。等过关了,再说其他。” ‘一抔黄土’规定他必须每天早晨,下午都得来这搬石头。如果还有力气,就要倒立蹦回来。 夏芸觉得他的安排太疯狂了,反驳道:“老爷子,你这样做,他怎么受得了。” ‘一抔黄土’淡淡道:“要想成为非凡之人,就得多做非凡之事。” 冯不同听了直点头。搬完石头后倒立蹦回家,这本是一件做不到的事。但比起挫败绝龙山庄来总是容易的。 《怒剑行》第四十六回:冬天来了 自那以后,冯不同每天都照着‘一抔黄土’的规定,无论风雨,坚持锻炼。眨眼间秋去冬来,天上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地上披上了一层银装,宽阔的湖面也结上了厚厚的冰。 下雪的日子里,他依旧锻炼不停。夏芸每在下雨,下雪的时候都要跟在他的身边,以免他受伤了没人照顾。 冬天黑的较早,亮的较晚。他每次在天还未亮时便出门。 自追随神剑子以来,他已练成昼眼与夜眼。无论多黑的夜晚,也能隐约看到前面的路。无论多猛烈的阳光,都可直视。 几十天的锻炼后,他的体力更胜从前。就算是寒冷刺骨的冬天他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从那衣服中能隐约看到他健硕的身材。 现在他已经能轻松地背负着大石上下山了,而且还有力气倒立着用手蹦回家。 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还是会练习刺剑。‘一抔黄土’也教了他一些使用‘一点寒芒’的技巧,他现在不仅能一剑九刺还能利用剑身进行抵挡。 他整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几乎没有时间和夏芸聊天谈心。夏芸虽然理解他,可偶尔还是会抱怨一番。不过每次看到他锻炼时英气勃勃的样子,总会看得发痴。 她多想在他锻炼完后,他能牵着她的手在这冰雪世界上行走啊。可是每次他都是用手代替脚,在雪地里蹦来蹦去,根本就没想过牵着她的手。 终于有一天,他俩在回去的路上,她暗示道:“今天天气真冷,我的手都冻坏了。” 冯不同正倒立走着,听到她说的,便停了下来,扭头向她的手上看去,道:“还是不要管我了,快回去擦点药吧。” 夏芸笑道:“不要紧,只要捂捂就好了。” 冯不同道:“那你快搓搓啊,还愣着干什么?” 夏芸道:“我说的是捂捂,可不是搓搓。” 冯不同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好问道:“手还疼么?” 夏芸见他一点都没有要起来给自己捂捂手的打算,嘟着个嘴道:“难道你就不能捂捂我的手吗?” 冯不同终于听懂了,但是认为现在还在锻炼,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不禁笑着劝道:“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那时候再给你捂捂好吗?” 夏芸终于忍不住,道:“我就想和你在雪地上正常地走走,难道你就不能放下锻炼,陪陪我吗?” 冯不同不能理解她的浪漫情怀,愣愣地问道:“回家后不行么?” 夏芸道:“回了家你又要吃饭,吃了饭又要练剑,练完剑天都黑了,哪还有时间啊。” 冯不同拿她没办法,只好一个后空翻,稳稳地站在地上,想要握住她的手。夏芸想起这些天他冷淡了自己,心里就有气,又见他一点情趣也没有,不禁厌烦地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可手刚碰到冯不同,就被他两手一翻,迅速地把自己的手给抓住了。 夏芸没想到才过了几十天,他的反应就已经如此之快了,但此时正逢气头上,悻悻道:“你给我放开。” 冯不同笑道:“不放。” 夏芸更生气了,拖长了声音,道:“放——开——”。 冯不同见她生气时涨红的脸很可爱,更是不想放了,坏笑道:”你知道我锻炼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吗?”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夏芸的脸色更难看了,鼻孔喘着气,‘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你的旧相好?难道非要提醒我不成么?” 冯不同感到她满满的醋意,心中十分温暖,平静地摸了摸她的手,道:“你得知道,我的心从现在就只能容得下你了,就算把她救出来,我也只会为她找个好夫婿,让她过上好日子。你和我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能体会我的心意呢?” 夏芸听他这么说,怒气逐渐平复了,脸上露出娇羞之态,望着冯不同,含糊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这是真的呢?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松了右手做出掏心的动作,然后做出握着心脏的动作,伸到她的面前。 “你瞧。” 夏芸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右手,笑道:“少来。” 冯不同见她不再生气了,又凑上前牵着她的手,笑道:“好啦,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于是两人牵着手,踏着苍茫白雪,一路上有说有笑,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一抔黄土’除了偶尔指导一下功夫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坐在岸上钓鱼。到了冬天,他便在靠近岸边的河面上凿了个洞,仍旧悠闲垂钓。 那些大义村的村民家的孩子,当父母都去忙农活了,闲的无聊时常会跑到这边来玩。尤其到了冬天,田里没有农活可忙时,家人还会偶尔带着他们到处游玩一番。 ‘一抔黄土’刚到这里来时,村民都很欢迎,纷纷邀他到自己家做客,当知道他不想走后,更是热情地为他建了房子。按照他的要求,建在这荒郊里。 冯不同来后的这段时间,村里的人来往的更为频繁了。尤其是一些大姑娘小伙子,都对这对俊男靓女很感兴趣,他们时常送一些自己种的食物,冯不同身上的衣服就是一个大婶给做的。 这里民风淳朴,邻里和谐,生活无忧,但他们总是会不时问他们关于外面的状况,知道蒙古人被赶出了中原,这天下又是汉家的天下时,他们喜形于色。可当问起他们是否想要出世时,他们又坚决地表示不愿意。 ‘一抔黄土’也能理解。谁叫这里没有苛政呢? 只要老百姓能活得好,管这天下是谁的? 当晚‘一抔黄土’见湖面上玩闹的孩子都散去后,也收了鱼竿,背着一轮昏黄的月亮迎着寒风回到了小屋,见夏芸正在厨房忙碌,而冯不同却在后门外,倒立原地蹦跳,便向他走去。 冯不同察觉到他走来,忙跳转了身子,正对着他。 “爷爷,我回来时因为有事没有做这个,现在在补,还差三十下,马上就好。” ‘一抔黄土’笑道:“没事,跳了这么久,连口大气也不喘,是不是觉得挺轻松了。” 冯不同应道:“嗯。练了这些天,感觉越来越轻松了,而且身手比以前要快了许多了。” 三十下过后,他便翻了跟头,落到了地上。 ‘一抔黄土’道:“不错,你现在对于力道和速度都有些提升了,接下来就是训练动静和气势了。” 冯不同问道:“动静和气势?” ‘一抔黄土’道:“没错,好的高手一定要做到静如处女,动如脱兔。但是绝顶的高手却是要做到静如睡虎,动若腾龙。” 冯不同不解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一抔黄土’笑道:“区别就在于气势二字。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说的也只是动静而已,也可以说是反应的快慢,但没有一点气势可言。而静如睡虎,动若腾龙,则充满了气势。试问老虎虽然睡着了,一般人敢捋胡须吗?神龙腾天时,谁敢阻止吗?” 冯不同连连摇头道:“不敢。” ‘一抔黄土’于是笑道:“只要你把气势学好了,不出手时气势便能折服一些敌人,一出手时气势又能折服一批敌人,再加上你的实力,这样纵使面对万马千军也视如等闲。” 冯不同听后大受鼓舞,忙问道:“怎样才能练出气势来呢?” ‘一抔黄土’道:“你现在还是先学好如何掌握动静再说吧,等你能抓到我的筷子后,我便再教你如何培养气势。” 冯不同又问道:“那动静怎么练呢?” ‘一抔黄土’刚要回答,却听得屋内传来夏芸催促吃饭的声音。于是笑道:“咱们还是吃饭去吧,吃完再讲。” 于是便携着冯不同的肩膀,一齐往屋内走去。 《怒剑行》第四十七回:坐不住也得坐 三人吃完后,在夏芸收拾碗筷时,‘一抔黄土’把他叫到后院,两人站在池边,‘一抔黄土’说道:“论动静之巧妙,普天下没有哪一门的武功能和真武剑派的无为剑律相比。无为剑律讲究的就是动静结合,后发先至。你应该听你师父说过他当时为什么会失败吧。” ‘一抔黄土’见这些天冯不同对神剑子的逝世已经看淡了很多了,所以才又重提起他。 冯不同听后记起当初神剑子在山上跟他说过无极道长的剑法,不禁点头道:“我师父说他的剑法时而缓慢,时而迅疾,但只要一和他交手,就总是不得不跟着他的剑律走。” ‘一抔黄土’笑道:“这就是动静结合的最妙的结果。” 他又接着道:“世人多知以动制静,却少知以静制动。无为剑律就是将这两者完美的结合,以达到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境界。” 冯不同不解的问道:“您不是说天下武功唯快而已吗?要是我比对手快上一倍,对手又怎么能用静制我?” ‘一抔黄土’从怀中取出一双筷子来,笑道:“用说的比不上用比的,你把你的剑拿来,跟我比一比,就知道了。” 冯不同听后,忙去屋内把剑取了过来,这时夏芸也忙完了家务活,也饶有趣味地跟着他一起来了。 冯不同将‘织死剑针’一抖,剑中银芒一闪,四周顿时亮了不少。 ‘一抔黄土’右手握着一支筷子,伸到前面,笑道:“来吧。” 冯不同叫了一声得罪,随后出剑如风,直刺向他。 ‘一抔黄土’还未抬起手中的木筷子,冯不同的剑已刺到胸前。他微微一笑,身子向左一偏,避开那剑,同时木筷打在他的剑身上,却没将剑打掉。 冯不同轻声一喝,用力一抖银剑,剑尖竟弯向‘一抔黄土’。 ‘一抔黄土’急忙避过剑尖,木筷夹住剑身。 冯不同一抖银剑,便冲开了他的筷子。 ‘一抔黄土’向后一退,笑道:“不错,这剑用的越来越顺了嘛。但是如果我再快一点,你就挡不住了。” 冯不同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尽力,不得不点头承认。 ‘一抔黄土’道:“你现在见识到以慢制快了吧。其实无论对手的攻势再快,只要你从一开始大致猜到他的攻势,提早做出防范,那就一定可以以慢制快,后发先至。但是要准确判断对手的攻势,首要的就是要沉稳。” 他又道:“道士每次都有练习打坐的功课,旨在训练沉稳。所以你也可以每天打坐。” 夏芸朝着冯不同笑道:“看来你又有得忙了。” 冯不同忙问道:“要一直坐着吗?” ‘一抔黄土’道:“怎么你做不到吗?” 冯不同感觉要他静坐一个时辰,比让他忙一天都还要难受。 他露出为难之色道:“我忙惯了,感觉会不习惯。” ‘一抔黄土’笑道:“不习惯也得试试,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于是他把冯不同拖到床上,硬逼着他脱了鞋子,坐到床上。 冯不同只好端端正正地坐着,但是他从没见过道士打坐,所以不知道怎么坐。 夏芸给他做了个示范后,顽皮一笑道:“冯道长,你看清楚了吗?” 冯不同笑道:“要是哪个道观里有你这么漂亮的道姑,我一定跑到那里当道士去。” 夏芸做了做鬼脸,又侧过头嘟着小嘴,悠悠道:“我才不信呢?” ‘一抔黄土’笑道:“严肃点行吗?快坐好。” 他又看着夏芸笑道:“你做的挺规范的,要不要也试试坐个把时辰啊。” 夏芸忙笑着摇头道:“您别折磨我了,我从小就好动,要我静坐个把时辰,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一抔黄土’道:“那你以后就不要趁他打坐时打扰他,要不然我就罚你和他一起打坐。” 夏芸点头,笑着答应了。 窗外寒风呼啸不停,月亮也逐渐西移,时间将近戌时。 冯不同一炷香不到就开始感觉浑身发痒,身子总不由自主地动一动,时候久了,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蹦起来,到处走走。 可是‘一抔黄土’警告他,至少要坚持一个时辰,要不然毫无意义。 “只有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这话对他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咬着牙又坚持了很久,直到‘一抔黄土’说他能休息了,他才放松了下来。 他没想到一个时辰能够这么久,就像过了一个月一样的。一想到以后还要忍受这样的煎熬,整个身子都冒出冷汗来。 可是想起绝龙山庄的仇,他马上又振作了起来,暗自鼓励自己道:“我一定能打败他们。” 于是带着笑看向‘一抔黄土’,但是听‘一抔黄土’说到他以后每天早中晚都要打坐两个时辰时,他彻底崩溃了,忙挥手道:“干嘛这么久,这怎么受的了。” 夏芸也带着担心的语气,道:“是啊,坐久了对腿不好啊。” ‘一抔黄土’道:“又不是一直坐着,还是有时间可以活动活动筋骨的。” 冯不同带着疑惑加可怜的眼神,问道:“这样真的有效吗?” ‘一抔黄土’反问道:“我教过你的东西难道没有效吗?” 冯不同知道他让自己搬石头,倒立跳,的确使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有了一定的提升。于是只得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安慰自己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怒剑行》第四十八回:过年 ‘一抔黄土’见冯不同不习惯打坐,为了要他多适应一下,才让他每天都要练习。等到过了三四天之后,冯不同习惯了,也就改为每天只上午打坐一个时辰。下午却是叫他双手双脚各绑着几十斤重的沙袋,练习踢腿,挥拳,蹦跳。到了晚上却又让他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扎马步时,‘一抔黄土’特意在他的头上,两臂上各放了一只浅口的大海碗,碗里盛着水。他告诫他只要什么时候这碗里的水一滴也不漏出来了,就算过关了。 冯不同开始几天总是把水洒得到处都是,夏芸在一边看着总不免偷笑。但是过了十几天之后,水洒得也就越来越少了。 过年的时候,是整个大义村最热闹的时候,村民家家贴对联,燃炮竹,一片欢声笑语。这时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除夕那天,一些乡亲们来拉他们一起过节,‘一抔黄土’和夏芸便高高兴兴地跟他们一起过节去了,丢下冯不同一个在屋里做着每日的练习。‘一抔黄土’离开时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不能因为是过节,就有丝毫的松懈。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控制自己的欲望。’ 他虽然对他这么说,但是脸上却丝毫不掩兴奋之色,拉着夏芸就冲了出去。 那天中午他们便走了,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冯不同突然感到了一丝孤独。想到夏芸去玩时的那张动人的笑脸,他心中不禁暗思这么好的时候要是能和她在一起过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想到飞烟可能还在九道山庄受着罪,他只得摇了摇头,努力摆脱这份旖旎情丝,暗自道:“飞烟还没有救出来,我怎么能松懈。” 想到这里,他便猛地挥出负有沙袋的双臂,出气似地乱打一通。又朝前方踢了几脚。经过多天的练习,这些沙袋的重量总是不断的增加,其重量总是能起到限制他行动的作用。因此他这样乱打一通后,不小心把筋给扯断了。 冯不同虽然觉得疼,但是并没有叫出来。练习中难免会出现一些特殊状况,像抽筋这都不算什么,他早就习惯了。 但他有点不习惯,在抽筋时,没有夏芸在旁边一边取笑他一边给他揉伤处。 他只得自己对着伤处揉了一揉,然后继续训练。直到晚上听到北边的稻田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炮竹声,他跑到外面,看到北面的上空闪现着五彩的烟花,此起彼伏,十分美丽。 ‘为什么不让我也去凑凑热闹?自从来到这里,还没到去过大义村呢’,冯不同自言自语道,“芸儿也是,这时候也不想着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跟爷爷去玩去了。’ 正说着却从北面跑来一道绿色身影。正是夏芸。 她微笑着奔向冯不同,衣襟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她步伐轻盈,足不点地,就像是随着这漫天的风雪而降落凡尘的仙子。 冯不同不禁看呆了。她到跟前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呆子,又在发什么愣呢?”夏芸嘻嘻笑道。 冯不同回过神来,干咳了几声,并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夏芸笑着拉住他的胳膊,往外一扯:“走,老爷子同意让你一起过节了。” 冯不同高兴地问道:“真的?” 夏芸顽皮一笑道:“嗯,我为你想了个既能锻炼又能过节的法子。咱们快去吧,村里最盛大的篝火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冯不同点头道:“嗯”。 随即跟着夏芸往村里跑去。 一路上,冯不同有意卖弄自己的锻炼成果,牵着夏芸,步行如飞,眨眼间,便奔到麦田处,一路上在雪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两人又继续沿着麦田往前跑,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大义村村口。 村口处立着两个又长又粗的木桩,木桩中间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面用黑炭涂着大义村三个大字。在岁月的洗礼下,上面的字迹也没有变得模糊。倒是木桩在风雪的侵蚀中,略显沧桑。 进入村庄后,便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两边散落着许许多多绿瓦白墙的平房,房与房之间的间隔大概十来步,比较宽敞。每间房子的大门都是敞开的,冯不同走过时瞥了一眼里面,没有看到人。 西北边不时传来鞭炮齐鸣的声音,而且火光冲天,格外醒目。 夏芸牵着冯不同的手向那里奔去。冯不同知道村民一定都在那里,顿时内心有点紧张,不敢再主动牵着她的手,只得让她牵着了。 在雪地上奔行了一刻钟后,来到了一座小山坡脚下。冯不同感觉这里的风雪比外面要小了很多。 小山坡上积满了雪,山坡下是一片空地,空地正中央围坐着一群人,人圈大约由一百多人组成,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面前有三堆巨大的篝火,每堆篝火旁都站着十几个人,他们都衣着朴素作农民打扮,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他们或围着篝火跳舞,或对唱情歌,十分热闹美好。 圈子外围,也四散地站着不少的人,多是一些在玩炮仗的小孩。他们的父母正坐在地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们。有的夫妇偶尔互望一眼,眼中充满着柔情蜜意,牵着的手也握得更紧了。有的父亲在教他家小孩玩炮仗,偶尔还故意吓吓他,看着他被炮仗吓到的样子哈哈大笑。 此时天上已没了烟花。夜幕四垂,远处刮来的风雪,在篝火释放的大量热能下消融不见,大地苍穹一片暖意。 两人刚到,坐着的村民都朝他们望来,站着的村民们就簇拥过来。成年人都主动跟他问好,而孩子们却大多拿那双清澈的眼睛上下打量这个陌生人。 冯不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热情的人,有点不习惯,忙微笑以应,随便说了些‘大家好’,‘多谢照顾了’之类的话。 那些人见他体格健硕,皮肤黝黑,有农民的架势,却被夏芸牵着手,还露出一副腼腆的模样都觉得好笑。 冯不同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逐渐放松了。可刚放松,就听到有人喊道:“小伙子,来这儿的年轻人都得表演一个节目,夏姑娘说你有一个本事很厉害,要让我们见识见识,现在就表演给我们大家看看吧。” 冯不同向那人瞧去,见那人正是上次给他送过鸡的刘大伯。但是不知道他说夏芸给他安排了什么节目。只得摸着头,看着夏芸。等着她的回答。 夏芸却是斜着眼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 《怒剑行》第四十九回:抢酒 ‘一抔黄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笑道:“还愣着干什么,继续练习呀。” 冯不同忙问道:“在这?” ‘一抔黄土’道:“当然了,扎个马步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不过今天是过年,所以怎么也得有些新意才行。” 他又向夏芸笑道:“小芸,这就交给你安排了,别在父老乡亲面前出丑啊。” 说完便回到人群中,跟一个穿黄衣的中年男子一起坐着喝起酒来。 冯不同心想:“扎马步这么枯燥无味的事能玩出什么花样呢?” 夏芸笑嘻嘻地把他牵到中间的那个火堆边,那些在唱歌跳舞的人微笑着让出了一个位置。 夏芸做出一副江湖上耍把式的人的模样吆喝道:“各位乡亲父老,邻里街坊,我们爷孙三人来到贵宝地也有多时,若有打扰的地方还望不要介意啊。” 人群中有人搭腔道:“夏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谢了”,夏芸还礼后,接着道:“这是我未过门的相公,虽然是大丈夫男子汉,但是一直躲在家里,直到现在才与诸位相见,希望大家不要见怪啊。” 她刚说完,下面便哄堂大笑起来。村里民风朴素,但不免带有些重男轻女的风气。人们听惯了丈夫介绍娇妻的,却没见过娇妻介绍丈夫的,而且还是没过门的。有的守旧的人如马大婶看不惯他们这般没有礼数,便逗起孙儿来,不再看他们一眼。 一些年轻人见这个大姑娘像个假小子,那个小兄弟像个大姑娘,有的哈哈一笑不置可否,有的却瞧不起冯不同没有一点大男子汉气概,鄙视地斜眼看着他。 看热闹的小孩子笑呵呵地看了几眼这个陌生人,然后各玩各的去了。 冯不同见有人面露鄙视,心中不快,热血陡升,昂然笔直地站着,瞬间摆脱了腼腆小哥的模样,化身为大汉形象。 夏芸知道他不愿被人瞧不起,所以拍了拍他的胸脯,道:“我这未过门的丈夫想跟诸位做个游戏。” “他等下会拿着一杯酒,要是谁能推倒他,或者从他手中抢到酒。就能得到我家老爷子珍藏多年的美酒。” 这话刚说完,人群中顿时轰然叫好。叫好的都是尝过‘一抔黄土’酿的酒的汉子。 ‘一抔黄土’听了吓了一跳,连酒都不喝,忙跳了起来,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小声说道:“曲家的酒就只剩一坛了,不够大伙喝的,我也只是每天闻闻而已。你怎么能这样?” 夏芸不理他的,推开了仍叫道:“我爷爷说只要让他杯中的酒撒到地上就行了。” 这时叫好声更甚方才,一些看起来较瘦弱的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一抔黄土’见大势已去,只好轻叹道:“我的酒啊。”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座位上去了。 冯不同觉得这个挑战也挺有趣的,顿时激起了斗志,道:“来吧。” 夏芸便接过一个装满酒的酒杯,小心地递到了手上,笑道:“老爷子的酒,就看你的了。” 冯不同微笑道:“放心。” 他又接着道:“没想到我练了这么久的马步,居然现在才派上大用啊。” 夏芸微笑着走到了参加这活动的村民与冯不同中间,道:“机会不限,但是一次只能一人。大家都听到了吗?” 村民聚在一起,笑着喊道:“知道了。” 冯不同扎好马步,右手握住酒杯,右臂微曲,道:“动手吧。” 村民中站出一个身高八尺,身强体壮,肌肉发达的年轻人。有人笑道:“铁牛哥出马,没有悬念了,就等着分杯酒喝了。” 那个叫铁牛的年轻人,豪爽地一笑,向人群挥了挥手,“俺得了酒,一定分给大家。” 说罢,像头牛一样大叫着,冲向冯不同。 有的大姑娘小媳妇怕见冯不同被撞飞,惨不忍睹,纷纷扭头遮脸,不敢看下去了。 就在铁牛奔到跟前,伸出手来夺酒杯时,冯不同略微运了运气后,身子下压,左掌前推,在他胸前一按,接着抖动左肩,一掌送出,居然逼得铁牛后退了几步,而且右手的酒只是微微溅起些涟漪,却并没有洒出来。 村民的目光纷纷注意到这边,就连唱歌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到这一幕,反应快的不禁率先叫起好来,有的人却不相信眼前所见,心想他又没有铁牛肌肉发达怎么可能拦得住铁牛呢? ‘一抔黄土’向那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向穿黄衣的汉子劝了一回酒,道:“村长,来,咱在接着干。” 村长饮了口酒,笑道:“没想到老哥你的孙女婿居然身怀绝技啊。” ‘一抔黄土’笑而不应,自顾自喝起酒来。那村长却是向冯不同这边望去。 铁牛见他有两下子,不敢大意,又呼啸着扑向冯不同。 在他刚扑到身前时,冯不同右手缓缓举起酒杯,在他撞向自己前,将酒杯轻轻往上一抛,给他撞了个正着。 铁牛平日里自恃身体结实如铁,所以才有‘铁牛’这一称号,但是撞到冯不同身上后,却感觉到像是撞到铁上一样,整个骨头都咯咯直响,被他用肩一顶,便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冯不同这时却已接过酒杯,杯中仍是滴酒未洒,而且身形一点也没有动。 铁牛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憨笑道:“兄弟果然厉害,是俺小瞧你了。” 冯不同扬眉一笑道:“承让了。” 村民见村里最壮的人都没有动他分毫,不禁耸容。那些开始还鄙视他的人都暗自惭愧不已。一些没出嫁的闺女被他的风采折服,不禁怦然心动。 夏芸笑道:“可以接着来,不用给他喘息的机会。” 这么说着,便有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等铁牛退场后,便冲向他,边跑边喊道:“我来了。” 人群中有人议论到:“‘短腿老刘’出马了,不知道行不行啊。” “他鬼点子最多,身手也灵活说不定能行。” ‘短腿老刘’冲向冯不同,两只手直往他右手的酒杯抓去。 冯不同微微一笑,左手一摆,要拨开他的双臂,还没有等他碰到他的酒杯,就把他给挡了下来。 ‘短腿老刘’身子左右闪动,见正面无法碰到他的酒杯,心想他不会转身的,于是便绕到他的背后,再次抓向他的酒杯。 冯不同听风辨形,背着身子,右臂上下移动,总是在他要够到酒杯时,移动酒杯。气的‘短腿老刘’跺着短腿,扑向酒杯。 冯不同右手一动,将酒杯平平地送到左手,使他只抓住了他的胳膊。 ‘短腿老刘’灵机一动,便拉着他的胳膊前后摇晃,试图靠拉动他的身子,把酒洒下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冯不同的重心登时不稳,他勉强将身子向下一压,试图保持重心,但是老刘眼珠一转,在他的腰间挠了挠。 冯不同觉得有点痒,拿酒的手抖了抖,杯中的酒不住地晃动。心想要是再被他这么挠下去,酒一定会洒。但对他又不能下重手,该怎么才能让他知难而退呢?” 眼睛不自觉地向夏芸瞟去,夏芸笑着摇头,以示无能为力。 冯不同心想硬碰硬没有一点问题,但是胡搅蛮缠就太成问题了。一个不留神,酒杯的酒便洒了出来。 冯不同却像如释重负一般,苦笑道:“你赢了。” ‘短腿老刘’带着胜利的微笑,道:“小哥,承让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他的招式,但是之后还是有很多人学着他这般胡搅蛮缠,成功弄洒了他的酒。 冯不同哭笑不得,但是见村民们纯真的笑容,也不好发作,只得认栽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武功高也未必处处有用,尤其是在不想伤害别人,别人却要来伤害你时,无论你武功多高,能做的也只是逃避而已。 《怒剑行》第五十回:我的酒啊 这个活动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到了后期,村民越来越不守规矩了。开始几个几个一起上,而且小孩子也跟着凑起热闹来,纷纷跑到他身边在他身上东摸西摸的,搞得他狼狈不堪。 鉴于比赛太不成规矩了,夏芸想要终止比赛,于是笑着对众人道:“活动到此结束,凡是参加过的人都能喝到我爷爷珍藏的美酒。诸位好好歇歇,等着尝美酒吧。” 一个大约六七岁,垂着发髻的小男孩诺诺地问道:“姐姐,我也参加了,能尝点酒吗?” 夏芸笑道:“这么小都想喝酒了吗?还是问问你父母吧。” 其他村民都笑了,孩子的父母也走了过来,他的母亲牵着他的手,训斥道:“玩脱了是吗?年纪小小的,喝什么酒?想像你爸那样变成一个酒鬼吗?” 她的相公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劝他的孩子道:“你妈说得对,你还太小了,最好不要碰酒这东西。”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手里却拿着坛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其妻见状,捏着他的耳朵道:“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不以身作则,怎么教好儿子?” 夏芸知道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不好插手,一笑之后,走到冯不同身边关心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冯不同道:“没有,就是心有点疼。” 夏芸好奇道:“你心疼什么?” 冯不同道:“爷爷的酒要被分了。” 他叹气道:“爷爷就那一坛曲家的酒了,每次我都是看他抱着它闻来闻去的,可我连闻也没闻过。” 想起上次喝酒时的经历,不禁感慨道:“好想再喝曲家的酒啊。” 夏芸笑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马上就要开始除夕晚宴了,还是先把那坛酒拿来和大家一起喝了再说吧。” 冯不同问道:“除夕晚宴?” 夏芸道:“当然了,我听爷爷说这是村子里的规矩,每年除夕,都会在村子东北面的一个大祠堂上举行盛大的晚宴,那时所有的村民都会到那里用餐。爷爷每年除夕都去那里吃饭。” 这时从东北边的一条大路上跑来一个穿着泛白的布衣的年轻男子,跑到了人圈前,向众人道:”晚宴准备好了,大伙可以去吃了。” 于是坐着的村民们都站了起来,玩耍的小孩子都停了游戏。众人看了看天色,向众人道:“大伙,晚宴的时候到了,祠堂那里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村民于是都站了起来,欢笑着往东北方走去。 村长对‘一抔黄土’笑道:“老哥,不要忘了你的酒哦。” 说完冲着夏芸和冯不同那边一笑,跟着人群走了。 ‘一抔黄土’像阵风一样瞬间来到夏芸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还不快去,还在磨蹭什么?” 夏芸做了个鬼脸,道:“老爷子,你就这点气度吗?凭你的本事,还愁以后喝不到这些酒吗?” ‘一抔黄土’道:“你懂什么?这些都是上贡给皇帝小儿喝的。还是我当年惦记着那酒的美味,退隐时又偷偷跑到御膳房偷了十几坛。打算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出这地方。要不是你有难,我是绝不会到外面去的。如今全部都喝完了。我连个念头都没有了。我还想死前痛痛快快地喝完那一坛再死呢?这下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夏芸笑道:“我看你少喝点还能多活几年呢?” ‘一抔黄土’侧过身子,伸手朝他们摆了摆,道:“得了,还是去取酒来吧。我可不想跟不懂酒的谈太多关于酒的美。” “呵。好啊,你居然这么说。”,夏芸笑着挽起冯不同的胳膊道:“走,咱们快去把酒取来,好让他早点看看空酒坛子的美。” 冯不同会心一笑,便跟她走了。 一路上,冯不同提议抱着夏芸跑,倒让夏芸不好意思起来了。 夏芸红着脸道:“这样不好吧。” 冯不同却不管她的,强行把她双手抱住,冒着风雪飞奔回家。这比来时要快了许多。 回到家,放下夏芸后,夏芸微微喘着气,涨红了脸,骂道:“讨厌。” 冯不同却傻笑道:“这样不是快些么?” 夏芸回房取出一个大酒坛上面用金漆漆着一个大大的‘曲’字。她把它抱在胸前。冯不同想要伸手接过。夏芸却往回一拉,不让他接,笑道:“把酒给了你,就是老鼠看仓,越看越光了。” 冯不同见她举止可爱,突然起了一个念头,道:“把你交给我呢?又要用什么歇后语呢?” 夏芸红着脸,道:“我还没想好呢。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冯不同担心耽误了晚宴,便不再说些俏皮话,又抱着夏芸往回赶去了。 就这样,冯不同抱着夏芸,夏芸抱着酒,酒碰着冯不同的鼻尖。由于‘一抔黄土’经常揭开封盖闻酒香,使得酒的封盖变得有些松散,所以酒香隐约从漏缝中飘了出来,伴随着夏芸的体香溜进了他的鼻子里,诱惑着他,使他感觉如在梦境。 直到回到刚才篝火处,要不是‘一抔黄土’提醒,冯不同差点忘记放夏芸下来了。 ‘一抔黄土’瞥了那坛酒一眼,便不再看了。他知道不再属于他的东西,看了也只是让自己伤心罢了。 三人一齐往东北方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前方有一座高大雄伟的祠堂。祠堂面西北朝东南,依山而立,祠堂外围有一圈短栅栏围着。在里面圈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空地上摆满了桌子凳子,每张木桌均配有十把凳子,凳子上坐满了人。香喷喷的菜不断从祠堂侧面的几排低矮的平房中传出,摆在每张桌子上。 菜肴十分丰盛,鸡鸭鱼肉和各类时鲜应有尽有。有的小孩贪吃,伸筷子去夹老远的一盘牛肉,结果还没伸到就被母亲狠狠地照着胳膊打了一下,接着又瑟瑟地缩了回去,跟母亲顶起嘴来。邻座的大人和颜悦色地劝着他母亲,然后又夹了几片牛肉到他的碗里,那孩子才消停了。 每张桌子上都摆了碗,也摆了一大壶水和一大壶酒。大人的是大碗,小孩也有小碗。小孩的碗里装的都是水,而大人的碗里男人的碗有的是空的,有的却是倒满了酒。女人的碗里装的也是水。 空碗的男人们见冯不同他们到了,一齐笑道:“终于来了,来,快上酒!” 那些都是跟冯不同交过手的人。 冯不同对夏芸说道:“你和爷爷找个位置,坐下,我来倒酒吧。” 夏芸见‘一抔黄土’偶尔不时瞥几眼那酒坛,神情十分沮丧,拉着他的手,道:“都多大岁数了,至于吗?” 说着把他牵到了附近的一个只有老人小孩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强给他灌了下去。 ‘一抔黄土’咽下了酒,冲着夏芸道:“记得提醒他给我留点。” 夏芸笑道:“会的。不用担心啦。瞧你这样子,难道不怕招人笑话吗?” ‘一抔黄土’不再说话了,又灌了几口酒,灌到底朝天,便又恢复到一副开心的模样。跟邻座的乡亲们相互劝起酒来。 冯不同倒完酒后,找到他们,在夏芸身边坐下后,‘一抔黄土’道:“还有酒吗?” 冯不同二话不说便把酒坛沿着他的碗倒了下去。刚刚倒满一杯后,便完了。 ‘一抔黄土’道:“那你岂不是没有了吗?” 冯不同摇了摇头,笑道:“我就算了,反正不多,你喝吧。” ‘一抔黄土’也不推辞,说了句‘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后便细细地品起酒来。邻座的人都暗自偷笑不已。 冯不同对乡亲们问道:“老乡,你们祠堂里最上面的牌位上怎么写的是‘宋往贤民墓’啊。” 一个老人道:“我们都是宋朝遗民,想那些王侯将相自有史官为他们立碑列传,但是那些不甘被鞑子奴役而随着宋朝而亡的平民们却无人问津。于是我们祖辈就为他们立了个牌位。告慰那些逝去的忠魂。” 冯不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晚宴在一片热闹声中开始,在杯盘狼藉中结束。冯不同等人和众乡亲告别后又回到了自家的小屋,到了家便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因为‘一抔黄土’坚持非要夏芸在外面结婚,又不想他们婚前同房,所以他便睡在房梁上,密切监视他们以防不轨。这不免大煞风景。 冯不同和夏芸虽然不太习惯,但两人正在深恋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得到幸福,更何况能看着心爱的人入睡呢?倒也不怎么讨厌他的安排。 这次三人都喝多了,所以便一齐倒在床上睡着了。‘一抔黄土’在睡梦中楠楠自语道:“我的酒啊。” 《怒剑行》第五十一回:偷酒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一眨眼年就已经过完年了,村民们又恢复到往日的劳作中去了。冯不同自从除夕夜玩了一番之后,以后的日子都是在不断增加的训练中度过的。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片绿色染遍大义村。 冯不同现在已经可以闭目聆听周围的一切细微动静,身负两百斤的沙袋运动自如,出拳如风了,而且马步也扎得十分的稳,摆在身上的酒,再也没有洒过一滴。就连‘一抔黄土’也不禁赞赏他的进步之快。 一天早晨,‘一抔黄土’把冯不同叫到身边,再次握住了一支筷子,叫他来夺。他凝神注视着‘一抔黄土’,看了许久,竟然脱口道:“我还是不行。” ‘一抔黄土’带着赞赏的目光,点头道:“嗯,果然进步明显。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算可以了。动静这关,你过了。” 夏芸好奇地问道:“老爷子,你们俩比都没比,怎么就一下子过关了呢?” ‘一抔黄土’笑道:“让你未来的相公跟你说吧。” 冯不同笑道:“我和爷爷打的是心理战,你自然看不到了。” 夏芸托着腮帮子道:“什么心理战啊,我不懂?” 冯不同解释道:“我观察着爷爷的眼神和身体的细微动作,从中判断出他可能如何出手,在头脑里想出相应的方法,而且身体和眼神也不自主地传递出我的想法,爷爷也根据这些来做出相关的改变。所以我们看上去没有过招,其实已经过了百招了。” 夏芸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道:“能跟爷爷过上一百招已很不错了嘛。” 冯不同笑而不语。‘一抔黄土’却插嘴道:“还早得很呢?还想不想练习气势了。” 冯不同诚挚地点了点头,道:“还请爷爷赐教。” ‘一抔黄土’缓缓道:“要练气势,就得先练气。你打坐也有些时候,每次呼吸吐纳间是否感觉到与自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 熊凋想着打坐时的感觉,道:“嗯,是感觉到有一种气息的流动。” ‘一抔黄土’道:“这就是了。” 他又把那双筷子伸到他的面前,笑道:“你试着夺一下,看看我的动作是否和你猜的一样。” 冯不同忙再次聚神凝气,盯着那双筷子,缓缓伸出手去抓。就在伸到半空中时,突然出手如电,直奔向那双筷子。‘一抔黄土’也是避闪如电。一瞬间已拆十招有余。 两人出手极快,使得夏芸看的眼花缭乱,辨不清他们的动作。一炷香之后,冯不同突然收了手。 夏芸问道:“你怎么收手了?” 冯不同道:“千招之内,我都未必抓得住筷子,又何必再白费力气呢?” 他又冲着‘一抔黄土’道:“爷爷,我出手时,总感觉每次的速度,都并不如我的预期,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抔黄土’道:“你闭上眼仔细感觉一下。” 冯不同忙依言闭上了眼,细心感觉。过了不久,才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微弱的气场,充斥在房屋内。 他睁眼,笑道:“这就是您说的气势吗?” ‘一抔黄土’道:“对了一半,这叫气势外放,是训练气势的最后阶段。” 他又接着道:“生活中不是谁都会有气势。有的人不怒自威,就是因为他们的气势很强。但有的人虽然发怒却只不过是以头抢地,自怨自艾。 久经沙场的将军他的一个眼神就能震退敌人,也是因为他在漫长的杀伐岁月中磨练了过人的气势。所以,要练气势,必须在实战中进行。” 冯不同忙问道:“是要每天都和您练习吗?” ‘一抔黄土’道:“那倒不是,你需要的是真正的厮杀。” 冯不同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在这里不太容易吧。” ‘一抔黄土’道:“所以,你要出去历练历练。” 冯不同喜道:“是去绝龙山庄吗?” 他心中一直就想着早点去绝龙山庄救人,现在实力突飞猛进,就更不想再拖了。 但‘一抔黄土’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能跟龙海打个平手,但是面对山庄那么多高手,恐怕你去了也只是失败。” 他见冯不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又道:“不过,你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历练历练。” 冯不同忙问道:“什么地方。” ‘一抔黄土’一字字道:“曲家酒庄。” 冯不同挠了挠头,道:“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想一个酒庄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吧。” ‘一抔黄土’笑道:“曲家是酿酒名家,它酿的酒名动朝野和江湖。我也跟你说了它的酒分上中下三品,江湖上的人大多喝的是下品的酒,能喝到中品的都很难,跟别提上品了。 而每一品的酒的质量都相差很大,所以嗜酒如命的人,只要喝了曲家的酒就不想喝别家的酒,喝了上品的酒,就不想喝下品的酒了。 因此总会有一些江湖豪侠,为了偷酒喝而找曲家的麻烦,所以曲家也配有许多武功高强的侍卫。而且庄主曲素柔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找曲家的麻烦的人还没有一个成功的。” 夏芸嘟着小嘴道:“我看是你贪恋曲家的酒才想让小冯子去的吧。” ‘一抔黄土’干咳了两下,道:“哪有,曲家真的很适合他磨砺一番。”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冲着冯不同道:“这次你出去的任务就是到地图上的地方带几坛酒回来。” 冯不同接过纸张,见上面用黑笔详细地画着一个庄院的结构图,而且左上角的一个地方用红笔圈着,像是地窖一般。 夏芸也把脸凑到冯不同的肩边,打量着那张图。又笑着对‘一抔黄土’道:“还说你不是想喝酒,这都是多少年前的纸了,还当个宝贝一样的藏着。” ‘一抔黄土’没有理她,只是对冯不同道:“那些人说不定仍在找你,你一个人到了外面要当心点。” 冯不同点头说了个‘是’。 夏芸却道:“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去,我跟他一起去不行吗?” ‘一抔黄土’道:“他是去完成我的任务,仍算是在训练中,这事最好是一个人做,你去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夏芸道:“我可以在他进曲家时照顾他啊,又没说我非要跟着进去。” ‘一抔黄土’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还不太明,但是我敢肯定,唐门,绝龙山庄是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布了眼线,两个人去太危险了。” 夏芸道:“那就三个人一起去。你不是想喝曲家的酒吗?到时候就让你喝个痛快。” ‘一抔黄土’道:“我要是想喝酒,早就出去了。你怎么不能理解呢?我主要是要锻炼他啊。” 夏芸急道:“你明知道外面可能很危险还要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你放得下心,可是我却放不下。” 冯不同见两人为他吵了起来,忙握住夏芸的手,柔声劝道:“芸儿,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你要相信我,无论多么危险的境遇我都能逃脱的。” 夏芸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道:“可是我就是免不了担心你呀。而且我们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会想死你的。” 冯不同听得她说的情真意切,不禁胸中柔肠百结,伸手微微抚摸她的秀发,道:“我一定早去早回,要是离你太久了,我也会害相思病的。” ‘一抔黄土’见他们你情我浓的模样,插嘴道:“从这里到曲家,骑一匹快马,不出两天就到了,来回大概五天左右。要是五天内他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你觉得如何。” 夏芸这才勉强同意了。 《怒剑行》第五十二回:挫敌 当天黄昏时分,冯不同就出发了。‘一抔黄土’和夏芸一起把他送到出口处。三人站在水潭边寒暄了几句。夏芸反复提醒他要小心,冯不同自信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夏芸被他的微笑打动,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道:“记得早点回来。” 冯不同点头之后,又跟‘一抔黄土’告了别,将剑插在腰间,一头扎到水潭里。夏芸在水潭边站了很久才跟‘一抔黄土’回去了。 水下有一条往下流的暗流。顺着这条暗流一直游了半个钟头,冯不同才到了岸,上岸后回头一望,见此地也是一个水潭,但是周围更加潮湿,想必是因为地势更低的缘故。 山洞阴暗潮湿,冯不同足不点地在山路上奔行,不一会儿便奔到出口处,这才放慢了步伐。扒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后,大步向洞外走去。 出来时,黄昏犹在,冯不同环视周围后,见周围一片竹海,不禁想起当初和师父一起下山时的事了。想起师父早已离世,却不知道他的尸体埋在那里,冯不同一阵愧疚,心想如果还能再见到‘鹰眼’,一定要逼问出师父的尸体的下落,要是他们把师父弃之荒野了,那他们也别想好死。 冯不同摸了摸腰间的‘织死剑针’,自言自语道:“你们等着吧,我来了。” 他赶在将要关城门的时候进了城,一进城,他便看到了几个守城的官兵,盯着他的剑看个不停,当他看向他们时他们便忙扭过头去,悄悄走开了。 冯不同见那些人太阳穴鼓鼓的,身手不凡,心下纳闷道:“怎么守城的人都有这等身手。” 他知道这柄剑太耀眼了,一定会招来一些敌人,但是他就是想要找些人来试试他的身手,于是也不遮掩,大步在街上走着,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广财客栈’住了下来。 那家客栈曾经是邱如海的,但是自从邱如海死后他的财产都被他的一些儿女分的干干净净的,这家客栈就记在他的大儿子邱东来的名下。 冯不同走进客栈,看见伙计和掌柜还有一些食客看他的眼光有异,也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到柜台取出一锭银子订了间房后,便随着跑堂的到房间里去了。 到了房里,点了一道荤菜和素菜后,便让跑堂的退了出去。 他坐在桌子上,闭目养起神来。不久便听到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几声敲门声后,接着传来了跑堂的声音。 “客官,你要的菜来了。” “进来吧。”冯不同缓缓说道。 跑堂的端着一盘菜便进来了,将菜摆到桌子上,说了句‘您慢用’,便躬身离开了。 冯不同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眼前的菜,发现没有毒。正要拿筷子吃饭,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向那筷子看去。 见那筷子很光滑,材质上佳,伸出右手在桌角一按,传出一股气劲,震得桌子微微颤动,那筷子上面便脱落出一些与筷子的颜色相似的细粉。 冯不同会心一笑,心道:“你们果然动手了。” 于是右手一扬,激起一阵风,将细粉吹到房门附近,自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饭后,便躺到床上睡去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夜更深了,屋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窗外突然飞进三根细针,直向冯不同的后背心打去。 冯不同背对着窗户侧身躺在床上,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在三根细针要打到他的身上时,他突然一转身,剑已在手中。 他将剑身在胸前一转,挡住了那三根细针,并将它们原地反弹回去。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窗外落下一道人影。 屋顶上传来一阵叫骂声。 “格老子,这龟儿子果然有两下子,兄弟们上。” 一时间许多人影分别从窗户,房顶,大门窜了进来。那些人身着黑衣,有的手上拿着刀剑,有的却是拿着明晃晃的铁筒。 冯不同翻身一跃,朝着从窗户进来的人踢了几脚,势如闪电,那些人还没有落地,便被他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那些从大门闯入的人,正要厮杀却突然感到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这时只剩屋顶上下来的人了。屋顶上一共下来了十来个人。他们中有三个人戴的是鹿皮手套。 冯不同知道这类人的暗器都带有剧毒,正因为有剧毒,所以带着鹿皮手套。 中间一个右脸上留有伤疤的青年人见己方死伤惨重,不禁一头冷汗,但仍喝道:“你不要嚣张,三爷马上就来。你要是想活命放下抵抗,乖乖地跟我们回去,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冯不同踢起地上掉落的一柄剑,照他的脸飞去。 那人侧身躲过,叫骂道:“格老子,上!” 其余众人听令后,一齐飞出六十多道暗器,照着打向冯不同。 冯不同身子一闪,手中剑动如秋水,竟将那些暗器全数反弹回去了。 那些人不及防范,又死了七八个。 此时那些人才真的怕了,领头的那个刀疤男叫道:“点子太硬,撤!” 剩下的人忙越窗而走。冯不同也不追赶。他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怎么派这么没用的人。真没劲!” 他们的打斗惊动了客栈里的人,有的胆子小的人躲在床下不敢出来。而胆大的都走了出来,想要看个究竟。但都被客栈里的伙计给拦住了。伙计告诉他们这里来了个要犯杀人狂,官府正在逮捕他。那些人便都不敢插手这事了。 冯不同听说唐三爷正要赶来,才又留在原地,期待着跟这个唐门第一高手交手。 当初虽然是因为报仇而杀了他的孙子唐锲,但是对这个老人来说,丧孙之痛也的确不好受,所以他打定主意,只求打败他不能杀了他。 他盘腿坐到床上,闭目凝神,以待强敌。反思刚才的战斗,一开始就先把敌人的气势压了下去,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但是那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跟唐三爷打起来,一定不会这么轻松吧。 正想着,突然窗户上飞来一阵铁蒺藜,整面窗户被打成粉碎。铁蒺藜如雨般洒来。 《怒剑行》第五十三回:三爷来了 冯不同心知唐家铁蒺藜的厉害,不敢大意,忙滚下床,翻身越到桌子前,反手将桌子掀起,扔向窗外,并趁机手中凝气,灌注剑身,一道剑气轰然而出,笼罩着整个房间。那张桌子瞬间被铁蒺藜和剑气的合击毁得粉碎,墙壁上也逐渐现出一道道裂痕。整间房摇摇欲坠,将要倾倒。 那些铁蒺藜也被剑气弹飞出去了。整个窗户在剧烈的冲击中,荡然无存。 他能清楚地看到窗户外面的屋顶两边分别站着十来个穿黑衣的人。在月光下,他们的面孔清晰可见。 那个刀疤男正站在左边的末尾。 他们见铁蒺藜回击过来,一个个却并不惊慌,仍是昂然站在屋顶。 眼见铁蒺藜已从半空中落下,距离自己不到一丈,两边突然分别跳出五个人,他们只是将衣袖一拂,张开一道细铁丝做成的大网。那些铁蒺藜全部都落到了大网内。一落进去便死死地钉在上面。看样子那铁丝是用吸铁石做成的。 那些人跳到地上,收了大网,其中一个人高声喊道:“阁下,武艺超群,唐眺佩服无比,但是杀锲哥的仇,必须要讨个说法,还请阁下和我一同前往唐家堡,给族人解释解释。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呢?” 冯不同见这人眉清目秀,一副书生模样,弱不禁风的,笑道:“我也不傻,一条人命又怎会从轻发落。你们想要我跟你们去唐家堡,我只好请你们赴森罗殿了。” 正说着,突然大门破裂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整片门板被炸得粉碎。碎屑四溅,接着从外面又飞来一颗黑黑的弹丸。 冯不同认得这是霹雳堂的霹雳弹,心惊道:“霹雳堂也来了?” 但来不及细想,霹雳弹已飞到他身边。他怕伤及客栈里的其他居民,于是剑尖一挑,将那霹雳弹送出了窗外。霹雳弹在窗户处便爆炸了,火星四溅,将整个夜空照的如同白昼。整间房摇摆得更加剧烈。 大门外又飞来三四枚霹雳弹,冯不同知道难缠,不退反进,闪身越过霹雳弹,冲向门外。 门外站着三四个身穿黑衣的人。他们手里紧紧握着霹雳弹,时刻准备再次投进,忽然听到一声哨响知道是示意冯不同朝他们这边出来了。于是忙将手中的霹雳弹全向屋里投去,而人却退到了楼下。 冯不同冲到门口时,见几颗霹雳弹迎面而来,由于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用剑去接。他只好纵身窜到屋顶。刚一到屋顶,迎面便飞来数十道青光,冯不同身形一转,剑气挥霍,轻易扫开了这些暗器。落到屋顶后,便见几个唐门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底下传来霹雳弹爆炸的轰隆巨响,整间客栈都被震垮了一半。所幸客栈里的人在之前已经逃了出去,倒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冯不同站在残留的废墟顶上,提着剑冲他们道:“一年不到想不到唐门居然和霹雳堂联起手来了。” 此时那个眉清目秀的人也跳到对面的屋顶,站在那些唐门的人前面,道:“唐门虽然在江湖上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但是行事只讲究自由自在,倒没想过要和谁为伍。阁下单凭霹雳弹就认定是霹雳堂的人也未必太武断了吧。” 冯不同道:“就算你与霹雳堂为伍,也奈何不了我。不是说唐三爷要来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难道是怕我了。叫你们这些小辈先来消耗我,接着再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少年冷笑道:“阁下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收拾你还用不到三爷爷出马。” 冯不同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少年挺胸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话刚说完,冯不同便刺出几道剑气袭向他们。那少年微微侧身便避过了,他正想说‘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时’,冯不同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长剑几抖,便将前来保护他的那几个唐门之人都一一刺翻在地。 那少年没想到他的身法竟然突然间变得这么快,猝不及防间已被他剑指咽喉,给制服了。 远处唐门的人见自己人被制,忙手握暗器,准备救人。 冯不同轻蔑地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你的名字了吧。” 那少年虽然被制,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仍高昂着头道:“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冯不同道:“有骨气,挺好。但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话还没说完,他便用剑身打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给打晕了,背在左肩上,缓步走向远处的唐门之人。 他远远地瞥见从东方有跑来几个穿黑衣的人汇集到他们的队伍里。他看着那些人穿着与唐门的人无异,肩上并没有用红漆漆成的‘霹雳’两字,心想难道是唐门的人买了霹雳弹用来对付他?心知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便激道:“唐门也不过如此,要不然怎么会请霹雳堂来帮忙呢?” 那个刀疤男叫道:“格老子,谁请霹雳堂来了。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 冯不同见他鲁莽,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套出些信息,便冲着他道:“哦,那么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在这里安排眼线的呢?” 那人道:“我们唐门要找一个人,便会布下天罗地网,直到我们抓到他之前,是不会收网的。龟儿子,你应该感到庆幸,要不是三爷远在十里之外,现在早结果你了。” 冯不同笑着将少年从肩上放了下来,用剑抵着他的脖子,道:“你也说他在十里之外了,我现在杀了你们,然后再走,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就算以后被三爷杀了,但有诸位垫背,黄泉路上也会走的很舒坦吧。” 他有意吓吓他们,但是他们却并不为所动,其中一人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有本事你把他放了,跟我们决一死战。” 冯不同赞赏道:“唐门的人倒的确有不少的好汉啊。” 正说着,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就凭你这句话,我留你全尸。” 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子,背着月光,从远处而来。他身形几闪,便来到了冯不同的身后。 月光照在他的一身蓝布长衫上,照在他干枯的手上,他的手抚摸着腰际的扁平的木盒。低吟道:“孙儿,你等久了吧。爷爷这就替你报仇啊。” 《怒剑行》第五十四回:脱险 ‘报仇’两字刚刚说完,唐三爷便出掌如风,直取冯不同背后。掌法轻快飘渺,没有一丝声响,眨眼间瞬化为三道掌影,攻向他的三处要穴。 冯不同没想到他形同枯槁的身躯,竟然还能有如此速度,不禁一惊,立马挥剑抵挡,剑影也瞬分为三,攻向他的掌影。 两人各自忙着避开对方攻势,又试图抢占先机,一时间只见掌影剑影晃动,传出轻微的交击之声,表示两人出招之快,一接触便撤开了,一撤开便再次接触。 交手百招后,两人都各自惊叹对方武功了得。冯不同暗道:“看来我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只一个唐三爷便如此难缠,更何况绝龙山庄的众多高手了。” 想到这里好胜之心陡然增强,手上再添三分力道,顿时招式连绵不绝,剑影纷乱,银光流转,如漫天星宿,似千堆雪浪,直扑向唐三爷。 唐三爷再也不敢硬接,脚尖一点地,向后飘出数步,双掌凝聚一股内劲,汇于掌心,轻飘飘地挥出一掌,振起了衣袖上的灰尘,扬起一股劲风,使冯不同的剑势略微放缓,随即右手轻叩木盒机关,从里面取出一双木筷子来。 冯不同长剑一抖,十来道微弱剑气如流星般迸射而出。剑尖亮起一丝白光,正是剑气将发之兆。 唐三爷见状,身形飘忽间闪过剑气,不一会儿便来到他的跟前。筷子往前一伸,便来夹他的长剑。 冯不同见他伸出筷子时,无形中自己的身形突然为之一缓,正与‘一抔黄土’讲的气势如出一辙。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妙。自己的气势瞬间跌了三分,手中剑便被唐三爷给夹住了。 剑一被夹住,冯不同顿时感到那双筷子上传来一股庞大力道震得他的剑颤动不已,隐隐要脱手飞去。于是忙用力回抽,可是却又被一股巨力牵着,动也动不了。他不抽时,长剑又是震个不停,抽时又是难以动弹。 他曾听师父说过他单凭一双木筷子便能败尽无数神兵,现在亲眼见到他的本事,不由得冒起冷汗来。 眼见手中长剑就要脱手而飞,冯不同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以气势对气势。忙闭目深吸一口气,顿时陷入冥想状态,感知到唐三爷强大的气场振动,而自己这边的气势却是微若残烛,心里盘算该如何增强气势呢? 就在盘算之时,‘织死剑针’已被唐三爷顺势震脱。突然冯不同大声鬼叫,像个疯子。这一个变故,搞得唐门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就连唐三爷也是感觉到莫名其妙。 可就在这一瞬间,冯不同迅速抓起将要落地的长剑,顺势刺向唐三爷。 见唐三爷躲过后,笑道:“唐三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就这手‘筷子功’,虽然比不得天下第一的一抔黄土但是也足以让人惊叹了。” 唐三爷听到一抔黄土的名字后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哼道:“我倒忘了你是给他救去了。不过你以为有他相助,就能横行天下?未免把江湖看得忒小了。” 他摸了摸手中的筷子,道:“一日为鱼肉,一辈子都得在砧板上躺着,等着给有本事的人吃掉。” 冯不同听后,不禁笑道:“听说你很喜欢吃,这个比喻倒还是很贴切,可是谁是鱼肉还未可知。但我知道你要是鱼肉也是腊鱼肉。” 唐三爷大怒道:“放肆!”突然又冲了过来。 冯不同心中有了提防,不再像最初交战时那样被他的气势弄得心慌意乱,能够沉下心来判断他的动作了。 因为这样,他的实力不知不觉间又提升了一层。 无论唐三爷怎么用筷子来夹他的剑,他都能险险地避开。他们又交手百余招,这次唐三爷再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冯不同心知虽然唐门之人没有唐三爷的命令不敢动手,但是拖久了,唐三爷一定会为了报孙仇,不顾自身名誉,让他们一齐出手。所以不敢恋战,剑尖再次聚起一点白光,虚刺三剑攻向他的腹中后,便即一个后空翻,落到挟持的唐门弟子面前,将他一把抓住扔向唐三爷,便要抽身离去。 迎面有数百道暗器向他飞来,只见他剑尖白光大盛,众人一时难以睁开眼。等到白芒散去后,四周地上只见无数暗器残骸,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三爷心道:“此时抓不住他,以后恐怕再也抓不住了。”于是忙对手下人说:“快飞鸽传书到各地据点,务必要将他找出来。 众人忙点头答应,众人正要去办事时,唐三爷已将那名少年救醒。 那少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冯不同的影子,猜到是逃了,忙跪地道:“三爷爷,云儿丢了唐家的脸了,对不起。” 唐三爷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傻孩子,只要你平安就好。我已经没有锲儿了,不能在没有你了。” 那名叫唐云的少年是唐锲的堂弟,跟唐锲和唐三爷关系十分要好,这次听说有冯不同的消息便想将他抓住为唐锲报仇,可是自己却被当做人质给抓了,使得同门投鼠忌器,错过了大好的机会。心中感到十分难过,自责,便要唐三爷给他在安排个任务,好将功补过。 唐三爷拗不过他只好跟他说道:“你要是有心,就去把你的牧哥找来。我和他两人联手,一定能抓到他。” 唐云点头应了,忙找人要了匹白马,扬鞭往西南方去了。 唐三爷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锲儿,爷爷老了呀。” 《怒剑行》第五十五回:一路颠簸起相思 从唐门手中逃脱后,冯不同往西南方奔行了一夜,途中路过了一处森林。森林内鸟声嘤嘤,流水潺潺。在森林中找了条小溪,饮了几口溪水后,冯不同便坐在地上,开始盘膝打坐,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体力才逐渐恢复。 冯不同心想这一战后唐门一定在各地布下了埋伏,以后行走起来会更加困难,虽然不把那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但要是再碰到几个像唐三爷这般的高手,那就不妙了。而且一路打斗总会耽搁时间,五天过后再不回去,爷爷和芸儿就会到曲家找我,要是没有按时取酒,未免太没本事。 想到这里,冯不同不敢耽搁,决定专往偏僻的地方走,心下盘算道:“要到曲家庄,得翻过十二座山,而且势必要经过一个渡口,坐船南下才能到。” 冯不同抬头望了望西南方,只见层层山峦被雾气萦绕,宛若仙境。笑道:“就当是旅行了吧。”于是将剑插入腰间后,便朝它奔去。 山上多草木,也多荆棘,冯不同一路穿行其间,不知不觉间衣服上已被划破了多道口子。 日升月沉,斗转星移间,冯不同已经翻过了六座山,饿了就在山上逮只野兔,烤了吃,困了就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生一堆火。 一天深夜,他被一阵狼叫惊醒。他忙爬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见到远处山崖上,一只狼在月光下,瞪着一双凌冽的绿眼,望着他这个方向。 他见那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不禁纳罕道:“那明明只是一只狼啊,怎么总有一种被人给盯上的感觉?” 他想了会儿,也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心道:“管你来的是人是狼,只要你敢来都叫你变成鬼。” 于是打了个哈欠,又回到原处睡下。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天气清冷,冯不同仍旧继续赶路。一口气又翻了两座山。其间总感觉远处草丛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冯不同闭目凝神,能够感觉到一阵狼的低喘声,心想狼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看来绝对不是野狼了。 他又仔细地感知了一番,但周围并没有感知到其他的声响,心想以他目前的实力,方圆五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要么根本没人,要么那人的实力一定很高,至少隐藏气息的本事已是顶级高手行列。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出手。他要等,等潜藏的敌人沉不住气再出手。 他每翻过一座山,都会回头看看。又翻了两座山后,他感觉到那匹狼不见了。 “它怎么突然不见了?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冯不同不禁摸不着头脑了。 当晚,他故意在树林中生了堆火,靠在树旁,眯着眼,假装睡起觉来。 冯不同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狼嚎声,更别提见到那匹狼了,到了半夜睡意昏沉,不知不觉间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禁更疑惑了。可实在猜不出敌人的计谋,又算了算时辰,已过了两天,不宜在拖延了。于是踩熄了火苗后,便又接着赶路了。 一直到了晚上,他终于翻过了最后的两座山,来到了一大片森林。穿过那片森林便能够见到一条甬道。渡口就在甬道的西边。 他快步往渡口奔去,到了之后见到渡河的小舟在月光下静静地横在江边,江涛不时拍打着岸边,溅起点点浪花,冲打着小舟。小舟被一根绳子系在渡口的木桩上,随着江涛轻轻摇晃。 冯不同心想四下没人不如自己划舟走吧,但又想到自己不会划舟,而且路途较远,又是在黑夜里,他不禁胆怯了。 “还是等天明再说吧”, 他望着反射着月光的江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芸儿怎么样了。” 想起夏芸冯不同的心中就充满了一丝温暖,在和夏芸相处了许久之后他发现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赶路的时候他还没察觉什么,但到了无事可做时,他总会不自觉得想起她。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相思的滋味。 他在河水中好像望见了她的笑脸,他也不禁会心一笑。他又想到她可能正望着那轮明月,于是也望向那轮明月,她的笑靥又好像出现在了月亮上。 他看到她身着绿衣,粉面含笑,痴痴地看着他,不禁愣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很想见她的冲动。但想到现在不可能见到她,心下又凭空生出一股懊恼,殷切期望天能早点亮,早点去曲家,早点完事回去。 可是越想要时间快点过去,时间偏偏就越是过的很慢。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熬到了曙光东出。 一大早的,渡船的艄公刚刚来到渡口,便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靠在渡口的木桩旁,神情有些疲倦,面容有些憔悴。 那个艄公是一个老年男子,他披着一件枯黄的蓑衣,戴着一顶斗笠,像个渔翁似的,可是他却没有拿着钓鱼竿,而是拿着撑船篙。 他走到冯不同面前,笑道:“小哥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急着回家成亲吗?” 冯不同见到他,立马打起精神来了,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伸到他面前,道:“我要去河的下游,快走吧。” 说完,没等他回应就跳到了小舟上。小舟却晃也没有晃一下。 那艄公笑道:“相公,何必这么急呢?还怕新娘子跟人跑了不成。” 冯不同笑道:“老丈,你别笑,这还真说不准呢?就算成了亲都有可能跟人跑了,更何况没有成亲的呢?所以您还是快点吧。” 艄公捋了捋白胡子,缓步走上小舟,笑道:“相公虽然说的是,但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几个人在这里等着过河,如果我把你带走了,他们就不能过河了。相公您能等等吗?要不然我少要点也行。” 冯不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来了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人。他披着一件极昂贵的貂皮袄子,个子短小,体格瘦弱,一点也不显富态。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他大半个身子的中年大汉,那大汉穿着一件短衫,扣子也没有一个,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健硕的体格。他身后背着一个大铁箱,箱子用黑布遮着,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那富商向艄公点头微笑了一下,便走到了舟上。他的随从走上舟时,小舟承受不了重力压迫,摇晃不定。 艄公赔笑道:“葛老板,你今天怎么带这么重的东西出来啊。我这小船怕是会承受不了啊。要是中途沉了对大家都不好啊。” 那个葛老板笑道:“您老撑船的技术,在方圆百里内最硬了。上次我不带着一个比这个更重的东西来,都没被弄到水里去吗?你还怕什么。到了岸,我给你双倍的钱就是了。” 艄公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点头赔笑道:“是,是,是。” 小舟本来就小,现在站着四个人,就已经没有多大位置了。冯不同靠在最右边,心想:“看这些人都是怪怪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在山里放狼跟着我。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于是扯着嗓子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好了么?我正等着成亲呢?” 那个葛老板和他的随从看了他两眼,露出古怪的眼光。葛老板笑道:“小兄弟,不是吧,你要成亲了,居然还在外面跑,你父母也太不把这亲事当回事了吧。” 但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阴笑着瞅着冯不同,道:“你该不会是背着你父母跟谁洞房去的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见过好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嘴里说着成亲,其实满脑子都想的是洞房。小伙子悠着点啊。” 冯不同听后面色微红,不再作分辩,只是催道:“还是快点吧。还要等谁吗?” 艄公道:“快了,还要等个姑娘。” 正说着,远处款款走来一个身着粉红轻衫梳着云髻的少女,那少女身边并肩跟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刀,英气勃勃的少年。 艄公道:“来了,人都齐了。” 冯不同远远地瞧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不禁担心道:“人有点多啊,要是在舟上打起来,我恐怕会吃亏啊。” 《怒剑行》第五十六回:血涛礼魂 冯不同正盘算着,那对少男少女已经走到了小舟前。那少男望了舟上人一眼,回头对少女道:“倩儿姑娘,这里的人有些多啊,难免挤到你,我们要不等等在走吧?” 那个名叫倩儿的少女微微摇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还得早点去城里给阿爹买酒呢?你要是嫌挤可以不跟来。” 说罢,左脚已迈在小舟上了。少年见状忙窜到前面,抢先一步上了船,一面招呼众人让开,一面摊开了手请她上船,毕恭毕敬地说道:“倩儿姑娘,这边请。” 船上诸人见他们上了船,纷纷腾出了点位置出来。小舟本来就不大,那两人上来后就更挤了。他们站在靠左的方向,那少男面对着少女站着,伸手拉她的肩膀,柔声道:“你过来点,免得掉下去了。” 少女摆脱了他的手,不好意思道:“行了,我会注意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注意点。” 艄公已经缓缓撑起了长篙,将小舟荡出了岸边,微笑着对少女道:“倩儿姑娘,今天怎么带了一个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啊,是你未来的相公吗?” 少女脸一红,细声细语道:“老伯你想多了,他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艄公瞧了他的佩刀一眼,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一个会武功的朋友。” 少年笑道:“老伯,不瞒您说,我带这把刀,是防身用的,吓吓小贼还可以,但真要动起手来就有点悬了。” 冯不同仔细打量了那少年一番,见他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但一双手却是细皮嫩肉,没有一丝茧,完全不像是练刀人的手,心中半信半疑道:“这人看来的确不是练刀的,但是是否别有专长就不好说了。” 艄公十分健谈,一路上跟船上的人都聊得很欢。他讲的都是他摆渡时遇到的一些故事。由于讲的有声有色,就连冯不同也开始感兴趣起来。 小舟虽然有些超重,但是在艄公娴熟的掌控下,一路平稳。那老人一边撑着篙一边谈笑生风,不知不觉间船已行到了中途。两岸山峦陡峭,水流变得湍急起来。 艄公叫道:“小心了,接下来路会比较险。” 越到后面,水流就越湍急。小舟在急流中颠簸不已,众人也随着小舟左右摇晃。艄公像是用尽了全力一般,五官紧紧凑在一起,手上青筋暴起,拼命地吆喝着,左右划动着长篙。 那个葛老板抱着他那健硕的仆人的腰,头顶在那个箱子上浑身打着哆嗦,嘴里却骂道:“见鬼,这地方的水怎么这么疾。” 那仆人却是半蹲着身子,紧紧抓着小舟,被激荡的江水打湿了大半片衣裳。 那少年趁机将那少女抱在怀中,柔声劝慰道:“倩儿姑娘,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那少女却红着脸企图从他怀中挣脱,但尝试了几次后仍是无用,便低声骂道:“流氓。” 少年笑的更灿烂,道:“我要是流氓,也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 冯不同见这对小情人秀恩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酸意,更加想夏芸了,心里嘀咕道:“要是芸儿在就好了。” 他正痴痴地想着和夏芸相拥的旖旎风光,那仆人的箱子突然从背上脱落,黑布被江风吹得飞上了天,箱子里的东西清晰可见了。 冯不同起先没有注意,等到感觉到耳畔突然扬起一阵疾风时,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一匹黑狼从箱子中窜了出来,快扑到他的身上了。 冯不同来不及拔剑,侧身一闪,想要躲过狼的进攻,却不料那少年突然挡住了去路。 他二话没说,便抽出了长刀,但抽出来的却是一柄无刃的刀。一阵轻烟从刀中散出。 冯不同心知不妙,顾不得身后是一片绿涛,一脚踹在恶狼脸上,借势向后飞去,左掌激起一阵掌风,欲将那轻烟吹向敌方,可是江风助了敌人,又将那轻烟吹向他身边。 冯不同欲抽出宝剑之际,却被四条彩带分别束住了手和脚。 他侧目斜视,见原来是来自那少女。那少女正与持刀少年并肩而站,双手各握着两条彩带,她的手一抖,彩带一滑,便将冯不同束缚得更紧了。她双手使劲将彩带一提,便把他带了过来。 冯不同在半空中使不上劲,他想要拔剑,但两手却被束在一起了。他本想挣脱彩带,但越是挣扎,那彩带便缠得越紧。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不作反抗了,由她提了过去。 眼见他就要被那轻烟袭身,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周身爆发出一阵疾风,将那轻烟吹向少女那边。与此同时,他腰肢一扭向后翻了个后空翻,力道强劲,竟使那少女扑了过来。 少年见状,忙按住了少女的肩,将她拉到身后,右手刀鞘一扬,朝前一震,激起一阵微风,又合着江风将那轻烟吹向冯不同。 冯不同趁着这机会,右手拔出宝剑,瞬间划断彩带,又跳到了小舟上。 小舟在激流中仍是摇晃不已,但是舟上的人却没有一个受到影响的。 那个葛老板冷笑道:“名动天下的‘轻烟一缕魂’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取到这小子性命啊。还是让我来送一阵东风吧。” 随即他双掌猛地在空中拍动,掌中顿时激起一阵疾风,风中隐约带着一股血腥味。伴着江风,将那轻烟推向熊凋。 冯不同听到‘轻烟一缕魂’后不禁皱眉,想起那是十大杀手中排名第四的‘死见泪’所在的‘礼魂’组织的成名毒药之一,虽然较之他的‘九泉饮泪散’要差一些,但是普天下也很少有人能在中毒后活过一个时辰的。至少自己是不能的。 在闻到那阵血腥味时,他更加心惊了,知道那是‘血涛’组织的成名绝技‘腥风血掌’。不禁暗忖道:“怎么两大杀手组织的人居然都来了。就是不知道‘死见泪’和‘八号’是否也在其中了。要是他俩都在我就完了。” 《怒剑行》第五十七回:命危(一) 冯不同正想着,突然一股更强的劲风袭来,眼前飞来一物,竟是一件枯黄的蓑衣。他下意识往前方望去,见那艄公眼色如刀,满脸冷漠,与刚才判若两人,而他的身上挂着一对‘链刺’,那链刺由八柄细长峨眉刺和一条黑链构成。黑链细而长,绕过了他干枯的脖子,身上八柄峨眉刺随着小舟缓缓晃动着。 ‘轻烟一缕魂’借助风势,在空中散成一道雾网向冯不同飘来。与此同时,蓑衣,血掌,彩带一同攻来,冯不同心知不使出全力,再也没命见夏芸了。于是灌气于剑,剑尖乍然一白,剑气瞬间发动。 虽然是仓促发剑,但剑气仍是携无匹雄劲,驱散了轻烟,消散了腥气,割碎了蓑衣。一时间蓑衣碎屑乱飞,打在每个敌人的身上。那匹黑狼挡不住剑气,最先亡命。 大汉见黑狼死了,不禁怒上眉梢,狂吼一声,双手横抱着铁笼,遮在面前,一面抵挡着剑气,一面向他冲来。 ‘葛老板’一边抵挡着剑气,一边着急地向大汉叫道:“狼师,不要冲动。” 那叫‘狼师’的大汉一面走,一面挥动着铁笼,如同发了疯的公牛一样,冲到冯不同面前。他人高马大,又跑得太急,小舟也因此而向左倾斜。 冯不同见他来势凶猛,倒不敢轻忽了他,但是更多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远处的艄公身上。 见此人打扮,已知是‘八号’无疑。但是却好奇为什么他一招过后,便不再出手了。 “难道是在等我的破绽?” 他一边提防着其他敌人,一边又侧身避开了大汉的铁笼。那大汉将铁笼运转如风,横扫,纵砸,看似全无章法却又逼得人难以还手。 冯不同的剑气难以为继,这使其他人瞬间感觉压力轻了不少。 那黑衣少年见粉衣少女身上的衣裳左右有几处裂痕,手中彩带断成几截,一副俏脸上满头大汗,知道她已到了极限,忙劝道:“你还是站在我后面,让我来替你报仇吧。” 少女知道他关心自己,但心中却恨自己无能,悻悻道:“杀父之仇也只能委托他人,我也太无能了。” 黑衣少年忙双手牵住她的手,道:“你别这么说,只要你能亲眼看到他死就行了。又何必在意非要是你杀死的呢?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沾染血腥。” 少女见他目光温和,怜爱之意无法遮挡,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但是知道此刻是搏命之时不是谈情说爱之时,于是一把挣脱了他的手,道:“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你也要小心。”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却听见后面传来两声惨叫。 原来在他跟少女交谈之时,葛老板已经冲过去帮助狼师了,但两人合力却仍是抵不过冯不同。交手不到二十回合,便先后被冯不同刺中了要害,成为黄泉之鬼了。 狼师的铁笼掉在舟上,把小舟砸了个大坑,在江水的冲击下,隐隐作响。 冯不同望着前方,视线停留在‘八号’的脸上,见他仍是一脸的冷漠,似乎完全不把同伴的死放在眼中。他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愤怒,竟为刚刚被自己杀死的人感到悲哀。 “你们怎么还不出手?”冯不同被他的那股镇静搞得莫名心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却见那少年伸出右手成剑诀,在额头上一点,嘴中念道:“礼待冤鬼,魂入无间。” 随即缓缓从衣服中取出一副薄薄的雪白面具,面具上只露两个窟窿可以视物,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黑色的‘云’字。 少年将刀柄还入鞘中,反手一转,再拔出来时竟多了一个泛着白光的刀刃。他二话不说,提着刀,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来到他的跟前。随手一刀,斜劈面门。 冯不同没料到他居然能变出一把刀来,几个侧身躲过了他的进攻后,发觉他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出其不意,声东击西。 但是速度上却是差了自己一大截,所以应付起来却也从容,用剑弹开了他的刀后,笑道:“刀法还不错。” 但当剑打在他的刀上,从他的刀上飘出些许白雾后,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这是柄淬了毒的刀。刀刃上的白光正是生成‘轻烟一缕魂’的毒粉,只要一经震动,就会震落而化成白雾。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想要避开很难。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不动的‘八号’突然纵身闪到了冯不同的身后,他两手各握着一根峨眉短刺,出手如风,瞬间刺向他的后脑和后颈。挂在他身上的峨眉刺被他用内力催动,如同活了一般,一齐挺直了,刺向他的后背。 冯不同顿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心知危在旦夕,想要转身回防,少年的长刀又携着轻烟劈了过来。他不禁暗自叫苦不迭。 《怒剑行》第五十八回:命危(二) 就在性命危在旦夕之际,冯不同猛地想起‘气势外放’之法,周身形成一股微薄的气场,使两人的攻势放缓了半分。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他立马大喝一声,声如霹雳,随即剑舞成风,身形扭转间,‘织死剑针’如银蛇一般扭转着护住了全身上下,把‘八号’的峨眉刺和少年的长刀先后弹开。舞剑激起的清风也将刀中飘出的轻烟驱散了。 那少年灌气于长刀上,向迎面而来的轻烟挥了几下,那些轻烟竟又奇迹般地附着在刀身上。随后他又再次挥刀攻来。 冯不同刚挡下了他那一刀,却见‘八号’握着峨眉刺,左手刺他的心脏,右手刺他的脸。 他见那峨眉刺中迸射出两道黑光。忙用长剑扫开了,并且灌力于剑上,使得长剑如蛇一般盘旋着绕过老八号的手臂,刺向他的脖子。 这时八号才微微变色。他忙向后退了一步,又将脖子上的链刺取下,左手往前一抛,右手一转,链刺如同一条带刺的铁藤蔓一样,围向冯不同。 冯不同心知久战不利,想要再次使出剑气,正欲聚气之时,却被链刺包围。剑尖微白时,黑链上的峨眉刺却已围住了他的上半身。 与此同时,少年将刀一震,一股白气混合着刀气,劈向他的后背。 冯不同见状,回身一转,一剑十刺,将链刺上的每个峨眉刺都弹开了。而且分出一道剑气将那股刀气挡在了链刺外。 那少年见状不禁叫道:“好功夫。”而老八号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冯不同见他称赞自己的功夫,心中略为得意,又见他二人纷纷收了手,便趁机问道:“不知是谁想要我的命,竟然名动天下的两大杀手团的高手都来了。“ 老八号一言不发地将链刺又挂回了肩上,拿着一双如刀的眼睛盯着少年,好像是在怪他突然收手了。 那少年却回避着他的眼神,冲冯不同道:“你杀了我身后姑娘的爹,所以你该死。” 冯不同看了那姑娘一眼,见她咬着牙生气地盯着自己看,看来他所言不假,可劲敌当前,不敢回想一丝往事,生怕被他们偷袭了,只是疑惑地问道:“你的父亲是?” 那粉衣少女嘟着小嘴,咒骂道:“混蛋,你杀了人都不记别人的名字的吗?” 她这话刚说完,那少年的脸也红了起来。他本想对少女说杀手杀人一般不记名字的,除非是特定的人。可是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冯不同惭愧道:“我的确有时候会误杀一些人。但我要杀的人不是要杀我的人就是该杀的人。如果我有误杀了你的父亲,我深感抱歉,但却不知道你的父亲是?” 少女走上前,来到少年身边,少年怕她陷入危险,想要拉她到身后,可是却被拒绝了。她上前一步,朝着冯不同‘呸’了一声,道:“你还记得当年邱府晚宴的事吗?” 冯不同惊道:“难道你是邱如海的千金?” 就在此时,老八号见他略微分神,立马甩出链刺,攻向他的后背。与此同时那少年忙把少女拉到后面,叫了一声退下后,纵到空中,隔空一口气砍了九刀,刀气夹着白气,只往他的面门劈去。 冯不同觉察出这番攻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比方才较量时要强上不少,知道他们用上全力了。不禁斗志也被激发起来,霎时,冲着右边的刀气,连刺十几剑,分出十几道剑气,与刀气隔空相击,瞬间爆炸,白雾四散,几道剑气挨着少年头边擦过,割断了一揪鬓发。 少年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的实力竟如此厉害,刚才倒是低估了。正想着却见冯不同身形一晃,已纵身闪到他的后面来了。他忙回身横刀抵挡。却见冯不同一剑点在他的长刀上,剑尖白光一闪,竟在刀上留了个小坑。 冯不同见只是留了个坑,心知这也是一柄利刃,于是忙将长剑一抖,分攻向他的两手。 就在这时,链刺从那少年的身后破空而来。少年身子一后仰,链刺便飞向冯不同。与此同时,少年大喝一声,将长刀震得瑟瑟发抖,刀刃上的毒粉全脱落了下来,形成一团轻烟。少年瞥见少女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后较远处,于是向前轻吹了一口气,那阵轻烟便飘向冯不同。 冯不同将剑身一抖,弹开了链刺,剑尖白光越来越亮。 那阵轻烟飘到了链刺附近,竟被链刺卷了,挨着链刺,随即又接着攻向冯不同。 小舟在激流中飘摇不已,那三具尸体也不知什么掉到了河里,就连铁箱也不见了。只有一阵吱吱声从舟上的大坑中传来,声音越来越大,但却因被涛声遮掩,而没被发现。 冯不同本想再次用剑挑开链刺,可却见链刺舞动异常迅疾,本来只有八根峨眉刺的,但是舞起来却是数不胜数,很难再刺中了。 正犹豫间,却见那少年右手将刀柄一转,左掌猛推右手,刀刃竟然脱了刀柄,向他飞来。两人本来只离不到五掌长的距离,刚一脱手,就飞到他的肚子跟前了。 冯不同忙后退一步,可是双足却被某物缠住,他低头一看,却见是两条彩带。 他本身在空中,无从借力,一下就被少女扯到前面了。长刀与链刺正扑面而来。 《怒剑行》第五十九回:力挽狂澜 就在长刀将要贯体之际,链刺也已临身,冯不同避无可避,愤然怒喝,豁尽全力,将一身内力灌注于剑身,只见剑身银芒大盛,激荡起一股无形压力,使得方圆百步内产生了一道庞大气场,逼迫得那二人的攻势顿时放缓。 八号还能将链刺送出几分,但那少年的长刀却是再也进不了半分,如同停滞了一般。那少女的彩带也在气场中飘摇欲断。 冯不同将剑猛地朝前一刺,一股剑气徐徐而出,初时如清风拂面,接着剑气越来越强,源源不断地从剑尖输出,后来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将少年的长刀瞬间变为碎片。 八号终于按耐不住,奔向前去,挥动着链刺如同挥鞭一般,在头顶,转了许多圈,形成了一股劲风护住周身。头上轻烟随着劲风盘旋。 少年忙退后一步,来到少女身边,将面具卸下,不容分说就给她戴上了,然后牵着少女的手,将她带到船尾,从怀中摸出两颗圆圆的白色药丸,先给她服下后,自己才服下了。 他将她的肩膀一拍,眼露不舍,道:“那人太厉害了。恐怕这次会失败,你还是快跳到河里逃了吧,要是呆在这里,恐怕你我都得死了。” 少女想要摘下面具,却被少年阻止了。 少年解释道:“这毒气已经袭来了。要是没有面具,你的脸上遭到一点毒,就会皮肤溃烂而死,你一定要一直带着,走后再脱。” 少女听了,忙紧按面具,道:“那你呢?” 少年道:“这毒对我的影响不大,服了解药后,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不用担心。” 少女还想再说,可是小舟在两股劲风交击中摇晃剧烈,使得两人站立不稳。这时却老八号右手一翻,链刺脱手而出,八根峨眉短刺圈成一圈,围向冯不同,与此同时,他双掌凝气,快速推出,顿时一股弥天腥气从掌中窜了出来,掌气与剑气一交锋,又震得小舟乱晃。 船身表面因气劲撞击而破损不堪,那个大坑的裂痕也越来越深了。 那链刺在将近冯不同面前一尺时便受剑气阻挡,再难进分毫。纵使老八号连连摧掌,震得毒雾四散,可是仍难使链刺在动分毫。 没过多久,链刺也步了长刀后尘,裂为碎片,散落在船板和水中。 冯不同见状欲再刺一剑。 敌方三人心知求胜无望。就连八号也起了逃跑的念头。他恨恨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老了,就不淌这浑水了。倩儿姑娘,你的银子血涛不要了。如果你们有命活着,就找我来退吧。” 说完,他一头扎入河中,微微荡起一阵水花后,便消失不见了。 少年见他逃了,要是换在平时一定会啐他一脸,但是现在自己和意中人都身处险境,生死难料,本想将少女携了一起逃的。但是被毒气袭身,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浑身却暂时使不上劲,瘫坐在地上了。 他连番催促少女逃走,可是少女却抓着他的胳膊,哽咽地说道:“要走我们一起走。本来你就不该来的。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到他为了自己要将性命葬送,不禁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报这个仇。 “快走!”,少年见冯不同收了剑气,提着剑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忙伸手去推少女,想要将她推下河中。 可手中无力,还没有推动她,自己先倒了下来。 少女却趴到地上,将那面具摘了下来,扔到一旁,抱起了他的身子,道:“我不走,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所幸毒雾早被剑气驱散,所以少女才能没事。冯不同见她秀美的脸上满脸的泪痕,不禁想起了飞烟,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刺痛。 呆呆地看了这对情侣一会儿,收敛了心神后,才道:“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想知道你真是邱如海的千金吗?” 少女听到他说不会杀他们后,缓缓止住了泪,抬起头,带着哭腔道:“你真的不杀我们?” 少年不相信地看着他,怒道:“哼,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耍什么花样呢?你要想打她的主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少年不相信他会放过他们,以为他看上了少女的美貌,想要骗取少女的信任,好行不轨之事。 冯不同没有理他。只是微微点了个头。由于刚才用力过多,整个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因为担心他们知道自己的状况会再害自己,所以仍想努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是整个身子不听他的使唤,微微地摇晃着。 少女躲在少年身后,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道:“不是的。我的父亲只是一个当时宴上的宾客而已。” 冯不同听后,心想当时虽然只是杀了邱如海,可是很多宾客都因为他和师父,无辜丧命。这也的确是他的过错。 他本想说声对不起的。可是就在这时,破败不堪的船身终于经不起江水的冲打,从大坑处开始分裂解体,三人先后掉落水中,被无情的江水卷着,漂向远方。 《怒剑行》第六十回:伊在梦中 冯不同不知在水中飘了多久,要不是落水时抓到了一块船板,说不定早就变成水鬼了。 现在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完全是在无意识下仅凭着一股求生的欲望死死地抱着那块木板。 河水冷得刺骨,他的睡意越来越浓。他知道只要自己闭了眼,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死的感觉。 原来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就跟睡觉的感觉差不多。死亡不过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睡眠而已。 他趴在木板上,两眼注视着前方,视线逐渐模糊了。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一个身材高大,一个体格瘦弱。 他虽然看不清这两道人影,却能感觉出这是绝龙山庄的两大庄主。 本来仇人见面应该分外眼红,但是对于将死之人的他来说,只是懒懒的瞧了一眼,不要说报仇的热情了,就是生气的心情也没有了。他的心中更多的却是失望。 虽然在绝龙山庄过的日子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我有芸儿和爷爷,有一个安乐的生活。又何必对过去耿耿于怀而耽误了现在呢? 这时眼前的两道人影如烟消散,又化为一道绿色倩影,站在远处向他挥手。虽然他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那摆手的幅度不难看出那人一定很高兴。 他顿时心情为之一振,大叫道:“芸儿。芸儿。” 绿色身影在他的呼唤声中缓缓走近,走在四散的白雾中,走到他的面前。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突然绿色身影冲上前抱住了他,低声哭了起来。 冯不同听着那哭声不禁动容了。 他跌入了一个由过去的人和事编织的梦境中,在梦里满是那焦急的哭声,哭声不大,但一直没有停过。 他在数不清的时光碎片中穿行,想要找寻那哭声的源头。一路寻找,一路面对着过去。 他看见了神剑子,见到他让他练剑,见到他挡在自己身前接住了致命的暗器,见到他临死时流泪时的眼神带着一丝欣慰。 他也看见了夏芸,初遇她时的样子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入狱时的狼狈是那样叫人怜惜,生他气时的样子是那样的可爱,微笑的样子是那样的美丽。 他本来还能看到更多,但是却因哭声的影响而不想停留。 他一边走,一边瞧,走马灯似得看了许多。 在绝龙山庄的为仆岁月,和神剑子在一起时的山中生活,同夏芸和‘一抔黄土’在大义村中的悠闲日子,包括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在目,可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好像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见了。明明那个人跟他十分的亲密,可为什么就是没见到呢? 就在这时,突然他想到了那个人。就在此时,身边的记忆碎片突然粉碎,化为细粉飘散在纯白的世界中。 在世界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女子。她穿着破旧的衣服,背对着他。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望着她那消瘦的身影,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惭愧。他们本该是亲密的伙伴,可自从和夏芸在一起后,他便忘了曾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原本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可是当在记忆中找不到她的身影,他没想到自己同样也会失落。 于是他缓缓走到她的跟前,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情,轻声叫道:“飞烟。” 当她哭泣着转过头来,他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秀丽脸庞时,整个世界突然剧烈的摇晃。她的周身被白烟环绕,如同坠入人间的仙子。 她凄楚地笑了一声,便烟化而逝。冯不同见状猛地扑了上去,但却抓不住一缕轻烟。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女声。 “耍流氓啊” 接着他便感到后背很痛。 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了眼,看见面前一个十八九岁的村姑模样的人正捂着胸口惊恐的瞪着他,而两个中年农民正分别抓着他的两臂,任由一个大概二十岁的瘦弱书生使着吃奶的力气打着他的后背。 那书生拳头都打红了,嘴里却骂道:“叫你吃我家翠花的豆腐,真是中山狼,枉我们救了你,畜生!二位大哥帮我抓好,我再来一脚。” 说着就往后退了几步,飞起一脚,就往这人背上踹去。 《怒剑行》第六十一回:不想报仇 冯不同虽然刚刚醒来,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对付这些不会武功的人,倒也绰绰有余。 于是在书生飞脚正要踢中他的后背时,他两脚往前一抬,整个身子向后一仰,一头撞在书生的肚子上。 书生痛叫起来,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冯不同头也没回道:“我被你打了不知道多少拳,都没有喊痛,你鬼叫什么?” 随即两臂一振,将抓住他两臂的农夫震得后退几步。 冯不同在怀里上下摸了摸,发现银两居然没有丢,不禁顿感欣慰,可是往腰间一看,却没看到他的剑,立马将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叫道:“我的剑呢。” 还没等那四人回复他,他便看见它躺在自己的脚边,这才放了心,忙附身将剑捡起,插入腰间。 那四个人顿时警觉了起来,那村姑盯着他,满脸的害怕,颤声道:“大王,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从城里来运些酒到上游的乡下去卖的小贩,身上没钱。” 那两个农夫一个挡在村姑身前,拽着一根有他人一般长的扁担,没有说话,只是用戒备的眼光看着他,而另一个则跑去将那个书生扶了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冯不同见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一个渡口,渡口边上放着四个大竹篓,竹篓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又见他们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记起他们好像说过救过他之类的话,便卸了几分敌意,道歉道:“姑娘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还不知道怎么就挨了你们的打呢?” 那个书生一边说没事,一边却又咳个不停。 而那个叫翠花的年轻村姑听了才松了口气,跑到书生跟前,问他伤的重不重。而那个书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丑,努力想要挤出一个淡定的笑容来说明自己没事,可是自己的体质太差,挨打完全不是强项,装不出淡定的模样,只能以一副受尽磨难的苦脸和咳嗽声,说着没人相信的“没事”。 翠花见他这副模样嘴上怪他冲动,眼中却满含柔情。 书生被那农夫和翠花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还没站直,就叫道:“谁叫你这家伙一醒过来,就往我们家翠花身上扑。” 冯不同忙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走到他们面前,双手捧着递给那村姑,连连道歉道:“抱歉啊,兄弟,我刚才没有知觉,没想到自己昏了身子还会动,冒犯姑娘了,多有得罪。这点银子是报答救我的恩情了。” 那四人见他这么有诚意,倒没有再说什么。那村姑一边替书生揉着肚子一边伸手接过那十两银子还不忘说声‘谢谢’。 书生小声嘀咕道:“谢什么,这是我们该得的。” 冯不同问起他们救起他的经过,听翠花说道。 ”我们是这里的农民,因为城里的酒水好,很多上游的人都会到他们这儿来买酒,于是我家相公就提议从城里买些酒,再高价运到上游去卖,这使我们赚了不少钱。” 说着她自豪地倚在书生的怀里。 “这就是我相公,他是我们乡里书读的最多的,办法也多,却不醉心于科举,考了一次,只得了个秀才,便不干了。他自己说是舍不得家乡美酒和我。写了好多诗歌给我,我心动了,才嫁给了他。” “我们每天都会一起到上游叫卖,由于酒水畅销,所以卖的很快,一般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回来。但是今天却迟迟都等不到渡船。” “我们在渡口等了三个多小时,却看到两个人伏在木板上飘在江面上。我们便忙把他们救了起来,原来是一对年轻男女,救上来时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是那姑娘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而那小伙子却昏迷不醒,后来没过多久,又看到你飘了过来。” “当把你救上岸时,那个姑娘差不多恢复好了,一个劲地搂着那个小伙子,哭得让我都伤心地流了把泪。好在那个小伙子没过多久醒了。 “那个姑娘别提有多开心了。他们居然还……” 说到这里,翠花脸突然红了,她本想说他们居然还亲了嘴。但是实在不意思就没有说。 “什么!他们还活着,那他们去哪里了?” 冯不同警戒起来,右手按住剑柄,以防他们偷袭。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避过‘轻烟一缕魂’实在是很困难。 “不知道,他们没说。” 翠花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也打颤了。 “不知道?” 冯不同不敢相信他的话,在他看来,那个女的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看那村姑的表情,也不像在说谎,便松了戒备,右手离开了剑柄。 “他们临走时有说什么吗?” 翠花拍了拍脑袋说:“对了,那姑娘叫我跟你说她不想报仇了,但是不代表她会原谅你,她……她……” 她一时忘记那姑娘的交代了。 那书生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补充道:“她劝你以后积点德,少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翠花笑道:“还是你聪明。” 冯不同没想到她会不想报仇,她的父亲可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啊。虽然是无意的。但是杀父之仇不是许多人一辈子必须要报的吗? 他一时不禁茫然了。 《怒剑行》第六十二回:农夫和牛 冯不同细思一番后,又觉得略微能理解她了。 同样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人。当你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后,才会发现活着是多么的幸福。那时报仇在你看来已经不重要了,最想要的只是现在能好好活下去,能见到自己爱的人。 冯不同心想:“杀父之仇都能被原谅,我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为了出一口气而妄自杀伤呢?” 绝龙山庄以前的确对他不好,但是却还不至于要血债血还的地步。 死过一次的人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他现在想起自己曾杀死的那些人未必个个都该死,心中不免生起了一股愧疚感。 “以后尽量不要杀人吧。”他在心里承诺。 可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不想杀人,却不能让别人不杀你。无论是为仇还是为利。只要你在江湖中,就不能避免厮杀。 他现在只想把这些厮杀当做磨练,助他武功日益精进,早点救出飞烟。 “但救出飞烟后,要怎么安置她呢?她看着我和夏芸在一起,会开心呢?” 冯不同脑海里浮现着飞烟满脸的泪痕,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禁迷惘了。 “算了,这些事等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办要紧的事。” 冯不同决定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不想,先问那些村民曲家山庄的地址。 那书生对他道歉的态度挺满意的,也就原谅了他的冒犯,不顾自己肚子仍隐隐作痛,伸手往西北边一指,道:“往前行两里地,就能看到一座小城,那城名叫醉乐城,曲家在当地很有名的,你一问就知道了。” 冯不同道了声谢后,便向他所指的地方跑去。 书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妻子道:“以后碰到江湖人还是避得远远的吧。免得找一身晦气。” 翠花笑着给他揉了揉肚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着,他便催促那两个农民快点抬起酒坛,四人一起迎着落日向西南方去了。 冯不同跑到中途,感觉身上有点不舒服。这才想起衣服在江里泡过还没干,被冷风一吹,自然格外的冷。 可是身上也没有带火折子,不能生火,也没有达到用内力暖衣服的境界,只好忍着,心想等到了城里在换一件。 又奔行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处山峦后面露出了小城的一角。 他心想既然是去偷酒还是偷偷摸摸地去为好。‘织死剑针’太显眼了。一定会像上次那样被盯上的。于是便把剑抽了出来,将它缠在腰上,随后披上外衣,双手叉腰,登上小山坡,向山下眺望。 城门下有一条黄土路向东方延伸,黄土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往城里走。那些人里既有身着丝绸手持折扇的公子哥,也有穿着麻衣牵着黄牛的农民。 那公子哥大约二三十岁,摇着折扇,昂着头,大步走过了那农民的身边,斜眼看了他一眼,轻蔑地一笑后,便以更快的速度走开了。他的随从紧紧跟在身后,连连叫着:“公子您走慢点行吗?奴才都快跟不上了”。 那主仆二人进城时,农夫仍在路上慢慢地走着。虽然距离城门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可是以那农夫的速度,走一个时辰估计都走不到。 他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不时伸手抚摸一下牛背,离城门越来越近时,脚步也越来越缓慢,刚才如果是像只乌龟一样在爬,现在则像是一只蜗牛。 最后这只蜗牛竟然停在了城门下。 他抬起头看向城里,城里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灯火通明。高楼下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边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虽然黄昏将过,但这座城市像是刚要醒来一般。 醉乐城顾明思议是因酒而得名。而曲家则垄断了城里的酒水业,他们除了自己开了全城最大的酒楼‘醉忘天下’外,还为城里其他的酒店客栈等一切需要酒水的地方供应酒水。 这里是酒鬼的天堂。只要你有钱,你就能喝到全国最好的酒。虽然对于曲家而言是下品,但是放眼天下却绝对是上品了。 农夫虽然也是个酒鬼,但是因为穷不敢贪恋曲家的美酒。他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烦人的妻子,他爹前年刚死,如今他娘近来的身体也开始不好了,估计离见他老伴的日子不远了。而且小的最近又患了伤寒,家里急等着看病。妻子一个劲地在他耳边嘀咕,总是抱怨他什么用也没有,种的庄稼也没有别人长得好。 “别人是谁呢?”,他想,“估计是上次那个跟她送了一袋麦子的邻居。” “看样子这娘们是要跑路了。” 农夫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身边的老黄牛,道:“老伙计,你说做人好呢?还是做牛好呢?” “我以前小时候,爹妈还在时就觉得做人好得很,那时候无忧无虑,过年还能吃一回猪肉。长大了,结了婚,爹妈也老了。但那时还是觉得做人好,白天带着你一起耕地,到了晚上往那婆娘的被窝里一钻,这辈子就是这么快乐了。” “可是现在呢?爹死了,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没了。这世上最疼我的人都要走了,跟我过日子的人恐怕也要留不住了。我不知道怎么就活到这地步了。” 老牛似乎听懂了主人说的话似的,凑到他的脸跟前,轻轻顶了顶他的头,好像是在安慰他说:“主人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呢。” 农夫似乎读懂了它的话,抱着他的脖子,哽咽道:“老伙子,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啊。哎。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和我那儿子对我好了。” 他看着黄牛的老皮,声音发颤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我的女人离开了我,但是我的儿子却不会离开我。因为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可是”,他缓缓流下了两行浊泪,“他生病了,病得很重,要是再不治,可能会死。” “你是知道我不能没有他的。我也会老,像你一样的老。那时候我怕没有一个人再关心着我。虽然不知道那小子长大后会怎么样,可是他现在还是挺乖的。他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他能到我老时仍爱我。” “所以我得给他看病,你说是不是?”他抹了把眼泪,对着牛的眼睛说。 牛哞哞地答应着。 “但我家实在没钱了。值钱的本来就没多少,为了有碗饭吃,早就卖光了。现在我只剩下你了”,农夫又忍不住要哭,”可你是我的老伙计啊。” 说着泪水打在了他粗糙的手上。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回头一看是一个面目黝黑的英俊少年。 那少年高他一个头,双手叉在腰间,一副很神气的样子。 “这位大叔,你站在城边上这么久,还跟头牛讲话,还讲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能告诉我你在讲什么吗?” 冯不同明明听到了这么悲伤的故事却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要是哪个热血好少年见到了说不定一定会骂他无情,还揍他几拳。 可是对于那个饱经沧桑的男人来说,一切的屈辱都尝过了,一切的冷眼都看过了。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他只是说了句“抱歉”,就牵着那头老牛,往城里走去了。 冯不同站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另外的自己。一个不会武功的自己。 《怒剑行》第六十三回:太监 农夫正要进城,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唤。 “老哥,你等等,我刚才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只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冯不同快步走上前,农夫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 “老哥,我跟你买这头牛行吗?” 农夫见到那十两,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是随即又流露出一丝狐疑,道:“我这牛不值十两,而且它已经卖给别人了。我现在正准备给人送去呢?” 说完便转身往城里走去。 冯不同心想我有心帮你,你却不识趣,也难怪你这么潦倒了。 但仍跟在他的后面,趁机把一点寒芒藏在了那头牛背上的柴火堆里。这才避过了守城侍卫的检查。 进了醉乐城,冯不同一直跟在那个农夫后面,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是在欣赏街道的繁荣景象,其实一直都盯着柴火堆里的一线银芒。 农夫走了不久,便停在了一处高楼前。他看见那座高楼前站满了人。先前的那个贵公子也在其中。 人群将窄窄的街道堵了个半死,楼内的店掌柜和几个伙计的人正在努力劝大家散开。 可那个贵公子站在最前面,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冷冷地看着那个店掌柜,道:“掌柜的,我好歹也是这店里的常客了,不管谁包了这酒楼,都该给我留个位置啊。何况只有十个人。你是知道我爹是谁的啊。” 那掌柜的连连赔笑道:“张公子,我也没法子啊。那几个客人是宫里来的,咱们得罪不起啊。” 那个张公子却冷笑道:“宫里来的也分几等不是吗?太监不也是宫里来的么,能跟我比吗?还是让我进去听听小娇姑娘奏的曲子吧。我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必须见到她才高兴。”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音悠悠,如泣如诉,似一个等着心上人来相约,却迟迟不得见的美人含着愁怨诉说着等待时的煎熬。 张公子听了,情绪更加激动了,用折扇指着掌柜的脸,生气地说:“你看,小娇姑娘都开始弹琴了,你快点让我进去。” 那掌柜的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个贵公子,只得哈着腰,不停地赔礼道歉。要是抱着他的腿哭着叫祖宗就能让他离开,估计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冯不同难得听这些人叫骂,趁着众人不注意,快速从牛背上取走了一点寒芒,用刚从街上买的布包好后,便想要走,却见那楼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击掌声,接着琴声便停了。 楼上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冷冷地说。 “楼下怎么这么吵啊,搞得咱家都不能专心听咱家的小娇娇的琴了。” 停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道:“你下去看看,是谁打扰咱家的雅兴。” 冯不同心想楼上居然是个太监,而且这太监明明在楼上,可那声音却让人感觉就像是在身后说话一样。声音明明很细,却震得人的耳膜直发麻,足见其内功的高深。 不知道这么厉害的太监高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醉乐城,难道因为他也是酒鬼? 冯不同不想打草惊蛇,正准备走时,却见客店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黑色身影大步走出。 那人全身上下一身黑,脸也遮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他朝着众人扫了一眼,除了冯不同外每个人都不敢在和他对视,仿佛他的眼睛里藏着条蛇,只看上一眼就让人不禁浑身发麻。 冯不同躲在人群中偷偷看着他,看出他也是一个内功深厚的高手。内功修为虽然比不上龙海,但也算得上一流。不禁更是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大内高手会出现在醉乐城,难道他们是组团来喝酒的吗?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后,在场的闹事者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冯不同见那令牌上刻着朱红的监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像那些衣着华丽的人都认识这令牌。 那个有一个厉害的爹的张公子都不禁颤声说道。 “楼上是福公公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没有理他,便转身关了门。 那些堵在门口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街道不久又恢复了畅通。 他们似乎很怕得罪那个叫福公公的人。 就连张公子也只能望一望楼上昏黄的烛光,然后叹气回家。 只有那个农夫走上前,将老牛交到了伙计的手上,而伙计却以牛太老为由,只给了几十个铜板,便催促他快走。 他不敢跟那些人讨价还价,只得苦着脸捧着这点钱,看着牛被拖走。 当牛被带进了店后,他也只好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要走时,右肩又被人一拍,他以为又是那个古怪的青年人,便不想搭理他。仍是径直往前走,只是感觉到一阵风吹过。他的怀里似乎多了个东西。 他伸手往怀里掏,掏出了一块十两的银子。他一下子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忙转身往回看。却没有在看到那个青年。 他紧紧地攥着这锭银子,泪水从眼中流出,沉重地说了声“谢谢”,便抹了泪,大步走向回家的路。 《怒剑行》第六十四回 偷酒 从酒楼离开后,冯不同找了间小客栈住了下来。在一间房间里,吩咐伙计打了热水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便往木床上一躺。 他躺在床上曲臂成枕,算算时辰,已经过了四天,想要按时回去是不太可能了,索性先打好精神,应付可能发生的变数。 醉乐城突然多出了这么些大内高手,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而城中势力最大的便是曲家,而且曲家与皇宫也有联系。因此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便是冲着曲家来的。 宫里的人来找曲家多半是为了贡酒的事了。如果是合作,那曲家一定会把宫里的人接到庄里款待,除非是那些人不想在他那儿待。但就算这样那么曲家也应该会派人守着他们。就算功夫没有他们厉害,但是出于对皇室的尊重还是应该要准备的,可是出来清场子的人竟不是曲家的人。 难道他们之间有矛盾?又或许他们这些大内高手自信武功了得,瞧不上曲府的人所以没有安排他们。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些高手和曲家的关系,索性便不去想了。反正不管怎样也要把曲家的酒偷到手的。于是打了个哈欠,早早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冯不同便到曲家庄的外面转了一圈。 曲家庄位于醉乐城西北处,庄前有一条长乐街,早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两只镇门的大石狮子蹲在庄前,四双圆铃一般的大眼睛直钉钉地看着路上的人。要是谁晚上喝醉了不小心逛到这里,看着这四双眼睛都可能吓出病来。 府门开着,四个下人模样的人分别站在两边。 冯不同在四周转了一圈后,便躲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一抔黄土’给他的已经泛黄了的地图,见上面所绘与自己所见相同。便悄悄溜回了客栈。 为了图方便,当天晚上,他用剑将白色的床布割了四四方方的一角,刚好可以遮面用。随即又试着将那块白布套在头顶,用手指沾了沾茶水,然后在眼睛处轻轻抹了几下。取下来时,便对着白布打湿的地方刺了两个窟窿。 随后又戴在头上试了试,感觉挺合适,便把这个绝对不能叫合格的头罩揣进怀里,又将‘织死剑针’用一条长布裹着,缠在腰间,随后大大方方地出了客栈。 一路上他想要是夏芸见了他这样一定会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他对飞烟的愧疚感一时间高过了对夏芸的爱,但是恢复平静后他还是会想夏芸多一点。如果飞烟是他内心深处的遗憾,那夏芸便是他身边的幸福。 毕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既然选择了芸儿,便不能辜负她。就算对飞烟还是念念不忘,但毕竟我们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他觉得自己变得敏感多了,在想起夏芸时不自觉又会想起飞烟,想起飞烟时又会不自觉想起夏芸。原来感情世界这么复杂,这让他有些怀念当初和逍遥子一起的日子了。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曲府外围。冯不同收拾好心情,套上了白头套,把两个眼睛对正后,便纵身一跃,轻松跳到了围墙上。随后又轻轻落到院内的草地上。 刚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三条黄黑色的大狼狗,一动不动地倒在路边。狼狗脖子上各系着一根一指粗的绳子,绳子系在一座撞钟的横木上。只要一只狗被惊动,撞钟便会敲响。 冯不同不禁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想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会有条狗看院呢?好在它们死了,要不然这次潜入就得宣告失败了。 他走到死狗面前,见他们背上都有一道微微凹进去的掌印,像是一人所为,不禁心下一凛,心想如果真是一个人做的,那此人能同时出掌击毙这三条看起来比狼还壮的恶犬。那得速度与力道配合的有多好才行啊。 他不禁承认自己在拳掌方面做不到这一点,如果是‘酒空杀’,在力道上自然胜过他但是却没有他这样的迅速。 虽然明知道有个高手也潜入了 ,但想到自此之后,曲家的防备一定会更严,以后想进入便更难了。 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冯不同只好硬着头皮,向地图上标注的地窖奔去。 … 一路借着周围建筑物的遮掩,冯不同顺利地来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位置。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一路上总能见到倒在地上的曲府下人,不过曲府的下人并没有死,只是被人打晕了而已。 看来这个人并不心狠手辣。 当他来到地图标示的地方时,眼前所见是一座简陋的石屋,石屋三面密不透风,只有前面有一道石门。石门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大门口四个下人晕倒在地。 按照‘一抔黄土’说的,这个地窖藏了曲家所有的名酒,其中随便一坛放在外面卖都是天价。可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只派了四个人驻守,也未免太松懈了。这样的防卫不禁让他觉得高估了曲家。 可他还是不敢大意,毕竟那个先他一步混进来的高手的目标看来也是藏酒,他此刻进去势必要和他碰上。可是曲府巡逻的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发现入侵者,没有时间等到他出来后再进去了。 冯不同只得全神戒备,侧着身子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背后一道微光透过门缝从外面射进来。 冯不同隐约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架能插四根蜡烛的烛台孤零零地放在墙角。 他取出火折子将火点燃,火焰随风摇曳,将整间石室照的格外的亮。他看得到室内四个角落都安置着这样的烛台。除了这些烛台室内空无一物。 以前跟着神剑子时了解过一些关于密道机关之类的知识,像这么简单的机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冯不同决定将每个烛台都摆弄了一下。可当正在摆弄西北角的蜡烛时,脚下的地板突然抖动个不停。他忙吹灭了火折子,闪到墙角的阴影处。就在这时那片地板突然缓缓打开了一道大大的正方形口子。里面露出了一道人影。 冯不同透过门外射进来的微光隐约可以看出他头上罩着个黑头套,同样露出两个窟窿,可怎么看都比他的要正式,一定是找裁缝师傅定作的。 那人缓步走出地板,一身黑色夜行衣也暴露在冯不同眼中。他背后背着一个黄色锦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那人左脚刚刚踏在地板上,眼睛便朝冯不同藏身的黑暗处望去。冯不同与他目光刚一接触,心里不禁打了颤。感觉那人的内力似乎还在那个大内高手之上。 只听那黑衣人笑道:“能将呼吸控制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地步,想必阁下也是个高手了。为什么不敢出来一见呢?” 冯不同知道藏不住了,只得回答道:“我不过也是个偷酒的人,只要阁下不要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黑衣人听后笑得更大声了。 “原来是同行啊。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 他说这话时,右手轻轻抬起,朝着冯不同所在的地方拍了过去,一道细若游丝的掌气缓缓飘到冯不同面前。 好在冯不同早有提防,周身释放出一阵无形气场,感知到了掌气,才轻松避开了。要不然必定中了这无声的一掌。 那一道掌气打在他身旁的石壁上,竟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一指节深的掌印。 冯不同看着这道掌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哪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发出这么雄厚的掌劲呢?他的武功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黑衣人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感叹的时间,见一招落空后,又瞬间飞出三道掌气,三道掌气呈品字状飞向冯不同。 冯不同来不及对掌,掌气便已临身。他只好往地上一扑,才避开了掌气。 那些掌气同样打在石壁上,可是再也没有第一掌那样深了。 冯不同瞥了一眼,才不禁放下了心。 看来他那第一掌虽然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全力一击,虽然无声,但也不过是因为这可能是他的武功本身的特点,而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多么的惊人。 他还是有机会打败他的。 想到这里,冯不同正准备反攻,却听屋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似有人从外面跑了过来。 那阵脚步声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呵斥声。 “那个毛贼竟敢来曲家撒野?” 冯不同心下纳闷,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正回想时。石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穿破旧的棕色衣裳的中年男人,挡在门口,伟岸的身躯被月光射在室内的地板上,影子拉的很长。 冯不同一看到他的脸,吃了一惊。这一嘴胡渣子的大汉不是‘酒空杀’又会是谁呢? 《怒剑行》第六十五回:旧敌开新战 森冷的月光照进漆黑的石室,‘酒空杀’的眼睛在看到黑衣人背后的锦盒后变得比月光还要冷了。 他厉声喝道:“曲家的美酒岂是你等毛贼能觊觎的。早点放下,本爷拳下还能留你一命,要不然。” 说着,他捏紧了拳头,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交击的响声。 一阵寒风吹来,整间石室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冯不同见他堵在门口,一动不动,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完全放在那个黑衣人身上,想要趁机夺门而出。 就在此时,‘酒空杀’凛然一扬眉,右拳挥出,一股霸道拳劲,在空中摩擦出呼呼风声,直直打向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轻轻挥出右掌,瞬间打出三道轻柔的掌劲,将那股霸道拳劲抵消在半空中。 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回到原处。 ‘酒空杀’冷冷地道:“轻巧而不失雄浑,好掌法,你值得我尽力一杀。” 随即真气灌注全身,两臂一震,周遭便激起一阵微风。 看到‘酒空杀’动真格的了,黑衣人却沉着嗓子粗声说道:“杀手榜排名第九的男人,果然不一般,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毕竟只是拿了一坛酒而已。你不必将你名震天下的武功用在对付一个偷酒贼上吧。” ‘酒空杀’粗犷一笑后反问道:“朋友以这般身手来偷酒,可有玷污了你的武功呢?” 不等他回答,‘酒空杀’便高声一喝,声音将附近的瓦房上的瓦也震得一抖。随即便铁拳如雨般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身影飘忽不定,试图避开了他一道道拳劲。但拳劲密如雨下,丝毫不断绝。就算他不断挥出掌劲相应,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衣服上仍现出了道道裂痕。 冯不同见他们攻的猛烈,心中一面提防黑衣人找他当挡箭牌,一面又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如果出手,用剑一定能打出去,但是身份也就曝光了,今后不仅偷酒会很麻烦,而且能不能在醉乐城待下去都是个问题。如果不用剑,却也知道拳掌上占不了多大的优势。 心中正寻思着,突然从‘酒空杀’背后传来一个男子嚣张的叫声。 “你不是要去茅房么?怎么来酒窖了。庄主还等着你的意见呢?” 冯不同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酒空杀’如此不客气。看来他似乎在曲府并没有什么地位呢。 拳风渐渐放缓,随后‘酒空杀’用气愤的语气骂道。 “杂碎,狗仗人势的东西,你把她当庄主吗?看到她被那个死太监领着一帮人欺负,你们有站在她这边么?跟着她那废物哥哥一起欺负她。还敢监督我。” 他越说越激动,致使真气一时运行不畅,拳劲的气势减了半分。 黑衣人抓住机会正要反攻。却听那个男子用明显弱下来的气势威胁道:“你不要横,福公公还在大厅呢?我家爷跟福公公合作,这是对曲家最好的抉择了。你放尊重点。庄主会理解的。” 听到福公公这三个字,黑衣人身形一滞,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估计是担心这个高手赶来,更是不遗余力地发起攻势来。 他身形一晃,便来到‘酒空杀’跟前,双掌连动,气势更甚方才,如果刚才出掌如风,那么现在出掌则如电。 他不等‘酒空杀‘打来,像是已经预料到下一招一般,先封住了他的后招,逼得他难以施展,开始步步后退。 这时他也看清楚了他身后站有十来个曲府的下人。一个尖下巴的青年男子站在队伍中间,俨然是这群下人的头头。 那些下人们看着他们打的如此激烈,都不禁看呆了。唯独那个尖下巴男子见酒空杀被制住了,又恢复了刚才的傲慢嘲笑道:“江湖上混的果然没有朝廷上的厉害,什么天下闻名的杀手,连个偷酒贼也抓不住,真是丢脸了。还是让那些大内高手来收拾这些毛贼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哎呦一声,托起自己的腮帮子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腮帮子肿了起来。 “暗器打小人最合适了。” 黑衣人嘴唇微微动了动,小声说道。 他见府里的人似乎起了内讧,而且这下人居然根本不尊重正在为府里挽回损失的人,厌烦这种小人行径,于是出了手。 这声音夹杂在他们拳掌激起的风声中,不是练武的好手是听不出来的。 冯不同暗暗惊奇,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掏出暗器,可是他的确打出了暗器。这人在面对‘酒空杀’这样的高手居然还能抽出手对付别人。恐怕实力还在‘酒空杀’之上。 ‘酒空杀’哈哈大笑道:“打得好。” 刚说完,便一个跨步,奔到他的近前,右拳灌满内力,一拳直击胸口。 拳上隐隐可见气息流动,要是正面挨了一拳说不定真的骨碎魂消了。 黑衣人不敢大意,忙出双掌抵挡,双掌合成一道雄浑气劲,向他打去。 双掌与单拳隔空相对,再次激起一阵飓风。 ‘酒空杀’身子向后一仰,朝着天上吐出一口血来,而黑衣人却没有受任何伤,只是微微后退了半步。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本就势均力敌,酒空杀根本就不可能以一只手对抗他双掌全力的一击。 可就在此时,黑衣人系住锦盒的背带突然断裂,锦盒向下坠落。‘酒空杀’突然扑向锦盒,再次灌力于右拳,发出一道气劲攻向他胸口,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黑衣人只能眼看着他将锦盒抄在手上,挥手打断了那道拳劲后,急忙发出一道柔掌打向他。 他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什么,要是被他得到了,要对付他便很难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锦盒碎了。原来‘酒空杀’将锦盒放在面前抵挡了。 锦盒变成无数片碎纸,在风中飞舞,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高粱红的酒坛碎片和无数滴白色液体。 石室内飘荡着一阵醉人酒香,可这只使黑衣人感觉到了不祥的味道。 冯不同虽然担心酒空杀喝到酒,但是心想都已经快要洒在地上了应该没有什么用了吧。再说了这应该不是‘黄泉醉饮’所以不可能让他的‘我醉无敌’发挥到极致。 可是在无意中看到了一块酒坛碎片时他不禁傻眼了。 那上面只有了一个黑色的‘泉’字,但是这意味着什么,根本不需要解释。 当初只是喝了一小杯就有那样的威力了。如今要是喝了一整坛,那还了得。 冯不同真想骂那黑衣人为什么偏偏偷这种害人害己的酒。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他本来还指望酒能洒一地,他一滴都喝不到。可是‘酒空杀’气沉丹田,猛地朝着空中的酒水一吸,那些酒就迅速钻到他的嘴里。 冯不同没见过居然还有这一手,不禁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要是他去耍杂技肯定会成为一介名人,不禁哭笑不已。 ‘酒空杀’用手指抹了抹掉在嘴外的酒,又将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 “虽然很感谢你教训了那个狗奴才,可是曲家的东西,不能外泄。居然妄想偷取那种酒,更是不能放过了。” 不知不觉间,红晕爬上了他的脸颊,他一摆手,打了个嗝,道:“再见了,小贼。” 《怒剑行》第六十六回:联手 只见‘酒空杀’双臂一张,两拳齐出,一股庞然巨力使得整间石室微微晃动。 黑衣人伸掌以对,可一时大意,没有用全力,却被那股巨力逼得向后连退数步,后背撞在墙上,整个人被这股霸道的气劲压得喘不过气来,呼吸声十分沉重,感觉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冯不同因为见识过他用这招,所以一出手便用尽了全力。虽然也是被逼到了角落但并没有黑衣人那般危险。可他知道要是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接触了这气劲后,便感觉到他比以前还要强上了不少。而且见他虽然脸涨得像猪血一般红,但过了这么久仍没有一丝想要吐的迹象,不由得更加担忧了。 黑衣人似乎也觉察出了这点,他扭头看向冯不同,流露出求救的眼神。 冯不同见了,心想论单挑,他就算用上剑也未必能将现在的‘酒空杀’打败,更何况在还不清楚黑衣人的身份前,贸然暴露身份也是一种危险。只得与他合作才有可能逃出生天。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酒空杀’的‘我醉无敌’虽然厉害,可是却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如果一击不能败敌,想要出第二招时便得等上一段时间。 就在酒空杀一拳打出,想要在出第二拳的空隙,冯不同和黑衣人同时提起一身内力,冲向酒空杀。 只要将酒空杀逼退到门外,他们就能逃出去了。 黑衣人略一提劲,几乎在同时挥出了六道掌劲,分别攻向他的脸,双肩,胸口,两肋。 他左手呼呼有风,右手却是飘渺无声,竟是同时运出一刚一柔两种劲道。 冯不同似有所悟,从地上捡起几块酒坛的碎片,分别以刚柔两劲打向“酒空杀”的要害。 ‘酒空杀’见一击并没有占多大上风,这种事从他出道以来还从未发生过,不禁激起了好斗之心。于是摆了一个马步,将右拳贴在肋下,再次缓缓聚劲,准备再发。见六道掌气与数块碎片打了过来,便以左拳抵挡,左臂虽然只凝聚了微弱的内力,但是凭着铁一般的胳膊,竟也生生将那些掌气挡了下来,并弹开了那些碎片。 以刚对刚,“酒空杀”稳操胜券,但是右臂一遇到柔劲,便感到宛如打在棉花上,无力可发。臂上衣袖瞬间裂了数道口子,鲜血缓缓流下,滴在地上。 就在这时,冯不同两人已奔到他跟前。四掌齐出,向他头顶打去。 黑衣人双掌飞舞如穿花蝴蝶,刚柔双劲竟忽左忽右,漫天掌影圈住“酒空杀”周身,却是封而不攻。 冯不同也有样学样,以指做剑,刚柔相济,连连发招,招招只攻要害。 ‘酒空杀’敌了六掌,七指后,被冯不同点中膻中穴,但他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右拳瞬间向上挥出,如潮气劲扑面而来。 两人想要抵挡却是慢了一步,被那股巨力带着,飞出老远,重重地砸在了墙上。石壁都留下了深深的裂痕。 两人颓然倒地,精神一阵恍惚。等到清醒时,‘酒空杀’已奔到跟前,提起如铁柱一般的双臂,朝着他们的头顶按了下去。 《怒剑行》第六十七回:低头的曲素柔 冯不同知道命在旦夕,右手不自觉紧握住缠在腰间的‘织死剑针’,正要抽出时,却见‘酒空杀’涨红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就像要吐了一般。 饮了‘黄泉醉饮’后尽力压制的副作用,就在勉强挥出第二拳后再也难以抑制,爆发了出来。 黑衣人见状不由分说,双掌齐出,掌势生风,却没有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攻向‘酒空杀’的要害,只是向他脚下的地板攻去。 虽然地板是由几寸厚的砖块铺成的,却在黑衣人的掌气下震碎,飞扬,裂为无数碎块打向‘酒空杀’。 ‘酒空杀’气恼不过,连连挥臂,将那些碎块挡开,但挡开了碎块后,却再也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 他想要去追,可体内一阵沸腾,再也压制不住‘黄泉醉饮’的副作用,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兀自调息起来。 冯不同和黑衣人趁着‘酒空杀’被碎块骚扰的时候,便匆匆奔出了石室。那几个曲府的护卫又岂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连拦都不敢拦。只是一个劲的大叫恐吓。 黑衣人心知庄内来了大内高手,他也不想多纠缠,也不管冯不同,一个人正准备从来路逃跑时。 突然听身后冯不同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阴寒,远处突然飞来一道掌气,直逼他的后背。那道掌气来势太快,而他身上带伤,行动缓慢,避不开了。 就在他认命准备硬挨这掌时,身子突然被人从右面推了一下,那道掌气紧挨着右肩擦过,无声落到附近的墙壁上。 远处一队人马持着火把,簇拥着三个人急急赶来。那三人领先的一个是身着黄色华服容貌艳丽的中年美妇,她像箭一般奔了过来,而后面一个人高马大的黄衣男子却和一个身着朱红官服面容俊美,没有胡子的中年男子并排走着,两人一步一步缓缓走着,对酒窖正发生的事,好似一点也不着急一般。 黑衣人来不及对冯不同道谢,目光只在看到那道朱红身影后,便轻轻说了一个‘走’字,便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走了。 等到那中年美妇赶来时,他们早已翻墙逃远了。而那中年美妇也无暇管他们,只是匆忙跑到石室,见‘酒空杀’正坐在地上调息,快步走上前去,见他脸色起初比那红衣男子的衣服还要红,调息后,脸上红晕渐渐减退,变得平常。 待他脸色恢复后,那妇人不禁埋怨道:“不是说叫你不要用喝那酒了吗?怎么不听呢?难道刚才那两人的实力连你也应付不了吗?” ‘酒空杀’一副做好事未遂的失落,不敢看她,眼光瞥向旁边,粗声道。 “抱歉,连两个小贼也没抓住,还浪费了你一坛酒。我现在这状态也帮不了你了。” 中年美妇生气地看着他,正要说话,那个黄衣男子和红衣男子已经走了进来。 黄衣男子看了‘酒空杀’一眼,笑着对美妇道:“素柔啊,素柔,福公公还等着你的答复呢?你就同意了吧。既然皇上不允许任何人和他分享同样的东西。身为人臣又怎能违背呢?你说是不是。” ‘酒空杀’捏紧了拳,眼睛瞪着他,冷哼道:“什么时候皇帝给你封了官吗?人臣人臣叫的真好听。” 曲长乐,曲素柔的哥哥,眼前的黄衣男子,也是冷笑了一声后,没有理他,只是对着曲素柔道:“素柔,你快答应福公公吧,只有顺从皇上,对我对你,对整个曲家都是最好的选择,你难道还敢违抗圣旨吗?” 曲素柔咬了咬红润的嘴唇,回想皇宫里的人来了快三天了,就因为皇帝突然发出一番“唯美酒与美人不能共享”的感慨,便要曲家以后只能将所有上品的酒都进贡给皇宫,本庄不能私留。这在她看来太不讲理了。曲家祖祖辈辈都既不耽误上贡,也不会打破自己享受的权利。 酿酒的人喝自己酿的酒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但皇帝一句话就能让这事变得不正常。 她本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每天喝惯了那种层次的酒,喝其他的酒,对她这个善于品酒的人来说,打击挺大的。可她明白违抗了皇帝的意思,整个曲家都可能不保。皇上既然派来手下武功最厉害的太监来找她谈判,摆明了是在警告她逼她同意。 如今哥哥看上去已经被分化了,而千里跑来帮她的他也是功力受损。她知道就算他的状态稳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想要胜过这些人,恐怕只有动用‘我醉无敌’了。 可每次用了那招都会伤害他的身体。所以她一直都不希望他用。她本来就只有同意这一条路吧。毕竟她面对的是皇上,而她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而已。在皇权面前,她没有选择。 就在这时门外那堵被掌气击中的墙壁上,突然露出一道掌印,掌印由浅变深,墙壁碎屑纷纷下落,最终将那堵墙打穿了个洞。 站在外面的人不禁为这一幕场景瞠目结舌,而靠在门边的曲长乐伸头向外面瞥了一眼,不禁连连弯腰低眉,对着身边的红衣人赞叹不已:“福公公果然神功盖世,论掌法天下恐怕无人能及了吧。” 福公公将自己的手掌伸出,欣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笑道:“只是尽力效忠皇上罢了。排名什么的太俗了。曲庄主,你的答复呢?” 曲素柔也到外面看了一番,见他露了这一手,知道抵抗只是枉然。只得低声同意了。 “酒空杀”哼的一声,一拳打在地板上,惊起一阵碎屑,飘荡在空中。 《怒剑行》第六十八回:偷酒的朋友 半夜三更,街上寂静非常,冷风流动中,两道身影在月色下快步疾行。 黑衣人引着冯不同来到一间气派的客栈后面的大树下,摘了面罩,月光下现出一张英俊秀美的脸。 “刚才多谢你啦。” 他微微一笑。 冯不同见他摘了面罩,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于是也把面罩摘了。 “不用道谢,不救你可能凭我一个人也出不了那里,说起来要不是你恐怕我早死在‘酒空杀’的手上了呢?” 黑衣人摇了摇头,否定了冯不同说的话。 注视着他道:“依我看你的实力不止如此。” 没等冯不同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你有去处吗?” 冯不同心想这里离他所在的客栈只隔了几条街,不一会就能到,便说道:“有。” 那人便点了点头,道:“我就住在这间客栈里,还有几天才走,明天中午,我会在大堂喝酒,如果你明天有空,可以来和我喝一杯。” 冯不同不露声色道:“这样好吗?你我各自不知底细,请陌生人喝酒未必是一件好事。” 黑衣人拍了拍胸,道:“只要你敢来,我就敢请你。毕竟你我算是偷酒的朋友嘛。如果你还想偷酒,我们可以一起的。” 冯不同听了重复道:”偷酒的朋友?” 黑衣人笑着嗯了一声,道:“你我何必知根知底,萍水相逢的友谊跟萍水相逢的爱情一样别有滋味嘛。” “友谊?”冯不同小声重复着。 从小到大自己的朋友少的可怜,可以说就只有飞烟一个也不为过。但如今对于岚的感情也不能简单的归入友谊。所以属于他的友谊似乎从来没有过。现在突然有这么个人想交他这个朋友。他的心也起了异样的跳动。那是一股别样的温暖。 黑衣人点了点头,抬头望天,见月亮已经落到西边,天色不早了。丢下句“明天这里我的酒等你”,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自己脱了夜行衣,转身向客栈前门走去。 冯不同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衣着华丽讲究,像是富家子弟,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干偷酒这么不体面的事。 这时他又不禁想起了‘一抔黄土’,这个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人物居然会因为贪一口酒派他不远万里来这里。虽然嘴上说是锻炼,可他怎么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收获。 脱了夜行衣,回到了客栈后, 冯不同躺在床上,不禁回想着自己这一路的收获。 在对战唐三爷时,明白通过气势制造胜机,在对战‘老八号’时,能够暂时运用气势了。 冯不同进一步回想着与老八号的一战,突发奇想要是将气势运用在剑气上,那不是便更进一步了。 这时他又突然想到以前神剑子对战酒空杀时,酒空杀的身形看上去变得比平时要缓慢得多,心想可能师父早已到了将气势运于剑上的地步。而这正是他与他的差距。 这几次战斗虽然他侥幸取胜,但主要靠的是兵器的锋利,身手的敏捷,而在剑气方面,却仍有可以突破的空间。能放出像对抗八号时,那样力挽狂澜的一剑却并不容易。要是剑气与气势更加配合,那一定能取得突破。 心有领悟后,冯不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已是日晒三竿,想起与黑衣人的约定。不禁迷惑了。 自己对他根本不了解,也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去了,岂不是自己往坑里跳吗? 可是想起了他叫过他一声朋友,自己还不曾有过一个朋友呢。如果他真的是想交他这个朋友呢?就算是萍水相逢,但看他还算顺眼,能与他不相互猜忌,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倒也挺有江湖味道的,不禁又心向往之了。 想来想去,寻思目前不清楚曲府的状况,那个红衣人可能便是那个福公公,虽然只是露了一掌,但是总觉得其实力是目前为止除了爷爷和龙海之外最厉害的一个。绝对不是他能单独应付的人。反正跟芸儿的‘五日之约’已经不能实现,还不如跟他合作把酒盗出来,也好对爷爷有个交代。 于是便决定去赴会。 正要下楼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锣鼓声,从窗外一望,见四个黑衣人抬着一顶朱红大轿从门外走去。周围围着六个同样衣着的黑衣人,后面站着八个看上去像是曲府的家丁模样的人,正敲锣打鼓地欢送着他们。轿子边上站着一个黄衣男子,正是那日和他并肩的那一个。 冯不同一眼望去,轿子里那个红衣太监正悠闲的正坐着,一直没朝窗外看一眼。但在经过他的床边时却下意识地抬头向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好在冯不同反应快,躲到窗帘一侧,才避过了他的目光。 冯不同吓得一身冷汗,不知道这太监到底是知道他的存在,还是只是偶然的一瞥。反正一瞥之后便没有再看了。不过想到这人走了,盗酒便容易了许多。 等他们走远之后,冯不同才走下楼。走了三条街,经过一个僻静的巷道,正要往黑衣人所在的客栈走去,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伸手向他头部太阳穴拍来。 《怒剑行》第六十九回:意想不到的人 冯不同心下一惊,连忙闪到一边,转身正要回击对方,可看到偷袭者时,打过去的拳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那“敌人”身着一身绿衣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双明亮如同星月的双眸一眨一眨。竟是夏芸。 冯不同突然见到她,又是惊喜又是迷惑,愣愣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夏芸双手将冯不同伸过去的右拳握在手心里,慢慢走近前,笑道:“还说呢?你不是说五天后就回来吗?我见你没回来。只好自己来了啊。” “对啦,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害臊的丫头,硬吵着叫我来找她的情郎,真是离开一天都不行啊。” “一抔黄土”从夏芸的身后绕了出来,轻轻摇着脑袋说道。 冯不同虽然猜到“一抔黄土”一定陪着夏芸一起来了。可是见到后,仍是难掩激动,亲热地叫了声爷爷。 “一抔黄土”以笑容回应,没有说什么。 夏芸嘟起一张樱桃小嘴歪着头看着爷爷,扮了个鬼脸,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头儿,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要孙儿帮他偷酒喝。” “一抔黄土”听后,挠了挠头,笑着辩解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是历练吗?” 接着话锋一转,对冯不同道:“对了,你既然没按时回来,是被谁阻挠了吗?不会是刚刚走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吧。” 冯不同收拾了一下心情,给他们讲了昨天盗酒时发生的事。 一抔黄土听了关于那个黑衣人的描述后,不禁暗暗摇头。 冯不同见状,忙问道:“爷爷,你知道他是谁?” 一抔黄土笑道:“如果他是你的敌人。既然他请你去喝酒,你敢不敢去?” 冯不同还没有回答,夏芸便先抢着回答道:“现在局势已经够紧张的了,还喝什么,还是快点走吧。” 冯不同不理解局势紧张是什么意思。 夏芸看着他,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朝着他的头轻轻一点,道:“还说,都怪你。” 冯不同越听越迷糊,正不解呢,“一抔黄土”插嘴道:“唐三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知道你在这里,已经带着一批唐门的人往这里赶了。而且方圆十里都已经被封锁住了。还好来时被我看到了,我们先他们一步跑来找你。要不然现在迎接你的就是唐三了。” 夏芸冲着冯不同笑道:“感谢的话先不要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说罢牵着冯不同的手,就要走出小巷。 冯不同笑着摇头道:“来不及了,唐三已经进城了。” 说罢,将手往外一指,只见唐三爷同几个唐门高手身着便装骑着几匹高头大马在一家气派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冯不同看了那客栈一眼,愣了一下,嘀咕道:“这不是那黑衣人待的地方么?” “一抔黄土”见他眼神闪过一丝失望,道:“你现在猜到他是谁了吧。” 跟唐三爷认识,而且还有那般既刚又柔的掌力的人。除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唐牧,冯不同也想不出谁了。 但他对他邀请自己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自己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身份,那他应该不会是为了抓他才约他只是想单纯的喝一杯而已。 可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他也明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喝酒了。 他只得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真是敌人。本来还以为可以做朋友的。” “一抔黄土”拍了拍他的肩,道:“别沮丧了,既然没有深交便不用惋惜。” 夏芸问道:“那是谁?” 冯不同说了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抔黄土”道:“没想到看到你的接班人了。你难道没有打算收他当个徒弟的想法吗?” “一抔黄土”摆了摆手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好啦,好啦,一点小事老是抓着不放,这样我可就认为你不可爱了啊。“ 夏芸轻轻哼了一声,拉着冯不同的胳膊道:“谁稀罕你怎么看了。只要我家小冯子觉得我好就行了。” 冯不同见她这般亲热,要是以前一定满脸绯红了,可是因为几天没有见她,如今倒也觉得挺享受的。倒也没有说什么。可是越是开心的时候,飞烟就会冒出来。这让他心里不免觉得对不住夏芸。 “一抔黄土”见这对情侣大难临头还不忘秀下恩爱,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正色道:“行了行了。等离开了别人的包围再亲热也不迟。难道你以为我们能够轻易逃出去了吗?在这样磨蹭,不被唐门的人抓住才怪。” 夏芸松了冯不同的胳膊,却仍牵着他的手,充满担忧地看着爷爷。 “有您老人家在,区区唐门又算什么呢?不过咱们的确应该早点走了。可我们的马匹还停在他们的客栈里。你说我们要怎么走呢?” “一抔黄土”佯装生气,也不看她,眼睛望着头上的天,道:“谁叫你非要选这家最气派的住下呢?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吧。” 夏芸忙离了冯不同,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讨好道:”老爷子,你就别计较了。你也不是觉得那里的床睡的很暖和,饭菜也合口味吗?还是快点把那两匹马儿牵出来吧。这绝对难不倒您老人家。“ “一抔黄土”侧过头看着她,道:“这回想起你爷爷了。自从见了他,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也在呢?“ 夏芸劝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孙儿辈的人吃醋呢?叫外人知道了也不怕笑话。” “一抔黄土”笑道:“好啦好啦。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你以为现在靠近那间客栈很容易吗?虽然目前只见了几个唐门的人。但是我敢肯定,这醉乐城已经被他们暗地里封锁的死死的,只等我们出去了。” 夏芸道:“老爷子,凭你和小冯难道还怕那几个唐门的人?他们要是发现了咱们,打出去不就行了。” “一抔黄土”摸了摸肚子,一脸为难道:“我现在肚子里的酒虫一直闹腾不停,恐怕打不了架啊。” 夏芸笑着啐了他一口,道:“呸,就是贼心不死,还想着偷酒的事。” 冯不同见这个天下第一杀手这副模样也是哭笑不得。但是心想既然来了。的确不尝尝那上品的美酒倒也是过不去。于是也默许了他的胡闹。跟着他一起往曲府溜去。 《怒剑行》第七十回:进贡 三人从小巷走出后,慢步往西北方行。一路上总能碰到几个行人,无意地朝四面张望。还好他们躲得早,才没被他们发现。 冯不同没想到唐门这么快就渗透进来了,要是唐门之人倾尽全力来抓他们,就连“一抔黄土”想要逃都不太容易。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夏芸。 目前只有找个地方避一避才行。虽然知道曲府目前一定正严加戒备,但那些守卫倒还容易对付。 在到曲府外围的路上,冯不同跟“一抔黄土”介绍了一下庄内的情况。但他却并不在意,只是说等下跟着他就行了。 冯不同见他似乎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放了心。倒是夏芸偏要摆出一副不信任他的样子,跟他斗斗嘴。 转过一个角落便看到了曲府的大门前两个显目的石狮子。 冯不同跟一抔黄土商量要不要等到晚上再动手。可一抔黄土却坚持现在就走。 于是冯不同只得听了他的。 三人正准备动身,却见曲府大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棕黑色骏马从府内奔腾而出,骏马的后面拉着一辆木车,木车上坐着两个黄衫汉子其中一个正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骏马,而他们的后排则摆满了十几只锦盒。锦盒上面都写了朱红色的“贡”字。 “一抔黄土”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上贡啊。难道是因为那个死太监。” 冯不同趁机问道:“爷爷,那个福公公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他?” “一抔黄土”点了点头:“恩,当年我在皇宫时也曾跟他交过手,那个死太监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功力如何。” “一抔黄土”像是颇为感慨得说:“十年啦。我也越来越老了啊。” 夏芸见他眼神中有些失落,看着他那快要掉光的头发,为了逗他高兴,忙笑道:“你那有很老嘛。你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嘛,身子骨比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还硬朗呢。” “一抔黄土”笑了笑道:“也是。” 随后因年老而带来的忧虑也烟消云散了。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夏芸知道虽然他平时很乐观,但一旦想到一些悲伤的事便会沉浸其中,很久,很久。 当初,他将她救出,跟她讲他和她奶奶的故事时,他那张脸上有十多天都没有露出过真心的笑容。 明明是个老人家了。为什么还这么执拗呢? 抱着过去,回味不已。是因为只有过去的那一段光阴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吗?其他的时候跟它比起来什么也不算? 夏芸隐隐可怜这个痴心的爷爷,但也为奶奶能喜欢上这样的男人感到欣慰。 看着一辆辆相同的马车接二连三地从远处经过。“一抔黄土”不禁疑惑道:“这数量怎么这么多?” 这时庄外的两个守卫望着那些马车,私下小声讨论了起来。 一个道:“二小姐这次真的太可怜了。不仅庄主的位置不保,连庄内珍藏了几百年的酒都上贡了。她还一口都没喝过呢。” 另一个道:“哎,小声点吧。大爷昨晚刚当上庄主,就把庄里的守卫换了个遍,像你我跟二小姐亲的,都被调来干杂活了。还指不定以后怎么样呢?咱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免得被别人听了传到庄主耳朵里,搞不好连这饭碗都要丢。” 那个丧气一般说道:“连可怜可怜二小姐都不行吗?” 另一个感慨地说道:“大爷好不容易掌权,怎么也要树立威信。如果你可怜二小姐,那不是跟大爷过不去吗?” 之后那人只是点头叹了叹气,便不再说什么了。 冯不同昨天从“酒空杀”的口中,听说过曲府的内讧,但没想到已经成为事实了。 “一抔黄土”听了那两个守卫的话后,挠了挠头:“看样子这次不太顺了。” 冯不同和夏芸齐声问道:“怎么了。” “一抔黄土”摇了摇手指,然后又往曲府一指,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于是等到那些马车都奔出后,三人绕到曲府的右侧墙根前,“一抔黄土”将他们二人一牵,一跺脚,便像飞鸟一般飞过了围墙,然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冯不同和夏芸被提起时只觉得如同坠入云中一般,身子空荡荡的。当着地时才晃过神来。 牵着三个人也能有这般的轻功,冯不同不禁暗暗佩服了一番。 抬头向远处一看,却见当初躺着死狗的地方,空空的,只架着一架钟。 或许是因为派送贡酒的原因,庄内的守卫也比昨天多多少。 三人躲过巡逻人的耳目,往藏酒的酒窖走去。一路上十分顺利。 来到酒窖前,众人躲在附近的一间平房旁,冯不同瞥见不远处的墙壁上露着一个掌印,掌印竟然贯穿了墙体。 不禁惊叹道:“好深的内力。” “一抔黄土”瞧了一眼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沉着声音,道:“这人的功力果然是突飞猛进啊。” 夏芸不明就里,叫冯不同解释了一番才明白原因。但却笑道:“老爷子,别装了,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过你?” “一抔黄土”也笑道:“虽然比我还差点,但是却很难得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见一个身着黄色华服的中年美妇和一个身穿破旧的棕色衣裳的中年男人并肩从远处走来,那男子朝着石屋前的守卫挥了挥拳头,像是在讲狠,那四个守卫便吓的跑了。 男子单手贴在石墙上,用劲一推,只见石门缓缓打开,推到中间才停了下来。 那女子率先进去,男子随后跟去。接着石门又被缓缓关闭。 冯不同猜出了那个女子便是曲家原庄主曲素柔可是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酒空杀一起进酒窖。有他们在里面,这次偷酒计划又泡汤了。要不改为抢,要不就得走了。 他只好寻求“一抔黄土”的建议。 一抔黄土看着石屋,淡淡地说道:“再等等看吧。” 《怒剑行》第七十一回:请贼帮忙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一抔黄土”见周围没人走动,便招手示意进去。 三人溜到石门前,冯不同将石门推开后,一抔黄土当先蹿了进去,夏芸跟在后面。 冯不同轻轻将石门掩上后,见他们已经打开了机关,一抔黄土已经先下去了。夏芸正在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 石阶呈阶梯状向下延伸,冯不同两人转了几个弯后,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酒香味。寻着酒香继续往下走了十几级台阶后,便到了底。 底下的空间十分空旷,比上面的石室要大一两倍。一眼望去,前面的三道人影格外显目。 酒空杀站在一抔黄土面前,不知何时已被点了穴道,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的。曲素柔就站在他的后面,两眼泪痕还未干。看样子刚被定住。 可“一抔黄土”却又绕过‘酒空杀’,替她解了穴道,更是劝起她来。 “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你能不能别哭了好吗?我不就准备拿你几坛酒吗?而且这里不是已经没酒了吗?我又没拿到,你伤个什么心呢?“ 冯不同两人走到一抔黄土身后,曲素柔也正整理好了心情,看见他们两人后,心知己方已然毫无胜算了。想到曲府竟然被人接连闯入,而自己更是为人所擒。特别是珍藏了多年的美酒又被运往京城,自己的亲哥哥竟然将她视为阻碍,联合外人逼她下台。顿时觉得万念俱灰,惨兮兮地道: “杀了我吧。” “一抔黄土”忙摇了摇手,笑道:“你我无冤无仇的,杀你干什么。我倒是还想问问你,这里这么多的酒怎么都没了呢?” 曲素柔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矮胖矮胖的红脸老头,虽然知道他武功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但是仍别过头,斜眼看着他。 “这是我曲家的事,阁下不必管。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快离开。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一抔黄土”还没有回答,夏芸见她为人所制仍是不为所动,想起自己深陷地牢时的痛苦经历,对她生出了一股同情,于是上前牵住了“一抔黄土”的手,劝道:“老爷子,我看这里也没有酒了,咱们还是走吧。” 冯不同见这周围除了西边堆了几个锦盒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也连连点头,劝他离开。 “一抔黄土”叹了口气道:“想我“一抔黄土”竟然连想喝一口好酒都不能,恐怕肚子里的酒虫要把我折磨个半死了。” 听到“一抔黄土”这四个字后,曲素柔似乎恍然大悟一般,顿时精神了不少,激动地问道:“您就是当年大闹皇宫的“一抔黄土”前辈吗?” “一抔黄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疑惑地点了点头,问道:“是我,怎么了吗?” 曲素柔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前辈,希望你能帮帮我,我知道要是你一定能帮到我。” 见“一抔黄土”三人听了一头雾水,曲素柔忙将近期曲府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讲了皇帝如何逼她运走所有的藏酒,并规定日后曲家不得藏酒,所酿的酒都得运到皇宫中去。 听到这里,“一抔黄土”一拍大腿,道:“好家伙,好酒都到他嘴里了。那还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夏芸头上降下三道黑线,劝道:“老爷子,注意点形象。不怕别人笑话吗?” 曲素柔变得更加高兴了,非要他做主,到皇宫让皇帝把命令改了。 “一抔黄土”听到这里,才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道:“曲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皇帝又不是我的孙子,又怎么会听我的呢?如果我用强力的手段逼他就范,虽然可能帮你一时,但得罪了皇帝,终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曲素柔见他说的有理,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才想出这样荒唐的主意。于是神情又变得低落了。 早在曲素柔的态度好转时,“一抔黄土”便解了‘酒空杀’的穴道,他见曲素柔的希望再次被打破,自己也无力帮她,只好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 “不过”,“一抔黄土”话锋一转,“既然皇帝是一时兴起做的这事,那只要等到他的兴趣淡了,在劝上一劝,说不定便行了。” 曲素柔见似乎还有希望,又抬头看向“一抔黄土”,道:“真的?” “一抔黄土”点了点头,道:“心思多变是皇帝的通病。搂在怀里的美人宠久了也会腻,想那美酒喝久了也会觉得没什么了吧。 “可不知要等多久啊。”曲素柔一脸忧愁,虽然就算等十年,只要心愿能实现,她也愿意等,可是对于这种没有承诺的等待,她却是一点也没有底。 “一抔黄土”冲着她笑了笑:“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前辈,就相信我吧。我猜不出两年,他就会觉得腻了。” 他又接着道:“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是否还能在当庄主。” 曲素柔难得笑了笑,道:“前辈说那里话,这庄主无论是由我哥哥当还是我当都一样的,我只是担心皇帝太霸道要将我曲家变为他的奴隶。只是对自己的成果自己不能享受而感到不满而已。” “一抔黄土”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提出,想在庄内待上一两天。 曲素柔爽快的答应了。 《怒剑行》第七十二回:进京 从密室出来后,曲素柔安排冯不同三人在自己的屋子里选了个靠近自己的房间住了下来。偶尔让酒空杀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三人几乎整天待在屋里,都感觉有些无聊。 夏芸坐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双手扶着床边,摇晃着双脚,冲着“一抔黄土”笑道:“老爷子,你怎么想起管这种闲事来了?我们的麻烦还没完呢?怎么还要帮她到京城去找皇帝麻烦呢?” “一抔黄土”坐在近处的一张椅子上,正吃着苹果,见她这么问,放下苹果,笑道:“你以为我进皇宫难道就只是为了她们吗?还不是因为当初见这小子跟宫里好像有些纠葛,要不然那些锦衣卫和绝龙山庄为什么都想要他死呢?” 他旋即转了个身,看着坐在旁边正盯着他看的冯不同,笑道:“你是不是也是怀疑过为什么绝龙山庄会买你为仆,后来竟又要杀了你?” 他点了点头,靠近“一抔黄土”道:“当初暗闯绝龙山庄时,败在龙海手下,龙海说我不该将功夫练得这么好。我一直都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似乎我似乎威胁到了谁?可我又会威胁到谁呢?” “一抔黄土”咬了一口苹果,道:“这恐怕也只有到皇宫里才能了解了。” 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还没停,男子粗犷的声音已经穿透了门板,传了进来。 “今天庄内来了几个唐门的人物,你们最好不要出去走动。” 接着没等屋内回话,那脚步声便远去了。 夏芸冲着屋外渐渐远去的魁梧身影作了个鬼脸,道:“对待客人这么没礼貌,搞得像谁欠了他什么的。” 冯不同知道自己杀了酒空杀的好友‘七弦先生’,他不太待见自己,要不是看在“一抔黄土”能帮助曲素柔的份上,他或许压根也不会理他们,甚至在找他算账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感念他为人重情义,所以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为唐门的人终于找上这里了,而感到有些不安。 “爷爷,他们……” 还没说完,“一抔黄土”便挥了挥手,笑道:“不用担心,就算那些唐门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在曲家放肆,以前曲家就跟宫里有联系,如今更是成了御用酒庄,谁也不敢冲撞皇帝不是吗?” 他刚说完,夏芸就笑着用食指划了划自己的右脸颊,然后指了指他:“你不就是一个么?” “一抔黄土”轻轻咳了几声,便岔开话题,道:“他们四处找不到我们,也不会在在这待多久了。既然他们今天惊动了曲家,看来他们的确是已经无处可找了。我看不如明天白天我们就借着曲家的马车走吧。量他们也猜不出护酒的居然会和偷酒贼合作。” 想到以前也只是偷偷摸摸地来曲家逛了一圈,如今竟然被当做座上宾招待,“一抔黄土”心里感觉美滋滋的,笑的脸颊红彤彤的。 当天晚上,等到曲素柔回来了,“一抔黄土”便把他的打算说了一遍。刚巧曲府还有最后一车酒要运到宫里。而且那几个车夫现在仍听她的话。于是曲素柔便让他们三人换上了车夫的衣服,载着最后一车的酒,吩咐了进宫后的一些注意事情后。只等着第二天便出发了。 不过冯不同听说那最后一车的酒便是‘黄泉醉饮’后,不禁问道:“那皇帝难道不知道喝这酒减寿吗?怎么这也要试试?” 曲素柔恨恨地道:“他想怎么样,我也管不了,喝死他最好。” 第二天,曲长乐听说被他妹妹押着不放行的最后一辆马车也终于上路了。在议事大厅里哈哈大笑,想着以后的荣华富贵,不免有些小人得志。 《怒剑行》第七十三回:疯龙传说 驾着载着几个锦盒的马车在山路上奔驰,冯不同和一抔黄土在前面控制着马车,而夏芸则坐在后面空出来的地方,看着远处高天上云卷云舒。 多亏了曲素柔的暗中帮助,这一路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出城时遇到守城的人搜查,可是一亮出刻有‘御令’的通行令牌,他们便忙放了行。 只是由于夏芸明艳动人,就算穿了一身布衣,仍难遮那如花似月的容貌,总不免被那些人瞧上瞧下,纷纷行注目礼。 向北行了十天左右,途中经过了几个县城,每次都能凭借着令牌被驿站里的人好好的招待。虽然舟车劳顿,但是倒也没有吃多少苦。 三人一路上欣赏路边风景,领略县城风貌,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十多天。渐渐离京城近了。 傍晚时分,月出东山,星光漫天。三人行到京城郊外的一家驿站,心中都松了口气。 只要休息一夜,明日就能进宫了。 三人下了马,冯不同见驿站前有一个拴马的柱子,于是牵了马车,准备将它系在外面。 里面正好走出了两个衣冠整齐的官吏,见他们亮出了令牌后,便帮他们把锦盒搬下来,却将马牵到了后面的马厩里。 冯不同不解道:“外面不是也能拴马吗?怎么牵到里面去了。难道还有贼敢在帝都附近犯案不成?” 其中一个官员回答道:“爷,您有所不知,最近咱们这郊外不太平啊。” 夏芸问道:“怎么不太平了?” 另一人见她长得漂亮,抢着上前一步,答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最近听说江湖上有名的杀人魔‘鬼刀疯龙’,将要来我们这里。” “鬼刀疯龙?” 冯不同和夏芸异口同声地喊着,其中包含的惊讶比起恐惧要更多。 “杀手榜上的第二人来京城干什么呢?”熊凋自言自语。 这时默不作声的“一抔黄土”终于开口了。 “那个半疯子喜欢四处游走,这次逛到京城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半疯子?” 冯不同曾听神剑子说过,他为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于是等到入房间休息后,便忙问道 “爷爷,你了解那人吗?” 夏芸也好奇道:“对呀,老爷子,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你就说来听听嘛。” “一抔黄土”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那人也是个可怜人。” “当初他本是北方边界的一介平民。可是有一年蒙古兵南下,烧杀抢掠,弄得他家破人亡,还好有一个高人救了他,才活了下来。可是他受不了打击,精神时而好时而坏。但那副状态却又合了那高人的一门绝学《鬼刀疯龙诀》。” “他当时意志消沉,生无所恋,几次想要寻死,都被那人救下。那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是因为自己不想为了练一门武功而发疯所以一直没能将它发挥到极限,但又不甘心让这么厉害的武功绝迹。于是硬逼着他练这套武功。” “他越练越疯,但武功突飞猛进,不到五年,便将那套刀法练到了极致。” “一抔黄土”又接着说道:“从那之后,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个叫‘鬼刀疯龙’的人。他发疯时,见人就杀所以人们都称他为杀人魔。不过没有人说起过他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记得那是十五年前,我还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他杀了名震天下的“七虹剑秀”,我见没人治得了他,本想替武林除了这一害。可是赶到的时候正值他清醒时,我叫他为那些人偿命来,他一点也没有反抗,我也不管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就下手要除他。正要结果他时,他突然发疯,刀法惊人。就连我也费了好些力气才降服了他。 可是等到他恢复正常后,他竟然哭了。哭诉自己不想滥杀无辜。可是自从拜那高人为师后,得知他是一个杀手。此后便时常被强迫着练刀杀人。一面怀着救命之恩,但一面又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总想自杀谢罪,可是为了报家破人亡之仇,他不可以死。他听师父说,只要将他的刀法练成,必能成万人敌。 练成之后,得知蒙古兵又在边境扰民,于是混入一支百人的军队,大肆屠杀。可是只杀了几十人,便失去了知觉。恢复知觉后,人却已经远离军营了。 往回走的路上,只见尸横遍野,其中既有蒙古兵也有老百姓。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发疯时不分敌我,杀光了蒙古人还没有缓过劲来,便一路走,一路杀。使一些平民遇难了。 他正想结果了自己时,却被师父出面制止。师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让他跟他一起在去杀人。他不答应,师父便要治他,他不是师父的对手,渐渐失去了知觉,清醒后,师父已经惨死在他刀下了。” “一抔黄土”说到这里,突然横插了一句:“我讲的口都干了,还不快给我一杯水。” 冯不同忙沏了一杯茶,递给他。而夏芸则靠着桌子支颐催促他快一点讲。 喝了几口茶,“一抔黄土”才又继续。 “我见他心地本来善良,只是这疯病太可恶了。所以没杀他,只是劝他去“野柳山庄”找柳叶子看病,然后便放了他。” “柳叶子会看病吗?” 冯不同疑惑不已,神剑子没跟他讲过柳叶子太多事,只是提过他的飞针厉害。但听一抔黄土这么说,看来他似乎还是一个神医。 “嗯。” “一抔黄土”点了点头,道:“他自从退居在野柳山庄后,便开始钻研起医术来了。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好在我和他曾有些交情,所以才知道的。不过你不要跟别人说啊,他最怕麻烦了。估计“鬼刀”那小子当初是被拒绝了,才一直发疯到现在。 “老爷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夏芸用她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眸子盯着他。 “我怎么了。” “一抔黄土”虽然这么说,却作出一副明知有错,却不承认的样子。 “你当初怎么不把他送到那里去呢?也好借着你的面子,让别人把他治好啊。不知道这些年来又有多少人无辜死在他的手上了。” “这……我……” “一抔黄土”无言以对,当初是因为怕麻烦所以才让他自己去的,以为柳叶子会为了体恤无辜救他,可是看样子出了差错,只好低了头,不再说话。 《怒剑行》第七十四回:都是美丽惹的祸 过了不久,又换了个话题,小声说道:“明天就要进宫了,我看我们还是得易下容才行啊。” 冯不同点了点头,道:“嗯,说的没错,爷爷你会易容吗?” “一抔黄土”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怎么练过,完全一窍不通啊。” 夏芸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我们三个都被通缉过,而且这酒是要被送到御膳房的,你在宫里闯过那么大的祸,被谁发现了,岂不完了。” “一抔黄土”笑道:“是啊,而且我根本不知道皇帝住在哪里,皇宫那么大,怕又要向以前那样迷路了。” 夏芸小声啐了一口,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你还好意思笑。不是你说要帮小冯子探究真相吗?没有一点计划就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停几天,等你想好对策在动身吗?” 冯不同忙劝夏芸道:“芸儿,不要担心,我想爷爷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们要相信他。” “一抔黄土”笑道:“就是,不过就是去趟皇宫而已吗?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了。” “可我们都是朝廷通犯呀。” 夏芸再次小声强调。 “一抔黄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行了,其实我也有想过,我虽然不会易容,但只要我们少露面就行了。可是关键就是你这丫头,太引人注意了。万一进宫了,被宫里的人看中了,要带走,你家这小子为了救你,结果暴露身份就不好了。” 夏芸听他这么说,呵呵一笑,轻轻地一弯腰道,作抱歉状。 “孙女天生丽质,倒连累你老了啊。” 冯不同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一抔黄土”笑道:“知道长得太漂亮是一种错就好,我看就罚你明天不要进宫了。” 夏芸愣了一愣,大叫道:“为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她忙伸手遮住嘴,不过他们住的房间离那些驿站的官吏住的较远,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一抔黄土”解释道:“进宫仍是比较危险的事,需要分工合作,探查真相的事就交给我俩,你还是找一家客栈住下,等着接应我们就好。” “接应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冯不同认真地说。 夏芸见他说的有理,寻思自己武功低微,也帮不了他们,只得答应了。 时候也不早了,那两个官吏将大门插上后,推了推,确让很结实了,才回去睡觉,可是两人心里都仍很担心。毕竟这样的木门能不能挡得住那杀人如麻的恶贼,真的一点也没有底。 自从听闻“鬼刀疯龙”往京城来了后,他们已经失眠了整整两天了。这几天来驿站的人比平时要少多了。就今天才有三个人来。 “不过那个女佣人长得还真美啊。比酒还醉人” 那个抢着跟她搭讪的官吏躺在被子里幻想着她的模样淫笑道。 “得了,牛鄂,别打人家的主意了,人家可是曲家的人,要是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朝廷追查下来,我们可没命赔。” 牛鄂仍是淫笑道:“马三村,难道你没有幻想过她么?这般的女子居然只是一个仆人,那岂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个机会。我看跟他在一起的那两个,一个矮的像个冬瓜,一个长的就像一个黑炭。就那个黑炭估计还有点力气,但是只要凭我们两人一定能把他制住,到时候,那个美人还不手到擒来?” “反正整天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倒不如携了这样的美娇娘躲得远远的。皇帝就算追查下来,也不过就是找到那几坛酒就够了,那些人的生死他们又岂会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马三村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连连点头。道:“说的也是,反正咱俩现在还能成亲,能找到这样的女人倒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行了行了,别咽口水了,等他们睡着了,就结果了他们。” 牛鄂嘿嘿地笑个不停。 《怒剑行》第七十五回:耍流氓 等到半夜时分,两人手持细长细长的铁棒,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冯不同三人所在的房间。 雷鸣般的鼻息此起彼伏,牛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后,将一双老鼠眼凑了过去。 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那女车夫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那个矮冬瓜和黑炭却趴在桌子上。鼻息声正是来自那黑炭。 见那女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那鼾声,竟然能够安稳入睡。牛鄂忙朝马三村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小心打开了门。 “吱——” 他们悄悄潜了进去,站在了黑炭和矮冬瓜的身后。 由于第一次做贼,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握着铁棒的手臂,微微地颤抖着。 两人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后,便挥动铁棒,打向他们的脊背。 铁棒打到矮冬瓜时,他整个人身子向下一陷,滚到了地上。 而黑炭挨了一棍子后,如同杀鸡一般夸张地惨叫道:“啊,要死了。”然后,双手一伸,两脚一蹬,脑袋一歪,看上去像是死了。 而那女子则被这杀鸡般的叫声惊醒了,看到了他们,又看到了她的同伴,冲着他们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牛鄂两人肆无忌惮地淫笑着,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姑娘,你就从了我们吧。” 两人渐渐靠了上去,四只手刚伸出去,却见那女子气的银牙只打颤,喝道 “还要我亲自动手吗?死小熊子,臭小熊子,在装死,我可不要你了。” 两人听了觉得奇怪,不由得一齐朝着那两人望去。 只见那两人仍是像刚才那样得躺着。 马三村转了转手上的铁棒,神情紧张地哆嗦道:“谁装死啊。” 牛鄂道:“管他的,恐怕是这小娘们在骗我们,还是先把她抓住再说吧。” 说着便再次伸出魔爪,向她两肩抓了过去。 “好你个小冯,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那女子越来越生气,可是身手却是快的惊人,身子一歪就躲过了他们的魔爪,然后一跃到半空中,落到了那黑炭的桌子上。 她坏笑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踢你了。” 牛鄂见她两眼盯着尸体,好像是在对那尸体说话,立马感觉不妙了,可是为时已晚了。 那女子的脚刚要踢到那尸体时,尸体便蹦了起来,向他二人飞来。 牛鄂两人猝不及防,连忙用棒去打,却见那尸体双手齐出,一下就接住了他们的铁棒。 只是双手一翻,铁棒便脱手而出,打向他们的腰间。 两人顿时感觉肋骨断了几根,疼的跌倒在地,连叫饶命。 牛鄂见那黑炭却并没有管他们,反而向那女子连连弯腰鞠躬道:“我就开开他们的玩笑而已,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而那女子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骄傲地挺着胸 “呵呵,你就尽力道歉吧,反正我对你的好感度已经下降了。” 这时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呻吟声,那个矮冬瓜缓缓扶着椅子爬了起来,摸着背,一副很疼的模样,道:“对我这样的老人家都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太可恶了。” 那女子却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为老不尊,该罚!” 那矮冬瓜突然笑了,就像身体一点也不疼了一般,道:“没见过这么笨的贼,所以耍上一耍嘛。可是你还是太粗心了,要不是这熊小子叫上一声,恐怕你还睡得死死的呢?” 那女子脸红了一下,却又倔强地说道:“谁说我没察觉到了,我早就知道了,也是在忽悠他们玩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怎么处理这两个笨贼吧。”矮冬瓜笑道。 他们走到了跟前,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就是你惹上我们曲家的惩罚。” 他们只觉得背后被铁棒重重得敲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了。 《怒剑行》第七十六回:进宫 见那两个驿站官吏不再喘气了,夏芸心里有些害怕。 “他们不会死了吧?” 冯不同用铁棒指着他们背后,一脸怒火,道:“谁叫他们欺负你了。” 夏芸脸色微变,慌忙道:“虽然这些人很可恶,倒也罪不至死啊。我本打算叫你只是教训教训他们就好了,谁要你打死他们了。” 冯不同忙丢了铁棒,安慰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他们不会死的。最多几天走不了路而已。” 冯不同摸了摸后背,道:“下手真够狠的,要不是我以前被打惯了,这一下还真吃不消。” “一抔黄土”却笑道:“我倒是好久没被人打过了。可是居然对老头子我下手这么重,我真想给他几巴掌。” 冯不同忙站到一边,将手摊开,道:“爷爷,请随便打。不用对这种败类客气。” “一抔黄土”仍旧只是笑,却没见动手。 “算了,我也不想跟这群人计较。等天色亮些,咱们就走算了。” “嗯” 冯不同和夏芸齐声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抔黄土对夏芸说道。 “干脆你就在这把衣服换了吧。” “在这里?” 夏芸看了看冯不同,又看了地上的官吏,红着脸说道。 “不是,你可以到大厅去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你不会偷看吧?”夏芸一副怀疑地眼光盯着冯不同看了一会儿。 冯不同红着脸连连点头,道:“当然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夏芸对他做了鬼脸,便转身往大厅走去。 她来到堆满了锦盒的角落,举起右边的一个锦盒。 锦盒很轻,没用多少力气便举了起来。打开锦盒,取出了一件黄色衣裳,穿在身上。 然后便又走了进去。 “我穿这一件还可以吗?” 冯不同和“一抔黄土”正背对着她站着,听她这么说才转过身来。 冯不同见她换了一件不同的衣服,显得别有一番魅力,不由得愣愣地点头道:“不错。” 夏芸娇笑道:“傻瓜,怎么还看呆了么?” 被她这么一说,冯不同那张如同黑炭的脸如同烤红了一般。 “哪有,只是以前你总是只穿一身绿色,今天换了个颜色,所以感觉很不一样而已。” 夏芸看着他的发窘的脸色,十分的享受。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抔黄土”边打着哈欠,边说道:“好了,就这样吧。这么晚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吧。这次总不会在有人打搅我睡觉了吧。” 说着,便招呼着他们往门外走,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休息去了。 天刚蒙蒙亮,冯不同便赶着马车,朝京城奔去。旭日东升,三人渐渐看到了远方的城墙,“一抔黄土”便叫夏芸下了车。跟在他们的后面走。并对冯不同说道: “小子,等下你一个人进城,我在暗中跟着你。” 说完,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夏芸在后面笑道:“老爷子跑的还真快。你可不要害怕啊。” 冯不同回头应道:“没事。你要多小心。” 来到城门下,城门已开,几个守卫正在把守着城门,经过城门时,冯不同亮出了令牌,立马就有一个领头的上前迎接。 在领头的带领下,马车缓缓行走在宽阔冷清的大道上。 就算是帝都,清晨也是冷冷清清的。 夏芸从他的车边擦身而过,使了一个眼色后,便假装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间客栈前。 冯不同朝那一瞥,记住了客栈的名字,才继续往前走。 向北直行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才来到皇宫。 皇宫有三个门,中间的门最大最高,两边的较小。门前也站着几个持刀的守卫。 冯不同听说皇宫很讲究规矩,进去都有很多讲究,正在心里想着要从那个门进去时,却见领路人跟守门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后,就往回走了。 守门的人不耐烦地盘问他是不是来送酒的。并检查了车上的东西,直到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将手往左一指。 “往右直走到头,左转。自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然后便挥手让他快点走。 冯不同受尽了歧视,也不因他们的歧视而动怒,依照着他的指示平静地离开了。 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偏门。 偏门前仍站着四个持刀的侍卫。 他忙下了车亮出了令牌。侍卫便上前搜查他的全身,然后检查了车内的东西,确认安全后,一个侍卫领着他进去了。 皇宫里楼宇众多,到处是路,要是没人领着估计早就迷路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脚已经麻了,才看到挂有御膳房三个字的金匾出现在眼前。 走进御膳房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从里面踱步而出。 他见冯不同早早亮起了令牌,眼光便向车上的锦盒瞟了一眼,然后对熊凋说。 “怎么比其他人要晚几天啊。” 冯不同忙答道:“我们庄主舍不得这酒,硬是扣了几天才同意,所以……” 那个官员听后笑道:“听说曲素柔爱酒如命倒也名不虚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喝酒呢?” 冯不同连连点头道:“是啊,庄主这毛病,挺让人为难的。” 官员又问道:“这么远的路,就你一个人来?” 冯不同忙道:“本来安排了,三个人的,可是其他两人听说“鬼刀疯龙”要来京城,便在进城前跑了。” 听到“鬼刀疯龙”四个字,那官员脸色瞬间变青了,厉声道:“大胆,胆敢妖言惑众,小心被推出去斩了。” 冯不同忙跪下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无意中误传了谣言,还请大人宽恕。” 那官员转怒为喜道:“我哪里是大人了,不过是个管理皇上膳食的厨师头头罢了。” 冯不同仍是跪着没有起来,低声问道:“那么说“鬼刀疯龙”进京的事是假的了?” 那官员又露出不悦的神色,道:“你不用管这,快点跟我把这酒搬进去吧。” 说罢,便叫来几人帮冯不同把这十几个锦盒搬了进去。 冯不同两手抱着两个锦盒,跟在他们后面准备进去。后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一样。 这时他的右肩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他顿时觉得整个身子往下直沉。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不敢催动真气,所以身体顺势倒下,整个人半跪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就像要断气一般慢慢地说道:“好汉饶命!!” 《怒剑行》第七十七回:大败 冯不同被那力道一震,两臂一松,双手抱着的锦盒也缓缓坠落,眼见就要落地,突然从背后伸出两脚,将那锦盒稳稳地接住。 两脚轻抬,锦盒被往上直抛,高过他的头少许,便又向下坠落,最终被两只粗壮的手轻轻拖住了。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道:“记住了,这是你迟来的惩罚。” 冯不同忍着肩上的伤痛,忙转身朝那人磕了几个头,连声道了几个‘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抬头望他,见那人双手捧着锦盒,眼神凌厉,一脸阴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觉得那双眼睛好似在哪见过,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是上次在酒楼里和福公公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却不知他为何会在这里。听他言语,似乎等了自己很久了。 那御膳房的官见了那人忙脸上堆了笑,迎上前去。 “大人,我心里惦记着公公要这批货,一直都分外留意,本想先存放在我这儿,马上通知您,可没想到您老亲自来了,可是让小的诚惶诚恐的。” 那人点了点头,冲着那官沉着声道:“把它搬上车吧,公公正等着呢。” 那官忙挥手示意手下几人将刚刚搬下来的酒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车上。 冯不同站了起来,边揉肩膀,边向那人鞠躬道歉。可那人一点也不买账,仍是摆着一张像谁欠了他几千两的脸,上下打量着,然后便将手中的酒递给了他,意思是要他自己搬回去。 冯不同只得依他吩咐做了。 “驾车的力气还有吗?” 那人见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眼露鄙夷道。 “劳烦大人操心,小的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那人见他这么说,便自行坐到车上,用眼神示意他上来驾车。 两人乘着车又往西行了许久,路过不少气派轩昂的房子,最后却停在一处偏僻的平房前。 冯不同抬头看天,见太阳将要落山,不禁心中感叹皇宫果然大,不知是邱府的几倍。不知耗费了多少物力财力才建起的。 想起邱府,冯不同怎么也不能忘记神剑子,要不是他舍身相救,他便不可能遇到夏芸,也不会有今天。可他连他的尸体也不知道在哪里,无法让他入土为安,心中不由一酸。 平房前站着两个红衣侍卫,手持长刀。见了他们忙跑上前去,帮忙将那几坛酒搬进屋里。 冯不同抱着两坛酒,一瘸一拐地跨过门槛,一进去就看见大堂内一道薄薄的山水屏风挡住了视线,从屏风内走出一人,伸手接了他的酒。 他正想转身离开时,引他来的人却挡在了门口。那人指着那面屏风道:“站在那里,福公公有话要问你,快点进去。” 冯不同没法,只得回身,站在屏风前,那屏风本来就薄,而且他眼力也强,透过它能望见里面一道人影正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翘着兰花指品茶,于是忙垂首道:“不知道公公还有何吩咐。” 过了一会儿,屏风内才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因何来迟啊。” 冯不同只得照着刚才的又解释了一番,屏风里的影子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接着又似自言自语地道:“你也受了惩罚,我也不再为难你了,你走吧。” 冯不同松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开时。福公公突然笑了起来道:“我说怎么看上去觉得眼熟呢?原来是那次偷酒的小贼啊。好啊,小贼不偷酒改送酒了么?” 冯不同没想到那老妖精眼睛这么好,见身份暴露,不禁暗中着急,还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时,突然察觉出背后生风,一道轻柔掌劲穿透屏风,飘然而至。 冯不同见识过那掌劲的厉害,不敢怠慢,正待向两边躲过,却见那道掌劲在中途一分为三,从他三面袭来。 没有料到他这掌法这么神奇,冯不同不由得手忙脚乱,想要后退,可后路又被那几个侍卫堵死了,心知避无可避,只得硬接,心知拳掌不精只有用剑才能保命,于是忙将外衣扯下,露出原来装扮,从怀中抽出“织死剑针”。 只见银光流转,瞬间将那三道掌劲挑开了,并分射出三道剑气,一一打向那些侍卫。 趁着福公公没出后招,那些侍卫又在抵挡剑气时,冯不同准备用剑气横扫全场,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纵身出门,可是因为适才肩上硬受了福公公的手下一掌,气息运得迟缓了些。 剑气尚未发动,福公公已穿过屏风而出,伸掌打向他的胸口。 冯不同顾不得发动剑气,只得抽剑抵挡,可是那公公的掌法飘忽不定,快如奔雷,迅如闪电,比之以前遇到的敌人除了一抔黄土外,都要厉害。 还没交上二十回合,便被他震飞了宝剑,点了穴道。 自从出了大义村还没经过这般大败,冯不同脖子上脸上冷汗直冒,不知道那太监要将自己怎么处置,“一抔黄土”虽说过就在身边,可是怎么也感觉不出他的气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身上,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了眼,听天由命了。 《怒剑行》第七十八回:背叛 早有人把“织死剑针”捡了起来,递到了福公公的手上。他拿着“织死剑针”把玩了一番后,缓步走向冯不同,凝望着他的脸很有一段时间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没想到啊,难怪皇上非要你死不可。” 冯不同听他这么说,忙睁开眼睛问道:“为什么皇帝非要我死不可?” 福公公抿着嘴微笑不止,过了一会儿才对身边的人道:“将他带进里屋。” 那打伤冯不同的人点了点头,便像扛雕像一般把他扛着进了左侧的一扇门。 冯不同心里大骂着:“死太监,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人却被带到了一间宽敞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列很简单,除了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外别无他物。他不敢相信这竟是太监总管的卧室。 看守的人把他放到了衣柜边就走了出去。 冯不同试着运了运气,可怎么也解不了穴道,知道再试无用,只得放弃了。 屋里也没有个窗户,冯不同也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度日如年,十分煎熬,而“一抔黄土”却又还没有出来,使他不由得怀疑他是否在这里。 正在沮丧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跪地声,一人轻呼着“众卿平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听它的动静,竟是离里屋越走越近。 冯不同心知皇帝亲临,或许正好可以当面问清原因。 木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盔甲的侍卫大踏步走了进来,见他受伤严重,朝屋外招了招手,道:“陛下,可以进来了。” 说罢,门外一人身着黄袍,缓缓踱步进来,在几个铁甲侍卫的簇拥下走向熊凋。看了他一眼后,道:“你就是冯不同?” 冯不同见来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身形消瘦,尤其两颊微微凹了进去,像个饿死鬼,怎么也不像坐拥天下的皇帝,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眼中难掩失望。 以前听人说皇帝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都是一表人才,身形伟岸,一个个跟画里的人一样。结果这回看到的这个,虽然也像是画上的,不过像是钟馗伏魔图里面被抉鬼眼的小鬼而已。 那皇帝也没看到他失望的眼光神,只是回头朝福公公道:“那就快杀了吧,还在等什么呢?” 冯不同听后心中大怒,想杀就杀,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要不是身体被制,早想扑过去扇他几巴掌。 眼见他身边的铁甲兵等皇帝走开后,快速抽出了腰中的宝刀,向福公公问道:“公公此人需要带到外面杀吗?” 听到这话,冯不同怒火更甚。好呀,你怕我的血沾了你的地方吗?还要带到外面杀。 皇帝正要走出去,福公公却一把将他拦住了。 “你这是?” 皇帝很是愤怒,拂袖道:“狗奴才,想要造反不成?” 福公公却似笑非笑地指着冯不同道:“奴才怎敢忤逆陛下,只是心下好奇,想问问为什么非要杀了此人?” 皇帝怒道:“此人杀死县令,又为祸一方,难道还不该杀?” 福公公欠身道:“原来如此,奴才知道了。” 接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道:“可奴才却不明白,为什么多年前,您要命绝龙山庄将他扣押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气势顿时减了半分,缓缓道:“你在说什么?” 福公公仍旧笑嘻嘻地道:“陛下,您难道忘了东厂归我管了吗?我因你对此人很感兴趣,所以查了一番,结果没想到。” 他仍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可皇帝却又发怒了。 “没想到什么?” 福公公冷冷地道:“难道您就看不出来,他有点像一个你熟悉的人?” 皇帝突然慌乱了,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福公公又笑了,盯着他道:“先皇帝陛下见您这般薄情,倒会后悔与你是堂兄弟了吧。” 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对,毕竟只是堂兄弟嘛,在皇权面前亲兄弟也会翻脸不认人的不是吗?” 皇帝听后突然变得冷冷的,一字字道:“你想威胁朕?” 福公公却忙摇了摇手,道:“奴才哪敢威胁陛下啊,只是希望先皇帝陛下的子嗣平安罢了。” 皇帝冷笑道:“来人,速速将这胡说八道的奴才拿下。” 他手下的铁甲侍卫,不由分说,转身冲向福公公。 只见福公公,两手在袖中一摆,形成一股磅礴气劲,将那些铁甲侍卫全都震开。 然后他又身形移动,在每个铁甲侍卫的身边晃了晃,向他们的腹中轻轻拍了几掌,那些侍卫便一个个有如断线的木偶般,颓然倒地。 最后停在了皇帝背后,一指将他定住,然后才走到他的跟前。 皇帝冷哼道:“你难道不怕我叫‘鹰眼’逮捕你吗?” 福公公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鹰眼已经去郊外抓”鬼刀疯龙“了吗?现在能保护你的不就是这几个人了吗?” 这时皇帝才真的慌了。的确如他所说,因为根据眼线得知“鬼刀疯龙”已经来到了近郊,正往京城方向来,因为气愤他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动,所以才派了‘鹰眼’务必将他抓住。 现在已经没有谁能保护他了。 他终于妥协了,试探地问道:“你究竟想要怎样?这样做对你没有多大的利益吧。” 福公公冷笑道:“奴才也服侍您很久了,现在有点厌烦了,就想跟你说个理儿。 您曾说过先皇贪玩成性,虽然没有在宫里留下子嗣,但在民间或许会有个把私生子,如果真的有,你会将他接入宫中,作为未来的储君。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冯不同见那皇帝目光躲闪,不免疑心道:“难道我真是先皇的儿子?” 《怒剑行》第七十九回:先皇遗子 皇帝挺起了胸,朗声道:“朕说的话,当然算数,可你为了夺权随便找一个人来冒充先皇遗子,就算朕能答应,群臣会答应吗?” 福公公冷冷一笑,道:“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不过陛下请放心,东厂在搜查信息方面可曾让您失望过? 先皇是如何和那冯氏女子认识,又是在何时将她抛弃,而她的父亲剑神冯离为何会被绝龙山庄率各派围攻。您要是想知道,我马上跟您说。” 忽然又感叹地摇着头道:“要说那女子也是可怜,被亲生父亲废去功力,又被丈夫抛弃,最后还被曾经的仆人送到监狱,任人凌辱……” 冯不同听到这里,暗想母亲为了他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皇帝见他哭得像个泪人,动了恻隐之心,露出一丝惭愧,但一闪而灭。 “口说无凭,还得拿出证据来吧。” 福公公笑着摇了摇三根手指头,道:“陛下如果非要证据,无论人证物证我一定赶在鹰眼销毁前给您弄来。到时候,您是否在众人面前承认他是先皇遗子呢?” 皇帝咬了咬牙,又侧着身子道:“让我退位容易,可是你能控制得住此人吗?” 福公公忙摇了摇手笑道:“陛下,您误会奴才的意思了。我与陛下多年相伴又岂敢狠心背叛,让一个外人接了您的位置呢?”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全然不信。 他仍笑嘻嘻地说道:“试才这么说,只是希望您能以后有些什么事先与我商量,再做决定。如果您答应,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反正您的侍卫已经被这小子杀了,我将他押入天牢,让他一辈子逃不出掌控,您也省心了不是?” 皇帝心里骂道:“你说的好听,还不是要用他来牵制我。” 暗自后悔低估了他,竟弄得诺大个皇宫没人能制止得了他了。 就在这时,福公公突然向屋顶凛然一喝道:“谁!” 与此同时,一道黄色身影从屋顶坠入房内,人在半空中,朝着福公公和他的手下连连弹指。 不知怎么了,那些侍卫一个个动也不能动,像被定住了一般。 只有福公公右手做兰花指,放在眼前,瞧见指间夹着一粒黄土屑,不禁阴阳怪气地朝着那道人影道:“十年没见,你好像有些退步了啊。” 黄色身影降下,笑嘻嘻地插着腰道:“毕竟我老了嘛,等你老了,也会如此。”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道:“对了,你这么对皇帝小儿,恐怕你活不到我这岁数了。” 当他落地时,冯不同突然感觉自己穴道被解,身体轻松了些,强忍心中悲伤,含笑道:“爷爷!” 那皇帝听到这声音,额头伸出冷汗来,颤声道:“老前辈,您怎么又来了?” 一抔黄土没有理他,反而冲着冯不同笑道:“既然身份已经弄清楚了,咱们就走吧。” 说完便朝冯不同走去,左臂抓了他的手,作势要带他跳出屋顶。 就在这时,远方飞来一道掌劲,无声无息地袭来。 他看也没看,随意一挥右臂,便将那道掌劲拦在了半空中。 此时那道掌劲一化为三,三化为六,气势更甚,猛地飞向他们两人。 他只得松了左臂,双掌齐出,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气场,覆盖屋内,那六道掌劲遇到后,瞬间消灭。 而福公公却突破了气场,冲到了他的面前,笑道:“你果然老了。” 《怒剑行》第八十回:掌气如潮 见福公公挥起右掌轻轻拍向自己的左脑,一抔黄土面不改色,左手轻轻探出,将他的右臂一挡,笑道:“这儿位置太小了,咱们换个宽敞点的地方吧。” 随即左手翻到他的臂下,猛地一抬,两人一齐飞向高空,冲破了屋顶。 福公公冷笑一声,收了掌,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脚踩在瓦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一抔黄土,而一抔黄土也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为了确保没有外人搅局,福公公本在屋子外部下了几个守卫,他们见公公居然和一个外人站在房顶上,忙从四面跳上屋顶,想要将他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冯不同也跳了上来,站在一抔黄土身旁。 夜幕已经降临,天阴沉沉的,见不到星与月的光。 一阵冷风吹来,那些侍卫的长刀带着风声,向他们劈来。 冯不同快速刺出‘织死剑针’,几乎是一瞬间,挡下了所有的长刀。 可那些长刀刚被挡开后,又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斜着攻来,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刀阵,迅速向他们靠近,刀阵也越来越紧密,势要将他们包围。 一抔黄土将脚在瓦上一震,弹起一阵灰尘,他双手成指,在一片尘埃中,朝着他们连连弹指,指劲到处,倒地一片。 福公公尖声一笑,内力牵动周围气息流转,生出一阵阴风,将那些尘埃吹得一干二净。 冯不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周围的寒气重了不少,瞥向福公公处,见他正含着笑翻看着自己的兰花指,周身气流涌动,蓄势待发。 冯不同心知非速战不可,忙将剑向天一指,凝神聚力,剑尖现出一点白光,随后大喝一声,将身子一转,发出一股海潮般的剑气打向他。 还站着的侍卫见状,脚步走的更快了,形成一道移动的圆形墙壁,每两人挥刀挡住一会儿剑气后,便又换上另外两人。就这样,轮流抵挡剑气,直至剑气消失,刀圈也没有被冲散。 冯不同见后,一时心急,想要再次使出剑气,却听身后传来一抔黄土的声音。 “沉住气,注意收放气势。” 冯不同这才记起感受气势,忙做了几个深呼吸,使气息恢复平静,准备闭眼感受气势,却见那些侍卫组成的杀阵步步紧逼,已经来到面前。 他正左顾右盼,只见黄影一闪,一抔黄土瞬间冲出了杀阵,飞身出掌攻向福公公。 福公公双臂一震,两掌缓缓推出,周身的气流如海潮般向一抔黄土袭去,气流过处,将屋顶的瓦片刮飞了大半。 气流还未到,他所散发的气场使整个空间变得更加寒冷,除了一抔黄土外众人的身形都渐渐缓慢了下来。 冯不同想要试着将气势集中到剑气中,一决胜负,可刚一闭眼感觉出一点气势,没过多久便被福公公的气场给冲散了。 同时长刀组成的杀网从头顶盖了过来,冯不同纵然将“织死剑针”使得滴水不漏,但因有伤在身,渐渐左支右绌,露出败象了。 《怒剑行》第八十一回:野心破灭? 一抔黄土见冯不同陷入危机,忙回身一闪,人已来到刀圈前。他凝力朝着快速移动的刀阵上猛地一出指,点中了一人的肋下,那人肋骨欲断,啊地惨叫了一声,张开双臂,向前一跪,倒在地上。 受到他的影响,刀阵被冲散了,其余众人都后仰着往四面飞去。 一抔黄土身影瞬变,飞向每一个侍卫,朝着他们点了一点,回到原处时,那些侍卫一个个摔到地上去了,空中却仍留着自己的几道残影,眨几下眼睛的功夫后才消失。 此时那道如潮一般的掌气已经临身,可他却不慌不忙地拍了拍冯不同的肩膀,道:“小子,还欠点火候啊。” 随后微微闭眼,展开了自己的气场,瞬间便将福公公的气场,逼退了数步,接着他伸出左掌贴在冯不同的背后,右掌伸出,将那如潮的掌气挡在面前数步之遥,用郑重的语气对冯不同说道。 “集中意识,凝聚气势,聚气于剑。” 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气息传到了体内,冯不同顿时精神抖擞,气势瞬间提升,周围的空气受到影响,急速地翻涌着。 福公公见状,不敢大意,也屏气凝神,饱提真元,连连推出两掌,威力更胜方才,震得面前的瓦片荡然无存。逼得他们退到了屋顶的边缘,退无可退了。 可掌气却只推动了一小步,在一抔黄土一臂的范围内,止步不前,也只有那里还残留着些许的瓦片,足够他们前进一步。 冯不同突然间福至心灵,回忆到当初和八号交手时的场景,顺着那时的感觉,脑袋一空,豁尽全力,将一身内力灌注于剑身,剑尖白光比以往更耀眼的光辉,范围广至千步之遥,照亮了紫禁城的半边。 他将剑朝前一刺,剑气尚未发动,一股无形压力已经延伸开来,福公公顿时觉得肩膀一沉,整个人难以行动。 无形的剑气划破虚空,劈开了如潮的掌气,势如破竹地冲向福公公。 此时福公公连抬起手掌也做不到了,只能引颈受戮。 冯不同心中想起当初濒死时的忏悔,不想多造杀业,又想到自有皇帝制裁他,于是减弱了气势。 纵然减弱了气势,但剑气已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杀网,将他包围在内。他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被剑气划伤,可因数十年童子功护体,身上没有出现一丝血痕。 他忍着剧痛,愤怒地瞪着冯不同,伸出双手想要掐死他。 花了那么多心思,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牵制皇帝的机会,绝不能让它就这样转瞬破灭。一辈子都是以奴才的身份被使唤,好不容易可以使唤主人了。这样的美梦又岂能让它破灭。 那无上的皇权,无人可以违逆的绝对命令,是如此的令人着迷啊。 怎么能失之交臂!! 想到这里,福公公豁尽全身功力,一时突破极限,整个人冲破剑气,红色身影像暴风一般划过没有瓦片的屋顶,伸手抓向冯不同的咽喉。 《怒剑行》第八十二回:皇权算什么 他一冲到冯不同的面前,右手已抬起,拍向他的天灵盖。 冯不同顿感气息一滞,剑也抬不起来。 就在危急时刻,冯不同忽感一股巨力将自己拉到后方,与此同时,一抔黄土已经闪到他的面前,提起左膝顶住了福公公的腹部。福公公全身一震,瞬间气势陡消,像断了线的木偶,往下坠落,落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被定着,一动不能动,像雕像一般,倒在地上,脸撞到地面,刮破了脸,不过却在无形中解了他的穴道。 他脸贴着地,哀叫着,蠕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身体拱了几拱才将那个东西拱开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渐渐发现自己能活动了,才吃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到福公公横躺在脚边,似乎昏睡了过去,试探着轻轻踢了几脚,见他没有反应,才愤怒地加重了力道,反复踢着。 一抔黄土和冯不同一齐跳了下来。见他这样,一抔黄土劝道:“ 别踢了,他感觉不到的,你不嫌累吗?” 皇帝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他,身子微微前倾,礼貌地问道:“老前辈,他死了吗?” 一抔黄土看了眼地下的福公公,道:“没有,只是昏倒了而已。” 皇帝朝福公公冷哼了一声,道:“那就好。” 随后他看了看冯不同,脸上满是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不同也默默地打量了他很久,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真的是像他说的一样吗?” 皇帝沉默着点了点头,却又推脱道:“不过朕没想杀过你,都是这个死太监鼓动的。” 冯不同用剑指着他的喉咙道:“看来你不太会骗人。你都没想过让他知道,他又怎么会鼓吹让你杀我呢?” 看着皇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冯不同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冷漠。 “就因为我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就要杀我吗?” 他将剑又往前递进了几分。 皇帝眼睛盯着剑尖,脸上露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求饶道:“朕错了,求你放了我。我愿将江山拱手让你。” 冯不同朝着他呸了一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皇位吗?老子只喜欢自由自在,你这皇宫再大,也不过大一点的牢笼而已。我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都有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夏芸,可是飞烟的样子又在脑海一闪而过,使他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 皇帝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在他的眼中没有人会拒绝皇权,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占有欲,皇权能将他的占有欲最大化。当你能掌握一切的时候,一般人不可能会拒绝。 这时一抔黄土插嘴道:“你知道你错了就好,知错就要改,就从你最近干的错事开始改起吧。” 皇帝微微摇了摇头,道:“您是指?” 一抔黄土严厉地看着他道:“自己想。” 皇帝想了一会儿,仍是摇头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一抔黄土双手抱在胸前,用指敲着肩膀,道:“关于酒方面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帝立即醒悟了,却为自己辩护道:“可那只是朕的一点爱好,不至于算是错吧。” 一抔黄土笑道:“你缺曲家的酒吗?曲家每年的供应都是足够的,而且你时常都有剩的,喝不了的都会倒了。你根本不需要多占他们自家喝的酒,只不过为了是一时兴之所至才做的,是不是?” 皇帝脸上现出一丝愧疚,隔了一会儿才道:“是朕的错。” 这时,一抔黄土耳朵动了动,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铠甲震动的声音,猜想定是紫禁城的护卫军被刚才的激战所吸引了过来。 因目的已经达到,不想与他们再有纠缠,于是便劝冯不同快点离开。 冯不同将长剑一抖,剑尖在皇帝的龙袍的袖口上划了一道大口子,整个袖子脱落了下来。 “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还会来找你,这次是衣袖,下次便是人头。” 随即收回长剑,跟着一抔黄土纵身翻过了屋顶,留下皇帝一人愣愣地面对着满目苍夷,恍然如梦。 《怒剑行》第八十三回:龙威难逆 冯不同和一抔黄土两人在夜色掩蔽下轻松地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夏芸住的客栈。 夏芸正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大厅里吃着饭,以她的姿色,不免招到过几个纨绔子弟的骚扰,不过被告知是有夫之妇而且丈夫是杀人魔后,他们便跑了。所以才能在深夜一个人静静地吃饭。 在客店快要打烊时,他们两人走了进来。 她停下了筷子,充满惊喜地向他们挥了挥手。 冯不同看到她,笑着走了过去。而一抔黄土却是更在意那桌菜,一走过去,便抓了一双筷子,去夹菜。 夏芸见他吃的如狼似虎,不禁好笑,道:“你们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饭菜都凉了,还是热一热再吃吧。” 随即招来一个小二,让他把那饭菜热一热,再另添两双碗筷,多炒几盘菜。 小二本来脸上显得很为难,毕竟这么晚了,客栈理应关门的,厨子伙计都该休息了,可是又不能得罪客人,只得支吾地说:“抱歉,小姐,本店已经打烊了,我做不了这主,要不找我家掌柜的来,跟您安排安排。” 冯不同想起当初和神剑子一同进城住店时的场景,如今他已魂入黄泉,不知埋骨何处,不禁心中悲恸。 忽然记起福公公说过鹰眼在郊外逮捕鬼刀疯龙,想要找他们询问神剑子的尸首在哪里,于是趁小二走后悄悄对夏芸和一抔黄土说了。 夏芸瞧着他风尘仆仆的脸,心疼地拉着他的手劝道:“才刚回来,身上又有伤,又不知道他们具体位置在哪里,找都要花一番功夫,还是休息一天,等到明天再说吧。” 冯不同被她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不忍心违背她的好意,只好听她的话,明天再动身了。 这时小二找来了掌柜的,那是一个留着一嘴山羊胡的中年人。 夏芸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捏在手上,讨好道:“掌柜的,大晚上的劳烦您叫厨房帮我把这饭菜热一热,在替我们炒几盘菜,送到我的房里好吗?求求你了。” 见到这么楚楚可人的姑娘求自己,是个男的都不会拒绝。而且她还挺阔绰,更招人喜欢了。所以掌柜的豪爽地拍了拍胸脯保证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给她送过去。 小二将菜拿去热后,冯不同三人便回到了她安排的房间。 进了房间,夏芸解释道:“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我只定了一间房。先将就着住吧。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冯不同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之后,夏芸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地小声说道:“不是吧,你是皇帝的儿子?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冯不同点了点头道:“我到现在也不太相信,反正这也不重要了,我只要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就行了。我已经跟皇帝说了不会威胁他的地位,应该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等到吃过晚饭后,三人好好地睡了一觉,夏芸体谅他们辛苦了一天,便要他们睡床上,自己趴着桌子睡,可是冯不同坚持说自己吃惯了苦头,这点伤不算什么,非要她和一抔黄土在床上睡,自己打地铺睡。 夏芸知道太客气反而不亲近了,于是便听他的,但自己也要睡在地板上陪他,让一抔黄土一个人睡在床上。一抔黄土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休息了一夜后,冯不同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夏芸让一抔黄土去皇宫打听鹰眼的下落,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他们目前还没有回京城还在三里外附近的一个树林里逮捕鬼刀疯龙呢?” 喝了一口茶,一抔黄土接着说道。 “看样子再不快点去,说不定他们要被他给宰了也说不定。” 冯不同担心他们死后神剑子尸体的下落再也无人知道,忙催促他们两人,一起赶了过去。 来到那片树林,还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便听见一阵咆哮之声此起彼伏,如同发狂的猛兽。 循着那个声音而往,不久便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被十三个穿着金丝蟒服的锦衣团团围住。他的神志已经失控,挥动着一柄黑色宽背大刀,毫无章法,但是却卷起一阵如同龙形的刀气,不时冲撞着鹰眼用黑链织成的铁网。 那些锦衣卫已经个个面有疲色,但鬼刀疯龙却是越战越狂。随着一声高亢的叫声响起,龙形刀气,猛地暴涨,如同神龙出洞一般,披风超浪,势不可挡,直窜向蔚蓝苍穹。 那些黑链终于不支,纷纷脱手飞出,鹰眼十三人被自己的黑链打中,各自跌翻在地,气喘吁吁,想勉强站起来也不容易。 《怒剑行》第八十四回:疯龙腾天风云乱 鬼刀疯龙双眼血丝满布,毫无章法地挥动着手中的黑刀,龙形刀气在树林中盘旋,周围树枝断,树叶落,满眼凄迷。 “疯成这样,情况就不妙了。” 一抔黄土担心地说道。 鬼刀疯龙猛地向倒在地上的一名鹰眼挥了一刀,黑龙刀气便张牙舞爪地冲向那人胸口。 那人刚刚勉强站起,被那条黑龙一撞,整个人顿时呕出一滩血,血液还未落地,人便已被带到了空中。落下来时,已是四肢瘫痪,瞳孔涣散,不省人事了。 鬼刀疯龙鼻子里呼呼地吐着白气,咆哮着冲向其他鹰眼,长刀挥舞间,黑龙又带飞了几人。 冯不同见鹰眼死伤惨重,惦记着神剑子尸骨的下落,于是“六废怒剑”再次发出。 顿时整个森林一瞬间被一股异样的白光笼罩,一股无匹的剑气携摧山裂石之威直冲向那条黑龙。 黑龙被剑气击中后,将头一摆,怒目冲向冯不同。威力竟不曾减弱半分。 冯不同见剑气一点也伤不了他,不禁愕然。 正在惊愕时,黑龙已经袭身。 一抔黄土闪到他的身旁,洒出一抔黄土屑,那些黄土屑便像无数黄色流星般飞向黑龙。 一抔黄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六怒废剑以全身废弃的经脉为根基,与他那鬼刀疯龙诀的心法相似,因此你的剑气与他的刀气大同小异,两者相冲,自然交融,因此只能发剑招,不要用剑气。” 只见那些流星打在黑龙身上,击得黑龙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鬼刀疯龙握着的刀也不住颤抖,似要飞出。 似乎是被激怒了,鬼刀疯龙像条疯狗一般冲向他们,长刀卷起更大的风浪,黑龙似乎变大了一些,过处,连地表也被掀起,无数黄土块被卷入其中,威力令在场所有的人震惊。 “呀呀呀,不好对付呐,这家伙比起以前还要棘手了。” 一抔黄土摸了摸后脑勺,对夏芸说道: “小芸,你退后些,这里就交给我和冯小子了。” 夏芸虽然也想帮忙,可是论本事也就只有轻功要高点,对付这样的怪物,根本束手无策,只得叫冯不同小心点,然后乖乖地退到安全的区域,了望着战局。 夏芸退到安全区后,黑龙便已冲到了冯不同的面前。 冯不同沉住了气,在电光火石间,迅速刺出了十来剑,每一剑打在龙身上,如同以斧凿山,收效甚微。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抔黄土屏气凝神,张开气场,巨龙的身姿渐渐放缓。而他却一闪来到鬼刀疯龙前,想要制住他,却被刀气牵制着不能在近前一步。 他伸手想要夺下他的刀,可鬼刀疯龙将刀挥得密不透风,刀气源源不绝地流出,逼得连他也只有后退的份。 鬼刀疯龙面目狰狞如同恶鬼,脑门青筋暴起,额头大汗淋漓,不时爆发出一阵沉重的低吼声,在一扑黄土向后退时,突然如同猛兽般扑向他。 就在这时不远处飞来一根黑链,将他的脚缠住了,他一个狗吃屎,脸往地上磕去。 《怒剑行》第八十五回:天下第一 就在鬼刀疯龙要倒在地上时,他整个人却左手撑着地,像陀螺一样逆时针旋转,反手一刀,便割断了黑链。 哐啷一声,黑链断成八段,散落在地,鬼刀疯龙却旋转着冲向天上。 众人只见天上一团黑影,从中又蹿出一条黑龙。 黑龙携雷霆之势向下俯冲,一股沉重的压力,压迫着在场活着的众人。 场上只有一抔黄土淡然地直立在地上,鹰眼中只有卜鹰还能半跪在地其他人则都被那股巨力压趴下了。 冯不同将气势内敛灌注到‘织死剑针’之上,勉强才能抵挡黑龙激荡出来的气势,可随着黑龙越靠越近,剑也一点点地被压弯,膝盖也承受不了这股巨力,而弯了下去。 冯不同没想到此人气势越战越勇,似乎源源不绝,自己都快挡不住了,心里悬挂着夏芸,分神朝她的方向看去。 可是周围残叶乱飞,尘埃满面,连十步之外的人面都看不清楚了。更别提夏芸了。 他不禁放声高呼道:“芸儿,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从传来了夏芸的声音, “我没事,咳咳,你不用担心,快点把这家伙制住吧。” 冯不同一分神,身子被压得更低了。膝盖不住颤抖,一个不留意便有跪下的可能。 “爷爷,这样拖着不是办法啊,难道你也制不住他了吗?” 一抔黄土只手撑天,在他周围形成了一股气场,气场笼罩之处,风声寂静,落叶无声,与周围的乱象形成鲜明的反差。 可那黑龙冲到地上之后,激起了更大的风浪。就连他的气场也被打乱了。 他整个身子往下一沉,要不是及时扎了个马步,差点便坐到地上了。可冯不同和卜鹰却没有那么幸运,两人都是腹内受创,趴到地上了。 这时远处的夏芸被狂风扫到,啊地一声,扑倒在地。 没有受伤的只有一抔黄土了。 鬼刀疯龙猛地冲向一抔黄土,长刀如同五道黑色闪电,向一抔黄土的心脏攻去。 没有谁能挡住五道闪电。 如果要有这么一个人,那就只会是一抔黄土。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五道闪电便化为一柄黑刀,被一抔黄土抓在手中。 纵使鬼刀疯龙拼命挣扎也无法将长刀挣脱。 可他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疯狂,眼中闪出一道红芒之际,力量又陡增了数倍,一把将刀从他的手中挣脱。 随后竟化为无数锐利刀影,袭向他全身各处。 只要被那刀光划到,一般人瞬间便将成为肉泥。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达到的境遇了,近乎于魔的领域。 能够抵挡这样的招式的人也不能称之为人了吧。只能冠之以神之名。 一抔黄土就是神人。 他展开全部的气场,硬生生地将那数不清的刀气化为了一柄黑刀。黑刀在他的气场中速度十分缓慢,就算是普通人说不定也能抓住。 不只是刀,人的动作也十分缓慢。那样的速度就像乌龟在爬,蚂蚁在走。 鬼刀疯龙感觉到这样强大的气场,整个人更是躁动不安,虽然面孔扭曲地不成样子,但是行动却没有任何加快。 这才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吧。 冯不同趴在地上望着他们心里这么想到。 陡然间,他看到一抔黄土的眼睛格外冷冽。 那冷冽的眼神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有些害怕。 《怒剑行》第八十六回:尸骨下落 一抔黄土右手夹住刀刃,左掌成刃,直斩向鬼刀疯龙的脖子。 看似轻轻地一拍,鬼刀疯龙便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刀被一抔黄土夺去,与此同时,两眼一闭,昏倒在地。 冯不同勉强爬了起来,顾不得擦干嘴角的鲜血,便去寻找夏芸了。 一边四处张望了半天,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看到她跌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忙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扶起她后,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柔声问道:“身体没大碍吧。” 夏芸摇了摇头,见他站不直,反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冯不同笑道:“没事,只是筋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夏芸伸手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埋怨道:“那家伙还是人吗?居然这么可怕。” “他再厉害不还是被我收拾了。” 一抔黄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后面。 “怎么样,小芸,爷爷厉害吧。” 一抔黄土炫耀着叉着腰,笑道: “等会儿叫几道好菜犒劳我一下吧。” 夏芸笑道:“好,好,好!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我口袋里的银子可不多了。” 冯不同插嘴道:“芸儿,你手绢带了么?” 掏出一方淡黄色的手绢,夏芸笑道:“怎么你个大男人还在意灰头土脸的?” 冯不同一把接过手绢,道:“别动。” 接着轻轻地用手绢擦拭她脸上的灰尘。 夏芸十分听话地站着,红着脸,道:“这么温柔干什么,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现在的年轻人,秀恩爱都不分场合的吗?” 一抔黄土看不下去了,捂着脸走远了。 夏芸斜着眼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地不说话。 “好了。” 冯不同收回手绢,仔细地看了一番。 无数缕阳光穿过树林,在空中反射出七彩的颜色,在一片朦胧的梦幻中,夏芸粉粉嫩嫩的脸庞,光滑照人。 冯不同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看的有点痴了。 夏芸见了,微笑着低头,轻轻咳了几声,催促道:“又在看什么呢看,正经事都忘了么?” 冯不同想起还要找鹰眼问问神剑子的尸骨在哪里,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脑袋道:“是啊。” 于是忙携了夏芸的手,朝着倒在地上的鹰眼们走去。 经过这一战后,存活下来并还有意识的只有卜鹰了。他吃力地靠在一棵树旁打起坐来,深黑色的紧身衣破碎不堪,黑丝巾也早已脱落,露出一张消瘦冷峻的中年男人的脸。 “喂,还记得我是谁吗?” 冯不同走上前,不客气地问道。 卜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要杀我?” 冯不同提起织死剑针,搭在肩上,道:“你如果能告诉我当初你们把神剑子的尸体放哪里了,我就饶了你。” 卜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相信你没有骗我呢?” 夏芸道:“要杀你还不容易,就算你毫发无伤也未必赢得了我家小冯。再说了,老爷子也在这里,要是我们不让你们走,你们走得了么?”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一笑,道:“相反的,如果你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就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鹰眼惨败给了鬼刀疯龙。想必你们会更加出名了。” 江湖中人本就重名誉,更何况是朝廷里的人了。他们这次惨败给了鬼刀疯龙,队里死伤超过半数,本就让他痛心疾首了,如果鹰眼的声誉在江湖上被败坏了,那便万死也对不起当初那些让鹰眼如日中天的前辈了。 而且他要问的也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卜鹰便松了口。 “神剑子就埋在县城西北角的竹林里了,他的坟前插有他的剑,很容易认的。” 听他这么说后,冯不同便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后,回头道:“如果你敢骗我,就是皇宫大院,也要取你首级。” 卜鹰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 两人来到一抔黄土身边,鬼刀疯龙正躺在他的脚下。 一抔黄土对他们说道:“这家伙也不能放着不管,还是带着吧。” 夏芸吃惊地看着他,叫道:“老爷子,你疯了吧,要是他醒了在发起疯来怎么办。” 一抔黄土命冯不同将他扶起后,道:“出了事我负责。” 随即便催促冯不同将他背了起来,走出了树林后,三人商量到京城买两匹马,等到他醒了,便由一抔黄土带他去野柳山庄治病,而冯不同和夏芸便去县城,寻找神剑子的尸首。 还没走多远,便见到路口有一伙强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黑衣,手持黑刀,将一队镖车团团围住。 领先一人高声冲着几个镖师喝道:“鬼刀疯龙在此,谁敢阻我?” 冯不同心想居然有人假扮鬼刀疯龙,这下有热闹看了,于是躲到一边,静观其变。 《怒剑行》第八十七回:不懂女人心 镖师们纷纷亮出了白刃,为首的一个中年镖师喝问道: “你是鬼刀疯龙?” 为首的贼头猖狂地笑着,长刀高举过头顶。 “不错。你们快点把东西留下,我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要不然我发起疯来,把你们吃了也说不定。” 镖局中几个胆子小的吓的浑身直打颤,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中年镖师却笑道: “我在江湖上也混得有些年头了,倒也没听说鬼刀疯龙还会打劫的。朋友,你这谎编的也太差了吧。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个小眼睛的贼寇凑到贼首前,低声道:“老大,好像碰到个识货的了,怎么办啊。” 贼首朝着他呸了一声,将刀往前一伸,道:“那就硬抢呗。” 只见他催马扬鞭,一眨眼便奔到了镖师的面前。正要举刀便砍时,坐下的马一声长鸣,两脚一蹬,将他摔了下来。 变况突生,无论是镖师还是贼寇都感到意外。 就在这时,冯不同从藏身处踏步而出,手上拿着鬼刀疯龙的黑色长刀,满脸杀气地呵斥道: “是谁冒充我的名号坏我声誉?” 那些镖师和贼寇见他不过是个长得有点结实的青年,虽然脸色比较凶,不过他们毕竟都是些刀尖上过日子的人哪里会怕他呢,其中一个贼寇冷笑道: “小子别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你才多大年纪就敢冒充武林高手了。” 冯不同冷笑道:“我的刀会告诉你一切。” 说罢,一刀隔空挥去,所有强盗就像被流矢击中一般同一时间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全都动弹不得。 在场的镖师全都震惊了。中年镖师恭敬地垂下了头,问道: “高人,您这是什么武功啊。” 冯不同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你不用知道,快点走吧。” 中年镖师十分识相,道了个谢后,便领着众镖师上了大道。 望着他们离去的车尘,冯不同走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贼寇的中间,看着他们像死尸一般一动也不动,不禁赞叹道: “爷爷的隔空点穴也太厉害了吧。要是能把这交给我,攻下绝龙山庄指日可待了。” 正说着,一抔黄土像阵风一样飘到了身旁的一匹马的背上。而鬼刀疯龙则半卧在马头上,仍是神志不醒。 马儿似乎不习惯被陌生人骑,来回地蹬着腿,试图将背上的人掀下去。可是没过多久便被驯服得服服贴贴了。 一抔黄土对着刚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夏芸和冯不同说: “我这就带他走了,你们去了之后,记得到野柳山庄来找我。” 说罢,牵着缰绳,两脚一蹬,扬尘远去了。 冯不同问道:“你知道野柳山庄在哪里吗?” 夏芸笑道:“不用担心,老爷子告诉过我了的。” 冯不同点了点头便和夏芸两人各骑一匹马往东南方奔去。 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又特意乔装打扮成马车夫的模样,几天之后的夜里,才来到县城的南城门前的树林。 夜色深沉,周围呼啸的风吹动着郊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如同鬼哭。 夏芸不禁撒起娇来,说非要到城里住一夜,明天一早在去确认。 冯不同却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怕鬼就说怕鬼,我又不会强迫你。” 被猜中了心思,夏芸不愉快地努着嘴道:“我就怕鬼怎么了,你勇敢你一个人去啊。我就不去了。” 说完一鞭抽在马身上,往前窜行了好几步。 冯不同忙驾着马跟了过去,连连低声劝道:“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下呢,你说怎么办,我当然就怎么办呗。” 夏芸侧着脸,轻轻哼了一声,道:“别,我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你还是一个人走吧。你不是很想见你师父么,说不定今天晚上他看你心诚,就显灵了也说不定。” 冯不同叹了口气道:“要是能真的显灵就好了。” 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夏芸也不在闹了,安慰道:“别不开心了,要是你真想现在就想让你师父入土为安,大不了我陪你呗。” 冯不同见她这么懂事,不禁十分感动,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抚摸着道:“没事,这些天来奔波劳顿,你也累了,咱们明天再去也不迟。” 两人就这样骑着马并排徐行,手拉得那个紧啊,估计八匹马也分不开。 由于时间太晚了,城门已经锁上了,冯不同只得提议翻城墙。 两人下了马,冯不同将夏芸抱在怀里,轻声道:“抓稳了。” 然后整个人闭气凝神,纵身一跃,便上了城顶。再一跳便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冯不同感觉经过这几次战斗后,自己的身手更加敏捷了。 怀里的夏芸红着脸小声道: “你还要抱着我多久呢?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冯不同忙一边说着是,一边将她放了下来。 夏芸却生气一般望着他道:“笨蛋,这么听话干什么。” 冯不同愣了一会儿,才醒悟了过来,黑炭般的脸也微微发热了,心知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自己可能要放下些不可挽回的错误,于是忙岔开话题道: “咱们还是快点找间客栈住下吧。” 夏芸被冷风吹得直哆嗦,也只好顺从他的建议了。 两人沿街一路走,终于找到一家还没有打烊的客栈,便住了下来。 夏芸因为生气一进房间衣服都没换便睡到了床上,冯不同知趣地关上门,趴在桌子上等着睡着。 他怎么也不明白夏芸为什么动不动就生气。 《怒剑行》第八十八回:再遇武娘子 又想起了当初初到县城的事,想起了那个深深爱着母亲的如同父亲一样的人。 回想起曾和神剑子在一起的时光,无论是辛辛苦苦地练剑还是闲下来吃着黑鹰送来的食物,坐在崖边吹着天风看星星,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充实啊。 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知不觉地把他当做目标,想要超越了。 现在自己的实力比起师父来会如何呢。 那个潇洒年轻,动不动就想念诗,可是到最后一句诗也没有说出来过的人,现在想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对于从记事起就不知道父母亲情为何物的我来说,那时朦朦胧胧的依恋,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孩子对于父亲的爱吧。 其实对于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皇帝,我一点也不在意,毕竟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他似乎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既然害的母亲这么惨,就算是皇帝我也不稀罕。 师父比他好多了。 想到了他中毒后狰狞的面孔,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有些心疼,有些责备自己。 自从师父死后,我什么也没为他做过。一直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现在就要找到他的尸体了,怎么能不去探个究竟,好让他入土为安呢? 想到这里,冯不同再也睡不着了。 扭头看向床上的夏芸,见她侧着身子朝里睡着,连床边的被子也没盖,生怕她着凉了,于是悄悄起身,将被子扯开,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一个人轻手轻脚地翻窗逃跑了。 脚还没有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身子便已向西北方冲去。 要到西城门势必要经过衙门。 经过衙门时,因为曾经在这儿的回忆而不禁放缓了脚步。放眼望去,紧闭的大门,冷清的街道,一切都还那么熟悉。 想起那官吏曾对母亲做的事,冯不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正在兀自生气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好爽的女子声音。 “嘿,没想到你在这里啊,神剑子在哪里?” 冯不同回头一看,见一个盘着头发的年轻少女站在衙门口的屋檐上,腰间悬着一柄银色的龙形长鞭。 这不正是武娘子么。 眼看着武娘子指着他,道:“我问你话呢。神剑子呢?” 冯不同心想他们之前也是情人关系,告诉他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于是道: “我正要去找他,你要来就跟上吧。” 说完,施展轻功往西城门飞奔而去。 背后武娘子呵呵笑道: “小子,好久没见,功夫长进了不少嘛。神剑子这家伙,因为要退隐江湖,所以把个徒弟教的这么好么?” 也罢,退隐,就退隐吧。这个江湖也就这样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冯不同的后面,自言自语着。 冯不同无论如何变换步法,改变速度,那武娘子都一直与他保持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正在她银龙鞭的鞭势范围内。 这个爱江湖胜过情郎的女人居然不爱江湖又爱起情郎来了。要是让她知道神剑子已死,到底会有什么后果呢? 冯不同心头隐隐感到不妙。 《怒剑行》第八十九回:孤坟无处话凄凉 翻过了西城,往西北方走了几步远,来到了一小片竹林。 凭着织死剑针上散发的银光,冯不同仔细地四下寻找着哪里有坟墓。 武娘子见他这样,在后面笑道: “你老往地上看,地上是有钱吗?我可警告你,乖乖地带我去见神剑子,要不然我可不轻饶你。”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没有动手,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冯不同的剑。 “这剑倒是不错,不知道跟我的银龙鞭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一些。” 冯不同没有心思回答她,仍自顾自地寻找着。 风呼呼地吹着,无数株竹子在狂风中如同妖魔一般地舞动着。月亮被一朵暗云遮住,瞬间四周暗无天日,唯一能见的只有两人兵刃上若隐若现的光芒。 冯不同运力将剑身一抖,剑尖瞬时亮起一点白光,照亮了方圆十米。 呦,剑气隐而不发,倒有神剑子的几成本事了嘛。 后面的武娘子赞赏地说道,停了会儿,接着语气一转,厉声喝道: “你也太没礼貌了,难道就不能应一声吗?我可是在夸你啊,说句谢谢也是好的。” 冯不同只得敷衍地说了句谢谢,继续往前寻找, 武娘子步步紧逼道: “老娘可没工夫大半晚地在这么冷的天和你在竹林里瞎转,你倒是干脆点告诉我神剑子在哪里,我自己找去都行。难道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师父就在这个竹林里,只是具体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把竹林找遍,就一定能够找到他。” 武娘子不知道是该说天真还是蠢,就随便这么一说,她就信了,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他在这里,我就一定能够找到他。” 话刚一说完,她便停下了脚步,目光注视着左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兴奋地用手指着前面,叫道: “你看,找到他的剑了吧。” 冯不同听了,忙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剑光一挥,瞬间将前面照亮了。 前方有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丘,上面长满了有小孩高的杂草,土丘前插着一柄带鞘的剑,剑鞘已经被铁锈侵蚀地不成样子了,曾经绘满了似云如浪的图案,早已不能认出来了。 剑就像它死去了的主人一样,面目全非了。只有对它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它认出来。 两人走到了剑的跟前,冯不同半跪在地,伸手抚摸着剑身,回想起神剑子在世时的场面,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武娘子却是一脸生气地看着这把剑,恨恨道: “你师父就算想要退隐,也犯不着把他的剑丢了吧,这好歹也算是一柄神兵了,也不知道保养,真是的。” 当注意到眼前的土丘后,武娘子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像一座坟?你师父把爱剑插在那里,难不成是他过去爱过的那个死妖精?” 冯不同冷冷地回应道:“我的师父死了。这就是他的坟。” 武娘子不相信地笑道:“你小子不要看我长得年轻,就以为我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你说的这话,我会信?” 冯不同沉下了声,暗中将眼角的泪水抹去,道:“我不骗你,我师父当初和你分开没过多久,就中了别人的暗算死了。我现在就是来收拾他的遗体的。” 武娘子伸手按住了银龙鞭,气得脸都红了。 “你胡说,神剑子这样的身手怎么会死,是不是你师父故意要你来骗我,好要摆脱我的?” 冯不同扭过了头,冷冷地望着她。 “我怎么知道会遇到你,又怎么会故意骗你呢?” 武娘子气得连连跺脚,根本不去想他说的是否在理,一心笃定了他是在骗他,不由得骂道: “狗杂种,一定是神剑子吩咐你,如果哪天遇到了我,就要你这么做,是不是?” 冯不同没有生气,只是沉着脸,淡淡地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如果你想找师父,去别处找去吧。” 冯不同缓缓站起,走近土丘,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拔那上面的蒿草。 想到了师父生前如何地风流潇洒,如今一转眼却化作了一座孤坟,心里沉沉的,就像灌了铅一样。 倏地一声,武娘子将银龙鞭抽了出来,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既然你说里面埋的是神剑子,那么就打开来让我看看呀。” 冯不同没有回头,加重了语气说道: “已经都过了半年多了,尸体可能都已经变成白骨了,你又怎么认得出来。” 武娘子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为了骗我,究竟是多么地用心罢了。” 接着将长鞭一甩,银鞭就像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一般朝坟上咬去。 就在龙口要吃到土时,一道银色弧光划过,将小龙弹开了。 冯不同舞了一个剑花后,剑尖指着地,用带有怒意的语气说道: “前辈请自重。” 《怒剑行》第九十回:漆黑的骨头 武娘子横眉怒目,嘴角微扬,愤愤然道:“我偏要揭穿你的谎言。” 随即银龙鞭再出,这次不是向着神剑子的坟,而是向着冯不同。 一阵狂风吹散了乌云,月亮的光华再次洒向竹林。 冯不同没有转身,只是凭着背后的风声,来判断长鞭的落处。 一边听风辨位,一边挥剑格挡。 在冯不同的操弄下,织死剑针就像一条灵活的蛇一样,专门打向它的两边,总是恰到好处地将它弹开。 因为听师父说过,银龙鞭的龙口善于黏物,被咬中了的兵器不是被折断就是被黏走,很少能留住。所以他只得处处小心。 武娘子呵呵冷笑,大叫道:“就这几下子?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冯不同感觉后脊梁一阵阴冷,却判断不出她的攻击方位,惊愕中忙一转身,却看到长鞭像蛇一样盘旋在空中。 就在他转身一瞬,蛇出洞了。 龙口径直咬向他的脖子。 这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冯不同忙匆匆往右一晃,险险地避开了这招。 可本该收回的长鞭,却像活了一般,紧跟着朝他咬去。 冯不同忙轻蹬一脚,窜到了一颗竹子旁。想要借竹子作掩护。 龙口紧追不放,一下便咬住了他面前的竹子。 她一扯,整颗竹子瞬间从被咬处断成两半,上面的落到了地上,还是绿的。可是下面的,却逐渐变黑枯萎了。 冯不同看着变枯变黑的竹子,这才记起她的龙口涂有剧毒,不禁心下一凛,额头冒出一股冷汗。暗自责备自己太粗心了。 可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银鞭又再次挥了过来。 冯不同不敢撄其锋芒,连连退却,偶尔刺出几剑,将长鞭弹开。 看着面前的竹子,一个个折断,枯萎,冯不同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武娘子也就只有兵器厉害,除此之外倒也不足畏惧,于是渐渐沉下了气。右手运气于剑,剑尖再次一亮。 不过他并没有攻向她,而是刺向周围的竹子。 周围的竹子纷纷倒下,逼得武娘子不由得减缓了脚步。 在刺断了十六棵竹子后,冯不同和武娘子的差距渐渐拉开了。他趁机一脚踏在一颗竹子上,猛地一蹬,人便往后飞去。 与此同时,剑身绽放出灿烂的光华,再次将四野照耀得如同白昼。 冯不同气势内敛,灌注于剑,随着轻喝一声,如潮的剑气登时横扫而出,瞬间将前面的一片翠竹全部拦腰斩断了。 武娘子再次将银龙鞭搅动的如同圆盾,虽然被剑气带着后退了十来步,但却仍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咧嘴笑道:“难怪神剑子敢派你来骗我,的确还有几下子,连他的绝学都学会了嘛。” “那这样,我也认真点吧。” 说完,她伸手将插在头上的银钗取了下来。 只见她将银钗对准鞭尾的凹处,缓缓插了进去,待到银钗没入一半后,转了一转。银龙鞭便开始不停地颤抖。 “喂,我这兵器上的秘密还没有活人知道呢?你难道宁愿死也不打算告诉我神剑子的去处吗?” 冯不同见她如此执迷不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宽慰道:“抱歉,前辈,我的师父真的已经死了。这儿的确是他的坟,希望你也能够节哀,正视事实。” 武娘子大骂道:“放屁!” “我就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尸骨。” 说完,她将银龙鞭猛地朝那土丘一甩,长鞭瞬间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到了后来,竟只有一根手指那么短,但却伸长了足足有五十米,一下便飞到了土丘那儿。 她将银鞭一抖,长鞭瞬间将土丘圈了起来。 她右手一翻,长鞭上瞬间伸出一些如同鱼鳞般的倒刺,只是轻轻一带,整片土丘便割裂了,离开土地,朝着冯不同抛了过来。 冯不同看得目瞪口呆,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很痛,这才知道不是做梦,忙朝旁边一闪,但还是被砸在地上的土块溅了满身,浑身如同被无数弹丸打了一般的疼。 心悬神剑子的遗体,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忙向坟墓飞奔而去。 走近时,却见武娘子仰天而笑,笑声十分凄楚,悲伤。 她披散着发,银鞭拖地,立在坟前,自言自语道:“神剑子啊,神剑子,为了躲我,你居然能做的这么周密,难道我真的就不值得你留恋了吗?” 冯不同看向土坑处,里面是一滩漆黑的人骨,那是中了剧毒而死的证明。 黑骨上覆盖着的神剑子的衣服也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满是灰尘。被风一吹,似乎就要四散而去。 看着苍白的月光照在黝黑的骷髅头上,冯不同脑海中映照出神剑子在世时的容颜。 两相对比下,一股热泪潸然而出。 人正沉浸在缅怀过去中,却被武娘子逼人的杀气给打断了追忆。 她猛地上前一步,溅起一道扬尘。气势汹汹地将长鞭一抖,打在地上,又溅起了一道更浓的尘埃。 “你说神剑子为什么要躲我?” 冯不同抹干了热泪,让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见她见了尸骨也仍是不信,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了。只得无奈地说道 “既然你不信,那就自己去找他去吧。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武娘子抬起了胳膊,道:“好小子,你果然耍我!好,我就抓了你,带你去找你那无情无义的师父。” 说罢,将长鞭一甩,形成一个大圆,将他圈在了里面,猛地一扯,圆形瞬间变为螺旋形,像裹木乃伊一般,渐渐聚拢。 《怒剑行》第九十一回:我一定要找到你 眼看就要被围住了,冯不同忙用力朝着东西南北各刺了三剑,剑剑打在长鞭上,可长鞭就像涂了油一般,十分滑,使刺的每一剑都偏了。 他忙屏气凝神,气势内敛,再次释放出刺阳剑气。 一时间,无数剑气在周围乱窜,可是一时仍难以突破长鞭织起的罗网,只溅起阵阵火花,闪耀在寒空之下。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像蛇在草地上爬行的声音,感觉有东西正在接近,后背不由得一冷,忙转身朝那刺了一剑。 转身后才发现,原来那是银龙鞭的龙口。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尖已经被咬的死死的,用力抽了抽,仍是抽不出来。 他没有害怕,更没有绝望,反而再次运气于剑,用力往前一刺。将长剑的二分之一都送进了龙口。 武娘子在咬中兵器后,便再次将鞭往外一扯,想要将兵器带走。 可是就在这时,冯不同抖动一点寒芒,使剑尖在龙口里上蹿下跳,到处乱刺。 所到之处,便留下了一个小洞,没过多久,长鞭的头部便整个碎裂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抽出了织死剑针,却并没有马上收回,而是再次收敛气势,朝着破损的长鞭的中空处,用力一掷。 长剑像一道银色锐光,射入了其中,所到之处,长鞭像剥开的香蕉一样脱落。 武娘子见状,满脸怒气地将鞭尾向左一转,长鞭便迅速缩了回去。 织死剑针跟不上这样的速度,渐渐露了出来。 当织死剑针露出来时,武娘子便不再转动鞭尾,而是将银鞭一抖,想要将一点寒芒卷走。 可是冯不同看准时机,快速冲了过去,扯下一边袖子缠在另一只手掌上,然后抓住剑,猛地一抽,便将长鞭弹开。 紧接着一气呵成,刺出十道剑气,攻向她的四肢五体。迫使武娘子不得不抽身回防。 而他却又移动到长鞭的死角,一剑递出,形成一股气场,将之包围。在那里,无论是她还是银龙鞭的行动都逐渐放缓了。 随着一阵白光炫目一闪,她的银龙鞭受到无数剑气冲撞脱手而出,飞到了远处,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 武娘子掌心也蹦出血来,美丽的脸庞因为痛恨而扭曲地十分丑陋。 冯不同心想没了银龙鞭,她大概只能任人宰割了吧。 可是她却呵呵冷笑道:“小子,难道你以为我的毒用一块破布就能防住了吗?还是看看你的手吧。” 听到这里,冯不同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缠着绷带的手掌居然有无数黑点,虽然不明显,但是却极不寻常。 本来就是怕她龙口里的毒,才将手用布包了几层,才敢去碰剑,可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想到那些枯死的竹子,冯不同额头渗出了冷汗。 我这毒没有解药,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神剑子的下落,我倒可以告诉你,谁或许会有办法给你解毒。不过能不能赶到那里也得看你的本事了。 冯不同欲哭无泪地看着她道:“这堆白骨的确就是我的师父,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武娘子大骂道:“好啊,你果然是宁死也要帮你的师父啊。那你就去死吧。” 说完便转身,将银龙鞭捡了起来,插在腰间,扭过头,对他说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这次我就饶了你。” 然后气鼓鼓地往西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神剑子,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冯不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忘了掌中无解的毒,心想道:“如果有一个人一直认为你没有死,那是否表明你真的没有消失呢?” 《怒剑行》第九十二回:三声叹息 过了一会儿,冯不同感觉到右臂上隐隐刺痛,揭开绷带一看,一道黑气从掌心散发而出,沿着静脉一点点往上蹿,黑气过处,周围多了一些细小的黑点。 冯不同正在懊悔自己没有学过什么止毒之法,却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冯,这儿怎么了?你跟谁打架了吗?” 夏芸来到了竹林,看到周围狼藉的景象,不由得发问道。 来到冯不同跟前,夏芸看到了坑里的黑骨,不由得吓了一跳,抱着他,拉着他的左手,怯怯地问道:“那儿是你师父吗?” 冯不同忙一把推开她,警告道:“你小心点,我中毒了,可能会传染给你。” 夏芸没料到他会推开自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想骂他为什么突然发神经,却看到他的右臂上的黑点了。 夏芸一只手掩着口,另一只指着他的胳膊,惊讶地道:“你怎么中的毒?知道解药吗?” 冯不同不想让她伤心,可也不想骗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他一脸无知的表情,夏芸又气又急,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对了我跟老爷子也学过止毒的方法。虽然不能根除,应该能够延缓毒性发作。” 她一边说,一边闪到他的右边,出指在右臂上连连点了几下,黑气的移动也渐渐放缓了。 冯不同松了口气,赞赏道:“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死定了。” 夏芸却抱怨道:“死小冯,怎么这么不小心,中了这么厉害的毒,我这方法只能抑制一会儿,要是让毒气攻心,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说完,想到了糟糕的结果,眼里不禁溢出了泪水。 “你要是死了,要我怎么办呢?” 冯不同心中一暖,看着夏芸盈满泪水的眼睛,用左手轻轻地将她抱住了,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爷爷,爷爷神通广大,一定不会让他这个准孙女婿死的。” 夏芸轻轻地捶着冯不同的胸,将头埋在里面,道:“这是你说的啊,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冯不同道:“恩,我会遵守约定的。” 夏芸收起了担忧,一把抓住他的左手,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千万不能再妄动真气了。咱们现在找柳叶子去,听说他针灸之术天下无双,连那条疯龙也治得好,一定也能治好你的病的。” 说完便拉着他往外走。 可冯不同却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把师父放在这里。等我把师父迁到我们曾住过的山上再走吧。” 夏芸气道:“那得花多少时间啊,你哪里还有时间耽搁,要不就先把他埋在这,反正他也不会跑了,等你毒解了之后,想要把他迁到那里我都不管你的。” 冯不同虽然有种夙愿难了的遗憾,但是想到夏芸说的不错,也只好就地堆了个土堆,又重新将他埋了起来。 冯不同将织死剑针用水清洗干净后装在一株细长中空的断竹内,插在腰间,又将神剑子的剑身上的铁锈擦干净后,插回到原处,朝着神剑子磕了三个重重的头后,不舍地离开了。 从夏芸口中得知,野柳山庄在西北方,从这里骑马,昼夜不停,只需要五天左右就能到达了。 于是两人找回了系在城外的马匹,又朝着野柳山庄所在的地方奔驰而去。 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冯不同装作天花病人,用绷带缠着脸,只露出两个窟窿可以视物。而夏芸则装作他的可怜的媳妇,一路寻医问药。 路上的行人见了他们都避恐不及,一些客栈甚至将他们拒之门外,就算交了钱,也只能蹲在外面的门槛吃。 夏芸从小调皮惯了,倒觉得这挺好玩的,而冯不同则习惯了被人鄙视,所以也觉得没有什么。 到了晚上,他们就借宿在城隍庙里。 四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人把借宿城隍庙的乞丐吓跑了之后,独占着城隍庙,坐在门槛上看着月亮。 夏芸依偎在冯不同的怀里,道:“只要过了这个晚上,明天晚上我们就能到野柳山庄了。” 冯不同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夏芸柔声道:“让我看看你手上的毒蔓延到哪里了吧。” 冯不同推脱道:“你就别看了吧。免得恶心到你。” 夏芸不管,装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撅着嘴,瞪着他,道:“有什么恶不恶心的,你都不怕,我还怕了?” 冯不同只得缓缓将绷带揭开,露出了黝黑的肌肤。 胳膊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到胳膊肘以上了。半条胳膊都布满了黑点,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会吐。 夏芸只看了一眼,就吐了。 冯不同忙将绷带缠上,用左手扶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吧。” 夏芸刚要说话,结果又吐了。 吐得脸红脖子也红,直到把胃水都吐了出来,才渐渐好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苍老的哀叹声,回荡在瑟瑟寒风中。 “谁?” 冯不同顿时警觉了起来。夏芸却仍只是抚着胸口,顺着气,根本没有心思理这异声。 就在冯不同起身扫视了四周一圈,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正准备坐回去时。一阵寒风从身边吹过。同时第二声叹息也随之而来。 “哎,这么好的美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短命的丈夫呢?还是让老夫来让你解脱吧。” 随着一阵轻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面,伸出一只手直插向冯不同的胸口。 冯不同匆忙拿身边的断竹一挡,可老者干枯的手指却突然向上一弹,整棵断竹瞬间被弹飞到半空中。 这时冯不同的门户大开,老者一指插向心脏。 夏芸忙出掌攻向他的后背,可却被他反手一把抓住了。 那老者淫笑道:“好滑的手啊,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是这么滑呢。” 说罢,飞起一脚,踹中冯不同的心窝,将他踢飞了几丈。然后转身扑向夏芸。 织死剑针从断竹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弹了几下便静静地躺在地上了。 《怒剑行》第九十三回:为爱献身? 老者将夏芸扑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夏芸运起浑身力量,一头撞向老者,将老者撞了个头破血流。 可老者却仍是狞笑地看着她,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瞬间便将她的脸扇肿了。 夏芸不禁泪如泉涌,不断叫道:“小冯,杀了他。” 冯不同被踢飞数丈后勉强爬起,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眼神迷离,一时间不看清前物,隐约中听到夏芸的叫喊声。 摇了摇头,待视线逐渐清晰后,看到老者正在施暴。登时火冒三丈,抄起地上的一点寒芒,便冲了过去,朝着老者的脖子刺去。 老者伸出右手反手一夹,便将剑夹在手上,往前一带,冯不同整个人便跟着向前一扑。 冯不同顾忌着夏芸,不敢动用刺阳剑气,只得挥出左掌。 老者左指一点,刚好点中他的掌心,同时右手猛地向左一扭。 冯不同只觉得左臂一麻,瞬间使不上劲。同时右手传来一股电流,打在手臂上,条件反射般松了手。织死剑针瞬间被夺。 就在这时,夏芸双手抽出空了,立马向他的胸前打去。 可还没碰到他时,他的左手已经抽回,点向了她的胸口。 她顿时一动也不能动了。 老者审视了织死剑针一番后,笑道:“果然是个好宝贝,和这女人一起说不定还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说着摸了摸夏芸光滑的下颚。 冯不同听出他的话音已经不是老者的腔调,倒像是中年人的。但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夏芸还在他的手里。 他怒不可遏地扯下右手的绷带,向他的脖子勒去。 老者像蛤蟆一样跳了起来,回身一刺,想要一剑封喉。可是那剑却不受控制,向两边乱摆。 冯不同趁机一把抓住剑身,然后将绷带放了出去,打向他的眼睛。 可终究因为中毒在前又受伤深重,所以没能躲下宝剑。绷带也被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 老者向后一跃,隔开一段距离,连连将剑刺出,却没有一剑刺得笔直。不由得满脸怒火,将它摔在地上,骂道:“什么鬼东西。” 冯不同忙趁机给夏芸解了穴,并挡在她的面前,虽然明知敌人实力非凡,但还是想出一口恶气,于是哈哈大笑道:“猪是不会用这么好的东西的。” 老者嘲讽道:“你如果会用,怎么被我夺了过去呢?” 冯不同激道:“你要是有胆量,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 老者瞧了瞧他的右臂后,狞笑道:“你都是要死之人了,还能有什么用。” “我知道身为男人,自己的女人当面被睡了,是很受刺激,那我就让你去死好了。” 夏芸忙叫道:“我可是一抔黄土的孙女,如果你敢伤害我们,你必不得好死。” 老者奔到了冯不同的面前,冷笑道:“哦。这倒巧了。老子一时兴起,想玩个女人,就他妈送来一个有背景的。不过,就算是真的,他现在在哪里呢?” 老者狂笑不已,接着道:“四下无人,就算我将你们杀了,或者废了武功卖到青楼去,你说他真的找得到吗?” 说完,一指插向冯不同心口。 冯不同就地一滚,扑向一点寒芒,正要将它握在手里,背心一凉,随着一阵脊骨断裂的声音传来,就像铁钉插入脊骨的感觉也逐渐传来。 夏芸掩面惊呼,道:“不。” 冯不同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右手离一点寒芒只剩一寸的距离。 老者抽出手指,不知何时,手指上已经戴上了一个铁套,如同虎爪一般尖锐。 手套上冯不同的血液是黑色的。而且渐渐侵蚀着铁爪。 老者不禁冒出了一股冷汗道:“这毒果然厉害。” 还没等反应过来,夏芸就像个泼妇一样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 破口大骂道:“还我的小冯。” 《怒剑行》第九十四回:死而复生天惊地绝神号鬼哭大法 夏芸虽然是这么说着,却纵身一闪,闪到冯不同面前,一手拿着起他的剑,一手将他搭在肩上。 接连几纵,卷起几道扬尘,人已向西奔去。 感觉冯不同身体的温度逐渐冷却,夏芸慌乱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挺住啊,小冯,你不是说过不会抛下我的吗?证明给我看啊。” 冷风中,冯不同的呼吸越来越弱,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放,放心,我、我不会、丢下。” 他还待再说,老者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吊在后面,既不远也不近,像老猫戏弄小鼠一般,享受着主宰人命的乐趣。 “小妞不仅人长得甜,身手倒也出人意料的好嘛。” 他又淫笑道:“咱们打个赌吧,太阳出来前,你要是没有累倒,我就饶了你们,不过如果失败了。那就随我处置如何。” 夏芸根本没有功夫理他,所有精力都用在飞驰上了。 如果丢下冯不同,她倒也许还能跑的了,但就算这样逃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是一边和他说着话,试图让他保持清醒,一边加快脚步,尽力疾奔。 不多时,便出了城,来到一条江边。 “好机会” 夏芸想要纵身入河,却被老者冲上前,拦住了。 老者挥动手指,威胁道:“不要这么天真了,要是敢违抗游戏规则,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夏芸冷哼了一声,只得继续沿江而走。 老者笑着自言自语道:“我一大把年纪了,还陪着小姑娘在月光下散步,我他妈怎么就这么文雅呢。哈哈哈。” 夏芸厌恶地说道:“‘愁三叹’,你怎么这么变态呢?” ‘愁三叹’笑道:“你早就知道我了?” 夏芸骂道:“你这么有特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愁三叹’捏了捏胡子,得意地说道:“那玩玩你后得把你的眼睛刺瞎,舌头割断,双手给废了才好。” 冯不同朝着夏芸嘴里说了些话后,夏芸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美人,你在笑什么呢?” 愁三叹在后面问道, “是在想被我宠幸吗?” “虽然老夫很老了,但是绝对会给你惊喜的。” 夏芸突然停住了脚步,扭过了头,将冯不同放了下来。 她神秘一笑道:“你可曾听闻过江湖中有一种绝学,叫做‘死而复生天惊地绝神号鬼哭大法’。” 愁三叹笑得前仰后合,道:“美人啊。我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了。能不要用这么假的名字来骗我吗?” 可夏芸却是冷笑不已,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神剑子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提起神剑子,愁三叹也不禁变了脸色,众所周知,神剑子在六年前已经死了,可前年却又重出江湖,并接连灭了王府,邱府和县城衙门。闹得江湖上满城风雨。有人传闻说他是吃了神仙的仙丹,所以死而复生的。不过这对武林中人来说,根本不会相信。 不过如果是练了什么神功,逃过死劫倒也是有可能的。 他不禁半信半疑道:“怎么,难道你是说他是练了这样的武功才不死的吗?” 夏芸摇了摇手,订正道:“不是不死,而是死而复生。” 愁三叹骂道:“不要骗我了,这怎么可能。” 夏芸指着地上的冯不同,道:“他就是神剑子的徒弟,刚巧学过这门功夫,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愁三叹笑骂道:“他要是会什么鬼大法,怎么要你背着到处跑。美人你不会是吓疯了吧。” 就在这时,冯不同突然像诈尸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手提着织死剑针,一剑刺向愁三叹。 愁三叹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右肩被刺穿了。 他后退几步,吃惊地看向他道:“你的脊骨应该断了才是,怎么还这么有生气。” 冯不同放声狂笑道:“这便是我师父的不传之秘,本来我还不得要领,但是多亏了你送我到鬼门关,倒让我顿悟到了其精髓。 “你已经离死不远了。看看的你的伤口吧,是不是正在腐烂。” 愁三叹忙向伤口处看去,果然看到伤口处的皮肉正在逐渐黑化,腐烂。 因为太过慌乱,他一时也来不及思考,想不出其实这只是武娘子的毒而已,忙连连挥指封住肩旁几个大穴,可是整个人仍感到全身乏力,想要站住都很勉强,更别提动武了。 冯不同看后,放了心,被体内的毒素与伤势同时催逼,整个人瞬间僵硬的倒了下去。 夏芸忙将他搀扶起来,重新背着他朝西北方奔去。留下愁三叹一人在痛骂中等死。 《怒剑行》第九十五回:命危遇君子 一路上沿着江河狂奔,夏芸的体力渐渐透支,顾不得身上脸上香汗淋漓,最担心的还是冯不同。自那之后,无论怎么叫他也没有应声了。 朝着江的源头跑了许久,直到黎明破晓前,她渐渐因严重脱水而匍匐在地,冯不同从背上溜了下来。她想将他背起,可身子就像被压了座大山一样,动弹不得,连握住他的手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勉强抬起,便重重地落了下来。眼帘也沉重地闭了起来。 感觉喉咙被水润湿,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一个男子的声音的在模糊中传了一过来。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夏芸渐渐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穿着单衣,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正拿着个水袋,关切地望着她。而她的身上则披着一件青衫。他的身后站着四个和同样穿着青衫的男子,他们也是玉树临风,体态风雅,各牵着一匹骏马,远远地看着她。 夏芸知道这衣服是那男子所赐,但没有心思道谢,只是急切地看向四周,见冯不同仍躺在身边,脸色十分难看,不禁松了口气,忙向那男子求道:“这位大哥,能不能求求你,带我们到野柳山庄去啊。” 那五人听到野柳山庄后,都会心一笑,而那男子更是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啦,我们正好顺路。” 但他却指着冯不同,叹了口气道:“如果是为了找我师父医治这位兄台?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夏芸吃了一惊,不解道:“柳叶子是你的师父?”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我们原先只不过是他老人家的仆从,但他并不以主仆之理待我们,反而精心栽培我们,将毕生的本事倾囊相授,对我们有再造之恩。 可夏芸没等他讲完,就催促道:“那就快点带我去啊。没看到他现在情况危险吗?” 男子叹了口气道:“姑娘,他已毒气攻心没得救了。” 夏芸吼道:“一抔黄土不是在庄内吗?有他配合柳叶子怎么可能救不了人。” 后面一人嘲笑道:“既然你知道一抔黄土在我们庄里,就该知道我的师父不久前刚为鬼刀疯龙治过伤,现在再麻烦他,元气必定大损,难道你们就这么自私吗?” 夏芸带着哭腔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们怎么也要救他。” 看着夏芸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男子不再犹豫,立马将冯不同抱了起来,放到马背上,上了马,道:“既然这样,那姑娘就快点上马吧。” 他接着回头朝人群中喊道:“柳信,你带姑娘一把吧。” 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上了马,骑着马走到她跟前,微笑着将手伸向夏芸,道:“姑娘请吧。” 夏芸也不介意,握着他白皙的手臂,就上了马,催促道:“能够快点吗?” 这时,其余众人也纷纷上了马。马背上那男子笑道:“当然。” 随即从怀里取出了一根银针,朝着马的脖子,轻轻一刺,马便像只箭一般飞了出去。 原先那个男子笑道:“你这家伙,师尊教你的东西是这么用的吗?” 随即和众人一起驱鞭赶了过去。 路上,夏芸不时向后张望,见冯不同安安稳稳地趴在马背上,心才放了下来,可那男子总是朝着她微笑使她有点心烦,于是便转过了头,问前面的男子道:“哎,刚才给我送水的是谁啊?你们来这干什么啊?” 前面的柳信没有回头,只是笑道:“怎么你对我师哥有兴趣?” 夏芸笑道:“可惜,心有所属,装不下别的人了。” 柳信也笑道:“像你这么直白的女孩,倒挺少见的。” 夏芸哼了一声道:“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柳信还没有回答,后面那美男子便高声答道:“在下柳仁,师尊爱称我们叫‘五柳君子’,这几个都是我的师弟。” 夏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哦,你叫柳仁,你叫柳信,那么其他的不会是叫义礼智吧。” 众人齐声笑道:“没错。” 夏芸又重复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呢?不会是凑巧吧。” 柳仁答道:“那倒不是,我们这次出来本来是因为听到愁三叹那恶贼最近在附近迫害了许多良家妇女,所以受师尊之命出庒来治他的。不过路上碰到你们了。所以先把你们救下来再说。等回了庄,再行动。” 夏芸想起被愁三叹欺负的情景,龇牙咧嘴,恨恨地说道:“那家伙死了。” “什么?” 那五人一齐惊讶地勒住了马鞍道。 夏芸冷冷地道:“不信你们可以去后面找找,说不定就能看到。” 柳仁向旁边的一个腰阔背宽的人道:“阿义,你和阿礼一起看看吧。” 那人和并排的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点了点头后,便调转马头,往原处跑去。 夏芸催道:“快点啊,还有病人等着治病呢?” 说完,照着马屁股扇了一巴掌,马驹便又得得地往外冲去。 柳仁见状也只得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怒剑行》第九十六回:悬针治病 众人沿江奔行了半日,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野柳山庄。 庄门前两棵一人合抱的垂柳中间,一个个子矮小的老头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向这边张望。 夏芸一眼就认出是爷爷来了。忙朝他招了招手。 一抔黄土看到了夏芸也是一脸兴奋,从板凳上站起,向她挥手致意。 当马跑近前时,夏芸立马翻身下马,上前拉着一抔黄土,气喘吁吁地道:“爷爷,爷爷,快救救小冯。” 一抔黄土也瞥到了趴在柳仁马背上的熊凋,向夏芸问道:“他怎么了?” 夏芸把他中毒的经过和遇到愁三叹的事都说了一遍。一抔黄土气得直哆嗦,恨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冯不同,见他脸上气血全无,忙将他放了下来,一掌推着他的后背心,将内力缓缓送给他。见这样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忙又将他背在背上,大叫道:“柳叶子。我孙女婿要死了,快点来救命啊。” 随后便一把拉着夏芸向屋里跑去。 还没进屋,迎面便走来了一个头戴青柳冠,身穿绿柳衣相貌温和的中年男子,那人朝他笑道:“老前辈,什么事这么慌张?” 一抔黄土将冯不同放了下来,推到他面前,道:“你快看看他还有救吗?” 柳叶子伸手替他把了把脉,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毒气已攻心。” 随后又将他的两臂,四肢,前胸后背摸了摸,最后停在脊椎处眉头皱得更深了,道:“脊椎断了,气血淤积。看来只有续骨活血了。” 接着他面有难色道:“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只有用内力灌注针中刺遍他全身要穴,助他气血沸腾,自行将内毒逼出来才行了。不过这样风险很大,如果成了他便能够脱胎换骨,如同再造,但如果输了,不是死,就是疯。你们打算怎样呢?” 一抔黄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相信你,鬼刀疯龙的痼疾也治得好,我这孙女婿的伤一定没问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是了。” 柳叶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并非是内力的问题,而是每次施术之后,我都需要一段时间调养,针法才能认准,现在我的确没有把握能够针针到位。” 夏芸插嘴道:“不要再磨磨蹭蹭了,小熊子还能撑多久啊。” 柳叶子面色凝重的说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本该早就死了,能够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也罢,我尽力就是。” 于是他便命柳仁将冯不同背起,往医房走去。 一抔黄土和夏芸忙跟了过去。 药房内,冯不同泡在一个大木桶里,桶里的水换了几次后仍是黑的。过了一个钟头,柳叶子才叫柳仁和柳信把他抬了出来。 换上了一条透气的白裤衩后,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倒下。 柳叶子面前摆着一个燃火的火炉,背后站着一抔黄土。他沉吟一番后,将真气灌注到飞柳刺上,六十四道凸起的分支中飞出六十四只连着绿线的细长绿针。 那些线在他的手中像活了一般,在火炉上空盘旋,每道细针都被烤红后,柳叶子将飞柳刺向前一刺,绿针便一齐飞向熊凋。 柳仁和柳信忙松开他退到一边。 眼看冯不同的身子正在往下倒。六十四道飞针化为四道绿柱将他抬到了半空中,绿柱再次分化为一道密网,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飞针刺中了承扶、委中、环跳、上廉、下廉、筑宾等各处穴道。 此时柳叶子虽然满头大汗,但是却松了一口气,叫道:“前辈。” 一抔黄土听后,随即一掌推在他后背心,将真气缓缓送到里面。 柳叶子聚气凝神,将内力透过细线传到了冯不同体内,冯不同整个人像发了羊癫疯一样,不住得颤抖着,过了一会儿一直紧闭的嘴唇才渐渐张开,吐出了一缕黑气。 柳叶子扯断了线后颓然倒地,接过柳仁递给他的毛巾擦干了汗水,道:“祛毒还算顺利,接下来就只剩接骨就好了。” 一抔黄土笑道:“辛苦你了。我就知道没什么难得倒你。” 柳仁劝道:“师父,你两次动用‘悬针术’,身体撑得住吗?还是交给我们吧。” 柳信笑道:“只是接骨而已,交给我们也行。” 柳叶子摇了摇头道:“既然要治就要治得彻底,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活络他的筋骨,让他如同再造。身为医者怎么能不成人之好。” 随即让柳信将他抬到床上,而让柳仁将自己扶到了床边,他转过头对一抔黄土说道:“前辈放心吧,您去外面等就行。” 一抔黄土爽快地点了点头道:“好的。我也跟我孙女说说去,好让她安心。” 于是转身出了门,将门轻轻地合上了。 《怒剑行》第九十七回:真相 一抔黄土碰上了门后,夏芸凑到跟前,小声问道:“小冯子,怎么样了啊。” 一抔黄土将她牵到了院中,和蔼地笑道:“好了,你就耐心等着吧。他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的。” 他一脸期待地说道: “这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次非但解了毒,而且全身的筋骨都被疏通了。身手比以前还要灵活几倍呢。” 夏芸只是抚着胸口,放心地舒了口气道: “只要他平安就好。” 夜深了,寒气越来越重,夏芸和一抔黄土蹲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柳礼,柳义两人劝他们回房休息,他们也不听,只好抱来一床毛毯铺在地上,并拿来了一个火炉给他们取暖。 夏芸掸去飘到衣服上的柳絮 ,搓着手取暖,而一抔黄土则舒舒服服地躺在毛毯上看着星星。 这时房门打开了,柳叶子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向夏芸两人道: “等明天,他就会醒过来了,现在不宜打扰,你们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夏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竖着一只手指乞求道: “就让我看一眼好吗?保证不打扰他,碰都不碰他。” 柳叶子摇了摇头,夏芸就一直恳求,一抔黄土却劝道: “算了,既然麻烦人家就要听别人的话,那小子又不会飞走了,你何必急于一时呢。” 可夏芸仍旧执着的坚持想看看他的样子,想进去陪陪他。 柳叶子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夏芸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里,迎面一股草药味扑面而来。 她捏着鼻子,轻轻走到病床上,看到冯不同全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只有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想起他扮天花病人的情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 “你看你,这就叫自作自受吧,谁叫你老想作弄别人的,这下吃到苦头了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死而复生神嚎鬼哭大法能不能救你。” 随后才放心地走了。 冯不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和夏芸还有飞烟三个人一起拜堂,堂上坐着师父和爷爷,大堂上很冷清只有他们几个人,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格外的幸福。 对于他来说能够和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可是红红火火的大堂突然变成了炼狱景象,他们一个个的从身边离开了。 最先是师父被拖到了墙壁后面不见了,其次是飞烟和夏芸她们两个都在往地下陷。他一双手根本抓不住她们俩。 看着她们的下半身已经陷了下去,他咬着牙拼命地吼叫,想要将她们拔出泥潭。可全然无力。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们从胸口再到脖子,一点点地陷了下去,最后连头也淹没在黑洞,只剩下两只白皙的胳膊还露在外面。 冯不同知道这样下去谁也救不了于是本能地松了一只手,去抓另一只。可是即使这样也没能将那人救起。她还是坠入了黑洞,在她坠入黑洞后,黑洞便从地上消失了。 周围是一片黑暗,他只能感觉到寒冷。 爷爷冷冷地望着他,眼光如电。 这时,他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身体如同置身旺盛的火炉中,无尽的热度从体内涌出,化为真实的火焰,焚烧了整个空间。 他就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着却一直没有吭声,直到突然睁开了眼。 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 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手臂轻轻的,就像曾绑了很久的东西突然被卸下了一般。 他接着活动了活动头部,左右扭动着腰肢,感觉全身变得无比轻松。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感觉,他一个前空翻从床上蹦了起来。 全身轻飘飘的,但却又充满了力量,以前一瞬间只能挥出一拳,可如今却能够瞬间朝一个点打出三拳。 他下意识地想要刺剑,可是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织死剑针,于是便推开门到外面去找。 院子里到处飘着柳絮,如同冬日的雪花,两只黑蝴蝶在雪花中嬉戏玩耍,绕过他的身边,飞向天际。 他只是试探性地伸手,看能不能够到,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抓到了一只。 看着蝴蝶在手掌中挣扎了一会儿,他便将它放生了。 这时夏芸从远处笑着跑了过来,她的后面跟着一抔黄土。 “小冯,你没事了吧。” 冯不同望着一抔黄土的眼睛,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爷爷,咱们进去谈谈行吗?” “小冯子,你怎么了?” 夏芸察觉出不对劲,面露疑色。 一抔黄土笑道:“放心啦,没事的。我跟他好好谈谈。你就先出去吧。” 等两人进了屋子,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你才是真正的龙海!” 一抔黄土笑着点头。 “为什么!” 冯不同低着头,神色十分痛苦,仿佛想问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是怎么发现的?”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我去曲家偷酒之后竟能了解我的身世。这一切都像极了有人在自导自演一场戏。” “哦,你的眼光倒挺好。” “要不是你与鬼刀疯龙对决时,眼神起了变化,我还不会那么肯定。” “他的确是一个强硬的对手。” “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算计吗?” 一抔黄土淡淡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厌倦了绝龙山庄的身份,便会去大义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与芸儿碰上。” “这世上有过一抔黄土吗?” “当然。他一直都在,只要你愿意承认。”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是剑神的孙儿,是这世上唯一有机会打败我的人。既然你遇到了神剑子,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你做的这一切就是要让我挑战你?” “没错。现在你已脱胎换骨,已有与我一战的资格。你会如何选择?” “飞烟到底还活着吗?” “当然,活得很好。打败我,就能见到她。” “好的。” 沉默半晌,冯不同终究刺出了一剑。 … 夏芸站在门外,心中十分不安,她觉得当那扇门打开时,一切都将改变。 那扇门久久没有打开。 当她推门进去时,便看到一抔黄土正坐在地上调息,而冯不同却没有了踪影。 她还能找到他吗? 《无聊江湖》之开会 “你们听好了,各门各派绝对不能私开小课。” 几名坐姿端正,面容庄严的中年人坐在一个高台之上。中间站着一名相貌严肃的老者。老者板着张脸,看上去就像谁杀了他全家似的。 “要是被我发现有人开小灶,格杀勿论。” 高台下站着六队人马,人人捧着一个铁盒,盒里放着兵器。 那人旁边一名矮瘦老者站了起来:“天尊说的是。当今天下太平,朝廷对我六大派盯了很久,若被他找到一丝借口。咱们便有灭顶之危。” “朝廷颁布法令,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天下太平,咱们应以大局为重,一切鼎力支持,绝不能心存不满。谁若心怀怨怼,可于此刻上场,若赢得我安排的一大高手,便准你自在练功。” 话音刚落,六大派中走出一人。 一名中年男子一头红发,身形瘦弱,手持一双烂银钩。 见到这人,六大派中发出了许多颤声。 “这不是绝命钩狂石无心吗?” “什么?他不是杀害同门被乾元派关在水牢中了吗?” 五大派一齐望向中间穿着蓝色道服的队伍。几百双眼睛盯着领头那位童颜白发的老者,都在想这乾元派掌门李逐奇要给什么说法。 “李师弟知错能改,这次便是为本门赎罪的机会。希望各位莫要让他的绝命钩上再沾血腥。” 石无心向老者行了个礼,随后冷眼扫视全场。 “若不服从天尊之令,便上来领教石某绝命钩!” “杀害同门的家伙怎敢如此猖狂?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绝命钩。” 左边第一个队伍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那人一对门牙外翻,眼睛细小如鼠,手上拿着两根黑色铁刺。 “无心,且向鼠先生讨教几招。” “我让你三招,进招来。” 石无心背负双手,冷然说道。 那人是生灵门十二首领之一的鼠先生。在六大派中威望不小,听到他如此嚣张,生灵门门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鼠先生也负起双手,淡淡说道:“我纵横一生,岂能要晚辈留手,我让你三招。” “既是如此,你我同出一招,一招过后,我若退一步,自断双手。” 石无心提起一钩,斜指鼠先生。 鼠先生提起双刺,全身戒备。 “来了。” 两人忽得一齐前冲,两道闪电相撞,砰然一响。 石无心稳步而立,鼠先生则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喷出几口热血。 生灵门中跑出两个门徒将他扶回本门。 电光火石的一招过后,六大派的声音安静不少。乾元派掌门李逐奇捻须微笑,生灵门十一首领各个怒目而视。 月神派掌门周希玉向身旁爱徒朱兰使了个眼色。 朱兰微微点头,随后提起飞灵剑袅袅婷婷地走到台上。 “月神派朱兰请教了!” 台上所有男弟子的眼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顿时体现出六大派第一美人的称呼不假。 “朱姑娘,此人凶险,你要小心。” “他身法厉害,一定要强攻得手。” “绝命钩法有一处破绽……”乾元派中一名男弟子竟大叫起来,他还未说完,早被身旁几人点住了穴道。 乾元派掌门李逐奇皱眉不语,眼神示意弟子将那人带回门派。 “我绝命钩的确有一破绽,那就是在后颈。” 石无心竟直言自身弱点,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为美人折腰。 “不用客气,我飞灵剑三虚七实,要防我回旋一击。” 两人互爆弱点,看得台下大为震撼。台上几名领袖人物纷纷露出赞赏神色。 “进招来!” 石无心稳步站定,双钩垂手而握。 朱兰一剑轻舞,剑影纷飞,步法连变数次,时而在左,时而在右。 就在接近石无心的时候,石无心的双钩连出,爆出一阵银芒。 只是一响。 朱兰便如蝴蝶般飞在半空中。 几十名男弟子纷纷跃起,离她最近的两人竟相互出招,而放她摔出头顶。 啊的一声。 朱兰摔到地上,身下压着一个蓝衣少年。 “……师父,我真的没睡,不要揍我。” 那人被压在地上,喃喃自语。他随手乱摸,忽然摸到软软的东西。 “淫贼,放手!” 朱兰一滚离身,飞灵剑直刺那人要害。 那人随手一抓,朱兰感到剑身传来一股巨力,竟将自己手掌震开。 “夏浪,快将剑还给朱师姐。” “给你。” 那少年左手揉眼,右手将剑递给朱兰。朱兰俏目圆睁,扭头不理。 已有本派女弟子排开众男,前来扶她。 “师父,会到底开完没有?” 那人也不理睬,只问身边一名中年妇女。 “闭嘴。” “是。” 月神派掌门周希玉冷笑道:“当真是名人不露相,夏师姐,贵派竟有如此好身手的徒儿,为何不派出场来,比试一番?” 那中年妇女冷然道:“我尘光派没有异议,又何须派人比试。” “如此大会,各派贵要云集,你派这少年竟打瞌睡,成何体统,难道夏师姐不该教训一番?” “周掌门要如何教育?” 夏云清眼中射出两道银光,显是已暗运潜力,防备来袭。 “便应如此。” 周希玉眼中光芒闪烁,内力陡然催到顶点,虽相隔二十来丈,但五步便到,剑尖却是指向爬起来的少年。 剑上有鞘,她用剑鞘打向少年,本打算点到为止,让他受点教训,但那少年竟轻易避开。 身为一派之长,怎能剑出无功?她立即施展“神月剑法”,顿时两道如弦月的剑气自剑鞘中发出,一左一右,攻他两臂要穴。 那少年伸出双掌,竟将那两股剑气吸于掌心。 剑气消弭之后,少年双眼光芒闪烁一下,随即平淡。 “好一招“和光同尘”,嘿嘿,你倒是不错的很。” 周希玉还剑鞘中,几个闪身便回到本派。 “尘光派竟有如此高手怎能不派出参战。” “夏浪,你故意炫技,现在各派英杰都要看你本事呢。” “师父,可以回去了吗?” “小兄弟,你上来与我比斗,若赢了我此次大会便可结束。” “你钩法太过离奇,我若要胜你,只有一百招之后,以本派尘光剑第二十式“离尘出世”攻你脑后风府穴,但这是必死之招,绝对不可。” 石无心身形微颤,额头流下汗来。原来他在脑中模拟两人交战场景,当真如那少年所言。 “是我输了。” 他竟在一招未出之时,便服输,这份胸襟也是难得。 夏云清见天尊脸上露出不悦表情,忙道:“我派支持天尊决定,不愿比武,哪来的输赢。” 天尊脸色略微好转。但那少年竟一跃而起,凌空踏虚,十来步便到天尊面前。 “既是如此,可以走了吗?” “放肆!” 几位中年人一齐站起,一齐出掌攻向少年。 少年仅挥出一只手便将众人攻击化消于无,随后抽身而退,长声发啸。 “竟要这群家伙领导我,真是可笑。” 人影散去,啸声兀自不息。 六大派众人望着台上诸人,皆若有所思。 天尊脸色难看,一摇大手,喝道:“散会!” 《人心一炼》1.报恩的少年 风雪大作,天寒刺骨。 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一匹黑马正朝着不远处的小城急急而奔。 马上坐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后生,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背后竟背着一口棺材。 马蹄踏入城门,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骏马最终停在一座气派的庄园外。 少年抬头看了门上悬着的“千秋一梦庄”的匾额一眼,随后一个翻身,从马背落下,随手卸下棺材放到地面。 “采花贼一夜香的尸首送到,麻烦把赏银付一下。” 门内立刻走出一个人,那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头发披散,装束宛如行者一般,只是项上却带着一串石头。 那人推开棺材,向棺材里瞧去,只见一个白发侏儒安详地躺在棺材内,面上仍带着微笑。 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小人竟是曾一夜玷污整个乡村女子的恶徒! “谁杀了他?” 大汉声如洪钟,目光死死盯着少年。 少年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正是在下。” “你?” 大汉忽然挥出一掌,直击少年胸口,周遭风雪竟受掌力牵引,一齐飞向少年。 少年嘿嘿一笑,身形向左一侧,刚好避过大汉的攻击。 大汉忽然掌变为爪,向右抓去,周遭风雪竟化作一条冰蛇咬向少年。 少年仍是面不改色,双掌轻轻推出,抵住冰蛇,随后身形向后飘飞,直飞了三丈后才轻飘飘落到地上。 轰隆一声,冰蛇炸成粉碎。 大汉看到少年落地的地方竟没有脚印,竟忽然仰天长啸。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少侠贵姓?” 风雪不再急促,几片雪花轻轻飘到少年肩上,少年掸下雪花,轻笑道:“贱名不足挂齿,赏银……” “你当知道“千秋一梦庄”规矩,若是除了恶人榜上的人物,一生吃穿住用都由本庄承担,何不进庄喝上一杯。庄主也想见见你。” “不了,不了,我只想拿了赏银去喝杯酒。” “不瞒少侠,此刻庄上遇到了一个麻烦,正愁没人解决,不知您可否伸出援手?” “多少钱?” 大汉微微皱眉:“你若是只谈金钱的人,本庄倒不屑告诉你那件大事了。” “那就把这次的给我吧。” “好!” 大汉脸上已有不满的神色,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囊,丢给少年。 “这里面有一张藏宝图,图上的珍宝是你的赏银的十倍。” “我不是很爱探险,你把三百两赏银给我就行。” “好!老张,给他三千两。” 大汉一拍手,一直站在门口的一老仆便走了出来。老仆从怀中掏出三千两银票递向少年。 “谢谢,我只要三百两。” 少年数出三百两后,行了个抱拳礼,便跃上马背。 “有劳啦!” 话音未落,黑马已在风雪中远去了。 “二当家,这……” 老仆捧着剩下的银两,有些不知所措。 “赏你了。” 大汉望着前方风雪,仰天长笑。 “有趣,多少年没遇到这种人物了。” “可要属下查出此人下落?” “此人能轻而易举便化去我的冰龙爪爪劲,定非无名之辈,恐怕与四大世家有所牵连。他若不愿说出自己名号,何必强求。” ... 风雪虽大,好在吹不进怡春楼中。 作为颜城最大的青楼,这里的一切设施都是顶尖的,即使是冬天,里面也温暖如春。 涂脂抹粉的风尘女子笑盈盈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有钱的人。 本该是欢声笑语不断的地方,忽然传来了啪的一响。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一巴掌将一名瘦弱的美丽歌妓扇倒在地。 “你还不肯了?哼,老子在你身上不知砸了多少银子,你凭什么不肯!” 倒地的女子捂着被扇得通红的脸颊,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这富商名叫雷显,是颜城鼎鼎有名的盐枭,每次来都带着四个保镖,出钱时挥金如土,往往一掷千金,但是若惹急了他,分分钟就可将这青楼砸烂。 于是周围人虽多,但没有人敢靠近,逐渐形成了一个空地。 忽然大门开了,风雪涌了进来,青楼的仆役正准备关门,一道人影从头顶飞过,落到了女子与富商中间。 那人正是方才的少年。 少年背对富商和他的四个身形魁梧的保镖,蹲下身去扶女子。 雷显打量了那人一番后,恭敬地问道:“瞧公子的打扮,不知尊上贵姓?在下是风家的门客。” 风,胡,薛,黎,是江湖上四大世家。二十年前,坐忘峰一战,四大世家率领天下群侠打败魔宗宗主上官鸿后,各门派的势力再没有能超越四大家的了。 “这里是三百两,足够她赎身了。” 少年扶起女子,随后自怀中取出三百两银票,一甩手,银票竟如飞箭一般射向雷显胸膛。 他身后的四名保镖眼疾手快,纷纷拔出佩刀,四刀一齐砍向银票。 碰。 四人竟宛如触电一般惨叫,四柄铁刀竟被纸制的银票弹开。 啊。 银票飞到雷显胸口,雷显仿佛被重锤击中,倒飞出十丈远才落在地上。 “管事的是谁?” 青年环顾四周,一名红衣女人赔着笑迎了上来。 “敢问少侠与咱们红雨是什么关系?” “我叫包不平,最喜欢打抱不平,伸张正义。这位名叫红雨的姑娘,明明几次攒够了赎身钱,都被你以各种理由推脱,今日你定要放她走,否则……哼。” 少年看向倒地不起的雷显,随后又看向红衣女人,红衣女人立刻点头,笑盈盈道:“要怪说,咱们红雨的命就是好,能得您这样玉树临风的少侠垂青呢。不过,红雨啊,凭良心说,我可真有亏待过你?” 女子道:“过去的事还提什么,大姐如果真愿意放我走,红雨感激您的恩情。” “瞧你说的,你既已赎了身,我又何苦留你?走好。” “谢谢大姐。” 少年搀扶着她走向大门,站在门口的仆役立刻将门打开。 等他们走后,红衣女人嘴角才抽搐了一下,骂了句脏话。 “真是晦气,派人查清楚那人下落,若不是四大世家的人,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是!” 属下应了声后便离开,她则去扶起雷显。 “雷爷,瞧把我心疼的,您可好些了。” 雷显瞪着大门口,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似的,许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等着……” … “你为什么要救我?” 红雨红着脸,将头枕在少年的肩头。 “你还记得这个吗?”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红雨笑着摇了摇头。 “银子不都一个样子吗?” “不一样,这是你给我的。在我没钱的时候。” 少年的眼中仿佛有光,红雨看得发了呆。因为她已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眼神。 “十年前,我家乡发洪水,我跟着家人来到颜城乞讨,别人要么不理我,要么就把钱丢到我的身上,只有你是蹲着给了我一两银子。” “这……” 红雨自然已记不清了,但少年并不介意。 “我岳无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天特来抱此恩情。” 《人心一炼》2.复仇者 “听闻《魔心百炼诀》藏于贵庄,此本为我宗秘典,十月初一,小可特来讨还。” 何千秋望着纸上娟秀的字迹,眉头紧蹙,如临大敌。 魔宗之人大多修习魔功,心性暴躁,因此字迹往往也飞扬跋扈,与众不同,但观看此人的字迹,竟是有由魔转圣的迹象。 他组建千秋一梦庄十年,见过无数魔宗弟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状如行者的大汉问道:“他怎知道《魔心百炼诀》在本庄。” “这本是我三年前便放出的消息,曾靠这消息诱捕了许多魔宗弟子,只是这次竟是下了书信,似乎信誓旦旦。” “传闻魔宗死令一下,不死不休。我们定要做下一定的防备。” “说的在理。二哥,庄内有你,我本无忧,但这次敌人实力难测,我有心召集四大世家一同处理,风,胡,薛三家已有答复,只有黎家家主没有回应。” “黎安师向来静观其变,二十年前便是等到我们即将打败魔宗时才加入联盟。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愿望。” “报,庄外出现了一口红漆棺材。” 行者脸色微变道:“红漆棺材?棺材上是不是绘有一个黑色鬼头?” “正是。” “红鬼棺这魔头竟又出世了,大哥。” “咱们去看看。” 何千秋脸色丝毫未变,风一般走了出去。 冷行山立即跟了出去。 一口鲜红的棺材停在庄门口,棺材上的鬼脸正露出一抹微笑,仿佛等着吞噬周遭的活物。 “何千秋,你竟敢出来,看来已做好觉悟了。” 何千秋右手一扬,右袖激起一道强风冲向棺材。 棺材中发出一串狂笑,周围松树上的积雪纷纷被笑声震落。 碰。 一阵沉闷的响声后,棺材飞上半空,不住旋转,形成一道强风,将庄门的匾额击成粉碎。 何千秋连发数掌,周围气压陡然一合,在场众人均感呼吸一滞。 棺材轰然一炸,一团黑烟弥漫全场。 “二十年了,你的霁阳掌力果然不如从前。快快投降吧,以免受到羞辱。” 何千秋捂住胸口,一口血咳在地上。 “庄主!” 庄内的仆役纷纷露出惊惶的表情。自入庄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庄主负伤。 冷行山一掌抵住他的后背,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他体内。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才逐渐红润。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湖将要动荡不安了。” 何千秋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风雪,久久不再言语。 ... 茶馆内,人声喧哗。 “你听说千秋一梦庄万金悬赏江湖高手对抗魔宗的事吗?” “现在江湖上只要有耳朵的人,谁不知道?听说四大世家派出的高手纷纷失踪,导致他们根本不是魔宗的对手。” “四大世家的人怎会失踪,多半是被……”那人做出抹脖子的动作,随后伸出舌头,怪叫一声。 “四大世家都不顶用,咱们顶个球啊。”另一人明显被吓住了,语调都显得慌张。 “魔宗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们是要完了。” 有人听不下去,站起来叫道:“二十年前四大世家就打败过魔宗,现在一定也可以。身为江湖中人,怎能一点血性也没有。” “四大世家经逢二十年前一战后,早已人才凋零,现如今不过是强撑门面而已,连红鬼棺这老魔头都复出了,你还指望什么?” “听闻红鬼棺重创了何庄主,到底是真是假?当初他可绝不是何庄主的对手啊。” “我大哥在庄内打杂,他亲眼看到何千秋被红鬼棺打得吐血不止。” “呸!” 岳无缺将一口酒喷到了地上。 “小二,这是水里兑的酒吧。” 店小二忙赔笑道:“客官,青天白日的,您可别胡言胡语?我这可是正宗的太白遗风。” “魔宗上一任宗主孽君任原当时将天下名酒全收集到他的地窖中,你的酒若真正宗,那岂不是与魔宗有联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月不缺,店小二急的不知如何言语,倒是掌柜的拱着手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这位客官年纪轻轻,江湖掌故知道的可真是不少。不过,你当众提起那人的名字,难道不怕魔宗的人找上门来?” 岳无缺拍桌而笑道:“笑话,魔宗气盛时,各大派中就有不少好汉敢当面批评他,如今任原已死,魔宗气势非比往昔,你们竟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还来污蔑像何千秋那样的英雄。” 人群中顿时有人低下了头,但也有人瞪圆了眼。 “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心横死街头。” “放心,我可以有很多种死法,就是不会被吓死。” 岳无缺将酒杯掷到地上,随后狂笑而出。 离开酒楼,他便感到有人正在盯着他,于是缓缓向前方小巷走去,一进小巷,前方便出现一个人堵住了出口。 那人打扮如同菜农,肩上扛着跟锄头,仿佛正要去种田。 当岳无缺走到一条小巷后,那菜农冷笑道:“你可以死去了。” 岳无缺笑出了声:“我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死。” 很显然那人并没有耐性解释,他箭一般冲向岳无缺。肩头的锄头竟弹出三丈远,一瞬间打到岳无缺面门。 岳无缺只是缓缓伸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锄头,随后飞快一掷,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锄头贯穿了他的左肩,死死地钉在地上。 岳无缺从那人身旁走过,那人的喉咙动了动,随后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是不是想问你嘴的毒药到哪儿去了?” 岳无缺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夹着一颗黑色药丸。 “你救我也没用,你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情报。” “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从不杀人。” “那天下第一淫贼是怎么死的。” “果然你调查过我。不过,应该只有千秋一梦庄的人才知道啊。” “魔网恢恢,这世上没有一件事能够逃过宗主的掌握。” “那你们知道我的来历?” “你本是河西人,十岁闹旱灾,跟父母逃到颜城,父母相继病逝,你乞讨为生,十二岁被薛家家主看中收为养子。” 岳无缺愣了一会儿,随后笑道:“看来你真是了解我。” “不是我,是宗主。你是赢不了宗主的。” “我本无意插手这事,你竟然这么说,我倒想会会他了。” 岳无缺随手一掷,手中药丸立刻飞向一旁的墙壁。 药丸碰到墙壁,溅成一团,岳无缺已不见了踪影。 《人心一炼》3大敌当前 千秋一梦庄外,风雪依旧。 庄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根铁柱挡在门口。从空中看去,铁柱排成一个巨大的恨字。 何千秋望着眼前的铁柱,忧心忡忡。 他已有二十年未见这铁柱了。 铁柱名为“魔临柱”,是魔宗的战书,每一根铁柱便代表一个人的性命。 此刻铁柱的数量有一百二十七根,可见将有一百二十七人丢失性命。 这正是全庄的人数。 “交出《魔心百炼诀》!” 远处忽得飞来一块白布,白布盘旋在铁柱之上,带起呼呼风声。 “凭你也配叫阵!” 冷行山双掌真元猛提,冰龙爪劲带动周遭风雪宛如两条巨龙般一左一右攻向白布。 白布中传来嘿嘿笑声,随即极速旋转,竟喷出一团火焰。 冰龙遇火即化。 火焰威势不减反增,烧向庄众,庄众纷纷避让。 冷行山面上泛起一阵白气,双爪寒气大盛,瞬间挥出七爪,冰龙呼啸而出。 轰。 冷行山退后六步,掌中通红如血,炎热气息不住自掌心发散。 白布轰然碎裂,一个白衣客从半空中降落下来。 那人五官扭曲,形容丑陋,一双手却白皙异常。 冷行山看见此人,牙齿咬的嘣嘣直响:“果然是你!” 那怪人嘴里发出怪笑,笑声竟从四面八方响起:“哈哈哈。二十年未见,冰龙冷行山竟成了看门犬,真是可笑。” “你们宗主呢?” “想见宗主,总得拿些手段出来,弱者只能见阎王!” 红鬼棺的声音从天空传来,话到一半,红漆棺材再次从天而降。 棺材垂直降落,棺身落在铁柱上,一股刺耳的异响震颤四周,庄众纷纷捂住耳朵,有的甚至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够了。” 何千秋猛喝一声,正要出掌,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杀气。 他侧身避开,扭头后望,竟是十来名庄众持刀冲来。 那些人双眼血红,神情癫狂,嘴里机械念叨着“杀呀”。 何千秋心知这些人已中了魔宗的摄魂大法,霁阳掌力立刻发出,数十道掌风游蛇般钻向那些人的膻中穴。 膻中穴受制,那些人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倒在地。 “啊。” 就在他发掌之时,背部也遭了一记猛击。 何千秋暗运内力,全身真气狂放而出,周遭冰雪纷纷融化。 当他转过头时,却见一张鬼脸面具悬浮在空中。面具眼部露出幽蓝鬼火。何千秋望着那两星鬼火,眼皮逐渐沉重。 . 无数股黑烟自千秋一梦庄内传出,惨叫,哀嚎,求饶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庄园。 岳无缺赶来时,大火已停,残败的庄园孤零零地站在风雪中。 庄园里只有死人,何千秋和冷行山已不知所踪。 他们去了哪里? 岳无缺运起天视地听神功,顿时神识覆盖整座庄园,庄园里的一切生命气息纷纷传入他的耳目中。 “救我。” 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声源竟是在地下。 循着声音,他来到一个堆满炭火的废墟边。 他手掌一挥,掌风震开炭火,露出一个小洞。小洞仅能容纳一只手臂。 岳无缺连连发掌打在洞边的地上,地面竟纹丝不动,甚至隐隐吸收自己的内力。 下面定是一个秘制的房屋。 想到这里,岳无缺施展“缩骨功”,体内骨骼传来咔哒声响,整个人竟缩小成团,一点点钻进洞里。 洞内很黑,缩骨功下岳无缺无法施展夜视之法,就在他的身体钻进一半的时候,一把刀抵在了他的头顶。 “给你两条路。”声音冰冷,宛如鬼魂。 “哪两条。”岳无缺苦笑道。 “森罗殿,凌云山” 森罗殿即死亡,凌云山则是魔宗的旧地。 “看来我别无选择。” . 岳无缺被押解到凌云山下。抓住他的竟是半个人。 那人左半边正常无二,但右半边的身躯竟宛如一张薄薄的皮囊。 “半邪客果然名不虚传,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进那个洞吧。” 半邪客没有理他,他只负责抓住他,将他带到宗主的面前。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做。 岳无缺却是隔三差五就要讲点什么。对他来说,长路漫漫,又被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抓住,若是不说些什么,简直太难熬了。 “你有老婆吗?会有人看上你吗?” “当初孽君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的感情问题吗?” 当提到孽君的名字时,半邪客的那半张脸耷拉了下来。 岳无缺顿时感到一阵阴寒之气从他手掌涌出,蛇一般游进自己的体内。 “行了。” 一个声音回荡在四周。 一块三十丈长的巨大黑幕从远处飞来,黑幕飞到岳无缺的头顶停了下来。 “他有纯阳之体,你的阴魂掌劲伤不了他。” 声音自上方传来,透着一种懒洋洋的味道,仿佛说话之人早已看穿了世间一切,也厌倦一切。 “你便是魔宗现任宗主?” “你就是岳无缺。岳家唯一的血脉?” 岳无缺抿唇不语。 半邪客冷笑道:“你以为你变换身份就可以瞒过宗主的耳目吗?作为被四家毁掉的岳家后人,你难道还准备为他们报仇?” “看来你们了解的很多。” “比你知道的还要多。”黑幕中的声音说道。 “你如果想要知道你父亲惨死的真相,就替我找出《魔心百炼诀》的下落。” “那东西藏在哪里?” 半邪客冷笑道:“宗主若知道还要你去找?” “你们都找不到,为什么认为我可以?” “你岳家的天视地听大法最利于搜寻。” “当年就是你父亲用此法寻找出我宗门所在,你刚才也用此法找出我的下落,若连你也找不到,世上怕是无人可以找到了。” “千秋一梦庄的人呢?” “他们暂时被囚于水牢中,若是七日后你仍未找到,他们便将葬身鱼腹。” “你用他们来要挟我,未免所挟非人了吧。” “除了他们还有四大家族的高手,那些人中可是有你的杀父仇人。你想看到你的仇人死在别人手里的话,就算了吧。” “行。这个理由很充分。那么我要去哪里找呢?” “看你的本事了。” 《人心一炼》4魔心百炼 夕阳西下,晚鸦归巢。 岳无缺望着那群归巢的鸟儿,喃喃道:“鸟儿尚有家。” 自接受魔宗宗主要求后,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反而当天晚上到青楼中快活了一番。 他让十来名美妓用几十坛酒为他洗澡,那一次洗了至少三个时辰。 他去到山上的庙里陪俊俏的小尼姑说话,他去到河里捉鳄鱼下酒……做完一切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时,已是第六天了。 今天过后,水牢中的人就会成为鱼儿的美味。他的杀父仇人也在其中。他似乎一点也不急着知道谁才是他的杀父仇人。 就在这时,他盘腿坐在地面上,双手结成奇怪的印记后垂放胸前,全身精气神高度集中。 天视地听大法的最高境界可以将世间万物囊括心中,于脑海内构造出世间全景。 他尚未能达到至高境界“纳宇宙于心”。但是大陆上的一切都可以探听。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片密林。密林中遍布黑槐树,槐树林的中央有一间铁屋。 当神识想要探查铁屋内状况时竟被弹开。 他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世间有许多密地即使是天视地听大法也无法探查。 . “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在那里。”半邪客的身体竟在战栗。 “为什么不能在那里?” “你不用管。” “我的确不想管,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 “死人是不必知道任何事的。” 半邪客一掌打在岳无缺的胸口。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宗主不在这里吗?” 岳无缺明明中了一掌,但浑然无事。 “不可能。就算是纯阳之体也不可能挡得住我以血寒蛟炼化而成的阴魂掌。” 岳无缺也拍出一掌,这掌也打在胸口。 半邪客右边的皮囊瞬间肿胀,此刻他宛如一个正常人一般。但是他却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孽君造物,怎能胜得了天造之躯。” 半邪客惨叫一声,右边身体轰然炸裂,整个人竟化作一团血雾。 “你该知道,当你被改造时,便等于死去了。世上又怎么会有真正的半个人。” 啊。 地下竟又传出一阵惨叫。 岳无缺掌心向下,运劲一催,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直灌入地下,不一会儿地下竟钻出一颗人头。 那人头发少的可怜,长的奇丑无比,一对门牙暴露在外,竟是红色。 “饶了我,饶了我,是宗主让我扮作半邪客的,我只会口技和遁地术。” 那人竟发出半邪客的声音。 “既然知道我有天视地听大法还要演双簧。魔宗的人都不带脑子吗?” 岳无缺冷哼一声,掌力收回,在那人的道谢声中转身,准备离去。 “果然有两下。” 黑幕再次飞来,不过这次黑幕却罩到了他的头上。 岳无缺任由黑幕盖上头,待它揭开时,整个天地焕然一新。 四周竟是一片竹林,翠竹影中隐约听到声声琴音。 岳无缺向着琴声走去,每走一步,周围竹林就发生一次变化。 不知变了几次,他竟仍旧来到了竹林深处。 远处一名白衣儒生十指控琴,似乎全部心神都注入到这琴音之中。 一曲终了,那人望着琴弦喃喃道:“曲高和寡,人事常情。” “大道无言,何必知音?” 那人抬头看向岳无缺,嘴角扬起笑意。 “世无知音,岂不寂寞?” “天地万物为伴,清风修竹为友,何谈寂寞?何况人世还有美人,美酒,痛快至极。” “红粉本为骷髅,色相终究虚妄,你堪不破世间,因此难以窥探那小屋中情形。” 岳无缺笑道:“美人即是美人,骷髅便是骷髅,堪不破便堪不破。事情已经办完,你的承诺呢。” “你不想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岳无缺立刻摇头:“不想。” “你就不能再帮我一次?” 岳无缺依旧摇头,反问道: “你本领通天,还去不了那个地方?” “那是魔门十大禁地之一,只有黑槐门的弟子才能进入。” “黑槐门?” “那是很久远的名字了。远在魔宗建立前魔门共有十脉。每脉都有强横无匹的绝技。黑槐门的无上心法便是《魔心百炼诀》。” “《魔心百炼诀》?” “没错,我宗镇宗之宝是从黑槐门继承下来的。” “既然是继承,为什么不能去取?” “正因为是继承,所以必须尊重规矩。魔门禁地绝不能进,否则无论功力多高都会有性命危险。” “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没错。” “我不想去。” “听说你对一个叫红雨的妓女有着别样的情感。” “用女人来要挟我,未免太不体面。” “你有与我谈条件的能力吗?” “你这么说,我倒想试一试了。” 岳无缺笑道。 “你我交手,五成可能是两败俱伤。但是你能只和我一人交手吗?” “人多还是真了不起。”岳无缺只有苦笑。 “我知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会阻挡你,甚至可以帮你。如果你能替我取来《魔心百炼诀》,在离开黑槐林之前,它就是属于你的。” “这么大方?” “此为魔门圣典,修习至最高境界可以破碎虚空。大道不隐,我何必藏私。” “好。那就这样定了。” 岳无缺转身离去后,白衣儒生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 黑槐林内,槐树枝宛如无数数不清的手掌直刺天空。一间墨黑色的铁屋矗立在这些黑色的槐树中。 岳无缺靠近铁屋,明显感到铁屋中散发着一股无形磁场,令他浑身气血翻涌。 会死。 如果打开那扇门,会死。 这样的念头令他不寒而栗,但既然已经来了,还能退回去么。 他运足内力,一步一个脚印地朝铁屋走去。 铁屋没有门,但是凭他的天视地听大法知道从哪里进去。 他靠近了入口,磁场的阻力更大,心血翻涌更甚。 他运起纯阳之气护住全身,随后撞向铁壁。 碰。 进去了。 进去的同时,浑身如被电击,被火烤。 天旋地转。 当他晃过神来时,天地开阔。 自己竟置身于一片广阔的草原上。 怎会如此? 他尖叫了起来。 这时附近传来了女人的惊呼。 他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任何女人。 当他低头看时,他愣住了。 他的胸膛明显是女人的胸膛。 他摸了摸下面,又吓了一跳。 原来那个尖叫的女人竟是自己。 自己竟成了一个尖叫的女人。 他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是否该高兴。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一匹黑马,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壮的大汉,大汉望着他,眼露邪芒。 岳无缺只感到好笑,准备飞起一掌,用掌风将他击飞。 可是当他挥臂时,手腕一下就被那人扣住了。 那人一把将他横放在马背,重重拍了拍他的臀部,大笑着远去了。 没有武功,自己竟没有武功。 岳无缺真想一头撞死。 《人心一炼》5.被迫破碎虚空 死是不可能真死的。 就在岳无缺被那壮汉摔到地上,大汉一个大鹏展翅从马上跃下,落在岳无缺身上,即将辣手摧花时,岳无缺抱元守一,灵台一片清静。 任由风雨无情地拍打娇弱的身躯,岳无缺仍记得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宁折不弯! 忽然岳无缺感到身体传来细微变化,身体在逐渐缩小。 睁开眼时,草原已不在,周围是一片火海,无数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他的四周,人人看上去竟都高于自己半身以上。 岳无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娇小白嫩,完全是小孩的手臂。 向下看去,小肚腩,小细腿……真的成了个孩子。 “可算找到你了。” 一名中年妇女从拥挤的人群中逆行而来,一把牵住了他的右臂。 岳无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乖宝,抓紧了,别再走丢了。” 岳无缺还没来得及答应,不远处的高楼坍塌而下,将他与那女子一齐活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能再次睁开眼。 这时他身处一个破旧的木屋里。现在的他是个老人。 他浑身的皮肤干瘪,整个人瘫痪在床。 他很渴,旁边的桌上有水壶,但是他知道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这个身体告诉他,他是一个有五个孩子的农民。可是当他瘫痪后,当榨干了他为数不多的财产后,没有一个子女愿意再照顾自己。 他的一切饮食是由一个好心的邻居供给的。那人也七十来岁,也没有子女的照顾。不过他还很健康,他的身体还能由自己做主。 岳无缺虽知道自己不是这老人,却也忍不住为这老者的遭遇感到惋惜。 他感到很累,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过了很久,便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换了多少身份,不知体验了多少生老病死。 岳无缺仍记得他是谁,他要做什么。 所以,他又回到了那间铁屋。 铁屋的中央桌面上摆着一个铁盒,铁盒中不时发散着强大的磁场。 但此时这磁场已无法影响岳无缺,相反竟不断将能量传输到岳无缺的体内。 “原来这便是《魔心百炼诀》。” 他将铁盒揣到怀内,每走一步,内力便增强一分。当他离开黑槐林时,内力已是进林前的十倍以上。 “我拿来了。” “很好,给我吧。” “给。” 岳无缺正要将铁盒递给魔宗宗主。 魔宗宗主却已伸手抓住铁盒,一股寒流透过铁盒传入岳无缺体内。岳无缺感到体内如被火焚。 “挺住,只要坚持,就可以破碎虚空。” “你是在帮我?” “你既然能得到《魔心百炼诀》的认可,就有了破碎虚空的资格。” “我不需要破碎虚空。告诉我当年真相。” “你既然能从黑槐林中将这秘籍带出,就由不得你了。” 岳无缺感到浑身真气越聚越多,身体仿佛肿成了球,就在这时,天雷降下,宗主撤手。 天雷击中岳无缺,岳无缺却全无痛感,浑身说不出的畅快。雷光闪过,岳无缺消失不见。 魔宗宗主长叹一声,“本要借天雷击杀此贼,竟无意中助他真的破碎虚空,真是可笑。” 究竟岳无缺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魔丑必须死》1.魔涨道消 天风浩荡,又是秋来时节。 寂萍岭上木叶萧萧,战声铿锵。 一儒一僧一道正在与一白衣丑女交手。 儒者是一中年书生,手持一根三尺来长的铁笔,头戴逍遥巾,身披黄衣,衣裳上以狂草写有《大学》中的句子。 僧者是一老年和尚,身披红色袈裟,手持黄金降魔杖,杖法大开大合,每每与儒者飘逸横斜的笔势相连成趣。 道者是一中年男道,身穿一身蓝衣,手持一柄翠绿如竹的怪剑,剑法无招无式,浑不与另外两人交接,但又隐隐含有合围之势。 此三人是当今正道的三大高手,儒门李君师,道门希盈子,佛门空古大师。 每一人都是天下第一等高手,但这三人却联手也难以战胜那白衣丑女。 那白衣丑女一眼大一眼小,鼻歪嘴斜,模样三分人七分鬼,但是一双肉掌却能将三大高手攻势全数避开,一身功力已达匪夷所思地步。 这便是自号凌迟天下的魔丑吴朱紫。 此人外貌如女,但可男可女,雌雄莫辨。 最奇特的是,当她是女人时,她的招式便轻柔婉转,颇有东施效颦之意。当他是男人时,则掌势刚猛霸道,宛如楚霸王重生。 三男一女已在寂萍岭上交战了一天一夜。但四人战意仍旧高昂。 “你们这群臭男人,老是欺辱我这个弱女子,算什么意思!” 李君师笑道:“要不你先收手,让我去旁边吐一会儿?” 空古大师叹道:“罪过,罪过,若不是施主杀人无数,逼的天下人没了活路,老衲也不会行这金刚怒目之事。” 希盈子冷然道:“三千招后,你腹中会有一处破绽,我将以九离真气破你护体真气。” “哈哈哈,好,今日我若得胜,必将血洗天下,以报三位逼迫之恩,三位可会后悔?” 空古大师道:“那我等更不能令你如意!”说着,杖势更急。 那吴朱紫这丑货竟不再东牵西引,而是以奇诡身法避让,她一边避让,竟一边轻解罗裳。 三人不料会有这般变数。李君师向来视礼教如粪土,倒也不在意衣裳有无。空古大师禅修多年已无尘心,美人丑女在他眼中只是白骨。倒是希盈子虽平日冷然于世,但竟受她影响,出手慢了半分。 吴朱紫一声暴喝,声壮如牛,竟将手中衣裳束缩成棍,一棍刺中希盈子胸口。道门第一高手竟此了账。 李君师与空古大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见了吴朱紫的丑体后,也不禁一愣。 高手相争,胜败只在瞬息。 就在一瞬间,局势倒转,两人还未看清招式,心脏处都受了猛击。 但二人毕竟是当世不出世的高手,尤其空古大师数十年禅功并非等闲,即使受了致命伤,杖力却更显浑厚,周围树林震荡,枝叶横飞,终于将吴朱紫逼退,带着李君师逃下山去。 吴朱紫见两人去远了,方才跪地呕血。 适才她以催发潜力的方式斗杀三大高手,但自身寿命也减了十年。看来只有勤修《阴阳一如》大法,采足拥有童贞的男女各十人方可缓解此伤。 这又是非三年不可办成的了。 因此天下又得三年安乐。 《魔丑必须死》2.死灰复燃 天游镇的夜色已深,翠烟楼的灯火更盛。 作为天游镇最大的青楼,其中的五大名妓更是令天下人心生向往,五大名妓之首的花盼盼更是艳冠天下,世上的风流公子无不以与花盼盼品诗吟曲为乐,当然,对于这个自七岁卖入青楼,到如今二十岁仍是完璧的美人,谁都想拔得头筹。 可谁都不敢。 因为她是本地天游帮帮主上官千的禁脔。 上官千是当今六帮十会的核心人物之一。一手九十斤重的虎头锤不知敲碎了多少匪寇的脑袋。 这世上他怕的人不多,不过他的老婆算得了一个。 正因为他老婆手眼通天查出他圈养花盼盼以做日后老来娱乐的事,差点没将房屋给掀了。 因此他不敢娶花盼盼,更不能来看她。 他与老婆妥协之后的代价,便是让花盼盼成了一个必给人看,却不能摸的主。 现成的羊肉干放着,却吃不了。谁都会苦恼,只有花盼盼不会。 她仿佛生下来就不知快乐与悲伤是什么。她的眼神总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身上,多数的时候是望着远处,眼中总笼罩着一层空梦的云烟。 这一天,正是中秋,客人桌上已放置了月饼。 花盼盼被点去唱曲,唱的是一首《鹊桥仙》。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朱唇未合,大门轰然炸裂,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瘦瘦小小,穿一件破衣烂衫,身不满五尺,紫棠色圆脸,一脸和气,仿佛随时准备讨饭。 但这个穷鬼竟丢来一个包裹。 包裹落地,滚出一个人头。 上官千的人头。 黑矮汉子身后走来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人人用铁棒敲着地。 “天游帮已被我寒朴会攻破,日后翠烟楼便由我会管辖,闲杂人等快快离开。” 众人听后,大多数抱头鼠窜,只有东西两边桌上还坐着人。 东边桌上坐着一个高达九尺的大汉,那人双手各搂一名妓女,纵然那两名风尘女子已吓得面色惨白,大汉仍面不改色,依旧命他们斟酒。 西边桌上则坐着一个小乞丐,那乞丐大约十六七岁,正在大吃桌上的残羹冷炙。 黑矮汉子见了大汉身旁放着一个白银铸就的龙头铁锤,冷笑道:“金虎已死,银龙还要挣扎么?” 那铁塔般的大汉朗声道:“我木铸一生识字不多,但也只尽忠两字。上官帮主花了五千两为我打造的银龙锤,怎能不见血便做废铁。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咱们出去!” “好,我谷柳申最敬忠义之士,允许你全尸而死!” 十来名寒朴会帮众纷纷排成两排,恭迎两人外出。 银龙锤木铸正要起身,忽然惨叫一声。 胸口竟露出了一个破洞。 左边那穿红的妓女手中竟捧着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冷然俏立。 “无耻!” 谷柳申厉声呵斥,正要出手击毙这女人,忽然感到后背一阵脆响,身子竟软软地摊成一团。 一个佝偻妇人站在谷柳申脚边,那人满脸脓疮,奇丑无比,阴狠狠地看着脚下的人,冷冷道:“天游已远,寒朴终亡,四海江湖,魔丑天下!” “你是崔燕?” “你还记得我?” “我还记得你的声音……” “哈哈哈,莫要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被你所骗?” “我错了……你原谅我……” 那丑陋妇人似哭似笑道:“当初若不是我心软,父亲也不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成为如今这副鬼样子。” 寒朴会的十来人中传出小声议论声。 “崔燕?那不是前任会长的爱女吗?不是听说她是个美人吗?” “前任会长失踪后,她也不知去向,难道……” 崔燕看向后方,那些人被她的冷眼扫到后,便不敢出声。 “没错,我回来了。多亏了伟大的魔丑大人!我又回来了。回来杀这不忠不义的狗贼!” 有人惊叫了起来:“魔丑?那家伙不是死了吗?” 这时,杀了木铸的女人已走到了崔燕的身旁。众人看到她们就两个人,有的人已握紧了兵器。 “今天起,天游镇由非美门主宰,想活命的,放下武器!” 崔燕横了那些寒朴会的会众一眼,有两个乖乖放下了兵器。 但另外十来人则发出不屑的冷笑。 “我等为寒朴会的精英,怎能轻易认输!” 说完,摆开架势,将崔燕两人包围。 崔燕望着这群视死如归的人,眼中流露出一股温情。 “我不想寒朴会就此灭门!你们退下吧。” 穿红的女人在她身后提醒道:“你忘了你对门主的誓言吗?” 崔燕咬了咬嘴唇,最终低下了头。 十来人一齐出招,十来根铁棒打向她各处要穴。 忽然,呲的一响,每根铁棒中都射出几道乌光。 这是寒朴会的绝杀之阵:“穷愁潦倒”。 即便躲得开棒中细针,也避不开自四面八方攻来的铁棒。而且铁棒中还有后手,只要用手去接,便可操纵棒中机关,让棒身布满见血封喉的倒钩。 这是谷柳申任会长时所创的绝招。 无论是细针还是倒钩,就算有护体真气的高手也将一擦即死。 但崔燕并没有用手去接,她只是叹了口气。 那口气很长,很重,竟像数十道游蛇般在空中飞舞。 “灵蛇狂舞!” 有人叫出了声。 随后便是倒地的声音。 刚才出手的人全部躺在地上,七窍中流出黑血。 “你什么时候炼成了这毒药!” 谷柳申还没死,他仍艰难地说着,每次说话,喉结都很缓慢地上下浮动。 “自然是魔丑大人恩赐的。” “她当真还活着?” “她从未死去!” “……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看着我从你手中夺回一切,哈哈哈。” 谷柳申闭上了嘴,此后再也没有说话。 他不是死了,而是被崔燕以一种奇特的手法点了穴,中了那种点穴法的人,可以一个月不吃不喝仍能存活。这是魔丑众多魔功中的一种。 就在崔燕出手时,那穿红的也来到花盼盼的跟前。 “姑娘,跟我走吧。” 花盼盼正在劝那小乞丐离开,这时只有问道:“红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变得令我感到陌生。” “我本是非美门的门众,自魔丑大人在寂萍岭失踪后,便潜伏在此。最近得到消息,她即将复出,只差最后一位拥有纯阴之体的阴女,你正是她需要的。” “这翠烟阁以后怎么办?” “以后自然由非美门接管,至于由谁接管,到时候还得听魔丑大人的。” “那你能放过这孩子吗?”说着看向那小乞丐。 此时小乞丐已离了桌子,站在她身旁。 那小乞丐嘻嘻笑道:“敢问非美门收不收男孩子,我想加入!” 红梅没有回答,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只是伸手去抓花盼盼。 花盼盼心知无人能救自己,也不挣扎,任由她抓住胳膊。 那小乞丐却从怀里掏出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丢向红梅。 红梅随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肥肥的大老鼠。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老鼠,这时吓得浑身哆嗦,连忙松手。 就在这时,小乞丐已拉着花盼盼朝后门冲去。 那两个投降的寒朴门门众问道:“大人,需要我们将她追来吗?” “那是她的事,不用插手。你们抬着这废物,随我回本门。” “是!” 《魔丑必须死》3.湖里有人 “小泥鳅,不要管我,你快逃吧。” “花姐姐,你说的哪里话,我从小无父无母,平时若不是你照顾我,我哪能活到现在,绝不能让她将你带走。” 叫做小泥鳅的小孩拉着花盼盼已经来到后门。一路上竟没一个人来阻拦他。 “你不会武功,斗不过他们的。” “我也不跟他们斗,只是跑就是了。” “跑的了么?” 红梅的声音竟从前面传来。 小泥鳅见红梅从后门口走了进来,只得立住了脚。 “凭你这点本事还要救人,真是可笑。” 红梅手中忽然拔下一根头发,吹了口气,拈在手上。 “小子,你若能挡住我的头发,我便让你带她再逃一个时辰。怎么样?” “红梅姐,这可是你说的,可别耍赖。” “绝不。” “好,来吧!” 小泥鳅松开了花盼盼,搓了搓手,活动了几下筋骨随后摆开架势。 “看好了!” 红梅中指微动,头发丝竟如细针般笔直射向小泥鳅左眼。 “红梅姐,不要!” 花盼盼看出不妙,想要挺身相救已然来不及,只好闭上眼,不忍看他血肉模糊的样子。 “红梅姐,说话可算话?” 花盼盼听他语气平和,不禁好奇,睁眼看去,他竟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手中竟拿着一根铁棒。 那铁棒正是寒朴会的常用兵刃,不知何时来到他手里。他竟用那中心镂空的铁棒接下了头发。 “小子,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 “武功什么的我不会,不过接接头发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的!” “好。再给你一个时辰。不过下次,我会杀了你!” 小泥鳅道了声谢,随后大摇大摆地拉着花盼盼从后门走出。 红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当真不来捉拿。 “小泥鳅,你怎么会武功?” 花盼盼也不禁好奇。自她有印象以来,他从不曾会功夫。 小泥鳅仍在摇头:“花姐姐,我真的不会武功,不过三年前一个老爷爷教了我一些睡觉,走路的法子,我只觉得神清气爽,身手灵活了不少,但是打不了架。” “那咱们怎么脱身?” 花盼盼自从看到希望后,难免也想活下去。 “咱们去找那个老爷爷。他一定可以对付红梅姐。” “他还在?” “他就住在湖里。” 花盼盼能够理解住在湖边的意思,但是住在湖里就不太明白了。 天游镇外有一个大湖,名叫武神湖,传说那是三位练成绝世武功的武者共同完成的杰作。 传闻一位武者十拳打出一个方圆十里的大坑,另一位武者将一条河流冰封成一粒米饭大小的冰珠。第三位武者则一剑将那冰珠融化成了如今的大湖。 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世上早已没有如此神奇的武功。不过武神湖的名头仍旧在,没有江湖客会在武神湖决斗。但凡练武的人都尊敬这个传说。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武神湖,湖边芦苇开得正盛,凉风乍起,若不是逃命时刻,泛舟夜游,也别有一番情趣。 “花姐姐,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找爷爷。” 说完小泥鳅就跳到湖里。这时红梅已经走了过来。 “放心,还有半个时辰,我会遵守约定的。” 过了很久,小泥鳅也没有浮上来。 “他不会是丢下你跑了吧。”红梅冷笑道。 “不会的。”花盼盼相信他不会丢下自己,只是担心他出事了。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娃子,你朋友已变成水鬼了。只有你跳下来替他,他才能投胎,你愿意么?” “你是谁?”花盼盼在心里说道。 “我是这里的湖神。” “小泥鳅到底怎么了?” “你没听明白么?他已死了,变成了水鬼。” “怎么可能!” 花盼盼十分惊讶,不禁把这话说出了口。 “你怎么了?”红梅感到奇怪,不禁走近了几步。 “你可愿替他?” 花盼盼点了点头,随后朝湖里跳去。 红梅正要伸手去抓她,湖里忽然飞出一块石头打向她的脑门,她只得避开。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花盼盼已跳到了湖里。 红梅心知水下定有高手,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只得从怀中取出一个画了许多鱼鳞的鱼形口哨。 哨声宛如厉鬼尖叫,借着内力传达到一里之外。 没多久,便从黑暗处飘来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竟是两个稻草人。 “行了,少耍把戏,现出原形吧。在我面前装什么。” 左边的稻草人笑道:“红姑,你今天怎么这么火大?” “门主要的人被救走了。” “我看到了。不就在这湖里嘛。” “你敢下去?” “我可不敢,那老家伙三年前就来了。” “你认识那人?” 稻草人只是笑,不再说话。 “好,你快去给门中传讯,派附近能杀死他的人来。” “不好找啊,不好找。” 两个稻草人大笑着飘远了。 《魔丑必须死》4.湖底龙宫 花盼盼沉入水中,身体却感觉不到冰冷。不知何时,身上竟多了一件缀满蓝羽的羽衣。 “小娃儿,你竟敢跳湖,勇气可嘉。” 一个老人竟出现在她身旁。 那人面色红润如婴儿,满头白发外,两条红眉格外抢眼。 “你是?” “我是红眉先生。” “你好。” 花盼盼礼貌地回应着。 “小娃,你竟不好奇为什么能在湖中自由说话?” 花盼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可以自由呼吸,全然不受湖水影响。 “先生,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只因为你身上披了这件能分波隔水的“蓝凫裘”。” “蓝凫裘?” “按理说你也有缘到我的湖底龙宫一会。” 花盼盼满肚子疑惑,直到看到下方金碧辉煌的宫殿后,才了解什么叫湖底龙宫。 湖下竟有一个金玉做成的雄伟宫殿。四面窗户全是水晶打造,支撑宫殿的柱子上镶嵌了许多名贵的钻石。宫殿前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刻着“水晶宫”三个字。 “小泥鳅人呢?” “放心,他在里面。” 红眉先生推开门,花盼盼就看到小泥鳅倒在地上,身旁一滩血迹。 花盼盼要上前察看他伤势,却被红眉先生拦住了。 “阁下竟敢在我龙宫伤人,可有本事活着回去!” “嘿嘿,我自然不敌红眉尊的龙神手,但至少也可撑的三十招,不过此人已受了重伤,恐怕活不了这么久,你是杀我,还是救他?” 红眉先生两条红眉立了起来,暴喝一声。 “留名,滚!” 房屋四下震荡,一霎时,红眉先生已到小泥鳅跟前,一道黑影自远处的窗户窜出。 “非美门“偷鸡摸狗”林王八,哈哈哈。” 这人竟自称自己为王八,可谓不要脸至极。 红眉先生连点小泥鳅身上要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盒,盒盖一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花盼盼闻得神清气爽,向里看去,里面一团白泥。 红眉先生快速用右手食指沾了一点白泥,擦在小泥鳅胸口,四肢,脖颈等受伤处。 花盼盼走近小泥鳅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竟到处是伤。 一眨眼,他已变成了个白人,浑身散发着清香。 “下的好重的手!”红眉先生叹了口气,将小泥鳅双手抱起,向寝室走去。 “先生他没事了吗?” “外伤无碍了,只是奇经八脉有六脉闭塞,带脉几乎乱成了一团,若不得调和经脉的圣药“回龙一气散”,这辈子都醒不来了。” “那东西在哪里?” “我这儿几乎什么都有,唯独欠缺那样东西。那人竟算准我的弱点,知道我死也不肯求那人。哎!” “先生有什么难处?” “说来也不怕你笑。老夫年少时曾因情事得罪了一个女人,那人让我丢尽了脸,我发誓今生都不见她。”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去?” “你若去,也是可以。千万不可提到我。只能说你弟弟受伤,问了许多人都说只有她的灵药能解。那女人爱听人捧,或许有效。不过那人常常变卦,喜怒无常,就算给了你,也可能夺回。因此你若拿到,一定要在那上面涂上这层毒药。” 说着红眉先生取出一个瓷瓶。 “毒药,这……” “放心,虽是毒药不伤人性命,只是令人麻倒而已。” 花盼盼听说如此,才接了过来。 “你一个女子没有功夫,独身远行难免吃亏,我传你一套功夫,还有一样宝物。” 于是走到床头的一个镶了一颗极大的红宝石的绿箱前,取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衣。 “这是天仙霓裳,你穿上可以刀枪不入,就连他人的真气也难以侵入。” 花盼盼接过白衣,宛如捧着一团白烟。 “谢谢先生。” “你看着我的眼睛。” 花盼盼望着他的眼,忽然感到一股困意,眼皮逐渐垂下。 当她睁开眼时,竟来到了湖上。 准确的说她正站在湖上。 “这是老夫的“一梦神通”,老夫将在梦中传你一门“洛神步”只有如此,你才能在一夜间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高手。” 花盼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老者翩跹起舞,款移老足,身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花盼盼的身体竟也不受控制,随之起舞。舞步初时生涩,走了十来圈后,逐渐走出一种罗袜生尘的感觉。 红眉先生也停步欣赏起来。 花盼盼舞到后来,整个人竟升到天空,她大惊之下,方才醒了。苏醒后她感觉全身轻盈,翩翩欲飞。 她下了床,走出房间,找了许久,才看到红眉先生正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喝着小米粥。 没想到富丽堂皇的水晶宫中竟有如此简朴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个书架,一张床外什么也没有。 红眉先生坐在床沿,一脸舒适。仿佛一切美食都不及这碗粥美味。 他喝完了粥后,才抬头与她说话。 “你去吧。” “是。” 花盼盼福了三福,随后将“蓝凫裘”脱下。 “先生,这宝物给你放下了。” “你能上去么?” “应该可以。” 红梅先生不再多说什么,花盼盼又感谢了一番,才离开。 《魔丑必须死》5.疯婆子 花盼盼跃出水面,刚上岸就听到一阵怪笑。 “美人儿,你身上怎么不湿?” 前面除了两个稻草人外,就只有一棵树。 她没有理会,记着红眉先生说的方位找去。 翻过了一座山,淌过了两条河,感到有些累了,便坐在河边休息。 “美人儿这是要去哪儿?” 那两个稻草人竟又出现在她身后。 “你是谁?” “我是鬼!” 花盼盼忽然感到背后有劲风刮到,纤腰一扭,便即避开。 一个穿着黄衣的侏儒站在河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那人奇瘦无比,比稻草人还瘦几分。 “美人儿好俊的功夫,嘿嘿。” 花盼盼连忙使出“洛神步”,轻烟般飘向远处。那人躲到一个稻草人后,不知做了什么,两个稻草人活了一般,吊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 花盼盼毕竟初学洛神步,不能将其中精髓展现,不到两三里便被追上,后背挨了一掌。 “啊!” 一声惨叫自后方传来,那瘦人竟跌倒在地,花盼盼却丝毫无事,只是后背的衣裳被抓破了个洞,露出天仙霓裳来。 “竟是毒王软甲,咳,咳!” 那人跌倒在地,双眼瞪得通红,脸色灰中透紫,不一会儿便一动不动了。 花盼盼生怕是计,赶紧再次运起洛神步,这次片刻也不敢停,三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红眉先生所说的“独孤山”。 山路蜿蜒,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个岔口,左边是一条黄土路,右边的路面却是红色的,不时还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红眉先生说,这是毒姑完颜芙的诡计,只管走红路即可。 花盼盼虽然心惊肉跳,但想到小泥鳅的安危只能捏着鼻子向前疾行。 半山腰上有三间木屋,左边的木屋前坐着一个骷髅。中间的木屋前倒着一条死狗,只有右边的木屋前没有任何东西。 红眉先生说,只管进左边的屋就行。 花盼盼只能提着衣裳小心翼翼地从骷髅边走过。 进了屋子,对面有三个窄门。 左边的窄门上画着一个美人正卧倒在床上,地上有一个手帕,手帕上有一滩红血。 中间的窄门上画着一个大嘴女人,那女人手持杀猪刀面露微笑。 右边的窄门上画着一个猪身人面的怪物。那怪物有着黑猪的身子,美人的头。 若不是红眉先生说明,她真的不愿去敲那扇画着怪物的门。 可是没有办法,她只得侧着身子,望着别处,在那丑物身上敲了十二下。 屋子里突然喷出一股粪臭味,接着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响起。 “陌生人,谁叫你来的?” “老前辈,我弟弟被歹人所害,江湖上都说只有您能救他。” “哈哈哈,你若一年前说这话,我或许会帮你,但现在……” 那人声音逐渐暴戾起来,竟大吼大叫。 “滚!老娘谁也不救,再站在这,小心老娘撕碎了你!” 这一来倒让花盼盼不知如何是好。 “等等,你怎么会有毒王软甲!” 那人声音忽然缓和,随后花盼盼脚下的地板响了三下,忽然打开。花盼盼立即掉了下去。 好在她及时使出洛神步勉强站稳,但右脚小脚趾还是扭伤了。 “说,谁教你的妙身纵!” 四面亮起了灯,不远处,一个灰衣老妇坐在一团荆棘上,脸上一股阴鸷的神色。 “前辈,你受伤了?” 花盼盼看到她没了双腿,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忘了自己的生死仍在她的掌握。 “不用假好心,快说,是不是红眉毛的让你来的。” 虽然红眉先生多次强调,但花盼盼不愿意骗他,只有点头。 “好啊,你倒是个诚实的孩子。那红毛的定是让你撒谎骗我是不是?” 花盼盼只有点头。 “嘿嘿,你明知说了之后我会为难你,还是不愿骗我……”那灰衣人开始在笑,忽然板起了脸,右手一挥,一根荆棘竟当鞭子一般抽到花盼盼脸上。 房间窄小,花盼盼避无可避,只有伸手去挡。 “若要我助你,就不要挡!” 灰衣妇人收了荆棘,冷笑道。 花盼盼只得缓缓放下手,闭上眼,仰起脸。 “好,很好。若是一年前我见你这样心诚的人或许会助你,可是如今,我只有恨!我也不打你了,你走吧。” “前辈,到底是谁伤了你?” “说给你听又能如何?你根本不是她对手……不,不行,你不能回去,你不能跟他说我已成了残废,他定要笑我……对,他现在就在笑我!可恶!” 灰衣妇人忽然又挥动荆棘,卷住花盼盼的蛮腰。 “前辈。” 话没说完,花盼盼便被扯到灰衣妇人跟前。 “对了你有腿,我要你的腿!” 灰衣妇人双手抓住她的腿就要扯开,结果双手刚碰到衣裳上,便如同触电般弹开。 “对了,是毒王软甲,你快脱了它,要不我……我还做什么?我虽不会被毒死,但也奈何不了你。” 灰衣妇人自言自语,语气沮丧。 花盼盼趁机躲开,本想逃走,但上方的机关已关,根本无路可走。 “你怎么不走?对了,没有我帮你,你也走不了,哈哈。” “前辈,你就算将我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就不想去报仇吗?” “报仇?我报不了仇的。她是杀不死的。” 花盼盼心想,究竟是谁能令她感到如此沮丧,忽然想到一人。 “难道是魔丑?” 灰衣妇人身子一震,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还有谁是您的对手呢。” “嘿嘿,你这姑娘说的很对,她虽把我伤成这样,但我也跟她过了十招……不对,她的功力还未恢复,我这十招也算不了什么。” “但你却活了下来,她定是杀不了你。” “对,对,对,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从她手中逃脱,只有我,嘿,只有我,哈。” “不知那魔丑为何要为难前辈?” “她要我用毒助她恢复功力,我虽杀人如麻,不是好人,但也知这魔头的可恶。” “前辈心系苍生,真是巾帼英雄!” “苍生算什么?只是看不惯她不男不女的模样罢了。” “难道那魔头当真无人能敌吗?” “当年三大高手拼死才能重创她,如今除非三大高手复生,趁她还未恢复之际杀死她,否则等她功力恢复,没人能奈何得了她的。” “难道合天下英雄之力也不能?” “天下英雄?嘿嘿,多半是狗熊罢了。儒释道三门已无绝顶高手,其他门派都不堪一用。就算我和那红毛的联手……呸!” “前辈为什么这么恨红眉先生?” “你是女人,你会原谅负心人吗?” “这个自然是不会的。” 灰衣妇人登时双眼一亮,仿佛找到了知己:“对嘛,你是懂事的。” “不如我带前辈出去吧。” 灰衣妇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会帮你的。” “没事,我可以再想办法。但前辈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不帮你,你也帮我?” “前辈,要怎么出去呢?” “你休想骗我说出开关,啊!” 灰衣妇人扇了她一巴掌,结果被她用手挡下,一沾到她的衣服,手臂便又弹开。 “前辈。” 花盼盼想上去搀扶,灰衣妇人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 “你若要我信你,先将毒王软甲脱下来。” “前辈,红眉先生说这是天仙霓裳。” “呸,什么天仙,他从我这骗走的东西,难道我不知道叫什么?” 花盼盼虽然猜到有这个缘故,但是当她亲口承认后,仍有些不是滋味。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他会骗你吧。” “嘿,你可知我是谁?” “前辈是?” “我偏不告诉你!嘿。” 花盼盼已经习惯了,不再说话。 “我的名字是不会告诉你的。但是跟你讲讲故事还是可以的。” 花盼盼没有说话,她流露出倾听的神情。 “我本是幽游宫的宫主,你这毒王软甲与妙身纵是我幽游宫的两大镇宫之宝。当年与他还有情谊时,传了他这妙身纵。没想到后来他竟偷了毒王软甲,害得我被手下责备,一气之下辞了宫主之位,本想杀了他,却始终找不到,后来便化名毒姑,在这独孤山摆下毒阵,不再理江湖事。” “红眉先生做的当真不对,怎能如此对你!” “是啊。没想到我完颜芙竟能遇到你这么懂事的妹子。” 花盼盼见她自己说出了名字还不自知,不免会心一笑。 完颜芙也不在意,只是觉得眼前女子是真的懂自己,于是将许多私事都说与她听。说到后来竟痛哭起来。 花盼盼想安慰她,又怕弄疼她,只好坐着,听她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完颜芙竟沉沉地睡去了。 花盼盼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起身,自己寻找出口。 四面都找过了,只有她坐的荆棘丛没探察,正要伸手去拨弄荆棘,却看到荆棘丛下是一块石板,正要去敲石板时,完颜芙醒了。 “你在干什么?” “我想出去!” 完颜芙又变了脸,骂道:“我原以为你是知己,真是可笑。老实告诉你,机关就在我身下,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出不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陪我一年两载吧。” “那我只有得罪了。” 花盼盼伸手去掀地板,完颜芙出手打她胸口,本来毒王软甲在身,她根本无法沾身,但这次却是拼着全身刺痛,也要将她击毙。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咔擦一响,地板竟掉了下来。 “完颜芙,原来你躲在这里,看来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让我可以为门主立两大功劳。” 那是红梅的声音,她终究找来了。 《魔丑必须死》6.绝境 红梅优雅地跳了下来,她仍旧穿着红色的衣裳,这次她没有再与花盼盼叙旧,而是吹起了口哨。 哨声过后,屋顶的出口处传来嗡嗡的声音。 完颜芙面如土色,颤抖道:“是食人蜂?你竟能搜集这么多食人蜂?” “魔丑大人无所不能!” 红梅说完这句,一团黑雾自出口处飘下,黑雾中闪烁着许多红点,那是食人蜂的眼睛。 成百上千的食人蜂有秩序地缓缓移近,花盼盼不敢再看,她别过头,努力忍住呕吐的想法。 完颜芙在她耳边叫道:“杀了她,只有杀了她食人蜂才会散去!” 红梅的嘴里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杀我?盼盼,你来试试吧!” 花盼盼看在眼里,想起曾经的姐妹情谊,不知如何是好。 “你难道不管你弟弟了吗?” 完颜芙又在她耳边叫着。 “只要你救我,我就救你弟弟!” 花盼盼这才振作起来。 是的,我还不能死! “前辈,怎么才能杀她?” “你将妙身纵反走试试。” “反走?” 食人蜂组成的黑雾已经飘到她的头顶。她已没有时间去想。 纵然她有毒王软甲护体,也感觉那食人蜂叮得生疼。 她立即反走妙身纵,原先飘逸灵动的步伐竟一瞬间变得诡异万分。 刹那间,她便来到了红梅身后,提起一根荆棘刺向红梅的后背。 红梅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好在她功力不深,荆棘没能打破自己的护体真气。但一天不到她就有了如此进步,真不知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难怪魔丑大人对她势在必得。 “盼盼,我真羡慕你,同样出身青楼,只有你是完璧之身,你的天赋又这么好。” “她还比你美上一百倍。”完颜芙叫道。 “胡说!” 红梅转身看向完颜芙,见她正缩成一团,不住将荆棘舞得滴水不漏,整个人远看上去像个刺猬,食人蜂暂时也奈何不了她,正要吹口哨命令食人蜂群将她团团包围,花盼盼再次攻了过来。她一时腾不开手。 忽然完颜芙大叫一声,整个身子朝红梅扑来。红梅大吃一惊,手中口哨便被花盼盼打掉了。她正要逃跑,喉咙竟发出咔咔声,忽然感到喉咙如被刀割一般,整个人剧烈地咳嗽。 完颜芙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丢到蜂群中。 没有了口哨,她无法再命令蜂群,不过好在她曾在身上擦了许多防蜂的油,食人蜂倒也没有吃她。 可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剧毒,离死不远了。 “魔丑大人,抱歉了。” 说完,她身子颤抖了两下,便死了。 花盼盼跪在她身旁,眼眶红润了。 “没时间感伤了,快背我走!” 花盼盼背起完颜芙出了密室,她正准备将完颜芙放下,完颜芙却反扣住了她的手腕,接着连点了她身上两处大穴。 “你不怕疼了?” “嘿嘿,我早用毒物麻痹了我的神经,现在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你要怎样!” “没什么,我只想让你吃吃苦头。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东西呢?也没有是吗?” “在这!” 完颜芙掏出一个胭脂盒似的小盒,放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你是不准备给我了,是吗?” “嘿嘿,当然。忘了跟你说了,幽游宫有规矩,除了宫主外,外人不能修习妙身纵。所以你非死不可。” “好的。那么你动手吧。” 花盼盼闭上了眼,似乎已经认命。 “为了感谢你,我留你全尸。” 完颜芙竟伸出双手掐住花盼盼的脖子。 就在她一点点用力的时候,花盼盼竟掏出一个瓷瓶砸在她脸上。 啊! 完颜芙发出一阵惨叫,整张脸扭曲做一团,不久,脸上渗出脓水,随即扩散全身。 花盼盼本想将她麻痹,没想到这毒药竟有这种威力,自己倒也吓了一跳,不过身上沾了一些药水却没事,也就放了心。 她捡起那胭脂盒一般的解药,看也没看完颜芙一眼,扭头就走了。 … “我拿来了。” 花盼盼将解药递给红眉先生,红眉先生便去给小泥鳅服下。 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敷好药后,红眉先生才道:“你一定有话要问我吧。” “以前有,现在不想问了。” “为什么?” “至少他真的得救了。” “其实我骗你,是怕你不愿意学邪门的功夫。那毒药也是只有遇到浑身有毒的人才会腐烂全身,对你没有影响的。” “不用解释了,他什么时候好?” “大概还要三天。” “我们还有时间吗?” “但愿有。” “非美门的人没有再来过?” “没有了……不过,他们应该也快来了。” “你要怎么做?” “你应该已经掌握了妙身纵的妙用吧。正反两种走法会得到不同效果。” “是的。” “那么,你试试这个。” 说着,红眉先生取出一个翠竹似的怪剑。 “这是?” “这是道门第一高手希盈子的配剑“绝俗”” 花盼盼虽在风尘,也听说过三大高手的威名。 “只有三大高手连招才能打败魔丑。” “可我不会用剑。” “放心,我会教你如何用这剑,到时候你只需用身法牵制住她。剩下的交给我和李秋。” “李秋?” “就是你说的小泥鳅。他姓李,是李君师的私生子。当年他战死寂平岭时,曾托空古大师去看看这孩子。空古大师自知命不久矣,强撑身体找到了我,并将他们三人的武功秘籍全部交给了我,让我去寻他。” “你为什么要选中我?” “你可知你为什么会在学武上有如此高的天赋?” “不知。” “只因你便是希盈子的独生爱女。” “什么?” “当年希盈子大战媚魂会,不小心被媚魂会的会长花入骨夺去了真阳,因此有了你。花入骨本只想借阴阳调和来练功,所以生下你后便将你交给一户官宦人家收养。后来辗转沦落到风尘,便是她也不知道的。” “这是真的吗?” “不信你看这信。” 红梅先生递来一张纸,纸上笔迹龙飞凤舞,不拘格套,显然是一个逍遥自在,不愿受拘束的人所写。大意便是,希盈子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不知下落,后来知道了孩子的名字,准备寂萍岭胜利后,便去接回那孩子。 花盼盼眼眶湿润了。 她轻轻抚摸着那柄“绝俗”剑,仿佛想要借助它感受它曾经的主人的温度。 “这几天我一直用“一梦神通”助李秋融合儒,释两门奇功。三日后,当他醒来便会有所小成。只要撑过这三日,你二人联手,要逃走便容易了。” “是啊。可惜,你们还能活三日么?” 水晶宫外传出一个男子阴森的笑声。 轰然一声巨响,房间大门竟被轰开。 红梅先生拉着花盼盼来到那个简朴的屋子,此刻李秋正躺在床上。 “别看此地简陋,但即便是用火药也无法炸开这个房间。下面有个密室,里面有足够一个月用的粮食,快躲进去。” “你怎么办?” “我能遇见你们两位,完成空古大师对我的托付已经如愿。实不相瞒,我五十岁前杀人无数,每杀一人便用他鲜血画眉,因此自称红眉尊者后来败在空古大师手上。他以佛法渡我,我悔恨前尘,常求赎罪之法。如今已算功成,死得其所,你们定要活下去,莫要让三大高手绝学就此失传!” 外面脚步声渐紧,红眉先生没有听她答复,反手关上门。 一个身形消瘦的八字胡男人领着六个奇形怪状的人朝这边走来。 “林伍,原来是你……你竟敢来找我。” “嘿嘿,师父,徒儿得你传授武艺,这不是来报恩了么?” “你自称王八倒也算有自知之明。” “毕竟要亲手杀死恩师,我不做这王八便讨不了魔丑大人的欢心。” “你能找来这六人倒也难得。” “你总该知道,世上没有魔丑大人办不了的事。” “但她不会永远如愿。三大高手虽死,世上还会有能降服她的人。” “师父,少废话,把那两人交出来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让你死的痛快。” 红眉先生冷笑数声,双手作龙爪状,正要使出龙神手,咔呲一声,双手竟无声而断。 林王八身后一人一瞬间来到他身后。 当他脚尖落地时,红眉先生的双手也落地了。 那人一头红发,长及腰身,手上握着一把血红长剑,剑尖斜指右方。 林王八嘿嘿笑道:“师父,若没有能降住你的人,徒儿怎敢来呢?难道你真的要等到被大卸八块后才投降么?” “你也投降了么?” 失去双臂的红眉先生语调苍凉,但背后那红发客并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 “我只服从强者,她太强了。” “死在这里,可对得起你的祖先?” “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我只负责败你,你终究得死在你徒弟手里。这是魔丑的命令。” “她说的就要听么?” “你已没有投降的机会了……带他到外面杀了吧。” 红眉先生的双腿又在无声中被斩断。 “是,是,属下告退。” 林王八笑嘻嘻地提起师父的残肢,后对另外几人道:“你们把那两人找出来。” 红眉先生叹道:“武神后人成了恶魔的屠刀,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 “天下当然是越来越好了。” 林王八提着红眉先生走了出去。 红发男子则径直走到那扇简陋的屋子,长剑一挥,木门却纹丝不动。 一个留着两道红胡子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笑道:“这门倒也有趣,竟连剑屠的剑也劈不开。” “那你鬼匠的千奇奥妙手能打开么?” “这屋子以西方异金融合建木之树而造,恐怕就算魔丑也打不开。” “毕竟这是三武神百年前闭关参武之处,有如此设计也算正常。” “咱们被魔丑派来,难道要无功而返?” “这里没有地道。” 红发剑客说出这句便不再多说。 其他人也没有多问。 这屋子虽然坚固,但没有人能永远不出来。 《魔丑必须死》7.决战 当红眉先生走出这房间时,花盼盼没有落泪。她已带着李秋进了密室。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李秋也已醒来。 花盼盼跟他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他一点也不惊讶。 “我在“一梦神通”中听爷爷说了。” “咱们怎么办?” “现在外面有六个人守在门口。他们都是曾经血洗武林的魔头。其中一个使剑的更是这武神湖曾经的主人“一剑通神”的传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传了我空古大师的谛听法,可以探察周遭一里的动静。” “那咱们怎么办?” “你我二人或许能胜他六人,但一定要付出代价,出了湖面也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高手。因此最好仍照爷爷说的,咱们先合练三大高手留下的神功。” “但是粮食最多只够一个月了。” “不要紧,爷爷传了我“一梦神通”,咱们可以在梦中修炼。” 两人真的就在梦中练起武来。 三大高手当初败就败在希盈子自矜身份,不愿放下身段与李君师,空古大师两人深究连招。 要知道,儒释道三门久立江湖,他三人又是不世出的高手,三人连招,可以说无敌天下。 因此李秋与花盼盼两人虽然年幼,但仍从前人遗招中得到了许多好处。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该来的一战已经来临。 门开了。那六人仍站在门外。 这些天一直由林王八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他们的精力并没有衰减。 林王八站在最后,看到门开了就要跑出去汇报。 他只跃出一步,人已在十丈之外,忽然背后溅起一道血箭,倒地时已死了。 剑屠竟没看到是谁杀了他。 他感到异常兴奋,长剑当先朝两人斩去。这一招名叫“天花乱坠”,虽是一招,但可从八十三个方位发出攻击,他花了十年才创出这招,只败在了魔丑之下。 不过,这次,他又败了! 战斗不算激烈。因为李秋两人要留存实力与魔丑对决。所以三招过后,六人倒下,他们离开。 花盼盼从身上抖出许多白色碎片:“他最后那一剑竟将毒王软甲震碎了。” 李秋摸着自身的胸口点了点头:“好在空古大师留下金刚护体神功,否则一招也挡不住。” “此刻你我内力都用了三成。还会遇到什么敌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出了湖,湖边有一辆黄金做成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满脸红斑的中年女人。 “门主有请。两位可敢来?” “她不敢来这里吗?千里奔波难免有损精力,难道魔丑也想捡便宜吗?” “魔丑大人仍未恢复,因此也不算占便宜。” 李秋笑道:“看来她必死无疑了。” “那就看两位的本事了。” 两人坐在黄金马车上,马车极速行进在路上。 一路上跑坏了八匹汗血宝马,终于来到了一个山岭。 “两位可知这是什么岭?” 花盼盼道:“难道是寂萍岭?” “没错。” 李秋叹道:“好地方。” 马车停到了半山腰,半山腰上有四个人,两顶轿子。 “请上轿!” 两人分别坐在轿上,分别被两人抬着,安安稳稳地上山。 到了山顶,就看到了一个白衣丑女。 “你们来了。”那人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仿佛重伤未愈。 “我们来了。” “看到地上的血迹了吗?那是你们父亲的。” 李秋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魔丑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 “没想到魔丑居然也耍花招。” 李秋拿着“绝俗”,使出一招“绝圣弃智”,又接一招“圣人无为”。 花盼盼则取出一根铁笔,“正心诚意”,接“见贤思齐”,最后一招“八风不动”。 魔丑一击不中,竟被打得连连后退。更心惊的是两人招式中参杂儒释道三门招式,竟是招招相扣,浑然如一。 魔丑额头冷汗直冒,才知自己托大,小瞧了这两个青年,想要故技重施,于是缓缓脱下衣裳。 李秋边看边笑,避开了她用束衣成棍的方式刺来的一招。 “你这不男不女的丑态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辣眼睛。” 魔丑扭动丑躯,嘴里念念有词:“如是我丑,如是魔生。波旬梵天,狗屎鲜花。无朱无紫,无色是空。如是我空,凌迟诸神!” 忽然身躯暴涨三尺,肌肉凸起,成了一个高达九尺的壮汉。 花盼盼不忍直视,视线一离开,胸口已中了一掌。 魔丑一招得手,重手接二连三地发出,周围十丈地方寸草不生,狂风大作。 李秋一边要替花盼盼避开杀招,一边又要回击魔丑,十招之内气息已乱。 一不留神,花盼盼又中一掌,吐血倒地。 “花姐姐!” 李秋惊愕间也中了一掌,但他也将“结俗”剑掷向魔丑。 魔丑侧身避开,嘿嘿冷笑。 “看来你们的运气……” 他话未说完,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根翠绿的竹竿插在自己的胸口。 原来花盼盼只是假装倒地,只为接过“绝俗”剑,攻破他身后的“大椎穴”。这是空古大师临死前才悟出的罩门所在。 魔丑大叫一声,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雄壮的身躯又逐渐缩小,成了一个没有三两肉的女子。 非美门的门众没有替她报仇,当他们看到她失败后,便跑了。 只有风吹过,木叶萧萧。 又是一年秋。 水浒之武松大战蜈蚣岭 蜈蚣岭上,朔风正劲。 武松在山岭上走了许久,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笑声,抬头一看,远处一座坟庵,庵内一间草屋里,推开着两扇小窗,一个道人正搂着个女子一起看月。 武松见那女子面容愁苦,只是把手推那道人,不像一路人,于是大步朝道观走去,砸门就进,两个道童见了笑嘻嘻迎了上来。 “壮士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你……” 武松正待回话,那两个道童一左一右夹攻而来,两人身手快如闪电,十来步的距离瞬间便到。 武松只感到寒芒闪烁,侧身避让不及,两边袖子全被割下。 “哪里来的汉子,竟能躲过我兄弟的联手一击!” “你打虎的武爷爷便是!” 两人身手虽快,比起武松总是差了大截,一开始不过是冷不防吃了一惊,一拳一脚,同时将两人击倒。 “哪里来的歹人,竟敢坏爷爷好事!” 那道人远远看着,本以为两个徒儿定可得手,是以没有出手,一见道童倒地,忙撇下女人气冲冲奔了过来。 “好不识相的畜牲,叫你认认爷爷的宝剑!” 那道人忽然捧起腰间宝剑,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少作怪!看打!” 武松抢上前,一拳照着面门打去。 那道人嘿地怪叫一声,忽然拔剑,一剑斩向武松右肩。 武松侧身挪步,挺起双刀一架,铿锵一声,两人各自退开。 武松退了三步,道人退了十步才止。 “鸟汉子,哪里来的刀?竟能挡下我的宝剑!” “问阎王去吧。” 武松虽挡下那招,却感那道人力气大得出奇,自己虎口竟隐隐生痛,心知不能久战,提起双刀,屏住气息,全身姿势调整到最佳,以便随时做出反击。 “练到你这等武艺也是难得,可惜遇上了道爷!” 那道人摆出个金鸡独立势,竟将宝剑放在弯曲的腿下。 两人相持良久,却不动手。 四周只有风声,那妇人在屋里扒着门偷偷朝这边瞥。 月影西移,忽然照到道人身上,道人摆出防守势,但武松并没有趁势偷袭。 “莫要小看洒家,洒家才不占你这便宜。” “好汉子,我们何必分个生死,不如咱们结拜兄弟,一起打家劫舍如何?” “我武松还不至于和你这鸟人称兄道弟!” “哼,这世道当贼人有吃有喝,做老实人就受尽欺负。谁又能长做英雄好汉?我看你也是个亡命的,到头来还是逃不了落草这一条路。” “少废话!我已看出你身上三处破绽,你呢?” “少吹牛,若有三处,你怎不攻过来?” “我这就来了。第一刀砍你左肩,招势未老,便刺你胸口,最后飞起左腿踢你右脚。” 武松一边说一边做,那道人没料到他竟真是说到做到,慢了一步,竟被他砍了一刀。 “嘿,有些本事,我本敬你是个好汉,因此不下杀手。看好了,这招蜈蚣百打,是用剑使棍法!” 武松全神戒备,不料他竟左一剑,右一剑,接连变换几次身位,到处都是他的剑影。 好在武松将双刀舞成一团雪花,这才保住性命,但双臂已震得难以抬起。 “若不是这口刀好,你早已被我砍死了。” “呸,放屁!” 武松飞起两脚,使出鸳鸯腿踢他中路。 那道人险险避开,当武松双脚落地后,再次挥剑攻上。 武松双手疼得无法动弹,只将脑袋一晃,项上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旋转如风,竟弹开了那人长剑。 那人中门大开,武松双脚又起,踢出一把戒刀直飞入那道人胸口。 恰巧月光被云层遮掩,天地一片漆黑。 云层移开,照出地上一滩鲜血。 月光之中,道人被戒刀钉在地上,双眼凸出,已没了气息。 武松略微调息片刻,身上疼痛立减,挺着腰板,迈着虎步去拔戒刀。 那女子整理好衣裳跑了过来。 “多谢好汉相救。” 武松细看她时,脸上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可怜,不由得想起潘金莲被杀前那刻。 “你走吧。” “小女子被这恶道人害得家破人亡,不知能到哪儿去,壮士若不嫌弃,便与壮士同行,可好?” “我尚难以安身立命,怎能个照顾到你……”武松见她目光凄楚,不敢多说,掏出全身家当递与她。 “你总不成一个亲戚也没有,这儿有二十来两银子,足够你投奔他了。” 女子没有接过银子,只是叹气。 “你叹什么气?” “我纵有心投奔,但山岭险峻,又多歹人来往,怕是没到亲戚家,又入了虎狼穴。壮士欲往何处?” 武松沉默半晌道:“天地之大,随意而行,应当有容我的所在。” “壮士方才说你是打虎的好汉,难不成真打过大虫?” “我武松说话岂会是假,景阳冈,阳谷县都可以作证。” “原来大哥当真是好汉武松,请受小女子一拜。” 那女子听闻后,竟一把跪下,磕起头来。 “你干嘛跪我?” “我常听壮士神武,多早前就想一见,今日能遇到壮士搭救,可见菩萨保佑。” 武松不习惯受人磕头,要去扶她,又是个女子,只好转身就走。 那女子跟上前来,武松扭头怒目而视。 “你这女子好不识相,我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难道不怕我?” 那女子又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小女子无路可走,可否随同壮士离开这儿,寻一个好地方便与壮士告别。” 武松见她说的在理,便不好发作,自顾自走着。那女子也是听话,只是自顾自跟在后面。 两人正要出庵,门口突然闯进一条黑漆漆的大汉。 那大汉身高九尺,使一口沉重的禅杖,禅杖两头尖如蛇头,月光下白惨惨的。 大汉笑着进来,见到武松两人,脸色一沉,又见到地上倒着的那道人,怒上眉梢。 “哪里来的奸贼,竟敢坏我师弟性命!” 说话间,禅杖已当头劈下。 武松方才一战,气力已耗了三成。此刻陡然遇敌,登时束手束脚,只有连连闪躲的份。 那大汉越战越勇,禅杖使得密不透风,好在武松已拔出戒刀,双刀齐上,暂时抵住禅杖。 但武松也是有苦自知,那大汉的气力比之道人更胜一筹,若不能出奇得胜,这般打下去,终究要吃亏。 “好个男子,竟能与我走地蛇朱和尚斗上三十招,定是江湖有数的高手,你叫什么名?” “你去问景阳冈的老虎便知道了!” 武松右手挥刀进攻,左手以刀挑着人骨数珠朝大汉打去。大汉只得挥杖抵挡,武松寻个破绽,斜砍一刀,将那大汉右臂砍了下来。 大汉惨叫一声,连退几步,摇着独手道:“好汉饶命,小人知错了。” 武松暴喝一声,“那就快滚!” “是,是。” 大汉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忽得又扭过头将一把禅杖掷向武松胸口。 武松没想到会有这变数,一愣间禅杖已飞来,躲避不得。 “武大哥!” 那女子忽然挡在武松身前,被那禅杖一下就贯穿了胸肺。禅杖去势虽缓,仍带着女子向武松撞来。 武松一手握住杖身,一手扶住女子。那大汉又卸下大门的门板朝武松砸来。 武松怒喝一声,弃了双刀,抡拳迎上。 两人杀的昏天黑地,四野惊惶,最后大汉被武松一拳打碎下巴,又一脚踢中心窝,跌到庵门口,口里只是有出气没进气。 武松缓缓将那女子放倒在地,正不知该不该拔出禅杖,那女子脸带微笑,气若游丝。 “武大哥,我张惠心能得你一悲,这辈子也足了。愿大哥寻得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少受些苦。” 说完便低了头,垂了手,长眠去了。 “你是个好女子,不能与这些贼男子死在一起。” 武松捡起骨珠和戒刀,又抱着女子走出庵外,回头见那大汉已死,便一把火丢去,烧了这坟庵。随后抱起女子又走出老远,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之安葬了。 山岭上火光仍未熄灭,武松望着女子的孤坟拜了一拜,随后迎着寒风,再次走向茫茫天地。 天地之大,总会有容身之所。 短篇小说《空》 江南的春天,总是令人心生向往。 尤其江湖第一美人慕容仙所在的西翎会馆更是群侠徘徊之所。 很多人不远万里,只为隔着高墙听一听墙内佳人的笑声。 没有人敢趴在墙头,做那登徒子做的事。 西翎会馆馆长慕容陆安排了几十名高手专门保护自己女儿免受骚扰。其中尤以无影剑石摩为第一高手。江湖间能胜过他无影剑的不超过三人。 暗夜时分,一群驻足在西翎会馆外的江湖客正想同往日一般回家,第二天大早再来,这时,却听到馆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 众人聚在西翎会馆门外,门前的看守也在向里张望,因此也没阻止他们。 只见一袭白衣冲出门来。一个绝色佳人提着衣裳哭泣着闯入众人视线。 众人皆看呆了,没人想去阻拦。所有人的视线跟着美人移转,等众人醒过神来时,美人已不见了。 又是白光一闪,众人喉头一凉,数十人竟在一瞬间倒地。 一个蓝衣男子自馆内走出,他手摇羽扇,丰神俊秀,眼中却是森冷如雪。 “谁救了她?” 黑暗中传来一个冰冷如钢铁的声音:“能从无影剑下逃脱的只有三个。” 蓝衣男子脸含笑意:“一个是我,另外两个,一个死了,另一个跟死差不多,怎可能来。” “没找到尸体,什么都可能发生。” “没有人能逃过你我联手。” “但是她却逃走了。” “你若真有心助我,她能逃得了。” “你怪我?” “当然不,今日你能助我拿下西翎会馆,我已万分感激,其他两派如同囊中物,要不了多久,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 “我只追求世间最快的剑。” “那慕容仙呢?”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 “不需要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将慕容仙带到你的身边。” 这次黑暗不再回应。蓝衣男子摇着折扇冷冷笑着。 “没有人能从我手里逃脱,绝不能!” … 虽然是春天,但地上仍有落花。 只要狂风起处,娇嫩的花朵难免遇到磨难。 美人不也一样? 自那夜后,江湖疯传,西翎会馆被蓝羽客夏箫年攻破,罪魁祸首则是慕容仙。她联合了自己的表哥谋害了自己的父亲。 自此仙子被人称为妖女,祸水。 夏箫年派人向追月宫和万煌楼发动攻势后,两派人物联合共对西翎会馆。 三方人马约定十月初三会聚于天战原,大战一触即发。 十月初一,君凤城以北的一座无名山谷内。 一名白衣女子正在湖中沐浴,许多鸟雀静静地立在湖边,似在欣赏她那动人的娇躯。 忽得一声犬吠自远处传来,一条黑犬自远处奔来,黑犬上竟坐着一个小人。 那人三尺不到,身穿一身黄衣,神情猥琐至极。 “妙啊,妙啊,竟是我木灵子先找到了美人,嘿嘿嘿,眼睛啊,眼睛,有福啊,有福。” 说话间,木灵子已来到湖边,慕容仙将头沉入了湖中。木灵子正要跳入湖中,却感到浑身如受针扎,一股迫人的寒意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滚!” 湖边的一间茅屋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红衣,腰间配着一把黑色厚背刀,形容冷峻,宛如幽灵。 “你是楚宁空?”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拔刀。 木灵子顿时感到浑身一震,眨眼间,右臂竟离体而去。 他惨叫一声,跃上黑犬,急奔而去。 过了很久,湖面才探出了美人的玉容。 “多谢。” 红衣人刀已入鞘,人也入屋。 慕容仙穿好衣服后向茅屋走去。 “此处已不安全,咱们要去哪里?” “西翎会馆。” “西翎会馆?” “天战原大战即将打响,夏箫年一定率领主力去到天战原附近,此刻西翎会馆的守卫必然最弱,现在正是反击之时。” “反击?” 楚宁空没再说话,每逢大战之前,他总是格外爱惜体力。他的绝刀六灭是将精气神三者极度融合的武功,讲究六尘竟灭,一刀绝世。当“色身香味触法”六尘断绝时,天上地下,无人可敌。 为了练就绝刀至境,他已无喜无悲,无情无欲,完全如同活死人一般,但离六尘竟灭还差一定距离。 或许是因为他还残留有一丝友谊? 他父母早亡,师父传他绝刀之后三年也被自身刀气反噬入魔,终究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同为武界三锋的傅别舟。 两人于四年前在塞北沙漠中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同陷入流沙之中,两人合力方才逃生。 此战过后,两人便成了朋友。不过这从未对外人说过。 一个月前,他收到来自傅别舟的血书,请他救下慕容仙。 自杀死师父后,一直靠买醉度日的他,终究为了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再次出山。 无论如何都得让慕容仙活下去。 只有杀了那两人,他们才能过安稳的日子。 … 夜色已深,西翎会馆各处都亮起来灯。自从夏箫年接管西翎会馆后,西翎会馆的所有灯具都换成了水晶灯。 几千盏水晶灯亮起时,西翎会馆如同白昼。 石摩不习惯光明,他还是喜欢待在黑暗中。 此刻他的房间是唯一没有光亮的所在。 他愿意做影子,但只愿做强者的影子。 就在他正准备睡下时,外面传来了惨叫声。 他推开窗户,看到一个红衣人正在会馆内大杀四方。几十个侍卫总是在一招间便被杀死。 或许在旁人看来那只是道道刀光,但凭石摩的目力可以看到那人出刀的轨迹。 不愧是“绝灭寰宇”楚宁空,竟能轻而易举地将夏箫年埋伏在馆的精锐屠杀殆尽。 不过,这一切仍在夏箫年的算计中。 再强的高手都会累。 何况他手中的刀并非神兵,此刻刀身已有些发卷。只要他丢下这刀的时候,便是他出手的时候。 人群始终接二连三地涌上去,大约杀到一百来人时,楚宁空的刀终于砍不动了。 他丢下了刀。石摩也跳出了窗户。 “怎么会!” 就当石摩跳出来时,楚宁空竟将刀掷向他。 他侧身避让的时候,小腹竟中了一击。 石摩快速收腹,并将全身内力汇聚小腹,勉强跃开,遁入屋子。 楚宁空立即尾随其后,屋内没有人,床底下竟有个地道。 楚宁空跳入地道,地道下面竟是间巨大的铁屋,四周除了屋顶的一个四方形入口外,再没出路。 仍未看到石摩,周围的铁壁竟发出轰隆的巨响,四面铁壁竟向他靠近。 若让四面铁壁合拢,他定被压成肉饼。 但既然石摩可以逃走,那就说明这里一定有破绽。 或者说,一切存在的事物都会有破绽。 自楚宁空绝刀大成之后,已可轻易使许多事物破裂。 墙虽是铁铸成的,但只要攻向其中最弱的一环,便也破裂。 就在四面墙壁即将压碎他之前,他已找到了那个破绽。 东面的墙壁虽然看似与其他地方相同,但中间却有一个微微凸起的部分。只有目力达到入微境界的高手,才可以看到。 墙壁破裂,楚宁空从容走出,当他走到一个转角处时见到了石摩。 室内昏暗,石摩的身影在阴暗中,看不清他手上是否握有宝剑。 “人人都说你已颓废如狗,但我从不相信。” “我也不信你竟会做别人的走狗!” “……为了达到真正的无影,我可以接受一切,即便是做走狗。” “这么说,你已做到了?” “你用生命来感受吧!” 楚宁空能感觉到石摩吹了一口气,随后自己的右肩竟被划伤。 “利用气息来掩藏剑招,看来你的剑还未达到无影的最高境界。” “但你仍没躲过。” “我本不想杀你。” “这可由不得你!” 石摩再次准备呼气,忽然感到喉头一紧,细微的断裂声自脖颈处传开。 他再也无法呼吸。 他甚至到死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他至死也不相信,他没有刀竟也能杀人。 楚宁空叹了口气。他在这世上认识的人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 或许当他修炼绝刀的时候注定要与杀戮为伴。 不是杀人,就是人杀。 只有活着,才是一切。 他虽已对人世没有半分留恋,但此刻仍有要完成的事。 西翎会馆遇袭,夏箫年一定会在三日后便得知。以他的才智定会安排出诸多后路。 此人诡计多端,易败难杀。只有在他受到打击的那一瞬间出手,才能及时除掉他,若是令他鼠遁,今生也别想找到他。 … 天战原战事打响,但没有人们想象的激烈,追月宫和万煌楼各有首脑倒戈,夏箫年不费吹灰之力便统一了三大门派。 他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 此刻他正享受着胜利的喜悦,突然一声哀乐从远处传来。 一匹白马自远处奔来。 他见了那马,心里便了然了。 这马是专门与西翎会馆传讯的。只要马来就代表西翎会馆出了事。 此刻马上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红衣,鞍上拄着一把黑色厚背刀。 当看到那人冷峻的面容时,他想到了死。 几乎就在他看到白马的一瞬,他的脖颈就断裂了。 他到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大派中百来名高手看着那人来了又去,如入无人之境,意识到夏箫年死时,那人已没了踪影。 “那人是谁?” “管他是谁?这要如何处置?” “反正西翎会馆已灭,这江湖还不是由咱们两派说了算?哈哈。” “是啊。说的是。” 自西翎会馆灭门后,没人在意慕容仙的死活,更没有人去探寻那红衣人的来历。 只是听说,一处沙漠的绿洲中有一个红衣男子与一个白衣女子相伴一生。 这种无聊的消息自然容易被人忘记,人人只在谈论追月宫与万煌楼谁高谁低,将来是否还有一战。 无聊江湖之白云门的尴尬 大年初一的京城,人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只有江湖上各路掌门的脸上难以露出欢快的表情。 这是因为武道合修会正在城西的明池庄内如期举行。 天下记名的门派都要经受武道合修会的考核,排出名次。 年年排座次,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坐在一张方桌前,第一名的坐在最右边,最后一名则坐在最左边,其他门派按排名依次分坐左右。 今年武道合修会换了个会长,会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好像叫桑朱。江湖中没听过他的名号,也不知他会什么功夫,但是有人说他的妹妹的女儿是宫里的妃子。 他一来就叫人把这张方桌子搬走了,换了四十九把椅子,椅子从屋里一路排到屋外。 人人都知道参会的门派共有五十个,但摆在屋外的椅子就有至少二十把。可见他对待那些落后门派的轻视了。 今年的会议还是在一片祥和的声音中展开,首先对朝廷对皇上表达赞美,其次对成立武道合修会的先辈表达敬意,最后会长站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这一届一定要比上一届办得好。” “同意!” “我看了看,上一届前十的门派中,咱们帝都的门派只有三个,比上上届又少了一个。这一届一定要有六个!” “同意!” “上一届新创出新招的门派一共只有六个,是不是太少了。咱这一届一定要有十个!” “同意!” “从今年起,咱们就按排名排座位,第一的坐我右边,后面的自己找座位。” “同意!” “散会!” … 任舒峰,白云门内。 门主刘苟将门下弟子都招了过来,房间里只放了一把椅子。 众弟子自他回来时就瞧出了不对,现在看椅子也不给坐了,更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说!你们这次怎么弄了个倒数第一?以前不都是倒数第三吗?” “师父,往年倒数第一的无忧门去年解散了,倒数第二的永乐会弃赛了。” “那么你们就只能当倒数第一了吗?” 刘苟一拍桌子,拍下一块桌角。 “你们这些年到底在学些什么?要是有我三成的功力,也不至于让我如此丢脸。十天后,我要考验你们,凡是接不了我十招的,此后每天倒立两个时辰。” “啊,两个时辰?” “怎么?难为你了?” “师父,你也知道咱们是学剑的,没学过倒立。” “到时候就学学看!散了!” 众人如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地告退了。 十天很快就到了,还没比,就有三个弟子收拾了行李下山去了。 刘苟这才想到这些人虽然没用,但也每年曾给他一些学费,但若不严,明年又要站着开会。 “出招吧。” 他先对大师兄方东说。 方东摆出一个雀行步。这是白云门的起手式,是下辈对长辈的礼敬招数。各门各派都有这样的一招。不为杀敌,更不为胜利,只为表示对师长的敬意。若是与长辈对招,第一招不用这敬招,那么便被认为是不敬。 刘苟看在眼里,但仍是下手不留情,只三招就将他打趴下了。 “东儿,你这些年怎么功夫退步了?” “师父,大师兄不敢当真与你交手,只因为他敬爱你!” “你们若当真敬爱我就应该为我争气,争取下次不要又弄个倒数第一让我丢人!” “是。下次一定不会!”众弟子齐声说道。 …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武道合修会再次于新年举行。 会长仍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这一次参会的人少了许多,五十个门派,只来了三十个不到。 “他们人呢?” “会长,有些门派解散了。现在只有这么多?” “还剩多少?” “二十六个。” “那就搬二十五把椅子。” “好的。” “最后一名又是谁?” “白云门。” 无聊江湖之奉亲成婚 云海山楼的少楼主祝清秋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成亲了。 他娶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父母负责。 父亲云海山楼的楼主祝倪认为,作为他们的儿子,他有责任为家族传宗接代。 祝清秋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曾为自己抗议过,可是祝倪说自己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走了。 祝清秋还能如何?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父母便更会提起他们脆弱的身体以及衰老的容颜。 终于他成亲了。 成亲那天,直到进洞房后,他也没有去掀新娘子的盖头。 酒喝了,但并没有交杯,他就醉了。 有些事醒着做不了,醉了或许可以试试。比如娶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 他二十来岁也曾走马天涯,仗剑天下,但身为云海山楼的少楼主,只要不死,就得从父亲手里接过楼主之位。 他还不想死。 生活中有许多令人高兴的事,比如白天看云,晚上观星。 他觉得这些可以抵挡那些不可避免的苦恼,比如父母老去,自己终将告别少年。 “时候不早了。” 红盖头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声音。 “嗯。” “咱们是不是该做些别的。” “嗯。” “那你快点啊。” “嗯。” 他没有动,只是愣愣地看着空空的酒杯。 “你讨厌我?” “嗯。” “你又没看我,怎么就讨厌我?” “嗯。” 新娘子终于忍不住了,掀开了盖头,露出了一张不算十分美丽,但至少有七分的脸。 “祝清秋!别以为我想嫁给你!我也是被父母催的!” “嗯……啊呀!” 新娘子忽然揪住了祝清秋的耳朵,祝清秋疼得酒醒了一半。 “放手,放手!” “说好了,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凭什么……哎哟!” “就凭这个!” 新娘子手上的劲力更大了,祝清秋终于忍不住了。 “好!听你的,放手!” 手松开了,祝清秋如释重负,他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未来妻子来。 “看什么看!再看罚你睡地板!” 祝清秋悠悠道:“地板好啊,够凉快!” 说着就要往地板上去躺。 “秋儿,闹够了没,快休息!” 门外传来父母的声音。 祝清秋如挨了一个响雷,登时从地上跳起。 “是!是!” 连忙吹灭了蜡烛。 新娘子小声啐道:“呸,多大人了,还听父母的话。” “人在家里呆,不听没办法。” “男儿志在四方,怎么不出外面闯荡?” “你难道不是名门之后?难道不用继承门派?” “……我一个女子,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既然咱们都不情愿,不如一起合作如何?” “怎么合作?” “既然你我都是奉亲成婚,不如在外面装些样子,各玩各的……哎呦,你为什么又揪我!” “少来了,我这辈子既然跟了你,无论是否愿意,都不会跟别人。你既然感到痛苦,怎么不学学让彼此快乐?” “你的意思是?” 过了很久,房内没有出声。 双方的父母却急了。 他们为了自己能够抱上孙子,因此才让彼此的儿女结婚。但这么安静的洞房是一个不妙的信号。 他们都很想冲进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按流程完成任务。 好在没过多久,轻微的喘息声开始从屋外传来。他们放了心,纷纷走开。 又过了很久,屋内传来了两人的笑声。 “你学的还挺像嘛。”新娘子笑道。 “人生不易,只能多才多艺了。” “今晚算是骗过去了,明天怎么办?”新娘子有些发愁。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新娘子叹气道:“现在是成了亲,明天又要催生孩子了。想要做一个孝女真是难。” “是啊。” 祝清秋顿时感觉与她心意相通,竟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理解万岁! “你叫什么名字?” “袁黎。” “你爹娘是谁来着?” “东流剑袁晓竹是我父亲。” “听说东流剑原本有七十二式,但传到你爹手上时只有五十式了,是不是真的?” “假的。我爹只是把另外二十二式藏起来了而已。世上已很少有人能逼他使出那二十二式了……对了,你云海山楼真的收藏了《千里江山图》的真迹?” “真的。你有兴趣?” “有。” “我明天就带你去看。” “你人还挺好。” “你也不差。” “希望以后咱们能相处得愉快。” “但愿。” 第二天早上很早,祝清秋就醒来了。袁黎还在睡着。 虽然太阳还没升起,他倒不觉得自己在黑暗中。 他至少记住了新娘的名字,了解了新娘的爱好。 有些人虽然只是在成亲时才能见到,但不一定便很糟糕。除了喜欢揪耳朵外,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正如老话说的好,当你不能改变的时候,只有接受。 至少今天他接受了,至于能接受多久,谁去管呢? 似乎老话还说“十对夫妻九配差”,真正如意的又有多少?只要不太烂就是好。 《侠来客栈》之皆大欢喜 江湖上有耳朵的人都听过侠来客栈的名声。 这间有两层楼高的客栈,虽说不大,但是掌柜的热情好客,而且只要来的是江湖风云榜上的人物,不仅一切开销全免,还会附赠一百两银子。 即便不是江湖风云榜上的人物,只要你做过好事,为人善良,一切开销都将半价。 这里,是好人的天堂。 客栈的掌柜名叫祝明,他本身不会一点武功,但是任侠仗义,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天下豪杰大多也喜欢他,因此没人敢来这儿捣乱。 这天客栈打烊了,他刚看完几页《史记》准备睡觉,跑堂的小马将他拉到一旁。 “掌柜的,我爹得罪了西山三鬼,您能帮下忙吗?” “西山三鬼虽然名号吓人,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为人粗鲁了些,你爹好好跟他们谈谈不就行了?” “谈不好。你知道我爹是鹰扬镖局的镖头,鹿鸣山庄的庄二少爷让我爹押一趟镖,结果路过西山时我爹尿急去林子里方便了下,一回来镖就没了。庄二少爷认定是西山三鬼劫的镖,西山三鬼却怪我爹不谨慎,非到他们地盘撒尿,让他们背了锅,非要和我爹决斗。” “你也知道我爹的本事,就算是单打独斗也是要出人命的。你就帮忙说和说和行不?” “我虽然认识西山三鬼,但这里的关键还在那趟镖的去向,只要找到那镖,一切好说。” “掌柜的,你神通广大,知道那镖的下落吗?” “那趟镖是什么行货?” “那是庄二少爷送给老丈人的生辰宝贝,价值三千两白银的珠宝。” “当时走镖的都是你父亲的熟人吗?” “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 “他们当时难道不在车边守着?” “他们都被迷药迷倒了。” “庄二少爷怎么说?没让镖局赔钱?” “没有,庄二少爷是个好人,他只想找回镖,但是西山三鬼不让他上山,所以他现在还在找帮手,说不定要硬闯。” “西山三鬼手下有两百来个小喽啰,而且山上有两大关卡严防死守,要硬闯还是需要些功夫。更何况江湖中最讲究和气生财,抓破了彼此脸面,以后怎么说呢?” “是啊。这不就想请您帮忙调和一下嘛。” “我先写一封信给西山三鬼,不过需要你亲自送过去,你愿意吗?” 小马连连点头:“只要他们不跟我爹为难,我当然愿意。” “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明天来拿信。” “好的。” 小马兴奋地走了出去,他知道掌柜的答应下来的事准能成功。 祝明来到了后院的柴房,柴房里有一扇后门,他走到后门那儿敲了几下门。 门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祝老弟什么事?” “大哥,兄弟有事想向你请教。” 于是便将方才的事说了。 过了一会儿,那男人才道:“我稍微查了下,鹿鸣山庄最近生意不景气,几处酒楼都有亏损,他怎么凑的出三千两来送客的。” “明白了,谢谢大哥。” “没事,那小子有个粉头的爹也在镖局,受过小马爹的气,所以他才想整整他。其实都是小事,不要闹大了。” “小弟明白。只是那小子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来咱们客栈寻方便。” “没有人会拒绝送到手的银子。不过还是得让他受些教训,不能平白让西山三鬼被冤枉。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有人蒙冤。让人把那趟镖取来散给穷人吧。” “小弟明白,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那还是老规矩吧。” “好的。我明天晚上便给你带壶女儿红。” “二十年的?” “铁定二十年!” “好。我走了。” “恭送大哥!” 祝明离开了柴房,便给西山三鬼写了一封信,信上只说榜中人已知道了这事并替他们解决了。他们便不再找小马的父亲麻烦了。 庄二少爷自然是一直凑不齐闯山的高手的,后来发现藏在屋里的镖变成了一百文铜钱,钱边还留着一张纸条。 “积德便有神庇佑,作恶将有祸临头。念你无大过,十日内做够二十件好事,便去庄外三十里的榆树林里取六千两珠宝。” 庄二少爷又惊又喜,忙忙得做完善事,真的如信上所言得到了宝贝,也暂时解了鹿鸣山庄的财务危机。自此之后,他也去侠来客栈,有时出手也很大方。 短篇《春泣》 春天是充满希望的。 春天是充满生机的。 没有人会将春天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但就算在春天也会有人死去。 每天都有。 当江逸收到好友方云鄂病危的消息时,他二话不说就朝他家赶去。 虽然他们相隔万里,一个在塞北,一个在江南。 但是只要他全力施展江家独创的天逸步,日行万里也是可能。 不过代价是短时间内真气难以凝聚,一天之内便与普通人无异。 方云鄂家在云梦州,家名养心园,是按照留园的规格复刻而成。 世人皆知苏州园林之美,却不知云梦州这小地方也有值得玩赏的园林。 江逸时常来这里与他把酒言欢,谈诗说剑。方云鄂虽世代行医,却也略懂刀剑。 一路走来,州里人口稀少,比起以前竟有种繁华不再的感受。 他也无心留意,只顾快步疾驰。 当他再次踏入这园子时,却看到方家大大小小二十几口人都披麻戴孝,面容憔悴。 “云鄂兄呢?” 方云鄂的妻子叶婕边哭边指了指前面的桌子。 桌子上有一个小木盒,木盒前面放着一个刻有“方云鄂”三字的灵位。 “他的遗体呢?” 江逸不解地看着叶婕。 “烧了。” “烧了?” “近来州里瘟疫横行,他为了治好瘟疫,以身试法,结果……” “原来如此。” 江逸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烧得如此匆忙了。 “他的骨灰呢?” 叶婕没有看他,眼睛只是盯着地板。 “撒到后院的池里了,那是你们经常钓鱼的地方。” 江逸冲向了后院。 院内有池,池中有水,水中可有骨灰? 他坐了下来,坐在两人曾一同垂钓的地方。 太阳下山,月亮升起,星星出来。 他仍在坐着。 府里的下人们见了,也为之叹气。 明天依旧会有太阳,但曾一同说笑的朋友又在何处? 一个小丫鬟也站在远处,她的眼中也噙着泪水。 叶婕劝了他很久,但他仍坐在那儿。 “有酒吗?让他再陪我醉一醉吧。” “好。拿来。” 叶婕朝那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忙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端着酒来了。 酒是女儿红,还未开,但淡淡的香气已钻入了鼻内。 那丫鬟捧着酒壶,正要端来,脚下却一滑,酒壶碎了,她的人也倒在江逸怀里。 “蠢丫头,多大了,连这点事也做不好,还不快给方老爷道歉。” 丫鬟早已红着脸从江逸怀里逃脱,飞快地福了一福,便风一样去了。 江逸笑道:“十年不见了,翠儿还是那么冒失。” “我给你倒酒去。”叶婕说着便走开了。 江逸扫了四周一眼,见没有人,便将手里的纸团打开。 纸团上写着“不要相信任何人”。 翠儿这丫头故意倒在他怀里,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 他想去找翠儿,可是叶婕已经来了,她的手里仍端着壶酒,酒中仍散发着一股香气。 江逸笑着接过酒壶:“你也来一杯?” 叶婕笑道:“戴孝期间不能饮酒。” “好的。” 江逸不再多说,将酒壶丢进了池里。 “云鄂兄,这一壶敬你。你既已不在世上,我今生也不再饮酒!” 叶婕在后面竟皱起了眉,当江逸扭过头去,她又笑脸相迎。 江逸早从池中倒影看到了这副变化,心下大致了然了。 “你来了许久,要不吃点吧。” “现在没胃口,我能出去散散心吗?” 叶婕还没说话,外面却吵嚷起来。 一个下人跑了过来,在叶婕耳边耳语了几句。 江逸通过那下人的嘴唇动作大致听出了内容。 “高公子吵着要见你。” 叶婕笑道:“外面有客来了,我去接见一下。让这伙计陪你聊聊吧。” 没等江逸点头同意,她便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三。” “你是新来的?” “最近才来。” “你知道你主子是怎么没的吗?” 阿三左看右看,见没人才凑到他跟前,悄悄道:“你能替他报仇吗?” “报什么仇?难道不是得了瘟疫?” 阿三一脸愤闷道:“才不是呢。他是被活活打死的。” “什么?被谁打死的!” “本地的一个恶霸。那人练了一身横练功夫,自称是天下第一,有一日患了疟疾,找主子看病,又在吹嘘本事,主子只是笑了一声,便被他用拳头狠狠捶了脑袋四下。当时就不行了。” “那人现在在哪儿?” “就住在城西的破庙里。” 江逸便走了出去。他没有看见阿三嘴角的笑意。 城西的确有个破庙,庙里的确有个人。 那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些稻草。 江逸跨进门槛,那人也没有起来。 或者说他根本起不来。 因为那竟是个死人。 那是个精瘦的汉子,大约四十来岁,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怎么也不像有力气打死人的恶霸。 他正要走开,后面已跑来几个捕快。 “哪里来的歹人,光天化日竟残害乞儿!” 捕快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拔刀,刀一出鞘就朝他砍来,招招狠辣,旨在夺命。 江逸虽然仍没有恢复内力,但对付这几个捕快还是游刃有余。可是若是真动了手,要被定个拒捕的罪名,这里便待不下去了。只得连连躲闪。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飞来几道暗器,一瞬间将他一切退路都锁死。 江逸只有冲天而起,撞破屋顶。屋顶上竟早已站了两个捕快,当他一上来便将他用麻袋套了。 两人正要将麻袋摔到地上,却见外面传来一声娇嗔。 “你们难道真不怕报应吗?” 翠儿竟出现在庙外,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什么东西?敢来管爷们的事!” 一个捕快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拳脚相加,几下便将她打倒。 屋顶的人也在笑,袋子突然破裂,一只手从袋中钻出,闪电般点了那两人穴道。 江逸一声大叫,麻袋裂成无数碎片。屋内的人正抬头看上方动静,他已从洞里跳了下来。 见到翠儿浑身是伤,也不管自身伤上加伤,拳脚并发,三招便将那对翠儿动武的人打得连亲妈也不认识。 其他人正要动手,忽然脖颈一凉,原来脖子早已被暗器划伤。 庙内四角发出几声惨叫,每个角落都倒了一个黑衣人。 他竟在一瞬间用那些黑衣人的暗器反杀了对方,而且还捎上了那些捕快。 “江公子……快跑……不要管我……” 翠儿缺了几颗牙齿的嘴哆嗦着说完这话,便又跑来一群捕快,这次一共有二十几个,人人手持弓弩,对准了江逸。 “反贼江逸,还不束手就擒。” 江逸冷笑数声,身形一瞬间来到人群,又一瞬间回到庙里。那些人手上的弓弩竟同时断裂。 众人大吃一惊时,江逸已抱着翠儿走了出去。 “江公子……快放下我……要不然你跑不了的。” 越来越多的人从远处跑来,人还没到,利箭已来。数百道箭雨落到江逸身上。 江逸拼着根基受损的代价发出一阵长啸,啸声震退箭雨,但他也吐了口血。 他仍在走着。 “江公子……” 翠儿血污的脸上已布满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翠儿,云鄂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 翠儿正要开口,远处便有暗器向她打来。江逸一边挥袖弹开暗器,一边出掌击杀前来的捕快。杀了十来个后,剩下的便散去了。 太阳还没沉下去,只是悬在西边。 翠儿说一句喘一声,江逸便要她不用说了,可她却说得更快了。 “江公子,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就让我说完吧。” “老爷他向州长报告瘟疫的情况,可巡抚就要来视察工作,州长要他闭嘴,他竟要去向巡抚讲本州的瘟疫情况。于是被州长派人杀了,女主人本就跟姓高的混在一起,见老爷死了,当天就火化了……” 翠儿没再说话,她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江逸抱着她的尸首朝方宅走去。他不能让好友的骨灰落在荡妇手里。 短篇《非人会》 风雷刀关祝一生最得意的有三件事。 第一是年轻时得了个武状元,曾提一把九十斤重的风雷刀扫平十山贼寇,被皇帝接见,亲笔写下“何来风雷动苍生”七字赠送给他。如今那七字仍挂在他床头。 第二是六十岁的年纪竟得了个儿子。虽是小妾所生,但也聊胜于无。他虽从小练武,打熬气力,但从不让那孩子学武,生怕孩儿伤了身体。 第三则是他如今七十岁了,仍能享受男女的快乐。 他最满意的是最后那件。 如今他仍能骑最烈的马,拉七十斤的强弓,一顿饭吃三大碗,不忌荤腥。 他甚至还能满足他的三个女人。 他有一妻两妾,原配妻子朱氏已六十来岁,老成了萝卜干,平时总是念佛吃斋,万事不管了。 第一个妾彭氏也四十来岁,近来也是拼命掩盖着皱纹,时时用脂粉给自己添色。 第二个妾本是彭氏的随身丫鬟名叫汀香的,自小跟她进了关府,后来长得越发标致,因前面两个没生下半个儿子,于是便越发宠幸她了。那汀香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华,整个府里都觉得他百年后是要改嫁的。 他现在虽仍身强力壮,但自从去庙里算命,听算命的说自己七十一岁时将有个坎,跨过去将长命百岁,跨不过,便凶险万分。 眼看着七十一岁的生辰将近,合府上下十来口人为他忙前忙后,他的心头仍是不适,于是将汀香叫到跟前。 “汀香,府里都说我走后,你也要走,你到底怎么看?” “老爷,谁又能守谁一辈子呢?” 他听后更不悦,冷笑道:“别的也算了,我的儿子不能带走。” “老爷若要,留着就是。” “你可想好嫁谁?” “走一步看一步吧。” “嘿,你倒真实诚……哎,也怪不得你,只怪我太老了,你走吧。” “老爷,我走哪里去?”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些首饰,你改嫁去吧。” “你仍在世,我怎能改嫁?” “说不定今晚就死了。” “那也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是要走的,不如早走算了。” 汀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下人们已替她取了行李和包裹。没有人送她,她自己走的。 汀香走后的那个晚上,关祝果真暴病而亡。 关祝还没装进棺材,朱氏便命下人清点家产。 等人进了棺材,下人还没算清。 彭氏在一旁劝道:“姐姐,别的先放一下,相公的孩子分给谁?” 朱氏冷笑道:“你若要,就领去。” “这个家现在由你做主,我现下也不年轻了,哪有钱养大孩子。” “你跟那孽种的娘也算深交了,你若不管,这府里也没人管了。” “那贱婢虽是我以前的丫鬟,向来狐媚惯了,我也讨嫌她,怎能去管她孩子。” “那就把他撵出去吧。” 下人们听了,不敢做声,倒是那小孩竟在这时跑了进来。 “大娘,二娘,爹爹和娘在哪儿?” “小畜生,你老子死了,你娘丢下你跑了!这个家里容不下你!” 小孩见平时最和蔼不过的大娘竟变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登时也吓愣住了,再看到爹爹躺在一个木箱子里,便跑上前。 “爹爹,你睡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老仆人壮着胆子上前安慰道:“小主人,主人亡故了。” “老秦,要你管什么闲事,退下。” “大奶奶,老爷就这么一点香火,你就当可怜可怜咱关家吧。” “少废话,你要维护他,就跟他一起滚蛋。” 这孩子虽小,见了这副光景,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冷笑道:“大娘,你好狠的心。” 彭氏在一旁帮着朱氏骂道:“你怎么说话的,少没大没小。”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就算到外面要饭去,也不要你们一分钱。” 众人都没想到这十来岁的小孩竟能说出如此硬气的话,倒都愣住了。 “爹爹那口风雷刀想必你们是不要的,把了我吧!” 朱氏冷笑道:“小杂种,那刀可有九十斤重,你举得起么?” “我现在举不起,以后难道也举不起么?” “好,把他。” 一个精壮的下人扛了风雷刀,双手捧着送到小孩面前。 “小主人,请接刀。” 罗氏和彭氏都冷眼瞧着,等着看他出丑。 那孩子才十岁,平时又被亲爹娇养惯了,哪里真的举得动?不过强撑着试了试手,结果自然是失败。 关刀就要落地时,那个精壮的下人伸手接住了。 “嘿,给你了,你怎不好好拿着。成天的吹牛,莫不真是野种?竟没你老子半分的力气!” 下人们都觉得骂的不堪,那小孩也涨红了脸。 “好,这刀先寄放在你这,我关庆定要在你们还活着时把这刀取走!” 说完,关庆便气呼呼地走了。 “哈哈哈。” 朱氏连连大笑,彭氏凑着也笑了几声,下人们大多随声附和。只有那个壮汉和老仆翻身跪拜在地。 “大奶奶见谅,主人就这一根香火,我等不愿见它灭了,想去追随小主人。” “老秦,小周,我待你们如何?” “多得大奶奶抬举,咱们也过得体面,不像别处的下人。” “这样也要离去?” 小周抱拳道:“只为主人之顾。” “既是如此,看在你们一片忠心,随他去吧。” “多谢大奶奶!” 两人磕了三个响头,便出门去找小主人去了。 好在关庆走了没多久,不一会儿便寻上了。 “小主人。” “你们怎么来了?” 关庆斜着眼看他们,眼中充满了敌意。直到他们讲明原因后,便肃然起敬,深深下拜。两人来不及扶起,便受了他一个响头。 等到扶起后,连忙还了他一个。 “老秦,周叔叔,你们还愿帮我,应当受我一拜。” “主仆有别,关家兴衰,老爷的名声全系在小主人一身,我们一定助小主人夺回此宅。” “别的不说,最紧要是的先将我爹那口刀取来。” 周安道:“小主人,我这就去取?” “我说了要亲自去取,便亲自去取,但若要等到长大也难,就怕那老货没命看我的威风。怎样才能最短时间内增强体力?” 老秦忙道:“小主人,我曾听江湖上说有个“非人会”专门完成许多人力难及的事,只是不好找。” “虽不好找,但也算一条线索。从现在起我一边打熬身体,一边找那什么“非人会”去。” “小主人有这志向,我等十分欣慰。” 说完三人都笑,也不在意身上的钱还能够吃几顿。 老秦又道:“小主人,其实夫人并不是有心抛弃你,只是被老爷遣去的。” “无论如何,她既不要我,我也不要见她。从今后,也别提她了。” 两人便只得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此后三人相依为伴,风餐露宿惯了,周安会一些棍棒,便干起江湖上的买卖,耍枪弄棒,兼带着卖些膏药。 老秦不会武功,但精于算盘,一应开支都由他负责,一两年下来,精打细算下竟也替关庆攒了不少银子。 关庆也跟周安学了些功夫,但由于年幼,也只不过能防身而已,若要对敌,一个大汉就能将他撂倒。 这一天,三人来到一个陌生小镇,便要摆地摊,耍把式。 突然迎面走来三个大汉,霹雳般喝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来俺这大乐镇怎不拜见主人?莫不是要来杀笑面生的威风?” 老秦忙低头弯腰百般讨好道:“咱们初来贵宝地,不知这儿的规矩,您老能否通融通融。” 中间一个虬髯大汉见他递来三钱银子,冷哼一声,接也不接,一把摔开。 老秦身子本弱,兼且连日风餐露宿,一摔之下,便起不来。 关庆见倒了老秦,二话不说,拳脚便招呼到那虬髯大汉身上。 那大汉只一挥袖,便将他摔倒在地。 周安也早就被旁边一名大汉放倒了。 那虬髯大汉一把提起关庆后衣领,将他拉离地面三尺,如同黑熊提着小鸡。 “小东西,这点花拳绣腿还来充好汉?小心扯到蛋!哈哈哈。” “呸。” 关庆一口痰吐到那人脸上,好巧不巧,竟直入他大张的嘴里。 那人一不留神,将那口痰吞了进去。 关庆大笑,那人空出来的一只手已捏紧拳头,照着他脑门砸去。 这下若打实了,他的小生命就难以健康成长了。 就在那砂锅大的拳头将要碰到他脑门时,那大汉竟抬起了胳膊痛叫。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跟本姑娘斗斗如何?” 远处屋檐上站着一个戴着范阳斗笠的紫衣女子。那女子双手叉腰,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哪里来的鬼丫头,留下名号来!” 那女子拍了拍腰间玉带上挂的紫铃铛道:“看到这铃铛还不知道么?” “哦,原来是非人会的紫玲听风夏女侠,小的多有得罪,不知有何贵干?” “会长觉得你们最近做的有些太过火了,要我来劝劝你们,叫你们大哥出来。” “夏女侠什么意思?我们可每年都有孝敬会长。” “别说了,会长跟她老婆吵架了,要找人出气,所以选中你们了,这理由如何?” “我也做不了主,能否请姑娘移步到府上相谈?” “姑娘我累了,一步也懒得动,让你们老大滚来见我。” “姑娘虽是“非人会”的,也请给咱们留点面子。” “既知道我是非人会的,就当知道我们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不要再拖,我数到三,他若不来,你们三个就死在这里。一…二…” “别,别,好,我们马上去请。” 三名大汉立刻落荒而逃。 紫衣少女越下屋檐,伸手在关庆背后推拿几下,关庆感到一股暖流传入胸腹,疼痛登时缓解。 “这老头子没死,你带他去看病吧。” “谢谢姐姐,你能让我加入非人会吗?” “进会很难的。你还是别想了。” “有什么条件?” “需要会长同意。” “就这?” “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希望入会,这十年来也没收录超过十人。” “我能不能试试?” “都说紫玲听风夏云湘是非人会第一美人,当真有些失望。” 一个手摇折扇的白面书生领着一个病恹恹的老人走了过来。那老人佝偻着腰,双手缠着绷带,走起路来一步一咳。 “病叟,你四苦门难道也要占这大乐镇的地盘?” “咳,咳,江湖苦“非人会”久矣,我门主只得冒险试试。” “既然如此你便动手吧。” 老人咳了三下后,抬起头。 “你难道不知道你已中毒了么?” “什么?” 夏云湘立刻探查自身内息,发现体内竟真的有一团毒素从小腹攻入。 白面书生笑道:“早听说毒叟之毒冠绝天下,今日正好用这破铃为非人会敲上丧钟。” “可恶!”紫衣女子身形已摇摇欲坠。 白面书生走向夏云湘,猛摇折扇,纸扇中露出一排刀刃。 “姐姐快跑!” 关庆挺身向前,拦在夏云湘身前。 “小主人!” 周安和老秦仍旧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 夏云湘已倒在地上,白面书生的扇刃已砍向关庆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根烟袋挡住了扇刃。一只枯瘦的老手在关庆眼前一晃,那白面书生已向后退了十步。 病叟见白面书生想要立定站稳,连忙叫道:“不要抵挡,继续卸劲,否则便要喷血而亡。” 白面书生不敢大意,立即照办,只退到撞破远处一堵墙后才勉强站稳。此刻已离关庆有一百多步。 “小娃,你一点武功也不会,就这样站着给人杀么?” 一个矮小的老人提着根烟袋,翘着个左脚,半仰着身子站在关庆身旁。 关庆见他衣裳破烂,两脚都没穿鞋,但手上的烟袋竟是黄金铸就,正感好奇,病叟已拱手上前。 “老前辈,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今日怎么如此碰巧?” “我烟霞叟也不知你成名三十年了,如今竟会向小辈下手。真是奇了。” “这里牵扯着四苦门与非人会的斗争。你难道要趟这趟浑水吗?” “四苦门若连如此仗义的小孩都不能容,那我只能趟这浑水了。” 病叟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你既然力保他,我便卖你个人情。下次莫要再让我碰到。” 烟霞叟只是微笑地看着烟袋上冒起一丝青烟,随后又消灭。 “老爷爷,你能救救他们吗?” 关庆见夏云湘,周安,老秦的脸上都露出一丝青丝,心里有些发急。 “拿去。” 烟霞叟递来三枚绿色药丸,关庆分别给三人喂了。 周安和老秦都能张嘴吞下,可是夏云湘始终昏迷不醒,怎么也无法把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老爷爷,这可怎么办?” 烟霞叟笑道:“你可以用嘴喂给她。” 关庆虽小,但望着夏云湘薄薄的嘴唇,脸也不禁红了。 “男孩子不能这样对女孩子吧,要不然是要成亲的。” “等她醒了,你不告诉她不就得了,或者,你娶了她也可以,难道她不配么?” 关庆左右为难,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跑到不远处的芦苇边,截下一截芦苇,将芦苇裁成一根短管,随后轻轻打开她的牙齿,将短管放入嘴里,然后将药丸塞入短管,再用嘴将药丸吹进她的喉咙里。 周安最先醒了,老秦随后不久也醒了,但是夏云湘怎么也没醒。 “老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她中毒太深,只有过几天才能醒来。” 周安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贵姓?” “爷爷叫烟霞叟。” 周安登时愣住,看到那根金烟袋后更是目露惊恐神色。 “小主人快跑,这人是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周安拉住关庆就要跑,但腹中突然一阵绞痛,疼得满地打滚。 老秦也突然疼得直不起腰。 “老爷爷,这是。” “不要怕,不要慌,只是疼些,没有生命危险。我烟霞叟还不屑杀这两个无名之辈。只是看你小子有些硬骨头,想让你帮忙办一件事。办完事后,我便将他们还给你。” “难道你给夏姐姐的也是毒药吗?” “这又毒不死人,怎么能叫毒药?充其量是痛药罢了。” “当真?” 烟霞叟眯着眼,吐出一口烟,喷了关庆满脸:“由得你不信吗?”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这还有一粒药丸,能瞬间令你力大无穷,但效力只能持续三天。你替我去北海杀一个人。” “什么人?” “非人会会长。”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 “我打他不过,但你是个孩子,他不会留神的。” “那你难道不怕我吃了这药丸打败你?” “它还不可能让你这么强。” “但我怎能受你要挟?大不了一死吧!” 关庆将药丸服下,不久便感到一股热流自腹中传开。 烟霞叟只是冷笑。 “你既然不信,动手看看。” 关庆果然感觉自己浑身是劲,提起拳头就要朝他打去。 烟霞叟竟站着动也不动,等他拳头打在胸口,也不动弹。 “蚍蜉撼树……” 烟霞叟正要一掌拍到关庆头顶,忽得立定不动,手掌悬在他头顶一尺的地方。 “我与前辈有何冤仇,竟要让这小孩来对付我?” 一道人影自烟霞叟身后走出来,将关庆拉到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好样的,不要怕,他已被我定住,至少三个时辰才能解开。” “你是?” 关庆见那人面如冠玉,大约四十来岁,仍旧丰神俊秀,儒雅随和。 “我便是非人会会长东方绯人。” “夏姐姐和我……” 关庆正要交代他们遇到的危险,却被东方绯人止住。 “不要紧,我已知道,你看。” 东方绯人手掌摊开,掌中有一个白瓷瓶。他倒出三粒白色药丸分别给三人服下。 不一会儿周安和老秦便止了疼,夏云湘也醒来了。 “会长!” “湘儿,你也太不小心了。” “会长,我知道错了。” “会长大哥,你能教我功夫吗?” “你既然这么仗义,我当然可以教你一招,不过也只有一招。” “只有一招吗?” “小子,别抱怨了,会长教的一招就足以打败一切二流人物了……对了,会长,四苦门已经开始从台面上与我们较量了。咱们必须得小心。” “不要紧。小朋友看好,我教你一招。” 东方绯人左手一圈,右腿一划,身形宛如陀螺般轻轻一转。 关庆看在眼里,登时感觉眼花缭乱,仿佛他正在出拳,又在出掌,整个人仿佛有千百只胳膊大腿,看得浑身直冒冷汗。 夏云湘见他呆立在那儿,笑道:“小子,你看到什么了?” “东方大哥,你怎么有这么多胳膊大腿,又是拳又是掌,还踢腿,这真的只有一招吗?” 没想到东方绯人和夏云湘同是一惊。 夏云湘问道:“你真有看到这么多招式?” 关庆一边点头,一边照做,虽然细节上有些瑕疵,但主要动作,包括一些关键后手都演示得如出一辙。 “会长,这家伙难不成是个武学奇才?” 东方绯人笑着指了指烟霞叟道:“小兄弟,你敢用我这一招打这个家伙吗?” “东方大侠,你的招数世上少有匹敌,但是我家小主人毕竟年幼,这么短时间恐怕难以胜过……” “周叔叔,让我试试吧。这人害得你们很苦,我也想亲自出出气。” 东方绯人已解了烟霞叟的穴位。 “你可敢和这位小朋友一斗?若你赢了他,我便放你走。” “当真?” “当真。” “好,小子,我让你一招,打来吧。” 关庆有样学样,左手一圈,右腿一划,右掌拍出。 烟霞叟只觉得眼前无数乱影,浑身竟遍体吃痛。关庆虽年龄尚小,但毕竟吃了他的豹力丹,力气大于常人。竟打得他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小主人!”周安,老秦都是满脸欣慰。 “小子,你当真不错。”东方绯人目露赞许。 关庆立即跪在东方绯人面前,朝他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东方会长传授此招,晚辈必定终身不忘,若有差遣,及时吩咐。” “小子,你还想学其他招式吗?” “若晚辈有幸,当然愿意。” “那你便同我一起走吧。” “是。” “只能你一人,不能带他们。” “那等我安置了他们之后再来。” 东方绯人目露赞许神色:“果然是个好孩子。等你安置了他们,到北海来找我。” 说完便带着夏云湘离开了。 “小主人,你快去吧。我和老秦可以自谋生路。” “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大抵仍是江湖卖艺吧。” “咱们先回关府,等我打服他们,令他们好生安置你。” “小主人,你有这心,我们都很高兴。但是府里毕竟有百十来人,就咱们三人未必能胜。” “我便想赌一下这府里有良心的人是否多于那没良心的。” 二人见他如此坚决,只有同意。 一路风餐露宿,三人再次回到关府,还没进大门就被一个长相陌生的下人拦住了。 “你新来的?这是小主人,还不让开!” “大夫人交代,这府现在姓了朱,姓关的若认,便进来,若不认,便出去。” 关庆抬头一看,曾经的关府两个字真的换成了朱府,登时气往上涌,一脚飞踹那拦路的狗奴才。 那人中了一脚,登时向后跌飞,眼见就要撞到影壁,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从影壁后走出,随手一托,便将他放平。 那人惊魂甫定,忙跪下道:“小老爷……小的无能,没拦下……” “来旺,你退下吧,这小畜生发疯了,你怎能是他对手,还是交给小郎对付吧。” 罗氏从影壁后走出时,关庆已进了门槛。 “大娘,我来取刀了。” “好说好说,我也没功夫替你管这个,来福,抬刀来。” 她身后一个形容消瘦的汉子应了一声,便叫了两人一同去取刀。 周安在身后悄声道:“老秦,你看大奶奶是不是变年轻了?” “是啊,大奶奶脸上的皱纹好像少了很多。” 关庆这才仔细打量起朱氏,这个本该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竟变得容光焕发,眉梢眼角满是笑意。 大奶奶啐道:“看什么看,小畜生,拿了刀赶紧滚。” 那年轻男子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她便转怒为喜道:“申公子真是抱歉,妾身言语粗鲁了。” “小朱,生气会长皱纹的,咱们还是好好休息去吧。” 朱氏红着脸道:“太阳还没下山就休息,未免早些了。” “我想嘛。” 周安和老秦都跑到外面去了,随后外面传来哈哈大笑。 关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只是觉得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十分恶心。 年轻男人冷冷的朝他们瞥了一眼,便又笑着。 来福抬来了刀,关庆便伸手去接,正要接刀,那年轻男子忽然出手,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关庆正要中招,那男子却大叫一声,收回手掌,手上竟插着一根针。 “小子,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非要你夏姐姐来救你么?” 夏云湘从墙头跳下,挡在关庆身前。 “夏姐姐!” “小妞儿,你怎么来了。” “四苦门的长生公子竟来骗寡妇钱,也是少见。” “申公子,你认识这姑娘?” 长生公子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朱氏便笑着向夏云湘道:“原来是非人会会长的禁脔,当真……” 夏云湘脸色一变,娇嗔道:“你说什么……” 话没说完,长生公子长袖一挥,数道金针打到她身上,登时无法动弹。 “小朱,把她搬到你闺房去。” 朱氏抿嘴而笑:“是,公子。” “放开夏姐姐!” 关庆立即使出东方绯人所传招式打向长生公子。 长生公子不知他已得了精髓,竟伸手格挡,咔擦几声爆响,两条手臂竟立即瘫软。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飞鸟般跃起,性命才得以保存。但他已吓得面无血色,只知道运起轻功就跑,一顿饭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朱氏见到这等变故,也吓了一跳,全没留意关庆已取了大刀,耍了一回。刀声隐隐有风雷之音。 “大娘,你把二娘怎样了?” “我能把那女人如何?她自己早改嫁了。” 关庆无话可说,叫周安提了大刀,自己则背起夏云湘往外走。 当他走出门口时,东方绯人竟出现在他身后:“小子你倒挺规矩的,也不动手动脚。” “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东方绯人干咳了两声,便岔开话题。 “把她放下吧,我给她解穴。” 关庆依言放下,东方绯人手一挥,三枚金针自动飞离出体内,夏云湘娇躯微颤,过了一会儿才能活动。 “会长,那人说难听的话污蔑人,我去把他抓来。” “没必要。四苦门终究要逼我们出手,那就等准备齐全了再说。小子,你要不要来帮忙?” “好。” 东方绯人满意地笑了,命夏云湘将关庆带回北海总舵。 北海不是海而是一片沙漠。 非人会的总舵就在这片沙漠之中,关庆考虑到老秦和周安身体尚未恢复,不宜长途跋涉,便让他们先在临近的小镇休养。 沙漠的风沙很大,夏云湘一路上为关庆遮挡风沙,关庆十分感激。 忽然听得驼铃声响,一匹骆驼从远处缓缓走来,那骆驼全身发白,脚步极快,没几下便来到了关庆身边。 “总舵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坐上这骆驼吧。” 夏云湘催促关庆坐上骆驼,随后自己也坐到他身后。 等两人坐稳后,骆驼才悠悠地走动,不久便看到一座绿洲。 两人正要下来,骆驼忽然狂叫起来,一把将二人抖落下来。两人没有防备,纷纷跌倒在地。 “咱们又见面了。” 关庆听到来人声音十分熟悉,勉强睁眼,便见到病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正要起身,却感到浑身疼痛,全身仿佛有几千根银针不断扎着自己。 “你已中了我的哭丧散,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痛不欲生。” “你到底要干什么?” “非人会已被攻破,我对你没兴趣。” 病叟走到夏云湘跟前,正要伸手去摸她脸蛋,关庆躺在地上使出东方绯人所传一招。 啊! 关庆疼得大叫起来,但病叟也被那招打得跌飞出去,身上竟有多处凹陷,眼见是活不成了。 “我就说他太大意了吧。” 水里竟走出两个人。一个是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的老者,另一个则是面容冷峻,死气沉沉的中年人。 “你行你上?”中年人冷冷地道。 老者点了点头,随即一跃而起,以这个年龄绝不可能有的身手迅速落到关庆面前,关庆想要反击,已被抓了双手。 “小心,这是老菩萨,他能让人变老!” 夏云湘还没说完,关庆已感到一股寒流自那老者双手传入他体内,手臂逐渐干瘪发皱。 夏云湘正要出手阻拦,那个死气沉沉的中年人一瞬间便将她带到了旁边。 “啊!” 关庆倒在地上,但与此同时那老者也中了他一脚被打飞出去,落到湖里。 关庆正要站起,中年人却扣住了夏云湘的手腕。夏云湘瞬间脸色发灰,昏睡过去。 “你若过来,她便死。” “是么?” 东方绯人忽然出现在中年人身后,中年人悚然一惊,回过神来,夏云湘已被救走。 “不可能,门主亲自出马,你怎能逃脱。” 东方绯人淡淡道:“或许我的运势很好。” 还没说完,便吐了口血。 “果然不错,你就算打败门主也受了重伤。看来上天也要你死在我死徒手上。” 死徒正要出手,关庆再次发出那一招,死徒一掌按在他脑门。 关庆只觉得浑身力气尽失,昏昏沉沉的。 “门主也是谨慎,这小鬼又有什么本事,竟要我将他娘也抓来。”死徒冷笑数声,又补了一脚。 关庆跌倒在地,头脑虽仍昏沉仍放声叫道:“你把我娘怎样了!” “你配问我么?” 死徒走到他跟前,正要点中他周身七大死穴。却见他怒吼一声,竟站了起来。他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了把大刀。 关庆用大刀使出东方绯人所传招式,死徒怎能抵挡,可惜气力已弱,只将他四肢斩下。 “我娘在哪儿!” 死徒到死也没说出来。 “放心,我知道你娘的下落。” 关庆体力不支,即将晕倒之前,听到了这一句话。 后来他自然见到了母亲,也知道她一直独身生活,当初并不是有意抛弃他,于是接了母亲同在北海生活。 当他长大后,便与夏云湘成了亲,二十来岁时便成了“非人会”的新会长。 《名着江湖》之黛玉勇斗蒋门神 黛玉幽幽醒转,眼前竟是一片树林,落木萧萧,远处斜阳残照,稍显寂寥。 我这是在哪儿?宝玉呢? 她记得自己当时大限已至,似有一名天女前来引她到仙界去。 突然胸口作痛,脑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警幻仙姑,怜你前世多愁多病,赐汝红消香断掌,行一善事,强壮元神,好回归太虚幻境了账。” 黛玉感到一股暖流自头顶灌入,通达全身,脑中竟浮现出自己挥拳舞袖的场景。 “好掌法!” 黛玉回过神来,见一个人右手和头上都缠着绷带。听声音是男人,便要回避。 那男人见状也不跟上,只是站在远处,呆呆地望着她。 黛玉感到腹中饥饿,见远处有间客栈,上写着“杏花烟雨”四字。 进到店里,店里有几个泼皮正在喝酒,见了黛玉这等风流体态,不免上来攀谈。 黛玉心中烦恼,手上自然而然使出脑海中学过的招式,三招两下,便听得地下传来哎呦声,低头一看,那些泼皮都横在地上,无力起身。 “好身手!” 黛玉身后又传来那那人的声音,斜眼看去,那缠着绷带的青年仍站在外面。 “小二,把店里最贵的菜品上上来,这位姑娘的饭钱算我的。” 绷带青年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店小二忙去张罗,不一会儿便端出一桌好菜。 小二殷勤赔笑道:“姑娘请用。”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却,但肚内饿得几乎要叫出声,于是便坐了下来。 那青年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坐了,点了碗面,自己吃起来。 “公子是否有事相求?” “姑娘先吃,我的事不打紧。” 黛玉放下筷子,皱起那双似蹙非蹙的眉毛。 “有事便说,不要老是做这尴尬事。” 青年忙放了筷子,朝她走来。 “小的施恩,有个赚钱的所在叫快活林,几个月前被一个叫蒋门神的恶霸强占e了,那人仗着有张督监撑腰,胡作非为,没人管得了他。” 黛玉想到警幻仙姑的话语,便道:“既然如此,我替你做了。” “多谢姑娘。” 施恩领着林黛玉来到快活林不远处指着前面道:“那家最大的店面就是快活林了。蒋门神身高九丈,你只认最高的就是了。” “好。” “女侠可要什么兵器?我这有暗器,有匕首,还有毒药。” “不用。” 黛玉径直走向快活林。 门外,一个黑熊般的大汉正躺在一张长椅上睡觉。 “你是蒋门神?” 那大汉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要给你汉子买酒,里面去。” 黛玉见不远处有条黄狗正躺着晒太阳,便走上去。 黄狗见了她也不躲,也闭上眼睛,懒洋洋躺着。 黛玉指着黄狗骂道:“蒋门神,你这憨货!” 黄狗还没动,大汉鼻子里冷哼道:“不知死的小姐!来人,将她抓了,卖到窑子里去!” 店里走出几条大汉,身形虽不及躺着的大汉魁梧,最瘦的也有两个黛玉粗。 黛玉长袖舞动,掌劲透过袖子打在大汉身上,一照面间,大汉全躺到地上,疼得直哼哼。 黑熊般的大汉猛得一拍长椅,整张长椅顿时四分五裂,数不清的碎片击向黛玉。 黛玉挥袖格挡间,大汉已摆动虎躯,大步奔来。 黛玉刚击落所有碎片,大汉已一掌劈向她天灵盖。 施恩远远地看着,这时见情势危急,立刻冲了过来。但已来不及了,只见蒋门神手掌已拍到黛玉的发丝上。 突然,一声惨叫自蒋门神口中传来,黛玉全身散发出道道白气,身体竟逐渐散去。 施恩回过神来,只见蒋门神瘫倒在地,而黛玉的身影已不可寻。 短篇《玉佩风波》 “师兄,你为什么要非礼司马六娘?” 一座山峰之上,一个头上戴着一朵银制栀子花的年轻女子对一个倒挂在松树枝上的青年男子咆哮着。 “什么?” 那英俊的男子一不留神摔倒在地上。 年轻女子扶起他后,仍旧用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瞪着他。 “她怎么反着说啊!上周咱们到云霄宫研修武艺,她把我锁在房里,正要对我不轨,我翻窗户走的。” “真的?” “师妹,你要相信我,我燕流儿若不能当天下第一,是不会成亲的,更何况,她那么彪悍的人,谁受得了。” “师哥,她已经告到铁面判官那儿去了。你知道的,他可不好糊弄。” “没事,我本就没做这事,怕什么,再说……” 燕流儿轻轻握住年轻女子的双手,柔声道:“咱们从小相识,难道你都不信我?” 年轻女子红了脸,却不抽出手,眼神也柔和了。 “师父虽然不在山上,但就怕这事传到他耳里,又说你一顿。” “没事,说就说吧,反正我已习惯了。” “咳咳,大师兄,三师姐。” 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年走了过来。 “六师弟,什么事?” “铁面判官陆铉来了,点名要见你。” “我这就去。” “不用,陆某来了!” 一声长啸,山林震动,一道黑影自山下奔来。 燕流儿笑道:“都说铁面判官实力可排在天下前五,这份轻功却是不错。” “师兄,你真的不怕?若是假的,他为什么敢来?” “放心,听说他为人最直,不会冤枉人的。” 眼见那黑影奔到面前,却不住脚,竟是直冲向燕流儿。 “喂,这是怎么回事!” 燕流儿没反应过来,右臂已被刺伤,整只右臂无法动弹。 “陆先生,你怎么如此无礼!” 年轻女子和少年都在呵斥那个黑炭面孔的黑衣人。 黑衣人用一支判官笔抵住燕流儿的咽喉道:“此子勾结魔教,想要颠覆六派联盟,该当何罪!” “陆先生,你疯了不成?我朱文以父亲名义担保,大师兄绝不可能勾结魔教。” 少年也叫道:“我罗大有,愿意以性命担保,大师兄绝不是这种人。” “这是什么?” 铁铉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翡翠,翡翠上写着“合欢”两字。 “若是正派弟子,怎会有玉露宗女弟子的贴身信物!” 玉露宗是魔教三宗之一,宗门内全是言行放浪的年轻女子。六大派中的许多关门弟子都曾被那些女子破了道行,以致功力难攀顶峰。 铁铉的一个亲侄本有望继承泰然门绝学“笔画江山”,却因玉露宗派了一个女子引诱他,以至成了眠花宿柳的浪荡子,功力丧失了七成,这一生也难以问鼎顶尖高手境界。 铁铉的脸因愤怒变得狰狞,似乎随时要用判官笔将燕流儿的喉咙刺穿。 虽然右臂已伤,但燕流儿仍是笑嘻嘻的。 “姓铁的,你怎么就认定这是我的?司马六娘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司马六娘可是琼海派掌门不言师太的关门弟子,侠名远播,难道还会污蔑你?” 燕流儿大笑道:“我还是青冥派大师兄呢?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你就偏袒她?” “一个女子怎会自毁名节,若不是你要羞辱她,也不知道你竟是魔教卧底。” “判官前辈,我敬你是长辈,绝不会对你动手,但是你能不能动动脑筋想想我若是卧底,大事未成,怎会泄露身份。” “姓燕的,你难道要我将你的丑事都说出来吗?” 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那女子一张马脸,一对三角眼,看上去十分凶悍。 “我有什么丑事?” “去年正月初五,你在哪儿?” 这话一出,燕流儿顿时脸色变得古怪。 朱文不禁叫道:“师兄,你快说啊,要不然会被误会的。” “师妹,我不能说。” “看这模样便知没有冤枉你!”铁铉气得牙齿都要咬碎,判官笔连打他前身三十六大穴位。这一招名叫“铁面无私”,只要一个穴道被击中,全身经脉都会被封,是他惩罚各派犯大罪的弟子的常用手段。 燕流儿身形忽得后移了一尺,脚尖吸住地面,身子右移,一瞬间便跳到了树上。 “司马六娘,你今年二月初二见的那个女人原来是玉露宗的慕容艳,这玉佩就是她给你的吧。” 铁铉听了不禁停了手,看向司马六娘。司马六娘气得叫道:“别听他乱说,你看,他跑了。” 铁铉看向大树,燕流儿果然已不知所踪。 “司马姐姐,我师兄他去年正月初五到底在哪儿?” “玉春楼!” “那是什么地方?” 罗大有听了脸色也变了,生怕师姐问起,便要开溜。 朱文叫住了他。 “六师弟,你最老实了,告诉师姐,那是什么地方。” “……青楼。” 朱文的脸色也变了。 “他到那儿去鬼混什么?你说!” “师姐,我也是现在才听说这事。” “够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住这个叛徒,可惜朱师兄云游在外,你能替你爹主持青冥派吗?” “铁先生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抓到这贼人了!” “我师兄虽去青楼,但也未必是叛徒。” 铁铉冷哼道:“去青楼鬼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说完就要去青冥派的主殿召集弟子。司马六娘跟在身后,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铁先生,我门中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司马六娘正要告退,忽然远处传来女人的娇笑。 “原来名门正派最是喜欢冤枉人,把一个好好的柳下惠非要认作西门庆。” 朱文向远处看去,不远处的迎客亭上竟站着一个衣裳清凉的女子。那女人身材丰满,手上抱着个玉琵琶,大概二十来岁。 铁铉冷冷道:“慕容艳,你是来救你的情人的吗?” 慕容艳拨弄了几下琵琶,发出一声凄凉声响。 “我只是来拿回玉佩的。” 朱文叫道:“你见到我师兄了吗?” 慕容艳没有回答,只是拨弄琵琶。 朱文听的声音越发悲凉,心中不知怎的也十分凄楚。想到大师兄有负自己,彼此姻缘难谐,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呜呜呜!” 罗大有竟放声痛哭,一头要撞向山壁。朱文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哈哈哈!” 一道笑声自远处传来,盖过琵琶悲声,一道身影自远处飞来拦在罗大有面前。 身影落下,竟是燕流儿。他点了罗大有的穴道,令他昏睡过去。 “师妹,接着。” 朱文见燕流儿掷来两物,接过一看,是耳塞,连忙边走边塞进耳朵。 听不到琵琶声后,悲伤的心情也消失了。 “你照看好六师弟,我来对付她。” “很好,很好,你们两个齐上,我铁某人何惧!” 铁铉提起判官笔正要朝燕流儿冲去,后背竟被一指点中。 “你!” “铁先生,你不要惊讶,女人总是多护着女人的。” 铁铉叫道:“是你背叛了正道?” “不能叫背叛,我只想让这姓燕的吃些苦头,不过若有机会当琼海派掌门,似乎也不错。” “司马六娘,我原以为你只是脾气不好,没想到你的人品也变坏了。” “你知道什么,为了得到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司马六娘的双眼变得通红,身形一瞬间来到燕流儿身后,与此同时,慕容艳变换声调,弹起了销魂天魔音。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只要听到销魂天魔音,便会沉溺于情欲之中。 天魔音若达到最高境界,就算用耳塞塞住耳朵,只要身上被异性触碰,也会情欲烧身。 燕流儿运起青冥派轻功“飞絮功”,身子轻如柳絮,被司马六娘一按后,整个身子向前飞出几丈远。 司马六娘忽得痛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前身竟被他右手点中,无法动弹。 慕容艳也变了脸色:“你的手能动!” “抱歉,我平时想事都会多想一点,做事也都会为自己留条后路。那铁牛来找我,我就知道会出事,不过没想到你竟敢来这里。” 慕容艳媚眼斜睨,神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可是你终究碰到了她,现在是否感到有些燥热难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都想洗个冷水澡了。” 慕容艳吃吃地笑着,身上的衣服忽得少了几件。 “恐怕不止如此吧。” 燕流儿呆呆的瞪着她,一步步缓缓向她走去。 慕容艳从琵琶底部取出一个铁钉,这铁钉由异铁打造,又淬了剧毒,沾上便死。 “看吧。多看几眼吧。” 燕流儿已来到她跟前,她已举起了铁钉。 刺下去。 差一点就刺了下去。 燕流儿竟从鼻中喷出两道血箭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登时动弹不得。 “你……怎会!” “你以为我和师父两人玉春楼白去了吗?我们老早就准备对付你们了。这就是我想出来的法子。” “怎可能!” 慕容艳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她看着燕流儿叫朱文给自己绑得严严实实的,像个大粽子。 “师兄,你真的是为了对付魔教才去的青楼吗?” “那当然了。师父可以作证!” 燕流儿笑的很真诚,一点也不像假的。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杀人名厨 华灯初上,百味城已满是烟火气。 作为以美食闻名江湖的古城,城中聚集了许多以料理为武学的门派,这些门派各自以自己的酒楼为中心,招徒传艺,养家糊口。 其中尤其以城主袁修属下的百味楼执本城牛耳,为诸楼之冠。 百味楼的掌柜的是袁修的大儿子袁定,他深得家传“百味刀法”真传,能在一顿饭的功夫,将鱼糕切成六千片薄如蝉翼的细片。 但作为掌柜的,他平时不会亲自下厨的,除非父母的生日,又或者有其他门派要来挑战他的厨艺,他才会出手。 这一天晚上,他正在房内看账本,计算这月的开支。忽然跑堂小周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竟被划了几百道口子,可是却没有伤到他一寸肌肤。 “大公子,有高手来踢馆子了!” 袁定合上账本,缓缓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交给我。” 随后便走了出去。 大厅里已没了食客,只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他穿着一身黑衣,背后背了一个黑色箱子,箱子大约三尺长,腰间别着一把又尖又长的弯刀。 “你来了?” “我来了。” “你听说过我吗?” “你是杀人名厨熊庖?” 那黑脸大汉大笑了数声,随即陡然停住。 “你知道我的规矩么?” “不知道。” “你得为你的无知付出一些小小代价。” 大汉手一挥,手指向远处的伙计们。 突然有人叫道:“钱三,你的耳朵!” 人群顿时乱了,一个麻脸的店小二右耳不见了,当他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耳朵时,他才疼得捂住了伤口。 “你们带他去医馆,这里交给我。” 众人正要出门,十几个大汉挡在了门口。人人腰配黄金弯刀,浑身肌肉凸起,凶神恶煞的模样。 一个脸上有道十字刀疤的大汉拔出弯刀斩下一块门板。 “只有死人才能从这里出去……啊!” 那人话还没说完,袁定已冲到他跟前,当袁定将刀入鞘后,那人握刀的手臂已飞到了外面。 “没有人能在我的酒楼对我说这种话!” 袁定的眼神冷冽到极致,十几个大汉吓得退出了门口。 “我不想在酒楼杀人,我也不喜欢杀人。但若要骑在我头上,就得看你们的命硬不硬了。” 熊庖大笑道:“好!看来若不和你斗个三百回合,你是不会按我的规矩来了。出刀吧!” “滚出去!” 袁定冷冷地看着他。 熊庖的脸已红了,不知是怒还是羞。 他站了起来,将盒子放到了桌上。 “我也没想杀人,但此盒一开,你的手下都会死。赌不赌?” 二十几个伙计吓得面无血色,纷纷望着袁定。他们虽见过大公子的快刀,但是也听过杀人名厨熊庖的残酷传说。 江湖传闻,只要他来店里品菜,如果他满意,则会传那人一手功夫,可是如果不满意,便会将这个店的老板和伙计全部杀掉,还要一把火烧了酒楼。 江湖上曾下了三次追杀令,但在三名高手的尸体被人发现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接这门差事了。 毕竟江湖上能够胜过“一剑超云”罗俅,“独臂天王”华隆,“忘生狂徒”文骏的人也没几个。 袁定能怎么办? 他握紧了刀!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风雨欲来 刀没有出鞘。 盒子也没有打开。 除了袁定与熊庖外,所有人都逃到了外面。 “老大,咱们不是来灭城的吗?干嘛不一齐上,先收拾了姓袁的再说?他老子说不定都死了。” 袁定听到这话,果然扭头看向门口。 就在这时,熊庖跳了起来,弯刀飞离出手。 啊! 弯刀竟插在刚才说话的大汉的头上,溅起一道血箭。 “你们做你们的,不要来打扰我!” “你怎么敢杀我手下!” 站在最后面的一个握着两把金刀的光头男人不顾诸人阻拦,冲进屋里。 他的前脚刚踏进屋里,整个人便跌倒在地。 “我的腿!” 倒地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腿自膝盖以下便断了。 那条断腿落到了门槛外。 “你为什么不出手杀我?” 熊庖看也没看地上那人,倒是对袁定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你也没趁机杀我。彼此两清了。” “好。有你这个对手的确不错。听说你最会的是做鱼糕?” “百味城的人没有人不会做鱼糕的。” “你紧张的时候,刀还会像平时那么稳吗?” “当然不会。” “这么说,都是因为那个畜牲,令我看不到你最好的刀法了?”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只是来比菜的,可是不知谁联合了金刀帮这样的三流门派来找你们麻烦,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能等我先安定城里的局面再说吗?” “你不能走。他们出了五万两让我牵制你。” “这么说我们只能动手了?” “我也不想和你动手……难道你老子一点用也没有?城里没了你真就不行?” “像你这样的高手来了几个?” “至少六个。” “熊爷,你得守规矩啊……啊。”一个金刀帮的帮众叫道。黑影闪了两下,那人的两只耳朵同时飞了出去。 “再不走,都杀掉!” 金刀帮的帮众见了,忙搀着帮主,选了快马跑掉。 “你们快去探查情况!” “是!” 百味楼的伙计们也应声而去。 屋里屋外都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才的烟火气已然不见,街道上冷清清的,连条狗也没有。 “你调整好了吗?”熊庖问。 “没有。” “大概还要多久?” “等平安的消息传来。” “好,我等。” 说着他竟站了起来,去捡他那把被金刀帮恭恭敬敬放到地上的弯刀。 他竟将后背留给了袁定,真的不怕袁定发起突袭。 “你们这儿的鱼糕真的是吃鱼不见鱼?” “当然。” “现在还有没有?” “有。我给你端来。” 袁定竟起身去厨房,也不翻墙逃跑,真的拿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鱼糕递到了他面前。 熊庖夹了一筷子鱼糕,二话不说就放进嘴里,也不怕里面有没有毒药。 “这真的是用鱼肉做的?” “当然。” “这样子,这做法倒与蟠龙菜有些相似,但是味道却有不同。” 熊庖一边吃,一边评论,他吃的很慢,说话却很快。当鱼糕吃完时,一个人跑了进来。 百味楼的人。 “公子,城中各派都在帮助城主坚守,敌人没有攻破“君子必远宫”。城主暂时没事。” “君子必远宫”,取自《孟子》里的“君子远庖厨”,是城主及所有袁姓嫡系亲属居住生活的地方,占地二千亩,共有前后两个大门,阁楼林立,气派不凡。 “这么说,可以开始了吧。”熊庖握住了弯刀。 袁定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十指。 每当他要认真做菜的时候,总会如此。 就算认真战斗时,也是一样。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3.奇毒 “怎么个比法?”袁定问。 “你我同做一种菜,彼此互尝,谁最先做完便胜。” “只比一场?” “我一向只比一场。不过题目得我出。” “你说比什么?” “青椒炒肉。” “就这么简单?” 袁定本以为会是多么考验功力的菜,没想到却是这么家常的一道菜。 “你敢比吗?” “这有什么不敢。” 袁定只觉得好笑。 两人来到厨房的两口锅前,各自拿了一块里脊肉,十来个青椒,一块生姜,一瓶盐,一罐油。 准备就绪后,便开始将木柴放进锅下。 “谁说开始?” “我们都不用说,”熊庖取出一枚铜钱抛到上空,“当铜钱掉落时,就开始。” 铜钱掉落,刀光霍霍而起。双方飞速取材,切肉,切椒,片姜,倒油。 几乎是几眨眼的功夫,肉已在锅中翻炒。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两道乌光分别打向两人后背。 砰! 两人各自出刀弹开对方背后的暗器。 暗器一发发地打来,两人一次次地弹开。 后来暗器不再打来,过了一会儿门外竟游来两条青蛇。 两人正要起锅,青蛇忽得咬向两人裤脚。 熊庖拍了拍放在一旁的黑箱,黑箱开出一道口,缝隙中飞出一团黑光,笔直冲向青蛇。 袁定正将青椒肉丝放到盘里,见他如此,等他重新起锅后,才开始行动。 黑光照到青蛇上,将它们带出数尺后定住了。 原来那黑光竟是几十枚细长如须的黑针。 “不好。” 熊庖虽已将菜盛入盘中,但闻到了一股臭味。 “是毒鲞散!” 袁定也叫了起来。 毒鲞散是江湖第三奇毒,之所以奇,便在于这毒本身毒不死人,但若中毒的活物死掉了,那么便会迅速繁衍出极强的毒性。 被毒死后的活物又会继续繁衍出更强的毒性。 不过因为它尚有解药,而且也可以靠内力暂缓毒素,因此只屈居第三。 此时,几只老鼠已溜了进来,它们竟奔向毒蛇的尸体。 “咱们的比试先暂停吧!” 熊庖一面说,一面挥刀,刀气瞬间将所有老鼠劈成两半。 熊庖喘了口气,老鼠的身上竟散发出一股香味。 “什么?竟是“万户盈香”!” 熊庖的脸已变得铁青,两条眉毛皱成一团。 万户盈香,虽然好听,却是排在第二位的奇毒。此毒只在密闭的房间里才生效。只要生效,无论你如何驱动内力都无法将它逼出。 中毒者的身体会越来越香,直到走出密室,一旦遇到阳光,身上的各处肌肤会寸寸裂开,生不如死。 此时,厨房的门已逐渐关上,屋里越来越暗。 两人想要推开窗户,窗户竟被钉死了。 熊庖拼命挥刀劈窗,但这窗户竟不知是什么做的,令他这削铁如泥的宝刀也无法破开。 袁定笑道:“一天之内能见到当世两大奇毒也算运气了。” “你不怕吗?” “怕有什么用?难道你怕死?” “我虽不怕死,但多少有些怕生不如死!” “你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如果出不去,那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熊庖看到已有许多蟑螂聚在蛇尸边,有的立即死掉,有的身上却变成了紫色。 那些紫色蟑螂正向他们脚边爬来。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4.女僵尸与血尸 熊庖纵身一跃,背脊贴在墙上,就在这时,房梁上竟窜出一条青蛇。那蛇一口咬在熊庖的手掌上。 熊庖脸色吓得惨白,竟忘了用刀去将蛇劈成两半。 “完了。” 他跌倒在地,蛇从他手臂上爬向他的脸。 就在它要咬到他的脸时,蛇头忽然掉了下来,整条蛇被分割成数十块从他手臂掉落。 袁定的刀缓缓入鞘。 掌声自屋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随后响起。 “都说袁家大公子的百味刀法了得,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你怎么到现在还有力气?” “臭婆娘,别再废话了,干脆让我进去,吸干他的血!” 袁定听到声音,便猜出是百毒宫的两大高手,女僵尸胡晓晓和血尸杜丧。 那毒鲞散本是女僵尸的至宝,有她在场倒并不意外。只是那血尸杜丧出了名的杀人成瘾,百毒宫竟连他也派出,看来定是要灭了袁家满门了。 袁定心悬家人安危,举起铁锅砸向木门。 木门发出一阵闷响,竟未破裂。 “嘿嘿,这扇门已被我涂了“铁如意”,你是撞不破的。” 铁如意是百毒宫的奇物,只要沾上,就算是泥巴也会坚如钢铁。 “那就看我这刀切不切得开吧。” 突然四周风声大作,一股巨大风暴冲向木门,木门竟不住震颤,房梁上也不断有灰尘抖落。 “你居然有这样的刀法!” 熊庖在一旁看得呆了。就算蚊子飞来,他都能辨别公母,但以他的眼力竟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 没过多久,木门终于破裂。 袁定拉起熊庖,朝外冲去。 屋外竟没有人,刚才的两人不知到了哪里,但是四周钻出了许多蟑螂。蟑螂颜色各异,五光十色。 “你就跟这群蜚蠊一起玩吧。” 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人整张脸都被一头白发遮着,看不清模样。她身后站着一个矮个子男人。 那男人一头红发,连眉毛也是红的,江湖传言,血尸每杀一个人就会用死者的鲜血浸染头发与眉毛。 “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杜丧伸出又尖又长的舌头,像狗一样喘着气,模样十分兴奋。 “还是老规矩,致命伤交给你。” “那就有些难办了。” 袁定一步便来到女僵尸身后,当他到达时,地上的蟑螂全部被斩成了无数小块。 “你!” 女僵尸还未说完,脖子上已架了把刀。 杜丧鼻孔里嘿嘿地喘着气,伸出尖爪抓向袁定。 袁定任由他鹰爪般的枯手抓向自己的俊面,眼睛只眨了一下。 “小心!”熊庖叫道。 忽然杜丧撤了手,身子向后猛退,一边退,额头一边流血。 鲜血自眉心往下滴着,仿佛整个人即将被劈成两半。 “能躲过这招,的确有些本事,可惜,还是得死。” 杜丧一声惨叫,浑身溅出数不清的血箭。 “将解药交出来。” 袁定对胡晓晓说道。 胡晓晓忽然笑了起来。 熊庖叫道:“你这老妖怪,笑什么呢?” 胡晓晓大怒道:“谁老了,人家才十八岁呢!”说着竟抱住了袁定,就像抱着自己的初恋。 “我是不会把解药交给一个死人的。”” 浑身是血的杜丧身体摇摇欲坠,但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仍旧伸出手掌戳向袁定的后背心。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5.恶斗 就在尖如鹰爪的手指即将刺进后背时,熊庖抱着黑箱冲到了袁定身后。手指戳在黑箱上,立即骨折,血肉模糊。 但血尸杜丧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痛苦,反而双眼发亮,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血,多么美味的血!” 他竟将断指放到嘴里吮吸,整个身体似乎开始肿胀。鲜血吸尽,身体竟比刚才高了一寸。 熊庖打开黑箱,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锤,还有一个黑色的勺子。 虽然他很快便关了箱子,袁定仍瞥到里面的东西。 “你这兵器是仿造“蟹八件”做的?” 熊庖笑道:“没错。” 说着,杜丧已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身形比第一次还迅速,熊庖左手刚举起勺子,他的爪子已搭在了他的左肩。 熊庖急忙后撤,左肩已被抓下一块肉。 杜丧也不忙着进攻,竟将那块肉吞进了腹中。 胡晓晓笑道:“你完了。只要被他吃了肉,他便会一直缠着你,你每伤他一分,他的实力便会增强一分。” 熊庖刚用小锤敲到他头顶,杜丧瞬间头顶流血,却再次发动进攻,这次的攻速又快于方才。如果刚才还可以看到他的手臂,现在他的双手已化作了两道黑影。 熊庖右手挥锤,左手舞勺不住抵挡黑影的攻势。不知多少招后,熊庖的勺子已被弹飞到一边。 杜丧虽仍兴奋,但也开始喘气。 胡晓晓仍紧紧抱着袁定,悄悄在他耳边道:“袁公子,你别老看那些男人,你也看看我!” 袁定叹道:“我本不想与任何女人为敌,可你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他用长发将腰间的刀柄卷起,宝刀虽只出鞘了半截,但刀气已直入她丹田。 胡晓晓丹田受创,不得不松了双手。 袁定正要去帮助熊庖,几十只颜色怪异的蛇虫鼠蚁围住了去路。 胡晓晓跪倒在地,不住吐血,流血的地方逐渐汇聚了许多蛇虫鼠蚁。 那些蛇虫鼠蚁在喝了她的血后,纷纷变了颜色,其中主要以黑色与紫色两种为主。她嘶哑着喉咙叫道:“小的们,上!” 蛇虫鼠蚁纷纷发动攻势,一条黑蛇朝左进攻,一只紫鼠跑向右边,准备从后包抄。 袁定只有后退。 胡晓晓停止了咳血,取出一根笛子,飞速贴在还残留有血迹的嘴唇上吹了起来。 周围的蛇虫鼠蚁越来越多,逐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袁定连连挥刀,斩杀的蛇虫远远不如新补充的多。不一会儿,已有了千百来只。 “接着!” 远处的熊庖已放弃了战斗,抱着黑箱四处游走,逃避杜丧的进攻。不过多久,便被杜丧的黑影手击中,但他竟从箱中取出一个东西丢向袁定。 “你救不了他!” 胡晓晓飞起一枚石子打中那东西,狂笑着叫道。 “不,这样就可以了。” 熊庖竟也在笑,胡晓晓正感愕然,忽然身上一阵清风拂过,等意识到危险时,全身已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周的蛇虫鼠蚁一一断裂,破碎。 刀入鞘的声音传来,她所引来的变异蛇虫全部死尽。 她看向袁定,发现他周围竟有一圈黄色粉末,里面散发着一股刺鼻气味。 “你竟偷偷准备了克制我的毒物的解药!” 熊庖已没时间讲话了,他已被杜丧逼到了角落里。 “多谢熊兄相助!” 话音刚落,袁定再次拔刀冲向杜丧。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6.白衣剑魔 刀将要劈下的瞬间,袁定忽然感到呼吸一滞,一股巨大的压力自他头顶传来,令他的速度变得缓慢。 杜丧原本通红的双眼也渐渐恢复正常,他望向东边,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别,别杀我,我在努力杀人!” 袁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人。 那人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腰间配着一把黄金打造的剑。那人的双眼似乎是灰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衣剑魔!” 熊庖躲在了一根柱子旁。就在他躲进去的时候,杜丧身体后仰,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双眼瞳孔已经涣散。他的头就躺在熊庖的脚边。 白衣剑魔淡淡道:“听说你的百味刀法有酸甜苦辣咸五种刀势,每一刀势都有十三种变招,使给我看看。” 那人明明只是望着远处,但袁定却感觉那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他第一次感到额头直冒冷汗。 他也听说过白衣剑魔的名号。 当今江湖公认的剑法第一是剑君城城主莫留衣,但莫留衣却在三年前封剑不出,传说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与他比剑之后,被斩去了七根手指。此战之后,白衣剑魔的名头便在江湖传开。 到底是怎样的人竟可以请出这个神话般的魔头来? 袁定已没有时间思考,他的刀已在白衣剑魔强大的气势牵引下,跃跃欲试,不住要离鞘而出。 这还是自从两年前与父亲比武之时才会遇到的险境。 那一次,他在七十三招之后败给了父亲。但彼此都没有出尽全力。 这一次,又能如何? … 熊庖见袁定仍一动不动地望着白衣剑魔,心里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花费重金打造的“八解箱”至少可以挡下白衣剑魔一剑,但当白衣剑魔的眼神瞥到他的箱子时,箱上竟出现了些微裂痕。 这已经不是人能形容的强大了。 就算他用尽箱中八器,使出苦修二十年的绝学“蟹斩八法”,也不一定能够保命。 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袁定,如果他牵制住白衣剑魔,哪怕只有三招,他也可以用暗藏箱中的三千枚“蟹针”发出奇袭,随后两人联手对敌,虽不见得能胜,但应该可以逃命。 可是在白衣剑魔强大的气势压迫下,他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敢频繁向袁定使眼色,如果被白衣剑魔察觉,恐怕他会最先被杀死。 在生死的压迫下,他终于在心里承认,单就武功而言,眼前这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人的确远胜于自己。而白衣剑魔更是绝对不想面对的敌人。 如果他还有压箱底的绝技没有施展就好了。 … “公子不好了,君子必远宫被攻破了!” 屋外竟传来小周的声音。 袁定心神恍惚,一瞬间仿佛在脑海中看到自己的家人们战死的场景。 风在吹。 风吹得白衣翩跹而舞。 剑未动。 灰眼者抬头望起了月亮。 袁定受他影响也抬头看去。 原来天上是一轮泛黄的残月。 残月如钩。 “你的手下有的已被收买了。” 白衣剑魔冷冷地道。 本来奔近的脚步声停了,又远去了。 “看来的确如此。” 袁定只有苦笑。 “你是第一次体会绝望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睛太年轻了。” “年轻有时候有年轻的好处。” “那么你这双眼,能为你看出活路吗?” “但愿可以……” 话音刚落,袁定腰间的刀已在气机牵引下弹出。 他不得不出刀!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7.死中求活 袁定握住了刀,百味刀法应势而出,使个辣字诀,刀气狂风般自刀身窜出,但还未碰到白衣剑魔的衣角,便散去。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黑针从右边打来。熊庖已抓住这个机会,发出了箱中大半的蟹针。 就在黑色针雨将要打在白衣剑魔身上时,白衣剑魔轻轻捻住一支针,随手一弹,那支蟹针竟弹在另一支蟹针上,接二连三,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飞针都被弹开。 袁定挥刀挡下所有扑面而来的飞针。熊庖却已被自己的蟹针定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本就暗淡的月光竟被乌云遮掩,地上漆黑一片。 袁定投入全身精神去感知白衣剑魔的存在,只能在前方捕到一丝微弱的呼吸。 呼吸加剧,一个人已站在他身后。 黄光一闪,铿锵数百声。 袁定挥刀挡下黄金剑发起的暴雨般的狂击。 剑与刀交击一瞬,擦出无数道火光,照出了白衣剑魔的脸。 火光消失,白衣剑魔的气息彻底消失。 黑云过去,月光再次降临。院子内只剩下袁定与熊庖,还有无法动弹的胡晓晓。白衣剑魔已消失不见。 “他居然会走。”熊庖此时已冲开了穴道。 袁定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微笑,苍白的微笑。 “你不回家看看吗?”熊庖见他仍一动不动,不禁问道。 “可能……要等一会。” 袁定咬着牙,吃力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的四肢爆出几股血流,整个人瘫倒一边。 “他竟能将剑气自你体内引爆!” “但是我还活着。” “看来他也知道了结果,没脸再跟你斗了。原来他杀人只用一剑,一次不成,永远不会再用第二剑。” 袁定不再说话,此刻他正需要休息。熊庖将他抱起,朝门外走去。 当他们走出大门时,小周忽然从门口探出头来,悄悄跟了上去。 … 街道上没有人,所有客栈,民居都熄了灯,仿佛早早就睡去了。平时热闹繁忙的大街如今寂静如死。 熊庖抱着袁定走过了几条街,才看到宫殿的一角。正要走过去,后面却传来了一阵风声。 小周突然跳出,挥刀朝熊庖砍来。熊庖闪身,探手一抓,便抓到了小周的手。 “哪里来的傻瓜,竟敢伤我性命!” 熊庖提起黑箱照着小周的脑袋砸去。 小周头上立即开了花。 但是他竟没死。 “虿君说的果然是真的。我不会死了!不会死!” 小周头顶鲜血直冒,但脸上却满是开心的神情。他竟望着月亮手舞足蹈,如傻如狂 。 “大公子,很抱歉,虽然你一向对我很好,但是别人答应让我永远都会感觉不到死的痛苦!作为代价,只好让你去死了!” 小周怪叫着冲了上来,熊庖还没来得及从箱子中取出兵器,手臂便被他咬了一下。 熊庖随手一记重掌打在他脸上,扇的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可他仍旧爬起来,发疯似得冲过来。 熊庖只好放下袁定,从箱中取出一把紫色的大剪刀。就在这时,满脸是血的小周已扑到了他的怀里。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8.真假虿君(一) 鲜血四溅,一人倒下,另一人则摇摇晃晃,也将倒下。 倒下的是小周。他的双手已被剪断,胸口划了一道极深的伤痕。有血不住自伤口处流出。 熊庖蹲下了身,捂住右肩。 就在刚才,小周用牙齿咬掉了他右肩的一块肉。 “真是疯子!” 熊庖自问也不是什么善类,但也对这种疯子感到没办法。 他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简单包扎了伤口后,起身准备扶起袁定。 就在这时,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只手竟出现在自己小腹上。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不会吧!” 他扭头看向身后,贯穿自己身体的,竟是一只断手。 小周的断手! 小周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他明明很虚弱,但那只断手却孔武有力! 断手不住扭动,仿佛要脱体而出。 “是三尸虫……” 袁定竟已醒来,努力站了起来。 熊庖顿时脸色惨白。 三尸虫是天下第一毒物,相传它百年不死,中了三尸虫的人的躯体就会成为虫的居所。当三尸虫啃食掉大脑之后,整个人就会丧失神智,任由虫主摆布。 如果三尸虫寄居在四肢上,就算四肢被斩断,也可以驱使四肢行动。除非赶出三尸虫,否则攻击不可能停止。 因为这三尸虫极难培育,几度传出已然绝迹的消息。如今亲身体会,熊庖不免惶恐。 “你想活下去吗?” 不远处有人尖着嗓子问道。 熊庖抬头看去,只见街对面游来一条一丈粗的巨蟒。 巨蟒的头顶站着一个青衫客。那人两鬓是青色的,脸上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 “想活下去吗?你。”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问着。 “你能让我死?” 熊庖发出冷笑,忍痛拔出断手,随即从箱子里取出止血膏涂抹伤处。 但那只断手仍在不住晃动,几次要叉向他的脖子。 “你是虿君?”袁定拖着身子凑到熊庖跟前。 青衫客一动不动,倒是那条巨蟒点了点头。他的身子随巨蟒的头颅上下,直挺挺地,像只僵尸。 “臣服我?” “你为什么要打我百味城的主意?” “弱肉强食,又何来理由?蛇要吞象,难道还会在乎吃不吃得了?” “你吞得下吗?” 虿君没有说话,脚下的巨蟒吐着蛇信,喷出一团白气。白气喷到断手上,断手的力道大增。 “啊!” 那只断手终于叉住了熊庖的脖子。熊庖仰着头,连话也说不出来,双手去摸箱子,还没摸到东西,嘴角已溢出白色泡沫。 袁定还是没有出刀。 “虿君来了吗?” 这话说出口,断手的力道竟轻了半分,熊庖趁此机会,立刻取出紫剪刀,将那只断手大卸八块。 “我已来。” “你绝不可能是他。” “可笑!” 青衫客的声音中竟带有怒气,他竟跳下巨蟒,巨蟒则张开血盆大口朝袁定咬去。 袁定还是没有握刀。 “看我的!” 熊庖将“八解箱”完全打开,箱内的“解蟹八器”全数弹出,一瞬间,仿佛有八只手,每只手上拿着一件兵刃。 “蟹斩八法!” 一声暴喝,熊庖八手齐出,身形闪电般窜到巨蟒身后。 巨蟒正要回过头咬他,忽然身体裂开,分成了无数蛇块。 熊庖腹中的伤势也被引爆,半跪在地,蟹八件一齐跌到地上。 “竟敢杀我的青儿!” 青衫客捧起蛇头,泪流满面,随即张开舌头,舌头里有一条黑线般的东西在蠕动。 黑线离体后,那人的身子竟爆裂开来,全身化为血箭射向四面八方。 落在地上的血箭,竟将青石板的地面洞穿了几尺。 落到人身上的,又会如何?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9真假虿君(二) 就在血箭即将贯穿熊庖的身体时,一道强风将血箭搅碎成浮沫。 刀入鞘的声音传来,袁定已站在熊庖跟前。 他的脸色仍旧难看,仿佛随时都将倒下,可是熊庖望着他的背影,竟感觉这个人永远不会倒下。 至少现在如此。 “我没事了,你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袁定说道。 熊庖一边将蟹八件收入箱中,一边道:“我怕什么,只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谁策划的这场行动,也不知道虿君是谁。” “你没必要留下来。” “我和你的厨艺还未分出胜负,怎能就这样罢休!走吧!” 熊庖拍了拍袁定的肩膀,袁定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令人感到温暖的眼睛。 如果一个人愿意不顾生死,陪你走一段路,那么无论能否到达,总是一件温暖的事。 袁定点了点头,两人朝君子必远宫走去。 危机还没有解除。 真正的虿君还没有现身,也不知道白衣剑魔到底走了没有。 前方可能只有死亡。 但因为有必须要前进的理由,所以袁定迈开了脚步。 只要再经过一条小巷,就能到那儿了。 小巷黑漆漆的,月光也照不进来,就算里面藏了几千条毒蛇,上万只毒虫也看不见。 “你怕死吗?” 走进暗巷之前,熊庖忽然问道。 “怕。” 袁定如实得答道。 “你还走吗?” “我是一定要去的。” “就算死也要去?” 袁定点了点头。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毕竟这只是我的事。” “其实,我也怕。” 熊庖抬起了双手,他的双手在抖,双脚也是。 “但是我一向说到做到。” 他的手仍在抖,但是说出的话很平稳。 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但是总有人一边怕死,一边前进。 他们两个都是这种人。 他们进入了只有黑暗的巷口。 袁定经常走这里回宫,往常只要走上三百六十步就可以出去,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数。 周围仿佛到处充满了杀气,但突然间杀气便消失不见。 一开始袁定在前面,熊庖在后面。没一会儿,熊庖突然出现在前面,袁定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熊庖自然也是一样。 这条普通的小巷仿佛中了魔法,似乎没有人能够走到尽头。 “我们真的在往前走吗?” 当第三次看到袁定在自己后面时,熊庖终于忍不住了。 “听说天下间有一种异术叫做“摄魂术”,可以令人产生幻觉。” “你是说我们中了“摄魂术”?” “听说天下间有一种异术叫做“摄魂术”,可以令人产生幻觉。” 熊庖听到袁定不断重复这句话后,顿时明白不妙。 “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理他,也不再说话。 死一样的寂静。 熊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前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中“摄魂术”。 他只感到黑暗。 无边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 但即便如此犹豫,他的脚依旧在走。 即便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他的步伐仍未停止。 只要走下去,或许可以看见希望。 就算没有希望,至少也会有一个结果。 纵然那个结果是死亡,也胜过没有结果。 “你很勇敢,我允许你回去。”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有几百个人不断对他说话。那声音形成一股回声,始终环绕在耳边。 “你是谁?” “虿君。”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0.真假虿君(三) 熊庖抱紧了箱子,生怕它被偷走似的,死死地抱着。 “袁大公子在哪儿?”他对着黑暗问道。 “数到三,不走就死!”冰冷的声音回复着。 熊庖感觉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想靠住一面墙,但无论怎么移动,就是没有抵着墙。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一般。 绝望在心中蔓延。 “三!” “喂!” 熊庖没想到他竟会一下就数到三,一股寒意自脑门涌出,灌到全身,浑身冷的发抖,仿佛掉进了冰窖。 “我死了吗?” 他正这么想着,黑暗中却传来笑声。 “你一定吓死了吧。哈哈。” “是的……我想通了,你放了我吧。我马上就走。我又不姓袁,跟姓袁的也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 “很好。你把这个人杀了,我就放你走。” 熊庖眼前突然亮起一点绿火,绿火如一只萤火虫般大小,悬浮在半空中,绿光下照出一个红衣少年。 那少年全身是血,身上至少有几十道或深或浅的伤口,整个人躺在血泊中,一声也不哼,不知死活。 熊庖起先以为是袁定,待走近看清楚了,才发现是个陌生的青年人。不过,仔细看去,脸部的轮廓还是有几分相像。 “他是谁?” “你若再问,连你也杀掉。” 熊庖只得闭上了嘴,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叉子。 蟹八件中的叉子主要是为了分割蟹肉,但他的这红叉只割人喉咙。 他走到那青年跟前,绿火将他的脸照的十分古怪。好在他自己看不见。 他将那青年翻过身,露出喉咙,毫不犹豫地挥动叉子。 那青年却伸手叉向他双眼。 他毫不在意,红叉已接近青年的喉咙。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眼睛会被刺瞎,只是一心完成任务。 “啊!” 那青年惨叫一声,食中两指的指尖本快要刺入熊庖眼中,但红叉已先刺入了他的喉咙。他本能地伸手去拔,就在手即将接触到红叉时,却垂到了地上。 “很好,你走吧。” 绿火消灭,巷子重又回归黑暗。 熊庖一言不发地向后走去,也不理会叉子还在那人的脖子上。 没走多久,身后有人轻轻“咦”了一声,熊庖立即转身,打开箱子,箱中还剩的二千多蟹针全部打向声源处。 一声惨叫传来,随即亮起一团火。刚才倒地不起的青年正一手拿着一个火折子,一手用叉子抵着一个胸前插满黑针的老头的喉咙。 老头又瘦又小,头上只有几根白发,脸被火光照的通红。 “你就是虿君?”青年叫道。 “这还用问吗?”那老头虽被制住,但脾气却仍很大,“快点动手,看看你们杀不杀得死我!” “你为什么要攻打我袁家?你跟家父到底有什么旧仇?” 那青年竟称城主为家父。熊庖本想找袁定问问,但袁定竟不见了。 “袁大公子到底到哪儿去了?” “快点动手!快点动手!” 那老头只重复这一句话。 青年叹了口气,终于将叉子刺入他的喉咙。 那老头已发不出声,但眼睛仍旧睁着,双手不住扒拉着地面,模样十分狰狞。 青年不忍再下手,于是停住了,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忽起,火折子竟被吹灭。巷子重回黑暗。 “嘿嘿嘿,心软是没用的。” 熊庖循着微弱的呼吸声找到了那个青年,从他手上接过火折子点燃。 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熊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他便能说话了。 “刚才真是多谢了。我袁深若守得住百味城,你一生的开销都算在我身上。” “你是袁定公子的弟弟?” “是的。” “你怎么被他抓了?” “本来我父亲令我来与大哥接应的,可是一进这巷子就被伏击了。你看到我大哥了吗?” “刚才还在这里,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 “那虿君太过狡猾,不过他也受了伤,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宫门打得正紧,我要先回宫向父亲报告大哥的情况。阁下要不随我回去?” 熊庖正要说话,却听到袁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熊兄,你怎么了……深弟,你怎么在这里?” “袁公子,你没事?” “我本走出去了,回头没见你的人,便来找你了。” “你遇到虿君了吗?一个小老头?” “应该是遇见过,我察觉到有人竟用摄魂术在暗处对付我,被我赶走了,不过没细看那人的模样。” “大哥,咱们快去帮爹爹吧。宫门口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 “好的。咱们去吧。” 袁定忽得闪到袁深背后,一声惨叫从两边传来。 两个老头一齐从黑暗中跌出。 那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左边那人身上有伤,右边那人却浑身完好。 “你们到底谁才是虿君?”熊庖踩在那个没受伤的老头胸口上。 “他们都不是!” 袁定忽然说道。 没受伤的老头赔笑道:“对对对,还是袁大公子慧眼如炬,我们只是虿君身边的两条老狗,只会些摄魂术,你们放了我俩吧。” 袁深呵斥道:“虿君到底来了没有?你们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 “我们也没见过虿君真身,平时都是靠信鸽联系。他说要帮一位朋友,所以才要我们来叨扰贵府,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袁定道:“既然如此,便让他们走吧。” 熊庖这才将脚离开。 那两个老头连忙爬起,朝着袁定磕了几个响头。 “感谢袁公子不杀之恩,小的说句放肆的话,若要活命,最好不要再往前了。“千刀万剐”那人屠也来了,你们胜算实在不多。” “千刀万剐?” 熊庖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那可是传说级别的魔头了。实力似乎更在虿君和白衣剑魔之上。 传闻只要他一拔刀,敌人无论是一个,还是一群,都会变成无数血块。因此得到了“千刀万剐”的名头。 袁深听到这名字也皱起了眉头。 只有袁定的脸上还带着微笑,淡淡的微笑。 “谢了。” 说完,他便继续朝君子必远宫走去。熊庖和袁深只有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脸色十分凝重。 前方仍是一片黑暗。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1.鸡鼠挡路 走出巷口,远处便是君子必远宫的前门,宫门前有一条护城河围绕,楠木做的前门已残破不堪。 还没进宫,便听到激烈的兵刃碰撞声。 “袁修小儿,这次你赌谁赢?” 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说道。 “自然还是我方!” 袁修的声音虽然洪亮,但袁定却从中听出他有些中气不足,恐怕已受了内伤。立即加快脚步,奔向中央大殿“解牛殿”。 正要经过膳祖门到殿前空地,一个人却挡在门中。 那人一脸鼠相,左耳被砍了一块,手上拿着两把尖刺,嘻嘻而笑。 “定公子,好久不见了!” 此人外号叫社君,为十二孤辰之一,一对夜磨刺可从各个方位发出奇袭,一旦配上他本身的“子神八刺”,相当于八个一流高手同时从八个方位发动攻击。 三年前偷溜入城,想要偷袁家的百味刀法秘诀,被袁定击败,左耳被削了一块,因此时刻记恨袁定。 袁定不敢大意,全身劲力缓缓移到右手,只等拔刀,发出雷霆一击。 “喔喔喔!” 一道红影自天而降,袁定感到数不清的暗器从那红影中发出,只得连连退后,手中劲道却是丝毫不减。 这是百味刀法中的“咸”字诀,讲究余气不尽,一击必杀。 “啊!” 他虽躲开了进攻,但熊庖与袁深却着了招,倒在地上。 当他看到那顶比牡丹还大的血红鸡冠时,便知道眼前这个穿着五色花衣的中年男人,正是十二孤辰中的时夜郎官。 “十二孤辰不是一向单打独斗吗,怎么现在坏了规矩?” “只要有利可图,规矩又算什么?”时夜郎官咯咯笑道。 “就凭你们两个,恐怕还不够看吧。” 袁定躲过时夜郎官发出的一百二十枚“烛夜朱羽”后,人已到了他身前三尺处。 时夜郎官也吃了一惊,自出道以来,从未有人能仅凭步法便破了他的“烛夜朱羽”。 眼见袁定腰中刀即将出鞘,连忙催动“长鸣诀”,周身形成一股气浪试图将袁定推开。 袁定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全是抢在每道气浪最弱处落脚,当时夜郎官发现他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时,连忙抖动身上的“卯日裘”。 这件“卯日裘”以上千片玄铁碎片制成,每片铁片上又缠着千年异蚕的蚕丝,一齐发出后可以拼成最多十三门兵刃。 他正要用手指去操纵铁片组成兵刃,忽然感到一股庞大无比的刀气自头顶压下,在那刀气笼罩下,他竟连弯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社君正要上前援助,却被刀气逼的连连后退。 袁定的刀终于落下。 “啊!” 前面的时夜郎官还没什么反应,后面的社君大叫一声,一口血喷到天上,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时夜郎官仍没有一点动静,等熊庖和袁深被袁定治好后,仍是一动不动。 熊庖走上前,仔细打量着,却见到他嘴角有一抹血迹。 伸手一推,他也直僵僵地倒地。 明明是刚刚中招,但却仿佛死了有两三个时辰。 袁深望着时夜郎官的尸体喃喃道:“大哥的咸字诀又更上一层楼了。”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2.殿前交锋 噗。 袁定喷出一口鲜血,伸手捂住小腹。 熊庖看到他的小腹上红了一片,他从小腹处捏出了一块铁片。 袁定将铁片丢到地上,便朝膳祖门走去。 “大哥,你还是调息一下吧。”袁深上前拉住他胳膊,袁定摇了摇头,轻轻挣脱。 “没时间了。快去跟爹爹汇合。” 说着已经过了膳祖门,绕过一座石影壁,便看到远处的解牛殿。 殿前广场上站了两队人马。靠近殿门的便是百味城城主袁修,所有嫡系袁家男儿,百味城的守卫,城中其他门派掌门与弟子都簇拥在他身旁。 除了袁修与几个掌门外,人人身上带伤。 对面的人看上去比他们多了一大片,一个红衣男孩站在最前面,他头顶扎着一个一尺长的冲天髻,穿着一件绿裤子,赤着脚。 两方人马之中,又有两人在比武。 熊庖认得其中一个穿蓝衣,瞎了左眼的老头。那人正是瞎耄公冯劳,此人虽年过九十,但仍身手灵活,身上藏着九十九枚铜钱大小的飞镖,叫做飞燕回旋。他专打人眼睛,百发百中。 正与他交战的是个穿黄衣的中年男人,那人拿着一根扁担,左刺右戳,竟是使着枪法。他的身旁停着一担馄饨。 两人旗鼓相当,斗了不知多久,瞎耄公已开始发喘,而那拿扁担的仍是面色如常。 “冒兄,小心!” “冒先生,小心!” 袁修与袁定竟一齐叫出声。 熊庖正感到好奇,拿扁担的已惨叫一声,向后跌飞。 人群中已有人上前搀扶,发现他的后背上竟插着三个形如燕尾的铁镖。 穿着绿裤的小孩拍了拍手,嘻嘻笑道:“好了,你又输了一局,现在已经输了两次。只要再输一场,你就自杀,是不是?” “是!” “爹!” 袁修早已看到了袁定,却只是略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这一次轮到我派人了吧。” “当然,你让你儿子来?” 袁修摇了摇头。 “爹,让我来吧。”袁定叫道。 “定儿,你先来我身边养好伤再说。这一场就交给你欧伯伯吧。” 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人嘿嘿笑了几声。 “修弟,你给我安排的也太好了。” 那人一边笑,一边从腰间取下一条干枯的咸鱼。 熊庖看到那咸鱼,便看出是用纯钢打造的,想起一人。 “这人难不成是咸鱼客欧洋?” 袁定点了点头。三人此刻已走到袁修面前。 “大公子来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不,你看,大公子脸色苍白,明显受了伤。” “没用的,千刀万剐一来,咱们想要留个全尸都难。” “谢老三,少说丧气话,你好歹也是海味楼的楼主,手下几十个兄弟的人,少叫你兄弟看不起你。大丈夫大不了一死,还怕什么?” “我死也就算了,我手下还有十几岁的小伙,难道让他们也跟我一起死?” “诸位放心,这一局一定赢,我以祖先的名义发誓。”袁修道。 周围的人顿时不再多说一句,熟悉袁修的人都知道,只要他赌上祖先的名义,那么一定是极度有把握的时候。 他说不会输,就不会输。 这时欧洋已与一个身高九尺的大胖子交起了手。那人满脸赘肉,双手竟提着两个黄澄澄的鸡腿。 熊庖仔细看去,发现那两个鸡腿竟是黄金打就。 鸡腿与咸鱼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交手了三十回合后,欧洋的咸鱼竟被黄金鸡腿贯穿。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3.死别(一) 黄金鸡腿贯穿咸鱼后,每条鸡腿中都飞出一块黄澄澄的物体,正中欧洋胸肺。 欧洋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血箭贯穿那胖子的喉咙,但胖子仍未倒下,反而用尽最后力气,举起一对鸡腿砸向他脑门。 袁定正要出刀去救,却被袁修按住了手。 “定儿,今日我袁家遭此大难,若不怀必死之心,如何求得生路?” 说着用手指在袁定手背上划了几划。 袁定感知到他是在用手指写字。 “这场必胜,还有两局,但下一场必败。” 袁定望向父亲,眼眶已微微泛红。他知道父亲所说向来没错。 袁修继续写道: “等下由我参战,你站到后面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上前!” 袁定含泪写道:“爹!我还能战!” “我知你诈作受伤,想奇袭成功,但敌人清楚我方布局,中间定有内鬼。内鬼不出,胜败难料……” 写到这里,突来一声惨叫。 袁定抬眼看去,欧洋手持一根长达两尺的鱼刺,鱼刺上不住滴着血。那胖子已倒在地上,喉咙已被戳烂,不住冒血。 欧洋扭头看向袁修,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随即闭眼倒地。 绿裤小孩后面一个红发丑脸的中年矮子叫道:“食鬼死了,这人也死了。平局!” 绿裤小孩却笑道:“错,他死在前,算那家伙赢。” 那矮子只得说是,不再说话。 袁定不禁问道:“这小孩是谁?竟连混世魔王裘皋也怕他?” “你还年轻,自然认不得他。他是你爷爷那辈的人物了。” 袁修将一个锦囊塞到袁定手中,便催他站到后面,催了几次没用,不禁怒道: “你忘了我的教诲吗?你以为当年先祖建这百味城是容易的吗?难道想看他就此断送在你我手上!” 绿裤小孩笑道:“嘿嘿,当初袁百味不过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乞儿,你们都不过是乞丐的子孙,享了这么久的福,也该够了,快派下一个人吧。” 那矮子已走上前,一双怪眼死盯着袁修不放。 袁修正要上前,突然周围气温陡降,所有人背脊都感到一股寒气。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笼罩在整个广场。 双方队伍中不少人都浑身莫名颤抖起来。 绿裤小孩首次收了笑容,望向不远处走来的一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铁甲,脸部也被铁盔罩住,前胸后背各有一面巨大的铜镜,每面铜镜上都插满了刀柄。 熊庖见那人要从自己身边经过,连忙拉着袁深退到袁定那边。 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步一步走向袁修。 “杀千刀的,你别发疯,那个东西还没问出下落,袁家的人不能死绝!” 绿裤小孩也慌了,一边说一边远远地退开。 他这一退,他这边的人自然也纷纷退开。殿前顿时空出一大片空地。 “各位尽心助我,我袁修此生难报大恩,若要活命,可速速退下,我绝不怪大家。” “袁城主,不是我谢老三怕死,只是我这些兄弟还年轻,不忍就此丧命。多谢成全!” 谢老三带着海味楼的五十楼众脱离出袁修队伍,并到绿裤小孩那边。 “圣童大人,我投降。” “你便仍管你的海味楼吧。” “谢大人!” 谢老三一连磕了九个头,才起身站在那队伍的末尾。 “不想死的就过来,我替虿君做主,你们仍管自家生意,若有姓袁的,能杀了袁修,便可以做百味城副城主。” 这话说出,袁家嫡系子孙中真有人偷瞄着袁修的一举一动。 此时,铁甲人已离袁修不到三十步。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4.死别(二) 铁甲人每朝袁修走近一步,袁修的身后便有些人溜到绿裤小孩队伍中。 当铁甲人来到袁修身前十步的地方时,他身后已只剩下三十来人。 铁甲人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会来吗?” “知道。” “你知道你会死吗?” “知道。” 铁甲人只说了这两句话,但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人人看着他的手握住一个刀柄。 只要刀柄拔出,敌人便会千刀万剐。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那只缓缓拔出刀柄的手,只有袁修没有。 他的手握着刀,眼睛寻找着那铁甲上的破绽。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死到临头,他却生出一丝渴望。 他想继续活下去。 刀已出鞘。 广场上弥漫着一阵血雾,浓的吹不散的血雾! 袁定在血雾中想要寻找父亲的身影,却看不见,这时背后竟被人点了穴道。 “大公子,跟我来。” 铿锵一声,袁定脚下的地板突然陷落,整个人直往下坠。 忽然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衣领,顿时下坠之力减缓了五成。 不知过了多久,袁定才看到地面。那只手将自己轻轻放到了地上。 袁定已冲开了穴道,转身向后看,却看到一个胸前挂着一个猴子玉佩的陌生男人正惊奇地望着他。 那人大约四十来岁,尖嘴猴腮,穿着一件寻常的侍卫服装,长的与猴子一般。 “不愧是大公子,竟这么短时间就冲开了穴道。”那人咧嘴大笑,笑起来更有八分像猴子。 “你是谁?” 那个长得像猴子的男人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来。” 他竟又出手点中袁定的身前要穴,一把拉着袁定朝前面跑。 这一次袁定冲了几次穴道也没能成功冲开。似乎那人所点的穴位中都有一股扭劲,令自身经络中的真气无法汇聚。 “公子,我这次用上了“小鬼摸穴”,你越是冲击穴位,对自身经络的损害便会越大,如果想替城主报仇,请停止冲穴。” 虽然没能冲开穴道,但袁定却可以说话。 “难道你就不能让我去救我父亲?” “不行,我们不会有胜算的。” “为什么一定没有胜算?难道凭我和父亲两人都战胜不了那个千刀万剐?” “赢不了,千刀万剐已洞悉了百味刀法的精髓,这次他是有备而来,而且我们这边内鬼还没被揪出,此战必败。” “真有内鬼?内鬼到底是谁?” “不清楚。不过千刀万剐只有能破百味刀法后才敢来,从此可以说明一定是有内鬼。” “你确定他一定破得了?” “当初他败给了城主,如果不能取胜,是不会来的。” 袁定发现这人竟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往事,不由得怀起敬畏之心。 “阁下怎么称呼?” “小的叫猴六,早年得城主相救,被城主收容在这地道下面,如果宫殿被攻破,城主便会用特定暗号与我取得联系,这一次他用特定暗号叫我带你到香雪岛去。” “香雪岛是什么地方?”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急急而奔,没多久前面传来水声,不远处竟是一条地下河道。 “这条河道通往北方的明月湖,到时候要从明月湖经凤江入海,向南航行十来天才能到岛上。” 那人一边说,一边又在袁定身上点了几下。 袁定忽然感觉浑身毛孔似乎放大了不少,全身竟可以用毛孔呼吸。 “这是小的绝学“透息术”,能够让你进入内呼吸,就算在水里泡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 猴六一边说,一边背起袁定,跳入水中。 水面荡起一阵涟漪,涟漪平复后,两人已不知所踪。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5.香雪岛上(一) 袁定在水中,但他能自由呼吸。 开始需要猴六引导,不到一个时辰,便掌握了内呼吸的方法。 又过了一个时辰不到,猴六示意他浮出水面。 他探出头时,头顶一片阴沉的天空,四下望去,便见到一片大湖。 他自幼在百味城长大,认得这湖便是明月湖,此湖南与凤江相连,鱼产丰富,以明月湖中的青鱼做出鱼糕异常美味,常为百味城招待贵宾的大餐。 刚好远处有一群青鱼游过,袁定忍住捉鱼的冲动,跟在猴六身后。 猴六忽然吹起一阵尖锐的哨声,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水波。 袁定看到两只白色江豚缓缓从远处游来。其中一头将自己驮到背上,另一头则驮起猴六。 “公子放心,这两只是我驯养的,咱们就一路从江里捉鱼吃,一边到香雪岛去。” 说着手一挥,一根白线飞向远处一条青鱼,手一扬,那青鱼便朝自己飞来。 袁定看出他是掷出了一种极有韧性的丝线,等到他将鱼抓在手上时,才看到那线上有细钩,如同鱼线一般。 猴六取出一把小刀,便开始杀鱼,江豚也随即放缓速度。 “可惜没火,只能委屈公子吃生鱼片了。” 袁定从怀中取出一个铜火折,用力一挥,火折竟燃出火焰。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烤鱼。” 袁定笑着接过几块鱼片开始烤起来。猴六则生吃起鱼片。 一路上吃鱼而行,由凤江入海,吃的便也多了。 只知太阳升起了两次,夕阳之下,远远地看到一座小岛。岛上种满各种梅花,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江豚停到岛边,等他两人下来。猴六分别喂了几把虾米给它们,它们吃完后,才悠悠离开。 岛上异香扑鼻而来,袁定伸了伸懒腰,活动了活动筋骨,与猴六一起朝岛中走去。 正走着忽然前面传来一声狗叫,一条小白狗朝袁定这边奔来。那小狗跑到袁定跟前,围着他打转,吠声不断。 “小白,云儿呢?” 猴六掏出一根鱼骨头丢到他跟前,那狗见了猴六便不怎么叫了,又见他丢下骨头,便去吃骨头。 “小白,六叔几个月不来了,这点骨头,就放他进来吗?” 一个黄衣少女走了过来,腰腿纤细,浅黑的脸上带着笑。 “云儿,你爷爷呢?我有正事。公子来了。” “听说你很会做菜,是不是?”少女笑道。 “是的。” “云儿……” “好啦,好啦。爷爷让我来考考他,看他配不配到那里去。” “云儿,不要胡闹,要是伤了公子怎么办。” 猴六义正言辞,似乎真怕眼前这瘦瘦小小的女孩打伤袁定。 袁定颇感有趣。 “不要紧,山外有山,诸位想必与我袁家先辈颇有渊源,姑娘若要考核,便来吧。” “你今天刚到,还没休息,我若赢了你,也显不出本事,你到屋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黄衣少女蹲到白狗跟前,轻轻拍了拍狗头,小白狗立刻三嚼两嚼,将骨头吞进肚里。 “六叔,咱们走吧。” 黄衣少女跟猴六有说有笑,小白狗跟着应和,两人一狗相处融洽。 袁定想到父亲生死未卜,不禁心情沉重。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6.香雪岛上(二) 岛中央有一座小山,山旁有湖,山影映在湖里,看上去像条大鱼。 一路上袁定已从猴六口中得知这少女叫云岫霜,她的爷爷云川曾是他爷爷袁皋的书童。当初受袁皋之命,来到岛上看守一个东西,一直守到现在。 “那是什么?” “你胜了我便告诉你。”云岫霜插嘴道。 说着,三人一狗已到了湖边,山下。山脚下有三间竹屋傍湖而立。 “云儿,已到了咸鱼山甜糕湖,先让公子到酸笋屋休息吧……你爷爷是去苦瓜洞了吗?” “没有,他在辣子林采胡椒。” “我先去找他,你带公子进去休息吧。” 猴六便朝西边走去。 “进去休息吧……不过只能进左边的那屋,其他两间是我和爷爷的。” 云岫霜说完便逗着小白狗走远了。只剩下袁定一人。 袁定进了左边的小屋,见屋里只放了一张竹床,床面像春笋,棉被叠得豆腐一般,不禁会心一笑,躺着便睡。 醒来时,袁定伸了伸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锦囊还在,正犹豫要不要看,却听到窗外传来狗叫。 下了床,走出门,就看到小白狗正在和云岫霜玩闹。 “云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受的伤虽不重,但睡一觉也未必能好。” “不用,咱们点到为止,以武会友,即可。” 云岫霜却摇了摇头,板起了脸。 “你袁家祖先有交代,比武只能生死相搏,等一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袁定吃了一惊,皱起了眉。 “既然这样,不比也罢。” 云岫霜冷笑道:“那洞里可是有你祖宗传下来的刀法精髓,练成后便可无敌于天下。你不心动?何况你未必能赢。” “我自然比不得姑娘,为了我的小命,这便告辞了。” 袁定迈步而行,云岫霜见他要走远,叫道:“等等。” 袁定停步。 “姑娘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你能去哪里?” 袁定沉默了。茫茫天下,四海万国,他又能去哪里? 云岫霜提刀向前:“你忘了拯救袁家的使命了吗?” “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实在不愿性命相搏。” “那你就去死吧!” 云岫霜一刀劈向袁定,袁定侧身闪过,那刀却又立即横切向他小腹。 袁定使了几个身法,仍无法摆脱她的刀势。 小白狗在一旁汪汪直叫,仿佛在为云岫霜助威。 三十招后,袁定终于拔出刀来,两刀相交,虽然袁定的刀身较长,但云岫霜却总能快他一步,封住他的后招。 五十招后,袁定发现她的刀法竟与百味刀法的“酸字诀”十分相似,但是变化之巧,诡谲飘忽,又与酸字诀的“与人缠斗,如胶似漆”有些不同。 夕阳即将下山,两人竟斗了三千招之多。两人自酸笋屋一路打去,刀影纷飞,气惊沙尘。终于打到一处遍植辣椒的地方。 周围全是红的,黄的,绿的辣椒,仿佛天下间叫的出名字的辣椒都在这里。 云岫霜脸上香汗淋漓,嘴里娇喘吁吁,招式略滞,露出一个破绽。 只要袁定挥刀从左肩斩下,便可削去她左臂。 袁定此时也刀法放慢,渐渐体力不支,若不下杀手,便可能被她一刀劈死。 是断她一臂还是亡命此地? 袁定迟迟拿不定主意。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7.祖先雕像 袁定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决定。 刀势一斜,避开云岫霜要害。 眼见云岫霜刀气渗入眉心,袁定脑中传来被劈成两半的画面。 就在这时,笑声响起,刀气陡然而止。 袁定缓过神来,却见云岫霜已退后数步,刀已入鞘。 “爷爷,是个有良心的。” “很好,让他去吧。” 袁定感到身后有人,扭过头时,只看到一道黄影飘然飞向远方。 那人竟能一直脚不沾地,有时快要坠落时,脚尖只在一个辣椒上稍一借力,便又缓缓上升。 袁定望着那道身影,脑中如受电击。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竟能将快与慢融合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喂,别发呆了。” 袁定回过神来,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远处只见红日西沉,日光照在各色辣椒上,柔和中带着些许温暖。 “抱歉,请问刚才那位是?” “是我爷爷啦。是不是很厉害?” “敢问阁下与我袁家究竟有何渊源?” “这要问我爷爷了,我也不清楚……”云岫霜停顿一会儿,又笑道,“不过,他从不跟外人讲话,还是别问了。走吧!” “去哪儿?” “苦瓜洞。” … 沿着山路左拐右绕,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就是这里了。” 云岫霜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袁定看到山洞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体,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苦瓜洞”三字。 袁定走近细看,那竟是用手指刻出的。 “进去吧。要是你还能出来,就可以去报仇了。” 没等袁定答应,云岫霜已走下山去。 袁定不以为意,径自走进洞内。 洞内寒气逼人,更奇怪的是,越往里走,寒意愈盛。没走到五十步,竟要运功去抵御寒气。 走了三百二十步后,两边石壁忽然亮起白光。 袁定没有看向两边,因为中间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青铜人像,模样与真人相似,但浑身斑驳褪色,有青有黄,一张脸已不成模样。 那铜人手中握着一把刀,仿佛正在弯腰切菜。 袁定的目光定在那把黝黑的铁刀上,久久不能移开。 那把黑刀比寻常菜刀略小略薄,通体漆黑。袁定走到刀柄处细看,上面刻着“百味”两个歪字。 袁定登时浑身一震,想起父亲曾反复提到的祖传神刀“百味刀”。 传说此刀以异铁锻造,不仅锋利无比,更奇异的是若是以百味刀法施展开来,既可以做到滴血不沾,又可吸附一切兵刃、暗器。当年先祖袁百味就是凭着一人一刀奠定了百味城的百年基业。 他不禁掏出父亲临别时赠予的锦囊。 那锦囊以特殊手法编成,如果不得要领,擅自拆开,会触动里面的特殊燃料,引燃锦袋。 袁定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父亲要特意叫他修习这种繁复的解法。只是此法只传给了他一人,袁氏嫡系中多有非议,恐怕正因如此才隐伏下这场灾劫。 即便袁定运指如飞,仍旧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才打开锦囊。 锦囊中出现一张黄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文字形如汉字但偏旁部首完全不同。 袁定认得那是爷爷首创的袁家字体,以隶书为基础,随意将偏旁部首拆开使用,重组成各种怪字。不过为了方便记忆,每个汉字下方都标有细小的黑点,只要根据黑点大小,就可以找出原来的字。 这也是只有他才能了解的秘密。 袁定又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拼凑出锦囊的原意。 “香雪岛乃袁氏起家之地,袁氏若遇灭顶之灾,当求先祖雕像庇佑。雕像背后有一血槽,以指血触碰,先祖重临,败之,得百味刀法的绝技“五味杂陈”。” 此雕像竟是先祖袁百味。袁定立刻收好锦囊,向祖先雕像前的一块铁蒲团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走到雕像后,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指按在血槽上。 过了一会儿,雕像体内传来咔咔咔的声音,原先弯着的腰缓缓直了起来。 雕像握刀的手臂忽然以一种奇异的扭转方式飞速绕到背后,祖传宝刀瞬间劈到面前。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8.鏖战雕像 袁定身躯一斜,正要避开那刀。雕像腕部关节突然旋转,变直劈为横斩,斩向腰部。 袁定拔刀抵挡,随身佩刀一遇“百味神刀”便如豆腐般被切开。 袁定只得弃刀,向后退去。 雕像仿佛要离地而起,但过了许久仍定在原处。 原来雕像有一定的活动范围,这无疑令袁定大感轻松。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雕像逐渐放慢动作,又渐渐恢复成当初切菜的模样。 袁定踏前一步,雕像立即直起腰朝他砍来。 袁定退了两步,雕像挥动片刻又放缓动作。 “要是一直这样,就算一万年也走不出去了。” 云岫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把饭菜放洞口了。” 说完这句便再没声音。 袁定听到饭菜,这才感觉有些饥饿,但什么也没做,怎能就此吃饭? 他捏紧拳头,忽然望向手中的锦囊。 这锦囊以“火蚕丝”织成,不知能否敌住这祖传神刀? 想到这里,他逐渐以家传手法小心翼翼地裁开锦囊,整个过程,他不敢喘一口气。因为如果稍有不慎,这锦囊便会焚毁。 裁完锦囊之后,袁定得到大约上千条红白相间的细丝。捧着这些轻如无物的宝丝,袁定不禁又想起了母亲。 母亲虽然早在他十二岁时便因病去世,但临终前却执意要教他纺织手套。 当时母亲用的正是这火蚕丝。 收拾好心情,袁定按照母亲传下的织法将火蚕丝织成了一个手套,随后戴在右手。蚕丝与肌肤接触传来隐隐炽热的感觉。 他还记得母亲曾说过,火蚕体性炽热,火蚕丝是其精华,自然炽热无比,不过当初祖先中有一能人创造出一种方法,令火蚕丝可以为人所佩戴。 那位祖先的名姓已不可考,但此刻正是感谢他的时候! 袁定再次走进雕像,雕像立即苏醒。 雕像双手齐出,竟是用左右手分别使出“饕餮掌”的第十二式“面脆油香新出炉”和“珍馐拳”第五式“桃花流水鳜鱼肥”。 “饕餮掌”与“珍馐拳”本是百味城的基础武学,七岁孩童都已滚瓜烂熟,但是此刻在那铜像双手施展下,竟似有无穷潜力。 袁定顿时感到自己小腹将要中掌,同时右腰要挨上一刀。 他立即左手掌心贴住小腹,右手护住右腰。 电光火石间,挡住了雕像的一拳一刀。 突然,雕像身躯扭转,左手变右手,右手变左手,再次施展相同招式。 袁定立即故技重施,没想到就在即将生效的时候,雕像陡然变招,以刀使拳法,以拳使刀法,登时眼花缭乱,周围尽是拳来刀往。 袁定静心守一,全身精气神凝聚在一处,周围一切行动尽数收纳眼中。 铜像身手越来越快,刚开始还能了解所使招式名称,到了后来只见影来影去,寒气森森。 虽然看不清招式,但袁定已面带微笑。 因为铜像的身手固然敏捷,但左手肩胛骨处隔一段时间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铜像活动越快,那声音便越响。 直到那响声变得古怪后,袁定伸出右手,用火蚕手套抓向那肩胛骨。 肩胛骨一被抓住,雕像便立即停手。接着雕像胸口传来咔哒声。 无数道青针从胸口飞出,射向袁定手臂。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19.祖先的爱 袁定本可侧身避开,但他已看出那射出青针的胸口正是破解雕像的关键。 拼着双臂受伤,仍伸出左手,使出“饕餮掌”中速度最快的第七式“劝君速吃莫踌躇”。 这招本是将全身力道灌入右手食指,讲究手出指到,也就是当手臂伸出时,食指已点到敌方要穴。如今虽是左手发招,但依旧分毫不差地点中那射出青针的凹孔。 袁定双臂,前胸已被数不清的青针击中,但那些青针一触碰到衣服上便纷纷坠落,就算有几枚射到了脸上,只如羽毛拂面,伸手抚摸伤处,竟一丝鲜血也没有。 望着满地的青针,袁定热泪盈眶。 这是祖先对后代无声的爱。 袁定不顾雕像身上正在发生异变,仍旧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为祖先磕了三个响头。 再次起身时,雕像已完全换了样子。 原先的青铜人像变成了一个人面鸟喙的怪物。鸟翼做飞翔状,通体漆黑,身上有朱红、黄、蓝三色的花纹。 羽人的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小洞,大小与针孔一般。 难道需要将地上的青针全数射入其中? 袁定捏了一枚青针,正在思考,羽人竟冲了过来。 袁定退后数步,想要认真研究,没想到它竟追了上来,挥刀就砍。 袁定弹指出针,射入一孔,羽人的身手丝毫未受影响,刀已劈到左肩。 “你只有把所有针放进去才行。” 云岫霜的声音再次从远处响起。 “别误会,我可没有一直在这等你……你能这么快就逼出漆器羽人像,也算难得。不过这饭是吃不了了……一共一万枚“青羽针”,快点放针吧。” 袁定二话不说,边捡边掷,还不到一半,手指已酸。 那羽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几次差点将他手臂砍了,好在当刀尖触到皮肤之前三寸时,便会收刀,用无刀的那只手攻来。 “对了,忘了说了,这羽人装入的针越多,身手也会越来越灵活,尤其当还剩最后一根针时,速度之快,绝非人力可及。你一定要尽量多发针,同时命中。” 袁定只有笑笑,他现在想要捡针已成问题,况且许久没有进食,身体状态已不及方才。这羽人却是越战越强,照这样下去,迟早要败北。 方才祖先屡屡手下留情,等到真的体力不支,又会如何? “你不要以为这人像会等你饿倒了就收手。那时你将被他带到地下的一个密室里,接受更严格的训练……那里到处是死老鼠,可别指望我再给你送菜。” 听到解释,袁定倒也豁然开朗。祖先果然是祖先,只会磨练子孙,绝不会赶尽杀绝。 “云姑娘,我也想一战成功,但是肚子饿得厉害,手脚无力,看来只有暂时接受失败了。那里除了老鼠还有没有别的吃的?” “谁去谁知道。” 话未说完,洞外飞来一个东西。 “快吃。” 袁定早已闻到饭菜香味,立即伸手接住饭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几道精致小菜,甚至还有一瓶酒。 不及细看,羽人又已迫近,袁定左手拖住饭盒,右手一边与羽人过招,空隙间便取出一碗菜放入嘴中细品。 身为百味城的少城主,他从小就被教诲,要对食物有敬畏之心,绝不可以狼吞虎咽。 就算如今饥肠辘辘,又有强敌干扰,仍是吃的从容。 “这红烧肉的火候当真妙极,肉质酥软,油而不腻,是用十年生的野猪后腿肉做成的么?” “你倒会吃,想想你要干什么吧。” 后来无论袁定说什么,云岫霜都不再回应。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0.古代竹简 眼见饭盒内的食物所剩无几,袁定的体力也渐趋恢复。此刻他并不忙着掷针,只是检视地上还剩多少青针。 如何能在一招之内将剩下青针全数安置到羽人身上? 如果此刻有刀在手,同时施展酸、辣两字诀或许可以办到,但是此刻手上只有一个饭盒,该如何是好? 袁定仔细端详那饭盒许久,发现它的材料的确只是普通木头。若是木刀也好啊。 想到这里,袁定眼睛一亮,当羽人的神刀攻来时,主动递上饭盒。 饭盒一碰神刀,像纸一样,裂成两半。袁定拿着废盒左挡右遮,四下都是飞扬的木块。 三眨眼的功夫,木盒已七零八落,但是令人惊奇的是木盒竟逐渐成了一把木刀。 当木刀完成之后,袁定立即退开,刀尖向地上一指,辣字诀施展开来,一股微风卷起地上青针,自四面八方朝羽人飞去。 若是铁刀,袁定尚可发出七成功力,但此刻手上只有木刀,只能以一成功力施展“微辣”法。 好在袁定刀法已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微风灭后,羽人也停止了行动。 所有的青针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放进去。 袁定松了口气,木刀的刀身瞬间粉碎,刀身的真气反冲自身,竟吐出一口鲜血。 擦干嘴角,也不调息片刻,袁定再次走近羽人雕像。 羽人的嘴部缓缓张开,双翼渐渐合拢,伴随着口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鸟叫,一个长条形木片自羽人嘴中吐出。 袁定认得那是古代的竹简,伸手取下。 竹简上刻着一行比米粒还小的小篆,开头竟是酸字诀的法门。 袁定七岁就已熟记“酸甜苦辣咸”五诀法门,如今细看下来,竹简上所记的竟只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不禁大感沮丧。 难道祖先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袁定又细看了十来遍,那上面仍旧只是熟悉的口诀,唯一的异样就是五字诀的排列很混乱。 酸字诀中夹杂着辣字诀,辣字诀里又有甜字诀。袁定照竹简上的口诀施展身手,每招都不连贯,而且体内隐隐生出一股反劲,逼迫自己不得不停止。 试了几次都失败后,袁定收好竹简,重新向雕像磕了三个头,正要起身,雕像在一阵咔哒声中又回到了祖先模样。 袁定起身告辞,走到洞口,洞外无人等候,云岫霜已然走远。 此刻已是繁星满天,袁定仰首望星,星河璀璨,月亮正被乌云遮住了一角。 走下山路,酸笋屋内已无灯光,袁定不忍打扰,只好回到自己房间。 刚一踏入房间,便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上。 屋内很暗,但是袁定仍凭借屋外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人。 那人一身黄衣,身形消瘦,宛如辣子林中的高手。 “请问前辈可是云姑娘的爷爷?” “你还没明白吗?”那人不答反问,语气颇为惋惜。 “晚辈资质驽钝,还望前辈教诲。” “一天不到就能取来这东西,绝不驽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知前辈能否指导晚辈……” “不可能,绝不可能。明天这个时候你若还是悟不出来,就离开这里。” 那人起身就走,袁定不敢阻拦。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1.不滞于物 老人走后,袁定躺到床上,无论如何,先睡觉再说,明天的烦恼交给明天就好。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洗了洗脸,打算先找点吃的。 于是走出门外,打算到湖边抓鱼。 来到湖边,湖面波光粼粼,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有条金色鲤鱼,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便朝鱼打去。 石子正要击中鲤鱼,却被远处飞来的另一颗石子弹开。 “这是我养的,不准你打它主意!” 云岫霜朝他走来,纤细的眉毛仿佛要倒立起来,神色不善。 袁定只有点头,转身要走。 “喂,你既然有心情找吃的,难道已经想到解法了吗?” “没有。” “难道你不担心我爷爷说到做到?” “多谢姑娘关心,我得先吃饱了,才能思考更深的问题。” 云岫霜白了他一眼,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袁定依旧在寻找食物。他享受寻找食物,制作食物的过程。 不能吃鱼,那么抓只野猪怎么样? 想到这里,袁定朝山上走去。凭借着灵敏的嗅觉,不一会儿便察觉到野猪的行踪。 当他看到野猪的时候,野猪便注定要变成美味的食物。 这山上的野猪肉味道十分纯正,比起百味城里的还要美味。 为什么同样是野猪,肉质也会有不同呢? 这似乎又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袁定掏出竹简,再次仔细打量起来。 太阳逐渐下山,今天没有月亮,山上黑漆漆的。 袁定却不想下山,任由自己陷入这黑暗中。反正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来催他离开。 但是,这杂乱无章的刀法口诀到底要靠一条怎样的线串连起来?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突然他的呼吸声停止了,接着风声也停止了片刻。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一声狂笑。 “既然刀法杂乱无章,为什么我不随意施展?” 想到这里,袁定猛地跳起,随便捡起一个东西便当刀使唤。 此刻他再也不拘束于竹简上的顺序,而是随意而为。 “酸,甜,苦,辣,咸”五字刀诀随意而发,遇到阻碍,便立即换招,久而久之,进入到忘我境地,只感到全身通畅,整个人轻盈如燕。 当他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周围竟是寸草不生,仿佛经历了一阵飓风。 “咳。” 听到咳嗽声,他扭头一看,老者正站在他身后。老人额头热汗淋漓,神情颇显疲惫,已没了初见时的神采。 “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为招累……你已领会竹简的精髓,只是……仍缺练习,现在再到洞内与雕像过招……这次要从他手中夺得神刀,才能令他停止……” “前辈……” 袁定见他似要跌倒,正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推开了手。 “去吧,猴六已去探听城内情况……这几天应该会回来……等你取出百味刀,便出发吧……愿你振兴袁氏……” 老者转过身,蹒跚着向下走去,忽然立住脚。 “对了……你我从未见过面……知道吗?” “……是。” 老者走下山,袁定朝苦瓜洞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刺耳的笑声。 “去地府振兴袁家吧,哈哈哈哈。”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2.圣灵童子 笑声中,一道红绿身影自山下闪电般冲来。 老人正要伸手抵挡那逼命的闪电,袁定已现身在他身前。 “让晚辈来吧。” 袁定伸出双手抓住那红绿闪电。闪电顿时消散,变成一个红衣绿裤的小孩。 “嘿嘿,能挡住我全力一击,小朋友,值得表扬。” “注意他的嘴巴。” 老人在后面叫道。 袁定看向那孩童的嘴唇,这才发现那人相貌虽小,嘴却不小,一张阔嘴至少可以吞下两个成人的拳头。 “老东西,你还活着么?” 那小孩本双眼圆瞪,看到老人后,转怒为喜。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亲手……杀死你了!” 说到后面,小孩猛地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随后用力一吐,一口空气如利箭般射向老人。 若在平时,袁定只有长刀在手方有破解之法,如今全身上下都可为刀,只是将真气注入发丝,一甩头发便弹开气箭。 “小子,不要托大!” 绿裤小孩气得连连跺脚,随后跳开三丈,像蛤蟆一样蹲在地上。 “小心,那是他的成名杀招“魔气杀”!” 老人也变了脸色,试着催动真气,准备尽力一助。 这世上恐怕只有他才知道这小孩的可怕。 袁定虽不知道什么是“魔气杀”,但是已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正逐渐稀薄。那些空气仿佛被小孩吞入了腹中。 他的腮帮子越来越鼓,瘦小的身子竟也逐渐肿大,逐渐变成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小子。他所在的地面已被压碎三寸,裂痕仍在继续扩展。 “砰!” 他吐出一口气,那道气波像一个圆球一样射出。 袁定心知绝不能用手去接,但若要闪躲,老人一定遭殃。 电光石火间他竟脱下上衣兜住那气波,随后甩了回去。 小孩见了也是一愣,随后竟张开大嘴,又将那气波吞了进去。 “快走。” 老人拉起袁定的手朝山下冲去。那小孩鼓着腮帮似乎正努力吞咽那口气波,当他吞下后,两人已下了山。 老人奔行几百步后,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 袁定连忙扶稳,将他背在身上。 “快去找霜儿……见了她……我才安心。” “是。” 袁定迈开脚步,顿时飞掠过草地,十来步便到了山下。 他还没空为自己的神速感到惊讶,已经看到了一幕不想目睹的惨象。 猴六躺在酸笋屋外的空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但他没有死,正在生啃着一条狗腿。白色的狗腿。 云岫霜则被一张白皮裹着,倒吊在屋檐下,眼睁睁目睹着这一幕。 袁定早已看出猴六中了蛊毒,失去了控制,而云岫霜则被点了穴道,无法闭眼,那白皮则是……哎。 他立即放下老者,轻轻点了他的睡穴。随即奔到云岫霜面前,迅速解开白皮收入怀中,也不顾男女之防,伸手替她解穴。 试了几次,竟没有效果。 “没用的,圣灵童子的截灵手直接作用于精气神,就算切断五感也没用。” “有招就能破!” 袁定轻轻握住她的右手,闭上双眼,感知着她体内血脉、真气、神智的变化。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发现她大脑,脊椎,督脉,任脉等处有上百个针孔般的小点,随即灌输真气,一一化解。 睁开眼时,她已熟睡。 袁定将她放平后,捡起地上她的佩刀,走向猴六。 猴六刚好将那条狗腿啃进嘴里,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满意的微笑。 “好了,吃完了,嘿嘿。” 随后身体突然砰砰爆裂,整个人化为一阵血雾。 袁定长刀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尽数将血雾弹开,汇集到一处。 “袁家愧对壮士!” 袁定朝着那堆血肉磕了个头,随即站起,转身。 绿裤小孩正笑眯眯地朝他走来。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3.杀人的气泡 就在绿裤小孩即将走到老人身边时,袁定举刀隔空劈去,一股森寒刀气自刀中迸射而出,刀身颤动,绿裤小孩也停下了脚步。 “你这一刀倒让我想起了你爷爷。” 绿裤小孩眼中竟浮现温柔的目光。 “是他令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没想到他竟能寿终正寝,苍天真是不公呢。” 虽然嘴上说着咒骂的话,但是小孩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是一个做了好事,正等待大人奖励的乖小孩。 袁定自然要赏他,赏他一刀。 刀势未起,身体已直冲到他面前,二十五步的距离几乎是在眨眼间完成。 绿裤小孩早已退后十丈,口中不住吐出圆形气波。十来个白气波如同气泡般漂浮在他周围。 这是他最强的防守招式“蜃气波”,只要处在这些气泡中,气泡外的敌人将难以探查他的真实位置。 四十年前,他在采阴补阳的时候被袁皋发现,就是凭借这招逃出生天,不过因为身受重伤,最终走火入魔,永远成了小孩模样。 袁定见了这招,神色丝毫不变,长刀挥洒自如,顷刻间竟将他所有气泡击破。 “哈哈哈,你中计了?” 绿裤小孩笑得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 他早已暗中将一种无形剧毒融入“蜃气波”中,气泡一旦破裂,剧毒便会立即发动,世上绝没有人能阻止。 中了此毒的表现,首先身体会逐渐僵硬,随即脸色会逐渐蜡黄,因此他将之命名为“僵黄散”。 中了“僵黄散”的人,三个时辰便将暴毙。自他“魔气杀”大成前,他凭此毒杀了六十多个魔门顶尖高手,以至于魔门至今少有敢于正视他的人。 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明明气泡已经消失,但是袁定竟仍能出招,若不是他反应快,差点就被削去一只手臂。 他毕竟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眨眼间就想出三个杀招,外带十条逃生妙法。 他正要施展第一个杀招时,突然感到身上沾了一点东西。 由于习练“魔气杀”,他的皮肤比常人敏感十倍以上。 刚一沾上,便分析出来源。 竟是“僵黄散”! 就在他想到这时,身体已开始僵化,脸部也逐渐发烫。 “原来你并没有刺破……你把它藏在……对了……原来是藏在刀身背面……聪明啊……愚蠢……” 他自言自语,说话没头没脑。但袁定却大感佩服。 这人竟眨眼就感知到自己中招,并猜出了中招原因,智谋绝非泛泛,于是细心观察其神情举止。 果然发现当自己靠近他时,他的嘴角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袁定顿感不妙,护体真气立即发动,饶是如此,脚下仍受到一股巨力撞击,整个人飞到半空。 绿裤小孩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活动了一下四肢后,仰天大笑:“哈哈哈,若要以为我是傻瓜,那你才是真正的蠢蛋。我怎会怕自己的毒药?” 等到袁定落到地上后,他朝袁定身边连连吐了七十多个拳头大小的黄色气泡。 “袁皋,你等着,你的孙子马上就要像烟花一样炸到天上了,嘿嘿。” “小子,你能将我的气泡藏到你的刀上,不知道猜不猜的出……算了,你肯定猜不出的,我告诉你吧……人不只是有嘴巴才能吐气……我退到这里后早已用鼻孔喷出一股又薄又长的气泡钻进地下……只可惜威力不大,就算击中最多只是受点皮肉伤,伤不了筋骨。” “不过,我这七十二粒魔气弹,随便中一粒,身体就会像那家伙一样爆炸,看在你是袁家子孙,送你这等排场的葬礼,还不谢谢我。” 绿裤小孩见他只是躺在地上喘气,并没有感谢或求饶的打算,于是张嘴缓缓吸进一口气,对准了他的脑门。 只要这口气波击到他的脑袋上,周围的所有气泡都会破裂,届时他的身体将会像烟花一样散开。不知道会响几声? 他露出了残酷的微笑。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4.苦瓜洞炸了 啪。 气泡响了。 绿裤小孩却愣住了。 七十二枚气泡的确炸开了花,但是袁定却不见了。 眼前忽得闪过一阵刀光,随即右臂离身,若是常人定然大感恐慌,但他毕竟是刀尖上走惯了的,立即借机施展“血遁法”,整条断臂炸成血雾。 血雾消失,人也不见。 袁定从地下的深坑中跳出。 适才当他即将被气泡包围时,已事先以刀气震碎身下泥土,趁着气泡炸裂的时候,立即藏身地下,并瞬间发动袭击。 纵然未能立即击杀此贼,但刀气已进入他体内,不出一个时辰,此人就算不被刀气爆体而亡,也会废去一身功力。 他先将老人的睡穴解开,再去探查云岫霜的情况。云岫霜缓缓醒来。 老人醒来后,见到他立即叫道:“快去取百味神刀。” “那人不见了踪影,为了你们安危,咱们一起去。” 袁定简单说明圣灵童子的事情后,老人也不免叹息。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亲身前来,真不知到底谁有这等手段,令他也愿意鞍前马后……霜儿放心,凭他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离岛,只要还在岛上咱们一定能够报仇!” 云岫霜重重点头,袁定要将刀还她,她也不接。 “袁大哥,感谢你为小白报仇,这刀赠与你了,若见到那贼借我一下可好?” “云姑娘客气了,我已熟悉了他的作战方式,就算没刀也能擒住他。” 老人望着袁定,喃喃自语道:“不愧是你的孙子。” 袁定知他与爷爷有所交情,正好趁机询问。 老人说自袁百味建了百味城后,念及香雪岛为发家根源,便从城中选出一名有子嗣的成年高手,令他终身守岛。老人本是袁皋儿时玩伴,后来主动担任守岛之职,带着家人来到岛上定居。 十年前,云岫霜父亲为了探听一件危及百味城的阴谋,不幸殒命,母亲思念过度也随之而去,只留下老人、孙女还有一条白狗一同守着这岛。 谈到白狗,老人忙闭了嘴,袁定见云岫霜神情惨然,也默然不语。 眼见苦瓜洞就在前面,正要进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圣灵童子像蛤蟆一样跳了过来。 “袁皋啊,袁皋,今日我就要断你袁家希望!哈哈哈哈哈。” 圣灵童子全身肿胀如球,通体发红,随后猛地撞进洞里。 袁定挥刀一斩,刀气击在他身上竟被吸纳进去。 “不好,是魔气暴!快撤!” 老人左手抓袁定,右手牵云岫霜,运足脚力跑下山去。 还没跑出五十步,背后就响起轰然巨响。庞大气劲震撼得山体摇坠,林中鸟兽尽散。 眼看三人将被气劲扫到,袁定反手拔刀,刀影暴涨,一瞬间逼停暴风。不过握刀的虎口也绽出鲜血。 等到风声稍歇,老人松开两人的手,云岫霜便撕下自身衣袖替他仔细包扎。 “多谢云姑娘。” “应该的。”云岫霜竟有些脸红,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袁定看出眉目,也不再言语,脸上也微微发红。 “咳,咳。袁公子还是看看洞中情况吧。” “是。” 三人回到苦瓜洞前,洞口已然塌陷,周围土地尽皆被鲜血染红。 老人沉吟良久道:“看来洞中早有防备,因此只炸毁了洞口,没有深入里面,雕像应该安全,只是清理废墟,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不知他们是否还会派人前来。” “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云岫霜提议道。 “公子的意见呢?”老人恭敬问道。 “前路难测,晚辈不敢让前辈……” “公子莫要推辞,老朽已是一只脚迈入黄土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霜儿,你。” “爷爷,我要替六叔和小白报仇!” “敌人势众力强,只有抱着舍命一搏的决心才能成功,你还年轻,我不忍……” “爷爷,放心,我是去报仇,不是去送死,一切听你和袁大哥安排。” “那条密道已不能用,不知道前辈是否还知道其他进宫的方式?” “我还知道一条密道可以从城外直通到解牛殿内……公子现在就动身?” “现在就去。” “好。”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5.忽遇故人 猴六虽死,但是云岫霜照样通晓召集江豚的法子,于是三人又乘着那两条江豚回到了百味城,只是到了明月湖后便上岸步行。 云川替他二人易了容,三人扮作三名农夫来到城郊密林。 此时夜色已深,若在平时,百味城已是灯火通明,菜香酒香就在城外也能闻到。如今,除了君子必远宫灯火如旧,大街小巷总显寂寥。 云川在一棵小树上敲了几下,树根处传来咔咔声,随即现出一个洞穴。 “从这进入,便可直达解牛殿,等下我先出去,你们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莽撞。” 云岫霜忙道:“爷爷,还是让我上去吧。” “说了要听我安排,就不要争执了。” 袁定走到云川跟前道:“前辈说的是,云姑娘,你就听他的吧。” “你!” 云岫霜正要抱怨,却见袁定点中了老人穴道。 “云姑娘,你带着你爷爷就在这密道里等着,我一个人去。”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不是他们对手?” “放心,我只是去探查情况,我若失败,就放烟火为信号,看到烟火,你一定要立刻带着你爷爷离开。” “爷爷一生为袁家做事,他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你今日若不能成功,他又有何颜面见历代袁家先祖?如果只能牺牲一人,还是让我去吧。” “放心,宫中尚有我袁家旧部,我会先去与他们联络,不会冒然采取行动的。” “真的?” “当然。” “那你要小心。” “你也是。” 袁定与云岫霜一同将老人放入密道,关上密门。 密道内空气清新,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石室,里面还有石床石椅。 云岫霜将老人放到石床上,自己坐在床沿。 “你看,我爷爷这是怎么了?” 袁定走上前,云岫霜伸手去点他穴道,却被他轻易避开,并反手点住她穴道。 “云姑娘,得罪了。穴道三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到时候我若不死,定来见你。” 袁定将刀轻轻放到云岫霜身边,随后毅然决然地朝密道尽头走去。 刚走出密道,就闻到了一股酒香。 “喝,喝,喝。” 不远处传来几个粗豪的声音和娇滴滴的声音。 “城主真是海量,这已是第八杯了吧。” “这可是杜康城进贡的千年葡萄酒,喝一杯就能增进十年功力,天底下只有城主才能喝八杯。” 袁定听出那人是谢老三,不禁心生鄙夷,但又立即想到谢老三有一件奇兵“鱿鱼拐”,本是天外陨石打造,形如鱿鱼,暗藏一刀一剑,锋利无比。 于是探头去看,只见大殿内灯火辉煌,十来个舞姬正扭着细腰,卖力舞动她们青春活力的娇躯。 混世魔王裘皋、谢老三等人领着几个衣着清凉的美姬不住向一个穿着皇袍、戴着冠冕的王者劝酒。 那人背对袁定,手持夜光杯,杯中飘来浓郁的葡萄酒香味。他身形魁梧,背影略显熟悉。 “城主,听眼线说,宫里还有些人对姓袁的念念不忘,甚至外面还有人扬言要救出袁家子弟。未免夜长梦多,我看还是斩草除根吧。” 谢老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像哈巴狗似的瞅着新城主。 想当初谢老三办海味楼时缺三千两,父亲二话不说便借给他,直到如今也没劝他还,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恩将仇报,竟要灭袁家满门。 袁定打定主意,制服众人后,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混世魔王裘皋忽得亮出成名兵器“血魔锯”道:“城主,我今日还未杀人,等我先杀个人再和你一起喝酒。” “嗯。” 城主点了点头,裘皋便就近拉过一个美姬朝外面走。美姬花容失色,奋力尖叫。其他舞姬见状惊恐不已,却仍勉强起舞。谢老三等人纷纷怪笑,深感有趣。 “住手!” 袁定虽不认识这些美姬,但仍跳了出来。 殿上诸人吃了一惊,纷纷愣住,那新城主也扭过头来。 袁定见了那人,自己倒也愣住了。 那人竟是熊庖。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6.救人 “熊兄!” 袁定正感愕然,混世魔王裘皋已冲上前,长达五尺的“血魔锯”已逼临他胸口,庞大杀气令整间大殿为之一寒。 袁定正待反击,却见熊庖右手一挥,手中夜光杯竟飞向裘皋后脑。 裘皋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夜光杯竟深深嵌入他的头颅内。 “好兄弟,你终于来了。” 熊庖喝退周围人,脱下皇袍,扯下冠冕,奔到袁定身前,一把将他双臂抱住。 “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 他用的力道并不重,袁定随时都可挣脱,而且没多久他就松开了手。 “你……” 袁定还未问出口,他自己就抢先答道:“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伸手指了指四周,四周已没有一个人。只有裘皋的尸体,扯烂的皇袍与冠冕,还有满屋的酒香。 熊庖扯开前襟,露出黑绒绒的胸膛:“你若不信,就杀了我吧。” “我相信你。” “很好,他们人多,咱们逃出去吧。” “你知道主谋是谁吗?” 熊庖缓缓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 “不行,那家伙实力太强,你我二人合力也未必能胜他。” “主谋到底是谁?” “虿君。” “虿君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他,他看上去长相很普通,但是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 “他在哪里?” “就在千灯万火台。” “千灯万火台?” 袁定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历代城主祭祀上苍和祖先的圣地。它只是一个露天的高台,并不适合住人。 “我要去找他。” “别去。虽然他令我当了城主,但是整个城中的精锐都换了他的人,曾经效忠袁家的旧部都跟袁家子孙一起关在柴房了。” 袁定忐忑地问道:“他们都在吗?” “袁家子弟没怎么反抗,只是令尊大人……” 袁定强忍悲痛,不愿再多说,迈步朝柴房走去。熊庖紧跟其后。 柴房就在东方的小鲜殿旁边,离解牛殿还有几百步的距离。 方才宫内各处还是灯火通明,如今只有路上的宫灯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他们肯定已经埋伏在那儿了。据我所知,其中好手大概有七十多人,凭你我两人怎么对抗?” “你可以离开,我不怪你。” “你太小瞧我了,若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离开这里了。我同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谢谢。” 袁定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知道眼前的熊庖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就算这是一句用来麻痹他的假话,他也倍感珍惜。 只要活着,就要走下去。就算是假话,只要能支撑他前进,便足够。 现在他们已走到了柴房门口。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呼吸声也没有。 袁定要去推门,熊庖早已代劳。 门开了,里面有人,很多人。 所有袁家子弟还有忠于袁家的旧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 袁定感觉不到他们的呼吸,但也没有发现他们已死去。他们似乎正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怪异状态。 “你猜他们是生是死?” 一道人影倒映到屋内,袁定转身看去,一个没有眉毛的中年尼姑正慈祥地看着他。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7.顿悟 袁定见这女尼没有眉毛,已猜出她的身份正是造业城双尊之一的地藏尼。 造业城以一寺一庵,名动武林。寺是明王寺,庵便是地藏庵。不动明王与地藏尼都是父亲那一辈的顶尖高手,实力均可排进当年前十。 地藏尼单手合十道:“施主,还请回头是岸。” 袁定笑道:“久闻师太大名,没想到竟也沦入歪门邪道。” “天道不仁,所谓正邪不过是一念之间,你袁家世代庖厨,杀生何止万亿,今日有此果报,正是报应不爽。” “师太难道不吃东西?” “我已在三年前便进入辟谷状态,餐风饮露便足够长生。” 袁定大笑道:“师太,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吃没吃肉,我可一眼就能看出。” 地藏尼冷笑道:“我只吃点青菜,从未吃肉。” “青菜难道不是众生?” “这……” “师太,你专吃不能逃跑的青菜,又与我等何异。你若以佛心观世,难道不能体察青菜的痛苦?难道青菜生来就是该被你们出家人吃的么?” 地藏尼忽然微笑道:“诚然如此,世间万物各有其职,恶人虽有杀生之罪,但若没有恶,世上也没有人渴望善良。” “看来我百味城出了乱子,倒让师太的日子过得好了。” “实话说了吧,若不是我造业城与剑君城挺身而出,其余众城怎能幸免于难?你袁家子孙又怎能活到现在。” “这么说我袁家还要感谢你们了。” “不必。他们之所以能活着,只因为你必须死!” 地藏尼双臂向前一挥,一股庞大潜力自她身上涌出。 “小心!” 熊庖一把推开袁定,自己硬受此招,登时无法动弹。 “中了我这招“人相入无”,此人已魂入虚空,可喜可贺……你又何必抗拒你最终的归宿!与其归于尘土,倒不如魂入虚空。” 袁定伸指去搭他脉搏,脉息微而不断,与柴房众人正是相同状态。 “虚空若如此美好,师太怎么不尝试一番?” “贫嘴!” 地藏尼再次发动浑身潜力,周围气流仿佛凝滞一般。她出拳的方式颠三倒四,忽而有千手千臂,忽然只有一只手,更奇异的是,左拳打出后,右拳先到。似乎时间在此刻已错乱。 袁定曾听父亲说过造业城有一门奇功“一真法界”功。 所谓“一真法界”,本是《华严经》中记载的一种世界。这种法界,主张真妄俱泯、生佛不分。乃超越一切对待,本体即现象,现象即本体,绝对平等。在这种法界中,一切的多少、大小、长短,都是虚假不实的。 今日亲身体会,竟隐然从中悟出了“五味杂陈”的关键。 或许天下武道殊途同归,不过真假虚实而已。只要守住本心,避实击虚,便可获胜。 袁定突然顿悟神功心法,全身机能瞬间升至顶峰,此刻他的观察力甚至可以将周围蚊虫的移动轨迹都可画出。在他堪称绝顶的观察力下,地藏尼的攻势尽数暴露在他眼中。 他已知道何处是实,何处是虚,更勘破了她发动神功的脉络走势。 此刻只要他出手,便可将之或杀或废,如蝼蚁般随意处置。 但是他并没有出手,他错过了三次最好的机会。 地藏尼额头已满是汗珠,出招已不像当初那般随意自如。 两人的呼吸仿佛一同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尽数消失,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而他,则逐渐消失,整个人融入到虚空之中。 最终,她叹了口气,负手而立。 “英雄出少年,贫尼尚是首次发觉自己竟如同与虚空为敌。也罢,既起争胜之心,便当受辱于强者。袁施主,可否原谅我造业城一时不智?” “解开他们的穴道。” “是。” 地藏尼袖袍一挥,狂风大起,风停后,柴房传来了大大小小的呼吸声。 地藏尼冲着柴房说道:“贫尼已然尽力,虿君,剩下的交给你吧。”随即斜飞到宫墙上,足尖一点便消失不见。 柴房内的众人都已有了动静,只有熊庖仍倒地不起。 袁定走上前,正要蹲身探查,柴房中传出一道声音。 “小心!” 话音刚落,袁定已被一只手点中胸前穴道。 熊庖的手。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8.如此子孙 “你为什么要回来!” 几个袁家子弟气冲冲地从柴房里跑了出来,纷纷指着袁定骂来骂去。 剩下的面带愁容,不发一语。 一个袁家旧部道:“三公子,大公子是来救咱们的……”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一个袁家子弟杀掉了。 杀了人的人惶恐地望着柴房的门,胆颤地问道:“这样就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 里面传来平静温柔的男人声音。 所有袁家旧部望着那具倒地的尸首,大多沉默不语,只有一个身形魁梧、背后刺了把黑伞的壮汉昂然道:“我们兄弟几个留在这里,就没想过能活下去,只要袁家血脉能够留存在世上,就够了。” “对不起,我会记住你的,伞哥!”一名袁家公子举起刀朝说话的人走去。 “够了!” 袁定愤然怒喝,身体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竟缓缓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被点了七处死穴?喂,那个谁,快动手啊!用你衣内的刀割了他的头啊!” 其他人看向熊庖,却见熊庖一动不动,竟不知何时被点了穴道。 这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瞧着,竟都没看清。 “你们要逃就逃,今日谁再敢动手伤我城中旧部性命,就算是亲族,我也杀定了!” “定哥,不能怪我,爹已走了。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们。”有人在哭。 “定哥,你不要逞强了,你强行冲破穴道,功力已损三分,就靠七成功力是救不下任何人的。”有人在冷笑。 袁定望着这些兄弟,生出一股说不清的陌生感。 他顿时觉得他还活着,但他们已经死了。 袁家的血脉中难道只有他一人还保留着袁家的骄傲? 为什么拥有同样的血脉,拥有着同样的祖先,但是子孙与子孙的差距已这么大。 “你们太令祖先蒙羞!” “所有袁家子弟听着,袁定早已与你们的父亲一同战死,还不快杀了这个冒名顶替的反贼。我会为你们正名的。” 平静温柔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令大多数袁家子弟为之欢呼雀跃。 “多谢虿君大人支持,若没有您,我们怎有机会角逐城主之位!” “父亲生来偏心,二十几个儿子只喜欢大哥,他该死!” 柴房内丢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装满了各式传说级别的兵器。任何一件都有着一段精彩的故事。 袁家子弟开始去捡,但每个人一旦拿起兵刃,便被定住了。没有人看清袁定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是站在远处,眼睛也没望向他们一眼。难道是袁修的鬼魂一直徘徊在此,不忍见骨肉相残,才显灵相助? “袁兄,你若不好下手,我不介意帮你敲碎几个小畜生的牙齿!” “感谢你发针点住他们穴道,不过,我身为城主,有义务给他们当头棒喝,打醒这些蠢才!” “好!打个痛快!” 熊庖竟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佩刀丢给袁定。 袁定伸手接住,刀柄一挥,瞬间解开众人穴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他用刀背激起的柔风击倒一片。 掌声自柴房内响起,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柴房内走出。 那人一身下人打扮,身形消瘦,面具上刻着一个黑色“虿”字。 “既冲破了我的“九曲指法”,又借力杀死了他体内的“三尸虫”,看来阁下功力已然大进!可喜可贺,恭喜恭喜。” “你赢不了我。”袁定淡然举刀,刀气陡然爆起,瞬间劈开他的面具。 面具落地,露出一张平凡的中年面孔。 所谓平凡,就是看着认识,一旦不见,便会忘记。 袁定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个人。周围的袁家旧部不发一语,他们似乎也不认识此人。 “小心!” 熊庖突然叫了起来。 无数飞虫自袁家旧部头顶喷涌而出,飞虫袭向袁定时,那些旧部的尸体已腐烂成一滩黄水。 “虿君”笑道:“当然,当然。”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29.虿君的真面目 袁定划出万千刀影回护周身,瞬间将袭身的飞虫尽数消灭。 虿君这才首现凝重的神色,双手一扬,袖中又飞出数不清的蜈蚣。 袁定只是一刀,刀气震碎所有蜈蚣。虿君却露出了笑容。 “你中计了!” 蜈蚣的尸体中散发出一股怪味,虿君全身也冒出一股淡黄气体。 “这是我三十六门毒术之一的“黄泉引,当你看到时,便已步入黄泉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袁定大口吸气,又用力吐气,但脸色依旧正常。 “怎么可能!” 虿君愣住了,这是首次有人能在“黄泉引”下正常呼吸。 他仔细观察袁定,发现毒气竟在他的皮肤前停住了。他又看了看其他袁家子弟和熊庖,他们同样没有被毒气影响。 “竟能用刀气将我的毒气全部阻挡下来……我承认你是我目前遇到最强劲的对手,不过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凭你的实力绝对可以。” “你猜。” “你还是一刀杀了我吧。我可猜不出。” “当刚见你时,我有过这想法,但是我发现有些人现在还没有出现,因此犹豫了。” “什么人?” “千刀万剐,白衣剑魔,还有袁深。” “前面两人不是我能使唤的,他们早走了,你袁家的人不都在这里?” “只有他不在。”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袁家的子弟一个也不能少。” “他不愿投降,早被千刀万剐杀掉了。” “当真?” “他的尸体可不好看,不过你若要看,我可以带你去。就在宫外护城河里。” “你在说谎。” “我又何必说谎。” “无论你怎么隐藏,你的气味仍旧骗不了我,深弟!” “笑话,我怎会是你的深弟?” 虿君边说边掏出一个青团朝地上一砸,趁着青气弥漫四周之际,运足身法急急而奔,一口气飞奔出宫墙,准备越入护城河中。 就在他站到城墙上时,袁定已在那儿了站着了。 “深弟,你太令我失望了。” 虿君嘿嘿冷笑,随即将整张脸抓破,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定哥,你当真不愿给我留条活路吗?” “我不会杀你,只是要你认错!” “我没有错,错就错在父亲只在乎你!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了你。我这一辈子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你怎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一向如此,只是不愿再在你面前装出那副点头哈腰,唯命是从的恶心模样罢了!你可知道是谁放那些人进来的,是父亲!” “什么?” 袁深这句话倒让袁定真的震惊了。 “父亲听说有人在密谋策划针对本城的阴谋,让我化为虿君打入敌人内部。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好给你留下一个太平盛世。他可真是伟大,所以他死得其所,为他鼓掌吧!哈哈哈。” “于是你将计就计,坑害了父亲!” “这也不能怪我,我按照他的要求,将那些对百味城有威胁的敌人都聚拢了过来,是他高估了自己,最后反受其害。你说可不可笑。” 袁深正说着,突然冲到袁定跟前,将他一把抱住! “快动手!” 一个人影突然从城外护城河中跳出,飞身跃入城墙上。 那人身着黑色铁甲,铁盔罩住脸部,前胸后背各有一面巨大的铜镜,每面铜镜上都插满了刀柄。 此时,所有刀柄已经离镜而出,自四面八方包围袁定。庞大杀气扩散开来,宛如巨兽般吞没两人。 “定哥,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食在江湖之百味楼30.长夜终明 就在逼命一刻,熊庖大喝一声,跃到墙头,打开黑箱,箱内所有兵器尽数射向“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胸前的铜镜突然弹出,撞开攻来的兵器,直撞入熊庖的胸口。 熊庖闷哼一声,栽倒下去,生死难测。 就在铜镜回身的刹那,突来一道刀光斜劈在“千刀万剐”的胸口。铜镜嵌入身体的时候,“千刀万剐”已经倒下。 袁定跳下墙,探查熊庖生死。袁深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就在“千刀万剐”即将斩杀袁定时,袁深弃了袁定,为保性命跳进入了护城河。 袁定见熊庖身上没有致命伤,便替他输入真气治疗,正到关键时刻,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袁修有子如此,足以含笑九泉。” “莫叔叔!” 袁定从他声音中得知背后那人竟是剑君城城主莫留衣。 “没错,是我策划的这个计划。我在千灯万火台等你来战。” 说完,背后一阵风起,莫留衣已然离去。 “咳……咳……” 熊庖逐渐苏醒。 “袁兄……结束了吗?” “没有。” “那你不要再为我治疗了……” 熊庖双手猛地击在胸前,想要将真气输到后背弹开他的双手。 “还有一会儿。” 袁定仍在治疗,似乎全然不受熊庖的真气影响。 “我伤势不重……快去吧……” “此刻强敌仍在,你若多恢复一分,便能多帮我几分。” 熊庖无话可说,只得任由他又治疗了一炷香。当他感到胸怀畅快时,袁定才撤了手。 “敌人在哪儿?” “千灯万火台。” 两人向千灯万火台走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方才那些人似乎突然人间蒸发了,就连地上的鲜血也消失了。整个地面干净的就像沐浴后的女人的皮肤一样。 四周静寂,只有前方灯火辉煌。 无数孔明灯漂浮在上空,下方的高台上遍布烛台。一人负手而立,站在高台的正中央。那人一身黄袍,身侧插着一柄古朴的剑。 “莫……莫留衣?” 熊庖大吃一惊,没想到还能见到他,当看到他双手时,发现他的左手五指全断,右手无名指与大拇指也缠着绷带,看上去真的七指皆断。 “两人齐上?”莫留衣也不转身,轻轻吐出一句。 “只有我。”袁定淡然回应。 “小心!” 熊庖只得站在一旁,因为他所有兵器都在方才一战中毁掉,此刻他能用到的只有他的拳头。 袁定走上台,台阶不长,但在熊庖看来,每一步都花了很长的时间。 两人虽未开战,熊庖却感到一股气势随着两人逐渐接近,而越来越沉闷、压抑。 “你的刀并不好。”莫留衣仍没有回头。 “是的。” “你应该知道武道唯艰,用别人的兵刃想要成功,很难。” “是的。” “所以你今天只有一死。” “未必。” “哦,难道你以为我只有三指,所以很弱?” “是的。” “你以为真的有人能削去我的手指?” “从这伤口看,不像。” “你的确很聪明。”莫留衣转过身,目光如电一般射进袁定的眼中。 “只有杂碎才会传谣言,可惜世上杂碎多,聪明人少。你是一个,却又要死了。” “莫叔叔可以开始了吗?” “你就这么想死?你刚给那庸才疗伤,功力有损,我可以给你疗养的机会。等你身体到了巅峰,再战。” “多谢莫叔叔,不过正是这样打败你才有意思啊。” “好!” 莫留衣不再多言,右手食指一颤,身侧的宝剑立即弹起,直冲向袁定。 他竟到了以气御剑的境地。 剑如闪电般穿过袁定的胸口。 剑气令上方的孔明灯与下方的蜡烛一齐被斩断。 孔明灯如雨般坠落,仿佛天要塌下。 过了很久,袁定才半跪在地。 熊庖反应过来时,正要上前相助,却见袁定逐渐撑起了身子,而莫留衣则向后栽倒。 当熊庖跑到袁定身边时,莫留衣仍在喘气。 “我原以为已领悟至繁若简的真谛,没想到你竟已达到若有若无的地步……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 “祖传刀法——五味杂陈。” “好……” 话未说完,莫留衣瞑目而逝。 “你刚才有出招?” 熊庖视察他的伤口,伤口只离要害偏了一分。 袁定点了点头,坐地疗伤。 突然刮来一阵清风,白衣剑魔现身在莫留衣身旁。 “你!” 熊庖连忙挡在袁定身前。 “放心,城主有命,他若败,剑君城众人帮助百味城复城,此刻城中反叛都已被制服带到剑君城,我只愿将他安葬。” 熊庖看向袁定,袁定点了点头,白衣剑魔抱起莫留衣尸身便走,眨眼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云岫霜和云川也来了,三人相顾无言。 天色将亮,空气逐渐清新,袁定相信明天一定比今天要好。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新来的监武使 酒香满屋,临江阁二楼靠江的雅座上坐着两桌人。 每桌各坐八个,一共十六人。这些人中有头皮锃亮的和尚,也有仙风道骨的道士,有大腹便便的商贾,也有瘦如枯骨的农人。 如果此刻有江湖人从这里路过,定然会大感愕然。 大凡寺的主持凡慧禅师,同光观的观主多福子,富甲天下的珠光楼楼主苏解,统率三百万农人的农堂堂主夏九……几乎江湖上排名前列的掌门人都来了。 珠光楼楼主苏解高高举起酒杯,向凡慧禅师道:“大师,听闻朝廷换了一个监武使,那人扬言要整顿武林秩序,杜绝假武现象,这是真的吗?” 凡慧禅师闭目不言,多福子笑道:“楼主当真慌了,难道忘记大师从不喝酒么?” “对了,对了。”苏解连忙放下酒杯,朝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忙从身旁一个木箱内取出一个铁盒。铁盒只有巴掌大小,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些白色粉末。 “这是我昨晚亲自熬的珍珠粉,还请笑纳。” 凡慧禅师眼睛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又紧紧合上。“阿弥陀佛,苏施主何必浪费上百颗珍珠呢。” “大师真乃神人,只一眼就明白了。” 凡慧禅师仍闭着眼,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那新来的监武使只有二十七岁,又是个没有家室拖累的男子,铁了心要往上爬……” 其余众人除了多福子外都面露难色。凡慧禅师又闭上了嘴,多福子接口道:“不过,那小子对于酒色还是有些兴趣的。” 这话一出,大伙都舒了一口气,人人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这就好办了。”苏解摸了摸自己的肥肚,笑成了一朵花。 “不过,那小子点名要……”多福子看向了夏九,不再说话。 夏九横了他一眼,站起了身。 “休想!他是什么东西,敢要我女儿!” “夏兄,那家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况且与你也是老相识……” “多福道兄,那小贼从小不老实,被我打断了一条腿后,还越发猖狂起来。他若再闹,我可不能忍。” 多福子劝道:“冷静点,那小子哄住了皇帝老子,咱们还能如何?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不定你女儿还可以当个诰命夫人呢。你说说,若是惹恼了皇帝,你这堂主之位……” 夏九缓缓坐下,脸色依旧难看。 “道兄说的是,可我只有一个女儿,绝不外嫁。” “夏兄怎么如此糊涂,你难道不能入赘?” “这……但我看不惯那小贼的狗模样!” “夏堂主,可否容小的说句话。”他身旁一位穿着戏服,画着花脸的人开口道。 “宗主请说!” 戏宗宗主花季笑道:“小弟可以将一个丑女易容成你女儿的模样,送给那家伙。” “妙啊!妙啊!” 众人拍手叫好。 “好!”夏九也大笑起来。 凡慧禅师淡淡道:“听说那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样吧,要不先送个美女过去探探他口风?” “便宜这小贼了!”夏九这才喝了酒。 多福子明白,他这是答应了。 … 阳光普照,大地清风和畅。何望思坐在八抬大轿内闭目养神,轿外八名轿夫稳健前行,八人累得浑身是汗,却不敢伸手去擦。 见监武使如见皇上。 可以说当今江湖中,除了皇上之外,监武使是最大的官。 只要监武使一句话,可以让一个门派就此解散。 上一次他们伺候的那个,就因为一个轿夫在抬轿子时擦了汗,弄的那人颠簸了一下,他一上任,随便找了个罪名,竟将那轿夫押入大牢,妻子儿女全数充公。 在他们眼里,监武使都是王八蛋,轿子里的这个也不例外。 八人刚到城门口,城门上忽然传来叫声。 “狗官,纳命来!” 三名白衣人从城墙上跳了下来,数道剑光直迫轿身,八名轿夫连忙丢下轿子,逃之夭夭。 说也奇怪,轿夫虽走,但轿子却悬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地。 剑光将轿身搅得粉碎,何望思却浑如未知,仍旧闭目养神。 三名白衣人递出长剑,剑气从左中右三个方向袭向何望思。 何望思微微张嘴,吐出一口真气。 砰的一声,三名白衣人竟被震飞出去。脸上的面巾尽数碎裂,露出三人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那是一女二男,大多二十来岁,女的明艳多姿,两个男的也英俊不凡。 何望思半开眼帘,懒洋洋道:“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那三人深受重创,想要爬起来也是困难。 无人支撑的轿子缓缓落下,何望思迈出左脚,右手拄着根黄金拐杖,慢慢走出。 “死瘸子,臭狗官!” 白衣丽人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两个词语,看来并不擅长骂人。 美人左边的一个面色略黑的男子艰难的说道:“师妹……不要激怒他啊。” 美人右边一个模样秀气的男人叫道:“师姐骂得好,天下人都要当狗,只有师妹这样的巾帼英雄才敢说出大家的心里话。” “燕三!别说了。” “活在这种污浊的江湖,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可惜了师姐!” “你们说完了?” 何望思已走到白衣丽人的跟前,就在这时,白衣丽人忽然一跃而起,衣襟中飞出一道绿光。 倒地的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抱住了何望思的小腿。 绿光刺入何望思胸口,白衣丽人脸现喜悦的神色。 她这“春波刃”上沾有极强的迷药,中招者立即会昏睡不醒。此次她意在擒拿,因此只点到而止,划破他肌肤后便收了刀刃。 何望思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她本想避开,可是偏偏动弹不得,等到那狗官搂住她脖颈时,她才可以挣扎,但挣扎了几次,也没能从他怀中挣脱。 “大师兄,三师弟,快帮我,这人中了迷药还那么大劲,真是奇怪。”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看向地下,才发现那两人不知何时被点倒在地。 “你哪个门派的?胆子真大!”何望思缓缓将脸正对她,睁开眼,懒洋洋道。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投怀送剑 “呸” 白衣丽人朝何望思吐了一口痰,自然被他轻巧地躲开。 “长的好看就这么了不起?痰也比别人吐得好看啊。” 白衣丽人红着脸,不再说话,整个身躯微微地颤抖起来。 何望思快速朝她的身上点了一下,随即站起身。 “居然想催动体内水分令自己炸裂而死,这是飞鱼会的水爆术吧。辛雨。” 白衣丽人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怎么……” “飞鱼三秀中就你一个女的,这还不好猜?” 轿夫们开始再次聚拢过来,何望思便钻进轿子,在轿内说道: “把这美人带上!” “遵命!” 轿夫们正要动手,地下两人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身上发出砰的一声,两人竟一齐跃起。 “走!” 两人拉起辛雨,便要走,当手臂与她接触时,忽然如受电击,纷纷退开。 燕三眼中满是惊恐。 “不仅点住了她的穴道,还可将她的真气打乱,反伤他人。这是回龙手吧。” “一遇回龙手,见好就回头。”莫年叹了口气道,“师妹,咱们无能,下次定寻高手前来救你。” “大师兄,你!” “快些走,免得我改了心意!”何望思在轿内淡然说道。 “我不走!” 燕三一边冲向轿子,一边连点全身七处大穴,浑身冒起一股水汽,竟是逼出体内水分,准备使出“水爆术”,与敌人同归于尽。 “放肆!” 天上忽然降下一道人影,那人一身道袍,大约五十来岁,仙风道骨,正是同光观观主多福子。 他拂尘轻扫,一股柔和之风袭向燕三,竟瞬间使他体外的水汽回流入身,并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 “监武使恕罪,卑职来迟了。” “好说。好说。咱们走吧。” “这三人如何处置?” “女的留下,其他的随便处置。” “是。” 轿子悠悠地去远后,多福子会心一笑,朝莫年点了点头。 莫年竟露出满意的微笑,背起燕三飞一般离开。 多福子拂尘卷住辛雨的胳膊,这时城内一名道童牵着一匹马走来,多福子飞身上马,辛雨却被甩了出去,落到轿子顶端。 轿子忽然裂开,辛雨也落进轿中。 轿内传来快活的笑声。 何望思在笑,他笑得很快活。 如果一个美人撞进了你的怀内,你怎会不快活? 即便这是一个危险的美人,即便她已掏出短剑刺向他的胸口。 何望思还来不及思考她怎么解了穴道,她的剑已刺进了他的胸膛。 准确的说,是刺进了他的衣服。 辛雨本以为一举功成,没想到却听到铿锵一声,短剑再也无法深入,不仅如此,短剑的剑尖竟缩进剑柄。 轿外传来多福子的大笑。 “贫道送的礼物如何?” “好的很。” 何望思露出色眯眯的笑容,随后辛雨发出嘤咛一声。 她又被点中了。 … 监武使所在的地方叫武道堂,就在衙门旁边。 朝廷为了显示自身的尊贵,特地将统辖整个武林的武道堂安放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衙门旁。 城里没有多少兵力,衙役也不过五十来人。但是没有人敢在城里行凶。 你若敢这么做,不光朝廷会派大内高手,四大派也会派出高手千里追踪。 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抵得住朝廷与四大派的联手追击。 所以,当何望思的轿子进城后,轿夫们也松了口气。 当他们来到武道堂时,县令早已在外面站着了。 县令身长七尺,为了显示尊敬,特地弯着腰,不敢令自己的头高过何望思的轿顶。 “何大人好!” “曹县令好。” 何望思从轿内走出,整理了一下衣裳,县令亲自扶着他下了轿。 “何大人请进!小心门槛!” 迈过一个不算高的门槛后,曹县令小心翼翼地护着何望思走进武道堂,其余的人都停在了外面候命。 多福子则站在轿子边看守着辛雨,以防她自尽。 曹县令领着何望思走进一个小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曹县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伏地。 “大人,请恕小的失察之罪!微臣一定将那些罪犯绳之以法。” “不用了,”何望思微微一笑道,“至少留了个女的。” “哦!”曹县令嘿嘿赔笑,“属下是否打扰大人雅兴?” “哪里哪里,我初来贵地,以后还要劳烦县令大人多多提携了。” “不敢,不敢。小的为大人安置了一座小宅就在离三条街的地方,大人是否需要提前休息?明天再议公事?” 何望思拍了拍口袋,双手一摊:“大人当真知我心,可惜我刚到任上,身上只有十两金子,怕是付不起房钱。” “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要您破费。这是房契和地契……这儿太过空旷,也没个使唤下人,不知大人想要如何布置,我马上叫人去办。” “不急,不急,这不是有床吗?” 何望思望着桌边的一张雕梁画栋的木床,曹县令立即会意。 “下官这就不打扰大人……审讯犯人了。” “嗯。” 曹县令出去不久,辛雨就被一个青年带刀侍卫押了进来。 “属下武道堂三等侍卫周远,参见监武使。” “好说,好说,出去吧。” “是。” 周远将辛雨推入房内,悄悄关上了门。 “狗官,你杀了我吧。” “辛女侠,能不能换一句话听听,本官从来不会辣手摧花的。” “你……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呢?嘿嘿嘿。” …… 周远匍匐在外面的地板上,偷听着屋内的动静。此刻自己已将自身气息全数遮蔽,只保有微弱的心跳,除非他推门而出,否则不可能察觉自己。 作为同光观安插在武道堂的眼线,此刻他正在完成掌门多福子安排的任务——监视何望思。 里面起初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后来又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女子哭泣的声音。那哭声令人销魂荡魄。对于已有一妻一妾的周远而言,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没想到这货竟如此猴急,公然在办公地行那欢好之事。 听到兴起处,周远担心暴露,立刻收摄心神,悄然离屋而去,按照多福子的交代,来到武道堂西门。 多福子正负手而立,依旧道骨仙风。 “多尘,情况如何?” 周远的道号叫多尘,由于彼此师徒关系,因此总以道号相称。 “师父,那人不足为虑,就是个普通色鬼而已。” “你可千万不要大意。那人眼中隐有神芒,定然修为甚高。如果纯然只是色中恶鬼,怎可有那般修为?” 周远一本正经道:“该不会他是搞双修的吧。” 由于他也擅长双修,因此有此一答。 “但愿如此。” 多福子嘴上虽如此说,心中仍莫名不安。 往常的监武使都是些连花拳绣腿也不会的纯粹贪官,这次皇帝怎会派了一个真正高手来担任这一肥缺?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3.各怀心思 辛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狗官一等那侍卫走后,似乎察觉出自己的穴道被解,又点了她的穴道。 她本打算等事后便找机会自尽,没想到那贼人竟只是对着大门又哭又叫,怪声迭起。 如不是连声音也发不出,她一定会骂他是个疯子。 过了很久,何望思才停止怪叫,望着她发笑。 “你肯定在想我在发什么疯。” 辛雨闭上了眼,懒得看那色鬼。忽然感到身体又挨了一指,大叫道:“不要碰我!” 话说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已可以说话。 “辛女侠,可否把你的大嗓神功收一下,要是整个小城都觉得你已被我轻薄,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落在你的手里,我早已没有期待,只求一死。” “我们好像只是第一天见面吧。怎么对我这么大的怨气?据我所知,跟你们有矛盾的是我的上任。” “你们这些监武使就没一个好东西。” “据我所知,你们飞鱼会之所以被解散,权力斗争才是主因。上任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们飞鱼会人才济济,“水爆术”更是难得的奇招,我就算用回龙手也难以点住你超过两个时辰。可是你们却长期只属于三流门派,原因真的只在朝廷这边吗?” “你少来挑拨我,我才不信你这鬼话。” 话虽如此,她其实心里已认可了五分。她也曾听死去的师父——飞鱼会会长穆天卓说过江湖门派之间的勾心斗角。大门派长期凭其优势地位,对小门派进行无形打压。 “你可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儿?” “废话,自然是来取你狗头的。” “你可知你师兄为什么丢下你不管?” “无耻小人,休要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 “那就等着瞧吧。你的到来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何望思的眼光突然一亮,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上演。” … 满屋酒香,临江阁二楼靠江的雅座上仍坐着两桌人。 凡慧禅师、多福子、苏解、夏九四人仍在上座,不过这次桌上多了一个——飞鱼会莫年。 苏解嘿嘿冷笑道:“莫会长敢于割爱,将贵会如花似玉的好师妹送给那小畜生,这份精神真是令人佩服。” 莫年嘻嘻笑道:“哪里哪里,楼主若是需要,拙荆也可奉送床前,何况区区师妹。” 多福子咳嗽一声道:“行了。既然上了这桌,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苏楼主还请客气些。” 苏解只得闭上了嘴。莫年也收起了笑容,露出一副专注听讲的面容。 多福子继续道:“这小贼恐怕来者不善,咱们还是得有所应对才行。” 坐在苏解旁边的一个秃头老者缓缓开口道:“年轻人多为酒色财气所误,一个女人不够,多送几个便够了,一千两黄金不够,给他一万两便是。” 夏九神色不悦道:“只要不打我闺女主意,就让小东西快活去吧。” 花季又笑道:“美女送了,咱们再送个丑女看看如何?” 饭桌前许多人都觉有趣,但因为凡慧禅师为首的四大派首脑没笑,所以不敢露出丝毫笑意。 夏九想到那小子吃亏时的模样,不免想笑,但凡慧禅师和多福子两人未笑,倒也不敢笑出声。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凡慧禅师和多福子两人身上。 多福子微微摇头,凡慧禅师却是闭目冥想。一时间二楼寂寂无声。有些势力低微的门派掌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打扰了大佬思考。 过了一会儿,凡慧禅师处传来了微微鼾声。 多福子拿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凡慧禅师这才睁开了眼。 “大家都辛苦了,吃好,喝好。” “吃好,喝好!” 人人开始相互敬酒,夹菜,顿时热闹起来。莫年尤其卖力地恭维桌上大佬,恨不得将三生三世的马屁都拍在这次饭局上。 大家吃的正好,凡慧禅师突然小声说了句话。多福子点了点头。 莫年即便早已留神细听,也只听到“吃不下”三个字。 凡慧禅师面前明明只有一盘青菜,碗里也只有两三块豆腐,怎么会吃不下? 一餐饭客客气气地吃完后,众人再次等待凡慧禅师的意见。 凡慧禅师郑重地说道:“今日起,我将闭关,江湖事务交给诸位负责。” 众人大惊,往常只有在感到威胁时,他才会说出闭关的话。难道这个青年人竟可以让四大派也感到难缠? “大伙放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既然派这小子来管理武林,咱们不能薄了圣上的面子不是吗?” “对对对,为了圣上,忍他一口鸟气也没什么。” “道长,难道那小子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能够将回龙手练成的人物,都非等闲之辈。” “那小子真会回龙手?” 夏九露出怀疑的目光。 “不怕得罪诸位,此人回龙手功力至少已达六成。” 竹花门首领吕才舒笑道:“才六成嘛,不足为惧,嘿嘿。” 多福子淡然道:“吕门主有所不知,这回龙手本是元龙老人的成名绝学,自他创招后,三百年内只有十人练到五成,练到六成的也只有三人。” 桌上除了四大门派掌门及莫年外均露出惊讶的神色。 莫年见状,也露出惊讶神色,多福子瞥了一眼,冷然一笑。 “敢问前辈,这三人中还在世的有几人?” “只他一人。” 夏九冷哼道:“一个死瘸子不足为惧!” 多福子笑道:“夏兄既然如此说,看来“神农诀”的造诣已达到可喜可贺的地步了。” “以前能打折他的腿,现在也能。” 苏解摸着肚子奸笑道:“堂主霸气,威武,只是那小子现在是监武使,暂且不能动他。等他下了台,嘿嘿。” 其余众人也笑起来,楼上再次充满快活的气氛。 戏宗宗主花季问道:“那个丑女送过去吗?” “送,当然送,至少十个。哈哈哈。” 这次就连夏九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仿佛看到何望思的末路。 凡慧禅师仍闭着眼,无喜无怒,鼾声微微。 多福子凝视窗外,不知何时天边竟飘来一块厚重的乌云,屋内一时暗淡不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刻虽然无风,无雨,多福子却莫名心悸,似乎将有不可预料的灾难即将来临。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4.一个好人 “何大人请!” “曹县令请!” 临江阁三楼向来只有一张桌子,能够坐在这桌上吃饭的,只能是县令看中的人。 此刻何望思正与县令把酒言欢,桌上美味还未尝一口,酒已喝了三大杯。 何望思发现曹县令虽然脸上微红,看上去不胜酒力,其实是用内力营造的假象。 没想到这小小县令竟是一个内功高手。 “何大人,微臣刚刚收到消息,戏宗准备将十个丑女易容成美女送给你。” 何望思脸色大变,骂道:“岂有此理!敢问县令大人可有妙计,整治他们一番?” “大人放心,这些跑江湖的哪里是咱们当官的对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这些小鱼小虾是清蒸还是红烧,由你做主。只是……” “只是什么?” “四大派向来为朝廷出力颇多,这次告密之人也在其中,因此,还望大人能够……” “曹大人放心,我来这里时,圣上亲自交代,第一,要多多听曹大人的……” 曹县令笑得合不拢嘴:“不敢,不敢,圣上真这么说?” “是啊。圣上说“小何,你还年轻,不要拿根鸡毛就当令箭,多跟曹大人学习学习,保管你这官当得稳当。”” “谢主隆恩。” 曹县令朝北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归座。 “何大人,今后您有什么事,随便吩咐。” “哪里哪里。还得曹大人多多栽培才是……曹大人……” “在……” “不知这些门派中哪些可以弄一下的?” 曹县令笑嘻嘻掏出一张纸,双手捧到他跟前。 “这是江湖升官帖,您请过目。” “哦。”何望思接过一看,里面用小楷写着几行字。 “不欺僧来不辱道,常爱商来常爱农。有意戏竹观自在,无端葬鱼显风流。” “曹大人,这帖上的意思是?” “大人,这僧,道,商,农,指的便是四大派,这四大派根基深厚,关系错综复杂,上头大多有人。千万是动不得的。” “那是,那是。不知还有没有扎手的门派?” “其他门派势力有大有小,有的依附四大派,那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比如戏宗,竹花门。至于“自在林”,“风波阁”,“飞鱼会”,“流萤剑派”小门小派也榨不了多少油水。” “这么说,岂不是都动不了吗?” “哎,您真是没赶上好时候,有点油水的,都被上一位榨得差不多了……”曹县令见何望思露出不悦的神色,连忙说道,“不过这“葬云寨”倒是可以敲一敲竹杠。” “这“葬云寨”是个什么帮派?” “哪里是什么帮派,不过是附近的一伙山贼罢了。” “既然是山贼,怎么不缴了?” “何大人,你若要发大财,可还得再想想啊。” “什么意思?” “若天下没了贼,还要咱们当官的干什么?” “曹大人说的是。”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是留得山贼在,不怕没钱花。每年山上都会送些孝敬钱给您。所以希望您还是高抬贵手……” “曹大人,我听说我前任可是无法无天,胡天胡地,怎么听来没那么爽快呢?” “何大人说的是,不知您想怎样爽快?” “戏宗敢送我丑女,不知道曹大人觉得该怎么办?” “实不相瞒,戏宗年年进贡,只多不少,这次虽有些冒犯,也是逼不得已。我已令人叫戏宗宗主前来赔罪。不知大人是否愿见?” “既然如此,就见吧。” 曹县令敲了门两下,一个捕快领着戏宗花季走了进来。 花季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下官该死,冒犯大人,还望大人重重责罚下官。” “行了,别把地板磕坏了,起来吧。” 何望思的目光落在窗外,语调漫不经心。 “还不快谢大人!” “谢大人。”花季慢慢爬起,福了一福。 “你是男是女?” “人家可男可女。” “……什么?” “何大人,他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他,还能是它,就看你想要哪一出戏了。” “哦,这么说你什么戏都会?” “略懂。” “霸王别姬会吗?” “会。” “先来段霸王别姬,不过结局得是虞姬杀了霸王,投奔刘邦。” “这……” “怎么?不会演?” “……可以尝试。” “好,来来来,曹大人,咱们一起看。” “何大人不愧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总能想他人所未想,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花季的大花脸里不知什么表情,反正花脸快快活活地演了出另类的“霸王别姬”。 戏唱完了,何望思也醉的差不多了。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来人啊,拖出去斩了。” “大人,戏已经演完了。”曹县令提醒道。 “他的戏演完了,我的才刚开始呢。”何望思摇摇晃晃走到花季跟前,忽得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你小子耍了我,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大人要多少钱?微臣一定双手奉上。” “你有钱?”何望思松了手。 “就算没有,借也要孝敬大人。” “你是个好人。”何望思为他整了整衣襟。 “不敢当……大人,我为了朝廷打入那些江湖人内部,您能否让我把戏做足,收了那些丑女,到时候我再送你二十个美人。” “当真?” “当真。” “好!你应该也饿了,坐着,吃点吧。“不敢当,不敢当。大人若有什么吩咐随时派人找我就是。属下还要准备采办美人,先走了。” “不急,不急。这些女子都是哪里来的?” “大人放心,绝不是青楼的,个顶个都是黄花大闺女。从小养在我戏宗,都是老嬷嬷伺候着,没见过男人。” “宗主懂我啊。”何望思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哪里哪里。” “好了,你下去吧。到时候看了人再谈。” “是。” 花季应了一声,却不离开。 “你怎么不走?” “那边传言大人要杜绝假武,重整武林秩序,吓得大家饭也吃不香。不知大人能否给个准信?” “假武是一定要杜绝的。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主意。” “这……” “放心,你很好,如果那些美人也很好,我绝不为难你。” “谢大人。”花季这才退下。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5.反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武道堂前,热闹非凡。凡是受朝廷管辖的江湖门派的领袖都来参与此次任职大会。 按照规定,门口放一把红木太师椅,何望思坐在椅上,武道堂侍卫站在椅后,各派掌门以身份高低各站两旁。 午时刚到,除了凡慧大师闭关,夏九身体有恙,剩下的三十位掌门人都到齐了,武道堂的二十名侍卫却只到了一半。 曹县令忙调来所有的捕快站在后面以壮声势。 等到捕快们都站齐后,多福子捧着拂尘走出队伍,微微鞠躬:“多福子率众人恭迎监武使任职!” 在场众人齐声高喝道:“恭迎监武使任职!” “且慢!”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从门口走进,声音之大竟压过了众人的声音。 曹县令见状,忙对何望思低语道:“何大人,这人叫杜舞,是前任黄泰林的心腹,一直对黄泰林被撤职耿耿于怀,定是他教唆了那些侍卫与你为难。” 何望思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 “既然是个忠心之人,就饶了他吧。” “是。” “可笑。我要你饶什么饶?快快滚下这交椅。” 珠光楼楼主苏解喝道:“大胆!见监武使如见皇上,谁借你的胆儿,敢对何大人无礼!” “姓苏的,你半点武功都没有,光靠财力当的楼主,就很本事了?” 苏解气得脸涨得通红:“我……我……我……” 竹花门首领吕才舒叫道:“杜舞,有种就说出你背后的主人来!” “我又不像你这当惯了狗的,哪有什么主人?” “你!你!何大人,请允许我与他决斗!” 吕才舒向何望思请求道。 “准了。” “谢大人!”吕才舒深深一揖,取出腰间的竹棍。 杜舞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暴涨,摆开架势。 何望思瞧在眼中,这才明白他敢来这叫板的本钱所在。 他所使用的招式是金刚功,专门靠内力护持全身,并暂时改变体质,已达到刀枪不入的境地。 不过这门功夫有个缺陷,那就是时间短暂,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当肉体恢复原状时,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当何望思正思考的时候,两人已交手数回合。 何望思见那吕才舒脚步已然不稳,心知他必败无疑,于是将目光落在杜舞身上,盘算着不用回龙手几招可以败他。得出的答案竟是五招,不免感到沮丧。 又过了三回合后,杜舞一拳打在吕才舒胸口,吕才舒竟被轰飞到半空中。四名竹花门弟子冲上前抱住门主的四肢,却一齐痛叫一声,四人的双臂竟被活活卸掉。 吕才舒在半空中横着翻了几个跟头,才落到地上,浑身倒是毫发无损。 何望思见状不禁皱眉,此人竟将敌人的劲道转移到弟子身上,似乎完全不把弟子生命放在眼里。 吕才舒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那四名忠心耿耿的弟子,竹花门中走出个老人替他们接了骨。 “大人,吕某无颜再站在这里,还望允许我派离开。” “准了。”何望思也不想看到这人,立即同意。 吕才舒便带着门人离开了武道堂。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菜。嘿!”杜舞冷笑着,“新来的,跟我过过招吧。” “大胆!一个奴才竟敢如此放肆!何大人,还望您准许我教训此人。” 多福子挺身而出,拂尘因注满真气而紧贴他的胳膊,当拂尘扫出时,将有千斤的力气。 这招“一扫而光”是他的成名绝技之一,这些年来由于德高望重,再也无人与他争雄,因此已很少施展。 何望思瞧出厉害,点头应许。 杜舞猛吸一口气,身体再次变得壮实,就在多福子的拂尘扫到他之前,忽然吐出一口气,身子立即瘦弱如柴。 多福子不及防备,让那气喷到脸上,顿感异香扑鼻,忽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地上。 “什么东西好香?” “不好,这是梦沉散!” 在场众人无不摇摇欲坠,何望思虽在听到“梦沉散”时已屏住呼吸,但头脑也开始发晕。 眼见场上无论江湖豪杰还是朝廷要员都一个个栽倒在地,杜舞放声狂笑,走到何望思跟前。 “狗官,监武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拍了拍手,几道人影从墙外跳入,还有些人从门外走进。这些人都是武道堂的侍卫打扮,应该是方才没来的那些人。 “头儿,咱们真要跟朝廷作对?似乎不太好吧。” “放心,我上面有人,动手。”杜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有人掏出刀子走到各门各派首领跟前。 “啊!” 已有人挨了刀。 一人来到何望思跟前,举刀就砍,何望思忽然滑到地下,避过一刀。 那人一刀失手,下一刀紧接发出,直削何望思脑门。何望思往左一侧,椅子跟着翻倒,椅背当下那刀。 那人竟立即弃刀,飞起一脚踢向何望思背后,那一脚饱含真气在空中发出嗡嗡声。 旁边一人见状,也踢出一脚,直向何望思脑门。 忽然两人一齐惨叫,纷纷收腿。两人出招的腿上都流血不止,杜舞上前检查,发现腿上都有一枚黑钉。 “是葬云寨的丧门钉!”有人叫道。 “可葬云寨的寨主刚被我杀了啊。”那人望着倒在地上凉透的尸体,不禁后脊骨发凉。 “葬云寨来了几个人?” “就来个副寨主……啊!” 说话那人忽然到底,脖子后边露出一根尖尖的黑钉。那枚黑钉竟贯穿了他的嘴直达脖颈。 “老子生平就讨厌别人说副字!” 那具“尸体”竟爬了起来。 “付九霄,你……” 杜舞话还未说完,嘴里已咬住三枚黑钉,当他吐出黑钉时,那人已远遁而去。 杜舞望着他离去的地方骂道:“呸,还以为多有种。不愧是个副的……赶紧动手,还是割头保险。” 一听到要割头,几个倒在地上的人立即弹起,其中就包括四大派的苏解。 “小杜,这可和咱们约定的不一样啊!你来真的!” “你说什么呢?”杜舞朝他走去,身体再次变壮。 “不守规矩啊,不守规矩,这不真反了么?”苏解一边骂一边把手放在怀里。 杜舞见状也停下了脚步。四大派虽多名不副实,但狗急了也跳墙,这苏解身为一楼之主,难道真有什么绝技不成?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6.凡真 苏解从怀中掏出一堆东西撒向杜舞。杜舞见他手法低下,最多也就三流水平,倒也不太在意,就怕暗器有毒,还是侧身跳开。 “是珠宝!是珠宝!” 许多侍卫看到后兴奋地大叫,一齐弯腰捡宝,放任苏解逃离。 苏解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流,翻了三次墙,就成功逃跑了。 其他几个不再装睡的也趁这机会溜之大吉。 杜舞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再次朝何望思走去,何望思将脸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为了防止他施展诡计,杜舞令一个擅长飞刀的手下照着他后背来了十刀,这才走近,提起他的脑袋,正要割头,却听到周围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贺老六吗?怎么!” 杜舞将那人的脸扒过来一看,当真是自己的手下! “可恶!快找!” 所有手下一齐四散寻找,再次碰头时都纷纷摇头。 何望思竟不见了! “头儿,这怎么办?”手下们都慌了。 “不急,先把他们抓起来。” “是。” 众侍卫正要下手,突然墙边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何望思正捧着碗牛肉面,吃着津津有味。 牛肉面香气扑鼻,杜舞一闻就知道是张阿三牛肉面的味道。作为城里最有名的牛肉面店,离这里有两里地,要过五个街道,平时排队都要等一个时辰。 他竟能悄无声息地瞒过众人耳目,经过五个热闹的街道,跑到那里弄了碗面。 这不像是瘸子能完成的速度。 何望思把最后一口面吃完,抹了抹嘴。 “各位快动手啊,我绝不打扰大家。” 杜舞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看也不看。杜舞顿时觉得不妙,察看了最近的一个人,发现他果然被点穴了。 此人竟可以一边吃面一边点穴? “姓何的,我本只想活捉你,不要逼我杀你!” 何望思小口小口得喝着碗内的浓汤,并不答话。 杜舞立即跳起,一拳轰向他胸口,拳风正要挥到,突然感觉身前至少十处要穴突然颤动,仿佛被钉子砸中。 好在他真气雄厚,弹开了铁钉样的暗器,一把抓住,张开手掌一看,竟是牛肉面的汤汁! 杜舞这才吓出一身冷汗。他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物,从未见过能将汤汁打出这份力道的。看来他竟是用汤汁点住了他那些手下。 就在他惊恐之时,忽然感到头顶一凉,脑袋上竟盖了一个碗。 “你!” 杜舞拿下牛肉面碗,劲力一吐,碗寸寸粉碎。 “趁现在还没出丑,就快点走吧。我知道金刚功的弱点!” “别说大话了,看招!” 杜舞再次要猛吸一口气,忽然鼻子一痒,连打喷嚏。 何望思跳了下来,一指点向杜舞胸口。 就在手指即将触到时,杜舞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杜舞狞笑道:“你竟以为靠一碗牛肉面就可以打败我?别做梦了!” 突然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手掌忽然松开,任由他点住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隐藏了实力。” 何望思从他怀中掏出一个黄瓶,先给曹县令嗅了嗅,再给多福子嗅了,然后让他给其他。 曹县令连连赔笑:“何大人,真是神勇啊!” “大人,这逆贼要如何处置?”多福子恭敬问道。 “恐怕已经被处置了吧。”何望思叹道。 有人叫道:“大人,杜舞已死!身上没有伤口!” “大人,那些叛逆都死了!死法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反叛的侍卫竟同时毙命! 曹县令道:“大人,交给我手下的仵作吧。” “有劳大人了。” 花季忙道:“今日未能让大人尽兴,我等实在有愧,明日献上十名杂役,还望笑纳。” “要那么多杂役干什么?” “女的。” “嗯,那收下吧。”何望思与花季相视而笑,其他人也忙陪着笑。 何望思又瘫坐到椅子上,淡淡道:“今天怎么有几个人没来?” 一个穿着草鞋的灰衣和尚恭敬说道:“大人恕罪!凡慧师兄已闭关十年,门内诸事多由我负责。若是大人不悦,我甘愿受罚。” 何望思见他大约四十来岁,鼻子颇大,心里想到一号人物。 “你是?” “在下凡真。” 多福子忙解释道:“这位凡真大师虽才六十,但精研“非凡神掌”,功力不在凡慧大师之下。因此被推举为大凡寺下任方丈,所以大凡寺决定派他前来。” “就这?” “哦,大人,这是“非凡神掌”秘籍……” 凡真大师连忙从怀里掏出本蓝色书籍。 “听闻想要修炼“非凡神掌”必须禁女色,真的假的?” “大人放心,神掌威力极大,而且佛力越深,掌力越强,成就永无止境。女色伤身,还是少碰为好。” “完了。我感觉头开始昏了。”何望思捂住了头,“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尚念经!” “这……实在对不住了。” “你的功夫真的很好吗?” “不敢,不敢。”凡真连连摇头。 “大人,若论武功,凡真大师的确当得全寺第一……凡真大师,你就露一手吧。” “皇上让我来这里……” 何望思清了清嗓子,众人露出倾听的神色。 “……就是为了考察咱们江湖当今的武道情况。你若真有本事,我自然尊敬你。” “是……大人,不知要如何验证?” “你打我一拳。” “不敢,万万不敢。” “你难道以为我挡不下?” “大人有所不知,这“非凡神掌”一旦发出,不将敌人击倒,掌力绝不会消。我寻常都是在瀑布前练功,从未与人交手。” “那今日便试试看吧。” “听闻大人练的是回龙手?”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这招最克回龙手,千万使不得。” “你是真的以为可以打败我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 众人纷纷劝道:“大人贵体为重,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大人,您辛苦修炼的回龙手若是被破,实在可惜啊。” “说什么呢,回龙手天下无敌,只是大人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定能将回龙手练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为了咱们武林的未来,大人一定要三思啊。” “回龙手是什么?” 除了曹县令和多福子外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认定了此刻何望思打不赢凡真。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7.真本事 “何大人,我将攻你胸口,小心了。” 凡真大师摆出架势,左掌掌心向敌,右手掌贴在右腰,指尖向下。 多福子赞赏道:“大师真是仁慈,反掌出招,威力至少削弱一半。” “惭愧,贫僧实在怕伤了大人。”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武德充沛,此战不论输赢,我何望思都认定你是大凡寺方丈 ” 此话出口,周围的人看何望思的表情也有了变化。 先时大多数人心中要么轻蔑,要么畏惧,没有人把他当个人物。这话说出来,颇有几分敬才之意,倒让一些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大人,我师兄才是主持。” “这且不说了,来吧。” 多福子微微一笑,这小子竟几句话就将敌我形势改变了。 江湖过招,同等级对手交锋,先出手者往往输一半,凡真开始本是严阵以待,精气神处于合一的极佳状态,现在被他这话一说,不得不主动出击。 “我将用左手攻你胸口,这一掌以三分力,小心!” 凡真左手轻微向下一移,一股劲风自掌心飞出,直击何望思胸口。 劲风还未袭向何望思,四散的气流令在场众人纷纷退开。有人直接退到远处,有人退了几步。多福子也退了两步。 何望思首当其冲,胸口仿佛被一个有形的手印缓缓按住。 这秃驴果然没有说谎,“非凡神掌”威力果然霸道,三分力都有如此效果,要是真全力施展,倒也不好对付。 不过,毕竟只是三分力,何望思怎会放在眼里,此刻他的身姿已摆成回龙手的防御姿态。 这招叫“龙归东海”,能无形中化解敌方来劲。他那三分力在触到何望思衣裳时已被削弱到一分,接触肌肤时,几近于无。 凡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大人的身手的确不错,那么接我的六成功力吧,还是胸口!” 凡真踏前一步,全身发出无数股大大小小的气旋,左手再次攻出。气旋陡然暴涨,周围观者内力稍低的,都被震到墙壁上去了。曹县令早已躲进了武道堂,就连多福子也进去了。 众人一看他们两人都闪了,连忙也跑了进去。 “把伤者带进来。” 多福子刚说完,莫年和花季等人便跑出去搀扶伤员。 武道堂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何望思和凡真两人。 凡真看在眼里,右手反手推出,左手顺势向前,终于双掌齐出。 何望思顿时感到气息一滞,双手闪电推出,四手甫一接触,顿感他那股前推的巨力猛然变为下压,仿佛泰山崩塌于前。 凡真双手握住何望思手腕,何望思只能伸出中指去戳凡真的手腕。凡真身形越来越高,何望思则越来越矮,只听得咔嚓一声,何望思大叫起来。 “大师,能不能等一下。” “大师,快停手,千万别伤了大人!”曹县令和多福子这才从堂内跑出,其他人也忙紧跟其后。 凡真缓缓收敛真气,方才慢慢松手。 “大人,得罪了。” “大人能令凡真大师使出七成功力,也足以傲视群雄,威震江湖了。” 何望思没有理他们,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他轻轻将纸包打开,纸包里还有个纸包,他又将那个纸包打开,里面还有个油纸包。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打开油纸包,刚打开就有一股香味钻入众人鼻中,原来里面有许多碎的牛骨头。 何望思叹气道:“完了,本来还想当宵夜的,这下得重新拿了。” 花季问道:“大人,难道这是张阿三家的牛骨头?” “没错,你吃过?” 花季点了点头。 多福子问道:“大人是担心牛骨头碎了才罢战的?” “是啊。” 曹县令问道:“那么大人是否还继续比试?” “比,当然比了。垃圾帮忙丢一下啊。”何望思将碎的牛骨头重新层层包好后递给了花季。 多福子看着花季,花季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 众人再次回到武道堂,场地又只剩下他们俩。 “大人,贫僧这次还是用七成力!” “不用,你就用十成!咱们好好比!” “可是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不是,我怕坏了这里的建筑。” “现在朝廷最需要的就是真有神功的人,你要有真本事,就算你把这里拆了,也不要紧。” 多福子远远地听着,不禁寻思:“皇帝是怎么了?以前的意思是要能演就演,唯恐天下武者太有本事,最近风向怎么就突然转了?” “那真就得罪了。” 凡真双手伸到胸前,做个饿虎扑食状,何望思顿时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还未出招,气势已笼罩了整个空地。 凡真的肩头忽然耸动了几下,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出招吧。” “大人,我体内有一部分的真气有些滞塞,能不能等我调匀?” “当然可以,只是大师,你若调到太阳下山都不匀?怎么办?” “那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动手。” “没问题,来人,点香。” 曹县令忙叫一个武道堂的侍卫取来一炷香和一个香炉。 香烟袅袅,众人静待。 多福子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已明白这场变故的原因,而周围的人却都面露讶色。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大师,准备好了吗?” “……来吧!” “大师若不能破我回龙手的伤势,贸然出手会有性命之忧哦。” “什么?你什么时候伤了我?” “大胆,你应该叫大人!”曹县令忙说道。 “是,是。”凡真向曹县令点了点头,又向何望思道歉。 “第二回合,我的手指点在你的手腕上,便已稍微扰乱了你的经脉。你若强行运功,任督二脉将有封闭的可能。” 凡真恭敬行礼:“这便是回龙手的威力?贫僧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若不是用这种取巧的事,还真不一定能挡下你全力施展的“非凡神掌”!” “大人年少有为,贫僧是真心佩服!” 就在两人相互客气的时候,多福子,曹县令等人已再次靠拢过来。 多福子连忙行礼:“大人神功无敌,当真是国家栋梁之才!” 所有江湖人齐声应和。 “大人神功无敌,朝廷幸甚,江湖幸甚!” “今日交手,才知咱们江湖中果然是有真武功的,皇上他老人家若知道了,一定大感欣慰!” 众人纷纷露出讨好的神色:“大人,皇上真打算重用咱们?” “当然。” “不知皇上要我们做什么事?” “咱们就站着说吗?” “是,是,是,大人今天也累了,要不先休息,咱们改日再聊?” “好!” 曹县令赔笑道:“大人要不要我将张阿三叫来,亲自给你做早餐?” “这可太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这小地方,让大人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两人相视而笑,众人纷纷陪笑。 在一阵欢乐的气氛中,夕阳就要来了。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8.任重道远 何望思替凡真解了回龙手的伤势后,众人又吹捧了他一阵,随后除了曹县令之外,其他人都走了。 两人来到大厅,曹县令屏退手下,悄声问道。 “大人,敢在任职大典搞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呀。你觉得这次是谁在找茬?” “曹大人觉得呢?” “我觉得一定是没来的那几个。” “大人慧眼如炬,那么就请你多费心了。” “那两人的背景挺硬,咱们能不能暂时先不打他们的主意。等他们的后台倒了,再动手?” “大人消息可真灵通,不知道他们后台什么时候倒?” “我几年没进京了,哪里能比大人知道的更详细?只是他们若真敢反叛朝廷。这不过只是第一步罢了,应该还会有后手。不知大人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假武?本朝传统不是正怕武人做大吗?” “曹大人有所不知,三个月前东海国前来进贡,那使者带了三名武士,以切磋的名义,败尽大内高手。好在我有圣上鸿福庇佑,侥幸胜了那为首武士半招。” “大人当真扬我国威,功不可没!” “多谢大人夸奖,那东海武士败了之后,竟说自己三人只是白川武馆最差的三人,国中好手上千,希望再次比试。” “败军之将发发狂言罢了,大人不必在意。” “那人取出了一把宝剑,说举国上下也没人能砍断这把剑。” 曹县令不再搭腔,专心听着,见何望思没说,忙应和道。 “然后呢?” “皇上让我取出宫内珍藏的宝剑,一一试过。” “结果呢?” “我们的全断了。那东海人的剑刃一点损伤也没有。” “不可能吧。东海国不过弹丸之地,怎会有这宝剑?” “那人说他这本是用我们古代的冶炼术制造的,如今我们这边已失传了,本事都在他们那儿。” “这话太可笑了。我天朝上国的绝技怎会传到这等小国去!” “曹大人说的是,所以皇上留下这伙东海人,好吃好喝地供应着,说要找找国内的冶炼师问问情况,看看这锻造法是不是真的在本国失传了。” “这也大可不必。咱们的技术都是不断进步的,哪里像东海小国这般固步自封!” “大人说的很对。但皇上派人广招天下冶炼师,只找到一个七十岁的老头。那老头说他有古法,但是已不铸剑了。” “这人莫不是铸造大师夏胡邱?” “不是,只是一个无名老头。” “此人竟敢跟皇上如此说话,真是太无礼了。” “那人是无礼,但也很有本事。他将东海人那剑的制作材料和方法原原本本得讲清了,而且还指出他与古法的一些区别。” “这么说那人的确是个高人。那人跟拒绝假武有什么关系?” “皇上问他,“老人家,你这么好的本事怎么不铸剑了?”,那家伙说,“现在会剑的少了,会舞剑的多了。”皇上当然是心里明白的,他沉默片刻后,问那老头,怎样才愿铸剑?老头就提出“拒绝假武”之类的话。皇上就叫我来传达这精神了。” “圣上日理万机,关心天下,真是一代明君。” “是啊,还好咱们赶上了好时代,给他当臣子。” “是啊。咱们要不遥祝吾皇万岁?不瞒大人,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面北,向皇上道个平安。” “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完成皇上安排的任务吧。” “看来假武是一定要杜绝的。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咱们再交流吧。” 曹县令临走时悄悄对何望思耳语道。 “戏宗花季的丑女今晚就要送来了,大人暂且忍耐,明天就给你换了。” “有劳大人了。” “哪里,哪里。大人神功无敌,以后还要靠大人提拔才是。” 彼此客套几句后,曹县令终于走了。何望思走进卧室,发现辛雨竟坐在椅子上。 “今天外面这么乱,你居然没逃走?” “我出去了,又回来了。” “既然出去,怎么还回来?难道真把这里当家了?” “你过来。” 何望思见她伸手拿着笔在桌上写字,走近一看,桌上写着: “我师哥让我杀了你!” 他也在桌上写道:“你怎么不动手?” “姓何的,我们两清了。再见!” 辛雨起身要走,何望思没有阻留。 辛雨没说什么,在一面墙上敲了三下,墙面开启,露出一个密道。 何望思第一次发现这里有密道,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武道堂的认识连一个外人也不如。 这一晚,他躺在床上,却没有睡觉。他发现自己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这些人都是面善心不善,唯一有点良心的也走了。 这个监武使看来不好当啊。 事情果然如何望思所料,一切并不顺利。 到了晚上,墙里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何望思保持着假寐,看也没看一眼,但全身精神高度集中,随时感知四周的异象。 那人仍在敲门,没有贸然进来:“大人,是我,花季!” 何望思仍没动。 墙门终于开了,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大人,醒醒!” 那人拉了拉何望思的衣袖,见他还没有醒,便向周围的姑娘道。 “你们好好服侍大人。” “是。” 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群脚步声悄悄逼近。 “大人醒醒,姐妹们来服侍您了。” 女人的窃笑声此起彼伏。 “大姐,大人明明就没睡,老是不理我们,怎么办?” “咱们只管服侍大人就是,他若不拒绝,就是答应了。” “等等。”何望思只得叫道。 嬉笑声没有停止。 “大人,天黑好办事啊。” “今天我这里已经扫了地了。明天再说吧。” “嘻嘻,大人真会说笑,姐妹几个虽说相貌不俊俏,倒也颇会耍些风流,晓得怎么伺候男人。”那些人又缠了上来。 “你们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点我穴道,用刀抵着我脖子,这都是谁教你们的?” “嘻嘻。咱们是花宗主的人,当然是花宗主了。” “那人虽极力模仿花季的声调,但绝不会是他。” “大人,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知道不是?” “虽然黑灯瞎火,但我至少也知道几位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 随后何望思感到自己后背被捅了一刀。 竟有人在床下!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9.偷袭 “啊!” 何望思惨叫一声,跌到地上。 房间里传来阴阳怪气的“嘻嘻声”。 “莫会长真是好身手,不过现在就杀了他,难道你不怕朝廷?” “放心,上头已经调查过了,皇帝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是他求了许久才得来的机会。” “可他毕竟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啊。咱们不是说了,只绑架吗?” “红是红过,不过早过气了,别被这小子唬住了。” “你的消息真的靠谱?” ”你难道还怀疑上头的信息?” “不敢,不敢。” “那就是了,带上尸体走吧。” “到时候给个什么说法?” “就说他爱上城里的一头母猪,结果被母猪拒绝,所以遛了。” 此起彼伏的笑声响彻房间,似乎他们根本不担心会有侍卫前来抓他们。 “这么扯的故事谁信?” “只要银子给到位,谁在乎他死活啊。” “莫会长不去当官真是屈才了。” “要不说皇恩浩荡呢……赶紧把尸体运走吧。我的眼线虽然把那些侍卫支出去了,但保不齐有人回来。” “这里的侍卫就算来一千个也不是咱们的对手。莫会长就放心吧。” “还是抓紧把他运走吧。他这尸体还有用呢。” “是……尸体不见了!”一人惊恐叫道。 “瞎说,就这么大点地方,好好找。” “真……真不见了。”又有几人叫道。 突然火光一亮,莫年举着个火折子出现在屋里,他的周围围着十来个面上无须,颇有女态的男人。 床上只有一滩鲜血,何望思不知所踪。 莫年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已极力隐藏气息,难道还是被他发觉了? 墙边一人叫道:“莫会长,密道口有血,他跑进密道了。” “追!” 十来人宛如鬼魅般飘进密道,莫年灭了火折子紧跟在后。 众人都走之后,屋内的地板突然传来异响,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时断时续的喘息声。 突然,屋内再现一道火光,莫年拿着火折子再次出现,何望思就在他脚前不远处。 “佩服……佩服”何望思虽然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艰难得吐出了这四个字。 “哪里哪里。你居然还能活着,我也要佩服你啊。”莫年冷冷地说道。 “你觉得我演的好吗?”本来奄奄一息的何望思忽然站了起来,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莫年的眼珠瞪得极大,“你!” “刚才还是真的挺险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的身手比我想象中快那么多。不过,我早已想到各个地方都会有偷袭,所以你一从床下发起偷袭,我的身体就瞬间反应过来。” “不过你还是受伤了。”莫年望着他背后,他背后一直有血滴落。 “不装得严重点,怎么骗得过你!” “你不怕我把他们叫来?你可打不过我们联手。” “你若想跟别人分利,就不会自己回来了。我猜他们都被你引走了吧。” “这你可就猜错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十来个面貌阴柔的男人竟一个个从密道口走出。 何望思的脸色有发白了,他笑了笑。 “听说戏宗有一群不男不女的怪物,叫什么“十二官”的,就是几位吧。” 十来人脸上多现怒容,只有一个尖下巴的男人神态平静,完全无视他的侮辱。 那人淡淡道:“莫会长,咱们一起出手吧。” “好的。” 这两人说到做到,二话不说,一前一后发动攻击。 何望思左手向前,右手向后,分别与那两人对打。后背的血迹越来越大了。 当其他人也加入战局之后,仅过了三招,何望思便被四个人分别抓住四肢,给抬了起来。 莫年笑道:“何大人,原来你当真是强弩之末,险些骗了我们,哈哈哈。” 尖下巴的男人也笑道:“这人诡计多端,赶紧宰了算了。” 被抓之后,何望思倒显得轻松起来。 “你是戏宗副宗主怜春吧。听说你们都是天阉之人,真的假的?” “谁说的!是不是花季那个死鬼!” “他跟我说的时候还不是死鬼,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了。” 怜春撅着嘴道:“当然是,死的透透的,我动的手!” 旁边一个大眼睛的说道:“还跟他废什么话,动手吧!” 何望思仰天大笑三声:“你们动手吧,看看谁先到阎王那儿。” 莫年退到一边道:“少骗人,我们可没感到什么异样。” “这家伙就是喜欢唬人,赶紧杀了了事。” “对对对……菱官,人家的胸口有些疼,你呢?” “我带脉有些滞碍,冲了三次也没成功。” “菱官,蕊官,你们真的受伤了?我怎么没事?” 何望思悠悠说道:“难道你的足少阳胆经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吗?” 那人立即闭嘴,额头冒出冷汗。 何望思对几个人一个个指出受伤的位置,那些人听后有的连连点头,有的将信将疑,但除了那四个抓住他的人外,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 何望思故意不说那四人和莫年,怜春的伤处。那四人已经开始手抖了。 怜春沉思很久后,走到何望思头顶跟前。 “姓何的,你少唬人,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说完伸手就朝他脑门拍去。 啪的一声,正中何望思脑门,何望思还没叫出声,抓住他的四人却一齐惨叫,纷纷松手。 “你!” 怜春的眼中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刚才他已使出十成力,虽因体内伤势影响只能发挥七成。但那七成力竟瞬间被他移到自己的门人身上。 何望思一个后空翻落到地上,背上仍在流血,但眼中的光芒却十分锋利。 “我是受伤了没错,但你们怎么就认为凭你们几人一定杀得了我?” “怜宗主,你拖住,我去向上头求援。” 莫年脚底抹油,瞬间溜入密道,密室大门竟缓缓关闭。 几个戏宗弟子用力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 不久就听到密道里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畜牲,竟把密道炸了!”怜春的脸都变绿了。 戏宗弟子纷纷对着密道口大骂,倒把何望思晾到一边了。 何望思见状忙道:“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斗得你死我活吧。” 怜春叹道:“何大人,你就算放过我们,我们也活不了。” “你若担心被上头灭口,不如跟我吧。” 十几个戏宗弟子都不再骂人了,就连怜春也低头寻思,最终吐出一句。 “你很难斗过他们的。” “要不咱们打个赌,看看我能不能重整江湖秩序?” 怜春不以为然道:“皇帝也不真的关心你的死活,你身边也没几个心腹,你怎么跟他们斗?” “我想相信江湖上还是有热血未凉之人。” 怜春与众人你眼看我眼,大多是摇头,只有几个点头。 何望思见众人很久没说话,便道:“其实,花季没死,对吧。” 怜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虽然现在没死,但终归是要死的。就因为他站在你这边,上头已将他抓了,只有将你抓去,他才能活命。” “那就把我抓了吧。” “……你真的愿意为他牺牲自己?” “我只说让你们抓我,没说我一定会束手待毙。” 怜春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声音也温和了。 “你不怕人家骗你?” “赌赌运气了。” “好!” 何望思伸出双手:“绑我吧。” “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们解了伤势?” “我现在身上伤势不轻,解不了。” “那就得罪了。” 怜春一记手刀切在他脖子后面,何望思立即倒地。 他的背后仍在流血。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0.老相好 一瓢冷水照着何望思后背泼去,何望思大叫一声,再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三角眼。 三角眼的主人是一个女人,一个他不能说不认识的女人。 “……好久不见,千漱。”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根粗厚的牛皮筋反绑在背后,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此人便是夏九视若珍宝的独生女儿夏千漱。 “你为什么还敢回来?难道不怕我再放狗咬你?” “这么多年了,以前的狗应该都死了吧。”何望思一边忍着疼,一边笑道。 “他们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子女还年轻,照样能咬死人。” “我以前就这么令你讨厌?” “当年我爹跟你死鬼老爹是朋友,才收留你入了农堂,你居然敢向我求婚!” “开个玩笑嘛。几个兄弟起哄,所以……” 啪的一声,夏千漱对着何望思左脸就是一巴掌。 “我是让你们耍笑的?” 何望思望着她的三角眼中透露出锋利的光芒,忙收敛了笑容。 “你这没爹没娘的畜牲,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得羞辱我!” “我又怎么羞辱你了?” “是不是你说要我爹把我嫁给你?” 何望思还没说话,又挨了一巴掌。脸立刻肿了。 或许是太用力了,夏千漱打人的手也在发颤。 “你太暴躁了,不就开个玩笑吗?难道你以为我还真敢娶你啊。” 夏千漱的巴掌又落到他的脸上。 “你不会以为只要绑住我的手,就不会中回龙手了吧?” “什么?” “你的手掌心是不是奇疼无比?” 夏千漱本想再给他一巴掌,听到这话,忙缩回了手掌。她自从打了他一掌后,手掌的确疼的厉害。 她本以为这是打人常态,但被她教训过的人虽不到一千,至少也有六百。她倒从未疼得这么厉害过。 “你敢耍诈?”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我虽是青梅竹马,但是是有毒的青梅,伤人的竹马,难道我还对你有交情不成?实话说了吧。我就等着被抓,好了解幕后黑手情况呢。你就是这一切的主谋吧。” “笑话,难道我会告诉你?” 夏千漱拍了拍掌,一个黑熊一样的壮汉和一个白蛇一样的瘦子走了进来。 壮汉胸前绣着一个黑熊纹身,这令何望思想到了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居然把擅长撕人的“熊魔”王重请来了,你现在越来越血腥了啊。” “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留我一命?” “你毕竟是皇帝的一条狗,我总得看看朝廷那边的意思……放心,我会留你三天的命!” “要是皇帝舍不得我,你们就把我放了?” 夏千漱的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当然要还给他了。” 何望思看在眼里,就知道不妙。 只见“熊魔”王重抱着何望思的头左看右看,还用掌沿贴着他的脸比划了一圈。 “小姐,撕得下来。” “好!你先退下吧。诸葛叔叔,能给小漱展示那个功夫了吗?” “当然,小漱安排,叔叔哪次不帮你完成?” 何望思仔细打量了那瘦子一眼,那人大约四十来岁,面上无须,身如水蛇,一双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看久了,竟感觉头脑发昏。 他顿时记起此人的来历。此人是夏九的生死之交,“荧神惑鬼”诸葛朋,精通摄心咒,只要随便一个眼神,便可以操控他人心神。 刚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早和他的眼睛对视很久了,一阵困意逐渐袭来,渐渐地闭上了眼。拳头攥的紧紧的。 …… 夏千漱见何望思已闭上了眼,忙对诸葛朋撒娇道:“诸葛叔叔,赶紧让他将我身上的伤解了吧。” “等等,你看他的拳头一直没松。” “这又怎么了?” “按道理说,中了我的摄心咒,全身都会放松,他竟能一直握紧拳头。” 夏千漱不禁紧张起来:“你认为他没有中招?” “有可能。” “那他为什么又不醒来?” “可能是想骗我们过去验证。” “这还不好说,照他背后泼一盆辣椒水就行了。” “小姐,我去取盆。”“熊魔”王重主动请缨。 “王叔叔,有劳了,记得大一点。” “装三个人的行不?” “再大一点。” “好。”“熊魔”王重像头黑熊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小漱,若是把他弄醒了,我的摄心咒不也被破了吗?” “放心,这次破了,下次再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小漱放心,你叔叔我也纵横半辈子了,难道还怕这小子……找个下人来试试吧。” “好的。” 夏千漱拍了拍手,不远处的房门开了,一个仆役走了进来。 “去看看他是不是醒着?” “是!” 那名仆役走到何望思跟前,一会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一会儿对着他的耳朵吹风,一直摆弄到王重来,他也没什么动静。 但是他的拳头仍旧攥着。 诸葛朋示意王重放下盆。 “怎么?不泼了?” “我先施展摄心咒看看,他要是不听使唤,你再动手。” “行!”王重拍着黑胸脯站到一边。 诸葛朋将双手食指对准自身太阳穴,全身精神集中到双眼,摄心咒逐渐展开。 “你是谁?” “汪!”何望思竟发出一声狗叫。 诸葛朋大吃一惊。夏千漱和王重也看呆了。 “你快点给夏千漱疗伤。” “喵。”这回何望思竟发出一声猫叫。 “什么鬼?”夏千漱终于忍不住了。 诸葛朋试了很多次,何望思除了发出各种动物的叫声外没有任何别的举动。 他的手仍攥得死死的。 诸葛朋喃喃道:“他一定曾受过精神上的训练。以至于一旦精神被控制,身体会自发形成一系列反应。” “这么说不可能操纵他了?” “不会的,只要他的精神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就一定有机会控制他的心神。” “这么说还是得泼了?”王重在一旁问道。 “泼!” 王重走到何望思背后,举起辣椒水就要泼在何望思背上。突然何望思一个后仰,头顶地,双腿飞踢木盆,一盆辣椒水泼到了他的头顶。 王重头顶木盆一边痛叫,一边正要反击,何望思一个翻身,一掌打在他胸口。 他手上竟已没了牛皮筋!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1.逃不了 王重不愧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硬挨何望思一掌后,只是身躯晃荡一下,继续挥拳乱击。每一拳都激起一股气旋,霎时间,满屋气旋飞荡。何望思被逼的连连后退。 而诸葛朋已站在他的背后。诸葛朋取出一条黑索,化出数不清的索影封住何望思后路,飞索忽得卷住何望思右腿,用力一扯,令他整个人飞到半空。 一旁的仆役忽得跳起,双手各亮出一把短刺,一齐插向何望思小腹。 何望思右腿一缩一蹬,将飞索卸掉的同时,真气从脚步发出,弹飞两把短刺。 “你果然没瘸!”诸葛朋面不改色道。 “江湖太险,留得两条好腿,方便跑路。” 何望思趁势跃到诸葛朋身前,猛然大喝一声,一股庞大真气从口中喷出。诸葛朋想要挥索抵挡,何望思的双腿又连环踢出。 “不要伤我诸葛叔叔!” 夏千漱拔下头上玉钗,掷向何望思右眼。 哪知何望思看也不看,随手一弹,玉钗应声而碎,回飞到她身前。她正要越开,玉钗已自她眼旁飞过,正吓出一身冷汗,忽然玉钗自墙上回弹到她膝弯,登时跪倒在地。 她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不知何时已被点中。 “夏大姐,知错能改,也是个好女子,好好反省反省,说不定以后得觅佳婿。” 何望思背上带伤,又要与两大高手交锋,但他却仍气定神闲,有说有笑。 夏千漱地三角眼瞪得通红,连连叫道:“王叔叔,撕了他,撕了他。” 由于何望思主攻诸葛朋,王重得以抽空除下水盆,虽因辣椒水而闭着眼,但拳势更显得虎虎生风。 他这套“熊拳”分明打,暗打两种。所谓明打,便是睁眼打,暗打则是闭眼打。各有各的妙用。 此刻他便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熊瞎子,朝何望思猛扑过去。 何望思已与诸葛朋过了百十来招,每次想发出回龙手的内劲攻敌,但一触碰到他的皮肤便被弹回。他的护体真气竟如此纯熟,一时找不到死角。 这时后背已被王重的拳风扫到,虽暗中卸去七成,但血脉仍旧上浮片刻。 就在这关键一刻,诸葛朋将手中飞索掷出,飞索宛如一条飞蛇缠到何望思的身上。而王重的拳头也砸在他后背。 何望思重重地摔倒在地,周围的地砖尽皆四散而飞。 诸葛朋出爪如风,正要抓住飞来的砖屑,回掷何望思,刚一接触,忽然感到一股巨力冲破自身护体真气。好在及时退开,才没有身受重伤。 诸葛朋看向王重,发现他的右手已然脱臼,心知这小子分化了王重的厚重拳劲,分别攻向他们两人。 他与王重的功力相当,但彼此真气相互克制,因此虽只是小部分拳劲也足以令他的护体真气不稳。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诸葛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中精芒闪动:“小子,我已多年未曾受伤,你让我又回想起了杀人的快乐!” 王重叫道:“老朋,杀了他就可以,别啃坏他的脸!” 诸葛朋伸出十指抓碎胸前衣裳,胸膛血迹斑斑,他却越加兴奋,猛然冲向何望思。动作比方才快了至少两倍。两步就到他跟前,一爪抓向他头顶。 何望思左腿向头顶弯曲,脚掌心正中诸葛朋的手爪。咔嚓一声,诸葛朋的五根手指尽皆骨折。 何望思一个后空翻退到门口,立即夺门而逃。 “追!追!追!” 夏千漱大叫连连,却无人理会。诸葛朋正在将断了的手指一根根归位,王重也刚刚回整脱臼的手臂,而那名杂役早就被何望思用砖屑点中了。 何望思来到门外,看到一个楼梯,拾级而上,走到楼梯的最顶端,楼梯口站着一人。 那人骨瘦如柴,穿着一件朴素的短衣,像一个正从农田耕种完回家的农夫。只有那双严厉的眼睛,令人感觉格格不入。 严厉而愤怒的三角眼。 “谁治好了你的腿?”夏九道。 “自己好的。” “不要骗我,我以“神农诀”伤你,若没有高深内力,化不去残劲,你的腿是治不好的。” “我懒得说。” “那就让我再把你打残吧。” 也没见夏九抬腿,但他的右脚掌已经来到何望思右膝盖前,何望思避无可避,只得退下几节楼梯。 本来他俩由于高低有差,夏九已占据上风,突来一击,又令这优势更大。 “你老是喜欢踢断别人的腿,这样是不好的。” “狗腿断了,也就断了。” “那是,你这“夏姬八踢”本是自贵夫人脚下学来的神技,就算踢断牛脚,马脚也算不得什么。” “找死!” 夏九竟飞起身子,双脚在半空连环踢出。每一脚都正中何望思胸口。 何望思从楼梯上跌下,两颊鼓鼓的,像个河豚。 夏九跳下楼梯,双脚正要落在何望思膝盖上时,何望思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夏九尚在半空中,不便闪避,眼见血箭射向胸口。他忙催动神农诀,吐出一口饱含真气的浓痰。 浓痰与鲜血撞击,发出砰的一响,双方被气劲撞退。夏九落回到楼梯顶端的空地,何望思则摔倒在最下面的楼梯。 这时诸葛朋、王重和夏千漱已追了过来。 夏千漱走到何望思跟前,想踢他几脚,又怕他有诡计,抬头看到夏九在楼梯口,不禁面色大变。 “爹……你都知道了……” “你干的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了。千漱,你太鲁莽了,这小子虽该受千刀万剐,但毕竟还得看皇帝的态度。” “万一皇帝要他呢。” “那就按你的计划来。” 夏千漱这才越过何望思,走到夏九跟前,捧着他的手撒起娇。 “我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我就你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家伙怎么处置?” “先关回去,再说。” “好的……爹,大概什么时候能知道皇帝的准信?” “最快的马来回也要两天,最快也要等明晚啊。” “爹,你真的不怪女儿擅自行动?” “我怪你干什么?” “他毕竟是监武使啊。” “监武使……嘿嘿,是啊。”夏九望着何望思,发出了冷笑。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2.忠奸难分 何望思悠悠醒来,他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摆着许多古玩字画,珍珠玛瑙,各个价值不菲。江湖上能够消费这样些的人并不多。 “何大人醒了?”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想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的独门点穴法。越是挣扎,伤害越大哦。” “你是苏解?” “对了一半?” 何望思不再接口,沉默持续了一阵,后面那人终于将之打破。 “我是打手苏解,不是老板苏解。” “老板呢?” “死了。被我杀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何望思还没说话,门便被推开,曹大人竟从门口走了进来。 “哟,何大人,你怎么变得这副模样了。” “曹大人,你才是幕后黑手吧。” 曹大人坐在一把黄梨木椅上,笑嘻嘻道:“何大人真聪明,如今的江湖人谁还有胆量跟朝廷作对。” “这里做主的一直都是你吗?” “以前不是,我也是近几年才调来的,为了爬上这个位置可废了不少钱。” “我也没挡你财路呀?” “现在这世道人人玩假的,你来真的,就是不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要重振江湖秩序,还不是要扶持自己看的顺眼的,方便操控?这江湖要被你乱整一通,我上哪儿弄钱去?” “你都傍上珠光楼楼主了,还缺钱花?” “不瞒何大人啊,地方官不好做,我已几个月没发俸禄了。” “曹大人的笑话讲的挺好笑的。” “何大人,对救命恩人总该放尊重些。听我说完,还请不要插嘴。” “曹大人,你怎么救我了?” “夏九他们要杀你,是我把你接过来的。” “借刀杀人不好吗?你非要亲自动手?” “何大人,瞧你说的,您毕竟是皇上的人,”曹县令忽得笑道,“虽然皇帝根本不管你死活。” 何望思忙问道:“曹大人,你已经确定了吗?难道皇上已经知道我的险境了?” “那倒不是,东海国进贡了十名美人,皇上现在没功夫管任何事。” “何大人的消息当真是灵通。” “若要当好官,怎能消息不通?” “这么说我的上一任也是被你绊倒的?” “那你是太瞧不起我了。只有像何大人这样足智多谋,满怀雄心壮志的热血男儿才令我惧怕几分啊。” “能让曹大人惧怕,不知是福是祸啊。” “祸,绝对是祸。” “曹大人,你要怎么对付我?” “何大人放心,我不是无情的人,我还想给何大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你若以后事事听我的,我就放了你,你还是你的监武使,照样花天酒地。怎么样?” “那可不行。我当了十几年的浪荡子,偶尔也想换个口味,一直纸醉金迷,也累人啊。” “何大人的笑话讲的也不错啊。不过你里通外国,背叛朝廷的事迹可被我发现了。” “原来曹大人要给我扣这口黑锅啊,是准备就地问斩我吗?” “何贼,事到临头,你竟仍不知悔改,看看,这是什么!” 曹县令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封信。 “这上面全是你勾结东海国的证据,你可知罪!” “曹大人,你要诬陷我也可以,怎么不安一个骚扰邻居母猪的罪名呢?” “嘿嘿,你既然要走,总得走的体面点吧。这世道敢于谋反的,至少也是个勇士。” “没想到曹大人居然承认我是勇士,感谢感谢。” “何大人,我是真心为你感到可惜。只恨你生在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又要为一个日暮西山的朝廷效力,还要拯救一个死气沉沉的江湖。因此我也想成全你。” “成全我?” “你不是想得到江湖上的人支持吗?我想让你看看这个江湖已经不是从前快意恩仇的江湖了。他们早已没了热血。” “哦,大人要如何证明?” “我会将那些门派都聚集起来,公布你的罪名,让你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救你。” 何望思不再多言,他背上的伤口还未止血,他仍很虚弱。他不相信会有人来救他。自从被夏九打断腿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会帮他。 “我不会动你一个手指,只会让你一直流血下去,不过,何大人,我至少允许你高喊几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壮语。其实我也很喜欢看这个场面,一个没有希望的社会,正适合毁灭。就从你的死亡开始吧。” “曹大人,你上面不会还有人吧。” “当然,上头没人,我又怎能稳坐此地。” “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你上面是谁,对吧。” “这倒不一定,我可能到审判你的时候公布哦。” “那就很有趣了。” “是啊。那会很有趣的。” 曹大人和打手苏解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何望思。何望思流血的后背仍在疼着,但他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解开穴道。 自他回龙手大成以来,再也没被人点住过,若破不了这人的点穴,一切计谋都是白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天黑又天亮。他仍无法破解。 他索性闭上了眼,让自己再次进入休息状态,虽然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进入深睡眠,但是浅睡眠也能恢复一些体力。 当他进行浅睡眠后不知过了多久,又再次被打手苏解喊醒。 “起来了,该上路了。” 打手苏解用绳子套住他的双手,随后像拖猪一样,将他拖了出去。 他尽量让自己面朝天空,用后背去承受摩擦,可是由于身体被定住,那人走得又快,一个不小心,就会面朝黄土,磕得头破血流。 等他被送到一个大厅时,已是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大厅能够容纳上百人,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都来了。跟任职大会时一样热闹。 何望思朦胧中看见夏九,夏千漱也到了。他们竟然是跪着的。 整个房间里只有曹县令是坐着的。就连打手苏解也跪了。 “各位,此人受东海国指使,妄图颠覆四大派,好统合江湖势力对抗朝廷。好在被夏堂主及时发现……” 何望思懒得再听,只见跪着的江湖人大多都随声附和。 “这小子果然有鬼,大人英明,堂主英明。” “本寺凡真师叔回寺后便暴毙而亡,定是这恶贼下的毒手,佛门虽讲慈悲,但请大人允许我今日做回怒目金刚,斩除此人罪业!”一个青年和尚咬牙切齿道。 “此人面目阴险,眼小,鼻尖,一副奸相,定是生来就要祸害武林的。还请大人早些治罪,还江湖一个太平。” 多福子道:“只恨回龙手就此失传了。” 夏九道:“放心,回龙手又不是他一人会使,失传不了的。” “我觉得他不是这么无耻的人。”一个女人声音道。 众人大吃一惊,这正是棒打落水狗的时节,竟有人要为这小子强出头,而且还是个女人,纷纷看向那人。 那人一身白衣,脸如银盆,竟是飞鱼会的辛雨。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3.死中求活(一) 有人冷哼道:“辛女侠,飞鱼会虽被解散,但你好歹也是江湖中人,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燕三劝道:“师姐,不要再说了。” “我听说你被那小子拿下,怕不是有了什么吧。要不然怎么替他说话。” “别人情深意切,你这光棍懂什么!是吧,辛女侠。” “把这对狗男女一起绑了!”有人高呼。 燕三见真有人来抓她,忙挡在她跟前:“别,别,别,不关我师姐的事啊。” “闪一边去!要是再拦,一齐绑了。” 那人的同伙笑道:“这可不行,飞鱼会现在就这两个珍稀动物了,可得保护好……哎呀,你敢打我!” 燕三叫道:“谁敢辱我师门,我就打谁!” 然后他很快就被两三个大汉按到地上了。 大汉们齐声笑道:“师门都没了,还吼些什么。” “曹大人,还请让他们退出去吧。” “是啊。这是门派大会,早被解散的门派就请出去吧。” “诸位不知,飞鱼会莫会长冒死揭露这贼人的真面目,如今尚且下落不明,且原谅他们这一次吧。” 众人忙应道:“是。” 大汉们立即将燕三放了。可辛雨不但没有闭嘴,反而走到何望思跟前。 “莫年所作所为与飞鱼会无关,我不领这个恩。” 戏宗怜春悠悠道:“你这小女子,各大掌门都在这里,轮得到你说这些?” “请曹大人为大凡寺做主!” 那青年和尚恭敬向曹县令行了个大礼,他身后的大凡寺众僧一齐出声附和。 “是啊。凡真大师可是被这贼人害死了,飞鱼会难道真就如此助纣为虐?” 辛雨不再说话,竟从怀中掏出一瓶药。 夏千漱叫道:“你竟敢公然助这小贼,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说着就要出手,夏九将她拉住,对曹县令行了个礼。 “曹大人,小女不懂事,还望见谅。请曹大人主持公道。” 农堂子弟一齐抱拳道:“请曹大人主持公道。” 农堂号称有三百万农人,虽目前只带了一百来人,也是所有门派中最多的,因此声音立刻盖过其他门派。 “我看——” 曹大人将看字拖了很久,等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时才继续说下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他愿悔改,咱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吧。你说呢?何望思。” “我就不要这个机会了吧……多谢辛姑娘,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你怎么了?” “我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辛雨一掌拍在他后背上,掌中发出丝丝白气。 “不好,她要解他的穴道,快快拿下!”曹大人叫了起来。 曹大人刚说完,多福子,夏九同时冲到辛雨跟前。 燕三挺身挡在两大高手与辛雨中间,正要施展“水爆术”,早被多福子一拂尘扫倒,动弹不得。 眼见夏九抬手朝辛雨头顶打去,辛雨仍目不斜视,将自身真气灌注到何望体内,试图在他体内发出“水爆术”,好冲散淤滞在他任督二脉里的异气。 “辛姑娘,快走吧!”何望思叫道。 “砰” 怜春竟挡在辛雨身前,硬接了夏九一掌。 “你终于反了,何大人,终于可以动手了。” 曹县令冷冷吩咐道:“先不要杀他,让他看着花季死在他跟前。” “是。” 夏九运起“神农诀”,一掌便将怜春震开,怜春借势一跃,飞出门外。“十二官”也随之而去。 大凡寺众僧冲到何望思跟前,领头那年轻和尚双掌齐出,一股劲力自掌中吐出,直击何望思胸口。 何望思硬挨他一掌,随即一挺胸,竟将那和尚震得倒飞出去,即便合众僧之力也仅仅将他接下而已。 那青年和尚虽然被众人接下,浑身却瘫倒在地,筋骨尽断,竟是被自己的“非凡神掌”反伤。 “多谢辛姑娘,我若不死,他日再感谢你!” 何望思抓住辛雨胳膊丢向门外,怜春在门口接住,随后领着十二官匆匆而去。 “曹大人,花季在哪儿?” 众人将何望思团团围住,曹县令远远站定,鼻中冷哼道:“怎么?你还想救他?” 何望思回龙手连番使出,功力差的立即被震飞,因此只出了两次手,再无人敢靠近包围,包围圈扩大到十来丈长。 何望思每上前一步,包围圈就退后一步。惹的众派首领面上带有怒气,纷纷上前。 夏九见多福子与自己并肩而行,便问道:“多福道兄,要不这个功劳留给你吧。” “哪里哪里,此人非一两人可以拿下。还是咱们一齐出手吧。” “我愿出手,但就怕有人偷袭。” “夏堂主说笑了,谁敢偷袭你这拥有三百万农人的首领。” “哪里哪里,农堂只是人多,但功夫不及同光观精妙深微啊。” “不敢当,不敢当,堂主略施神农诀便震退戏宗第二高手,足见农堂武功博大精深。” 若在平时,两人自会对彼此恭维感到高兴,但就算傻子也知道,不花几百招功夫难以抓住何望思,谁先动手谁吃亏。 因此即便曹大人就在现场,两人仍旧谦让有加。只要曹大人不发命令,他们就不算违令。 “谁若拿下此人,我就封你为武林盟主。” 众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此话一出,果然积极不少。包围圈缩小不少。 “多福道兄,你就好好休息,让我来吧。” “夏堂主不要担心,我绝不抢你功劳,请吧。” 夏九心中纳闷,他真的不想当武林盟主?随即又想,他定是要趁自己拿住何望思后发起偷袭,将他功劳据为己有。曹大人只认抓住何望思的,绝不会管谁从谁手里夺来的。 想到这里,只用四分攻敌,倒留了六分防止偷袭。 何望思岂是用四成功力就能摆平的人物,虽然有苏解和其他门派首领的帮助,但他们又怕抢了夏九的功劳,惹得夏九报复,因此也多是应付为主,没有几个当真出力。 竹花门,自在林,风波阁,流萤剑派等小门派自知不敌何望思,渐渐退到后围,因此夏九的农堂子弟变成了主要战力。就连夏千漱也来参战。 何望思起初忙于防守,后来渐渐压力变小,甚至有反守为攻的机会,于是头一件事就是一脚将夏千漱踢飞。 这一次不比当初,既为报仇,又为活命,虽只用四成进攻,六成防守,但四成功力也足以将她踢到墙上,瞬间昏迷不醒。 夏千漱倒了之后,夏九更是愤怒,正要出重手,以九成功力对敌,稍微放松了警惕,后背立即挨了一记重击,登时跌倒在地。 他扭头一看,偷袭的人竟是曹大人。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4.死中求活(二) “曹大人……怎会!” 夏九话未说完便气绝而亡,多福子忙纵身一跃,撞破屋顶,逃之夭夭。 剩下的人纷纷愣在那里,只有何望思笑了起来。 “曹大人,这是弃暗投明了吗?” “我早已弃暗投明多时了。”曹县令话音刚落,门外飞进一颗人头,端端正正落到何望思脚边。 竟是怜春的人头! 何望思大吃一惊,曹县令又要挥掌攻他个出其不备,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让他死前先与我比试一番。” 一条腿踏了进来,何望思看到那靴上镶嵌的红玉,便认出了那人。 “何子,我们又见面了。” “宗拜,不会说中原话就不要说,叫我何大人就行。” 来人正是东海国使者之首的宗拜。 何望思瞧见他背后的那个红漆凤纹剑盒后,登时笑了。 “你知道我一个人不好脱身,特地给我送兵刃来了吗?” “你若能再次败我,我自然双手将它奉上。” “我不知道我的红颜知己下落,出手自然有顾忌。” “红颜知己?你说的是那个飞鱼会的女人?” “当然。” “放心,她已被我的两个同伴抓住,你若赢了我,我自然放她。若是不赢我,便杀掉。” 何望思气道:“喂,你们东海国都是这样对待美女的吗?” “抱歉,我是来比剑的,不是来说闲话的。你快些动手,否则……” “等等,你不是向来讲究公平吗?难道没看到我现在不是最佳状态吗?” 曹县令叫道:“宗使,渡生大师可是要今日瓦解中原武林的,你可别坏了大师的计策。” 突然一阵风吹过曹县令耳边,割断了曹县令耳边的鬓角,令他的官帽掉了下来。 周围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宗拜背后的盒子刚刚关上。 就连何望思也只是看到宗拜将剑放入盒中的动作,却没有看到他是何时把剑拿出来的。 何望思的脸上冒出几滴冷汗。短短几天此人的功力竟比初次交手时又高上不少。 “属下知错。”曹县令忙一边弯腰捡起官帽,一边鞠躬赔罪。 “你选个地方,动手吧!”宗拜冷冷道。此刻的他就像一把刚刚开光的剑,正等待着见血的刹那。 “中原地界,哪里轮得到东海人放肆!” 葬云寨副寨主付九霄连发七十七枚丧门钉,封住了宗拜前后左右的去路。无论他如何移动都会中钉。 这本是葬云寨的压轴绝技“云卷如沙”,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发出。当他发出时一定会有人死去。 的确有人死了。他自己。 宗拜不退不进,只是反手拨开剑盒,取出一柄晶光闪烁的宝剑,一阵狂风自剑身传开,几乎是瞬间弹飞所有丧门钉。 更惊奇的是,所有的丧门钉几乎是同一时间钉在他的脸,脖子,胸口,下阴,四肢等处。当他倒下时就已经死去了。 在场众人更是动也不敢动,人人如临大敌,纷纷聚拢到离宗拜较远的地方。 与众人凝重的表情相反,何望思却露出轻松的模样。他已看出了宗拜剑的变化。虽然只是捕捉到几个片段,但至少证明他并非无招可破。 目前最难的是,想要徒手胜过他,几乎不可能,可还有什么兵器能够与他一战? 每当何望思感到麻烦至极的时候,他都会通过哼小曲来使自己放松。此刻他已开始哼起小曲,只哼了几个音节,便灵光一现。 “我就在这里。” “那好,开始吧。” “等我选一件兵器,怎么样?” “好,快选。” “是不是什么兵器都允许?” “随便。” “我想选他!” 何望思竟指向曹县令。 “你什么意思!”曹县令气得脸通红。 “我想选你做兵器!” “想得美,我生是东海国的人,死是东海国的鬼。” “原来你是东海国的啊。”何望思发起了嘘声。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我同意了。” “喂,宗拜,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是因大局为重才不和你动手,不是打不过你。” “你要怎么使用他?”宗拜也不回嘴,只是问何望思,仿佛此刻他已不是人,而是一件奇怪的兵器。 “我得征求一下他的建议,免得到时候出问题嘛。他要实在反对,就算了。我再找就是。” “你认为用他一定能胜我?” “绝对可以。” “那你不用找了,就用他吧。” 曹县令双掌绵绵不绝地朝宗拜挥去,虽然只有两只胖胖的肉掌,但却悄然无声,不带起半缕微风。 何望思知道曹县令终于拿出杀手锏了。 “无声鬼手,看来渡生大师很喜欢你。” 宗拜连连后退,几步就退出到屋外。 “你们快撤!”何望思冲着屋内众人说道。 有人垂头丧气道:“他们定已封锁外围,咱们怎么冲得出去!” “阿弥陀佛,人必有一死,如今只有盼望早升极乐了。” “废话真多。想活命的跟我一起冲出去!” 何望思也不再看他们,径直朝屋顶飞去,出了屋顶,看见几个黑衣人倒在屋顶的破洞旁,却没见到多福子的尸体。 “这老道倒还有些本事。” 何望思也不答话,跳到最高的屋顶上,察看四周形势,并没有发现辛雨,却见几个人陆陆续续来到屋顶上。都是各派的一些青年弟子,手忙脚乱,本事一般,有的上个屋顶也费不少力气。 这时远处已有黑衣人朝屋顶飞来,何望思如天神般降临,隔空一掌,将一人震飞老远后,下面的人便不敢再上来。 “何大人,多谢相救,咱们往哪逃?”燕三问道。 何望思手指远处一株古松:“轻功好的就捡屋顶有尸体的地方逃走,轻功差的爬到远处那棵最高的树上去。” 那棵古松远远高出围墙,枝桠横伸出墙壁,众人见了,心下大喜。 这棵松树早就在这儿了,他们也不是不知,一时情急,却没想到。而何望思在如此紧急关头,仍能立刻想出办法,确实高他们一头。 “多谢何大人。” 几个轻功好的,纵身远去,几个轻功差的,也借那松树荡到了屋外。上屋顶的越来越多,大概已有三十来人,其中仍多是青年为主,只有几个中老年人。门派首领却是一个也没有上来。 “何大人,我们一起杀敌吧。”燕三突然开口道。 “是啊。何大人,就算活下来又能如何,难道咱们中原武林就此向东海武林投降不成?咱们跟他们拼了。”有人应声道。 “赶紧做决定吧。” 宗拜的声音自屋顶破洞口传来。何望思低头一看,曹县令已倒在他脚下,不知死活。 “各位心意,我记住了。既然如此咱们分工合作吧。” 何望思在燕三耳边说了几句后,燕三连连点头。 “大家若有心助我,就同燕三兄弟去找出辛雨,花季等人下落吧。” “好!”众人说完便随着燕三跳下屋去,何望思也重新跳入洞中,刚回到屋内,就迎上了宗拜森冷的目光。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5.三杯月 “请吧。”宗拜指着地上的曹县令道。 “好!” 何望思见各派掌门倒了一地,中原武林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此战若败,不仅自身性命难保,中原武林的气势也将跌至谷底。 “剑名三杯月,进招吧。” 宗拜郑重地双手捧住剑盒,缓缓取出宝剑,剑光寒如秋水,令何望思全身护体真气为之一震。 只是刚出盒便露出如此威力,像这样的宝剑若是量产,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叫三杯月?而不是一杯,两杯呢?” “……” 何望思趁他闭嘴的当口,抢先出手,抓住曹县令双腿,当真将他当武器使唤。 宗拜为之一愕,竟被逼的连连后退。 “武者的尊严呢?” “你不是同意了吗?” 何望思确定他的确不会用剑破坏曹县令身体。因为当他将手搭在曹县令的腿上时,已发现他仍活着,用回龙手令他陷入假死状态,随后当做武器来用,果然收到奇效。 “看来他还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没错。所以你再如此胡闹,我便生气了。” “好吧。” 何望思双手一松,曹县令飞了出去,直撞宗拜胸口。 宗拜可以躲避,但若躲开,曹县令便要撞到墙壁上,到时一定头破血流,可能性命不保。 但如果接住,则势必被他借体传劲,中上回龙手。 他也知道何望思此刻已动了真格,虽看似滑稽无耻,但一个闪失,便会丢命。 一刹那间头脑已闪过数个念头,最终做下决定,闪到一边。 眼看曹县令的脑袋就要撞上墙壁,他的身体忽然翻了个跟头落到了地上。 曹县令嘿嘿笑道:“何大人,你这样就想离间我们,未免把我曹某看得太浅了……宗大人放心,你既破了我的无声鬼手,我自然对你唯命是从。这里就交给你了。下官告退。” 他竟真的就走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何望思也没有拦着。 当他走远后,何望思望着地下的一截断指道:“我倒真没想到他竟会自断一指让你受伤。” “小人本是如此……”宗拜的脸色竟变得苍白无比,嘴唇不住颤抖,两脚像面条一样摆动,似乎连站稳都很困难。 “竟能打乱我全身的身体平衡,回龙手不愧为师尊最重视的中原武学。” “你能站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老实交代辛雨到底在哪里?” “你们不可能找到她的……她已被我东海国最擅长藏人之术的人藏起来了,除非我回去,否则她必定会死。” “原来死到临头时,你也是如此怕死。” “我的修为还不够……” “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已落入你手中,又何必说谎。” “你们敢在这里闹事,皇宫到底怎么了?” “……” “难道非要逼我用刑吗?我可不太会用刑啊。” “我只负责这里,皇宫部分自有人负责。” “我是问你们最终目的。” “瓦解中原武林,消灭有生力量。” “难道你不怕中原向东海国开战?” “只是摧毁各大门派,这也算帮了你们的皇帝了。你们中原皇帝不是一直担心江湖势力做大吗?” “你们到底派出了多少人?” “第一批有三百人。” “一共几批?” “两批,第二批有三人。” “不要开玩笑,怎么可能越派越少。” “三人中有我的师尊渡生大师。” “他来了吗?” “来了。我之所以能胜过你,就是因为他传了我一些真气,并教了我一些方法。” “难怪你一直在试图突破回龙手,看来你觉得你真的有方法咯。” “不敢。” “放心,我给你时间破解。一个时辰够不够。” “你真如此自信?” “我若不自信,又怎敢这么说。” “你可不要后悔。” 何望思没有理他,而是走向早已身亡的付九霄,准备将这些人一一埋葬。 正要伸手去将他抱起,手掌忽得被刺了一下,原先没有刺的地方竟多了一根细长的小刺。 “你居然没死!” 何望思猛然起身,忽然感到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催动真气驱毒,便不省人事。 … 何望思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而且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并不是森罗殿。 “你终于醒了。”门缝里传来一道声音。那并不是付九霄的声音。 “你是谁?这是哪里?” “你等着,我跟寨主通报一声。” 何望思听到脚步声远去了。他调息片刻,发现浑身内力还在,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有三个。 何望思能听出两人脚步沉稳,一人脚步甚轻,葬云寨以强盗起家,主要以外功为主,不擅长内力,因此脚步越重的功夫越高。这两人定是寨主张白明和副寨主付九霄。 当门打开时,何望思发现自己弄错了。 来的竟是付九霄和竹花门的吕才舒,还有一个身穿黄衣的中年女子,背上背着一柄琥珀似的宝剑。此人正是流萤剑派掌门傅小灵。 三人进门后,吕才舒亲自关门,付九霄作揖道:“方才得罪何大人了,还望见谅。” “你们这是?” “实不相瞒,我们这些小门小派为了生存早已组成同盟,由于功夫低微,服软做小惯了。遇到大难,本想装死混过,但大人竟能挫败强敌,又愿为我等收尸,因此大家都愿替大人出力。” “自在林的代千寻,风波阁的风太一呢?” “他们去探听辛姑娘和其他生还弟子的下落了。据他们飞鸽传信,似乎他们都被运出县了。” “宗拜和姓曹的呢?” 付九霄阴笑道:“宗拜被我收拾了,姓曹的逃回县里去了。他们的手下则被老吕一人干掉了。” 吕才舒连连摇手道:“老付不要害我,我哪有这本事,是和傅掌门一起罢了。” 傅小灵虽然看上去大约五十岁,但精神矍铄,颇有英姿。 “多谢。”何望思不禁抱拳行礼。 “何大人,大凡寺,同光观,珠光楼都被火烧了,不知是否有人生还。农堂发生内斗,各大舵主斗得不可开交,恐怕指望不上了。” “可是若得他三百万弟子相助,大事可成啊。” “大人要亲自去?” “我想去……对了,夏千漱还活着吗?” “听说已逃回农堂。” 何望思感到更棘手了。但难道就让三百万农人就此乱来?若是种不了地,没有粮食,天下人可就苦了。 何望思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前去。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6.农堂纷争(一) 农堂的总舵就在县城西郊,由于朝廷要求,总舵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人,因此总舵是其他十六舵中人数最少的。 虽然是夜晚,家家户户却早已关了门,灭了灯,四大门派灭了三个,就算普通人也知道大事即将发生。 曹县令回到衙门后派人组织民众到各处灭了火,便再也没有动静。但何望思为了提防他,仍旧易容成一个精瘦的黑小伙,跟着付九霄一起向农堂总舵进发。 付九霄与三十名葬云寨好手,一同易容成普通农人,分成三批朝农堂走去。 晚上城门已关,守城的兵士已然鼾声阵阵,进了梦乡。三十二人在墙角汇合后正要翻墙而走,却见城楼上闪出一个捕快。 “何大人,曹大人特地让我为你们开门。” “知道了,他就没什么要交代的?”付九霄没见到他人,不禁问道。 那人明显不知道何望思所在处,眼睛只是盯着付九霄:“县令大人只求何大人日后饶他一命。” “行,我饶他。” “抱歉,大人,县令大人怕我眼瞎认不出大人,特地吩咐我,希望你们都说一遍。” “那样说,他是要我现在就去取他人头喽。”付九霄皱眉道。 “大人,咱们城里当差的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有六千来人。不指望拦住大人,只是双方若都有伤亡,就不好了。” “他是东海国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小的也是。所以才派我来。” “那我跟你没什么可说了。”付九霄转身就要走。 “实话说了吧。农堂之所以没有被灭,一方面是因为它人数的确太多,另一方也是因为其中也有我们的人。眼下农堂要靠比武选出新的堂主,大人若以县令大人的名义行事,恐怕还能镇住几个舵主。” “不用,我一生最讨厌东海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人手一招,城上城下的黑影处走出几排士兵。刚才还在睡觉的几个守城人也站到了城楼队伍里。 “大人,我真不想与你为敌。” “叛国之辈何必多言!” 付九霄与何望思使了个眼色,前者立即从前后两方发出丧门钉,专打最近的几人。后者则趁此机会,冲到那捕快跟前,来个擒贼先擒王。 何望思已来到那捕快跟前,突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登时感到不妙。刚一定住脚,地板突然破裂,石屑飞扬,一把刀自地下飞出,直劈何望思胸口。 何望思右手发劲,隔空黏住刀锋,手腕一扭,长刀断成两半,这时脚下又发出一刀直插进他的左脚。 那捕快见得了手,连忙双掌齐拍向他胸口。 地下也钻出一人,一刀将他左脚掀翻。 何望思胸口中掌,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那捕快却不趁机补刀,反而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嘴里竟喷出一口鲜血。 “你竟将我的力道反弹给我!” 地下钻出的黑衣人胸口被刀柄抵住,只露出一半身子在外面。 “你竟用脚趾接住了我的刀。”那人汉语说的磕磕巴巴,一听就是东海国人。 “哪里,哪里。”何望思左脚扭断了他的刀后,慢慢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回去告诉你主子,要是改邪归正,再找我谈,再说废话,行如此刀。” 何望思隔空一掌,将那刺客的刀身震得粉碎。那名捕快也不顾自身伤重,弃了同伴,掉头就逃,所逃的方向不是城里,而是城外。 其他人见状也没了斗志,纷纷逃窜。葬云寨只有几人轻伤,简单包扎后,众人再次向农堂进发。 出了城,郊外寂寥无人,一钩残月黄澄澄地挂在天上。像何望思这级别的高手早已可以达到夜视的境界,因此只要有一抹月光也能将月光照到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而葬云寨中人基本没有这样的本事,纷纷掏出火折子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前面忽然也亮起一阵火光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 付九霄知道那是农堂弟子的联络信号,接过身边一名弟子的火折子走到前面,照样舞动了一下,对面那队人便不再理他们,继续朝前走去。 “没事了,咱们跟上吧。”付九霄道。 众人跟上那群人,一直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座大四合院。 四合院门外站着四个农堂弟子,两人腰间插着镰刀,两人手里抓着铁锹,见了人来,抓着兵器行礼。 “方舵主,大伙都在等你们了,快进去吧。” 前面领头的一个高大胖子点了点头,便直接进去。 何望思等人正要一起进去时,四人又将他们拦住。 “几位看得面生啊,哪个舵的。” 付九霄还没开口,前面的方舵主却说道:“我新招的人。” “是吗?抱歉,请进。” 四人只得放行。 何望思等人便跟上方舵主的队伍。何望思瞧那方舵主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两百多斤的胖肉一点也不显得慵懒,每走一步,脚底便露出一个深达一寸的脚印。 正奇怪他怎么还没比试就展现功力,就看到他前面也有一排脚印,那排脚印比他的脚要小,深度也不到一寸,他每走一步便自然而然盖住了那排脚印。 看来这些舵主之间已经开始暗自较上劲了。 走过垂花门来到一个极大的庭院时,院子里已站满了人。虽然人多,但何望思仍看出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每个卦位上都站了一二队人,中间的位子却是空的。 方舵主走到离卦位上站好,何望思也跟在后面。离卦上已有一队人,那队为首的是个长着龅牙的中年瘦子,光着一对脚板,腰间插着个生了锈的柴刀。 付九霄悄声对何望思道:“那边那人名叫张有米,多米分舵的舵主,这边这人是方有福,多菜分舵的舵主。” 听到多菜多米,何望思不禁会心一笑。农堂子弟取名也太朴实了。 “怎么少舵主还没来?老周,你不是说只等片刻吗?” “所谓片刻,只是个虚指,你还当真了,嘿嘿嘿。” 艮卦上发生了口角。 那边两个舵主左边是个光头老者,右边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夏午,你只不过被堂主赐姓夏,就飘到天上去了?自家祖宗都不要,还在这儿比什么。” “姓龙的,夏堂主刚走,你就把姓夏的不放在眼里了吗?”夏午回嘴道。 双方的弟子也相互争吵起来。你一句“不孝子孙”,我一句“不忠叛徒”,争得不可开交。 “静一静。” 正房里传出一道雄浑的声音,竟盖过了在场众人,并令每个人的耳膜都轰鸣不已,纷纷掩住耳朵,不再说话。 何望思虽只是微受影响,也学着他们捂住耳朵。 只见大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披麻戴孝地走了出来,中年人背后现出两个牌位。 一个写着“农堂堂主夏九之灵位”,另一个上则写着“少舵主夏千漱之灵位”。 何望思大吃一惊,明明夏千漱逃了回来,怎么就死掉了?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7.农堂纷争(二) 有人叫了起来:“少舵主怎么死了?不是她召集我们来的吗?” “少舵主被何望思那小贼伤得半死,逃回来后又忧思堂主之死,因此芳魂归天了。她临终前交代我务必选出下任堂主。” “那既然如此,快些说明规矩,早点开始吧。” 庭院众人大多跃跃欲试,面露忧伤的没有几个。 “还是按以前规矩,每舵选出三人,谁若能打败其他人,便是堂主。” 中年男人拍了拍手,几个农堂弟子扛着四根木柱走到中央,分别站定四角,一掌下去,便将木柱钉在地上。 中年男人接过弟子递来的绳索,随手一抛,绳子依次穿过四个木柱,围成一个方形的比武场。 “老规矩,只要出了圈子或不省人事就算输。” “好,我先来。”张有米纵身一跃,跳进圈子。 “张舵主,你剩下两人安排好了吗?”中年男人问道。 “安排好了。” “人呢?” 张舵主抬起右脚,又拍了拍腰间那把生了锈的柴刀。 “这脚是一人,这刀也是一人。” “张舵主仍是如此自信,很好,谁愿出战?” 龙舵主拍了拍身旁一个长有雀斑的少年。 “狗蛋,你打头阵。” “是,舵主!” 名叫狗蛋的少年背着一个三节棍,也跳进了中央比武地。 “开始。” 男人话音刚落,狗蛋将三节棍舞得虎虎生风,宛如一个半圆的屏障,护住了上中两路,缓缓朝张有米走去。 张有米等他走近,飞起右脚直踢他的中路。 三节棍顿时如蛇一样缠上他的脚,棍端打向他下阴。 就在三节棍即将正中下阴时,张有米的右脚忽得变长,一下来到他胸口。只一脚,便把他踢飞出去。 狗蛋落到圈外,顿时不省人事。等到龙舵主探查状况时,发现尚有微弱的气息,但胸骨全部折断。 “姓张的,学了一门新功夫就这么狠心了!我来领教,领教!” 龙舵主猛地跳进圈子,一进去就飞脚攻向张有米。张有米抬脚回攻。两人在半空中连出数十脚,气劲相击下,周围刮起一阵狂风。 院子里功力稍差的登时站立不稳,只有几个舵主和那中年男人稳如泰山。 何望思装出站不稳的样子,付九霄也摇摇晃晃地去扶他。好在靠在葬云寨弟子身上,否则差点坐到地上。 忽听咔嚓一声,夏午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双腿竟同时被扭到后背心。 “你,好狠……” 龙舵主还未说完,便被张有米踢出了圈外。他的手下将他抱住时,他已疼得昏迷过去。 众人立即骚动起来。 “小张,什么时候这么狠心了。” “看不来,张舵主的腿力如此惊人,我是服了。你们不服的上吧。” “连咱们这儿腿法最好的老龙都不是对手,你还敢跟他比试吗?” “我同意有米大哥当堂主。” “可笑,你这么怂还算什么农堂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肃静!”中年男人稳定局势后道,“比试继续,三声狗叫后,没人应战,那就张舵主获胜了。” 中年男人朝周边一人使了个眼色,他牵着的狗登时开始叫唤。 “汪!” 只叫了一声,就跳进一人。 圈外有人笑道:“夏午,看来堂主女婿当不了了,想当堂主了?” “别胡说,我对堂主忠心可鉴!只是不忍他尸骨未寒,咱们就四分五裂。” 夏午缓缓摊开手中折扇,扇沿以精钢打造,扇面正反两面画的都是农家的劳作工具如铁锹,锄头等。 有人笑道:“哈哈,你这又炼了一个什么兵器?不考科举,真改种地了?” 夏午不理旁人,眼睛只是盯着张有米的下路。张有米快速拔出柴刀,旋风般劈去。 夏午使铁扇一接,柴刀竟被铁扇吸住,随即扇里飞出几道乌光射向张有米胸口。 张有米只得丢了柴刀,闪到一边。 夏午按了一下扇柄,刚才还被吸住的柴刀竟像箭一样射向张有米。 张有米一脚踢在刀柄上,柴刀划过一个弧线攻向他的右侧,而张有米又一脚滑到他左边,右腿正要踢在他腰眼上,忽然大叫一声,捂住了腿。 那条右腿竟不断冒出绿色脓液。 “你下毒!这不合规矩。” 夏午淡淡道:“按照规矩,你也不该踢断龙舵主的腿。” “好。很好。我输了,解药呢?” “你先出去,我再给你。” “……好。” 张有米左脚一跳一跳地出了圈子,刚出圈子,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他的手下纷纷嚷道:“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冲进来。周围的总舵弟子立即将他们制服。 “放心,只是晕倒而已。” 夏午丢出一个黄瓶子,不偏不倚落到最近的一个弟子头顶。 “这是解药。涂得快点还能保住腿。” 那人连忙接过解药,倒出一些黄色粉末外敷在伤处,绿色脓液立即止住。 周围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张有米虽未醒来,脸色却逐渐红润,手下便背着他回到了队伍里。 “接下来谁来?” “我这儿想派个人来试试。”方有福在队伍里说道。 “方舵主,请吧。” “不是我,是他。” 方有福竟指着何望思,随后笑道:“我舵里的兄弟想试试。” 何望思正愁没法上场夺得堂主之位来稳定形势,这下连忙顺水推舟,走了出来。 “多谢舵主!” 何望思矮着身子钻进圈子。 “夏舵主,请教了!” 夏午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收起折扇,躬身行礼道:“小兄弟,请了!” 何望思闻到一股香味,登时知道不妙,暗中探查内息,竟是一丝也无法催动。 就在这时,夏午已冲了过来,他左手揣在怀里,右手将折扇藏进袖里,猜不出出招的方式。 就在彼此距离十步之时,夏午吹出一口气。三根细如蚊足的小针自他口中吐出。 这也只有何望思这等目力过人之辈才可能看到,在场众人除了付九霄等有限几人外,甚至连夏午张嘴的动作也看不出。 何望思侧身避开那三根毒针后,脚底忽然打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地上有一滩黏滑无比的液体,正好一头栽向夏午的扇子。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8.农堂纷争(三) 眼看何望思的脑袋就要被夏午的铁扇敲开了瓢。他用手抓起地下黏黏的液体,一把扔向夏午的眼睛。 夏午侧头避开,何望思的手臂已顺着夏午的胸口一路扫到下腹。 夏午惊险避开,何望思退到一边,手中已多了几个瓷瓶。 夏午在身上摸了几下,随即冷笑道:“如果你找不出解药,涂错可是会死的。” 何望思将那些瓶子一瓶一瓶地丢到地上,瓷瓶发出清脆的响声,露出各种颜色的粉末。 “若没有解药,不出六个时辰,你的功力便会完全丧失。” “抱歉啊,我不需要。”何望思抬起右手,右手掌心有一团黄色印迹。 “怎么可能?你内力已失,怎么能将毒聚集在掌中?” “好像也不是很难。” 何望思猛地前冲,右掌掌风扫到夏午正面,手中毒素尽数涂到他脸上。 “救命,救命!” 夏午软瘫在地,满脸黄色,撕心裂肺地叫着。 “这位兄弟,可别把事情闹大了。”中年男人说道,“替他解毒吧。” “我平生第二讨厌的就是使毒的人。” “哦,那你第一讨厌的是什么?”有人起哄道。 “等我替舵主夺得堂主之位后,再说给你听吧。” 中年男人解释道:“兄弟你刚才难道没有听清楚吗?谁赢了谁就是堂主。” “当了不能让吗?” “这个……” “那不就得了。” 方有福面露喜色道:“不枉我疼你一场。 ” “不对,你是农堂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其他队伍里有人问道。 “是啊。这小子面生的很,该不会是官府的走狗吧。” “现如今当官的各个脑满肠肥,一副狗像,哪会有这小子这样好的身手。” “老占,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听说狗皇帝大内养了一批好狗,个顶个武功高强。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官府派来接管咱们的。” “对,没错。咱们农堂再怎么斗,堂主也应该是自家兄弟,不能让给外人。” “大陈,你没听他说吗?他就算赢了,也是让方舵主当堂主啊。方舵主咱们还不熟吗?” “这……” “人都是会变的,方舵主平时为人虽好,但万一被这奸贼利用。” 众人七嘴八舌吵了起来,方有福干咳了几声,他旁边一位看上去精明能干的青年道:“实不相瞒,这位兄弟是舵主在路上刚刚结识的……” “这不是笑话吗?怎么能让这种人来比试!” “……大家听我说,这人说有官府的人早已渗透到咱们内部,他要借此机会,将他们揪出来。” 此言一出,噪声少了不少。 中年男子走到圈子外沿:“这位朋友该不会贼喊捉贼吧。几句话就要分裂我们,你也太年轻了……何望思!” 何望思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怎么就猜出是他。 就在一愣之间,中年男子越到场内,一爪抓向他面门,一照面就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抓破。 众弟子纷纷大惊,几个舵主倒十分冷静,尤其方舵主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 那人一把抓破何望思面具后便不再动手,只是站在一旁。 何望思打量了他几下,随即嘿嘿笑道:“原来是你!” 那人面部不见动静,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其实是你杀了夏千漱吧!” 这话就像火药一样顿时将大多数人引爆。 几人叫道:“瞎说什么,何长老是夏堂主的至交好友,过命的交情,亲眼看着少舵主长大的。怎么会杀人!” “我当时的力道绝不至于让她受伤,可她却死在家里,这怎么解释!” 一人叫道:“你当真狡猾,你也在农堂呆过一阵,谁不知道你对堂主父女心怀怨恨!” 何望思冷笑道:“哦,我认识的都给赶走了,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在农堂待过啊……先不说这些,你敢让我在你脸上抓一下吗?” 何望思做出一个隔空抓向中年男人的动作,男人本能的后退。 “若我证明你真的是你,而不是别人,我愿意放弃抵抗,任由你们处置。想要对付我,总得要付出点代价吧。你们人虽多,舵主也就十来个。” “小子,不要以为我们怕你!”一个圆脸舵主叫道。 “何长老,要不你就让他试一下?”一个瓜子脸女舵主说道。 何长老叹道:“你们啊,都被他挑拨了。只要合咱们几人之力难道还抓不住他吗?” 人群中忽得射出一道乌光攻向何长老面门。 “谁发暗器!”有人想找出发暗器的,却没看到谁手臂动过。 何长老想要扭头避开,左右后三个方位又发出几道乌光。他只能跳到上面,就在他刚跳到半空时何望思已在他脸上划了一下。 他的脸上露出几道血痕,虽然痕迹不深,但一看就知道是真皮,并不像人皮面具。 “嘿嘿,小贼,你还想怎么说,大伙将他拿下!” 何长老一声令下双掌拍下,几名舵主从四面八方向何望思攻来。何望思所有退路都被封死,连抬手的时机也没有。 眼看就要中招,何长老忽得发出一阵惨叫,脸部喷出鲜血,众人见他脸部竟破碎不堪,露出了另外一张陌生的脸。 何望思趁此机会,手掌连拨,竟将所有舵主的手臂打向那人。 噼噼啪啪。 那人连中多掌,狂喷鲜血,脸上已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地上是破碎的人皮,脸上又血肉模糊,仿佛他是地狱来的恶鬼。 “莫年!”付九霄在人群中叫道。 由于大多数人没见过他,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倒不怎么惊讶,方舵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狂吼道:“何长老人呢?” “嘿,嘿,咳咳……” 莫年只是发笑,扭曲的五官在笑声中格外诡异,胆小的都纷纷退开。 “你到底是谁的人?”何望思问道。 “嘿,嘿。” 莫年用那双沾满血水的眼睛望着他,忽得一掌拍在自己头顶,何望思伸出左手去挡,他却又挥出右手打向何望思的胸口。 这一掌灌注了他毕生的功力,出掌虽不快,但因何望思分心救他,终究被他击中了胸口。 咔嚓。 他的右手立即骨折,痛叫一声,倒向何望思。 何望思一边退开,一边消去体内残留的掌气,因此一动不动。忽然莫年的头顶飞出一只黑蝎,跳向他的面门。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19.反扑 就在毒蝎正要飞到何望思面前时,一只布袋从后飞来,后发先至,罩住毒蝎。 方有福接住袋子,扫到夏午的肚子。夏午闷哼一声,退到墙边,竟撞破墙壁逃跑了。 “何大人,这毒蝎是他所放。” 有人道:“姓夏的擅长使毒,怎么可能被自己的毒反噬,原来是为了等待时机发起报复。” 方有福道:“恐怕他跟这莫年是一伙的,都是朝廷派来的。” 何望思调息完毕,终于可以再次活动后,方道:“多谢方舵主……哦,方堂主相救。” 方有福笑道:“何大人咱们初次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礼物,我怎么受得了。就算我收下了,弟兄几个也不一定答应啊。” 其他几位舵主陷入沉默。 方有福道:“咱们继续比试吧。” 张有米道:“若论功夫,我们每一个都打不过姓何的。况且他曾是堂中兄弟,我主张他做堂主。” 龙舵主叫道:“笑话,怎能让他做堂主,夏堂主尸骨未寒,你说这话,岂不是犯上作乱!” 方有福缓缓道:“哥儿几个,听我说句话,行不?” 龙舵主叫道:“你说,你说。” “我们农堂号称有三百万人,为什么却仍只能跟大凡寺等门派并列,一直无法超过他们?” “珠光楼绝对比不了咱。”有人道。 “可别小瞧了珠光楼,同为四大派,定有他过人之处。”一人道。 方有福道:“请大家回答我的问题。” 张有米道:“大凡寺,同光观享名百年,“非凡神掌”和“无垢神功”轰动武林,我们的神农诀自然稍欠一筹。” “这虽是一个原因,但我却认为咱们从来不曾动用全体农人之力!” “废话,要敢集齐十万人以上,朝廷早派人来镇压了。三十万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但是如今朝廷已自顾不暇了。” “你什么意思?” “我听到消息东海国人已经控制了皇宫。” “怎么可能,东海小国多少人口,就算加起来也不见得超过三十万。” “东海国虽小,也有几十万户,上百万人。” “有福,你对东海倒挺了解啊。对了,你的小妾就是东海人吧。”张有米冷笑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实不相瞒,我对东海国的了解大多是从我的爱妾口中听来的,但我也曾到东海国游历过,那里民风尚武,冶炼技术十分发达。因此我就有所留心。” “皇帝真的被控制了吗?你是从谁那里听说的?”何望思问道。 “由于我这一舵主要负责将贡米送到皇宫,因此宫里有眼线。这也是今早才收到的消息。” “三十万禁军吃素去了?”张有米仍不相信。其他几位舵主也纷纷点头。 朝廷之所以能压制江湖,靠的就是他训练有素的军队。就算三百万农人同时起义,也难敌训练有术的朝廷精锐。 “听闻禁军统领已叛变了。” 张有米又大摇其头:“不可能。狗皇帝选的禁军统领都是他最亲的心腹,咱们多少次想拉拢他,他都没答应呢。” 方有福也不生气,淡淡道:“只有到皇宫问他才知道了。” 众舵主又陷入了沉默。 方有福见总是没有人说话,又说道:“诸位,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前去护驾,我农堂声势一定压过其他门派。” 张有米呸了一声:“少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就算现在要集齐所有弟子也得至少三天。恐怕那时候他们早派人来了。” “英雄所见略同。” 屋顶上响来一道掌声,几十名士兵簇拥着曹县令出现在屋顶。夏午站在曹县令身旁,面色已好了许多。 “放箭!” 曹县令一声令下,几十道箭雨纷纷落下。不过只伤了几个人,其他人尽数躲开。 张有米大笑道:“哈哈哈,就这点人也要来围剿我们,可笑!” “不对,小心有毒!”何望思感到身体发麻,忙叫道。 “已经迟了。”夏午大笑道,“这可是我毕生精研的“瘟灵百禁阵”,以五毒为引,吸纳千里瘴气,只要沾上一点,一开始会全身麻痹,接着就失去知觉,一个时辰后便安然死去!” 就在夏午解释的功夫,不断有农堂弟子倒下。一段话说完,所有人都倒了。 “现在可以放火了吗?”曹县令恭敬问道。 “当然……等等,那个何什么的,在不在?”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屋顶轰然炸裂,不少士兵落到屋里,不久便发出惨叫。 一个黄衣女人自破洞处跳出,手中琥珀色宝剑化出点点剑尖,宛如流萤飞舞。霎时击杀了所有靠近的敌人。 曹县令大吃一惊,此次行动他已调动了所有人力,虽然还有几千人在不远处待命,但这几十人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高手。竟会在一照面的功夫全部了帐,而杀人的竟是平时并不起眼的小门派掌门。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曹大人,你若指望有人救你,还不如现在就逃。” “你是谁?” “你既然忘了,我又何必再说。” 忽然不远处冒出一道火光,火势之大,令四周如同白昼。 曹县令这才心中真的胆寒,那道火光处便是自己军队待命之处。 他本以为靠夏午的毒阵便可将众人一网打尽,就算不能尽数捕杀,至少也能从容叫来救兵。没想到棋差一招,敌人援军早就潜至。 “何望思死了没?” “没有。”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见他。” “他见不了你。” “哦。他的确是中毒了,是吗?”曹县令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的。” “哈哈。他死定了。”夏午也笑道,“中了我的毒阵,没有人能够解开。如果他还想将毒气汇聚一点,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需要你的解药。”傅小灵仍面不改色地说道。 “可惜啊可惜,我所有的解药都被他给砸了,我也爱莫能助。”夏午幸灾乐祸地笑道。 “不,你可以帮他。”傅小灵的眼中露出一丝锋利的目光,“你的血才是最好的解药。” 当傅小灵说到他字时,剑尖已点在夏午的四肢,当她说完时,只见流萤乱舞,夏午全身被划出数百道口子。 曹县令趁此机会,跳下房屋,朝东方急奔。只要逃到东海国,就安全了。 可是他只跑了几步,后背感到一阵刺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一把长枪自后背贯入,直穿过前胸,将他钉在地上。 一个蓝衣男子取出长枪,扛在肩上,哼着歌曲,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身无所干,心无所患,一生不到风波岸。禄休干,贵休攀,功名纵得皆虚幻,浮世落花空过眼。官,也梦间;私,也梦间。”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0.多厄子 何望思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付九霄,傅小灵,吕才舒三人站在床沿,方有福,张有米等农堂舵主站在他们后面。 “何大人,已按照你的要求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曹贼呢?” “好在风太一及时赶来,已将之杀死。他说代千寻已查到辛姑娘等人被运向皇宫,估计半天左右就会到,代千寻正在继续跟踪。” 何望思很少听闻风波阁的消息,对风太一也不了解,经此一事,发现这些人是真的用上真功夫了。 “咱们现在就去皇宫吗?”付九霄问道。 “农堂堂主确定了吗?”何望思望向方有福。 “定了。还是你。”方有福等舵主一齐答道。 “这怎么行?” 方有福道:“若没有何大人,我们哪有性命,今后你说东,我等便向东,你说西,我等便向西,绝无异议。” “如今情况危急,东海国对中原不知布下怎样的罗网。我暂代堂主之位,事了之后,再做定夺。” “这样也好。”几位舵主露出真心的笑容。 “不知东海国是否倾巢而出,我打算派一支队伍前去探查。人数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最好分批进发。每批六十人,一共五批,都做商旅打扮。方舵主,你可愿当领队。” “何大人瞧得起方某,方某定当誓死效劳。” “千万别死,活着作用更大。第一批人负责打入东海国内部,探听虚实,并将东海国国情回报第二批,若国内无精兵良将,可派人传信回来,召集联军占他老巢。若国内兵力尚足,立刻撤出,回到沿海待命。” “遵命。” “傅掌门,我本该谢你救命之恩,可是又要让你随我冒险去了。” “何大人,你是个可以成事的人,我愿助你杀入皇宫。” “不去皇宫,我们回城。” “也是,城内无主,恐生变数。如今有能耐的恐怕是那两派了。” 付九霄道:“大凡寺和同光观纵然想稳定地位,如今国难当头,应该也会出力。” 吕才舒道:“人心难测啊。” 众人商议妥当,由傅小灵,付九霄跟着何望思带三十人回城稳定局势,吕才舒率张有米等三百人前去皇城与代千寻和风太一会合,不得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何望思带着众人来到县城,城门口已没有了守城士兵,只有几个和尚道士在门口站岗。 “看来他们终于敢出来了。”付九霄冷笑道。 “站住!” 当他们走近城门口时,被那些和尚和道士拦了下来。 “何大人,好久不见了,不去救驾,来这儿干什么。” 城门打开,多福子和一个白眉矮道走了出来。 傅小灵看到那白眉矮道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位莫不是多厄子?” 何望思见她眼中竟有惊惧的神色,不禁认真打量起这矮道。 这矮道大约五十来岁,头发半黑半白,左眼是个坏眼,浑浊如泥。右眼一直紧闭,仿佛已然入睡。 “听说你会回龙手?”那怪道眼也不睁地问道,声音模糊不清,如同含着萝卜,又像在说梦话。 何望思没有理他:“多福掌门,皇上性命不保,你们不思护驾,占据县城,难道想反抗朝廷吗?” 那矮道见没有理他,也就嘟着个大嘴,不再说话了。 “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等忠心可鉴,只是不知大人是否真心为朝廷做事,又或想趁乱占地为王。此地虽小,但也是我四大派根基所在,若被乱臣贼子占据,不幸捡得我派神功秘籍,岂不危害苍生了么?” “你考虑的很对,所以你是不放我们进去了?” 何望思上前一步,护体真气罩住全身,随时准备反击。 “不是,我这师弟,从小痴迷武学,无垢神功已然大成,不知打坏了多少高手,他想与你较量一番,你若赢了。我同光观便准你进城。” “你同光观同意了,他大凡寺不同意,岂不麻烦?” “你杀了我们凡真师叔祖,难道以为我们能原谅你?” “百口莫辩,不如不辩。有本事就来吧!” 何望思左掌在前,右掌在后,摆开迎敌架势。 “好,好,好!” 多厄子忽得狂喜,每说一个好字就发出一拳,分别击在何望思左肋,右肋,小腹。 何望思瞧他拳路平平无奇,浑似街头混混群殴之招,登时起疑,挥臂格挡。虽然三拳都被轻松挡下,但拳劲却仍击中那三处。 何望思试图化去拳劲,却发现那三股拳劲竟如一个三角形般占据丹田处,无论如何也化不掉。丹田之气反而逐渐被吸入三角形中,泥牛入海,化为无形。 傅小灵和付九霄都瞧出不妙,想要相助,却被他叫住。 “两位放心,无垢神功虽然厉害,但三百招内我便能获胜!” 对面立即传来嘿嘿,嚯嚯的笑声。 几个小道士大笑道:“牛皮真是吹破天了,你已中了我们师叔的无垢神功,体内真气将逐渐被化去,一百招内若还能站直才怪呢。” “可惜你们没什么地位,不好跟你打赌,多福掌门,要不咱们赌一把,我若一百招仍站得稳稳当当,你便让你师弟收手怎么样。” “何大人,真是抱歉,我师弟一旦出手,不吸纳对方全部真气,不会罢手。你真气被化只是第一步而已,接着他便要吸你真气了。请多加小心啊!” 多厄子抡圆了胳膊,胡乱出拳,何望思只得凭借轻功避让。由于丹田无法提气,轻功也大打折扣。而多厄子身法却越提越快,逐渐形如鬼魅,一不留神溜到他身前,对着丹田又捶了几下。 何望思感觉体内的三角形气劲竟逐渐缩小,最终如同一枚枣核般大小,与此同时,本来空无一物的丹田处竟再次涌出源源不绝的真气。 这股真气虽自他的丹田诞生,却不受他控制,径自涌入多厄子的掌中。 多厄子此时左手已改拳为掌,不住摩挲着何望思的小腹,何望思想要挥拳反击,但全身乏力,就连抬起胳膊也感到困难,而且口干舌燥,眼皮上下打架,竟产生一种沉重的睡意。他心知这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迹象,不免暗叫糟糕。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1.因祸得福 多厄子面露狂态,改为双掌齐出,嘴里发出咄咄的怪声。 何望思丹田内的真气流失加剧,勉强抬起右手敲向多厄子的头顶,只敲了一下便从头顶滑落,右手无力地垂下。 “看来结束了。” 多福子捋了捋拂尘,面带微笑。傅小灵按住剑柄严阵以待,付九霄双手夹住八枚丧门钉,随时准备袭敌后撤。 “咯咯咯。” 多厄子忽得发出怪叫,浑身触电似颤抖,全身真气竟逐渐回流到何望思身上。 “怎么可能?” 多福子察出不妙,一招“千钧一发”,拂尘闪电般扫向何望思头顶。他的“无垢神功”虽未大成,但拂尘已达到举轻若重的境界,若全力扫去,就算岩石也能击碎。 傅小灵剑光一闪,直击多福子左肩,多福子脚底转了个圈,避开了一击,傅小灵第二击又刺他左肩,他连闪几次,傅小灵的长剑始终刺他左肩。他只得收回拂尘,抵住长剑。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惨叫响起,原来是几个道士想对何望思出手,被付九霄的丧门钉击倒。 多厄子的全身像波浪一样抖动,双膝跪倒在地。何望思已挺直腰板,振臂一呼,一股庞大气劲横扫当场,多厄子立即被撞飞。 几个和尚见了连忙避开,眼看他脑袋就要撞到城墙上,一个黄袍僧自城楼上跳下,伸手拖住了他的头,只轻轻一旋,多厄子在半空中转个圈,随后安稳落地。 那人一双白眉,满头白发,但面容红润,慈眉善目。 “阿弥陀佛,施主竟忍心夺去他毕生修为,当真可恶至极,师侄,我可以打死他吗?” 说完眼望城楼,楼上探出一颗人头,竟是凡慧大师。 “广禅师叔,此人便是魔王转世,罪孽深重的何望思。” “就是你杀了我唯一爱徒凡真!” 广禅的眉毛因愤怒而扬起,咔咔几步,便来到何望思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掌打在他胸口。 何望思本想抵挡,但那老僧出手竟迅捷无比,一股霸道掌劲灌入胸口。 若在平时,必然遭受重创,但此刻无意中获得了多厄子的“无垢神功”,掌劲立即化去大半。被化去的掌劲又立即有一大部分转化为自己的内力,因此竟生出反弹之力,自行将他手臂震开。 那白眉僧面露骇色,连忙退开。 “无垢神功竟如此厉害,师侄,我怕是胜不了这魔头了。” “师叔,你太过谦了,您的“非凡神掌”怎会敌不了这小子的回龙手。” “都怪你这臭道士,好好端端的把无垢神功送他,你疯了么?” 白眉僧忽得一闪来到多厄子面前,一个巴掌将他抽得在半空打个转。等他落地后,他又闪回到何望思对面。 “这不能怪他,”何望思见多厄子的脸都肿成了猪头笑道,“我本只想用回龙手令他大脑暂停一会儿以便脱身,不料无意中令他头脑发昏,竟将一身功力全数传给了我。” 趁着何望思说话的功夫,白眉僧又拍出一掌,这一掌本是从前拍来,忽然前方的掌风消失,后背挨了八下重击。 何望思初得无垢神功,还不能融会贯通,猛然受到一连串的攻击,虽自行化解了大半攻势,但身体仍受到重创,扑到白眉僧怀里。 白眉僧双掌齐出,正要照他胸口来上十掌,何望思忙伸手与他对掌。 四掌相交,白眉僧大喝一声,胳膊立刻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双臂猛然暴涨,肌肉异常凸起,完全不像老人。 这一掌已汇聚了他毕生功力,自信就算元龙老人在世,也无法化解。可是掌力运到手腕就再也运不出去。双手仿佛各有一股三角形气劲锁住手腕,令所有劲力化消于无。 “我输了。” 白眉僧连忙撤掌,这次闪到凡慧的跟前,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都怪你,害得我这辈子不败的目标破灭了。怎么赔我?” 凡慧虽头上都被打出包来,仍忍着气,赔着笑道:“师叔别着急,咱们回去再说吧。” 白眉僧又朝他脑门敲了一下。 “又要躲到地宫里?我可不干,赶紧把寺建好。” “是,是,是。” 白眉僧又闪到何望思跟前,“小魔王,虽让你赢了这次,但只要再给我十年……不……二十年的时间,一定能赢你……所以你赶紧把“无垢劲”从我手腕撤出。”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何望思见这人虽疯疯癫癫,但毕竟辈分大,便替他撤去手腕的“无垢劲”。 “凡慧大师,大凡寺护不护驾?” “何施主,东海国若全面入侵中原,总得有人守护县城啊。请允许我们回去,重建大凡寺。” “说的在理。那就有劳了。” “好说,好说……师叔咱们走吧。” “你给我等着,二十年后,我定要雪此恨。”白眉僧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何施主,老衲告退了。” 凡慧走后,所有大凡寺弟子也跟着走了。 多福子赔笑道:“何大人,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既能拥有无垢神功,不知可否日后多多照应我同光观?” “当然,当然。你师弟没事吧。” “大人放心,师弟因练无垢神功时,急于成功,因此才有早衰之象,如今神功尽去,虽日后难以习武,但身体却无大碍。” “那就好。” “大人,我现在就回观检点人马,但观内伤亡惨重,高手已无几人……” “多福掌门放心,你就与大凡寺一同好好守护县城就行,最好能将附近残存人马聚拢。” “卑职一定照办。” “对了,多福掌门,无垢神功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卑职也未修炼太深,难窥堂奥……” “明白了。多福掌门,保重。” 何望思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傅小灵与付九霄连忙跟上。 走出许久后,付九霄建议道:“大人,四大派都与朝廷高官有所牵连,他们却不急于护驾,要么那些狗官已被收买,要么他们便投降了东海国。让这两派仍留城内,恐怕咱们后方不稳。” 何望思道:“放心,他们若被收买,正应配合我们一起行动,方便出卖我们,如今风云突变之时,仍选择固守本地,目光如此短浅,不会有所作为。” “大人说的是。那我们就去皇宫?” “可有快马吗?” “大人放心,我葬云寨别的没有,快马管够。” “好!” 葬云寨送来八十匹快马,又凑够了八十人。何望思带着这些人向皇宫赶去。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2.入城 葬云寨的马果然匹匹神驹,一天左右便奔到皇城。何望思趁着这个机会逐渐掌握了无垢神功。 进入皇城已是日暮时分,天边一轮红日正要西沉,染得周围云海满是血色。 众人早在来的路上便已易容完毕,分别扮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物。何望思此刻是个身形魁梧的车夫,正驾着马车准备进城。 车上坐着傅小灵和付九霄。傅小灵扮作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付九霄则成了个被绫罗绸缎包裹的面容蜡黄的富商。 皇城规矩,入城不得佩戴兵器。违令者,当街问斩。 至于什么是兵器,全靠把门的士兵判断。看到衣裳华丽的,便装模作样地多搜几次,直到榨够油水便会放行。 众人将武器早已藏到城外的一个树林里,准备入城之后再取,除了傅小灵和付九霄是兵不离身的,便藏在身上。傅小灵的宝剑不易隐藏,因此装在马车里。 守城士兵进了马车,正要搜身,付九霄已堆着笑递上一叠厚厚的银票。 “长官,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最近城里不安稳,刚压了一批反贼进宫……” “我就是个贩盐的,哪有本事当反贼啊。” 说着又递上一个长方形盒子。把门的打开一看,满盒都是黄金,合了盖。 “搜查完毕,放行!” 付九霄破费了几千两,终于顺利入城了。 一入城,便有人前来搭话。 来搭话的是个衣衫干净的小乞丐。 他冲着何望思伸出一只银碗:“给钱!五两不多,十两不少!” 付九霄照着他脑门重重敲了一下。 “想坑爷的钱,找你姥姥去吧。” 小乞丐将碗一丢,抱着头痛哭而去。 付九霄捡起碗,递给何望思。何望思看到碗里画着一个竖线三个横线。 “沿着这条直线走,穿过三个巷子就到了。” 众人照着记号指引,来到了一个杂货铺。 为了防止被人盯梢,一百人分成二十队,除了何望思,傅小灵和付九霄这一小组直接进杂货铺外,其他人纷纷在城里闲逛,按不同时间进店。 何望思进去后,便有一个伙计上前打招呼。 “几位买什么?” 付九霄道:“一张虎皮,两瓶醋,三口棺材。” 伙计笑道:“刚好都有,进来验验货吧。” 说完便领着何望思走进里间。里间有个院子,中央有一口井。 “请跳井!”伙计说完就跳进去了。 付九霄解释道:“何大人放心,里面没有水,下面是个密室。我们几个若到城里有事,都是在这里密谈……要不我先进去吧。” “不用。我相信。” 何望思跳进了水井。 刚一进去,下面和上面都发出声音。 上面是男人的叫骂声。 “你们这些蠢货,快快受死,十万弟兄听着,抓住反贼,人人有赏!” 应和之声震耳欲聋。 下面传来暗器破风之声。 一个铁爪自下而上迅速飞来。爪上磷光闪闪,一看便知淬有剧毒。 何望思猛吸一口气,身子略微在半空一滞,随后竟不借力上冲,反而往下坠去。 使铁爪的人见状也愣了片刻。铁爪去势略缓。何望思更是趁势加速,一脚踩在铁爪上,一个千斤坠,坠势更急。 下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何望思这才放缓动作。 就在他踩中铁爪时,铁爪的毒素还未传入身体,他已借无垢神功将之化去,并灌入一股劲力,沿着铁爪击向使爪者。 这声惨叫就代表攻势有效。 当他落地时,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铁爪。 不过何望思的注意力并不在铁爪上,而在那人身上。 那人身上缠着一条巨蟒,巨蟒正缓缓将他吞入腹中。 “师尊果然料事如神,知道你的命只会交在一流高手手中。” 一道阴森柔媚的声音自巨蟒身后传来,何望思顺势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男人扭着腰肢款款而来。男人一身青衣,眼睫毛染成黄色,头顶盘着一条红蛇,左臂缠着一条黄蛇,右臂挂着一条蓝蛇。 “辛雨呢?” “真是个有情郎,可惜她已经死啦。” 何望思身躯微震,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游了过去。 当何望思回过神来,巨蟒的獠牙已临近他头顶。 何望思立即双手抓住两颗上獠牙,双脚踩在下獠牙的缝隙处,缓缓撑直腰板。 巨蟒伸出蛇信卷住他的腰板,几番拉扯,何望思岿然不动。 巨蟒急了,不住顶撞石壁,最后竟顶出井口,落到外面。 院子里本来满是官兵,猛然见了巨蟒,胆小的登时拔腿就跑,指挥官连斩十人,仍不能阻止溃势,只得撤退。 院中只剩下傅小灵和付九霄两人,其余二人已为士兵击杀,两人虽杀了几十个士兵,但身上也纷纷挂彩,自顾不暇,见到何望思在巨蟒嘴中,也无力去救他。 何望思大喝一声,双手使出千钧力,竟一把将两颗獠牙拔了下来,随即纵身一跃,出了蟒口。 巨蟒满口喷血,目露凶光,紧追何望思不放。 何望思落到屋檐后,随即一弹,迎上巨蟒。一掌切在它七寸处,巨蟒应声而倒。 何望思飞出两根獠牙攻向已飞出井的青衣男人,趁着他挥袖弹开獠牙的时候,来到傅小灵和付九霄身边。 “快走!” 何望思正要带领他二人冲出重围,他二人却突然发掌,一前一后攻向何望思。 何望思突然中掌,无垢神功虽化去大半,但胸口竟被丧门钉连封七处大穴,经脉被封,无垢神功难以施展,又挨了那二人一人一掌,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付九霄淡淡道:“对不起了,何大人,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活下来。” 青衣男子走到他们跟前,赞许地点了点头。 “弃暗投明,很有眼光。” 付九霄恭敬行礼道:“不知阁下是?” “我乃青龙,渡生大师座下第六弟子。” 青龙说完,便叫人绑了何望思,带了下去。 “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蠢货?” “我师怜才,打算再劝他一次。若无效,便杀了。” “不知自在林的代掌门他们现在何处?” “若要领赏,自有人来赏你们,要问其他消息,无可奉告。” 付九霄赔笑道:“得罪了。”说完便跟傅小灵两人走出了院子。 夜已深了。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3.丧胆之人 “醒醒,快醒醒!” 何望思醒转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辛雨在他面前。 “你没死?” “没有,不过也快了。”辛雨露出惨淡的微笑。 何望思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地牢之中,房间里除了辛雨还有几个别派的弟子。 “你师弟呢?” 辛雨的眼眶红了。 “他已经死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走来了两个狱卒。 一见到那些狱卒,那些被关的其他门派弟子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缩到角落里。 牢门打开,一个狱卒走了进来。 “昨天师尊睡了个好觉,为了表示庆祝,你,你,你,你们几个都出来试刀。” “大哥,我在大凡寺管做饭的,你让我回去,我下药毒死他们,好吗?” “大哥,我是多福子的亲戚,你让我回去做做他的工作,实在不行,带你们灭了同光观也行啊。” 那人举起手掌作势要打:“别废话了,自己走,还是要我催?” “别催,别催。” 那些人立马抱头滚出,牢里只剩下辛雨和何望思两人。 “你居然不偷袭我?”那名狱卒笑道。 “很抱歉,伤得太重,做不到。” “不要以为你那些把戏能瞒过师尊的耳目,明天就是你们试刀了。” 狱卒关上门,便离开了,牢房里只剩下辛雨和何望思。 “你怎么不偷袭他?”何望思问道。 “偷袭过,失败了。” “那咱们怎么办?” “如果你都没办法,我能怎么办?” “我是真没办法了。” “我相信你。” “那么看来,咱们明天就要死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没有。” “一件都没有?” “是的。” “我倒想做一件事。只是不知道你允不允许?” “你做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要你的命。” “什么?”辛雨就像看到一只狗在倒立撒尿一样,惊奇地看着他。 “如果牺牲你,就能救我,你救不救?” “……” 辛雨沉默了。谁遇到这种问题都会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说道:“你真的能活?” “一定可以。” “我看不出来你怎么能出去?” “出去很简单,他们说不定马上就要请我出去。” “那你还要我的命?” “我说了,出去很简单,但是能活着出去就有点难。因为你是我的弱点啊。” 辛雨的脸红了起来。 “瞎说。” “你同意吗?”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 何望思坐起身子,开始调息,逐渐用内力逼出所有丧门钉,内息立即顺畅无比。 “你知道代千寻和风太一他们的下落吗?” “他们为了救我们中了埋伏,就他们两人逃走了。”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牢门再次被打开。 “何大人,出来吧,师尊要见你。” “我有点困了,下次吧。” 那狱卒嗖的一下就来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左肩,猛地一带,要将他丢出去。左手落到他左肩时,突然感到一股强大吸力吸住了他的手掌,瞬间半个身子麻了。 何望思照着他的脸就给了一拳,一招便将他撂倒。 “看清楚了,这不叫偷袭,充其量算反偷袭。” “很好。” 外面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值得我见。” 说到见字时,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牢房里。那位老人只在狱卒腰间搭了一下,本来还瘫倒在地的狱卒立马站了起来。 “师……师父,弟子给您丢脸了。” “没事。出去吧。” “是。” 狱卒立即走了出去。 “何监武,你自导自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自导自演?” “明人不说暗话,虽然你是真的受伤,但是根据调查,那两人是不会出卖你的。你们演这出苦肉计有什么意义?” “真是说笑了,你一个东海国人难道比我还懂中原人?” “那倒是。不过葬云寨的封穴损脉之法独步武林,你的经脉却一点损伤也没有。” “你怎知我经脉没有受损?” “呼吸。” “好吧。大师不愧是超一流高手,我已如此伪装仍没逃过你的眼睛。” “既然如此,何监武可有意归降?” “抱歉,中原的美食和美女比你们东海国多那么一些,我只想在中原。” “监武误会了。我的意思仍是让你当监武并兼领三省行政,如何?” “你的意思是中原已是你东海国的了?” “当然。你们皇帝和御林军都已归降,一个月后,贵国皇帝将要把皇位禅让给我国国王。” “我能见见皇上吗?” “可以。” “你要小心。”辛雨在他即将出牢门时说道。 “嗯。” … 御花园内的一个小亭里,两个人正围着一个小盒斗蛐蛐。左边是当今皇上,右边是御林军统帅樊桂。 皇帝如今已有二十七岁,但由于长着一张小脸,看上去有一股稚气。 就在皇帝的蛐蛐即将胜利的时候,何望思来了,统帅那只忽然起了劲,竟有扳倒皇帝的架势。 统帅脸色立即难看。 “皇上。”何望思恭敬行礼。 “快上啊!快上!” 皇帝没有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催促自己的蛐蛐去战斗。但那只蛐蛐始终没有出手。他将盒子掀翻在地。 “不玩了。你撤吧。” “是。” 御林军统帅连忙告退。 “打也不打就投降,真扫兴。”皇帝嘟囔着。 “皇上,你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吩咐你什么?朕的皇位都不保了,你能帮我?” “皇上,咱们几十万御林军怎么就不抵抗呢?” “咱们的士兵太差了。他们随便一个都能杀我们一百个。上次他们在宫里举办试刀大会,只派出了几个人,就杀了三万多御林军。我们的军队比青菜还好切。” “不至于吧。” “要不是这样,我会沦落到这地步?小何,你能带我走吗?” “陛下的皇位不要了?” “迟早要传给别人,还要什么。” “那位冶炼大师还在吗?” “在啊。还在宫里。不过也废了。” “发生什么了?” “那个叫渡生的老人拿出了三把剑给他看,他看完就说自己要封炉,再也不铸剑了……朕的手下都是废物,小何,你要不能带我走,你就走吧,朕的国家尽是废人。” 何望思见他毫无斗志,不再多言,便退了出去。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4.一掌之威 “见到了?”渡生问道。 “见到了。” “看到他之后,你就不觉得你的努力是可笑的吗?” “……” “你们中原早已过了尚武的时代,无论是武技还是兵器都不如我东海国。让我国国王来接管你们,才能让你们武者找回昔日的尊严。” “哈哈哈,抱歉,我没忍住。”何望思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不再发笑后,继续道,“我们中原武者的尊严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东海国帮忙找回来了?” “你们皇帝都认命了,你还不认命?” “他本来就没什么出息,我现在才知道他这么没出息。” “你说这大逆不道的话难道不怕砍头?” “你不会让我这么无聊地死去吧。” “我会根据你的决定来进行选择。” “我不认输。还想跟你们比试一番。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希望将皇帝禅位的消息广布天下,并举办一场比武大会,让我们中原武者与你们的武者同台竞技。” “很好。” “我希望直到比试前你们都不要来打扰我。” “既然如此,你就搬到别的地方吧。我有一个好地方,你就住那儿吧。” “好的。我想把我的女人接来。” “没问题。” 何望思往牢房走去。渡生派了一个短发青年武士跟着,自己则回去了。 何望思见那青年的头发只有几寸长,眼睛小小的,背后背着一个剑盒。 “你叫什么名字?” “……” 那人没有理他,只是向前走。 “你的剑法太差了。” 那人停下脚步,用别扭的中原话说道:“你说什么!” “……” 何望思不再理他,继续朝牢房走去。 走到牢房门口,牢房的大门竟是开的。那青年见状立即冲了进去。 何望思趁机跃上屋顶便向西边的宫墙跑去。 没走几步,脚下的屋瓦碎裂,一柄剑自脚下窜出,剑上发出两道剑气,螺旋般夹住何望思。 “我师好心留你,你别不领情。” 一个额头扎着一条黄色头巾的男子手持一短一长两把短剑拦住了去路。 何望思淡淡道:“剑是好剑,就是出手太慢,你被我击中了三下,看出来了吗?” “休要骗人,我安碌绝不会让你走掉。” “你胸口,左肩,喉咙三处就不疼吗?” 那人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屋顶。 “嘿嘿。一天不见,功夫见长啊。” 背后传来阴柔的声音。回头一看,又是当初在井里的玩蛇男。 “你不跟你同伴合力留我,难道不怕你师父怪罪?” “我们门派有个规矩,只能单挑,绝不能群殴。况且他留不住你,关我什么事?” “好吧。那我就走了。” 何望思刚要走,青衣男子头上的红蛇便飞了过来,一缠住他的右腿,便要咬。 何望思抓住七寸,正要将它扯下,黄,蓝两蛇已飞了过来,一攻后脑,一攻脊背。 就在这时,脚下两块瓦片忽然飞起,竟将两蛇瞬间斩为两半。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青衣男子转身要逃,何望思已隔空一掌将他击倒在地。 “若不是为了进来探查情况,你真的以为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伤我?” 何望思将红蛇丢掉后,再次朝宫墙跑去。 一路上竟再也没有人阻拦。轻而易举便可越出皇宫,但他却满脸大汗,神情十分紧张,明明宫墙近在眼前,竟又折返回去。 “监武终于回来了。” 渡生大师出现在牢房门口,辛雨、付九霄、傅小灵还有代千寻纷纷倒在地上。御林军和东海国武士将他们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牢房前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马上就要比武了,让他们去准备准备不行么?” 渡生淡淡道:“监武不要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 “看来你怎么都不会放了他们么。” “不,只要监武能接我一掌不倒,我可以放了他们。” “好,那就来吧。” “不急,我给你时间准备。你的无垢神功运到巅峰时再跟我说。” “那就承让了。” 何望思走到他跟前,双拳向下,浑身真气充沛,无垢神功护住全身。 “来吧。” 渡生轻飘飘拍出一掌,何望思正要以回龙手迎战,却见那掌在中途突然转弯,打向右边的空地。 何望思正感到莫名其妙,就看见那只手掌竟又到了左腰。那种快慢失衡的感觉令他感到十分难受,一眨眼间,胸口就中了一掌。 何望思正要将他的掌力化掉,却发现那一掌竟没有掌劲。 正疑惑间,全身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全身骨架竟一齐松动。 何望思连忙心神守一,以气御形,稳住骨架,无垢神功走遍全身,想要将那股伤人异力导到地上,但怎么也找不出丝毫外劲。 在外人看来何望思只不过全身颤抖不已,却不知他正经历最致命的时刻。全身骨架仍有扩散的危险,可无垢神功怎么也无法发挥作用。 就在危急时刻,他忽然想到既然无法探出外力,难道竟是自己打伤了自己? 这个想法看似荒谬,但并非不可能实现,就算回龙手中也有可以令敌人自伤的招式。 何望思当即给了自己一招回龙手,一掌也打在胸口,借着这股掌劲稳固全身气血与骨架。终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骨架不再松动。 “你这也太久了吧,不算数。”渡生大师身旁一位右臂缠着粉色丝巾的中年男人冷笑道。 “放人。”渡生说完,便转身离去。 人群让出一条路,付九霄等人挣扎起来相互搀扶着,看向何望思。何望思虽站得笔直,但仍一动不动。辛雨发现不妙,立即将他背起。他身体僵硬如同雕像。 “就这么让他走了?” “师尊吩咐,你敢违抗?” “他杀了咱们两个同伴,就这么让他走了?” “反正比试在即,你要赢他,到时候再说。” “中原已是我们的了,不如趁早赶尽杀绝,以免生出变数。就算师尊怪我,我也要出手。” 臂缠粉红纱巾的男人冲向何望思,忽然停住了脚步。原先在手臂的粉红纱巾竟缠成拇指宽的线,贯穿了他的左肩,令他浑身发麻,稍一动弹,便痛苦万分。 再没有一人敢追上去。 无聊江湖之拒绝假武25.江湖再见 辛雨背着何望思走出皇宫,众人一路上畅行无阻,但人人心情沉重。 渡生只是略微显示了一下实力,就令他们吃了大亏。这场仗该如何打? “去哪里?”何望思在背上问道。 “宋家酒楼。” 宋家酒楼到了。作为皇城第一大酒楼庆虹楼隔壁三个街区的一间小酒楼,平时就没多少人光顾。选择这里的一个好处就是从掌柜的到跑堂的,没一个人有兴趣搭理顾客。 由于其极差的服务态度,因此在皇城里的口碑也不好。选择来这里的人的理由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其他客栈没房间了。 不过这里还有一件不易察觉的好事,那就是不会有御林军来检查。 就算汪洋大盗躲进这里,御林军也不会进来搜查。这倒不是因为客栈老板后台有多硬,只是因为如果一个江洋大盗能够忍受这里的服务,那么他出来之后,或许会做一个好人。 辛雨背着何望思进来之后,径直走向二楼的客房。店里的掌柜不在,几个跑堂的在喝酒聊天,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连个桌子都没有,如果想要热水,需要自己去烧,不过首先你得自己有水壶。客栈除了提供一张简陋的木床,还有不可口的饭菜外,拒绝提供其他任何服务。 好在代千寻叫来了几个自在林的弟子将房间整修了一番。地上铺上了波斯地毯,中央摆了张水曲柳台面的桌子,桌子旁放了几把太师椅。有的手持香炉,有的手持痰盂,装备齐全。 “来的仓促,只能这样了,希望将就一下。” 代千寻虽受着伤,仍亲自捧着个酒壶给何望思等人斟酒。 “代掌门,客气了。”何望思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接过酒杯,一股清香扑鼻。 “这是上好的药酒,大家可以放心服用。” 何望思喝完之后,便有自在林弟子递来手帕擦嘴。 喝了药酒之后,辛雨,傅小灵和付九霄都睡意沉沉,只有何望思和代千寻尚且精神。 “何大人,感觉好些了吗?”代千寻问道。 “好些了。” “大人,你认为咱们还有胜算吗?” “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代千寻的眼中露出奇光:“怎么说?” “这次虽看似败的一塌涂地,但渡生的底牌尽现,已无秘密。况且我赢了一掌,令他也棋差一招。只要选人恰当,赢下比武大会,定会让我方士气大增。” “规则还未出来,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先看参选人员再做决定吧。” “是。” …… 第二天,皇城各处都贴了告示。告示上写明七天后“安思帝”将传位给东海国国王浦原。禅让大典之前将举办试刀大会,此次大会选在太庙外举行,东海国与中原各派出七人,赛前签生死状,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赢得胜利。 告示贴后,皇城倒是风平浪静。凡是窃窃私语者都被御林军拖到菜市口问斩。因此人人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 何望思等人的伤已无大碍,等到吕才舒,风太一,方有福等人前来会合后,开了个小会。 方有福道:“东海国防备森严,无法下手。” “既然如此,算了。我们去吧。” 众人前往太庙,一路上御林军遍布各道,一直排到太庙。 东海国武士站在左边,中原豪杰在右边。东海国武士只有七十来人,渡生大师坐在最后。中原武者大约只有二十人,又分成几个小块,因此显得少的可怜。 安思帝坐在太庙门口,背对着历代祖宗牌位,形容憔悴。牌位前插着九根香,香味浓郁,即便在台阶下也闻得到。 “何大人,你来了。”中原人中有人远远见到何望思,纷纷振臂高呼。 “高兴什么劲?反正打不赢。”有人哭丧着脸站在一边。 “人都选出来了吗?” “东海国还没选完。”一个穿红衣的官员说道。看样子他便是主管比赛的。 “我们好了。” 东海国这边的一个短发青年向红衣官员说道。 这人便是上次带何望思到牢房的人,他能在代千寻等人的突袭下全身而退,实力定然不俗。 “你们选好了吗?” “我们决定派出何望思,吕才舒,付九霄,代千寻,风太一,傅小灵还有辛雨。” “手下败将,何必再战!”东海国人群中发出哂笑。 红衣官员对何望思说道:“按照规定,先到庙门口敬拜历代君王,再拜当今圣上,你们先来。” 何望思领着众人按照人名排好,一齐走到安思帝跟前,先向他行了礼,然后走进太庙内。何望思路过他时,发现他的鼻中竟插有鼻塞。 “不好!” 刚叫一声,其余六人早已腿软倒地。何望思也瘫倒在门槛旁。 渡生大师大笑着走了过来,安思帝像躲避瘟神一样连忙避开。 “何监武,捏死蚂蚁需要大象动手么?” “……我本敬你是个高贵武人,如今真是失望。” “我东海国的英杰怎能被你们这群中原狗咬伤?” 渡生大师再次轻轻拍出一掌。 “啊!” 渡生痛叫一声,身子迅速向后飞退。何望思紧随其后,两人双臂交接,掌影纷飞,渡生竟逐渐落入下风。 “你太骄傲了。区区东海小国,竟敢小瞧我中原,注定败亡!” 何望思又给了他胸口几掌,打得他浑身骨骼爆响,跌倒在地。他的弟子要去扶他,所有伸出的手臂都传来骨折的声音。他们竟一同被何望思的回龙手劲力反伤。 何望思趁机夺下所有利刃,想用利刃杀掉他们的主人。但有几个人自断手臂,狂奔而走。 何望思明白穷寇莫追,忙进庙里为那些人解毒。其他六人纷纷醒来。 方有福提着安思帝丢到了何望思的跟前。安思帝连连赔笑。 “何爱卿,多亏了你,你忠君爱国之心还在,是吧。” “皇上,你自己要当奴隶,为什么要让我们中原人也跟着当奴隶?你跪舔东海国,就要我们也一起跪舔么?” 这话一出口,那些御林军们脸上也露出愤怒的神色。不知谁嚷了起来。 “皇帝无能,要我们一起当狗,早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理应让位贤人!” 御林军与江湖人士一齐高声应和。 “何监武为国为民,力挫强敌,忠心可鉴。不如推举他当皇帝?” 这话一出口,人群就产生了分歧。有的拥戴何望思,有的主张从皇室中再选一人。 争闹中竟发生了械斗,眼见一场大战又要爆发,何望思连忙运起内力大喊。 “先清理东海国余孽再说!” 众人这才把矛头对准那些准备逃窜的东海国人。当御林军将那些人都收拾了之后,何望思等人已消失不见。 远方的官道上,何望思与群雄在岔道口相别。 “大人为何不趁势做皇帝,也好替我等江湖人扬眉吐气?” “赶鸭子上架,鸭子难受,赶着做皇帝,也不好受。诸位的好意心领了,希望以后为策立新君出力,不要让国家发生内斗才好。” “我等谨遵大人命令。大人,是否继续回去当监武?我等只服你管。” “人不管我,我不管人。江湖自在,何须拘束。我心愿已了,只愿泛舟江湖,做个烟波钓叟,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大人再见。” 群雄纷纷道别,只有辛雨留了下来。 何望思嘿嘿坏笑道:“辛姑娘今天不走,以后怕是走不了了哦。” 辛雨红着脸道:“走不了便走不了。” 夕阳西下,两人缓缓而行,那条长长的官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侠心破魔》1.药魔一脉 阴暗的房间内,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玻璃瓶,马兴正把玩着一个白色小瓶。 “你这药真的可以让别人成为白痴?” 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坐在高高的柜台内,冷冰冰地道:“这点小事何必大惊小怪,你知道李员外那作恶多端的儿子为什么变傻吗?” “难道是你动的手。” “当然。” “听说李员外有官府撑腰,难道你不怕他们找来?” “令我药魔一脉畏惧的人不多咧。” “传闻药魔一脉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正道两大高手碧眼飞龙孙卫和天青子所灭,你当真是药魔一脉?” 青铜面具眼睛部位突然出现两个窟窿,洞中射出两道幽暗的强光。 “你真想知道?” “不了,不了。” “其实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毕竟我们已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 “当初孙卫与天青子重创药魔一脉,却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与我们约法三章,只要遵守道义,就可以永存于江湖中。” “道义?” “没错,当初药主一门心思想要研发可以永久控制世人的药物,导致药魔一脉误入歧途,险些灭门,但那已是过去之事,我如今一切行事都会提前告知由孙卫一手建立的天龙府,自我引领药魔一脉以来,只对贪官污吏,各地豪强下手,行事问心无愧。” “那么你真的能帮助我吗?” “你是下林村人,天龙府外门弟子,妻子被村中恶霸向威欺凌,那向威一向出资资助天青子的向阳道观,你自知向阳道观与天龙府相好,不敢得罪,但你大可放心,只要合乎道义,就算向阳道观又能如何。” “哎,要是天青子前辈还在,向阳道观也不会如此堕落。” “世上一切都可能改变,但是道义一定长存于世。我辈虽曾被称为药魔,但只要一心为正,不也可以成为药侠,药圣?” “向阳道观的道士非同一般,他们万一查出是你下的手,那怎么办?” “哈哈哈,这世上只有孙卫与天青子才能令我畏惧,可这两人已结伴远游他乡去了。没有天青子的向阳道观,不足为惧。” 戴青铜面具的怪客大手一挥,示意马兴离去。 “药,我给你了。但是能不能让那人服下,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谢了。” 马兴紧紧捏着那瓶白色药瓶,掌心不住颤抖,道谢后立刻走出了房间。 马兴走后,昏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房屋的四角都亮起了火把。 一颗硕大的头颅从柜台下探了出来,那是一个中年男性,头上长着一个肉瘤,看上去十分丑陋。此人便是下林村的村霸向威。 “他真的会如你所说的,出门就死?” “当然。” 向威咧开大嘴,奸恶地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毕竟是向阳道观特地要保的人,我不能不卖他们一个面子。” “你倒是个明白人。” “哪里,哪里。” 向威站起身,身躯比面具客还高大半截。 “你难道不怕得罪天龙府?当今江湖中可是他们说了算。” “他毕竟是个外门弟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哈哈哈。” 向威大笑着走出了门,刚一出门,就看到马兴的尸体躺在地上,他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扭了几下。 “江湖险恶,天真是注定活不长的!” “行了,何必折磨他呢,你走吧。” 面具人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向威吓了一跳,房间中忽然充斥着一种腥臭味。这时面具人从袍中取出了一个红色的药瓶。 “走吧,我要处理一下。” “好,就交给你了。” 向威嘿嘿长笑,随后转身就走,刚走没三步,忽然双脚一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已经弃恶从善了。” 面具男扶起马兴,将他的脑袋罩进袖筒内,过了一会儿,袖筒内传来动静,马兴竟然“复活”了。 “小子,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们药魔一脉了吧。” 马兴揉了揉被踩的脸,向后退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前仇人就在你的面前,该怎么做,由你决定。” “我......” 马兴望着一动不动的向威,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变成白痴吧。” “好。” 《侠心破魔》2.府主 狂风乍起,吹落一树槐花。 槐树下躺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 青年腹上放着一本《史记》,脸上贴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勿扰”两字。 槐花落在书上,纸上,青年身躯微微颤动,似是要起来,却又一动不动。 “府主,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吗?”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摇着折扇从月洞门外走了进来,靠近青年时,折扇激起一阵劲风,青年脸上的白纸立刻飘了起来。 青年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飘到天上的白纸,忽得又飞回,继续贴在他的脸上。 “周夫子,《游侠列传》已经倒背如流了,还要怎样!” “只有熟读经史子集才能将咱们天龙府的《圣龙天功》练至“神气合一”的境界,那时才能金刚不坏,万毒不侵。” “可是老爹也曾讲过只要发挥侠心,勇往直前,便可凭《碧龙游斩》永久立于不败之地。” “《碧龙游斩》固然神妙,但是倘若遇到能够操纵心神的武功,凭你如此浮躁的心性,必将被击败。” “行了,周夫子,这世上哪里还有操纵心神的功夫呢?” “你可不要忘了,当初药魔一脉便是凭借独特的炼药术,试图操纵江湖上所有门派,还好老府主和天青子前辈联手才粉碎了他们的阴谋。” “我记得当初老爹也没能练到神气合一的地步。” “当时是没有,但老府主与天青子两人功法互补,二人合力才击败药魔一脉。” “为什么咱们天龙府的功法与向阳道观的功法互补呢?” “老府主不正是为了了解这个原因才与天青子前辈一同结伴同游的吗?” “周夫子,当真是如此吗?” 青年看似要起身,却又没有起来。 “府主难道知道答案?”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了……对了,现在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吧。” “府主,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我有重要事情汇报。” “什么事?” “药魔一脉出手将向阳道观的十二金主之一的向威毒成了白痴。” “哦,好,没有别的事了吧,咱们吃饭去?” “……府主,药魔一脉在天龙府监管下,还敢动向阳道观的人。向阳道观已派人找上府了。” “哦,好,你去处理一下吧。” “……府主,这次兹事体大,那边派出了向阳道观日后的继承人选之一,只能由你出面。” 青年轻轻吹了吹白纸,白纸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师父,我听说那向威得罪的是咱们的一个外门弟子。” “确实如此,但天武子那人可不像他师兄那么懂事,何况向阳道观已有几个金主被药魔一脉以相同手法处置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犯的事,找谁去嘛,来我这干什么!” “当初,老府主向天青子担保,药魔一脉的事由咱们天龙府全权负责,任何门派想要动药魔一脉,都得问过我们。” “咱们还能怎么负责?” “属下建议刚好趁这个机会将药魔一脉全数捉拿,送交向阳道观处置。” 青年伸出左手微微摇了三下。 “不行,第一,老爹有言在先,只要药魔一脉不做违反道义的事,就能延续下去。” “第二,药魔一脉年年向我们进贡那么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吃人嘴短,下不去重手。” “府主,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任由药魔一脉打着道义的名号为祸人间,恐怕他们终将一手遮天,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不得安宁。” 青年淡淡道:“放心,有我呢,他们翻不起大浪。” “向阳道观天霜子特来拜访天龙府府主孙神通!” 门外忽然传来女子冰冷的声音,一阵狂风由远及近,吹得树上槐花纷纷飘落,好好的一棵槐花树变得光秃秃。 槐花虽四散而飞,但青年脸上的白纸却只是微微一晃,不曾被吹飞。 中年书生看在眼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青年缓缓起身,将“勿扰”两字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问。 “周夫子,向阳道观怎么还有女人?” “这人是现任观主天武子的首徒,听说曾得天青子前辈赐招,实力不容小觑。” “嗯,嗯,让她进来吧。” “向阳道观不同一般门派,按照规矩,双方要人会面需要入密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好吧。” “可是这是老府主那时就定下的规矩。” “那就按规矩办吧。” …… 孙神通一向讨厌规矩,不过今天却很喜欢。 因为可以与一个美人共处一室。 他虽然在八岁那年就被冠上了府主之名,处理武林一切纠纷,但是真要他自己出面去做的事却没几件。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向阳道观的高层打交道。 对面的美人眉目清秀,但仿佛自带寒气,自她进入密室以来,整间密室的温度急速下降。 他几乎要用功去抵御这股寒气。可是他忍住了。 因为那女人并没有丝毫催发真气的迹象。 如果此刻他贸然运功,不就在一开始便败在她的手下了吗? “你想谈什么?” “药魔一脉今后由我向阳道观负责了!” 冰霜美人淡淡说出一句,便不再多言。气氛一时十分沉默。 “你真是来自向阳道观?” 女子轻微点了点头。 “听说向阳道观以《阳神印》名闻天下,你怎么这么冷?” 女子嘴角发出一丝冷笑,寒意更甚。 “同意吗?” “这只怕是不能同意吧。” 孙神通看上去虽是一副懒散模样,心中却大感震撼。 听闻向阳道观的《阳神印》可以使人灵肉分离,每次分而复合的时候,功力都将大进。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但一身修为宛如大宗师级别,不用施展真气便可影响周围环境。难道《阳神印》真就这么神? “武决!” 冰霜美人倏然睁眼,明眸亮丽如同两轮明月。 孙神通望着那双眼,顿时感到周围黑成一片,浑身仿佛融进了黑暗之中。 “这是天青子师伯所创的虚空法眼,如若功力不足,便将陷入无尽虚空中,永世难醒。” 美人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开,回荡在孙神通的耳边。 孙神通望着逐渐消失的两轮明月,惨然一笑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侠心破魔》3、碧眼 自从十七岁那年生死窍产生震颤,她便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身为向阳道观的首席女弟子,她闭关修习《阳神印》三年,虽然可以将神识放出体外,但是每次归体后,十二重楼总是莫名疼痛。 师父说,要想突破此关隘,需要出世历练。不入人世,难成至道。 “这次去天龙府,用虚空法眼制住孙神通,让他在天下掌门人大会上当众将药魔一脉交由我向阳道观处置。” 师父的话音仍在耳边回响。 “莫要小瞧了那孙神通,身为孙卫独子,天龙府一定大加栽培,或许已继承孙卫绝艺,一定要出其不意,控制心神。” 眼前这人,吊儿郎当,一副纨绔模样,真的有师父说的那么厉害? 虽然她并没有达到心神归虚的至高境界,但是双眼幻出月相也应当足以制住他的心神。 他的眼皮已经开始合拢,马上就要入睡了。 凡人将睡未睡时,神识最为薄弱,正可趁机进行控制。 催眠术,摄魂术多是以此原理展开精神控制。 虚空法眼远胜于催眠术或摄魂术,修行至绝顶,可以将人的神识藏于虚空中。 旷世奇才天青子曾凭此法制服当年号称邪道第一的魔首管潜,令一代雄主宛如痴呆般囚于向阳道观地宫内。 她的修为虽远不如超凡入圣的天青子前辈,但是对付此人,应当足矣。 就在这时,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珠竟发生了变化。 黑色的眼珠竟逐渐转化为墨绿色,仿佛一泓碧水不住在眼眶内跳跃。 碧眼! 当初孙卫被称为碧眼飞龙,便是因对敌时一双眼睛碧如翡翠,瞳力惊人,可破一切幻术,常人更是难以直视,往往碧眼一出,即分胜负。 “我也不差吧。” 那人慵懒地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竟轻描淡写地破了虚空法眼。 “你的虚空法眼还不够火候,只有心神入虚空,才能使出真正的虚空法眼。” 此人倒还有些见识,竟看得出自己尚未达到心神归虚的境界。 “传闻《碧龙游斩》练至十三重,侠心坚不可摧才能炼出碧眼,你若是有侠心之人,为什么要放任药魔一脉针对我向阳道观。” “是你们的金主作恶在先,药魔一脉行事没有违背道义,我保他们,对我侠心没有任何亏损。” “你们天龙府月月都向天下邪道收取“洗心革面钱”,这样也算符合道义吗?” 天霜子眉头紧皱,瞬间催发体内阴寒之气散布到整间密室,密室顿时宛如冰窖。 “坏人能向好人收取“保护费”,我有样学样,没毛病吧。况且近年来天下掌门人大会几次要求彻底消灭邪道众派,都被我否定了,他们感谢我存续之恩,孝敬孝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处处包庇邪道,有何居心?” “当初天青子前辈与我老爹不是曾在天下掌门人大会上与天下各派约定,只要遵守道义,任何门派都可以存在下去吗?” “邪魔外道怎么会讲道义?” “不管真心假意,据我天龙府了解到的情况,当今所有邪道妖人都很本分。” “你与虎谋皮,终究会吃亏。” “如果动不动就要靠杀人灭派来解决问题,那我们又跟邪道有什么区别?” “可是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是控制不了的。你可知药魔一脉的厉害?” “我当然知道,当初老爹与天青子前辈两人荡平全体邪道时,只有他们一脉和魔首管潜的魔神殿最是顽强,你们向阳道观负责监管魔神殿,我们则监管药魔一脉,不是吗?” “魔神殿早已人才凋敝,灭神岭上人口不足三十人,掀不起浪,但药魔一脉仍旧在壮大,听闻如今已有上千人。” “你放心,我管的下来。” “药魔一脉当真可以控制吗?他们可是曾以活人做研究,造出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药物啊!传闻他们的“兽心散”可以将人变成野兽,“神灭丹”更是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让人宛如行尸走肉。” “你放心,当初老爹已当着天下掌门人的面将那些邪药销毁了,当前只有可以让人成为白痴的“大痴散”还算邪门,但他已事先提交了“大痴散”的解药交到了天龙府。” “那么你把解药交出来。” “可以,你同我一起去拿吧。” 天霜子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 “解药在哪儿?” “藏珍阁。” 天霜子登时收敛了真气,密室的温度略有上升。 她缓缓收回外放的真气,仅在身体内外各覆盖一层冰冷的护体真气,十二重楼开始隐隐作痛。 “咳咳咳。” “你没事吧,可以多喝热水。” 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自从修道以来,她从未喝过热水,更未吃过发热的食物。每天都以向阳道观不传之宝“冷云丹”为食。 “走吧。” “好。” 天霜子随着孙神通走出密室时,屋外已是月临虚空。 一钩残月像镰刀一样,冷血,无情,仿佛随时准备割下谁的头颅。 她仰首望月,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征兆。 修道多年,她对吉凶祸福往往有一种预感。尤其每当事关生死,屡策屡中。 天龙府号称正道巨擘,难道还会行不轨之事? 两个衣着华丽的轿夫抬着顶做工精细的轿子来到孙神通面前。 “要不要进来一起坐?” “不用。” “好吧。这里到藏珍阁还有些远咧。” 天霜子没有说话,不需要说话的时候,她不会多说一句话。 孙神通识趣地钻进了轿里。 轿子离地,轿夫平稳地抬着轿子向前走去。 “向阳道观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女弟子?” “女道士能不能成婚?” “你怕不怕鬼啊?” 穿过月洞墙,来到一片竹林,竹叶青翠,散发着淡淡清香。 孙神通东扯西扯,问话一句接着一句,天南海北的事都有,天霜子觉得甚是无聊,不由得放慢脚步。 轿子越走越远。 眨眼的功夫,孙神通所坐的轿子已消失不见。 天霜子借着月光沿着小路缓缓前行,不一会儿又来到当初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神色十分淡漠。对于向阳道观出身的她轻易便看出这竹林隐藏着一种阵法。 “闯过这天禽阵,就给你解药。” 孙神通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远处飘来,语调轻柔,配合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使人生出一股困意。 “夫星有阴阳,门有开阖。惟天禽则无定位,寄西南而属中宫。从三避五,为害为生……” 当听到“天禽”两字,天霜子脑中立刻想到这一段话,体内真气随即自发运转,血脉浮动,恰好牵引十二重楼莫名疼痛,神思恍惚的刹那,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 《侠心破魔》4、大祸临头 藏珍阁内,窗明几净,东,西,北三面墙上放着三个铁柜。每个铁柜上都有上百个小抽屉,抽屉上写有许多数目字。 孙神通站在铁柜中央,目光落在东边的抽屉上。 这里共有三百五十六件珍宝,一部分为当年孙卫扫平邪道时得到的战利品,一部分则是天龙府创立后各派送来的贺礼。 大痴散的解药就在东边的第二十七格,此格本来用作存放药魔一脉的战利品,但孙神通接管藏珍阁时就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曾经这里放过什么,无从了解。 “用阵法困住她,未免与你的身份不符!” 中年书生站在他身后,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的功力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呢……况且……” 孙神通扭头朝书生一笑。 “好像有意外收获。” 中年书生微微摇头,严肃的脸孔上露出一抹笑容。 “的确,没想到你选的阵法竟会干扰她的功体,而且还有人来偷袭她。” “那个人好像是魔神殿的。” “没错,还是顶尖高手。” “一共好像来了两个。” “是的。” “另一个到哪里去了?” “就在外面。” “咱们要不要请他下来喝一杯?” “你是府主,你说了算。不过喝酒伤身,最好还是喝茶吧。” 话音刚落,屋顶忽然破了个洞,一股劲风由上而下,袭向孙神通头顶。 孙神通还未有动静,中年书生轻摇折扇,扇风收束成一缕细线,直击人影。 人影如同黑色龙卷风般旋转,风与线交碰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呃啊!” 旋风散去,一个黑衣人跌倒在地,口中喷血不止。 就在他倒地之时,中年书生合起折扇,用折扇扇端连封他十二处大穴。 “无知鼠辈,竟敢来天龙府放肆!” “你们魔神殿向来交钱不积极,我也不说什么了,居然还敢来偷我的东西,赶紧交十万两白银,这件事就算了。” “哈哈哈哈,魔首定会替我一雪此恨,你们等着吧!” 那人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闭上嘴,眼睛瞪的通红,肚皮越涨越大。 “不好,他要施展魔身爆!”书生神色一变,折扇快速开启。 魔身爆为魔神殿绝技,可以通过自绝全身血脉,使肉体爆炸,含有真气的血块能够瞬间突破护体真气。 即便下层魔徒施展此术,也可以在近距离重伤一流高手。以此人功力如若施展成功,说不定要将整个藏珍阁摧毁。 白光一闪,那人停止了动作,鼓胀的身躯逐渐复原,眼神充满了惊恐。 “这是长生尺?怎么会!” 孙神通手中握着一根七寸长的白色玉尺,手一扬,东边第四十五格抽屉自动弹开,玉尺化作一道白光飞入抽屉。 “周夫子,送客!” “且慢,我来此只想知道魔首的邪帝枪是否在此。” “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你吧。”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敢来这里?” “……” “实话告诉你,邪道已成立同盟,只待魔首复苏!你若是识相……” 他的嘴唇不再动弹,一句话也说不出。 孙神通掏了掏耳朵,一脸厌弃的神色:“饶你一命还得寸进尺了是吧,现在魔神殿管事的是谁?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正是区区在下。” 一道阴恻恻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 孙神通望着门外的人影面色一变,两人仅隔着一扇门,却仍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难道是幻术? 他正准备开启碧眼,一看究竟,却被书生制止了。 “府主,快拿着邪帝枪走!” 他见书生脸上冒着冷汗,不禁十分愕然。 周夫子本名周靖,是孙神通的授业恩师,实力更在他之上。此刻竟连他也感到棘手? 周靖的嘴角展出一丝苦笑:“此刻屋外有三人,你感知到了几人?” “三人?” 孙神通的心也在往下沉。 如果真如周靖所言,那么另外两人的实力比之眼前这人明显只高不低。 “不愧是神扇子周靖,多年不见,已成一流人物了嘛。” 大门被狂风吹开,狂风进入屋内顿时消弭于无形。这种随心所欲驾驭真气的手段,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宗师境界。 门中央站着一个身形如蛇的长发男子,男子脸色惨白,看上去三十来岁,右手握着一柄弯曲如蛇的五色怪剑。 周靖将孙神通挡在身后,挺身摇扇,努力做出一副从容模样:“灵蛇剑主,你何时管起魔神殿的事了?” “魔消道长,道消魔长,天龙府和向阳道观的时代该过去了!” 说话的功夫,长剑幻化成五道剑影,剑影弯曲盘旋,宛如灵蛇出洞,攻向周靖和孙神通。 “快走!” “我不!” 孙神通手一挥,北边第二百一十二格的抽屉兀自弹开。 一把锈迹斑驳的长刀飞到了他的手上。刀把上刻着“天也一刀”四个金字。 灵蛇剑主望着那刀,忽得狂笑起来:“伏天刃”?哈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配用此刀!” 忽得黄芒一闪,三人发出惨叫。 灵蛇剑主捂着脖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孙神通。 孙神通刀已入鞘,眼中绿芒消散,神色漠然。 “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们?可笑!” 两名轿夫从外走入,一人拎着一具尸体,两具尸体的脸部已被毁坏,看不清样貌。 “府主,两人的尸体在此!” 孙神通望着那两具尸体喃喃自语道:“这两人临死也要毁掉自己的容貌,难道是熟人?” “伏天一击,千里追魂。谁教你的伏天刀法?” “周夫子,咱们先不谈这个,去看看那个天霜子怎么样了吧。” “不行,你得说清楚,别跑!” 孙神通正想拔腿开溜,却被周靖提住了后衣领。 “你放手,我好歹是府主,这样成何体统!” “兹事体大,你必须讲清楚!” “我梦里学的!” “通儿!伏天刃是当年邪道的两大邪兵,威力只在邪帝枪下,如果没有一身魔功,绝对难以施展出这等威力的刀法。你!” “夫子放心,我没有学坏,大不了以后我少用就是了。” “你会不会天魔枪法?” “会一点点。” “谁教你的?” “我不能说!” 周靖长叹一声,松开了孙神通的衣领。 “通儿,你可知你闯了大祸了!” “什么大祸?” 周靖走到西边的铁柜,将手放在第三百格中。 “此刻开始邪帝枪由我保管,你绝不可用这枪施展天魔枪法,明白吗?” “为什么?” “此枪与魔首管潜心神相通,若是以此枪施展天魔枪法,说不定会让管潜心神震荡,从虚空中回返!” “不……不会吧……” 孙神通失声叫道。 周靖脸色发青,颤声道:“难道你已试过?” “……” 《侠心破魔》5.灭府之恨 “夫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邪道偏偏挑这个时候联合起来?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孙神通岔开话题,以手托腮,装作思考。 周靖果然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确实可疑,我立刻差派人手前去查探。” 周靖正要安排,却被孙神通叫住。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夫子可要听上一听。” “你怎么看?” “听闻老爹与天青子前辈并不是携伴远游,而是为了躲在暗处疗伤。” 周靖肩头微微颤抖,脸上闪过一丝骇然。 “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 “放心,绝无此事,他们只是使用化明为暗的战术,以震慑天下邪道罢了。只要有他们在暗处,邪道就不敢在明面上行动。” “你确定?” 孙神通开启碧眼,死死盯住周靖,只要他有一丝说谎迹象都会被他看破。 周靖微微点头,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 “这就是天龙府的待客之道吗?” 孙神通正想加深瞳力,看透他的内心,却听到天霜子的声音从屋外传出。 大门碰的一声化为粉末,寒气四溢,冷若冰霜的仙子缓步走进屋内。 孙神通看着破烂不堪的大门,苦笑道:“夫子,这下可以申请经费重修藏珍阁了吧。” “先处理此事再说。” 天霜子环视四周,发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目光落在两具无面尸首时,不禁皱眉。 孙神通看出蹊跷,连忙问道:“姑娘,你可是认识他们?” “事关重大,我不能说,我现在要发出剑气破你膻中穴以报被你欺辱之恨,注意了。” 天霜子左手做拈花状,中指与拇指微微贴合,一道细如银针的白影缓缓凝聚。 孙神通心知膻中穴为人身气海,膻中穴被破,一身功力都将报废,立刻脚底运劲,试图施展碧龙游斩。 周靖挺身挡在孙神通跟前,一股无形潜力从他扇中发散而出,天霜子指尖的白影微微颤抖,险些破灭。 “这两人定是你向阳道观之人,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与邪道为伍?” “无可奉告。” “我劝你最好还是立刻回去看看管潜是否还在地宫,他若苏醒,向阳道观恐怕会有覆灭的可能。” 天霜子首次露出震惊的神色,指尖凝聚的剑气顿时消失。 “他怎会苏醒!” 孙神通忽然叹道:“因为邪帝枪不见了!” 此话一出,不只天霜子,就连周靖也大为震撼。 他立刻开启第三百格的抽屉,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去哪儿了?” 或许是被他严厉的眼神震慑了,孙神通小声说道:“三天前就没看到了。” “只有你我两人才有这里的钥匙!” “我真的没拿。” “教你的那人呢?” “不可能是他。” “你怎么能确定?” “他被困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有出来过。” “那他是怎么教你的?” “梦里。” “怎么可能!”周靖明显不相信。 天霜子淡淡道:“如果那人可以将神识外放,的确有这种可能。” 周靖听后,眉头紧皱:“你知道那人的模样吗?” “他就是一团黑影,看不清样子。” “声音呢?听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连声音也没有,他只是出现在梦里,看着他的动作我就直接了解了他的意图。” “他可有要你做什么事?” “没有,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梦见他了。” “这世上有这等实力的人屈指可数,会伏天刀法的除了刀魔蒲君恨还能有谁?可他已被老府主击毙,又怎可能复生!” 正当周靖百思不得其解时,屋外忽然射进一道紫光。 周靖伸扇抵挡,与紫光甫一接触,连退三步,强运内息,才勉强不呕出血来。 “今日便是天龙府覆灭之时!” 一个身穿紫袍的俊美男子,握着一柄紫色长刀,缓缓走入屋内。 来人刚踏入屋中,藏于抽屉的伏天刃竟自动弹出,飞到年轻男子脚边。 男子面无表情地拔出伏天刃,生锈的刀身顿时黄光大盛。 “蒲君恨是你什么人?”周靖问道。 “家师。” 冷淡地吐出两字的功夫,万千刀影已纵横飞跃,最后化为一刀斩向孙神通。 孙神通施展碧龙游斩,轻松闪开刀影,但正要闪避那一刀时,浑身竟不受控制,体内潜修多年的魔功陡然发作,胸口竟迎向那刀。 “哐啷” 周靖一把拉住孙神通胳膊,以扇端挡下刀尖,那人立刻收刀后退,直退到大门外,才站定不动。 周靖咳嗽几下,折扇化为无数碎块跌落地上,他心头一震,这宝扇乃玄铁锻造,竟仍被刀气震碎,此人年纪轻轻,却是尽得蒲君恨的真传。 “周靖小儿,好久不见!嘻嘻。” 周靖猛一抬头,见屋顶上倒挂着一个瘦小如猴的老者,老人腰间系着一根白绳,左手臂异常枯瘦,凝视越久,便仿佛看到其中白骨。 “夫子,你没事吧。” 孙神通靠近周靖,想去搀扶,却被他推开。 “连骨叟也请来了,看来你们这次真是铁了心要灭我天龙府,难道你们不怕老府主找你们复仇?” “嘻嘻,孙卫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管你们。” 白袍老者一跃而下,左臂血色尽失,一股白气覆盖其上。周围物品一旦与白气接触,无论刚柔,立刻化成粉末。 “邪魔外道,休要猖狂!” 一道白光自天霜子袖中飞出,抵住白袍老者左掌。 轰的一声,整间房屋难以承受冲击摇摇欲坠,四面墙壁竟开始出现裂痕。 烟尘弥漫,爆裂声及兵刃落地声不绝于耳,裂痕在不住扩大。 孙神通连忙施展碧龙游斩,抱起周靖向外退去,碧眼所见之处,只有无数股浓烟。 府内各处房屋均被焚毁,到处都是拼杀之声,已有几人朝他这边靠拢。 “府主,敌人忽然从各处涌现,弟兄们死伤惨重。” “夏天星在吗?” “属下在。” 一名目光炯炯有神的白衣青年应了一声。 “你可有施展神眼绝技,看看到底来了多少人?” “府主,这些人中有人擅长精神压制,致使我的瞳力难以展开。” “......厉春庭,秋牧,严冬心还在吗?” “他们都战死了。” 孙神通浑身一震,眼中碧芒大盛。 碧眼虽然不如夏天星的神眼那般可以无视遮挡物,看清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指定事物,但是也可以看清烟雾中的敌人,并记住被这双眼看到的任何事物。 “府主,若要记住这些人的样子,还是让我来吧,你千万不能有事。” 青年双眼精芒暴涨,快速环顾四周,随着眼珠转动,眼角逐渐溢出鲜血。 “夏天星!” 孙神通与夏天星四目相对,他所见的画面逐渐传入孙神通的大脑。 除了药魔一脉,邪道各派都已到来。三人正在与天霜子缠斗在废墟之中,刀光剑影纵横。剩下共有三百二十来人正在与府内一百来人交战。 天霜子以一敌三渐渐呈现败象,道袍染血,花容失色。 若是救援,己方不知能逃出几人,若是不救,心中又有些不忍。 孙神通大感头疼,他从未如此犹豫,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中了一指,登时无法动弹。 《侠心破魔》6、千侠镜 “夫子,你!” 孙神通见点中自己的竟是周靖,大感诧异。 周靖将一个东西塞进他的衣襟内,随即道: “你们几个务必要带府主安全撤退,快!” “是。” 十几名下属走上前,一个身形高大,体格肥硕的青年准备背孙神通。孙神通连催真气,仍无法冲开穴道,只得任由他扛在背后。 “通儿,不要徒劳了,我催动真元使出的点穴法,想解开是很难的。一个时辰后你就能自由活动。” 孙神通望着周靖,周靖的嘴角没有一丝动静,竟是在运用传音入密的神功向自己发话。 “夫子......”他也在心中应道。 “不要多言,此刻放入你衣襟内的东西叫千侠镜。” “此物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戴在眼前,可以看到许多影像。那都是古往今来所有侠士的故事。我知道你喜好游侠,当初老府主也与你一样,曾想收罗古今侠义故事编成一套《千侠决》,将天下一切招式融汇到侠义故事中。于是特地请求天工门造出此物。只要朝夕观看,便可提升侠心,增进功力。” “我本打算当你能熟背《史记》后再将它给你,看来是不可能了。希望你早日寻回老府主,父子团聚。” 孙神通心知天工门擅长机巧之术,能够做出各种奇特发明,但较少参与江湖事务,不会轻易替人做事。能够请求他们完成此物,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此时离周靖越来越远,恐怕今生再也难见,无奈被点穴后无法发声,只能在心中喊道:“夫子,咱们一起走。” 周靖的身影已越来越模糊,但周靖的声音仍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得留下来。” “哈哈哈哈,周靖小儿也知道老夫要请你到黄泉做客吗?” 孙神通感到东方一阵狂风刮来,斜眼一瞥,一道灰白人影夹杂在狂风中朝这边冲来。那人足不沾地,简直就是飞来一般。 “快走!” 周靖说出这话时,背负孙神通的下属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周围浓烟滚滚,不断有敌人冲来,多亏身边的下属拼命抵挡,孙神通才逃出府宅,此时身边的下属只剩下了三人。 除了眼部受伤的夏天星外,还有两个,其中一个叫秦中云,正是背负他的肥胖青年,一身硬功,刀枪不入。 与他同行的是个矮小的瘦子,叫董行伦,一对峨眉刺能刚能柔,点穴打穴功夫全府第一。 两人冲出府宅时已浑身是伤,但即便如此,在背负一人的情况下,仍能做到踏地无声。 前方是片密林,穿过密林,便会看到一条小河,小河名叫龙隐河。孙神通知道龙隐河的河床下有一个隐秘地穴,那里藏有许多储备物资,足够他们支撑至少一年。 孙神通连连运气,穴道略有松动,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他望着府中久不消散的浓烟,沉默无语。 此刻后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孙神通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竟是天霜子。天蓝色的道袍沾满鲜血,乌发黯淡无光,蓬头垢面,模样极其狼狈。 “小娘子,不要跑了,你越跑,我越兴奋......”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人定是藏在天霜子身后,所以才看不到身影。 连天霜子也不敢迎战此人,可见实力不容小觑。 孙神通默默将手伸入怀中,掏出千侠镜。 那千侠镜就只是一个圆形薄片,以一条白色绢丝系住,下方有个白色的吸盘。 孙神通将白色绢丝挂在左耳,圆形薄片下的吸盘自然而然地贴住了左脸颊,透过镜片看去,只看到一片空白。 “这要怎么弄来着?” 他忽然想起周靖并没有教他使用的方法。 扑通 天霜子摔倒在地,身后露出一个涂满脂粉,身着红袍的男人。那人纤纤细腰,脸上脂粉太浓,看不清年龄。 孙神通记得三十年前曾有一个叫做阴阳袍华隆的邪人是如此装束,那人与魔刀蒲君恨,骨叟范旗安并称为三凶,是仅次于魔首管潜的邪道高手。 听闻此人早在老爹孙卫崛起时就暴毙而亡,如今怎会复生? 眼见那红袍客距离天霜子越来越近,孙神通不禁叫道:“等等。” 秦中云没有停步,反而急声道:“府主,顾不了别人了,咱们撤退要紧。” 那红袍客已来到天霜子脚跟前,正要伸手去抓她后衣领。 “好狗胆,竟敢在我面前羞辱女人,看打!” 孙神通护花心切,体内真气激荡下,封住的穴道竟完全冲开。 穴道一解,孙神通立刻冲向红袍客,脚尖点了几下地面,便来到天霜子跟前。 “哈哈,中计了。” 红袍客双手左右齐出,袍影东挥西扫,竟将孙神通弄得头昏眼花。 孙神通出拳踢腿,每次打在袍上,一会儿感到红袍空空荡荡宛如无物,一会儿又刚硬如铁,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此人已达到刚柔互济的最高境界,竟可将体内刚柔两劲送达到体外的衣裳中,并作出万千变化,实在较自己略胜一筹。 “府主!” 秦中云和董行伦两人已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夹击红袍客。 红袍客两袖一翻,迎上秦中云的拳与董行伦的判官笔,攻势稍缓。 孙神通趁着这当口,抱起天霜子,飘向后方。 啊!啊! 两声惨叫刺入耳中,孙神通放下天霜子,起身一看,两人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红袍客嘿嘿冷笑,扭着细细腰肢,款款而来。 “你救得了谁呢?可想知道周靖结局?” 孙神通屏息以待,紧紧盯着那双变幻莫测的红袍。 “骨叟让他骨肉分离了。” 孙神通颅内轰然一响,一股热血直冲上头。 “可恶!” 两字还没说完,红袍又罩在头顶。 如果孙神通沉住气,还可以用碧龙游斩与他周旋,但此刻已气急攻心,体内真气浮动,难以将碧龙游斩发挥到极致,因此处处落在下风。 泪水与汗水一起滴落,溅在千侠镜上。 千侠镜微微颤动,空白的画面竟发生了变化。 镜片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皮影小人。那小人头上顶着两个字——“朱家”。小人赤手空拳正在比划什么。 孙神通记得朱家是《游侠列传》提到的有名侠士,虽非他最喜欢的侠士,但也十分了解。 此刻借由镜中皮影回忆故事,体内侠心猛然受到刺激,真气加速流动。 《碧龙游斩》的妙处就在于只要侠心高涨,功力便也会越来越强。 这小人表演的像是一套拳法,短时间内无法全部记住,但其中几招倒让他看出破解敌人阴阳袍劲的窍门。 他招随意动,先以碧龙游斩与红袍客隔开三臂的距离,随后细心观察,体会敌人袍劲变化。 此刻灵台一片清明,一边将敌人的招式在脑中快速分析,一边将“朱家”的招式拿来验证,有着十足把握之后,才双拳齐出。 “碰” 对方闷哼一声,细腰一扭,纵向后方。 “好小子,竟破了人家的阴阳袍,弄疼了人家,你知道后果吗?” 那人媚笑一声,随后足不沾地地飘飞而去,身形宛如鬼魅。 孙神通拿开镜片,镜中印象就此消失,戴上后,影像也没有浮现。摆弄几下,才发现需要震动才可让它呈象。 如今情况紧急,他无暇细细研究,将之小心藏入怀内,先去看了秦中云和董行伦两人。 好在两人只是被气劲封住了穴道,并无生命危险,输送真气后,两人逐渐清醒。 “我没死?” 两人相拥而泣,都有再次为人的感受。 “走吧,追兵可能马上就到!” 孙神通抱起天霜子,向密林走去。 “是!” 秦中云背起夏天星,同董行伦一起跟在孙神通的身后。 明明他的个子比孙神通要高,但此刻望着他的背影,却有一种只能仰视的感觉。 《侠心破魔》7、合作 龙隐河河床下三十丈处有一间可容十人的狭小石室,此刻孙神通就在这里。 石室中堆满了粮食等物资,最难得的竟是有新鲜的空气。 孙神通正盘腿而坐,不断输送真气给天霜子。他已为她输送了两天的真气,天霜子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 输送真气的过程中,孙神通感到自己的真气竟能在对方体内畅通无阻,且有融合之势,因此自己并没有损失太多真气。 “把手拿开。” 天霜子终于勉强睁开了杏眼。 “没有我输送真气,你的伤......” “不劳费心,我可以。” “好吧。” 孙神通只好收手。 “多谢救命之恩,如果有需要,可以到向阳道观来找我。” 天霜子站起身,竟准备离开。 “你可是要回向阳道观?” “当然。” “据我得到的消息,向阳道观已选出新的继承者,并准备率领正道向邪道宣战。” 天霜子略微愣了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天龙府虽然被毁,但江湖中还有许多盟友,何况还有一些隐藏的外门势力可以为我所用。” “你们怎么联系?” “放心,不是在这里,我自有方法。” “既然本观安然无恙,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你可有什么想要我做的?” “眼下刚好有一件。” “什么事?” “你能与我一起去找我老爹和天青子前辈吗?” “你知道他在哪里?” “外门有个叫马兴的人说他知道。” “好。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可以再过几天。我正在钻研这个,还有些东西没看完。” 孙神通拍了拍眼前的千侠镜,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它的功用。 “这东西真的可以演化出一切招式?” “老爹当年打遍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见识过了,这应该不夸张。” “你光看这个,就可以提高功力?” “你不相信?” 天霜子点了点头。 “你能将神识外放到体外吗?” “可以。” “既然连这都可以做到,为什么还不相信我的呢?” “一切功夫总该有时间的累积。” “的确,暂时难以完全吸收,但是只要配合碧眼,再加上我聪明的头脑,一定可以见招拆招。”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没错。” “即使如今也自信吗?” “目下我虽然失败,但是也从中学到了许多。” “哦。你学到了什么?” “你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吗?” “祸兮福之所倚,祸福之变确实难说,但是你能从这大祸中看到什么福?” 孙神通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还没死就是最大的福气。” “学到这乐观的想法确实挺好,那么你继续研究吧。等你要走时再叫我。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咱们就不能共居一室吗?” 天霜子投来一道冷冽的眼光,孙神通只好笑着挥手作罢。 “说真的,你就不会奇怪吗?” “奇怪什么?” 你没感到你我的真气有相融的迹象吗?” “......你想说什么?” “咱们的功法应当是互补的,所以只要咱们两人合力,应该可以相互弥补彼此的不足。” “不必了。我向来独行惯了,此刻能答应与你同行已是破天荒。” 孙神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天霜子皱眉道:“我怕什么?” “怕咱们发生一些美好的故事。” “我只求天道,人事一切不愿深究。” “既然如此,怎么就不敢跟我切磋切磋呢?说不定能够突破彼此的瓶颈。” “我师常言,天道难假手他人。” “聊聊总行吧。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们向阳道观的心法与我们天龙府的互补?” “二十年前可没有天龙府。” “我当然知道向阳道观历史悠久,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我老爹为何会突然崛起吗?” 天霜子也陷入思索状态,随即摇头。 “我师从未向我谈过此事,的确不知。” “出了这里,到时候一定强敌环伺,咱们要不研究一下两人合击的招式吧......不碰身体的那种。” “可以。” 于是孙神通与天霜子研究了几天,凭着两人的智慧,在两仪阵法的基础上创出了一套相互配合的阵法。 孙神通露出兴奋的表情:“正如多日切磋那般,我两人的真气刚好互补,只要彼此互送真气,真气便等如源源不断,再也不用担心真气枯竭的情况。” “不要高兴得太早,等你见到父亲,我将立刻返回向阳道观。” “知道了。千侠镜上的功夫也基本看了几遍,那些故事早就倒背如流,我感到侠心已大幅提升。” “既然如此,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碧龙游斩明明只是一种高明的身法,为什么会有一个斩字?” “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感受什么?” “当我施展碧龙游斩时,你没有感到你的功力略微下降?” “你这么说来,的确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碧龙游斩,关键就在这四个字上。” “碧即是碧眼,游则是身法,而龙却是一种看不见的气场,凭借身法走出无形的龙之气场,可以阻隔敌人的真气流通。这便是斩。” 天霜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竟是如此?我若以剑气覆盖全身,你还能做到吗?” 孙神通摇了摇头:“我可是将我的保命神功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解释下阳神印的作用?” “阳神印可以将神识外放,通过神识进出肉身刺激经络,增强功力。” “如果神识离体后,肉身被毁怎么办?” “那就完了。” “啊,就这?难道对敌人没有危害。” “我们只以剑气伤敌。” “修习《阳神印》可以产生剑气?” “恩。正因为身体充满剑气,所以神识才有离体的可能。” “那你岂不是浑身是刺?” 天霜子横了他一眼:“你自有体会。” 孙神通干笑两声:“你这话容易引起误会,我可没碰你一下。” 天霜子脸上红了一下,随即瞬间消失。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有些事交代一下,下午就走。” “好。” 孙神通交代秦中云和董行伦留守此地,便与天霜子沿着密道走出。 密道出口共有四个,其中一个在天龙府外的密林处。孙神通特意选择这里,准备看看旧址。 在通过真气视察到周围一里并无人迹后,孙神通与天霜子出了密道。 天龙府旧址就在不远处的山顶,如今大火已经熄灭,断壁残垣仍在。 孙神通运足目力,看着那棵时常乘凉的槐树已被烧毁,不禁慨然而歌。 “拍碎双玉斗,慷慨一何多。满腔都是血泪,无处着悲歌......” 《侠心破魔》8、偷袭 孙神通收起悲伤,重振心情,带着天霜子向下林村前进。 天龙府势力遍布天下,当总部遭受打击时,许多外地分部同时遭到摧毁,但是有些地方却存活下来,转到暗处。上林镇的朝武镖局就是离总部最近的一个残存据点。 此刻朝武镖局已转移到上林镇下面的一个小村中,领事的头目名叫马兴。 马兴在自家的地窖里接见了孙神通和天霜子。 地窖中堆满了许多腌制的白菜,腊肉,足够百来人吃上三个月。 马兴长得又黑又瘦,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 “参见府主。” “辛苦了,不用这么客套。你怎么会知道老府主的下落?” “不瞒府主,属下是从药魔一脉那里听说的。药主说他知道那个所在。” “这样吗?” 孙神通顿时陷入沉思。 “府主,属下等能够存活多亏了药主,而今所有残存的头目都希望您能寻求他的帮助。” “这个我会考虑,他说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还是在这里。” “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孙神通不无嘲讽地说道。 “不瞒府主,我能成为头目的确靠他的帮助。存活下来的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那我真得好好感谢他了。” “希望府主不要抱有偏见,药魔一脉的确有所悔改。” 孙神通展开碧眼,想要看透他的内心,却发现他说的竟是表里如一。 此人已完全被药魔一脉洗脑。如果真如他所说,此刻天龙府所有残存弟子大多也在药魔一脉的掌握中。 “那是当然。学会相信总是好的。” ...... 第二天,仍然是地窖。 孙神通在规定的时候走入地窖,地窖里已经有人在那儿站着。 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在腌制的菜坛前,当他走近时,向他行了个礼,“药魔一脉现任药主朱木和参见孙府主。” 孙神通立刻还礼:“客气了。” 朱木和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孙神通担心有诈,立刻憋住气,并将嗅到的气息缓缓从鼻中喷出。 “你知道我老爹在哪儿?” “没错。不过在此之前,希望你能收下一个东西。” “什么?” 朱木和拍了拍手,四个穿着白袍的人从菜坛后面走了出来。 四个人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的色泽与材质皆属上乘。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一看便知。” 棺材盖自动滑开,露出一张脸,脸色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夫子!” 躺在棺材里的竟是周靖。他并未骨肉分离,但细瞧下尸身有缝合的迹象。 “我花了点手段,终究能够让他全尸而葬。” “谢谢。” 孙神通扶着棺材,眼眶湿润,已不知说些什么。 “不用谢。希望我不用为你准备棺材。” 孙神通忽然感到背后一股杀意蓦然涌现,随即后背一痛,全身护体真气被破,登时不省人事。 ...... 孙神通睁开眼时,看到天霜子正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 “那就好。” 她不再看他,只是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了无生机。 “孙府主。” 门开了,戴青铜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夫子呢?” “他的棺椁和你的一起下葬了。” “你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你就算死了,我可以向整个江湖公布你的死讯。” “那我还要谢谢你么?” “我可以为你提供安全的避难所,就像马兴他们一样,换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谢谢,但是我还有些没有做完。” “昔年三凶已出现两人,还有一个是刀魔蒲君恨的传人,他们联手你毫无胜算。” “我知道。” “你知道向阳道观为什么选出新的继承者吗?” 一旁的天霜子的耳朵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难道魔首已经出来了?” “没错。天武子也失踪了。” “什么?” 天霜子终于按耐不住,叫出了声。 “师父怎么会失踪?” “传言天武子率领精锐阻拦管潜失败,负伤远遁。” 天霜子站起身,沉着脸道:“不可能,师父绝对不会丢下道观不管。” “姑娘自然了解令师,或许传闻的确有误。但是姑娘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出使天龙府?” “师尊安排,自有道理。” “这一切真是如此凑巧吗?” “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很少出门,一出门就遇上灭门的事,难道不凑巧吗?” 天霜子沉默了片刻,随即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先不谈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老爹在哪儿?” “魔神殿曾对我说他在天绝山。” “消息真实吗?” “听他们说曾派了几组人前去探查,没有一个回来。” “好的,知道了。”孙神通坐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跟那些人合作,反而要放我一马?” “你的父亲当年放过我药魔一脉,我自当回报。” 孙神通嗤的一声从鼻中笑出声。 “你在笑我为什么不早点向你们通报这件事?毕竟我也不知道如今的天龙府如此不堪一击。” 孙神通横了他一眼,戴面具的人转过身去。 “当年他们的确曾被前任药主所伤,不过我可没对他们谈过此事。信不信由你。” 孙神通沉思片刻后,起身离床,向他磕了个头。 戴面具的人迈过门槛的脚停在了屋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头是为了那些被你救下来的天龙府兄弟们磕的。” “哦,我还以为你想求我帮助呢。” “你想多了,我不需要。” 等药主走后,孙神通冲着天霜子道:“咱们也走吧。” “你的伤不要紧?” “他手下留情,连功力也没有受损。” “你真的信任他?” “不必相信,也不必不信。只要去天绝山就够了。” “万一那是个圈套呢?” “他当时完全可以杀我,不会多此一举。” “你真的会被他偷袭?” “被你看出来了吗?” “我只觉得如果你就这样受伤,太窝囊了。” “如果你都能知道,看来他也猜到了。” 天霜子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想问一下,你能不能用神识去探查天绝山?” “天绝山离此有千里,除非练到阳神不灭的地步才有可能。但那种境界只存在于典籍记载中,就连创立道观的祖师爷也未跨入那般境界。” “看来我们只有亲自去一趟了。” “那就快些动身吧。我还想回道观一趟。” “好。” 《侠心破魔》9、天绝山下 孙卫坐在马车里,马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他没想到一出村就可以拦到一辆马车,车里有酒有菜,甚至还有坐垫。 马车夫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从接了生意到现在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想无愧乾坤俯仰,且随缘诗酒徜徉……” 孙卫饮罢桌前美酒,右肘搁在桌上,右手托腮,左手食指在空中转圈,嘴里念着小曲,似有醉态。 “你已喝了十八瓶了,难道不怕坏事?” 天霜子盘腿端坐在旁,正在闭目养神。 “武松打虎时也是喝了十八碗,我要对付的都是比老虎还凶的人,效仿一下武松,很合理吧。” “武松毕竟打死了老虎,你能确保击败他们?” “看得见的敌人无论多厉害都有办法击败,就怕看不见的敌人。” “目前除了魔首管潜行踪不明外,就算围攻我的那三人功力最深了。” “我并不是指管潜。” “除了他还有谁?” “我一直不清楚是谁拿走了邪帝枪。毕竟钥匙只有两把。” “你的意思是天龙府本身有内鬼?” “能够做到这事的只有可能是夫子,但他的确死了。” “你怀疑他?当初是他拼死救下我,我才得以与你会合。” 孙神通摇了摇头,又举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却发现酒杯已空。 “或许当初在建造藏珍阁时,还有备用钥匙。” “那么谁会有呢?” “天工门。” “你与他们有仇?” “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天工门一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没有人清楚天工门的真正实力到底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了。当前最有可能代替天龙府统领正道的除了向阳道观就是它了。” “听说进入天工门的都是一群专研机关造诣的怪人,他们的门主祁北灵更是从未到江湖上走动过。每次天下掌门人大会都是他委派副门主前来。” “没错,但这也不能说明他们没有野心。” “难道你想去天工门?” “我已放出风声要去天绝山了,如果天工门参与其中,一定会露出马脚。”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 “还能怎样,我又不会易容术。” “没什么,就是有些麻烦罢了。” 坐在前面的车夫叫道:“天绝山就在前面,你们下来吧。” 孙神通望向窗外,不远处有一座雪山,雪山高耸入云,看不清全貌。 他缓缓从衣领里掏出一片金叶子递到车夫面前。 “送我到山顶。” 车夫竟连连摇手,推开了金叶子。 “算了吧。这山最近闹鬼,上山的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孙神通问道。 “一个月前。” “是吗?” 孙神通手指一弹,金叶子缓缓飘进车夫衣襟,贴着衣领滑进领口。 “还是有劳你了。” 那车夫竟竖起了五根手指:“我拉车一向很贵,至少这个数。” “五片” “五万片!” 天霜子冷冷地道:“这么贵,不如抢劫算了。” “没错,我就是抢劫!” 那车夫撸起袖子,两臂竟宛如黑铁一般。 “铁魔手钱智,你不在北方杀人越货,现在改行当车夫了吗?” 那车夫将马鞍卸下套在胸口,随后冷笑道:“反正你要去送死,不如把所有钱财留给我。” 天霜子瞧也不瞧他一眼,看着窗外远山道:“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话?” 孙神通笑着拱了拱手:“听闻你那双铁魔手无坚不摧,想必近年来又练了一些别的本事,所以才嚣张起来,对吗?” “这只是其一,目前山上有两位前辈坐镇,山下五路人马堵住了各处来路,就算正道选出领导前来支援,也来不及,何况仍是一盘散沙,嘿嘿。” 铁魔手钱智一掌劈在身旁一块三丈高的巨石上,巨石竟被他拍的粉碎,宛如豆腐一般。 “这二十年了,你收了我近三十万两白银,赶紧吐出来,再给我磕三百个头,叫三百声爷爷,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孙神通伸伸懒腰,活动筋骨,然后戴上千侠镜。 “不留钱,就留命!” 铁魔手钱智双眼瞪得通红,一双铁手呼呼有风,直取中路。 孙神通身形一扭,幻出几个残影将他团团围住。 铁魔手钱智也幻出万千掌影,怒吼向前。 残影消散,孙神通出现在他身后,眼中绿芒一闪而过。 铁魔手钱智高达九尺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胸口膻中穴竟陷了下去。 “吹牛是容易送命的。” “怎么可能?” 钱智艰难地喘气,眼中露出惊惧的神色。 “像你这种货色,我三年前就能打十个。不要以为用玄铁打造的马鞍可以护住你的膻中罩门。” 孙神通拿出一个麻袋蹲在钱智身旁,将他身上的所有钱财一点点装进麻袋里。 “抢劫就不要带这么多钱,这下不很尴尬吗?” 孙神通拍了拍鼓鼓的麻袋,起身离开。 “你留着到黄泉路上花吧!” 叶智大骂连连,最后竟晕倒在地。 天霜子下了马车,跟上孙神通。 “这人本事不大,骂脏话的水平倒十分高明。” “看来你恢复的挺好,隔空点穴的功夫都使出来了。” “此刻你我已成困兽,进退两难,你还笑得出来吗?” “不笑难道还要哭吗?我已哭够了。” “你准备如何应对?绝不可能就这样直冲上去吧。” “没错,我正打算这么做?” “别开玩笑,这样简直是送死。” “难道你怕了?” “才没有,只是我讨厌无意义地死去。至少要想出能与所有敌人同归于尽的方法才行。” “你敢牺牲吗?” “无所谓敢与不敢,没有选择时只能如此。” “放心,一路上我已盘算了十种方法,咱们的确是九死一生。但是并不能说完全毫无胜算。” “你有什么方法?” “你我合力可以感知出周围敌人的藏身处吗?” “可以一试。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你若想偷袭他们,只是痴人妄想。对方至少有三人是不能以取巧的方式对付的。除非各个击破。” “我只想赌一下。” “赌什么?” “赌他们的功力是否毫无亏损。” “以他们的实力,这些时日应该已完全恢复了吧。” “所以说是赌啦。” “只能如此了。你将功力传给我,我以神识去感知。” “明白。” 孙神通将双手贴在天霜子后背上,真气源源不断送出,天霜子身上生出缕缕寒气,不一会儿一阵疾风从她体内散向四周。 《侠心破魔》10、前所未见的武功 孙神通此刻与天霜子两人心神互通,隐隐听到阴阳怪气的人声。 “骨叟,你可感到有人在窥探?” 听声音正是那阴阳袍华隆。 “两只自投罗网的老鼠罢了。” 孙神通感到天霜子一阵颤抖,与此同时,自身也随之颤抖。 天霜子口吐鲜血,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神色。 “抱歉,没想到他竟能伤我神识,连累你了。” 孙神通连连催动真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感。 “没事,是我小瞧了他们。此刻他们已感应到我们的存在,肯定立刻过来,目前只探测到那两人的气息吗?” 天霜子盘腿而坐,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寒气与周围风雪相触,竟在她身上附上了一层薄霜。 “此刻我将进入胎息状态,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复原。有劳你为我护法了。” “这里地形平坦,一览无余,不利交战,我可以将你带到另一处地方吗?” “没问题。” “不过这可能要与你肌肤相亲,不知你是否介意?” “江湖儿女何必婆婆妈妈。” “好的。” 孙神通如释重负,背起天霜子朝马车走去。他将天霜子放到马车之内,关闭窗户,随后出来放下帘布,悄悄溜到马车下面。 刚藏好没多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孙神通微微一笑,他已从这脚步声中听出两人正是骨叟范旗安和阴阳袍华隆,更听出两人刻意隐藏的喘息声。 “小子,躲在马车底下算什么,让孙卫出来保护你呀。” “你会这么好心?” “普天下只有孙卫和天青子堪与老夫交手,你就算想跟我打,我还不答应呢。” “只怕是你们已没有把握可以胜我了吧。” “小子口出狂言,老夫岂会怕你!快快出来,否则我让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周夫子已将击败你们的方法教给了我。我只要出来,第一个交手的必死无疑,你们虽是凶徒,但毕竟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这种事怎么也得告知你们一声,有个准备。” “夸口……”华隆发出冷笑,但是脚步却在向后移动。 “华老弟,你怎么如此胆小?这小娃儿几句话就把你唬住了?” “范大哥,你看到钱智的伤口了吗?是一招致命。” “这又如何,咱们也做得到。” “周靖那厮一定留了什么后手。” “就算有,这短短时间还能有什么长进?” “您功力比小弟深厚,不如隔空发掌连人带马车一齐毁了吧。” “我自然可以,但是如果孙卫突然出来偷袭你我,你可得替我挡住。” “这是自然。” “好。” 过了一会儿仍无动静,这让孙神通差点笑出声来。 果然这两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只会虚张声势。 就在这时,忽然感到一阵不安,马车底下的积雪竟突然耸动,一道黄芒破地而出,直击孙神通胸口。 孙神通本可凭身法溜到车外,但这样一来天霜子必然遭殃,因此碧眼一开,两臂一合,夹住黄芒。 黄芒散去,化为长刀。刀尖离胸口只有一分的距离。 碰,碰,碰。 孙神通后背撞破车底,穿透车厢,飞到半空。 那紫袍青年正待变招,孙神通趁他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时机,身形顺时针旋转,竟绕到他的背后。 寻常人在空中往往难以借力,所以功力将大打折扣。 但碧龙游斩却可突破此局限,随意于空中变化方位。这也是孙卫被称为飞龙的由来。 孙神通使出重手法打在那青年背后,青年痛叫一声,全身如陀螺般旋转。 “不好!” 孙神通见那青年完全不顾伤势,全身真气爆窜,竟是有玉石俱焚之势。万千刀影笼罩而来,立刻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直线下降。 怎料后方两缕劲风迫至。骨叟左手已化为白骨,散发出一阵腐臭从左后方攻来。 阴阳袍以至刚之力从右后方扫至。 纵然千侠镜中已出现破解招式,但孙神通身体却无法跟上。 就在此时,天霜子强忍伤体,纤指连弹,数缕纯粹剑气分袭骨叟与阴阳袍两人要穴。 可那两人竟不回护,仍全力出手,势要毙了孙神通。 忽然一阵风刮起,三片树叶挡住了三人绝招。 树叶化为粉碎,三人惨叫跌倒。孙神通却毫发无伤的跌落。 孙神通望着被风卷去的叶片残骸,心中震撼得无法说话。 那三片树叶不但吸收了三人的攻势并转移给发招者。 掷出树叶的那人功力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只闻到一股香气。 天霜子走到他的跟前,香肩颤抖,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走!” 两人向着深山急急而奔。 “我已感知到那人神识轨迹,相信我,一定可以将他找出。” “那只是神识吗?” “没错的。此人会《阳神印》定是师伯。” 天霜子难得满脸笑容,露出一副极度期待的模样。 两人越走越深,周围越来越寒冷,几次差点迷路,却因发现叶屑才认清方向。 “看来师伯也很想和我们见面。” 天霜子笑得合不拢嘴,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块巨大的冰石挡在面前。 “就在里面了。” 想到即将见到自己的父亲,孙神通也有些紧张,不自觉整理了一下衣裳,随后双掌抱住冰石,准备移开。 冰石上竟传来一阵柔和的潜力,将孙神通轻轻弹开。 “看来是师伯要考验我们。” 天霜子立刻将双手紧贴孙神通后背。 “咱们合力一试!” “好!” 孙神通振奋精神,双手再次运劲,却仍是无法将冰石移动分毫。 试了几次仍没任何效果,天霜子也皱起了眉。 “这只是一块巨冰而已,按理说使用真气便可以将它融化才是……不对……原来这石上附有一股柔劲可以化解我们的力道。” 孙神通细心体会,的确感知出冰石上附着着的柔劲,不禁咋舌道:“竟然能够将劲道附着在冰上,这究竟是怎样的武功?” “没时间感慨了,想想怎么进去吧。” “要不以刚破柔?我将这冰石锤碎!” “这样岂不是惊扰了两位前辈,我来看看能不能将这股柔劲卸去。” 天霜子摆出云手架势对着冰石左推右揉,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冰石才微微移动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侠心破魔》11、天人之际 孙神通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随后感到一股柔劲传入后背。 “我再试试吧。” 孙神通再次抱住石头,这次竟十分轻松就将石头移开。 当背后那股柔劲消失时,孙神通再也搬不动石头。好在空隙已足以让人侧身进入。 “竟然能够将柔劲从外面发出,实在是匪夷所思。” 孙神通望着石块喃喃自语。天霜子已侧身钻入。 “进去吧。”她催促道。 孙神通忙应了一声,跟上前去。 两人侧身走了大约一百来步,通道越来越宽,最后已足以两人并肩而行。 前方一个圆形洞口隐隐传来一阵蓝光,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冰室。冰室上空刻满日月星辰,地面则绘满风景人物。中间的冰壁上刻着“天人之际”四个大字。 孙神通望着地下的风景人物,仿佛自身正穿行其中,一时间天下名山大川尽数游遍,遍历人间情景。 一时化作贫苦农人在田里劳作,一时化为富家公子在青楼快活;一时洞房花烛,喜上眉梢,转眼又黄土垅头,满面尘灰。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一一经历之后,回过神来,眼角已然湿润。 转头望向天霜子,她正望着顶上星辰,痴痴发呆,眼中也噙着泪水。 他也望向星辰,心中却不为所动。于是四下打量,发现刻字下面似乎有两道人影。 走近看去,“际”字下方果然有两个人并肩而坐。左面一人一身白衣,大约三十来岁,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右边一人一身天蓝色道袍,满头黑发,面容红润有光,大约四十多岁。 当孙神通到来时,左边那人已睁开了眼:“通儿。” “老爹?” 孙神通走上前,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中年人笑道:“你长大了。” “师伯!” 天霜子终于也回过神来,走到道人跟前,双膝下跪,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孙神通感到莫名其妙。 “小姑娘不要悲伤,大哥他已摒弃肉身,神游宇宙去了。” 天霜子微微点头,竟是表示了解。 “通儿,此刻不宜闲话家常,有人来了。” “什么?” “哈哈哈,不愧是孙卫,即使我进入寂灭状态,也没能瞒住你!” 一个中年道人从洞口走了过来。 “师父!” 天霜子愕然地望着那道人,正要迎上去,却被孙神通拦住了。 “你就是天武子,是你在梦里教我魔功?” “当然。” “难怪每次掌门人大会时,你都不参加。” “不是由我主导的大会,我又何必参与。” “是你拿了邪帝枪?” “当然。” “你怎么会有钥匙。” “你觉得呢?” “是天工门将钥匙给你的?” “没错。” “你既然如此坦白,看来是不会让我们活下去了。” “聪明。” 孙卫冷然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竟这样说话?” “哈哈哈,你若有本事,站起来说话!” 孙卫竟然脸上冒出冷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成了废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我。” 药主朱木和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三凶。 三凶此刻眼露红光,模样呆滞,看来已被控制。 “你!” “你以为饶我一命,我就会感激你?这一刻,我可等了二十多年。” 孙卫双手撑住双腿,试图站起,但是失败了。 “可笑吧。当年叱咤风云的碧眼飞龙如今再也飞不起来,感受如何?” “难道你以为凭你们几人,就可以胜过我?” “山下还有许多百姓。” “怎么会有百姓?” “或许是令公子的确也做过一些好事,让一些愚笨的人前来相助。” 孙卫向孙神通露了个笑脸。 “看来你还算得民心。” “可惜的是他们也被我控制了。你知道的,没有多少人能够抵御我们药魔一脉的药。” 孙神通冷然道:“你以为你稳操胜券了?” 天武子傲然道:“我劝你不要鱼死网破,我已尽得管潜一身魔功,你我动起手来,方圆十里都要受到波及。” 孙卫仰天而笑道:“哈哈。你们何须我出手。只要我对我儿子和这位小姑娘说几句话,你们就要惨败。” 天武子冷笑道:“好,你说呀,我倒要看看,几句话能够改变什么。” “通儿,《碧龙游斩》的最高境界是几重?” “二十七重。” “你如今几重?” “目前才第十七重。” “一身魔功可还在?” “还在,但似乎被封住,无法使用。” “侠心是否可以容纳魔功?” “侠心只是一种精神力,自然与魔功不冲突,但是若要发挥威力,应该不如魔门中人。” “若没有恶,善是否还会被广为传颂?” 孙卫突然如此说,孙神通倒是愣了一下。 “若没有恶,自然也没有善。” “若没有魔,自然也不会有侠。” “哦。我明白了。” 孙神通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以为魔功只能配合魔门招式使用。却从未想过通过魔功来刺激侠心。 正如当看到有人作恶时,才会激发正义感。平时他每次施展魔功后都会产生残忍无情的念头,他以前不敢多想,现在却任由其发展。 果然侠心自然而然生出刺激,眼中千侠镜呈现各类侠客故事,助他与体内的恶意对抗。 “现学现卖会不会太迟了?”天武子冷笑道。 “我天龙府的武功高低与情绪有关,只要侠心坚不可摧,你们便难以胜他。” 天武子斜眼冷笑道:“但他没有学过圣龙天功,终究无法胜过我。” “对付你的正是这位姑娘。” “她一身功夫为我所授,又如何能与我为敌?” “小姑娘,观看那万古星辰图后,你感觉如何?” “前辈,我感觉体内伤势已然恢复,功力更胜以往。” “你可从中悟出什么?” “纵然星辰,也将归于虚无。” “如今你心神可去何方?” 天霜子若有所悟,眼中光芒大盛。 “多谢前辈。” “去吧。” “是。” “师父,请允许弟子打败您!” 天霜子走到天武子面前,郑重行了个礼。 “你有什么手段?” “虚空法眼!” 天霜子的双眼瞬间亮如明月。 天武子冷笑连连,眼中同样发出亮光。 天武子神识正要入虚空,却忽然感到头顶有股异力正在吸引自己,心神不受控制地朝顶上星空图奔去,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会!” 朱木和大惊失色的同时,孙神通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他双眼碧光闪烁,仿佛已看透到他的心中。 “你输了。” “笑话,怎么可能!” 朱木和双手正要运劲,忽然手指不断颤抖,惊恐地看向孙神通身后。 无声无息中,孙神通按住了他的胸腔。 “快点交出解药。” “我已将解药毁了。” “哈哈,我当然知道。” 孙神通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因为我已令人提前配出解药。” “怎么可能?” “你知道马兴为什么要去找你?” “难道是你安排的。” “当然了。我本想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惜你没有珍惜。” 话刚说完,朱木和全身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整个人像泥一样瘫倒在地。 他身后的三凶瞬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立刻倒在地上。 孙神通转身看向孙卫,见孙卫已然站起,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 “不愧是老爹,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如此窝囊,连毒也解决不了。” “你回去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建天龙府!” “老爹,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回去?” “我已与天青子大哥约好,一同神游宇宙,不能爽约。” “难道人间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通儿,你对星辰无感,注定只能活在人间。” “人间尚有那么多苦难,如何能够割舍?” “一代人有一代事,我已是旧时代的人。如今的舞台应该交到你的手中。” “你真的狠心离开我?” “不是还有这位姑娘吗?” 孙卫竟将天霜子推到了他的怀里。 “什么呀。” 孙神通抱住天霜子后叫了起来。 “她刚达到虚空法眼最高境界,神识还需要时间才能归体。你得好好保护她哟。” 孙神通还要说话,孙卫单手一挥,一股庞大气劲将他和其他人一起卷住,送到洞外。 洞外的冰石早已消失,此时洞口处竟再次浮现一面冰墙。 望着冰墙中的自己,孙神通怅然若失。 他明白此刻即是永别。 《骗》上篇 深夜,方府,翠香楼二楼。 方家大小姐方晓雯躺在床上望着房梁,脑海中浮现着余家家主余英向她家提亲时的景象,不自觉皱起了眉。 余英已四十五岁,是江陵城最有名的财主,把持着城里最赚钱的行当,如青楼,酒楼,当铺,钱庄,可谓财大气粗。听闻他还认识黑灵寨的寨主。更是仗势欺人。隐隐有争做江陵第一首富的雄心。 所以当他提出让她做第十三位姨太太时,她爹方顺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虽然方家在江陵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比起余家来还差了一大截。如果得罪了余家,那便是间接得罪了黑灵寨。得罪了黑灵寨,方家顿时便会有家破人亡的可能。 方晓雯越想越烦恼,扯起被子盖住脸,无声地抽咽着。 她才十七岁,就要嫁给那个一身铜臭,俗不可耐的老男人吗? 谁能救她? 她发起了长叹。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 丫鬟听香走上前来问道。 “听香,如果让你嫁给一个比你大三十岁的人,你愿意吗?” 听香笑着回应道。 “如果是像余老板那样有钱又有权的人,我愿意。” “那你去嫁给他算了。” “我也想啊。可是我要是像小姐这样貌美就好了。” “要是你替我去成亲就好了。” 方晓雯又在叹气。 听香走到方晓雯跟前,俯下身子低声道:“小姐,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可以将人变成别人。” “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事。听说我爹的一个朋友就精通易容术。你去把他找来。快!” “您说的是千面侠白玉山吗?” “对,就是他。” “听说他替人做事总得要好处,老爷不怎么喜欢他。” “不管这个。快去找他,他好像就住在江陵城西郊。快去!” “是。” 听香忙走了出去。 “对了。” 方晓雯又将她叫住。 “小姐,什么事?” “千万不要跟我爹说,知道吗?” “知道了。” 方晓雯两手捧着腮帮子,呆呆地望着房梁。 梁上有小燕子正在筑巢。 多么美好的春天。 少女又能有几个春天呢。 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她要悄悄溜出家门,到外面去。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阵狗吠,楼下的阿黄不知为什么叫的这么凶。 她下了床,凑到窗前,想要看个究竟。 突然,窗外伸进一根手指,飞快的点在她的右肩。 她顿时感到一阵头晕,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来时,她正躺在床上,衣裳整整齐齐的,父亲,母亲,还有那些下人们都在她的跟前。 听香还没有来。 “女儿,你没事吧。” “没事,爹,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一个淫贼闯进府里,伤了许多人,后来有个人冲了出来,将他打败了。” “那人是谁?” “就是李三。” “李三是谁?” “给你抬婚轿的轿夫,新来的。” 她思索了很久,可是仍旧没有关于李三的一丁点儿印象。这个默默无名的人为什么要保护她呢? “他现在在哪里?” “他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 “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听香跑了进来,向她使了使眼色。 方晓雯会意道:“爹,我想好好休息。你们出去吧。让听香服侍我就好了。” “好。你好好休息。” 自从决定让女儿嫁给余英后,方顺对女儿总觉得有所亏欠,所以对她总是唯命是从。 不一会儿,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听香和她两人。 “人呢?” “他出远门了。” “什么?” 方晓雯顿感失望,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哈哈哈。小姐不要伤心。我是逗你玩的。” 听香的嘴里居然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 听香将脸一抹,就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 “你就是白玉山?” “没错。” 白玉山笑盈盈地看着她。方晓雯有些不好意思。 “听香呢?她怎么没有回来?” “她有些累了。我让她在我的家里休息。你要不要也过去?” 方晓雯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丫头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在陌生的男人家里过夜呢。 “你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放心,我的老婆也在家里。” “哦。原来你有老婆啊。” 方晓雯这才舒了口气,又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那么我们一起走吧。” 白玉山笑得很开心。 “等我换一下衣服,可以吗?” “好的。” “你能到楼下去吗?” “好。” 白玉山悄悄关上了门。 方晓雯还是有些不放心,披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悄悄在被窝里套上了一件外衣后,才走了出去。 白玉山果然在楼下。 下面原本是听香的房间,听香不在,所以没人。 可是外面却也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方才有坏人进来,不应该派些人在楼下把守吗? 或许是坏人真的被赶走了吧。 她在心里解释道。 江陵城西郊。一间小木屋坐落在护城河边。一朵厚重的乌云正缓缓靠近月亮。 白玉山领着方晓雯来到木屋前。 木屋没有窗户,却有四扇门。 方晓雯用袖子掩着嘴浅浅地笑道:“你这房子还真是奇怪。” 白玉山笑了笑。 “我这房子除了门奇怪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哦。什么奇怪的地方?” “美丽的女孩子进去后,绝对出不来。”白玉山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眼神。 “怎么可能?”方晓雯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信吗?” “我不信。” “那你进去看看。” “好。” 方晓雯见他笑得古怪,心下有些犹豫,但是想到他是自己父亲的朋友,觉得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就推开门,准备走进去。 “小姐,千万不要进去!”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端着个破碗,从远处跑了过来。 见到那乞丐,白玉山的脸色瞬间变了。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十分难看。 “小乞丐,我怎么不能进去?” 方晓雯等那乞丐走到面前来后,好奇地问道。 小乞丐叫道:“这房子会吃人。” “什么?房子怎么能吃人?” “不骗你,我是亲眼所见,两个时辰前有个女孩子进去后,就被吃的渣也不剩。” 白玉山忙道:“别胡说,她明明跟我妻子一起休息呢。你要是不信,跟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好。” 乞丐点了点头。 方晓雯却有些犹豫了。到底该不该进去? 《骗》下篇 “小姐,放心,我是丐帮的三袋弟子,帮主最喜欢我了,每天都要找我聊天,我想里面就算有鬼,看在丐帮帮主的面子上,应该会放咱们一马。” 白玉山的脸色瞬间铁青,忙堵住了门口。 “算了,算了,你们不进去了,我替你们把那丫头喊出来吧。” “好吧。” 方晓雯感到有些可疑,不禁退了几步。 等白玉山进去后,乞丐立刻拉住方晓雯的手,就往外面跑。 “小姐,你真是糊涂。大晚上的怎么敢随便出来。” “你放开手。男女授受不亲!” 方晓雯气得脸都红了,不禁叫来叫去。 “我救了你,拉拉手不要紧吧。” 乞丐不仅没放手,还朝她笑来笑去。 “放手!” 方晓雯使出家传的分筋错骨手,准备扣住乞丐的手腕。 乞丐的手松开后,又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凭你这功夫,进去后真的就出不来了。” “你放开,那人是我爹的朋友,怎么会害我?” “有的人专门出卖朋友,更何况是朋友的女儿了。你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会昏倒吗?” “你怎么知道我昏倒了?” “就是我救了你。我怎么会不知道?” “是你救了我?”方晓雯想起刚才父亲说的,“你就是李三?” 乞丐点了点头。 “刚才那家伙就想进来对你无礼,还好我在小解,顺道看到了。这才救了你。可你还是跟他出去了。我立刻赶了过来。” “你是丐帮的人?” “不是。我是骗他的。” “那你为什么会武功?” “小姐请不要逼我,我在一个人面前起过誓,不能说的。” “好吧。你既然是好人,为什么不松开手?” “等我将你送回家,我就走。” “我不想回家。” “你不回家能去哪里?” “你能不能带我到别的地方去?” “你难道不怕我是坏人?” 方晓雯咬了咬嘴唇,最终下了决定。 “怕。但是我更怕回家。” “承蒙小姐看得起。我真名叫李三笑,是福州太云楼山河老人的关门弟子。你想不想跟我到福州去?” “太云楼是什么门派?” “我们太云楼只是福州的小门派。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跟我去了再说吧。” “可这里离福州好像很远啊。咱们能顾一辆马车吗?” “这么晚了,哪里还有马车。要不我背着你走吧。” 方晓雯感到有些尴尬。 “这样不好吧。” “女儿,你要去哪里?” 方顺忽然出现在后面,他吃力地跑着,看上去气喘吁吁。 方晓雯心下不忍,便叫李三笑停下来。 李三笑只是笑了笑。 “小姐,不要被骗了。老爷怎么可能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跑呢。就是那家伙捣的鬼。要是被他追上。他一定会设法抓住你。” “白玉山,你为什么要抓我女儿!” 方顺一边跑,一边叫,渐渐有些跑不动了。听香也从后面赶了过来。 方晓雯见听香扶着方顺,不禁看向那乞丐。 乞丐的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微笑。 他忽然出手点在方晓雯的身上。 点住她之后,乞丐又笑了。 “小姐,你不要被骗了。那人才是白玉山啊。” 方晓雯感到后脊背发凉,眼看离江陵城越来越远,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暴喝。 “哪里走!” 乞丐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一人从月色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高大,腰宽体阔,挺着个啤酒肚。 方晓雯见到这人,不禁感到放下心来。 那人正是余英。 余英走到她跟前笑道:“方小姐你受惊了。” “余老爷,多谢了。” “没事。你我以后便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方顺和听香这时也赶了过来。 方顺喘着气道:“余老板,还好你敢来了,要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哪里,你们回去吧。” 余英将方晓雯交给方顺后,便一个人转身向江陵城走去。 方顺叫道:“余老板,这么晚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算了。我怕小姐不悦。” “要不是您晚上来看我,我还不知道我女儿失踪了呢。你特地来救她,我们怎么也得有些表示才行啊。” “只要小姐高兴,嫁不嫁我也无所谓。” 方晓雯望着那宽阔的背影,觉得十分的安全。 “余老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姐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余英停住了脚,脸上喜不自胜。 方晓雯低下了头,没有回答,算是同意了。 余英朝她走了过来。 “哈哈哈。好一出戏。” 一道爽朗的笑声在旷野上飘荡。 听到这声音,余英,方顺,听香三人都变了脸色。 方晓雯没有注意到他们脸部的变化,只是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个白衣青年站在护城河边,双手负在背后,腰间挂着剑与酒壶,看上去说不尽的潇洒自然。 刚开始还在远处,等方晓雯眨了一眼后,那人已出现在她的面前。 “阁下真是好身手。” “哪里,哪里,比起阁下的铁脸神功,还是差了一大截。” 余英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我有练过这门功夫。” “你们如果没有练这种功夫,就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晓雯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李三笑。” “你是李三笑?” 方晓雯看了看地上的那个乞丐。 “当初是我救了你。” 他这话刚说出口,余英,方顺,听香三人竟一齐出手。 三人的招式十分阴毒,完全不是正派武功。 可李三笑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打败了他们。 他在他们三人的腋下点了几下。他们就动弹不得。 方晓雯好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不是功夫,随便想的。” “你究竟是谁?” “小姐,不要问这么多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可我马上就要嫁给这个人了。你说怎么办?” 李三笑看了看余英一眼,耸了耸肩:“这个人坏的很。我看你要倒霉了。” “你能帮帮我吗?” “他跟黑灵寨的寨主认识,我如今已得罪了黑灵寨,自顾不暇了。” “那你怎么办?” “还好我脚底抹油的功夫倒还不差。应该可以保命。” “那我怎么办?” “我劝你们还是去找段家堡的堡主吧。只要他答应帮你。黑灵寨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你能带我去吗?” “可以。” 李三笑伸出了手。 方晓雯将手递给了他。 两人向远处跑去。 远处的太阳正要升起。 明天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