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乐》 ☆、第一章 棉花柴子扎得篱笆墙围着低矮的土房,骄阳透过木窗照入室内,打在土炕上半大孩子脸上。 孩子面黄肌瘦,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紧紧皱在一处,似乎是被噩梦魇住。 梦中,李晶晶挽着她男友胳膊,一脸幸福的递给她大红请柬:“曼曼,记得一定来参加我和david的婚礼。” david,赵大伟,是她相恋十年的男友。而李晶晶,则是她公司同事兼闺蜜,白富美房姐。 场景一变,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女总监将企划扔到她脸上:“经理要做什么?就是要挑起一个部门。不过是安排你陪李总吃个饭,这么点事都能搞砸。瞧瞧你,三十多的剩女还装什么奶茶mm玩清纯,端着个臭架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张人老珠黄的晚-娘脸。公司已经开会决定,正式开除你,同时追究这次项目的损失。” 公司势大,为免牢狱之灾,她只能交出多年积蓄。拈着只剩一毛钱的工资卡,她走在国贸的滂沱大雨中。 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将她托给舅舅照顾。寄人篱下多年,她好不容易熬出头,全心依赖的男友眨眼就跟最信赖的闺蜜订婚。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大厦led大屏幕上,端庄的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中央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华北、黄淮将有持续降水。气象部门预测,这是五十年来最大强降水。” 华灯初上,街边行人越来越少,雨打湿她的单衣,沁凉的温度直入心脾。 “五十年来最大强降水?这也是我人生三十年最倒霉的一天。” 话音刚落,一辆兰博基尼从她侧边穿过,水花直溅到她脸上。尖锐的漂移声后,跑车横在她身前,一身黑皮衣的李晶晶走出来,摘掉古驰蛤蟆镜。 “曼曼,看你这样伤心欲绝,莫非还在想着david?” 王曼撩起刘海,甩掉一大把水珠。刚想说话,她却见旁边给李晶晶撑伞的西装男子,正是前几天饭局上见过的李总。 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怒极反笑,她指着李晶晶鼻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我们朋友一场,赵大伟那见房产证眼开的渣男,你稀罕尽管抱去。好好的大小姐都当了三儿,还要一副圣斗士的姿态这么逼我。你也不怕老天看不下去,一道雷下来劈了你。” 李晶晶笑得得意,摊手耸肩:“雷劈?王曼你还真够老古董!啧啧,怪不得亲爱的david甩了你。” 甩开雨伞,李晶晶将她摁在旁边的柱子上,脸上是另一种痴狂:“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必须完美!而你~,王曼你个村姑只要活在那,就是璀璨王冠上永远擦拭不掉的污点。解决这一切的唯一途径,就是你!永!远!消!失!” 说完她大力一挥,直把她推向旁边的快车道。王曼瞪大眼,想抓住个支撑物,却是再也来不及。脚下一滑,她被一辆缓速行来的车撞飞出去。 雨幕中闪出一道雷,自她头顶直接劈下。暴雨掩盖住摄像头,冲刷着地面,洗净方才一切痕迹。 不远处跑车内,李晶晶冲她拍起手掌,右手指着天上,左手捂着肚子笑岔气。 “到头来被天打雷劈的,竟然是我?!” 王曼心中全是不甘,老天何其不公!作为女儿,她对生身父母及亲戚们尽心尽力,每月发薪水都往家汇款;作为女友,她将三十平米的蜗居打扫的一尘不染,日日做饭洗衣,照料两人生活起居;作为密友,她对李晶晶掏心掏肺,甚至将自己的存款数目悉数告知。 她待亲以孝、待夫以爱、待友以诚,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为何到头来,只换得走投无路、举目无亲,被天打雷劈至死! 失去意识前,三十年来的一幕幕如电影胶片般在眼前闪过。原来她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忽略了自己。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 ** 六月的天就像婴儿的面,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无云,这会轰隆隆两声雷,太阳雨唰唰落下。 炕上的孩子被雷声惊醒,黢黑的眼珠无神的看向房顶露出的芦苇席。 “阎王爷住得地方就是这般模样?怪不得无论妖魔鬼怪,都向往着人世间。” 雨水透过四方的木窗打在脸上,带来一阵清凉,连带着她当机的大脑也清醒过来。脑袋扭动一百八十度,青花布的炕围子、带着油泥的老八仙桌、土黄色的破边瓷碗……。 熟悉的一切很快让她明白,这里不是秦广王的阎罗大殿,而是她的老家。透过八仙桌上的镜子,她看着那张双颊凹陷的脸,幼年干巴巴的模样陌生而熟悉。 一咕噜坐起来,她打量着全身。大幅度缩水的身材,不足一指长的头发,还有打着补丁的九分裤,无不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回到了小时候。 还没等她有什么别的情绪,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王曼忙缩回炕上。门口传来大力的跺脚声,夹在着几丝沙沙声。 透过布帘破洞看过去,穿着大红袄的中年妇女,正就着门槛上刮擦布鞋底的泥。虽然身形年轻了许多,但她还是很容易认出来,来人正是她死前每月要汇两百块钱的大姨。 半晌,刮干净泥的苏明兰撩起帘子走进来,脱鞋上炕。转过来低头,看到外甥女睁着的眼,她打个机灵,伸手便拍到她脸上。 “你这死妮子,醒了也不知道吱一声,冒然瞪着眼是想吓死我。” 苏明兰毕竟是个做惯农活的大人,即便她没用力,随意往脸上招呼一巴掌,也打得王曼眼冒金星。 “大姨,疼。” “看你娇贵的,要不是你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外面下这么大雨,我才不趟着泥过来。” 王曼听出她话中满满的不耐烦,若是上辈子她定会缩回来,舔起笑脸哄大姨开心。原因无它,在重男轻女的泉水村,面相水灵的小姑娘还能得三分宠爱,像她这样不带把又干巴巴的,绝对是全家都不待见的存在。 自懂事起听着骂声长大,她过早的学会了看人眉眼高低,还有拙劣的谄媚讨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她熬出头后,仍是摆脱不了昔年阴影。亲戚们说:没我们你早冻死饿死,哪来在北京的好日子。她笑着应下,父母舅姑,一圈亲戚每个月给个两三百,钱不多,但合计起来也小两千。因着心中有愧,她只能自己少买衣服,同时将家务做到尽善尽美,让赵大伟住的舒服。 而当赵大伟消失,她心灰意冷的打长途回家时,大姨那头却是长舒一口气。 “分了好,分了好!这些年曼曼照着他花多少钱,这种扣扣索索的男人不要也罢。对了,你表妹今年毕业,说是应聘要身名牌西装,穿上有气质能找到好工作,你们姐俩去大商场逛逛,权当让她陪你散心。” 一句安慰也无,话里话外要她掏腰包。前世她尽力而为,只为求个心安,直到被那一道雷劈醒。 她真的欠这些人?明明是她太包子!如今重来一次,若是再像前世那样抖m,她还不如刚才直接被雷劈死。 打断苏明兰的喋喋不休,她声音中便多了丝据理力争:“大姨你可是大人,手劲大,随便捏捏就很疼。” 苏明兰诧异,外甥女今个怎么有点不一样,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先不说这个,你收拾收拾,等会你爸妈回来,咱们就回姥姥家。” “什么?”王曼惊呼出声。 苏明兰摸摸她的发顶:“可怜见的,这妮子不会烧迷瞪了吧?今个你爸妈去县里办离婚……” 王曼盯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只觉声音飞快的从耳边消失。前世记忆回笼,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异,她跟着妈妈回了十四户村姥姥家。不久妈妈跟村里另外一个男人去了深圳,一年后她为那男人生下一个儿子。同年,她被彻底抛弃,成了舅舅家小女佣。 幼时艰辛,她对幸福家庭的渴慕一日胜过一日,所以她才极尽可能地对赵大伟好。 如今梦碎了又醒了,她开始重新审视当初的选择: 父亲脾性温和,包子属性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母亲却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小孩子本就跟亲生母,加上父亲一副窝囊样,当日她自然一门心思的跟母亲走。谁能想到这一步,却开启了她日后近二十年苦难的闸门。 “曼曼啊,不是大姨吓唬你,现在多少单亲家庭父女俩私生活上不清不楚。你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等以后真出事,你哭都来不及。” 苏明兰夸张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正因此言,日后许多年她对父亲避之唯恐不及。 ☆、第二章 太阳雨停歇,王曼虚弱的倚着炕头坐起来。 “大姨,我口渴。” 摸摸干裂的嘴唇,瞅着八仙桌上的月份牌,她已经全记起来。 前世小学毕业后那个暑假,她朦胧中睡醒,听到父母吵架闹离婚,哭着跑出家门,躲在后山淋了一夜雨。迷迷糊糊中她踩空滚下山坳,直到天亮才被发现。被抬回家后她便发起了高烧,烧退苏醒后——也就是今天下午,父母就会带着离婚证回来。 “看你们家这日子过得,竟然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没。不是大姨背后说人长短,像王继周那样没本事还敢在外面乱搞的孬汉,满泉水村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 王曼看她趿上布鞋在屋里转来转去,话里话外全是对父亲的吐槽。前世她深信不疑,认定没本事的爸爸伤害了勤劳的妈妈,义无反顾的跟着妈妈走。 如今过了二十年,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父亲是个温吞的老好人,用村里人老话讲,就是打三棍子也崩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平常他连别的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说出轨。 “等会你爸妈回来,咱们就回姥姥家,再也不受王家这窝囊气。” 听着她一刻不停的骂骂咧咧,王曼面上越发讽刺。 八十年代大家还吃不饱,谁家都不想去白养顶不了活的半大女娃。以前不愿,却不代表现在不愿。尤其是前几年国家开始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每家每户的地都是按人头均分。泉水村人少地多,均摊下来,她头上也顶着七八亩地。 这年头土地就是财富,一亩地交完公粮怎么也能落上百斤粮食。有了她就等于多了近千斤粮食,这桩无本万利的卖买谁都会不会拒绝。 前世她年纪小人傻,糊涂账算不清。换了个芯子她却瞧得清楚:大姨看她的神色,就像在看一个免费劳动力和几十麻袋粮食。 想清楚后,见她越说越过分,她干脆开口打断:“大姨,我快要渴死了!” 声音不似女童的清脆,反而因干涩而带着几丝沙哑。 “连个囫囵碗都没,我上哪去给你盛水。要不等过会再喝,姥姥那边有新杯子。”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王曼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窗外走进来的两人。推着大金鹿自行车走在前面穿着发黄衬衣的正是父亲,撑着红伞跟在两米外的则是母亲。 重生前虽父母健在,但一年到头她也见不了一面。如今再见二十年前的父母,她几乎没感到任何年龄骤变所带来的违和感。 又是瓷器碰撞的声音,瞅瞅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九分袖,她灵机一动。 光着脚走下去,她捏起大姨鞋子留下的泥,随意往腮边一抹。原本面黄肌瘦的孩子,如今更是狼狈不堪。乍一瞧上去,竟与街边乞讨的小乞丐无异。随意的抓两把头发,狼狈又添几分。 而后她走到门后边水瓮旁,端起铝舀子。听着自行车打车撑子的声音,她握着舀子把手,直摔到门槛上。 王继周停好大金鹿,满是颓废的朝响动的门边看去,就看到闺女满头满脸的泥,嘴巴裂开,黄瘦的小手拿着舀子死命往嘴里喂水。仔细瞧上去,那嘴唇干裂成一片片。 血脉相连,他心一阵抽疼,刚想上前拉起,后面有人比她更快。 苏明梅撑着伞,单手扶起闺女:“曼曼跌得疼不疼,你大姨呢?” 王曼抬头看着母亲,她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却胜在会打扮自己。同样是大红褂子,大姨穿上像只水桶,而她拿针在腰上拿几个褶,纤细的腰身突出来,立刻显得身段窈窕。修成柳叶的眉毛弯弯,干练中带着丝妩媚。如今两姐妹站在一处,虽然大姨要小两岁,但姐妹俩却跟倒过来似得。 低头掩住唇角的讽刺,母亲身上有股不同常人的狠劲。凭此她冲出农村定居深圳,二十年后,当她还在苦哈哈的做北漂时,她毫无愧疚的收着每月三百块的赡养费塞牙缝,同时计划移民北美。 有这样一位女强人的母亲,大多数人都要庆幸,自己可以做个现成的富二代。可现实是:母亲的心中只有自己,为了过得更好,她如黑寡妇般,吸干一切可利用之人,一步又一步踏向更高处。 苏明兰从东屋走出来,姐妹俩见面点点头,她小碎步跑着过来:“这妮子刚醒过来正晕乎着,不是让你在炕上歇着。倒水这会功夫,一错眼你就跑下炕。” 嗔怪的声音唤醒了王曼,抬起眼皮,她正好瞅见母亲手中压膜的蓝表格。这会的离婚证还没改版成小绿本,全是这种笨重的样式。 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抛下高烧昏迷不知死活的她,多半日都等不及。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此刻她也该冷静下来。前世的教训已经足够,是时候好好为自己打算。 “爸、妈,大姨一点钟过来的时候我刚醒,那会我头晕走不动,拜托她帮忙弄口水喝。可等了好久她都没来,我干得受不了,就自己下炕端水。” 挂钟就垂在门口,此时已是一点半。三人心里跟明镜似得,即便是皇帝住的紫禁城,从御膳房要口水喝,也用不了半小时。 “都进屋说吧。” 王继周被妻子闹了个把月,此时已是筋疲力竭。抱起闺女,他不想再听苏家女人的解释。 王曼双手环住父亲脖子,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 跟在后面的大姨抢过离婚证,张牙舞爪的比划被她尽收眼底。见她看过来,两人同时露出和善且开心的笑容。 是为即将到手的利益而开心? 想到这,她附在父亲耳边:“爸,大姨刚才说了好些话,有些我不是很明白。” 王继周却惊讶于闺女的亲近,印象中自她懂事后,便对他多有嫌恶。想着妻子的决绝,今天过后怕他也再难这样与闺女亲近。 “什么话?” 强打起精神的问询响起,后面的苏明兰眼神飘忽,后又满是恐吓的朝她瞪几眼。 放在以前王曼定会害怕,可如今她却底气更足。带着孩子独有的天真,她毫不犹豫的当面告黑状:“大姨刚才说,单亲家庭的父女间,私生活大多不清不楚。还说我现在小不明白,等长大出事一切都晚了。” 王继周胸膛剧烈的起伏,苏明梅夺过离婚证,厉声问道妹妹:“你真对曼曼说过这些?” 苏明兰红了脸:“姐,我哪有,应该是她刚才迷迷瞪瞪的听错了。” 苏明梅松一口气,上前摸摸她的头:“还有点烫,看来曼曼真是烧糊涂了。你不是从小跟你大姨最亲,她说什么肯定是为你好。” 王继周神色趋于平缓,老好人的思维开始发作,莫非真是闺女听错了? 王曼懵懂的点头:“妈,姥姥是不是给我买了搪瓷杯?” “当然,姥姥最喜欢你,特意给你买的。” 见她承认,她正视着父亲:“杯子的事就是大姨说的,刚才我没听错。爸,我再生编硬造,也说不出自己压根就不了解的话。” 说完她瞪大眼,特别天真的问道:“爸,我不想长大明白才后悔,现在你跟我解释清楚好么?妈,你知道的多,告诉我好么,什么叫私生活不清不楚?” 王继周憋得脸通红,他想着答应妻子的一大堆条件。闺女还没过去,那边就已经在她耳边说这些,往后他们不还得变本加厉。 苏明梅低下头,平生头一回对闺女生出点喜欢。这聪明劲,真像她!不过敢将她绕进去,却得好好管教。 该做的已全做完,王曼无聊的扣着手指甲里的泥,看着光滑的手背,越看越是惊奇。山沟中虽有草木做缓冲,但她一路掉下来,抓住藤蔓的右手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痕结疤,跟随她二十年都未曾消褪。方才事多她未注意,如今右手虽然干瘦,但却不见丝毫疤痕。 “怪了。” 抚摸着疤痕原先的位置,一股吸力传来,大拇指竟然凭空消失。 赶忙抽出来,她关注着大人们这边的动静。意料之中,温吞的王继周并没有大发雷霆,他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问着:“曼曼跟着爸爸过怎么样?” 苏明梅紧张的看过来:“继周,咱们不都说好了。” “我……就是再问问。” 目标达成,王曼将疤痕的特异之处压在心底,仰起头尽量做十二岁的模样:“爸爸妈妈只能选一个?” “曼曼来妈妈这边,你看姥姥和大姨多疼你。” 王继周只沉重的点头,继续沉默是金。只是肩膀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激动。 “那……”乌溜溜的眼睛在两波人中徘徊,最终她拉住父亲的手:“我想跟着爸爸。” 王继周先前恼恨过为何曼曼不是儿子,可临到头他才觉得难以割舍。如今失而复得,不善言辞的他只能抱起女儿,激动将她搂在怀中。 王曼居高临下,望着苏明梅和苏明兰一个惊讶一个痛心,只觉心肝脾肺一阵舒爽。再感受到父亲的颤抖,她更是不悔今日的选择。 正高兴着,右手疤痕处热度陡然升高。 ☆、第三章 原本的疤痕处越来越热,开始只如开水滴到皮肤上,只几次呼吸的空当,便如热油溅到手上。 王继周很快发觉女儿的不对:“曼曼怎么了?” 饶是王曼芯子里是成人,也有些忍不住这灼热的痛。可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本能:不能将此事透露给别人。 “热。” 王继周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三两步进屋把她平放在炕上。背部落到实处,王曼只觉自己全身被一股大力吸引,周围景色一变。 天地连成一片,中间只包裹着一个孤零零的农庄。草胚房和几亩黑土地被篱笆墙包裹,墙外一条河自天这头流出,流入天那头。 看着屋檐下的狗窝,还有窗便的铁锹、化肥和喷水壶,她哭笑不得。 “这不就是开心农场?” 前世她自然没空玩这些游戏,可房东阿姨却对偷菜入了迷。半夜三更,她经常能听到阿姨被闹钟吵醒,轻手轻脚的起床开电脑偷菜。若是顺利,第二天她就会兴冲冲的拉着她诉说自己昨日的丰功伟绩。 “可农场是种菜的,我家就有好些地,直接在外面种就行。” “无知,那些小游戏,怎么能跟我这系统农场相比!” “你是谁?” 王曼开始吓一大跳,不过听到系统那炸毛的童声,她便放松下来。而后,她脑海中便疯狂涌进一些讯息。农场所出之物卖给系统,换取金币后可以在商城流通。 “明明就是开心农场。”她小声咕哝着,炸毛的童声再次响起。 “你自己看!” 而后她面前凭空出现一个个闪动的光点,有点类似与淘宝界面。只是与流畅的淘宝不同,页面翻到一半便卡住。大红叉号显示出来,耳边错误提示音响起,眼前飘出四个大字“等级不足”。 既然如此,她就专心翻看起了上面的东西。上面多是衣食生鲜一类,虽然算不得新奇,可正适合当下的她。 “还真是个好东西。” “这下你知道本大王的厉害了吧?” 王曼本就好脾气,如今自是好言好语:“你真厉害。” “真没意思。”那边咂咂嘴,没有再出声。 王曼也没多想,觉得她无趣的人的确有很多。不过她礼貌待人,自是无须过分忧心。 仰起头她自下往上看着,虽然等级不足无法点开下面,但亮着的许多东西都是她急需。比如干净的新衣裳,随意翻下款式,虽然比时下流行的要新潮,但也并不算多突兀。而且衣裳尺码,只有一个完全符合她的尺码。所以随便哪一件,穿上都像量体裁衣。 大体看了一遍,东西不多,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全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关掉系统,她拿起铁锹开始翻土。 翻没两铲子,望着与自家差不多的篱笆墙,她终于想起来:先前系统农场就把她的拇指给吸了进来,现在不会她整个人都消失吧? “曼曼你是小笨蛋,现在才知道。” 王曼一惊:“不行,我得出去。” “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人,前世被骗,现在还是这么容易轻信人,简直蠢到家。” 系统吐槽完毕,王曼面前出现一只元宝。元宝挪动,周围的天似乎被擦空一块,上面电影般的放着外面的情况。她躺在炕上,像睡着了般,而父亲自外面走进来,将一块沥干水的毛巾放在她头上。 画面穿过帘子往外转去,大舅开着拖拉机过来,正把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往外拉。 刚放下的心看到这一幕更着急,爸爸根本就没有过错,凭什么家里所有东西要被妈妈带走! “元宝,我要出去。” “不要叫我元宝,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金子。” 王曼眉头皱成个疙瘩:“好,那么金子,我要出去,再不出去家里被搬空,我饿死后可没空来种田。” “说你笨还不信,你不要喊出来,默默想着‘我要出去’,那就可以出去了。” 王曼依言照做,果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抬抬手,她再次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 缓缓睁开眼,隔着两间屋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坎肩背心的猴腮中年男子进来,伸手抓起八仙桌上的月份牌和暖瓶往外走。 她很快认出来,这便是自己大舅王明竹。前世跟着母亲走后,她便住在大舅家。开始他和大舅妈还有点分寸,一年后母亲生下弟弟定居深圳的消息传来,他们直接换了一副嘴脸。烧火做饭,洗碗洗衣,全都要她“搭把手”。 若说先前还有点血缘亲情,如今再见,她却只想让他们离远远的。 揉揉眼,她朝外面喊道:“爸、爸,大舅怎么在搬咱们家东西。” 听到闺女的声音,王继周忙跑进来,与大舅哥相遇后,他迅速低头,拿起湿毛巾擦擦她的脸。 “那些东西是你妈妈的。” 听到父亲低声又带着羞愧的解释,王曼简直无语。可有些话,却不是她一个孩子所能讲。 “全是妈妈自己的,她一个人的?” “恩。” 王继周亮出一旁的离婚协议,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前世王曼只知道两人离婚曾有过协议,可她却从未见过原件。 如今逐字逐句的听着,她只觉荒谬。她错了,父亲的脾气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好,而是简直要超凡入圣。 协议中写着:婚姻过错方是他,家中存款全归女方,一应家具也归女方,房子归女方不过“借”他暂住。甚至为了补偿过错,他要帮忙打理五年田地,这五年地中所出全归女方。 在号称全世界女性地位最高,有伊丽莎白女王庇护女性的英国,怕是也没这么宽松的离婚条件。 “可是爸,这些全归妈妈,你拿什么来养我?” 王曼脸已经擦干净,干瘦的小脸上一双满是担忧的大眼更是突兀。若是前世,她定不会说出如此弱势的话。可自决定跟着父亲,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后,她便决定对此人敞开心扉。 他老好人可以,但心中起码得有底线。 王继周无言,刚才他只担心昏过去的闺女,忙着跑去卫生室请大夫,压根就没往其它地方想。如今他往院中一瞅,高耸的家具搬到拖拉机上,苏家两姐妹出来,竟是把灶台上的大铁锅也揭下来。没了这个,他拿什么给闺女做饭。 可白纸黑字,他已经答应明梅,家中东西全都归她。如今再反悔,这样是不是不好? 王曼清楚的看到父亲一瞬间的动摇,他上身前倾明明准备站起来,最后看了眼离婚协议,又坐回炕上。 瞬间她有些泄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才十二,这年纪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两人中还得父亲出面。 眼珠子转转,她抓住父亲的手:“爸,这个家是咱们三个人的,即便你和妈妈要分开,也得咱们仨平分。怎么着,也得给我留一份吧?” 王继周也转过弯来,是啊,他让明梅受那么多苦心中有愧,是该做点补偿,可他不能拿闺女那份做人情。 门帘再次被掀开,刚才提着水壶进去的苏明竹再次进来,抓起八仙桌上仅剩的镜子,朝王曼这边看过来:“曼曼快穿上鞋,咱们回姥姥家。” “什么?” 王曼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大舅的脑回路,王继周站起来,挡在大舅哥伸出的手前面:“明竹,曼曼说要留在我这。” 一直未露面的苏明梅也进来,就这一会她又换了件收腰的连衣裙。尽管已经上了三十,可打理好的齐刘海,让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左右。 穿过王继周,她走到炕边:“曼曼别说胡话,走,咱们去坐拖拉机。到姥姥家,表哥表姐会陪你玩,还有新衣服穿、新杯子用。” 王曼定定的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脸,怕是此刻她就已计划好赴深圳捞金。 仰头她泫然欲泣的问道:“妈妈无论以后去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我吗?” 苏明梅一愣,很快恢复温柔:“妈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人欺负你。” “哦,妈妈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想带着我。刚才睡着前我说了,我要跟着爸爸。” 王继周早知明梅有去大城市的打算,这会他努力消化着闺女的话。咬咬牙,他终于下定决心。 “明梅,带着曼曼你也累。我在家照顾着地,也能顾得上她。我看不如这样,你挑点东西给曼曼留下,她就跟着我。” 苏明竹嗤笑:“继周,你不会想留下曼曼,让她伺候饭店那后妈吧。” 后面跟着的苏明兰说得更难听:“曼曼怕是还不知道,你爸平常一副老实的模样,竟然偷偷摸摸去饭店找小姐。你跟着他,可真是危险哟。” 王曼皱眉,她自然知道前世父母离婚的原因。可她更清楚这事有误会,因为她曾听大舅亲口承认过。 “我不信,反正我就要跟着爸爸。” 王继周惊讶的看着闺女,曼曼相信他!连爹娘兄弟都不信他,而他的闺女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第四章 夕阳下,窗外拖拉机冒着烟,王继周也缓缓的掏出离婚协议。 “明梅,曼曼现在跟着我,孩子总不能饿着,这协议咱们还得再商量。” 苏明梅回忆着县民政局那几个人说过的话:离婚时抚养孩子的一方,能够获得更多财产。现在曼曼中了邪般,一门心思的要跟着王继周,她怕是争取不过来。 不带她也好,一个拖油瓶,往后她还得时不时的做面子。 她这边想着,苏明兰却不干了:“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还好意思要这要那。” 苏明竹护在两个妹妹面前:“要不是明梅拦着,我不削死你这个管不住下三路的窝囊废。曼曼跟着你,保管学不了好。” 王继周惊讶的看着苏明梅,抬起手指,胸膛气得止不住颤抖:“你……你连娘家人都去骗、去瞒着?” “继周!” 苏明梅满面痛心:“咱们昨天不都说好了?” 王曼眼神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前世一直烂在几个人肚子里的事,现在就要真相大白? “我知道我没本事,这些年让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吃苦受穷是我的错,所以我认了。可你这样把曼曼带过去,她得受多少白眼。不行,我绝不答应,曼曼必须跟着我。” 闺女相信他,他也得为闺女打算。 苏家兄妹察觉出了不对:“大妹(大姐),怎么回事?” 离婚在泉水村可是大事,拖拉机旁围了好些街坊,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有几个大胆的小男孩,甚至趴在窗户边上往里面瞧。 苏明梅脸黑的不能再黑,饭店小姐那事那边纯粹是她雇人演的一桩仙人跳。没办法,谁叫王继周没本事,跟着他受这么多年穷,临到头她怎么也得多为自己想。女人活在世上本就艰难,她没点钱财傍身可怎么办?不过现在还好,这老好人说得含含糊糊,她三言两语就能抹平。 眼见人越来越多,她忙止住兄长和妹妹:“夫妻一场,我怎么会贪你那点东西。大哥,咱们去卸车。” 走到外面,苏明梅难掩哀戚:“曼曼想跟着你爸,妈不反对。只要你能高高兴兴,我也就什么都不求。曼曼以后有啥事,就来十四户找你舅,他一直最疼你。” 王曼几不可见的点头,低眸眼中全是嘲讽。大舅最疼她?笑话! “叔叔婶子,大家都帮帮忙,有些东西得给曼曼留下。继周这人最是好脾气,往后大家也都多照应点。” 几个爬窗的孩子早就把王曼改跟父亲之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此刻满村人却是对苏明梅的大度交口称赞。 “明梅多利落的一个女人,继周放着这么好的老婆不要,在饭店找小姐乱搞,她不仅不怨,还这么顾家。这要放在老辈子,立个大妇牌坊也不为过。” “造孽啊。”几个穿着粗布褂子的老太太,指着王继周,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壮小伙子爬到车上,装车时,大件家具全放在里手,这会卸下来的都是暖瓶饭碗之类的小东西。看着风风火火的一群人忙活,其实半天没拆多少东西。 王曼跟在父亲身边,看他由愤怒转为无奈,最终还是沉默,她也跟着无奈。不过她却知道,父亲能跨出这一步威胁苏明梅,已是极不容易。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今天能有第一步,往后就能有第二步、第三步。 而现在,就该她顶着。 ** 卸车的人里面就有王家人,四下瞅瞅,她找到了二叔家的堂弟王超。他穿着挂肩背心和短裤,麻溜的往返于北屋和拖拉机之间。别人一趟的功夫,他能跑两趟。 “超超,把你那碗给我。” “哦,姐,给你。” 王超听话的递给她,虽然奶奶常说大伯不好,但父亲却告诉他,他们跟大伯是一家人,一家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王曼取出两只,一只完好,一只碗口有几处细小的破口。一手抓一只,她走到苏明梅跟前甜甜的笑着。 “妈妈,这是你平时最喜欢用的碗。” 说完她又举起那只破口的碗:“这只是我和爸爸的,你也带上,碗叠放在一起,就当咱们家每顿饭还是在一起吃。” 苏明梅正在与街坊们沟通感情,各种煽情的话流水般的往外说。苏明兰站在她边上,每当姐姐说起王家的好时,她就开始各种唱反调和恨铁不成钢。就这一会,心性纯朴的泉水村人只觉得苏家姐妹感情好,而明梅不仅能干,更是有一副不亚于老好人王继周的好脾气。 刷好感度的必备条件就是两人站在人群中,所以这会,街坊邻居也将两只碗的差别看得一清二楚。 “这妮子,你发着烧迷迷瞪瞪的,快进去歇着,妈妈往后会常来看你。” 眼见苏明梅避重就轻,明里暗里说她发烧说胡话,她暗自着急。还没等她说点什么,搬完一只暖瓶回来的王超跑到这边。 “姐,这不就是你吃饭用的碗。我都记得,上次我来你家吃饭,还被这碗给割破了嘴唇,回去我妈还说我来着。 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行不行,这碗不能送,送了你家就只剩我手里这一只碗,难道你跟大伯要用盘子喝米汤?” 王超手中那只碗活像丐帮长老用的,王曼低下头,嘴角直抽抽。 完美补刀,苏明梅脸上的温柔有一瞬间皲裂。 王曼没收回来,反而把手举得更高:“超超,这是我妈最喜欢的,我必须得给她带上。妈妈,给你。” 虽然她已经十二,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她才长到一米出头。且她面黄肌瘦,整个人看起来只给人小可怜儿的印象。此刻她举着碗泫然欲泣,更是让街坊们忽略她面黄肌瘦的形象,只觉得她一双大眼里全是可怜。 此刻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曼曼随了明梅,懂事又孝顺。” 也有人觉得不对:“碗破那么厉害,咱们大人能将就着用,孩子可不成。你看曼曼嘴上的豁口,不会是被割的吧?都是当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明梅骑虎难下,只得接过来。 王曼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对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你可以送我一样东西么?” 苏明梅正愁没法弥补形象:“好,曼曼自己去挑,都留下也没关系。” 王曼眼睛一亮,踩着凳子跑到拖拉机上,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大柜子:“这是我九岁那年,爸爸妈妈说给我打的橱子。大衣橱摆在屋里可好看了,还能照大镜子。” 说完她她捂着脸,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要这一件,好不好?” 苏明梅脸色阴下来,王继周一个庄稼汉本来就没几个钱,家里的东西大都是当年结婚时添的。只有这大衣橱,打了还不到三年。当年她发狠,用的最好的红衫木。而且她嫌弃当下家具样式土,请市里的南方木匠打得仿古样式。 单这一件家具,比剩下那半车都值钱。苏明梅简直想骂人,这死妮子,病了一场莫非成精了。 王超跑到车边,小声喊着堂姐,他可知道大伯母的脾气。 王曼睁开眼,伸出一跟手指软软的问道:“妈妈,好不好嘛,真的我就只要这一件。妈妈最爱照镜子,往后如果我想你了,就躲进这里面,就好像你还在外面看着我。” 苏明竹也知道这家具好看又值钱,大妹又没房子,东西拉回家还不是放在他屋里。 想到这他上前一步:“曼曼,橱子在最里面不好搬。这样,你另选两件好不好?” 王曼踩着车斗爬到拖拉机上:“不嘛,我就要大衣橱。妈妈最喜欢它,我也最喜欢,妈你是不是舍不得?你最疼我,应该不会吧?”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大人却会往别处想。泉水村几个媳妇早就羡慕那好看的大衣橱,此时也叽叽喳喳:平心而论,他们也不舍得。 眼见风向变了,苏明梅一咬牙:等去深圳,就是刷一个月盘子,赚的钱也能打一个大衣橱。 “曼曼喜欢就留下,哥,你帮着把它卸下来。” 王继周走上前,小心的接住从大衣橱顶上下来的闺女。入手的轻盈让他一阵颤抖,他突然想起来,曼曼比二弟家的超超大三岁。如今两姐弟摆在一起,看着竟像兄妹。 王曼朝父亲眨眨眼,手指放在唇上,打个嘘声。 王继周胳膊一僵,闺女是故意的?一瞬间,方才的好些怀疑全都串联起来,他闺女平常最是老实,甚至比他还要好欺负。可今天看着她还是柔柔弱弱的,实际吃亏的却一直是强势的明梅。 难不成闺女摔下山沟开了窍? 喜悦过后便是懊悔,都是他没用,一个大老爷们护不住亲闺女,反倒让她跑到前面冲锋陷阵,他枉为人父。愧疚席卷王继周全身,被王曼刺激,他心中埋藏三十年的男子汉气概破土而出。 “曼曼在这跟超超玩,我去帮你舅卸车。” 王曼眼前一亮,她感觉方才那一瞬,父亲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第五章 木棱窗外传来蛙鸣,王曼躺在三米宽的土炕上。前世租的窝巢里是一米五的双人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在这么宽的地方。 黑暗中,王继周发出一声叹息。 “爸。” “吵醒你了?睡吧,我不出声。” 王曼摇摇头,皱起鼻子哼一声:“这一天事太多,我也睡不着。” 黑暗中传来翻身的声音,就着夜光看下去,父亲似乎离得更远些。王曼心头一滞,白天母亲和大姨那些话,还是说得他不自在了。 “爸。” “恩?” 王曼搓搓手,她的性子多半随了父亲,并不利落。如今让她贸然去追问父亲,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半晌她做足心理建设:“爸,你和妈究竟出了什么事。虽然泉水村传得沸沸扬扬,但我总感觉应该不是你的错。” 王继周打扇子的手停住,闺女看出了什么?明梅跟他受了那么多年苦,为了补偿,他答应不再提。再者让闺女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窝囊的爹和宁愿算计也要离婚的娘,她会不会难受? “你还小,不用管这么多。” “爸,下午我听到了村里人不少闲话。他们说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好像真去过春江宾馆亲眼目睹,连我都差一点信了。虽然人言可畏,但旁人说说道道也没啥,只要咱们无愧于心就成。 可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去信你。妈她走了,往后这家就剩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你这样什么都瞒着我,我有什么底气去面对他们。” 闺女的话逐字逐句的打在心头,王继周只感觉她似乎一夜长大。他犹豫着,一个是唯一且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亲闺女,另一个则是抛夫弃子的前妻,他该选择保护哪个? 这不是个很艰难的选择,放下扇子他低声开口:“这事说出来,你也不要乱讲。” 王曼心知重头戏来了,即便有确凿证据她也不会乱说。因为她知道,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长幼尊卑不是一句空话。就如大街上一老太太和她年轻的儿媳妇对骂,即使老太太泼辣些,多数劝架之人也都会向着她,觉得媳妇不懂事。 苏明梅多年经营起来的良好形象不是一时间能扭转,所以白天她才没揭穿那层画皮。 “唔,她是妈,我怎么都不会多说。” 王继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点不舒服。闺女还是喜欢明梅超过他多一些,不过他也知道这怨不得人,往常他着实太过懦弱。 想起今天越过大舅兄的阻拦搬完大衣橱后,闺女忙前忙后给他递开水和毛巾,殷勤的模样又让他心里一阵舒坦。 “其实这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上个月我跟你妈进城买治稻瘟的药,晌午头赶不回来,就到路边的春江宾馆要了个菜。中间你妈给开了瓶二锅头,我喝两口酒迷迷瞪瞪,醒来时怀里就多了个女人。” “然后?” “我也觉得不对劲,不过我酒量小,喝醉了向来什么事都记不清。然后你妈上厕所回来,当场她就火冒三丈。但是曼曼,爸爸从没没想过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当时我衣裳都在身上。真的,这点我没骗你,可你妈她就是不信。” 前世听到的只言片语串到一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一直以来仅存的那点“误会”的幻想终于破灭,失望过后,她也对母亲彻底冷了心。 “爸,其实你心里清楚,你是被妈给算计了。” 王继周一阵沉默:“哎,你也别恨她,你妈是个有追求的人。爸没用,往后她混得好,你是她亲闺女,也能跟着沾点光。” 王曼笑了,是被气的。 她沾光?前世苏明梅腰缠万贯,还是每月不落的问她索要赡养费。直到毕业第三年,她攒了点钱,想再借点凑够房子首付,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曼曼,妈妈是欧美那种开明家长,不会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外国人孩子十八之后就不会再跟父母要钱,买房子会去银行贷款。你不是有固定工作,可以去开证明贷款。不知道怎么开证明,妈妈可以教你。” 这就是她亲妈!如果不是有各长辈作证,她简直当自己是捡来的! 平息怒气,她喘口气说道:“爸都这样了还不恨她,我又没遭什么大罪,为什么要去恨。不过爸,讨厌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这点咱们得分清楚。” 王继周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不由衷,不过闺女小小年纪遭遇父母离异也够可怜。就这样,她还要照顾他的情绪,这让他心里热乎乎的。闺女都这样了,他要是再软趴趴的,那也太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明天我找村长改离婚协议。” 一个目标达成,王曼乘胜追击,撇撇嘴声音中带着委屈:“爸你一整天都离我老远,难道真信了大姨他们的碎嘴?” “你也是半个大姑娘,是多注意,明天叫你二叔给你打个小床。” 好不容易才睡上豪华版三米大土炕,王曼才不愿意去挤一米宽的小床。即便父亲肯给她做大床,家里也放不开。 这两年泉水村已经有砖瓦房,比土胚房宽敞明亮许多。她有重生前那么多年的经验,努力一把肯定能把家里日子过起来。现在年纪小,正好贴着父亲掰正他。等过两年她大了,到时候攒的钱也能盖新屋,新房子肯定能放开大床。 “小床那么挤,我才不要。爸,现在家里就剩咱们爷俩,别人要造谣咱们也管不了。妈妈离开了,你再这样,我就没人关心了。” 说完她挪过去,抱起父亲一条手臂,小脸在上面磨蹭。王继周被她磨得心里软软的,手臂上挂着的软软一只是他亲闺女,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扒着长大。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能因为别人几句碎嘴就弄得父女间生疏了。 王继周因离婚而疲惫的心有了新的活力,翻身靠近给闺女打着扇子,他同意道:“那就先不让让二叔忙活,睡吧。” 王曼躺在父亲身边,闭上眼睛唇角上扬。父亲虽然不像别的男子那般有威严,但他却有一个威严者没有的优点:特别容易倾听他人意见。只要有理他都会听,不会管说话的是谁。 ** 抱着父亲胳膊,听着木棱窗外的虫鸣,王曼安然入睡。 刚一睡着,她便被一闪而来的灼热拖到了空间。面前六块田地上已经长出了杂草,萝卜叶子上趴着两条毛毛虫。 意识瞅瞅外面,她正呆在炕上熟睡,不会玩一把大变活人,她也就放心。下午进来时灌在她脑中的资料很多,有着前世开心农场的经验,她很快将系统农场弄得一清二楚。这里的东西一星期熟一茬,卖给商城换取金币的同时,收货一茬的经验可以提升等级。 她家虽然有地,但商城因“等级不足”而锁着的那些好东西着实让她垂涎,所以她只能努力种菜涨经验。 走到茅草房边上,她抓起小药瓶往毛毛虫上倒。刚倒下去,毛毛虫死光,连带菜叶子也一块腐蚀。 “曼曼你真笨。” 傲娇的童音响起,王曼环顾四周没看到那东西:“小元宝?” “刚才说过了,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金子,不是土兮兮的元宝。” 面前浮现出一块金元宝,王曼忙问道:“说明上写着,农药可以杀死害虫,为什么连萝卜也一起杀死。” 元宝左右飘着:“这是系统农场,不是你那开心农场,谁家种地会直接洒农药。” “不洒农药怎么杀虫?” “不是不洒,是不要直接洒。” 王曼犹豫,顺着元宝滑动方向看,良久她终于在农药瓶底找到一行顺色米粒大小的字:“请将本品稀释十倍后均匀喷洒。” 坑爹,说明书上都没有,谁会翻开光溜溜农药瓶底! 搬起茅草房下的喷雾器,她灌水到刻度线上的1l处,而后将100ml的农药全都倒进去。 “系统农场,是不是跟我爸他们种地一样。” 元宝本以准备迎接她的责怪,毕竟真是它忘记提醒。看她这般好脾气,他抖起来翻个跟头:“当然不一样,这可是最神奇的系统农场,外面什么东西能一星期熟一茬?” 在元宝连连吐槽,却不失尽责的回答中,王曼总算弄明白:系统农场的耕作方式与外面相同,但是除草捉虫的频率却跟开心农场一样。 “可这样好累。” 元宝开启吐槽模式:“能量守恒你懂不懂,任何不劳而获都不行科学,或者你可以选择倒过来。” 倒过来?开心农场的简易耕作模式,外面一年成熟一次的时间?想到升级所需庞大经验,她认命的背上喷壶,元宝也跳到她肩膀上。行走在田间,她边跟元宝聊天,边给每一株胡萝卜和白菜喷药。 喷完药后她也跟元宝熟悉起来,闻着满身药味,她走到河边洗把脸。让她惊奇的事发生了,水面上原本干瘦的脸变得白皙滑嫩,摸一把滑滑腻腻如嫩豆腐。 “元宝快看,这真的是我吗?” 元宝跳到半空:“奖励你认真干活,先让你体验下。等你打开商城第二层,就能买到系统出品的美白嫩肤面膜。当然系统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些,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所以,为了美丽而美好的明天——努力奋斗吧,少女!” ☆、第六章 东方旭日初升,王继周也随之醒来。挂钟沉闷的整点报时声驱散了他的睡意,低头看向呈大字型横在炕上的闺女,一夜间她脸上挂着一层薄汗。 拿起扇子冲她摇摇,见她舒服的伸伸胳膊蹬蹬腿,换个姿势继续熟睡,他也轻手轻脚的下炕。 套上背心走到外面,他眉头皱成疙瘩。昨日他就注意到闺女瘦的不像话,今天再看她平躺在那,细胳膊细腿活像撑在衣裳里的竹竿,又黄又瘦让他心揪得疼。 闺女放弃明梅,跟着他这个窝囊的爸已经够委屈,他怎么也得好好补偿。走进西屋,破旧而逼仄的厨房内如被打劫过般,木架上空空如也。翻找半天,他勉强找出油缸子。明梅一直在闹别扭,他也没心思去捣鼓吃食,这会家里米缸都空了。 朝北屋里瞅瞅,闺女还在睡,他咬咬牙往外走去。穿过两条胡同,他停在五间砖瓦房前,大铁门敞着,走进去就看到二弟妹正弯腰拔着院里的生菜。 赵秀芳听到门边动静,回头看到来人后皱起眉头:“这么早,大哥怎么过来了。” 王继周搓搓手:“秀芳,我想借俩鸡蛋。曼曼她生那么大病,怎么也得补补。” 赵秀芳皱眉:“大哥,我娘家嫂子正在坐月子,昨个我把攒下来的一篮子鸡蛋全送了去。” 王继周怎会听不出二弟妹的推托之意,人穷志短,瞬间他心里有些堵得慌。 “那我再去别家看看。” 刚准备走,王超光着膀子从屋山边上跑出来:“大伯,等一等,这是我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你跟曼曼姐一人一个。” 赵秀芳脸拉下来:“臭小子,那些得给你妹蒸鸡蛋羹吃。” 王继周只觉手中的两只鸡蛋分外烫手,他推过去:“婷婷还小,还是留给她吧。” 没等赵秀芳接过来,北屋门敞开,王继全吊着半根烟走出来:“大哥你尽管拿着,曼曼都瘦成什么样了。那窝鸡一天能出三四只蛋,剩一个婷婷都吃不完,等明天我再让超超给你送俩去。” 王继周收回来:“二弟,大哥谢谢你。” “都是兄弟用不着,曼曼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明梅刚走她肯定不好受,醒来再见不到你,指不定怎么害怕,你还是快点回去。” 王继周点点头,握住鸡蛋踏出大门。他前脚出去,后脚赵秀芳扔掉手里的一把生菜,直接跳了脚。 “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喂鸡,俩大白鸡蛋,就让你们爷俩做了人情?这样还不够,听你这话往后还要给,咱家东西可不带这么扔出去打水飘。” 赵秀芳气愤极了,大哥又没本事,讨好他有个屁用! “别吵吵,大哥能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我又没像长舌妇那样造谣!满泉水村谁不知道他日子不好,还去春江宾馆找小姐。” 王继全掐熄烟,毕竟是跟他一块过日子的媳妇,他还是以劝为主:“都是亲戚,计较那么多干啥。” 赵秀芳着实肉疼:“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别说你们不是一个娘肚子里托生的,隔着一层肚皮在这装什么大方。今个那俩就当被鸡啄了没了,明天绝对不行。有那俩鸡蛋我摊个饼,咱们家香喷喷的吃一顿多好。” 王继全被“装”字给刺激到了:“我看你都快三十的人,还不如超超个孩子懂事。大哥这些年为什么穷你不知道?还不是因为爹看病的钱,娘全逼着他一个人出! 你娘家离泉水村不远,当年生产队的时候咱们都在一块干活,那时候大哥是怎么护着我们的你不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饭店找小姐。说大嫂找野男人我都信,大哥找小姐我绝对不信。继民和英子嫌他穷,我不嫌。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番话斩钉截铁,直把赵秀芳说到愣住。讷讷的低下头,尽管不再反驳,她心中还是不服。自己那个痨咳的公公就是个无底洞,婆婆疼老三,肯定不会让他出钱。这幅担子要不是老大背,就得轮到他们家出钱出力。 她也想孝顺,可地里每年就落那么点钱。分给那边一点,他们家日子肯定也紧巴。她可不想让超超和婷婷跟老大家曼曼一样,受苦受穷受白眼。 ** 王曼在空间中忙活了大半夜,六块地并不大,但零碎活加起来却不少。幸亏她就是个村妞,打小对种地并不陌生。重回田间,她很快找回手感。 元宝趴在她肩膀上,吐槽的同时也在观察王曼。看着她那专业的架势,它万分庆幸。先前他有过几任主人,那些或白富美或土肥圆的女人,一听说要弯腰干活亲自接触土壤,一个个跳起脚跟要他们命似得。 而王曼这个他先前最讨厌的包子,却是最坚韧的一个。她已经连续做了三小时,期间除了偶尔洗把脸歇息下,对着水面惊叹下容貌外,其它全副心思都放在努力耕种换经验上。 或许跟着她,有生之年它的愿望可以实现,想到这它默默调整下系统商城。 终于干完所有活,王曼将铲子喷壶等物拿到河下游。这条河虽然断的突兀,但却是活水。 “元宝。” “是金子!人家叫金子!” 王曼无奈:“元宝多可爱,金子不如它好听。” 面前的金元宝一阵翻腾,而后睁开俩小眼:“真的么?” “千真万确,骗你我永远得不到美白嫩肤面膜。” 元宝立刻信了:“好吧,那我就允许你喊我元宝大人。” 噗,王曼笑出声:“我是想问问,这条河的下游住着什么人家?化肥和农药都有毒,万一流下去会不会影响别人?” 元宝收起吐槽的心,他发现自己这次真是选对了人。天道讲究因果循环,它前任主人是个自私自利的末世女。她一路搬空半个国家的超市和仓库,所过之处一粒米都不剩,直接导致许多平民饿死,最终引下雷劫。主人身死,连带着它多年的积累全数清空。而且天雷误劈王曼,王曼多年行善,所以天道给她重生作为补偿。 “这点东西没事,灵河会自动分解为碳氢氧,回归天地。” 王曼放下心,将器物清洗擦拭干净后,顺便打扫下茅草屋。草屋虽简陋,被她收拾好住着也算舒服。坐在唯一的凳子前,她打开商城。 “元宝,最角上怎么空了?” “最角上?那不是有车厘子,空间出品,比美国车厘子还要好吃哦。曼曼,要不要尝一尝,我给你打八折。” 高冷的元宝突然变得这般谄媚,傻子都知道它心中有鬼。 “不是左上角,是右下角那套自动化农场,等我升级后可以买来,然后在外面用意念操控农场。” “咦,曼曼你看那边有提子,酸酸甜甜很好吃哦。” 王曼双手抓住元宝:“别打岔,我记得很清楚。那东西足足值五百万金币,如此天价想忘记都难。” “唔,还是被你发现了。” 话音刚落,王曼眼前的系统界面上凭空出现那一套设备,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自动化农场。 “你看下说明,用自动化农场种出来的菜,收获后只给三分之一的经验。” “为什么?难道机器出的就不是菜,不能吃?” 元宝耷拉下眼角:“就像外面的人参,人工种植的跟长白山野山参怎么可能是一个价?空间中的东西也是这样,人工付出努力,才会被系统认可。我是看你会种地,不想让你升起希望后又失望。” 王曼抚摸下元宝的小脑袋:“原来如此,可我总有进不来的时候。这样,等积分宽裕了我买一套,平常自己动手,不方便的时候再用。” 元宝知道人的惰性,有了省事的谁还想自己去动手。不过它想了想,离五万金币还远着那,到时再说也不迟。 “行,你看看别的,我觉得有些东西很适合现在的你。” 王曼只觉眼前一闪,系统商城出现了许多小东西。纯棉的内衣内裤、牙膏牙刷、锅碗瓢盆,每件只用几十上百金币,正是现在她所急需。 她的账户中,有1888的初始金币。虽然想着攒钱买自动化农场,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过日子。 “元宝,这些能变成我家那种又破又旧的模样,塞到大衣橱里么?” “加收20%改装费。” “等等,刚才的车厘子,你说可以打八折!” 元宝往后缩缩,聪明的他怎么会说漏了嘴。打八折,他拿什么来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见它如此,王曼进一步逼迫:“你不给我打折,等我攒够钱就直接用自动化。” 元宝看她头上仿佛长出一对恶魔之角,咬咬牙:“行!不过只能是一百金币以内的小东西,太贵的大件绝对不行。” 现在她也买不起大件,王曼快速择。内衣20金币,必须得要;袜子10,来三换着穿;瓷碗20,买两只吃饭;铝锅99、炒勺88,这些必须得要。 …… 她缺的东西实在太多,尽管打了八折,一千多金币还是很快见底。留下最后几百买种子,结账后一堆东西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元宝围着它们转个圈,簇新的物品立刻变得老旧。而后它朝上一跃,一道金光闪过,物件凭空消失。 意念一动她也跟着出来,虽然在空间中忙活一夜,但她却如休息过般精神充沛。打开大衣橱,刚才买的东西果然都在。 王继周回来时,就见闺女站在大衣橱旁,惊讶的瞅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 作者有话要说: 学渣苦不堪言,于是问学霸:“数学怎么才能考到145这样的高分?” 学霸沉吟,恍然大悟:“少做一个选择题就行啦~” ☆、第七章 王继周回来时,就见闺女站在大衣橱旁,震惊的瞅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 “她怎么放这么多东西?” “爸,昨天这里面就装着东西?” 王继周点头:“拖拉机装不开,你妈就把一些零碎东西塞橱子里面。但昨天我搬下来的时候,感觉没这么多。” 王曼就是知道大衣橱里有东西,所以才让元宝塞这里,这下她正好顺水推舟:“爸,最沉的还是这橱子,里面这点东西多一件少一件的你也觉不大出来。” “也是,等会到村委会我跟你妈说说。当初已经说好了,咱们不能白要人家东西。” 王曼之所以敢买这些,就是因为她清楚前世苏明梅几十年未再踏入此处,自不会发现端倪。 “爸,如果发现少了东西,妈她会问的。咱俩也得用这些,她不问你也别提。” 王继周自觉委屈闺女,对着她本来五分的疼爱也涨到八分,这会自是言听计从。 “都行,你二叔刚给了咱俩鸡蛋,你想吃啥?” 王曼刚想摇头,肚子开始叫起来。昏迷那三天她一直在输液,到现在四天只靠葡萄糖维持着。虽然很饿,但她知道这种大病初愈的情况不宜吃太猛。 “随便做点就行,我吃不多。” “那我煮面?” 听着父亲语气中的小心,王曼点点头:“行,清淡点的挂面就成。” 王继周去了厨房,扒出先前发好的面。结婚十几年家里全是他做饭,这会擀两碗粗面也是驾轻就熟。揉面下刀,刀下小指粗的面条出来。炝锅添水烧开,待面熟后捞出盛两碗。 听着厨房噼噼啪啪的柴火声,王曼只觉心中一片宁静。诚然,闭塞且落后的泉水村比不得帝都繁华。可在浮于表面的光鲜亮丽消散后,夜深人静的一盏孤灯下,她还是要直面内心一天天的荒芜。而在这寂静的小村庄,有她最爱和最爱她的人。 如今她反倒要感谢李晶晶,如果不是她的处心积虑,她还要继续沉沦在那个怪圈里,庸庸碌碌的给人当一辈子老妈子而不自知。 老天让她重生,又给了系统空间,可不是让她整日意难平的拘泥于过往仇恨中。前世之所以轻易败给李晶晶,主要是因为两者权势不在一个段位上。只要她日后过得好了,没人能再轻易伤害她。到时候,李晶晶、赵大伟甚至是苏明梅,都不能再轻易拿捏她。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从当下起努力上进。 想明白后她也有了奔头,一旦有目标,她只觉心头亮堂许多。空间中无聊的元宝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直高兴的翻俩跟头。它新主人样样都好,就是少点前任末世女身上的冲劲。虽不知如今她因何转变,但这样也就完美,它开始对未来更有信心。 ** 说干就干,王曼稍微擦洗下身上,换下新买的内衣。虽然它被元宝改造得稍稍发黄,但那只是一层障眼法。衣服本身没变,纯棉小三角贴在屁屁上格外舒坦。 走到八仙桌前,她拿起离婚协议书。前世她虽主职销售,可也多少接触过人事,对一些合同并不陌生。从头到尾扫一遍,见没有法院的盖章,她也彻底放心。 离婚协议如果经过法院公正,受害方可以上诉法院,要求强制执行。而这份协议只是在村长见证下签署,改起来不要太容易。 “曼曼,来吃饭咯。” 王继周托着一只碗进来,炝锅面条扑鼻的香气传来,比前世的麻辣小龙虾还要让她食指大动。 “趁着热乎吃,慢点吃,锅里还有。” 王曼点点头,挑起一筷子面条,看到那占了半只碗的俩荷包蛋。想都没想,她直接夹了一个给对面。 王继周忙挡住她筷子:“我不爱吃鸡蛋。” 王曼挑眉:“我口味随你,也不是很爱吃。夏天存不住东西,这回不吃放到中午就开始变酸。以前鸡蛋全被妈吃了,爸你好几年没尝过味,指不定现在口味改了。” 闺女哪是不爱吃鸡蛋,先前明梅偶尔剩点蛋清给她,她都能高兴半天。她是在心疼他这当爹的,王继周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一锅粗面很快被父女俩吃完,吃完饭王曼主动刷碗,而王继周则把大衣橱里的东西清出来。他农活家务都是一把好手,西屋厨房货架上很快就被填满。 回头望着刷碗擦桌子的闺女,他突然觉得这个家少了整日埋怨的明梅,反而更舒坦些。 “曼曼,爸去趟大队办公室,一会就回来。” “我跟你一块去。” 王继周嘴唇阖动,半晌点点头。雨后的路还带着些泥泞,王继周干脆推出大金鹿,抱着闺女坐在横梁上,一路骑行过去。 ** 一路穿过半个村,多有老人孩子坐在路边的石头台上乘凉。王曼坐在横梁上,根据模糊的记忆爷爷奶奶的叫着。 “赵奶奶,看孙子那。” 王继周本不想多说话,但见闺女喊错人,他还是出口指正:“张婶,你吃了嘛。” “哎,继周这是带曼曼去哪?” “去趟大队办公室。” 王曼眼睛笑到弯,趁着停车的空档,下来逗逗张家小孙子:“张奶奶,我跟着爸去要我那些地。” “哎,你妈一个女人也不容易。继周啊,一时做错事没关系,往后好好疼曼曼。” 王曼眨巴眨巴眼:“那都是个误会,她看们我爸帅,扑上来打招呼被我妈瞧见了。我爸多好的人,张奶奶还不知道?” 张奶奶大惊:“是吗?” 王继周习惯性的想和稀泥,抬眼看到闺女小脸上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嘴的话转个弯:“的确是个误会,不过明梅跟着我也是受苦,她要是过好了我也跟着高兴。” 若不是当着张奶奶面,王曼简直要给父亲竖大拇指,这比白莲花还要隐忍、可怜以及善解人意的汤姆苏简直做到了极致。 偏偏老太太们最吃这一套,偏偏张奶奶还是村里头最爱八卦的老太太。这一切巧合凑在一处,她开始对明后天充满期待。 ** 万事开头难,在跟张婶寒暄过后,王继周也张开嘴,一路主动跟路边街坊打招呼。隔着近二十年,王曼也有些记不清谁是谁,所以她乖觉的跟在后面,爷爷奶奶叔叔婶子的叫着。 人就是这样,越畏畏缩缩越让人浮想联翩。如今王继周光明正大,父女俩见谁都笑呵呵的,短短一路立刻刷回不少好感值,甚至有街坊们开始怀疑那些话是不是谣传。 “到了。” 王继周自然也觉出街坊们那些变化,打下车撑,他托着闺女肩膀举过头顶,用力向上一抛。 “啊。”惊吓过后王曼有些欢喜,两辈子这种抛高高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接住闺女,平稳的放在水泥地面上,王继周抹把汗:“咱们进去。” 父女俩进了院,红砖墙边摆着一辆白牌吉普车,车身刷着略暗的绿漆,车子摆在那,给人的感觉如出闸猛兽。 “是军车。” 王继周点点头:“看来有大官来,咱们还是先回去。” 父女俩正想打道回府,军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一个少年。少年比她高一头多,小平头下剑眉星目,白底蓝领的海军装包裹着古铜色的皮肤,下一双军绿色凉鞋。 向这边迈两步,他朝两人开口:“他们快商量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直接进去就是。” 处于变声器的嗓音带着点沙哑,但他眉眼间透出一股温和,出奇的让人信任。 王曼拉住犹豫的父亲,冲他说道:“反正也没多少时候,我们就在外边等。” 作者有话要说: 军用大越野,帅呆了有木有! ☆、第八章 刚才透过反光镜,杜奇将父女亲密不做伪的模样尽收眼底,完全不似自家父亲的严肃驱使着他打开车门。 到现在面对面他却是更吃惊,怎么会有人这么瘦。锁骨处陷下去拳头大小的窝,往上脖子细的简直让人怀疑能不能挑住脑袋,胳膊腿伸出来,整个人像被火柴棍摆出来的。 王曼微微抬头,看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露出来,里面捏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笑着问道,尽量让自己不再突兀。 “额,”杜奇一惊,摇摇手里的满是油的纸包:“就是个油饼,我随便加了点咸菜。车上还有好多,你要不要来一个?” 王曼摇摇头:“我吃过早饭现在不饿,不过可以看一下么?” “行,给你。” 杜奇走近后更觉得小姑娘太瘦弱,不过除了瘦之外,她五官倒是长得挺精致,再胖点肯定是个漂亮小姑娘。 王曼接过来瞅瞅,裂开的饼中夹着淡绿色的榨菜,饼面上的熟芝麻和榨菜混在一起,透出股咸香。即便刚吃过早饭,她也忍不住咂咂口水。 “谢谢,还你。” 杜奇接过来,暑假他随父亲外出考察,一路走东串西上山下乡,见过不少农村孩子。尽管与面前小姑娘接触很短,可他总觉得她与别人不同。 虽然说不出哪不一样,可他觉得这感觉还不赖。听到她的口水声,他刚想送她只饼,外面就传来“突突突”的响声。 王曼扭头,就见苏明竹开着拖拉机,后面左右坐着苏家五六个人。 拖拉机停下,苏家人气势汹汹的下车往里走来,看到那辆军车时气势顿时软下大半。王曼自左向右打量着:大舅苏明竹领头,右手大舅妈边上跟着个半大姑娘,再右边母亲和大姨扶在中间的缠小脚老人,正是她姥姥。 姥姥手中托着一只杯子,见到她忙伸出手:“曼丫头。” “姥姥。” 王曼望着老人心情很复杂,姥姥是苏家除去小舅舅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可她却不敢违抗大舅的话。前世在她被大舅妈要求洗衣做饭时,她即使疼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偷偷摸摸的帮她一把。 苏明竹往前凑凑,巴在玻璃窗上看了眼:“里头有人,咱们就在外面商量吧。” 嗓门之大,王曼丝毫不怀疑会影响到里面开会的人。 王继周也觉出来了,他指着离办公室最远的一角,压低嗓子:“咱们去那边商量。” “去那边干啥,泥里水里的多脏。” 王继周无奈,苏姥姥却走到王曼跟前:“曼曼不是一直稀罕个杯子……” 还没等她说完,旁边一道略显娇气的声音响起:“奶奶,我那杯子都旧了,这个给我好不好?” 边说着小姑娘还往她这边示威性的瞪两眼,大红色的t恤更显得她张扬肆意。王曼很容易就认出,这正是与她同龄的大表姐苏丽丽,前世她可是尽情的把她当个小丫鬟使唤,内衣内裤袜子都直接扔给她洗。 “丽丫头你那个不是还好着,又抢曼丫头东西。” 跟在苏姥姥身后的大舅妈赵秀珍开口:“娘,小孩子都是见新不要旧,哪能说什么抢不抢。丽丽喜欢就先给她,大不了下回进城再给曼曼买个。” 听到母亲应允,苏丽丽一把抢过杯子护在怀里,示威般的朝王曼挑眉:“妈,反正表妹从没用过杯子,把我原先那个给她就是。” “也行,娘你看丽丽多关心曼曼。” 王曼从没想过要这杯子,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家就是再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一个杯子,最不济系统商城里还有一大堆便宜又好看的。 她本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可这不代表她被人冷嘲热讽还装孙子。 “舅妈说过,妹妹本就该让着姐姐。表姐就是喜新厌旧,过年爸给我买的新衣裳都能被妈拿去让给她。现在一个杯子,她喜欢尽管拿去。毕竟表姐年纪比我大,我让着她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脸色变了,唯有赵秀珍深以为然:“你们小学老师也教过孔融让梨,曼曼这样才对。” “噗。” 杜奇刚吃下最后一口饼,这会还没嚼头,他忙用纸捂在嘴上。咳嗽两声还没等全吐出来,大队办公室门打开,村长点头哈腰的开门,穿着军装的杜振国领头走出来。 他肩膀上的两杠三星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苏明竹也不管什么泥里水里,忙给车避开引路。 往这边瞅一眼,杜振国没多问,打开车门就见平素稳重的儿子一脸饼渣。 发动车子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奇擦擦嘴:“刚听到个孔融让梨的新解:不管什么事,小的都得无条件让着大的,偏偏刚才那家人还都觉得这挺有道理,似乎还一直都这么干。” “多学点好的,别竟听那些歪门邪道。” 摇上车窗,他朝村支书摆摆手,倒下车一气开出大队办公室门口。 离着近的村支书将那些话听得真切,额上冒出一滴冷汗。想着苏家前些天送来的一筐鸡蛋,看来还得抽空还回去。 ** 王曼父女和苏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队办公室,围着办公桌坐了一圈。 村支书张建国站在最中间:“上次的事是我看着办的,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协议也得变变。” 王曼坐在父亲身边,四下瞅瞅,看到了墙上还未来得及撤去的地图。她有些疑惑,记得前世这年泉水村并没发生什么大事,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来一个上校。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两边已经吵开了。苏家坚持属于王曼的那份东西应该一分为二,且离婚的主要原因在王继周,他也该拿出些东西做补偿。 苏明兰挺着大胸脯,满脸骄横的说道:“昨天我姐也留下了不少东西,现在很好办,反正户口也没挪,就把最后一句改成‘其婚内独子女王曼随父方王继周生活’就行。” 苏姥姥犹豫:“怎么都得给曼曼多留点,不然她吃啥?” 苏明竹摁住亲娘:“娘,她那么小哪会种地,继周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 一直沉默的苏明梅也点头:“我哥说的对,娘,虽然曼曼没跟着我,但咱们也得照顾她一个半大孩子,那地就帮她种了吧。张书记,你说是不是?” 张建国皱着眉,不反对也不支持。 王继周额头上青筋毕现,汗滴落下来打到王曼手上,她也从迷惑中醒来。 正逢赵秀珍说出最后一句:“就这么定了,皆大欢喜。” 王曼站起来,瞅瞅大表姐手中的杯子:“这怎么能行,大舅、舅妈、大姨、妈,你们不是说小的得让着大的。种地这么苦这么累的活,当然得我这小的担着。谁都别跟我争,这事我责无旁贷。” 四人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苏丽丽站起来:“杯子给你,今天我们让着你。” 苏明梅疼爱的拉过侄女:“丽丽真懂事,等明天大姑再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说完她看向父女俩:“继周,咱们当初可都说好了的。你一个大男人,这些年就不能顶天立地、说话算话一回。” 王曼撇嘴看向父亲,王继周腾一下站起来。顶天立地是吧?我得给我闺女顶上、立着,有些话曼曼不方便说,他这当爹的来。 “明梅,春江宾馆那事你真不清楚?” 苏明梅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很快她满脸悲愤:“当然清楚,你都跟那小姐亲上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爸,你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王曼站起来,尽量挤出一滴泪水。 王继周握住闺女手,没有再退缩:“明梅,二锅头是你坚持开的,我惦记着下午赶路不想喝,是你一杯又一杯的灌过来。后来你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那小姐就凑上来,好巧不巧的被你发现。这么巧的事,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藏在心里一个月的事倾泻而出,王继周只感觉浑身透着轻松。 王曼也被惊住了,不久前父亲还是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怎么现在就成了敢作敢当纯爷们! 惊呆后她便是由衷的喜悦,父亲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揉揉眼,她适时做出不可置信的模样,睁大眼睛:“从我小就听妈妈老是吆喝着要离婚,爸,难道妈她是为了离婚,故意这样?” 王继周粗糙的大手摸着女儿的小脸:“我也不希望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苏明梅咆哮出来。 王曼希冀的看向她:“妈,那是什么样?每年过年喝酒,爸都是一杯倒,倒了后就睡死过去,他怎么可能站起来找别人。” 苏明梅脸黑得如锅底,她之所以敢这么算计,就是吃定了王继周好拿捏,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丈夫一夜间变化这么大。 张建国心中有数,想着杜上校临走前那句感叹,他打个机灵站起来:“事已至此,这协议是该再改改。” ☆、第九章 张建国虽然好贪小便宜,但能压服全村荣登村长宝座,他着实有两把刷子。 钢笔沙沙响着,没多久他就写好了新的协议书:“你们来时也看到那边在划线,秋后村边修路,大队这边也得重新分地。我看这样,明梅带走的那份都归她,没了地上的牵扯,她的户口也好迁回十四户。” “继周就带着曼曼。要我说有些事过去了也就不要再多提,百年修得同船渡,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王继周的软肋,有个找小姐的爹对曼曼不好,难道有个雇仙人跳闹离婚的娘就好了? 苏明梅却是一肚子火,王继周早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闹离婚。前些年窝窝囊囊,临到头脾气全甩她身上。还有王曼,当年她半条老命搭进去,就生下个黄不拉几的丫头。她就没想过这孩子能活,自然不想多费心。先前她唯唯诺诺的没个人样,这会又话里话外的针对她。真是个讨债鬼,还不如直接掉山沟摔死。 苏姥姥颤抖的站起来,大闺女打小心就大,可真没想到她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过都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过分苛责。 “梅啊,就应下吧,多点少点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娘,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苏明梅眼眶红了:“公公一变天就犯病,我在地里忙一年,挣来的钱还不够还他赊欠的药费。王继周你想当大孝子,我可不想再继续奉陪。春江宾馆那事别再提,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撩下这句话,她抓起钢笔签下名字。苏明兰上前扶住姐姐,苏明竹心疼的看着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明梅,往后就好了。” 眼见苏家围城一团,安慰着苦主苏明梅,王曼只剩冷笑。 仰起脸她天真的说道:“爸,我明白了,原来妈妈受了那么多苦。怪不得从我记事起所有好吃的都得让给她,她剩下才轮到我们。” 稍提起愧疚之心的王继周也想过来,明梅那脾气怎么肯吃亏。往常爹的药钱都是从他和闺女那份中抠出来,明梅的几乎没动。而她也真能狠下心,一个人吃肉煮鸡蛋,赶时的新衣裳从不落一件。宁可拿出所有的积蓄去打泉水村独一份的仿古红衫木大衣橱,也不肯多花一分钱给瘦到脱形的闺女买点好东西补补。 最可恨的是,当时他竟然信了曼曼身子弱长不胖的鬼话,当了十几年傻子和瞎子。如今跳出是非圈,看明白后他更是追悔不已。 提笔签下自己名字,他保证道:“再也不会这样了,往后爸会让你穿上好看的新衣裳、顿顿吃肉。” 王曼点点头:“恩,我相信爸。” 张建国垂头盖章,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媳妇老实。苏明梅以前可没少在外面装夫唱妇随,没想到内里却是这幅嘴脸。 再抬头时,他已是满面笑容:“事情都过去,两家虽然亲家做不成,可往后还是朋友。” 双方僵硬的站起来,王曼推回手边的杯子:“妈,孔融让梨我也懂。这个还是让给表姐吧,省得再麻烦你进城去给她买更好的,毕竟小的得让着大的,而不是麻烦大的。” 她面上始终挂着笑,不带丝毫不情愿。这份坦然严重伤害了苏丽丽高高在上的玻璃心,表妹家那么穷,大姑父窝囊、大姑更喜欢她,王曼凭什么不在她跟前低头哈腰。 拿起杯子她直接扔过来:“你不要的破烂,我才不稀得要,收回去!” 王继周一把抱起闺女,侧腰挡住杯子撞击,瓷杯落地摔成一地碎片。 “丽丽。”苏姥姥刚想说话,苏明梅皱眉看过来:“曼曼躲什么,丽丽好心让给你。都是小孩子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只好杯子。”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王曼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墨水瓶:“表姐不是喜欢写钢笔字,张叔叔的墨水特好用,你试试。” 随着话音她直接扔出去,墨水瓶砸在苏丽丽胸口,本就不紧的瓶盖松开,喷了她一身。 揉揉腰,王继周皱眉:“丽丽躲什么,曼曼好心送给你。她这么瘦没多少力气,就是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瓶好墨水。” 听到父亲补刀,王曼也不想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吹了吹协议书上的大红印泥,她踮脚放到父亲的上衣口袋里。 “爸,这个可得放好。” “浪费张书记一瓶好墨水,真是对不住。英雄墨水是吧,咱们村还没得卖,你看我还鸵鸟的行么?” 张建国被王继周一声尊敬的“张书记”喊得心花怒放,忙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新的。趁着这空当,王曼也将墨水瓶扫到垃圾中。 “张叔叔,都是我的错。”搓搓短发,她低着头如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般。 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张牙舞爪的苏丽丽更衬得王曼乖巧无比,张建国摇摇头:“那瓶本来就快用完了,我换一瓶就是。” ** 父女俩自大队办公室走出来,解开了心中疙瘩,王继周也开始跟往常一般笑着同别人打招呼。 与去时不同,这会众人多是问道:“继周啊,你跟你媳妇真是误会?” 虽然答应过苏明梅不再提,可王继周觉得,都是街坊,有些甚至是长辈,人家主动问道他总不能冷脸避开。 “是有点误会。” “这样也好,明梅那么能干,离了我她也能过好日子。” “曼曼是个省心的孩子,她随了明梅能干,我这当爹的有些时候都不如她。” 一路搭着话,开头王继周还怕传言会影响闺女,可王曼说服了他:“爸你藏着掖着,别人只会尽往坏的地方想。说开了传一阵,大家都知道也就没了兴趣。” 王继周深觉有理,尽管他没多说,可村里人八卦的潜力是无穷的。就这一会好几个版本已经顺着风传到泉水村各处,王曼听着其中流传最广的一说,竟然无限接近事实真相。 坐在前梁上,她朝父亲树起大拇指,眼见他拐进前面一胡同,她皱眉:“爸,不是这条道。” “家里面快没了,咱们先去买点挂面凑付。” “买挂面,去小叔家买?” “恩,呆会你就在外边等着,爸进去马上就出来。” 王曼恍然间想起来了,爷爷家房子位置很好,正好在村中间。通往四周的路在此汇合,村民早晚从地里回来都得过这块,因此小卖部自开起来后生意便很好。奶奶疼小叔,一早就言明,小儿子伺候两老,房子以后归他。 “我跟你一块进去,奶奶说完我心里舒坦,也能少说你几句。” 王继周感动,提前打预防针:“听到什么不高兴的,你只当耳旁风就是。” “我还没到七老八十,没那么大忘性,爸你看着办。” 王继周沉默,其实明梅的事给他的感触颇深: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过分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当年娘生下他就死了,没过头七爹忙不迭再娶。爹是个痨病鬼,赶上新中国提升贫下中农地位,娶了成分不好的地主家闺女。打小有二弟、三妹还有小弟他们仨比着,娘对他有多差他一清二楚。以前他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可现在他还能再委屈闺女? “我尽量。” 王曼纠正:“是全力以赴。” “好,全力以赴。” 穿过胡同停下车自,面前泥胚墙上连着两间砖瓦房,房门上挂着五色的塑料帘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小卖部”三个大字。 帘子掀开,尖嘴猴腮的王继民走出来,见到两人眼睛一亮:“大哥来了,娘正让去找你。外头热,快进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曼绷紧了神经,王继周一脸木然。 “坐,大哥你也太见外。”王继民笑得谄媚,朝里面吆喝:“娘,大哥已经到了。” 门帘子后面传出一阵咳嗽声,裹小脚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冲这边板着脸说道:“你爹昨个又犯病了,继全和继民一个照顾地里,一个照顾我们两老走不开。老大整天闲着没事,赶紧去趟县城拿药。” 王继周皱眉:“娘,我手里没钱,再说曼曼一个人在家。” 老太太仿佛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曼曼今年十三了吧?” “十二,麦秋上初中。” “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初中,白糟蹋钱。我这精力一年比不得一年,这边正确人手,让她留下伺候你爹,往后落个孝顺的名声也好嫁人。” 王继周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拒绝:“不行。” 老太太抿下薄唇:“当初明梅嫌弃你爹,不愿意跟我们住一块也就是了,怎么你也成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听她越说越难听,王曼出声打断:“奶奶是大家闺秀,教出来的儿孙哪有不孝顺的。不就是照顾爷爷,我当然得来。只是奶奶想想,我这做孙女的鞍前马后,亲闺女不闻不问,别人见了会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怀旧的英雄钢笔水,家里00后好多不认识,瞬间感觉自己该继续吃药保持萌~哒~哒~ ☆、第十章 这世上多数人,你抖他怂,你怂他抖,无限在s与m之间循环。重活一回的王曼已吃透这条,所以自始至终她一直保持着轻微s——既不讨人嫌,又不会让人骑到头上欺负,换句古话这态度就叫不卑不亢。 父女俩平常太乖觉,现在画风一变,老太太直接被吓怂了。想着嫁人后连生两女的闺女,没个儿子傍身她日子本就不易,要是再回来伺候她爹,还不得被婆家口水淹死。可要不回来,泉水村肯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时间,她竟是忘了反驳。 王曼朝父亲眨眨眼,王继周拿起两封挂面,摸摸衣兜:“早上换衣裳,钱忘另外一兜里了。” 王继民啥都没说,他可不想白送。 “爸先赊着呗,又不是不还了,这点事小叔还信不过你?” 王继民最是好面子:“我是那样的人?大哥拿着吃就行,下次来看爹一块把钱送过来。” “行,那我们先走了。” 直到父女俩消失在胡同口,老太太才转过弯来。哪家出嫁闺女天天往娘家跑,老大这是在诈她!这逆子,她得跟老头子说去。 ** 热腾腾的面条出了锅,王曼尝一口,看父亲正在一张张的数钱。一分五毛的毛票一大堆,凑一块也换不了一张大团结。 “爸,你还想进城买药?” 王继周叠钱的手收住,是啊,好不容易摆脱这事,为什么他还要去。果然这么多年惯性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打理一切? “地里你不管了?稻田正是结谷子的时候,上年生了谷粒瘟,稻子可是秕一半。要不因为这个,妈能跟你离婚?” 王继周点头,今年再收成不好,怕是交公粮后他们父女生计都成问题。上个月被明梅闹的,地里草长老高。如今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去收拾庄稼。 “吃完饭我就去地里。”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王继周摇头:“你留在家歇着,无聊就看会书。别听你奶奶那话,现在可不是旧时候,姑娘家考上大学一样有出息。看你小舅舅,马上毕业分配个铁饭碗,往后再也不用撅起屁股在庄稼地里刨食。” “小舅舅?他是今年七月毕业吧?” 想到小舅舅王曼一阵激动,这是苏家除了姥姥外唯二对她好的人。不同于姥姥的一味和稀泥,小舅舅是真正明辨是非。只要他在家,苏丽丽保准乖的跟只猫似得,因为她知道小叔叔不会一味偏袒纵容她。 前世小舅舅工作忙,后来娶妻落户市里后回家次数更少。但偶尔他来北京进修,还是会给她带些家乡的土特产,甚至塞给她点钱,特意关照她不要太拼命太辛苦。 王继周吸筷子面条:“恩,安排到了市里,交通执法大队那可是个好单位。” 王曼点头,小舅舅可是正经的大学生,跟中专生不一样。前世执法大队就拿他当块宝,他也真能顶起事:给领导起草的会议讲话稿,被全市各单位借鉴。 父女俩便聊天便吃饭,一锅面条很快见底。王继周收拾好碗筷,将铁锹插在三角梁上,巴着窗户看了眼熟睡的闺女,跨上大金鹿往地头赶。 而睡梦中的王曼却是再度进入空间,同样的时间父女俩做着同样的事:洒水除虫,除草施肥。 一切忙完后她坐在河边,挽起裤脚左手托腮,右手随意的扔着石子。望着河中的水漂,她不由叹一口气。 “跟本大人呆在一起,你就那么无聊?” “元宝,怎么才能变得有钱。” 今天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她只是暂时躲过去,下次奶奶可没那么好唬弄。爷爷命还长着那,父亲这做儿子的总不能一毛不拔。她上学、家里盖房子、父女俩吃饭穿衣全都需要钱,光靠地里每年那点庄稼压根就不够。况且她重生一遭,不傻不残,怎么着也不该继续苦哈哈的过日子。 “嗨,这么简单的事。你加油努力种菜,卖给系统换到金币后啥都能买。外面人不都喜欢车子房子、珠宝首饰,这些系统商城应有尽有。” 王曼不雅的翻个白眼:“你真当我傻,车子房子那些大件摆明了只能在空间用。金银珠宝,别说我,就是我爸也没法交代来源。” “真笨,你直接住里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王曼继续沉默,不同物种脑电波不在一个回路上,根本无法愉快的交流。 元宝学着她托腮:“你是在担心王继周?这你放心,商城第三层有空间居民证,到时候你买一张,他也能跟着进来。” 点点元宝的小鼻子,她却合计着自家当下的状况。没钱、没后台、没学历,似乎看起来干什么都寸步难行。 可她却清楚,如今是八十年代末,国家经济发展马上要迈入快车道。这是贫瘠而又充满希望的时代,只要踏实肯干脑子活泛,不愁没钱赚。君不见,九十年代一波波挖煤的日后都进了胡润百富。 父亲这人别的她不敢说,论踏实肯干满泉水村他要当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至于脑子活泛,这不是还有她?论起经验,还有谁比亲自见证后世十几年的她丰富? “现在这样,只能做点小本买卖。” 元宝跳起来:“小本买卖?难道就是街边推着餐车的那些人?他们大多数都苦哈哈的,你何必。” 它跟着前任主人一年后才遭遇末世,和平年代他听过主人吐槽,一个个小餐车风里来雨里去的,活像城市牛皮癣还赚不了几个钱。虽然它不太明白城市牛皮癣是什么,可却亲眼见过那些人的生活。他们租住在最破的地下室里,每天起早贪黑风吹日晒,日子还是紧巴巴。 元宝是这样想的,可王曼却想到了另一处:就是餐车!基本不用成本,回本还特别快。 这种小买卖瞧着不起眼,在这会的收入却不容小觑。单她知道的例子,北戴河卖冰棍的王晓华后来成了北京首富,台北夜市摆地摊的郭台铭更成了台湾首富。 那些前世仰不可及的存在,如今想起来虽依旧遥远,可她却明白,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不迈出第一步她还会像前世那样受苦受穷。 卖什么呢?早上的记忆映入脑海,海军装小伙的芝麻烧饼夹着咸菜,那股咸香直让她流口水。小吃无非就那些花样,后世最受大家欢迎的就是煎饼果子和肉夹馍,好吃便宜又顶饱。 没多想王曼就决定下来,翻找着系统商城,果然她很容易的找到了肉夹馍和煎饼果子的菜谱。 点开那处,看到价格她当即像被破了盆冷水:“元宝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一小本菜谱就要1000金币。” 元宝慢慢悠悠的解释:“你该有多凹凸,竟然没看过《舌尖上的大吃货帝国》?食材再加工可是凝聚了一个民族悠久和古老的智慧,价钱当然比简单的原材料要多个数量级。” 王曼深吸一口气后劝告自己,反正这个月赶上秋收,她买回去也没用。等慢慢劝动父亲,忙活完这一切她也能买得起,那时候更不会耽误事。 ☆、第十一章 王超朝屋山边上的鸡窝走去,灵巧的躲过几只“咕咕咕”叫的母鸡,手伸到鸡窝里摸一圈,一颗鸡蛋都没有。再摸摸,也没碰湿漉漉的痕迹,蛋没被母鸡戳破。 “妈,咱家进贼了。” 西屋传来热油爆葱兹拉兹拉的响声,撸着袖子的赵秀芳巴出头:“瞎喊什么,我拿起来给你们爷仨摊鸡蛋饼。” “不是说要给曼曼姐送俩过去?” “送什么送,小兔崽子,婷婷和曼曼哪个跟你亲,你妈和曼曼谁对你好?” 王继全扛着铁锹走进大门,趁着早晨凉快,天亮他就早起,先去地里干会活。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媳妇扯起嗓门吵吵嚷嚷。 “从张婶家院里都能听到你的声,我看要是往后大队办公室喇叭坏了,叫你过去吼一嗓子就是。”说完他进厨房,将鸡蛋饼装在盘里,递到儿子跟前:“给你大伯和曼曼姐送去。” “爸我这就去。” 王超应下,刚想往外走,赵秀芳忙挡在他身前:“干啥,这可是咱们一家的早饭。” “前天爹又犯病,昨个娘叫大哥过去一趟。”王继全吐出一口云雾,双指夹着烟,慢悠悠的说道。 犯病=买药=花钱,套上公式,赵秀芳心下感叹:大哥真可怜。可他要是不可怜,倒霉的就是自家。 “得,超送去吧,明个我会给他们留下鸡蛋。” 王继全拍拍王超的背,小家伙一溜烟跑出大门。见他消失,他也掐灭烟:“给我拿五十块钱,等会我送给大哥。” “你这是干啥?” “这钱要是给娘,保准她前脚收下,后脚忙不迭的贴补老三。再说大哥家一直是明梅管钱,明梅能给他留钱?这一闹他手里肯定紧巴,早晚都得咱们出,咱也别干那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蠢事。” 赵秀芳拧紧煤气罐:“你少在这给我打马虎眼,昨个出门正好碰到我姐回村里,她说离婚协议改了。” “真改了?” “我姐还会骗我不成。哎你说,大哥这人平常看着老实,没想到关键时候明梅都拿不住他。” “说什么话,别人糊涂你也转不过弯来?行了多下点面条,我先进屋喝口水。” “成,你可别动抽屉里钱,我还要留着给超超交学费。” 王继全拨拨耳朵上的烟:“马上秋收,卖了稻子还会缺钱?行了赶快做饭,等会还得去地里。” ** 王超到的时候,王曼刚睁开眼。 农村人一般黎明就醒,可她得在空间中干活。连续几天下来她也发现,不管在空间中干多少活,出来后她都不会感到任何劳累。只是机械的农活干多了,偶尔觉得枯燥和乏味。不过那也只是偶尔,上辈子做销售,她最大的优点不是多能言善辩,而是有耐心。 空间中一开始有六块地,其它地方都是一片荒芜。元宝告诉她,升级后付出足够金币,系统就能变良田,自己拿着农具收拾出来的也算数。再三确定后,她决定自己开垦。忙活了半夜,她已经在新开的一小点地上种上了耐盐碱的萝卜。 意识看向空间,刚种上的萝卜已经钻出芽。 “曼曼姐。” 随着欢快的声音,帘子被掀开,小肉眼的王超走进来。王曼忙双手环胸,碰触到飞机场前的布料时她反应过来:这回她还小,而且衣裳穿得也算整齐。 “超超,你端的是什么?” “煎好的鸡蛋,本来想给你生鸡蛋,想吃啥做啥,可我妈比我起得更早,她从鸡窝摸出来全给煎了。” 王曼下炕,朝镜子一瞥,抓两把头发,而后两把水划拉下脸。沁凉的温度传来,她迷迷瞪瞪的脑子清醒过来。 “二婶是不是不愿意?” 王超将盘子放在八仙桌上,搓搓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我妈就那样,不过我和我爸很愿意。曼曼姐,等你吃完教我写作业好不好?” 小肉眼中闪出希冀的光忙,王曼知道,不同于村里其他孩子孤立学习好的,背后说他们是书呆子,王超喜欢跟学习好的玩,这种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像尊敬。而好巧不巧,她打小就学习好,所以自她上小学起,这弟弟就是她的跟屁虫。 前世因为父母离异,她离开泉水村,跟超超关系越来越远,这辈子她却不想再留遗憾。 “你是我弟弟,就算没有鸡蛋,只要你想学我都会教你。” “恩。” 王超小肉眼陡然璀璨起来,跟曼曼姐一块看书,爸肯定会表扬他。 说话这会王继周也进来,看到王超他露出笑容:“超超过来了,吃早饭没。大伯擀了粗面,你留这一块吃。” “大伯,我妈煮了挂面,我回家吃就成。” 见他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王曼抓起桌上盘子:“爸,给他带点没下锅的面,回去添在挂面里一煮,也能当两面汤喝。” 三人来到厨房,王继周擀了两天的量,剩下些平摊在板子上。王曼拿个小盖帘,把粗面平摊在上面,连带着鸡蛋盘子一块交给王超。 ** 送走王超后面也熟了,围着八仙桌父女俩默默吃着饭。 “爸,往后咱们别要二叔家鸡蛋。” 王继周一愣,想到闺女送粗面时的迫不及待:“是不是超超跟你说了什么?” “嗨,他能说啥,是二婶那头不高兴。我听超超学舌,她一大早起来摸光鸡窝,全都做成鸡蛋饼,这不摆明了不想往外送?” 王继周咽下粗面:“明个儿爸搭个鸡窝,买只母鸡养着,以后你天天都有鸡蛋吃。” 王曼停下筷子:“爸,母鸡也需要喂,不是买来就能下蛋。” 王继周沉默,家里剩的钱不多,去年打得粮食更是全被明梅拉走了。买只鸡是不贵,可钱花了后,他和曼曼吃饭都成问题。 “等打了粮食就好了。” “爸,我也跟着你进过县城。为什么城里人那么富,咱们就得看老天爷赏脸吃饭?你看那个卖农药的家里顿顿吃肉,想吃肥的肥的,想吃瘦的吃瘦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人家卖东西的,能跟咱们种地的一样?” “卖东西的又不是三头六臂,他们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爸,卖东西能赚钱,整天坐在屋里也不用跟种地那样顶个大太阳,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咱们不干?” 王继周并不像这时候的其他大人一样,全盘否定孩子想法。他低头认真考虑起来,前些年兴吃大锅饭,什么东西都得到供销社去买。不过这两年,城里也出现不少私人单干,村里笑话那些人搞资本主义。但他看得到,那些个体户日子很好,有些干一年就成了万元户。 闺女说得对,他们活轻松,虽然要多操点心,但是挣钱也多。 “可是曼曼,咱们不是城里人,没房子开门头,没门路也没钱进货。” 王曼着实喜出望外,父亲是真的认真思考过,他甚至把困难都想到了。 “爸,你还记得昨天那个穿海军装的小哥哥?” “是开军车的那个?” “就是他,他手里拿的芝麻饼就是在城里买的。爸,咱们可以做吃的卖,等麦秋后我开学,地里也没多少事。你在家里弄好,骑着车子带进城里卖不就行?” “谁家不会烙饼,能卖出去?” 王曼想说煎饼果子,但菜谱还没到手。这小东西看起来简单,可前世她尝试过,摊出来的煎饼一块薄一块厚,薄的地方糊,厚的地方生,掀起来全是破洞。而且炸油条,没有经验的人炸出来就是一块面疙瘩。 “卖不出去咱们自己吃,反正时间还长,指不定能想出什么新花样。” 王继周想想也是,秋收这会他也没空去弄别的。反正时间还长,一两个月足够他想清楚。 ☆、第十二章 王曼捧着一本代数课本,一行行翻看着。课本还是小舅舅上学时用的,鲜黄的纸张有些脆。不过这些年教材连连翻新,大体都是换个封面,课本例题换个数字,老课本拿来用完全没障碍。 王继周每日起早贪黑,宁肯自己累些也从不让她下地,而是找出课本嘱咐她好好学习。王曼虽然应下,但却主动承担起家务。 “爸,我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些。夏天的衣裳就那么一把,好洗得很。” 王继周怎会不知闺女的孝心,为父者都有颗望女成凤之心,十来天的功夫,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曼曼的聪慧懂事。 “你还是得以学习为重,别说考上大学,就是考个中专,也比给我洗一年衣裳强。” “知道啦,爸你真啰嗦。” 吐吐舌头,她目送父亲出门。虽然嘴上说着拒绝,可穿着她洗干净的背心短裤,他腰板挺得格外直。 家里就父女俩人,所以杂物很少。每天打理完后,她直接躺下进空间开垦田地。将近半个月她已经开出两块地。加上原本六块,一茬萝卜白菜熟后,统共可以卖到四百金币。加上原先剩的那点余额,马上她就可以换煎饼果子菜谱。 “元宝,为什么菜熟这么慢?” “为什么呢?” “我在问你。” “我也在问你。”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重复着毫无营养的对话。放空脑子,王曼享受着这种惬意,直到外面传来王超的声音:“姐,我来跟你一块写作业。” 意念一动她便出现在空间外,一咕噜坐起来,抓过桌上代数课本。 一开始她并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里。上辈子那样她都能考上大学,念书对她来说从不是什么难事儿。大学同寝室的李晶晶,四六级都是靠她无线电传选择题答案过的。搁几年后的话说,她不仅仅是学霸,还是学霸中的战斗机。 那时她和李晶晶多好,往事不堪回首,再次满怀信心的翻开课本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有问题。 有理数、有理式,这是神马? 什么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 一千瓦时等于多少焦耳? 这些原先烂熟于心的常识,如今她第一反应却是百度一下。再往后翻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前世高考完后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王曼,在商场拼杀多年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学渣。 “曼曼姐,为什么正方形也是平行四边形?” 王曼被他问了个懵,放下代数课本,拿起王超那边的四年级数学课本。书是她的,多年习惯未曾改变,她很快找到红色圆珠笔圈出来的内容。 “两组对边分别平行的四边形叫做平行四边形,你看长方形和正方形,上下左右对边不都平行。” “平行是什么?” 王曼头有点大,她理解能力很好,即便隔太久忘掉,搂一眼也就明白,而王超却是天生少一根筋儿。 “平面上两条直线的关系,不是平行就是相交。就像咱们地里的稻子,平常稻杆平行。要是刮大风倒伏,倒杆叉一块,那就是相交。” “非平面呢?” “立体几何你还用不到。” 王超眼中的崇拜就要化为实质:“曼曼姐好厉害,竟然连立体几何都知道!” 姐弟俩一问一答,王曼偶尔翻翻自己先前的书。王超问的很仔细,她教的也很有耐心。一边翻着书,前世忘却的那些基础知识迅速复苏。 看来虽然她曾当过学霸,也做过学渣,但终归还是学霸嘛。 ** 王超毕竟才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学一个多小时,眼见中午毒辣的日头下去,他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曼曼姐,咱们玩会儿。” “玩什么?” “跳皮筋儿?” 王曼摇头:“凑不齐人,再说有那功夫你还不如跟二叔下地锄草。” “我倒是想,但我妈不让我去。”王超有些失落,拔草挺好玩的,一帮人在一块比谁拔得多,每次都是他赢,倍儿有面子。上次他拔了好些狗尾巴草,给婷婷编个花环,带在头上可好看啦。 “那是二婶疼你。” 王曼虽不喜欢赵秀芳,但却不得不承认,她都谁都扣扣索索百般算计,唯独对一双儿女护到骨子里。 “我想起来了,我爸新买了辆坤车,这会就搁我家院里,咱们去骑车子。” 王曼有些迟疑:“那不是二婶最宝贝的车子,每天都要擦一遍,到晚上直接推到屋里,她能让你骑?” “包我身上,你先往打谷场走,我直接骑过去。” 没等她再说啥,王超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王曼望着镜子里的瘦胳膊细腿,上辈子直到高中,因为学校远她才学会骑自行车。 重生后她也努力过,可自家那辆三角梁大金鹿,她连梁都跨不过去,更别提骑上溜一圈。想着空间里明后天就能成熟的萝卜白菜,马上就能兑换菜谱,到时进城她总得会骑自行车。 学吧,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 换下短裤短袖,她朝打谷场走去。一路地上用白灰画着手臂粗的线,这是村里秋后要修的路,路一直通到市里。因为此事她更对餐车充满信心,修路可是劳动密集型行业,那可是快餐业的大户。 跨过白灰线,刚到打谷场边上,她就听到那边传来吵嚷声:“快传过来,这边。” 眯眼望去,空地上十来个孩子围着足球跑动。带球的男孩穿着蓝白条的10号球衣,越过一人封锁,转身直接把球踢过来。 “4:1,行不行啊你们!” 半大孩子欢呼着,边上的王曼却被飞来的足球砸个四丫八叉、眼冒金星。站起来揉揉头,她再睁开眼时,面前就是蓝白球衣。 “是你?” 王曼抬起头只看到喉结,再仰起头,熟悉的小平头,古铜色皮肤上一张剑眉星目的大侠脸,正是半月前她在大队办公室看到的海军装小哥。 “豆芽菜,你来这干什么。” “哦,芝麻饼夹菜……”他怎么突然长这么高,那天大队办公室匆匆一瞥,她感觉自己应该能打到他下巴,怎么走近了一比她才到人家胸。 “还记得那,今天没买芝麻饼。我的球砸到了你,我赔你包饼干怎么样?” 拾球的小孩冲到他俩中间:“杜奇,不用理豆芽菜。她要敢回家哭,我叫我奶奶训她。” 原来他叫杜奇,不过这是谁家熊孩子! 王曼扭头就见一个小胖子梳着中分,踩着球张牙舞爪。一个照面她就认出来,这是小叔家比她小五岁的弟弟。他跟王超简直是俩极端,一个老好人,一个才三岁就给她起外号豆芽菜。 “王瑞?” “干嘛装不认识我,你闲着杵在这,也不肯听奶奶话照顾爷爷。豆芽菜,活该你要挨骂。” 周围的孩子一阵起哄,一声声豆芽菜的闹着。要是前世王曼保准扭头回家生闷气,不过现在她却非常冷静。 “许你闲着出来疯跑,就不许我出来散步?” “你是女的,本来就该呆在家干活。” 王曼笑了:“你说咱们泉水村,早上起来去地里除草的人,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当然是……”小胖子声音弱下去。 “怎么不说了,看到没有,男的生下来就要比女的多干活。不然你回去问奶奶,如果女的要多干活,为什么明明她闲着,隔三差五就让我爸去照顾爷爷。你现在还小,往后照顾爷爷的活就是你的。” “是大伯的。” 王曼懒得跟他犟,直接放大招:“奶奶一直念叨着谁在给她养老?” 王瑞再油滑,这会也只有七岁,他还没有接触太多社会的灰色地带,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方式叫不劳而获、巧取豪夺。在他的认知里,奶奶住他们家,父亲可以得到小卖部,甚至大伯、二伯送来的年礼都归他们家。如果不养老,这一切就要消失,一时间他蔫在那。 杜奇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却是兴趣盎然。豆芽菜口才真好,他怎么就学不来。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曼曼姐,自行车来了,我教你骑。” 大老远王超骑车开始吆喝,杜奇把球传回去:“王曼,打到你真是对不住。你要学骑车是吧?我力气大,给你扶着后面,你也能学快点。” ☆、第十三章 没等王曼点头,王超已经兴冲冲的答应:“我还怕自己扶不住,咱俩一起来正好。” 边上孩子们自顾自的踢球,王瑞跑到这边:“豆芽菜,都十二了还不会骑车,也不嫌丢人。” 王曼反唇相讥:“那你会?” “我比你小。” “超超可是六岁就会骑,你一样是男孩子,七岁还不会,真不嫌丢人。” 说完她回头歪过自行车,右脚迈过斜梁:“你叫杜奇吧?在边上注意点就成,超超也不用狠扶着,我自己试试。打谷场土又不硬,即便摔倒也没多疼。” 杜奇点头莞尔一笑,打小他家大院里只有俩小女孩,自然是被千娇万宠。放暑假那天他急匆匆回家,没注意打翻李晶晶书包,当时她就大喊大叫,甚至哭天抹泪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得,任他再道歉也没用。 因为屁大点儿事,他先跟李家兄弟打了一驾,当场抓包后又被父亲削一顿。所以他才怕了,见球踢到女孩,连忙赶过来道歉。 没想到这次却截然不同,人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拍拍土无所谓的站起来。这让他想起了在美国的姑姑,同样是平辈唯一的女孩,姑姑却比院里许多叔叔伯伯心胸开阔。她不愿意依靠家里,十六岁一个人远渡重洋求学,如今十年下来也有了一番事业。 王曼左脚瞪上脚蹬,找了找平衡后踩下去,车子往前走,恰好王瑞踢球过来,她躲不及,手忙脚乱间仰翻在地。 “瞧瞧,豆芽菜你学不会吧。” 王曼爬起来,刚想说话,后面走过来一人,朝那边喊着:“哥几个,踢球在那边踢,出界算犯规啊。” 边上传来几声口哨,算是应下。王曼感激的朝杜奇笑笑,他无非是换种方式在赶人。 而后她看向王瑞:“听明白了?别再出界。” 说完她凑到王瑞耳朵边上:“不然我会直接轧!着!你!过去。” 王瑞典型的窝里横,瞅瞅边上唯一的哥哥王超还更向着豆芽菜,他也收了那份心思。 “就让你这一回。”等到家他跟奶奶说去。 “曼曼姐,咱们继续。你真厉害,我第一回上去的时候,根本就不敢往下踩。” 王曼拍拍膝盖上的土:“那么多人都会骑,有什么可怕的。再来,我觉得这一次应该能行。” 骑自行车最重要的就是感觉,王曼前世就会,找平衡的法子也深深的记在心底。这会有了大小合适的车子,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握着车把,她脚瞪下去,骑到边上灵活的转弯。风从耳边吹过,她骑得越来越溜。 “小兔崽子,我锁着你也能推出来。” 二婶高亢的骂声过来,王曼忙踩刹车,慌慌张张的跳下来。 小胖子冲上去:“二伯母,曼曼姐一点都不爱惜你的车子,刚才还给摔了。你看,车子框都摔的有点歪,还带着土。” 王曼推着过来:“二婶,是我想学骑车,你别怪超超。至于摔了,那是因为王瑞不喜欢我,故意挡在我前面。” “妈,是我……” 王曼忙捂住王超的嘴,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知道赵秀芳疼孩子。最近她教王超念书,如今出了事又护着,赵秀芳能不领情? 不骂他们俩,那承担怒火的就成了恶人先告状的王瑞。都是妯娌,赵秀芳不喜欢苏明梅,难道就喜欢周春娟?在她的记忆中,对于婆婆偏心的幺子王继民,以及他事事都要高人一头的媳妇周春娟,赵秀芳面上讨好,背地里可没少骂。 赵秀芳当然气,想着婷婷麦秋就得上幼儿园,三弟妹就是泉水村唯一的幼儿园老师,她还真不敢得罪王瑞:“回家倒水的功夫,都不能让人肃静。” 狠狠剜了三人一眼,赵秀芳推着车子,气咻咻的往回走。 “王超跟他们一块踢球去,我在边上给你们计分。” “可以么?”王超问向球主人杜奇。 “怎么不行,你就替我位置,我来当裁判。” 王超嗷一声下场,杜奇凑到王曼边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你计分,我裁判。” 王曼指指打谷场边上竖着的碾石:“到那边坐着。” 一人一块碾石,王曼自不会像十来岁的小姑娘那般羞涩。杜奇很有礼貌,也勇于承担责任,这样的小帅哥谁都不会讨厌。 “那天你不是跟着军车走了,怎么这会还在泉水村?” “我爸在这有事,我是跟着他住招待所。” “哦这样,对了你身上球衣很好看,十号蓝白条,是马拉多纳的么?” 提起自己喜欢的足球,杜奇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闪出一丝兴奋:“恩,他是最伟大的球员,前年世界杯他第二次带阿根廷队捧起了大力神杯。而且对英格兰队时,他一个人连过五人打入一球,那是上帝之手,简直太精彩了!” 王曼连连点头,她不是球迷,可也知道马拉多纳的大名,以及几年后关于他的罗生门事件。 “很厉害的人。” 见她认同,杜奇也高兴:“那是当然,就不知道中国什么时候能出个马拉多纳。” 王曼完全沉默,八九十年代的国足,吃吃药还能勉强正常。时间跨入两千年,国足那是屡战屡败,简直槽点无数,完全为了娱乐全球人而存在。幸好亚洲还存在一支更神奇的印度队,完全治愈足协领导。 至于马拉多纳,等下个世纪吧! 刚想安慰两句,空间中传来元宝的呼唤:“曼曼,伟大的元宝大人温馨提示,萝卜和白菜马上就熟了。” 王曼眼前一亮,等了半个月,终于到了这时候。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回家趟,刚才谢谢你帮我学骑车。” “是我先撞到你,这个给你。” 王曼本想拒绝,可看到那袋子时她愣住。不是原先说的饼干,而是一只煎饼果子。 “这是你在哪儿买的?” “山那边有人卖煎饼,我爸捎过来,然后我卷了点早上做的菜。” “看起来很好吃,我收下,改天你要是有空,就来我家吃饭。” “行。” 见她答应下,王曼又跟王超打过招呼,自己小跑着往家走。进屋躺在炕上,她闭着眼进空间。 “不是得等明天,生着摘下来,系统扣钱怎么办?” 元宝冷艳高贵的看着她:“元宝大人怎么会骗你。” “行,那我开始摘,你在后面收着。” 撸起袖子王曼就开始干,萝卜白菜堆成捆,意念一动便消失在原地,而后她账户上会多加几十金币。 有了奔头她丝毫不觉得收菜枯燥,全干完后,账户上的金币终于超过1000。而后她毫不犹豫的点击系统商城的煎饼果子,确定购买。 如第一天那样,许多内容疯狂的涌入脑海。稍微读一遍后,她发现这一千金币花的实在太值。烹饪的每一步都如动画般印在脑海中,她相信只要自己双手能动,就绝对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煎饼果子。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元宝,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制酱料。” 王曼一点点的翻着,麻辣、微辣、香辣、甜辣、酸辣、咸香、海鲜、蘑菇,十来种常见味道应有尽有。 “也不看看我是谁,元宝大人可是最高级的空间管理者。我才不像其他小喽啰那样,拿出来的东西全是残缺本。” “高级?也就是说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有空间?” 元宝忙捂住嘴:“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跪谢最伟大的元宝大人给你这么好的东西?” 王曼抱起元宝,在他颊边亲一口:“小元宝,么么哒。” 温温热热的感觉出来,带给元宝从没有过的奇异感觉。嗖一下它划过天际,隐藏在异次元自己的小金屋中。 焦躁的倒翻了一堆金币后,他决定了,这次一定要积攒能量,实现自己的目标。 元宝也不是第一次消失,王曼也没太惊奇,翻地点上新的种子,出来时王继周正好从田里回来。 拿起八仙桌上的煎饼果子,她递到父亲跟前:“爸,你说咱们做这个好不好?” 问明白哪儿来的后,王继周掰一小口尝尝。平常熟悉的煎饼,加点佐料后又是另一种味道。 “挺好吃的,里面还能加点肉。” “对,猪肉贵,我们加油条或者蔬菜,再把酱调得好吃点,一样会很香。” 王继周并不莽撞,这半个月他翻过来覆过去想了很多遍,越来越觉得闺女说得对。 “这东西得现做才好吃,明个儿爸就去给你二叔说说,让他帮忙做个餐车。” ☆、第十四章 还没等王继周去说,第二天一早王继全就登门。 “二弟,么事儿?” “娘要我来叫你,曼曼车子学咋样。” “叔,我差不多学会了。对了,那天二婶没说超超吧?” “超超你不用担心,我跟你爸去奶奶那边一趟。” “等等,我也去。” 穿上凉鞋她直接跑出来,即便王继周性子有变化,可那边是父母,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曼曼拿着路上吃。” 王继周从厨房端出一只盘子,王曼一看乐了,正是她昨日拿回来的煎饼果子。 “爸你会做?” “以前看别人做过。” 简单的一句,王曼却是明了,煎饼果子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熟能生巧。既然父亲会做,那她半个月白忙活?一千金币白花了? “哼,那能一样么!” 元宝?至于一样不一样,王曼低头咬一口,煎饼好脆,与她记忆中系统灌输进来的资料上味道略微有些差别。 王继周注意到闺女的神色:“是不是不好吃?等回来爸给你煮面?” “挺好吃,只是多添点水,面再软和点就更好了。等回来,爸咱们一起试试,兴许能做得更好吃。” 王继周忙答应下来,王曼松一口气。元宝给的菜谱是经过优化得来,味道自然好。如今父亲肯尝试,她也能趁机教会。 “咱们先往那边走着,继全,哥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咱们兄弟有啥事直接说就成。” “就是做个餐车,我打算趁着农闲干点小买卖。” “真的,哥你能这样想就好,明梅那种人不值得。对了什么是餐车,他们卖饼用的簸箩?” 王曼摇摇头,前世她见过不少餐车,虽然没做过但模样却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事她懂行。掏出一张草图递给二叔,她比划着解释起来。 王继周也扭头看去:“二弟,这东西费工费料,多少钱你跟大哥说。” “多大点事,我这手艺又不花钱,咱们兄弟你跟我算这个。玻璃我家就有,我看这东西得一张木板,其它木头用边角料就成。灶台用纯铁皮包起来,不然温度一高木头容易失火。” “爸,咱们家打大衣橱的时候,不是剩下两截板子,我看那大小也够。” 王继周比划下长短,王继全连连点头:“够了,足够了。这东西省事,反正咱们村也通了电,我晚上做,不出十天就能出来。” 王继周还想拒绝,王曼甜甜一笑:“谢谢叔,你跟超超一样好。” 王继全爽朗一笑,指着前面说:“到了,等会曼曼别乱开口,不然奶奶训你,我们俩可拦不住。” 王曼似摇头似点头,她又不是小孩子。上辈子混社会,尤其是刚出校园那会,她被主管训成孙子的次数还少? 她已经想明白,别人说再难听,再憋屈都没事。她一个大活人,全数反击回去就是。 “大哥、二哥来了,快屋里坐。” 三人进门,王曼就见一烫发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拿着一本小学生练习册,正拨弄着算盘。这便是她的小婶,泉水村幼儿园唯一的老师周春娟。 似乎没看到三人,她扯起嗓子吆喝:“继民,你当咱们家是开救济站的,都大半个月两封挂面钱还不给。铺子这么大,一家五口吃喝拉撒睡,怎么能大手大脚。” “当着大哥面说什么呢,他还能不给钱?” “你怎么不早说,坏事全都让我摊了。大哥二哥听到,这会指不定想我多抠门。” 王继周面色尴尬的往衣兜里掏,王曼怎么听不出这对夫妻打的机锋,站在最后边她小声说道:“爸,你上次来给爷爷送药钱,小婶不是说提货缺钱,就先借过去用。” 她声音虽小,可王继民夫妇却听得清清楚楚。门帘后面咳嗽声响起,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他是你弟弟,帮衬下又能怎么样,继周还算这么清楚,故意来赊挂面?” 王继周脸涨红:“娘,我这阵手头紧。” 老太太走过来,周春娟忙去扶,踮起小脚她指着王继周的鼻子骂道:“反了天,我说话你都敢顶罪!你们家日子不宽裕怪得了谁,你管不住自己媳妇,任由她狂花钱。咱们泉水村比你们家日子好的海了去,有谁肯费那么多钱去找市里的人打大衣橱。” 王继全忙劝道:“娘,你消消气。” “继全还替他说话,看不上你这亲兄弟的木工,跑到市里把钱撒光再回来哭穷,你说他什么玩意儿!” 老太太老式蓝黑色布袍下全身颤抖着,眼眶因为愤怒而挤三角形,配上趴鼻翼两端的法令纹和薄唇,当真像极了安徒生童话中的森林女巫。 里面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伴随着吐痰,而后沙哑的嗓音嘶喊道:“都进来。” 王曼掀开帘子,只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炕上就一床褥子,显然老太太不跟他一起睡。褥子上躺着一个瘦成干的老头,正是她近二十年未见的爷爷。他年轻时肺就不好,三十来岁转成痨咳,也就是今天所说的肺结核。当时老太太刚生下王继民,自然离不开他,千求百求去邻村找来中医为他续命。 等过两年,链霉素和雷米封终于普及到泉水村,也把他从死亡线上拉过来。但也只是拉过来,多年用药下来他肺部残留些耐药菌株,还有肺结核引起的弱病,注定他这辈子离不开链霉素和补药。链霉素还算便宜,但那补药绝对是无底洞。 “继周去给我买药,下午之前拿来。” 王曼拉拉父亲的衣袖,捂着自己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王继周现在一颗心全都扑在闺女身上,见此他也明白。家里就那点钱,要是全都买了药,闺女喝西北风去? “爹,我跑一趟行,但现在真拿不出那钱。”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钱你兜里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这是我和曼曼俩月的饭钱,家里就剩这点钱。” 王继全走上前:“爹,大哥情况真是不好,还是我跟三弟去买吧。” 王丰收忙点头,他想活下去,他需要药!不管是哪个儿子去买,只要他有的吃就成。可当看到老伴横过来的眼神时,他忙闭嘴。得罪了她,他可是会没饭吃。 “上个月那次就是继全去的,这次轮到继周。不是我说,亲爹命重要还是闺女饿一顿重要?吃这么多年粮食,你就不化点人事?” 王继周心觉不对,可他想不出办法反驳。 王曼见父亲脸色就知道他词穷了,站到他和二叔中间,她开口:“奶奶,这可不是饿一顿的事。你把饭钱抽去买药,一个月饿下来,我们两条命可都没了。” “就是这样,爹当然得孝敬,可我和曼曼也不能饿死。” “混账,你这是说你爹不如你闺女重要了。” 王继周却如开了窍般:“爹有仨儿子一个闺女,我可就曼曼一个。以前那些年药都是我买,我也不多计较,可如今我实在是有困难。二弟上个月买过药,三弟可没买。” 周春娟不乐意了:“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我每天下班回来,还得给爹娘洗衣裳做饭,瑞瑞天天逗二老开心,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什么都没干似得。” 老太太喜欢小媳妇,不仅因为他们同姓周,更因为她家春娟是幼儿园老师,特给她长脸。 “春娟好孩子,别委屈,有娘在谁也欺负不到你们。继周,你给我句准话,你是真打算不管亲娘老子?” 王曼笑道:“爸,上次你送来的钱不是叫小叔拿去进货。专款专用,这会小叔货卖的差不多,把那钱拿出来不就能买药?” 老太太自然不依:“那钱继民给我买了好吃的,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王继周手上青筋暴露:“娘你说三弟养老,供你们吃穿,可吃穿的钱却是从我这拿,这算哪门子的养老。他既然不养老,就该去买药。他要不买药,你就把以前从我这拿去贴补他的那份钱拿出来,药我去买!” “反了天了。” 王继全眼神晦暗,三弟可也贪了他些钱。都是兄弟,虽然他与三弟一母同胞,但他更喜欢仁厚的大哥。 “娘,上个月我刚去买的药,多少钱我心里有数。过去大哥拿出的钱,最少有三分之一进了三弟口袋。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你看着办吧。” 王曼看向门口玻璃上二婶惊愕的脸,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不是不报,这不,时候就到了。 ☆、第十五章 周春娟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指向两兄弟:“你们一个鼻子孔出气,欺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 赵秀芳围着围裙跑进来,刚才在门口她全听到了。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她只知道,自己辛苦钱全被三弟吃进去。那么多钱,能给超超和婷婷买多少新衣裳和好吃的。 “好啊王继全,你不是说剩下块儿八毛的留给娘。合着这么多年,咱们家那些钱有一半给了三弟。三弟妹你什么老师,黑心肝起来比那周扒皮还厉害。我呸,今个儿就让泉水村瞅瞅,人民教师是幅什么德性。” 王曼低头,唇角笑意越来越浓。跟苏明梅外面假贤惠实则窝里横不一样,赵秀芳对家人很好,对外人那是真强势。 “二嫂,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赵秀芳无差别功绩:“刮了我们的钱去,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狗娘养的也不带这样。” “反了天了。” 老太太再呼天抢地,赵秀芳全然不管:“今个不把钱吐出来,我就搬空你这小卖部。” 老太太真怕了,她毫不怀疑赵秀芳能做出来。 “继全,管管你媳妇。” “秀……” “王继全,你要敢多说一句,我带着超超和婷婷回娘家!” 王继全蔫了,王曼往边瞅瞅,小学作业本下面压着个小本,上面画着金黄的麦穗,是农行存折。小心绕过去,她扔给赵秀芳。 “二婶!” 赵秀芳接过去一看:“这心肝都黑的发臭,不声不响的当了泉水村第一富户,爹看病你一个子都不拿出来。” 眼见事态收不住,老太太朝炕上掐一把,王丰收咳嗽两声:“都……别吵了。”而后两眼一翻白,他直接晕了过去。 “三弟富得流油,还不快雇车接爹去住院。继全,咱们走!这药让她那土财主儿子买去。” 赵秀芳一手一个甩开周春娟和王继民,直接朝外面走去。王曼拉拉父亲跟在后面,二婶从不吃亏。 ** 果然王曼的猜测成了真,没到下午,整个泉水村都知道王继民有两万块存款,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很快盖过苏明梅那一出。周春娟带着儿子直接躲回娘家,而王继民却没处躲,每天被来买东西的人恭喜,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赵秀芳却还是不服,都是亲儿子,不给也就算了,凭什么拿他们钱贴补小的。王继全为躲个清静,专心在木匠活上,餐车很快做了出来。 王继周也拿家里的大煤气罐换了俩小的,又赶集买了点鸡蛋。眼看一切准备就绪,王曼跟父亲商量着:“爸,你现在忙着,咱们这离县城近,我先出摊试试?” 想都没想,王继周直接拒绝:“不行。” “爸,我可以在车子边上看书。” “你才多大。” “可要是现在不去,连我初中学费都赚不出来。” “学费我来想办法。” “爸你要借钱那我就不去上学了。” 王继周犟不过闺女,最终只能答应。王曼蹦起来抱着父亲的脖子亲一口,而后她跑到厨房:“爸,快来和面,还要准备菜和油条。” 父女俩忙活起来,看着闺女那副利落的模样,王继周也放下不少心。 ** 第二天才四点,王曼就从空间中出来,父女俩将餐车绑在大金鹿上,抹黑往县城赶去。 到县城天还蒙蒙亮,王曼掰着手指头:“爸,要选人多的地方。” 最终他们停在县实验小学前边,虽然是放假,可实验小学对面却是本县最大的两个居民区,后面则是县里的三家大工厂。一年四季,这个十字路口始终繁华。 “就在这,把车放下吧。” 王继全把餐车设计的很巧,四条腿折叠起来,可以勾住自行车的后座。若是放开,就能当四个高脚用。餐车放在地上,王曼站路边石上刚好能够到。 卸餐车的这会,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卖烧饼或馒头的。得知不是竞争对手后,几位阿姨也都热情起来,跟他们念叨着工人上下班时间。 “爸,你先回去忙,晚上我等着你。” “地里一天不去没事。” 王曼惊讶后便是理解,若她处在父亲的位置,也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出来呆一天。不过她也有数,让他看着吧,知道她能应付过来,父亲也可以安心回去干活。 父女俩坐在小马扎上,就这会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大多数都是奔着烧饼去。偶尔也有几个来打听,但一听五毛钱一个的价格纷纷摇头。 眼见日头高升,煎饼果子一个都没卖出去,王曼也有些着急。边上卖烧饼的阿姨已经在收拾车子,扭过头来看着他们:“我烧饼两毛钱一个,你们这带鸡蛋的,卖三毛肯定有人买。” 王继周也点头,回头跟闺女商量:“要不咱们就卖三毛?” “爸,鸡蛋一毛钱一个,再加上菜、酱、面、油条、煤气,哪个不费钱,三毛一个咱们也亏本。” 卖烧饼的阿姨摇摇头走了,父女俩又陷入沉默。没过多久,她耳边响起惊喜的声音:“是你。” 王曼抬头,面前古铜色皮肤的半大男孩没穿海军装,也没换球衣,而是一身迷彩:“杜奇?” “恩,你怎么在这?” “来卖煎饼果子。” “我刚出来听邻居王奶奶说过,小区门口出了个新的摊子,东西古怪价钱也贵。” 王曼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点你还没吃早饭吧,拿去尝尝,好吃也给我宣传宣传。” 坦诚的态度反倒让杜奇心里舒坦:“行,我先尝尝。” “好咧。”王继周刚想做,王曼却拦住他:“爸我来。” 稍稍抹油浇上面糊,推子推俩一百八十度成圆饼。按照系统灌在脑子里的做法,她一步步做着,刚开始稍慢,到最后夹菜打包一气呵成。 “给,趁热乎新鲜吃。” 擦擦脸上汗她递过去,杜奇初时只是好奇,但摊煎饼的过程中香味飘出来,引的他口水直流。接过来咬一口,这滋味简直比家中老妈做的还好吃。 “再给我来二十个。” “什么?” “你不是要宣传?我家里还有不少叔叔,带回去给他们吃。” 这会忙活的变成了王继周,打五六岁就开始煮饭,他可比王曼熟练多了。趁这会王曼边打包,边跟杜奇闲聊着。 “你怎么有那么多叔叔?” “都我爸同事。” “那么多人都住在你家?” “只是个临时住所,济市这边不是有军区,明年得修进山的路。泉水村都在划线,我以为你知道。” 王曼若有所思,她想起来了,这几年济市是没啥别的大工程,可那条通往军区的公路却在明年开始开工。 打包好最后一个,她抓过放生菜的篮子一个个放进去:“太多你一个人也拿不过来,这样提回去吧。” 杜奇转身往回走,直到他消失,王继周才想起来:“曼曼,他是不是没给钱?” “没事,他不贪咱们那十块八块的。” ** 杜奇提着篮子进了院,走到第一排房子钱。敞开门,不大的客厅里坐满了兵汉子:“快来吃早饭。” “阿奇买的啥,闻着就香。” “煎饼果子,趁热吃可好吃了。” “老杜,你儿子给咱们买了早饭。哟,味还真不错,这是生菜吧?带鸡蛋,还有油条。真好吃,比我忙的好吃多了。阿奇,这得多钱一个?” “五毛。” “这么贵,你身上带的钱够?” 杜奇一拍脑袋:“哎呀,我忘给了,叔叔、爸你们先吃着,我去把钱给人家。” “先别走,你再要二十个,给其它人分下,今早咱们就不开火了。” “什么?叔叔你不是嫌贵?” “再贵能贵过肯德基?两片面包夹块肉,价钱能买十来个煎饼果子。” 说着钱森站起来,走出门外吆喝一嗓子:“今早有好料,快来领。” 兵汉子胃口都好,一大堆人出来十天半个月,天天饼加咸菜,嘴里早就淡出鸟。煎饼果子一出场,立刻得到众人交口称赞。 “在哪儿买的。” “阿奇买的,他正要去给人家钱。” 于是杜奇走出来时,后面就跟了俩穿迷彩背心的兵哥。直接递过来一张五十的钱,兵汉子笑道:“叔,连带阿奇那二十一个还上,再给我来七十九个。” 周围有溜达的老太太,听到这话也闻着味围过来。这些人大都不差那五毛钱,先前摸不准味所以不舍得。这会见有人要这么多,好奇也心上来。 “给我来个。” “王奶奶,你买的啥?” “煎饼果子,拿回去给我孙子尝尝鲜。”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摊前围满了人。王继周手脚忙乱的摊饼,王曼迷迷糊糊的打着包。看着旁边的杜奇,她有些疑惑,这就成了? ☆、第十六章 有一就有二,见小区里有人拿煎饼果子出去,那浓郁的香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渐渐带孩子的爷爷奶奶也都出来买。 “您要辣的还是不辣的,加不加香菜?” 元宝给的方子很全,口味有很多,但王曼还是只准备了两种。辣酱和面酱,根据刷的多少,可以随意的调节辣度和咸度。 “奶奶,我不要吃辣椒和香菜。” 老人家有些迟疑,都是五毛钱一个,人家有香菜她没有,那岂不是吃亏。当即她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买? 王曼给杜奇打好包,他后面跟着的俩兵哥捎着军用背包来的,可以装很多东西。送走他们,她看向老奶奶。 “奶奶,要不这样,我给你挑个大点的鸡蛋。” 鸡蛋可比那点香菜值钱,犹豫的老奶奶立刻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行。” 王曼望着那差不多大的鸡蛋,现在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养着一窝鸡,这些蛋便是她挨家挨户收来的。那些爷爷奶奶养着鸡,除了给小孙子吃点外,其余就是攒起来拿去集上卖。现在她直接在村里收,不用跑腿他们当然高兴的卖了。 鸡蛋论个收的,双黄蛋早就被拿出去了,这会当然没有特别大的。不过她也没敷衍老人家,而是好好挑选一阵,而后拿出一只:“奶奶你看这个行么?” 带孙子的老人一看,还真比旁的大一圈,这下她就乐了:“行。” 起锅摊煎饼,打鸡蛋淋酱,再放油条最后裹上生菜,很快一个嫩黄中带绿的煎饼果子就出来。王曼撕下旧练习册中的一页纸,包在外面递给她:“奶奶您拿着,小心烫。” 她本来就是仔细的人,前世做销售一行,更让她容易捕捉客户需求。有时候一点细节,就能让人感动,这会白发老人握着外面的隔热纸,心中十分熨帖。 “好,谢谢姑娘啊。” 老奶奶是这个小区里最挑剔的老太太,这也就代表但凡她看上眼的东西必然不会坏。原本持观望状态的人也都涌过来,闻着浓郁的香气,他们也不在乎那五毛钱。 “来一个辣的,多放香菜。” “给我多加个鸡蛋,多放点油,我额外给加两毛钱。” “不要辣酱,多放两根油条。” 王曼忙得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两只手,正当她被团团围在中间时,一只古铜色的手伸出来,手指带着少年特有的纤长。 “给你,隔热用=。” 杜奇手中托着的,正是她先前叠的小纸带。王曼朝他笑笑,赶紧递过来包在油纸外面。 “爷爷您握这里,等一会儿就不这么烫了。” 就这样,王继周烙煎饼、王曼包起来、杜奇叠纸条,三人配合默契,速度也快起来。应付过去这一茬,昨天和的满盆绿豆面已经见了底。 “还有……这……煎饼果子么?” 听着略微发冷的声音,王曼笑着抬起头,就见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餐车的玻璃窗前。丹凤眼高鼻梁,一身运动服硬是让她穿出了英姿飒爽的感觉。 王继周摇摇头:“卖没了。” 王曼离得近,正好听到她肚子咕噜叫的声音。瞅瞅盆边上剩下的那点,她扬起脸:“还能做一个,不过都是盆边的面子,你要么?” 揉揉肚子,她点点头,高马尾随之晃动。 “爸,给她做一个。” “那是留给你的,今早你就没吃东西,现在肯定饿了。” “我不饿。爸你歇会,我来。” 说完她就动手挖起了面子,凑凑刚好够一勺,淋在厚铁档上。做出来后,在王继周不赞同的眼神下,她直接递过去。 “给。” 马尾辫女孩刚接过去,边上车铃铛响起来。王曼看过去,就见自行车上下来一中年女子。不同于今早见过的工人,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一头自来卷的短发,脖子上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整个人透着股贵气。 “楠楠饿了?” “恩。” 女子朝餐车边看过来,见到王继周时愣了两秒:“你是不是姓王?” 王继周点头,有些迟疑的问道:“是虞虹吗?你不是回北京了?” “还真是王继周,我来这边出差。” “这样,我都不敢认你,你真是跟十年前一点都没变,哪有人会一点都不变。” 虞虹随意的拨弄下头发,露出耳朵上的珍珠耳环,笑容中却多了份真诚:“看你们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这是我女儿虞楠,今年十四。” “这是我闺女曼曼,十二了。这是杜奇,他住在这,刚才一直在帮忙。曼曼,这是当初在咱们泉水村插队的虞阿姨,人家可厉害了,恢复高考第一年就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王曼与杜奇站在一处,听此往前走一步:“虞阿姨好。” 边上虞楠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一半煎饼果子,捏着另一半她也看过来:“王叔叔好、曼曼好。” “你好。” 王曼看着对面虞楠,前世她是个包子,可却最喜欢帅气的女子。同宿舍四个人,她跟爽直的李晶晶最好。 可如今见了虞楠,她才察觉出两者的截然不同。李晶晶就是再爽直,也会不自觉的透出股傲气,比如她绝不会在大街上啃煎饼果子。而虞楠不仅吃了,还吃得特有范儿,反正任谁见到都不会觉得她粗俗。 虞虹站在闺女边上,颇为有些惊奇。这丫头一副冷性子,平素虽然不失礼貌,但也从不热情。这会她竟然主动跟同龄小姑娘打招呼,而且还不是连名带姓的叫,这还真是开天辟地。 想到这她本来三分的热情变成五分:“好不容易遇见,就在门口,大家都来我家坐坐。” 王继周瞅瞅自己一身油,尴尬的搓搓手:“地里庄稼快熟了,我得回去收拾。你工作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再三挽留不过,虞虹也不强留,母女俩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去。边上实验小学上课铃准时响起,八点五十。 “杜奇,今天真得谢谢你,要不我还一个都卖不出去。” 杜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反正我也没事,对了,下午我去泉水村踢球,你要不要来……计比分?” 王曼摇摇头:“你还是去实验小学踢吧,泉水村打谷场都放满了稻子,这会踢不开。” 杜奇颇为遗憾:“实验小学球场被人占了,那帮大人跑一会就累,踢起来一点都不好玩儿。” 这会王曼也收拾好餐车,朝他摆摆手:“小心下班的人听到,我们先走了。” 告别杜奇,半个小时回到泉水村,王曼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瓦楞纸盒子里的钱都倒在炕上。鞋都没脱,她一张张数起来。 一毛两毛的钱加一块,竟然有一百零五。去除成本四十五,就这一会他们净赚六十。 “爸,整整赚六十块!” 王继周愣在那:“成本四十五,就这一会咱们赚了十五?” “不是,是一百零五,抛去四十五的成本,咱们净赚六十。” “六……六十?” 哐当一声,王继周手中的铁盆落地,而他整个双腿一哆嗦,直接蹲到了地上。 ☆、第十七章 直到晚上和绿豆面,王继周都还没从六十块的打(惊)击(喜)中醒来。 “爸,你忘记加泡打粉了!” “酵母放太多。” “明矾、明矾没放,我来我来,要这样下去明天别想出摊。” 做煎饼果子有个好处,除了生菜之外其他都不用太新鲜。比如油条,新榨的口感太过酥脆,与煎饼酥脆的口感对冲,所以要放上一段时间才能用。 所以父女俩可以在头天晚上准备好,睡个安稳觉,而不用像其他卖小吃的那样,凌晨两三点就得起来热乎着做。 “六十啊,曼曼,城里那些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六十块。” 王曼将油条捞出来,她喜欢干净,所以下午特意从空间兑了一瓶无添加剂的洗洁精,将餐车里里外外打扫的光亮如新。如今盛放油条的铁丝盆反射着新鲜油条黄澄澄的光,单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所以主席教导我们: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王继周擦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笑出来:“是,你上初中的钱赚出来了。” 王曼晾好油条,将油滤出来,垂眸说道:“咱们也不能只和那些工人比,虽然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但你看市里还有好些人家住上了花园别墅。” “人家那是富户,咱们哪能去比。” 抬起头她疑惑道:“哪儿不一样了,怎么不能比?爸你看奶奶家,三十年以前也是土财主,现在怎么样,老宅不是一片瓦都找不剩?你再看张书记家,我小时候他们还很穷,现在人家那?” 王继周想着张家三兄弟那连成一片的砖瓦大院,默默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是这样,爸,再三十年指不定你站在中国最顶端,指点江山,飞扬文字,出任ceo,迎娶高富帅,哦不,白富美。” “说什么瞎话,竟是一套一套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捏着六十块,王继周心中却是难掩豪情。不为自己,就为了这样贴心的闺女,无论如何他也得活出个人样来。 ** 过了一晚,再到实验小学门口出摊时,煎饼果子已经不再是门可罗雀。 杜奇早就等在那,不过有人比她更靠前,正是昨天计较放不放香菜的老奶奶。 “王奶奶,这么早?” “都六点半了,他们七点上班,不早了。” “是不早了。”搬下餐车,王曼望着坚持要留在这的父亲,无奈的摇摇头:“爸,今天让我一个人试试。不然过几天打稻子,你真忙不过来。” “没事,大不了咱们雇人。” 王继周心里自有一本账,雇人能花几个钱,他卖个一两天煎饼果子就能赚回来。 王曼眼中闪过惊喜,其实经商最难的不是门路,而是思维方式的转变。这可不是后世信息爆发,有无数的现成经验挂网上。父亲能这样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应下她开始忙活:“奶奶我给你挑个大鸡蛋。” “挑俩,我要俩煎饼果子。” “哎,好咧,杜奇你稍微等两分钟,很快就好。” 不用她说,杜奇已经自来熟的站在那,拿出一本旧书叠起了隔热纸带。见她疑惑的看过去,他摸摸后脑勺自发解释:“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这就当凉快。” 送上门来的帮手,王曼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她也不会白占人家便宜。 “你吃饭没?” “还没,等会给我来四十个,给叔叔们做早饭。” 老奶奶接过去,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他们家餐车,牵着孙子朝旁边另外一个老太太嘀咕:“真干净,昨个拿回去我掰开来看过,绿豆面应该是当季新出的,还有那油,跟咱们自给用的一模一样。锅碗瓢盆也刷锃亮,这东西干净,吃着放心。 王曼正处在顺风的位置,将两人的话听个一清二楚。裹着油条她心下宽慰,不枉费她花大价钱买洗洁精,然后用大力气刷餐车。 卖小吃最忌讳一个脏,脏乎乎油腻腻的,别说让人家吃进去,就是她自己看着心里也难受。这不是洁癖,而是良心使然。 民间权威卫生机构检测达到特等,煎饼果子的香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昨天持观望态度的人终于围上来。虽然杜奇比昨天少要了六十个,但看这架势,今天还能提前收摊。 先给他出了四十个,王曼特意多做一个,杜奇数数:“多一个。” “送你的。” 杜奇递过来两张十元钞票,有些难为情:“我没多拿钱。” “你帮我忙时也没说要工钱,这东西都是我们家地里出的,拿去吃吧,不然往后我可不敢让你帮。” 杜奇也不别扭:“等我一分钟,给他们送回去我再回来。” “行。” 边说着话她手下也没停下忙活,一个个的煎饼果子出去,没等到五个,杜奇回来,边上还跟着一个存在感比他更强的人。 “虞楠?” “恩,她晨跑时把钥匙锁家里边了。” 虞楠还是一身运动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可王曼却感觉她的脸比刚出来时红了点。 “楠姐,你要不嫌弃这油烟呛,就先吃个煎饼果子在边上歇会。咱们仨也能说话,不会太闷。” 虞楠是真的饿了,接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后,她才发现自己还忘记带钱包。 “你先歇会,我来干活抵债。” 虽然是一句很囧的话,可她说出来就是呆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王曼不由自主的让出位置,王继周拒绝,她却浑然当没听到。 王曼开始还担心她手生,可见到她那速度后,直接转为了惊讶。 谁能告诉她,为啥这么个一看就从没包过煎饼果子的帅妞会这么利落。随着虞楠的低头抬头,马尾辫一晃一晃的,而她全神贯注时那睁开的丹凤眼,实在是让她想到一句话: 认真的女人最有帅气且富有魅力。 有虞楠在,她和杜奇简直成了摆设! 杜奇也注视着虞楠,昨天遇见后,当晚他就听钱叔八卦起了虞虹和虞楠。无外乎是渣男那点事,怀孕期间丈夫出轨。不过同样的开头,却有着不一样的结局,挺着大肚子的虞虹毫不犹豫的踹掉他,生下女儿跟自己姓。她没有依靠家族庇护入军队,一个人愣是在广电系统混出了一片天。 而她闺女虞楠更是变态,虞家世代从军,小辈中几个男孩子,无论大小,无一不被她从学习到军队训练秒成渣。八卦的钱叔偷偷告诉他,上次军里演习,兵王上去都斗不倒虞楠。那会她才十二,如今过去两年没人敢挑战她。 钱叔原话是这样说得:“简直就像是练过北冥神功的,天山童姥都不如她妖孽。” 似乎察觉到两人的目光,虞楠朝这边扫过来,王曼和杜奇连忙朝彼此看去,相视一笑假装寒暄起来。 “对了曼曼,钱叔说以后让你每天早上准备四十个煎饼果子。” “每天?钱叔是谁?”这可是大单啊,王曼忙收回那点看帅妞的心思。 “叔叔中厨艺最好的,他负责做饭。记得多放点辣、做咸点,他们就着吃挂面。” 就着?王曼想起泉水村秋收时,庄稼汉那恐怖的饭量,大体有点了解。不过这么大个单子,怎么她都得给个折扣价。 “不用,要是能折扣,你给多添俩煎饼果子就行。” ☆、第十八章 无论什么年代,绝大多数人早晨都想趴被窝里睡懒觉,而不是早起张罗饭,所以早上是卖小吃的最好时候。一大波上班潮过去,昨晚和好的绿豆面再次被清空。 王继周收拾着餐车,王曼则同杜奇和虞楠说着话。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三人气场相符,这会儿已经很熟悉了。 “曼曼,你们来回带餐车也够麻烦,不如直接放招待所院里。” 提建议的是杜奇,沉默的虞楠也开口:“放我家,招待所毕竟是公家的。” 王继周忙摇头:“这东西脏乎乎的,还特占地方。你们来帮忙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哪能再麻烦这事。” 王曼也点头附和:“餐车要带回去擦洗。” 虽然拒绝,但两人的话却为她打开了新思路。如果他们住在城里,那往后就不用大老远的出餐车。虽然房子一时买不起,可租房子总能成。 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将餐车固定在大金鹿的后座上,她看向边上的两人。 “这会太阳开始毒起来,楠姐,不如你跟着杜奇去招待所凉快会儿?” 虞楠拍拍她的肩:“都行,一会我妈就回来了。” 一旁的杜奇却活见鬼般,根据他平常听闻以及昨日钱叔补充,虞楠可是朵典型的高岭之花,还是会喷冰碴子的变种。钱叔以前搞过情报工作,绝不会出错。 但从早上到现在,她怎么如此随和? 再想想自己,他也就释然。王曼此人并无出奇之处,可她身上有股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她就如高原上的格桑花,不论环境如何艰难,始终会绽放,并以最阳光的姿态迎接世人。 “那我们先回去,明见,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想着元宝给的那十来种酱,她打算回去给俩人调点。楠姐是她最喜欢甚至崇拜的那种人,而杜奇则帮她解决了煎饼果子无人问津的窘境。以他们俩的家事,物质上定是丰裕,她也只能亲手做点表达谢意。 “好,我们等着。” 刚想道别上车子,三叉路口驶来一辆三轮车。听到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响声,王曼赶紧捂住耳朵,可那本来开过去的三轮车却突然停下,从狭窄的副驾驶座上走下一个女人。 “继周、曼曼。” 王曼一阵头疼,说实话有个奶奶就够让她堵心。苏明梅虽然有本事,日后会赚大钱,可她有手有脚能自力更生,从没想过也从没占到她便宜,重生后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再跟这人有交集。 见杜虞两人满是疑惑的看过来,她忙解释:“这是我妈,月前刚跟我爸离婚,杜奇那天见过。” 杜奇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纳闷。那天的情形他记得,曼曼真是她亲闺女?而虞楠这边,一瞬间看向王继周的眼神带着些古怪。 苏明梅走过来:“继周,我下午正打算去找你。既然这会碰上了,也省得再跑一趟。我月底就要去深圳,地里的稻子大哥会去收,到时你帮着他点。” 王曼望向边上的大柳树,果然这就是苏明梅,从不放过任何一分钱。 她看向王继周,后者瞥向餐车上钱匣子的位置,似乎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做计较。眼见他点头正要开口,王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妈,那天你不是把家里粮食都搬走了?如果不是二叔帮忙,我跟爸现在还在饿肚子。” 王继周有他自己的顾虑,现在留一线,日后曼曼也好跟明梅这个妈见面。但如今听到闺女不乐意,他自然也不会多做坚持。 “明梅,咱们协议上不都说好了。” “王继周你算不算个爷们,明梅春天种的庄稼,眼瞅着就要秋收,这么点东西你也巴着不放。” 挑衅的声音传来,王曼就见三轮车上下来一个高壮的男人,啤酒肚撑得灰衬衣一颗纽扣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肚脐眼。 她认得,此人正是苏明梅的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丈夫——十四户村早俩月离婚的吴大力。当年两人一起去深圳,包工程赚些钱后,没两年吴大力再度出轨,苏明梅带着儿子,直接踹他净身出户。而后苏明梅换过不少男友和干爹,她只谈情说爱不求婚姻的做派颇得一众老板喜欢,买卖跟着越做越大。 “妈妈,你要跟这个人去深圳?” 苏明梅脸上尴尬,忙转移话题:“继周,我只要靠近十四户那块地的,多点少点我也不计较那么多。” 王曼讽刺的笑,那是家里最好的地,一块地能出全家一半粮食。苏明梅这么说出来,也不觉得亏心。 偏偏一旁的吴大力在敲边鼓:“那么小一块地,大老爷们痛快点。” 王继周摇头,王曼瞅着那件灰衬衣,越来越觉得熟。是在哪儿见到过?再次看向父亲,她脑中灵光一闪。 “爸,为什么他穿着你的衣裳!” 虞楠一直在边上皱着眉,因为父母之事,她对男人、尤其是离婚男人有种本能的厌恶,可这会她却渐渐觉出不对劲。王曼性格是那种一眼能看到底的坦诚,能让她讨厌的生母,定是有些……奇异之处。 “她脖子上有吻痕。” 顺着虞楠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苏明梅锁骨处那片突兀的红润。 吴大力惊慌起来,解开一颗衬衣扣子的胸膛露出女子的抓痕。那痕迹别人不认识,王继周却记得一清二楚。 “你们俩,行,真行。” “没……”吴大力有些惊慌失措,怎么当众就被认出来了。 苏明梅抓着他:“一模一样的灰衬衣多了去,我昨晚被蚊子咬了不行?” 虞楠摇摇头:“不对,蚊子叮得包应该凸起,而且直径一般不会超过三厘米,更别说你的五厘米长度。擦伤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位置,这一定是吻痕!” 如此尴尬的话题,硬是让虞楠说出几分学术范儿。王继周上前一步,高扬起手对准苏明梅的脸,良久还是跺跺脚放下。 “我不打女人,不过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十九章 虽然人生三十三年多数时候比包子还软和,但王继周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忍受自己头顶绿油油。 骑上大金鹿,他喘着粗气横了眼喋喋不休的苏明梅:“到苏家再说。” 同杜奇和虞楠道了谢,带上闺女他一口气不喘的往十四户赶去。王曼坐在前梁上,感受到父亲那沉重的呼吸,颇为他心疼。 “爸,你这么一个人去不成,咱们叫上二叔。” “不用。” 王曼扭头回去:“必须得叫,大舅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惹烦了指不定他直接动手。” 王继周呼吸越发沉重,良久他看了闺女一眼,转车把往泉水村的稻田处骑去。到了地头,果然看到了王继全夫妇的身影,见到大哥来,拔草的两人直起腰。 “继全,耽误你点功夫,跟我去趟十四户。” 见大哥吞吞吐吐,王继全一插铁锹,借着水渠洗干净脚,套上t恤一副说走就走的架势。王曼瞅了瞅边上的铁锹:“二叔,拿着这个吧。” 这一说就连赵秀芳也来了兴趣,扛着铁锹一同跟了上来。 两村相邻,王继周放下大金鹿,四人三把铁锹,步行往十四户村走去。一路上王继周支支吾吾,王曼忍不住照实说。 赵秀芳倒吸一口气,尖声说道:“什么,偷人还有脸来跟你们要钱?” “你小点声,让是要这所有人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理亏的人姓苏,又不姓王。” 赵秀芳开大嗓门,一路穿过半个十四户村,终于到达苏家门前。这会正好吃晌饭,苏家人都在。 迎出来的是苏明兰,她色厉内荏的说道:“你在这干啥,满嘴喷粪是不是?” 赵秀珍忙拦住大姑子,不满的看向妹妹:“秀芳小点声,有啥事不能进屋说,非得让街坊们知道当笑话?” 赵秀芳自小就怕她大姐,一路的高嗓门哑了声。做饭的苏姥姥出来,看到王曼,忙走过来询问衣食起居。不过对于苏明兰一个劲的在那边吵嚷,她尴尬却颇为无力。 王曼一一回答:“姥姥,以前都是我爸做饭收拾家务,这会我啥都不缺。” 说着她进了苏家院子,扯起王继周衣袖指指漫过墙头的那堆东西,熟悉的麻袋,正是苏明梅离婚时拉走的东西。 王继周呼吸更沉闷了些,进屋落座,拒绝苏明竹递过来的烟,他开门见山:“明梅是什么时候跟吴大力在一块的。” “你说什么!”苏姥姥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你别满嘴放炮。”苏明竹拍桌子,直接开始撸袖子。 王继全也站起来,握着铁锹丝毫不弱势:“想干架?今个咱们是来说事,你们真要干架,老王家也不怕。” 王曼站起来:“是不是真的,咱们去吴大力家看一看就知道了。” 这是临走前虞楠给她出的主意,她说吻痕和抓痕不会留太长时间,捉贼捉赃、抓奸抓双,找到现场一切都好说。 “去就去!”苏明竹笃定的跟上来:“到时候啥事没有,看我不削死你们。” 倒是赵秀珍有些迟疑,眉头皱起、嘴唇阖动。王家人贼精,大姑子地没捞着,帮忙干活的王曼也没带过来。这样一个离婚的穷女人,护着她也没啥好处,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 两家人到吴家大门前时,吴大力正好开着拖拉机回来。见到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衬衣,苏家人脸色全变了。同样见到这么大一帮人,还有左邻右舍探出头来观望的,吴大力也有些怕。 王继周走上前,直接抢过他手中钥匙,开大门进院。吴大力就一个人,哪能拦住王家两兄弟。北屋门敞开,见到凌乱的场面,王继周直接退后一步,捂住闺女的眼睛和鼻子。 “曼曼先出去呆会。” 王曼摇头,她骨子里是个成年人,什么阵仗没见过。拿开父亲的手,她迎着浓重的情绪气息看向屋内,从门口到沙发,男人女人的衣裳凌乱的仍在地上。中间夹杂着几颗晶亮的白扣子,正是从衬衣上掉下来的。 苏明梅脸色一阵哄一阵白:“明兰,你照顾着娘。” 而后她掐腰走上前:“王继周,我和大力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就是住一块又能怎样?” 王曼上前一步,拿出电视机前那支口红,翻开底下的出厂日期:“这不是妈年前丢掉的?” 王继周看向抽屉里那堆化妆品,友谊香脂、玉兰油,全是明梅尽两年丢的。心中的怀疑坐实,他走到她跟前:“你们现在爱怎样怎么样,就是学孙悟空大闹天宫我也不管。可离婚前凑一块,就是奸、夫、淫、妇!” 苏明梅眼眯成一条缝,被抓个现行,她是怎么洗都洗不白。望着齐心协力的父女俩,她心中涌出无限的怨恨。离婚前这一大一小窝囊废,现在把所有的劲都使在她身上。 “这么确定?指不定王曼还是大力的闺女。王继周你个没种的,每次三分钟,能生出儿子来才怪。” 说完她看向王曼:“曼曼,你奶奶不是一直嫌弃你跟王家人不像,现在明白了?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把你带走,王家发现了一定不会再养你。” 那满是诱惑的语气,让王曼差一点就相信。不过也只是差一点,空间中元宝的嘲笑惊醒了她。 “看她的微表情,就知道她在因为报复而撒谎,你得有多傻才去信。” 王曼恍然大悟,苏明梅这人,为了自己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父亲那么重视她,俩人不是亲生的事一坐实了,怕是没人再有心思再去计较她出轨。 看着房内的行李箱,前世也是这样,苏明梅收拾好东西放在吴大力家,后天他们就要启程前往深圳。按照这样,怕是隔几天他们再来,这里已是人去房空。 该怎么办?王曼低头,开始合计着各种办法。 ☆、第20章 元宝的话提醒了王曼,前世的记忆回旋在脑中。如果她真是吴大力的孩子,那为何苏明梅结婚后不直接说出来,而是为了稳定地位再去生一个? 所以她肯定不是!而如今的重点,就是如何让人相信她不是。 “爸?” 王曼摇摇父亲袖子,王继周瞅了她一眼,犹豫很快变为坚决:“曼曼别信那些,你姓王,是我闺女。我相信你是,别人说什么都不顶用。” 父亲相信她,鼻子一酸,王曼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信不信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苏明梅笑得嚣张:“我越看就越肯定,这眉毛眼睛跟大力像极了。特别是她瞪人的时候,那眼神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啊。” 一股令妃娘娘的即视感扑面而来,王曼看向王大力,她是小鼻子小眼,而王大力铜铃眼、趴鼻子,她真没发现一点相似之处。 “是不是也不是你能信口开河,我问下,你喜欢吃桃子么?” 吴大力正沉浸在有后的喜悦中,他与前妻离婚的理由正是女方不孕不育。想着十二三年前,他的确与明梅上床过一回。王继周那个秒射男怎么可能有孩子,王曼肯定是他的种。 “喜欢,曼曼也喜欢吃桃子。家里就有,我去给你拿。” 王曼笑了:“不用,我跟我爸吃桃子全身过敏。二叔,你是不是也这样?” 赵秀芳忙点头:“就是这样,夏天每次家里都不敢买桃。” 天知道她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桃子,因为丈夫,她每次吃完后都得洗脸洗手刷牙“大消毒”。 “还有我怕水、鼻尖容易出盗汗、吃饭时更喜欢用左手拿筷子,这些都随我爸。这叫遗传,美国有项新技术叫亲子鉴定,拿两根头发去查一下,是不是亲生,准确率百分之百。” 王继周只是一时受打击太过,疼了十二年的闺女,不管是不是亲生他都割舍不下。他还不了解明梅性子,如今这么多事实摆着,他心中也是越发肯定。 “曼曼就是我闺女。” 王曼抱着他的手臂,抬头看向苏明梅:“妈,现在我爸不信,你得想办法找出证据让他信,总不能空手套白狼。” 因为赵秀芳的高嗓门,这会吴家院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看见北屋里那散落一地的衣物,众人看向苏明梅的眼神也变了。 有人甚至开始阴谋论,一口咬定大力媳妇就是被她逼走的。更多的人则是议论着她标新立异的做派,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也许王曼真不是继周亲生的?” 总有人会抱有最大的恶意,立刻有人剔着牙反驳:“不是王家的,难道是吴家的,我真没看出她哪跟大力像。要我也喜欢带个丫头,都养到十二了,烧火、洗衣、种地都是一把好手。在家干七八年活,等二十嫁出去还能赚一笔嫁妆。” 群众的想象力和吐槽功力是无穷的,就这会许多人已经真相了。苏家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苏明竹直接走到门边。 “都散了,吃晌饭去。” 刚想关大门,外面传来让路的声音,人群自动分开,十四户的村长来了。不同于泉水村张建国的年富力强,十四户村长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 以他的年纪,很不超凡脱俗的带着点封建思想。而且最重要的是,吴大力的前妻跟他同姓,虽然亲戚比较远,但真论起来也要喊他一声叔。侄女被奸夫淫妇欺负到被赶回娘家,这种既伤风化又损自家亲戚的事,得到了他最大的厌恶。 “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事确实是明梅不对,大家伙说是不是?” 老头手腕圆滑,在十四户颇有几分德高望重的凝聚力。如今他振臂一呼,苏明竹再也不敢关大门,多数人纷纷点头赞同。 偷人偷的理直气壮,还玩仙人跳陷害无辜的前夫离婚,这得多没三观才会觉得苏明梅做得对。 “麦秋里大家都忙着,我也不多啰嗦。明梅你来说,王曼到底谁的孩子?” 苏明梅脸色晦暗,别人家的孩子可爱又贴心,王曼模样丑性子也不讨喜。正因为她不是儿子,这些年她不仅被公婆责怪,更在有儿子的俩妯娌面前抬不起头来。更别说当年生孩子时那么疼,林林总总,她对这闺女真疼不起来。 “刚才已经说了。” 见她一口咬定,王继周上前一步:“别胡扯,有本事你拿那什么……” “亲子鉴定报告。”王曼小声提示。 “对,你拿亲子鉴定报告来说话,反正我就认曼曼是我闺女。” 吴大力想亲近,直接被王继全赶了出去。任凭别人怎么问,苏明梅就是咬紧了。她很清楚到这会不能反复无常,明天她就能离开这。暂时给吴大力个想头,也能拿捏住他。 村长老头脸上不屑之意更浓:“哎,明梅你真糊涂。这事是你对不住继周,拿王家的东西就还给人家,再给人家道个歉。” 王曼跟在后面,看着苏明梅和吴大力走过来,听着门外面嘘声一片,心里颇为轻松。 她不会像钱是那样去苏家洗衣做饭;苏明梅名声全毁了,日后也不会有人终日对她耳提面命:你妈是个苦命的,你得多孝顺她点;她会有安定且舒心的生活,虽然现在穷点苦点,但却不会日日心塞,钱也可以慢慢赚。 虽然苏明梅留下是否亲生的悬念,但一个亲子鉴定就能搞定,她一点都不担心。 ** 六月底开到苏家的拖拉机,如今满载着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回了王家。 苏明竹满脸便秘状,赵秀珍耷拉着眼,如今东西没捞着,自家还背了骂名,她简直要恨死大姑子。拖拉机停下,王继全帮忙把东西搬到院里。 夕阳西下,父女俩收拾着。望着家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王继周因苏明梅带来的那点糟心,很快变成满满的疑惑。 一模一样的锅碗瓢盆拿进来,王曼头有些大。东西是一件件从拖拉机上卸下来的,现在她想把自己买的收回空间也晚了。 站在窗户边上,望着满满当当的厨房,王曼深吸一口气。父亲很信任她,不管苏明梅怎么说,始终坚信她是他的亲闺女。刚才一路回来,他也始终在安慰她。 “曼曼,不用管村里那些人怎么说。事都是你妈做的,与你无关。” 顾不得自己如何难受,父亲只担心村中流言是否会伤害她。如果这样她都不能信任,那她还能信谁? 想到这她扭头:“爸,多出来那些东西都是我买的。”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父亲又这么关心她,空间的事哪能瞒得住,现在也是时候坦白。 ☆、第21章 “你买的,你哪儿来的钱?” “即使你有钱,咱们村小卖部东西也不全。你从没出过门,怎么去买?” 王继周心中全是疑惑,他甚至走上前探了下闺女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王曼将额头上的手拉下来,自从有空间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事不可能永远的瞒下去。她不是荒岛上的鲁滨逊,更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女孩,不可能与世隔绝,先前也没什么超能力。 “那天我摔下山沟,醒来时就多了点东西。” 说着她左手中凭空多出一瓶农药,右手抓着喷壶:“一个系统农场。” “系统?农场?” “恩,跟咱们在外面种地差不多。只不过里面的菜一周熟一茬,种出来的粮食卖金币后,可以在系统商城中购买些东西。那天妈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带走了,我就顺手买了些。” 王继周靠在墙根底下,手不停地画着圈。王曼走到他跟前,一件件的变换着手中的东西。 天边的火烧云退去,夜幕渐渐降临,王继周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袖里乾坤。” 王曼顿了顿:“差不多就那样,爸,现在我饿了。” “我给你做饭去,”想明白后王继周也觉得没啥奇怪,闺女多了这东西还是他闺女。最重要的一点没变,其它的他还不太担心。 炊烟升起,王曼跟在父亲后面,父女俩一问一答。 “曼曼,你在那里边种地?” “晚上睡觉进去,里面地不多,用不了多少功夫。” “要不我进去替你干?” “你进不去,不过元宝说等过一段时间,我就能买个通行证,到时候你也能进来。” 王继周疑惑:“元宝是谁?” “它才是农场的所有者,多亏它救了我,不然这会我指不定在哪里飘着那。” 说完她抖抖袖子,翻个白眼做游魂状。 王继周露出憨厚的笑容:“也怪我,那天跟你妈吵太凶,没及时拦住你。” 王曼摇摇头,上辈子没人拦着,她跌下去不也没事。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感谢元宝救下被天打雷劈的那个她,给予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厨房内陷入沉默,王曼蹲在灶台边上,用意识在与空间中的元宝交流。 元宝翻个跟头,王曼刚才在外面说得那些话它听得一清二楚。与前任主人,那个搬空一半国家物资的冷酷末世女不同,曼曼永远对世界抱有善意;与前前任主人,那个觉得亲爹与小三才是真爱,自己母亲是母夜叉的圣母白莲花又不一样,曼曼明辨是非,对伤害她的人毫不手软。 虽然它不明白何为对何为错,但本心里它却觉得曼曼这样最让它舒服,不过它绝对不会告诉曼曼自己的欣赏! 蹦到她鼻子上,四目相对它怒气冲冲的说道:“你都暴露了我,为什么还要隐瞒自己的事。” “隐瞒?” “就是那个开兰博基尼的女人,明明是她撞死你,我们俩才相遇,压根不关那山沟沟的事。” “李晶晶?她和赵大伟现在都还小,我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我爸已经够烦了,说出来给他平添担忧?” “你分明就是不想说!” 王曼摊手:“好吧,被你猜到了。呐,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要天天想着报复,整日苦大仇深,岂不是辜负了这好时光。” “切!真窝囊。” 王曼耷拉下眼角,窝囊么?好闺蜜化身插刀教主,截情骗财后再将她谋杀。她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做到风过水无痕。可她还是有些矛盾,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也看到李晶晶那台兰博尼基。那不是一般量产车,而是全球限量20台的sesto elemento,加上关税、增值税和消费税,拿到手里绝对破5000万。她背后的身家,绝不是一直告诉我的那样。 你让我现在去报仇,怎么个报法?扛把菜刀杀过去?绝对不等走到她跟前就被轰成渣。我还不如高高兴兴的活着,做出一份事业。一步步来,到最后指不定我就登上人生巅峰。” “就你?” “元宝别不相信嘛,来先把我买的东西能变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讨要以前交你的改装费。” 王曼谄媚的笑着,与元宝聊了这会,她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开朗。 即便没有李晶晶,也会出来其他晶晶。前世她之所以那般下场,就是自己没本事。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从小时候起,身边有些事便一直这样: 大舅在苏家说了算,所以苏丽丽可以把脏内裤扔给她; 周春娟是老师,即便王瑞成绩不好,老师也会选他做班干部; 灭绝师太是她上司,每次她做错事,都将脏水泼到下属身上…… 尽管人类有楚楚衣冠做掩饰,但仍摆脱不了本质上的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童谣早已告诉她一切。想要不被人欺负,想要堂堂正正的立于这个世界,便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哼,二次还原加收30%改装费。” 王曼耷拉下眼:“别这样嘛,我们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俩月。小元宝,你就复原下好不好?” “就当你升级的礼物,还不谢谢本大人。” 什么?王曼瞅了瞅农场的经验条,原来不知不觉中她马上要到二级了。 二级好,二级妙,二级有空间水制作的美容面膜,有自动化农场。美丽而又自由的明天在等着她,立时她脑海中回声嘹亮: “起来,不愿做农妇的姑娘;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的歌声传四方;咱老百姓啊,今个儿要高兴~” “你再发呆下去,有人要抱你去看大夫。” 王曼回过神来,厨房里升起饭香,王继周惊讶的看着房内鲜亮的厨具,手中攥着一把绿豆面,惊讶在站在她跟前。 “爸,这是那些东西本来的模样,元宝给恢复了。” “这样,元宝真是活神仙。” 王曼笑笑,刚才她想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赚钱。望着父亲手中的绿豆面,她瞅瞅外面餐车:“爸,我看咱们买卖挺好。要不在县里租个房子吧,总这么来回跑着也不是个事。” ☆、第22章 “租房子?” 王曼点头:“一来咱们来回跑着麻烦;二来秋收后天一日比一日凉,总不能一直站在街上卖。” 王继周本能的想拒绝,在他的观念里,农民离开地怎么活。再说从他太太太爷爷开始,王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泉水村,他哪儿能标新立异。 可闺女怀中的钱箱子却在提醒着他,卖煎饼果子比种地轻松,也比种地赚钱。他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这个世界变了。 不再像十年前那样,考大学和当兵都要讲究成分,全村人凑生产队吃大锅饭。现在讲究多劳多得,有钱了想买啥买啥。未来的日子,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我找找看。” 王继周并没有立刻答应闺女,也没有拒绝。秋收已经开始,他也渐渐忙起来。有杜奇和虞楠偶尔帮忙,王曼自己一个人已经可以照顾餐车。而他则是趁这个空档行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寻觅着合适的房子。 县城相对闭塞,多数人家房子要自己住。偶尔有租的,也是以卖为主,提起短租人家确是老大不乐意,甚至把价钱抬很高。 又是一天无功而返,王继周有些提不起兴致。夹着方才老乡给的一支烟,他没点,只是叼在嘴里,蹲在柳树根下望着收拾锅碗瓢盆的闺女。 王曼忙活完,刚想跟虞杜二人打招呼,就见杜奇朝她身后呶呶嘴。 “爸,没找到?” 王继周摇头:“太贵了,一个月要一百块。” 王曼也有些吃惊,现在工人们一个月工资也就六十块,好的一百来块。租个房子就一百,大家集体喝西北风去吧。 “真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杜奇凑过来:“你们还在租房子?”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爸地毯式搜索,一个月来找遍整个县城,不是只卖不租就是价钱太贵。” 杜奇抓抓头,几年寒暑假他跟父亲出门,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都有招待所住,所以从没有租房子这方面的困扰。 “不然你们先住招待所,反正这里空着很多房间。” 王曼撇撇嘴,这大少爷,他住招待所当然容易,想住哪间住哪间,想住多久住多久。 “招待所也不比租房子便宜,而且人家也不许带餐车。” “我爸或者叔叔跟他们说一声就是,反正院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你们住进来,往后给我们送餐也方便。” 王曼再次痛恨特权阶级,其实她有些心动。 “来我家。” 虞楠话语永远那么简洁,下班的虞虹正好路过,听到这她停下车子,撩起掉下来的刘海。 “那院是我家老房子,里面空着好些间,你们来住就行。” 王继周还是有些踟蹰,在他心里虞虹可是女神级的人物。当年插队她也没穿多光鲜,平素也平易近人,可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哪怕现在她没有时下盛行的及腰长发,一头自来卷剪成短发,随意的梳成偏分,朴实无华但就是好看。 “做这东西又是油又是辣椒,油烟大味也大,哪能糟蹋你那么干净的地方。” “没事儿,谁家做饭没有个油,再说我也不怕辣。当年做知青的时候,挑水背草甚至收庄稼还多亏了你帮忙,这会怎么跟我这么客气。我都提三回了,人刘备三顾茅庐豆都说动诸葛亮出山,你这还真是比孔明先生都难请。” 虞虹说这话时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虞楠的手臂也搭在王曼肩上,哥俩好的意味非常浓。 “爸,咱们就租楠姐家的房子,勤收拾着点就是。” “租什么租,反正没人住它也是空在那。你们收拾收拾,直接用就成。” 王继周却坚决的摇头:“这真不行,别人家要一百,你们那我也给一百。” “你们俩,”虞虹不住的摇头:“别管那么多,先来看看房子。” ** 王曼还是第一次走进虞家,与别人家的小四合院不同,虞家的院子是青砖的,足足有三进。 “原先前面是一个花园,解放后都拆了,盖了些小四合院,老房子就留下这么点。” 虞虹站在最前面的院子里:“你们随便选一间就行,收拾出来随便用。” 王曼缓步走近,怀着肃穆的心情推开百年老宅的门,迎接她的是一只蝙蝠。 尖叫一声她退回来:“吓死我了。” 优雅的气质不见,虞虹如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怎么是曼曼过去,这房子好几年没住人,真得好好收拾收拾。” 王曼信了,这对母女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主。就像第一次见面,虞楠没带钱干活抵债,她就真踏踏实实包煎饼果子。这会虞虹说收拾出来随便住,是真的房子太大,而且需要收拾。 王继周拍拍闺女肩,进屋拉开窗帘,整个房间露在众人面前。灰尘在阳光下飞扬,盖着白色蒙布的家具隐隐能看出轮廓。 虞楠拿来笤帚和抹布,王曼忙接过来:“楠姐,我来就行。” “一起的。” 虞虹进屋掀开蒙布,房内家具并不多,靠北墙一个衣橱,而后便是一套桌椅板凳。掀开南边帘子,卧室里有张雕花床。 “这可都是文物,扫坏了怎么办?” 虞虹笑得眼睛弯起来:“什么文物,全是新打的,不过为了统一选了这样式。” 王继周转了一圈点点头:“这房子真好,一个月一百你们吃大亏。” 虞虹着实无奈,她真不差每月那百八十:“房子没人住,收拾不上就会老得格外快。” “虞阿姨,房租是一定要给的,不然我们住着也不踏实。” “那一个月给五十就行,剩余的你们把院子收拾干净。” 各退一步双方总算是达成一致,王继周将笤帚绑在竹竿上清灰,王曼则是擦着桌椅板凳。虽然看起来活挺多,但家具被蒙布盖着,这会只要稍微擦擦就是。 收拾完餐车,赶在天黑前父女俩到了家。新的问题又来了,明个开始村里打稻子,少了苏明梅俩人真忙不过来。即便能忙过来,也顾不上餐车。 ☆、第23章 王继周有些犹豫,煎饼果子的买卖不一定会一直这么好,地里的收成却是每年固定。他宁愿自己辛苦点,两边兼顾着。 王曼却不赞同:“爸,咱们家买卖好,有好多人都红眼上心。这东西又不难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这扔下大半个月再回去,咱们又得从头再来。更坏点,不是从头再来,而是要跟别的煎饼果子摊抢。” “现在去了,也挡不住别家开新摊子。万一买卖不好,爸种地还能养活你。” 王曼无奈:“爸,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最累的这一条路。好了,咱们不吵,我先眯一会儿。” 王曼平息下心中的怒其不争,凝神进了空间。清风迎面吹来,空间内已不是萝卜白菜单纯的绿色。升级后她可以种植更多品种的蔬菜。新作物产出高,每次给的经验值也高,总算没让她对二级升三级的庞大经验感到绝望。 不同于萝卜白菜的直接从土里钻出来,二级的作物全是灌木。火红的辣椒和小灯笼样的西红柿,挂在大腿高的菜棵上,格外的喜庆。 当然此刻她也无暇去关注喜庆不喜庆,她的全副精力都用在了采摘上。自动化农场要五百万金币,短期内她是想都不用想。 不过两个月下来,每晚种种菜浇浇花,已经如前世下班后刷爱奇艺追剧一样,成为了她的生活习惯。她并不觉得枯燥,呼吸着空间内新鲜的空气,听着元宝毒舌的吐槽,偶尔会心一笑,这日子也是有滋有味。 放弃奢侈品自动化农场,她却无法放弃另一项奢侈品:美白面膜。 一个月前升级时,她首先关注的就是这个。只是当看到那8888金币的价格,她小宇宙终于爆发,揪住元宝两只耳朵质问:“前面一屋子东西才1888,现在不是888,也不是998,你竟然要我8888!” “你当这是八星八箭那唬人的塑料,还是金坷垃那雷人的土块,这可是用后母猪都能变貂蝉的空间面膜。” 王曼在别的地方忍耐力很高,可元宝把她比作母猪,这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蛇精病都不能忍! “你是说我丑咯?” “本来就是嘛,你照照自己,哪一处能跟美沾边。” “我今个就是拼着老命不要空间,也得nen死你!” 元宝在半空一哆嗦,虽然它没明说,可本质上王曼才是空间主人,而它充其量不过是个大管家。 “你看下说明书,本来要卖一万块,是我看你太辛苦才给打个8.888折。” “呵呵。” 甩出最内涵的两字,王曼中指戳着面前的光幕,一打眼她就被介绍吸引住了。空间面膜的强大自不必说,但它附带更神奇的效果:循序渐进的美白嫩肤,而且小小一贴管全身。那8888块,是两年打包的量。 这下总算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思密达国还未崛起,现在的整容业可没后世发达。想她一个普通村妞,如果一夜醒来突然变成anglebaby那样,那劲爆和惊悚绝不亚于艾伦·耶格尔突然变身巨人。 而两年的时间,足够用来让所有人认识什么叫女大十八变。一再跟元宝确定无法零售后,她只得加紧种田的步伐。还好换了新作物,一个月下来她总算攒够了金币。 元宝坐在她肩上,两个月来它似乎长大了一圈,但是托在手上时一点都没加重,所以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正正坐姿,怀着激动地心情点开系统商城,她找到购物车中的空间面膜。还是原来的包装,还是熟悉的味道,眼神飘忽尽量忽略下面的8888,她飞速点击确定,结账付款。 哐当一声响起,账户再次就剩下几十金币,刚好够买种子。而在茅草屋的桌子上,则出现一个类似于抽纸的木盒。木盒雕工精美,顶上镶嵌着一块水晶,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流动的水晶为木纹增添一份神秘的感觉。只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只抽盒。 元宝蹦到水晶上面,阻挡住她痴迷的目光:“盒子可以带出去,鉴于你底子实在太、太、太差劲,头一个月一天一片,然后慢慢一周两片,用完头一年后看效果一周一片。” “一天一片?贴面膜跟个画皮似得,我爸会被吓死。” “真笨,空间面膜哪跟外面那些一样。它会包裹着你全身形成一层水膜,使用后你会有置身江南梅雨季节的感受。” “梅雨季节,要持续多久?” 元宝满脸鄙视:“虽然你只是个小学毕业,但总也不能不识字?” 被它毒舌着,王曼转过盒子,看到上面的十分钟,她总算彻底放心。现在是夏天,她可受不了那种又湿又热的感觉。点点头,她戳戳元宝双耳间滚起来的肚子,毫不犹豫的报复:“你该减肥了,现在丑胖丑胖的。” “哪有,我身材一直很健美,你个鱼干女。” “切,一团圆球,自己还不承认。外面有动静,我先出去,不要太想我哦。” 扬起手中的木盒,王曼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前世她脾气包子,越是对亲近的人越小心。其实李晶晶脾气有些傲,平常也丝毫不掩饰对农村的鄙视和对她那些廉价鞋包的看不上。那时即便心里多委屈,她也不敢说出来,就怕惹得好闺蜜不高兴。 这会跟元宝斗斗嘴,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的心情却是格外晴朗。而且她发现,只要自己占着理,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多数人都会接受。 望着消失的王曼,元宝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很胖么?不过是积蓄能量而已。” ** 王曼进去时,正躺在炕上睡觉。这会出来,她将木抽盒塞到褥子底下,趿拉上鞋走到外面。 “大哥,我给你抓了号,咱们两家挨着。” 稻子脱谷需要专门的打稻机,原先地和机器全归生产队,不拘哪家全给队里打出来。而如今泉水村已经不再吃大锅饭,各家种各家的地、打各家的粮。到了秋收,谁家都想先排到机器,一鼓作气的把粮食收完。 可机器就那几台,僧多粥少。所以每年秋收,泉水村所有人都得去大队办公室排号。王继周没空,王继全便做主,兄弟俩用一个号。他抽的号刚好中不溜,多夹上一个人,村里也没人有意见。 “真多亏了你,不然等到最后下秋雨,稻子非得被泡烂了。” “没多大事,我来这趟,还是跟你商量爹娘的事。”王继全夹下耳朵边的烟,掏出火柴点燃,蹲在墙根下闷闷的说道:“中午头娘叫你过去,没找着人,就喊了我过去说。爹娘那边的意思是,老三一家开着小卖部,三弟妹说她得跑教育局,准备开学用的教材,没空去打粮食。” 听到这王曼就全明白了,跟往年一样,那边又开始想尽办法占便宜。 果然王继全下面的话毫无悬念:“娘说爹看病花钱多,老三见天的照顾着不容易,跑前跑后还买药,那边五口人的公粮让咱们摊着。” 王曼唇角的弧度仍在,只不过甜笑却变成了冷笑。泉水村地时按人头分,每年都是这样,父亲给他们做苦力打粮食,然后再用自家的交公粮。至于那五口人的,一粒米不少的卖给粮贩,钱当做“赡养费”,一分不少的进了三叔的口袋。 往年还能忍,可现在开着餐车,他们没那功夫。离开窗边她刚想出去,却见王继周站起来,神色间似乎与往常不同。 ☆、第24章 不只是王曼心烦,王继周这会也不好受。虽然他从小话不多,但本心里他也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要真是那样,他当老大的吃点亏也没事。毕竟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与其想方设法改变别人,不如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人生三十年的经验却告诉他,这事压根就不可能。娘从来都是那个后娘,他再忍也换不来母慈子孝、一家和乐。如果两家只能保全一家,他肯定选自己贴心的闺女。 “继全,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事,这俩月我搞餐车卖煎饼果子,这会自己都有点忙不开。你来之前我正打算这个月不出摊,留在家里打粮食,曼曼老大不乐意,这会她还躺在炕上生闷气。 明梅那样,曼曼跟着我在家受苦,我得多顾着她点。她那么小的孩子,哪能跟着我去弄这些又脏又累的事。” 王继全将烟杵在地上,剩余半根重新塞到耳后:“大哥,你那煎饼果子摊真能挣钱?” “能,这几天挣得还不少。对了说起这事我忘了,这是那天借你的五十块钱。我这会手头有钱了,也该还你。” 王继全接过一打十元钞票,感觉入手太厚,数了数他皱眉:“大哥,你多给五张。” “那餐车你也费了好些功夫,你给别人家打家具挣钱,到这咱们亲兄弟,我更不能坑你。” “你这不是坑我,你这是瞧不起我。借你那五十块钱我拿回来没事,但咱们一块长大的亲兄弟,我本身就有这份手艺。如果连费点力气都收你钱,那我成什么人?”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拿回去给婷婷买糖吃。” “婷婷没那么娇贵,反倒是曼曼,没半个月她就得上初中。她学习好,这学怎么也得好好上。你给她买两身新衣裳,让她漂漂亮亮的去报到。” 闺女是王继周的软肋,他只得把钱收回来:“娘那边你自己一个人去也说不通,我跟你一块走一趟。” 王继全连声拒绝,娘什么脾气他最是清楚不过。他去回绝顶多挨两句骂,可大哥去那绝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劲浑身解数也得逼他吃哑巴亏。 “都一个村住这么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块去说明白。” 听到这王曼从屋里出来:“爸,我跟你一块去。” “曼曼睡醒了?” “早醒了,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爸,我跟你去,给你壮壮胆。” 说完她握紧拳头做加油状,伸出一口小白牙,刚想露个阳光励志的笑容,嘴里突然传来一股血腥味。牙齿舔舔,左侧靠近臼齿的犬齿掉在了手心里。 “叫你凶,小狗牙都掉下来了。”王继全笑着逗侄女。 “我哪有凶,明明是三叔欺负二叔跟爸,我给你们做主。” “哟,曼曼真厉害。” “那当然。” 王曼进屋拿出一张纸,包起犬齿走到院子的排水沟前:“这颗是上牙,要扔阴沟里。我好了,咱们走。对了二叔,二婶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娘仨赶集去了。” “哦,所以奶奶找准机会把你叫过去颁布懿旨?” 王继全摸摸她的头:“这话可别当着你奶奶面说。” 王曼眨眨眼,打个嘘声:“不会,我当然不会当着奶奶面说,我只会告诉二婶。” 说完她笑着往前跑两步,王继周和王继全落在后面,看着她小细腿迈出活泼的步子。 “大哥,我看先前曼曼是被压狠了,这会她整天笑呵呵的,看着就让人稀罕。” 王继周点点头,他也不喜欢原先那个小老头般沉闷的闺女。如今曼曼整个人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整天跟只小麻雀般围着他叽叽喳喳,他看着也舒心。 ** 王曼也就那么一说,这事二叔不会瞒着二婶。他们夫妻相处之道就是坦诚,虽然偶尔吵吵闹闹,但涉及大是大非,两人向来一致对外。 王曼跟在父亲和二叔身后,到达小卖部时,正好看到王继民推出脚蹬三轮。见到三人,他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思意思点下头,他直接骑着三轮车扬长而去。 “唉。” 兄弟俩同时发出一声叹息,王曼有些疑惑:“三叔这样,是不是因为存款折的事?” 这回上来的是王继周,他拍拍闺女的肩膀:“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 王曼笑容未减:“恩,爸我知道,但求无愧于心嘛。” 话音刚落,小卖部门敞开,老太太踮着小脚巴在门边:“站在门口笑那么高兴,看你弟弟推三轮车费劲,也不知道去拉他一把。” 三人面面相觑,噤声跟她穿过小卖部。走进里屋,一股霉味传来,炕上还是只有一床铺盖,王丰收倚在铺盖上,间或大声的咳嗽吐痰。 第一次来时王曼没注意,这会她却留了个心眼。那一床铺盖只够一个人睡,所以说奶奶应该是睡在别间。多年来她一直说着自己多不容易,没白没黑的伺候个病秧子,看来这话得打个折扣。 “也不是娘故意为难你们,老三家是老师,哪能跟着咱们下地。继民得管着小卖部,全村这么多人买东西全都靠着他,他可不能走开。今年还跟以前一样,你们兄弟俩帮衬着点。你们也别叫屈,一年到头就这么点事。打了粮食卖掉,我和你爹省着点花,也不去多拖累你们。” 王曼眼角下垂,老太太意思很明白,地里打得粮食全归她。就连三叔的,也得他们弄出来。 “娘,大嫂她不在,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 “老话说:有福之人落城郊。人家那些有福气的,生下来就在城里当少爷小姐,一辈子不用弯腰种地。可继周你真没那福气,当初我跟你爹俩人,百八十亩地不还是照样弄完。怎么到你们这就格外娇气,就那么一丁点活,年年都推三阻四。” 老太太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她的辛苦,说着她的付出。 “奶奶,前些年不都是集体,大家一块在生产队干活,你一个人怎么弄的百八十亩地?” “你这么小,许多事哪能记清楚。” 王曼疑惑的看向父亲:“爸,原来你一直骗我?原来你和二叔都好懒,家中所有的活都是奶奶一个人干的。” 王继周挠挠头,小声说道:“没骗你,确实是生产队。” 老太太跳了脚:“你这是在委屈还是还嘴?” 王继周颇为无奈:“娘你也看看,明梅一走,家里突然少了一半劳力。地还是那么多,我连自家的都忙活不过来。我就这么大本事,实在顾不上三弟。” “以前不都干完了,这一下就不行了?” 老太太质问的意思非常明显,任她如何说,王继周自岿然不动:“真忙不过来。” 王继全脸色一变,果然下一秒老太太抽抽搭搭起来:“你这格楞劲,是不是在怨我对你不好?我就知道给人当后娘不容易,做好了人家骂假惺惺,一视同仁别人还会被说三道四,说我亏待你。” 倚在褥子上的王丰收咳嗽起来,赶紧抓过药瓶吞进去,他板着脸:“继周怎么对你娘说话,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娘。” 又来了,王曼翻个白眼。她爷爷别本事没有,贪生怕死的技能值却是满点。老太太几十年掐着他的命脉,为了自己能过舒坦点,他不管别人,心甘情愿的做着应声虫。 见父亲肩膀耷拉下来,这是要妥协认错的节奏,她忙扯着他的衬衣,缓缓做出“存折”的口型。 王继周左右为难,不过闺女的话确是点醒了他。都是兄弟,有能力他当然会帮。可现在的情况是,老三日子比他好很多,他也有力气,就是纯粹的犯懒不想下地。 所以挺直了腰板,冲老太太点点头:“娘,你确实对我不好,但是……” 老太太捂住头,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你耳朵不太灵,我可以重复一遍。从小到大,你确实对我不怎么好。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些我都知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怨你。”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说得都是实话,你对我再不好,也是我娘,做儿子的不会怨娘。” 王曼手捂在嘴上,好悬才忍住了笑声。父亲怎么这么直接,难道他不知道实话最伤人? 可偏偏他真的是一副坦诚的模样,从话语到举止全都无懈可击。看老太太满脸便秘的模样,就知道她此刻应该受了比玄冥神掌还厉害的内伤。 “我就知道,老头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儿子。继民、春娟、瑞瑞,快来个人,我头晕,怎么天旋地转的。” 王继全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像以往做了无数次那样,将她扶到炕沿上。老太太浑浊的眼珠望着王继周,用祥林嫂般的声音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后娘难当,还是亲自看着他长大。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到最后她嗓子扒个尖,凄厉的嗓音像极了冬日里的老猫,而后她身子一松,直接朝后躺去。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落在卷好的铺盖上,唇角抿起预示着她的不满。 “咳,逆子,我打死你个不中用的逆子。” ☆、第25章 王丰收的愤怒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王继周退后一步护住王曼,王继全则直接坐在炕边。 倒不是两兄弟不孝敬爹娘,而是老太太实在太身娇体弱易晕倒。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但凡有不顺心的事,她必然要血压升高,对着儿子晕过去。 王继全从小经历,见怪不怪,对此他早有应对之方。方才他扶着娘,小心护住她的头,让她磕在最柔软的棉被上,整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唯一不同的是王继周。先前他心软,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是把他养这么大的娘,让着点也就罢了,是以每次他都顺水推舟的应下来。可自打离婚后他脑子也开了窍,望着躺在炕上,胸前呼吸起伏不均匀的娘,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先他就像一个傻子似得,明知道上当受骗,但还是忍了那么多年。他的忍耐,换来了老三的风平浪静,却给他和闺女带来了绵延十二年的苦难。 “爹,你骂得对,我就是没那么大本事。现在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实在帮不了三弟。再说他条件那么好,也用不着我帮。” 王丰收被他噎住了,三十三年来,王继周第一次在正房内挺直腰板:“爹,亲戚们帮急,穷了多少也帮,但没有帮富的道理。三弟最小,小时候我和二弟让着他是应该。可如今大家都已经各立门户,他条件比我和二弟都好,我们实在没法再贴补他。” “咳,没让你们拿钱,就是出点力气。” 王继全翘起二郎腿:“这时候谁闲着,我忙,大哥也忙。就跟娘说得,我们兄弟仨没生成少爷,三弟就是个庄稼汉。即便开着小卖部,娶个幼儿园老师,他也是泉水村的庄稼汉,凭啥他就下不得地。” “他得看着小卖部。” “泉水村老少爷们都忙活着,谁有功夫来着买吃买喝。晚上收工回来,继续开门就是。” 王丰收手上青筋起来:“继全你是跟继周一个鼻孔出气,想逼死我们是不是?你三弟不在家,我们两老出个什么事,连个人都叫不到。” 王继周上前:“爹,娘耳聪目明、腿脚灵便,小卖部离打谷场顶多五分钟,怎么会叫不到人。”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见没人搭理她,老太太幽幽转醒,开始哭天抹泪:“你们俩穿一条裤子,口口声声的要对付继民。继民多好的孩子,这些年给我们洗衣做饭,还带你爹去卫生院检查身体。你们就是看他好欺负,俩人一块把所有脏活重活都推他身上。” 兄弟俩脸黑了,王继周嘴唇阖动。他发现了,不管自己说再多再有道,二老认定的事就是坚决不会改。 王曼站在父亲和二叔中间:“奶奶,你和爷爷的被子衣裳,脏了后都是打成包袱送到我家,我爸给你们洗好晾干叠起来再送过来,这些年一直都是。还有买药,三叔就俩月买了两回,其它时候都是我爸和二叔商量着出钱出功夫。” 老太太悄悄剜了王曼一眼,这孙女真讨厌,而后她指着王继周的鼻子:“原来你都记着那,你就是在怪我对你不好,所以才有这心思,记下来一块来算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就趟上你这个不孝子。王家老的病秧子,小的刺头,留我一个人当牛做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曼摇头,上前握住她的手:“奶奶你别哭,喜怒无常容易折寿。就是再觉得活着没意思,为了保护三叔和瑞瑞,你也得坚强的站起来。” 虽然话音真挚,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却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就是这幅模样,点燃了老太太今日屡遭不顺的心火:“你闪开,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早死。当孙女的,叫你来伺候你爷爷两天都不答应,你们爷俩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猝不及防被她甩出去,王曼余光望着边上的桌子,往后仰去,头擦着桌角而过。 捂着头,她飞速的呼唤元宝:“快,我要吃药。” “你是该吃药了,苦肉计这么低端的计策都能想出来。真的,你这智商,药不能停。” 形势所逼,王曼讨好道:“吃药后我会萌萌哒,元宝快点的。” “不吃药你也萌萌哒,蠢萌蠢萌的。接着,别涂太多。” 沁凉的温度传到掌心,王曼往自己的脸上一抹,到后脑勺才停。而后蹲在地上,她低着头,学着奶奶方才的模样呜咽起来。 猫儿般的姿态,抓的王继周心里生疼。王继全离得最近,上前把侄女抱起来,望着她从右脸蔓延至后脑勺的青紫,他倒吸一口凉气。 “疼不疼?” “疼,特别疼。二叔、爸,你们不要怪奶奶,都是我没跌对地方。我跌疼了没关系,万一吓到奶奶可怎么办?” 元宝在空间中除了身鸡皮疙瘩,默默的举起个牌子,上面缓缓显示一行字:“白莲花技能,满分√”。 王曼通过意识回一句:“能治白莲花的,只有白莲花,一般女汉子都不破防。” “真是个没用的,有我元宝大人相助都能混这样。” 药已经到手,王曼毫不犹豫的过河拆桥:“就你?有本事你出来跟她肉搏?” 空间内两人活力四射的互损,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王继周眼见闺女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昏迷过去,他一颗心疼得跟万剑穿过似得。 “娘,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她只是个孩子。” “我哪儿有,刚才她一直瞪我,我就想让她往边上站站,谁叫她站不稳。” 王丰收缩在炕上:“也别管你娘,她这几天操心太多事,难免有些烦躁。我看曼曼摔不重,也没流血,应该没啥大事。” 有他撑腰,老太太也有了主心骨:“农村孩子哪没有个磕磕碰碰,掐下人中一会醒了就没事。” 王继周的火气一再上涨:“曼曼分明是在关心你,要是王瑞摔晕过去,你还这么轻飘飘的?” 怒睁的眼睛吓得老太太心里直跳:“瑞瑞那么听话……” “大哥,先送曼曼进卫生室,磕着头可耽误不得。” 王继周点头,比起跟罪魁祸首的娘置气,明显闺女的安然无恙更为重要。 意识呆在空间中的王曼一直看向外面,其实在家听到父亲与二叔说话时,她已经有了主意。所以来之后,她一步步逼得奶奶发怒出手,激怒父亲。只要他有些决心,剩下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 临近黄昏,正是泉水村人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王曼又红又肿的脸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王继周没多说话,直接将闺女抱到卫生室。 可越是不知道的事,人们就越是好奇。小卖部的后邻是张奶奶一家,老人家在家看孙子,在院里听到了事情全过程。见众人疑惑又好奇的神色,她颇觉光荣的公布了前因后果。 农村人是讲究亲戚有事互相搭把手,可搭把手不代表贪得无厌。 “王继民家不是万元户,就这样还去贪他哥那点钱?” “贪钱还是小,怎么都不能打孩子。即便王曼不是孙子,那边不高兴,也不能直接往死里打。你是没看到那伤,整张脸又红又肿跟个馒头似得,我看着都瘆的慌。” “就这样还劝她爸不要生气,曼曼真是个好孩子。姑娘又怎么了,学习好人脾气也好,每天都帮他爸干活,这样的姑娘谁家不稀罕。” 一传十十传百,晚饭前的功夫,这事已经传遍了泉水村。等到王曼自村里的卫生室幽幽转醒,便看到身穿挂件背心的黑小子王超站在她床前。 “曼曼姐,我是谁?” “超超。” “十月革命的领导者是谁?” “列宁。超超你怎么了,怎么跑奶奶家来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这是在卫生室,大伯和我爸把你送过来的。大夫说,你醒过来很有可能看不清楚东西,或者记不清楚事。” 说话这会王继周也过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王继全和赵秀芳,赵秀芳手中牵着一个刚到大腿的小姑娘,扎着两只羊角辫,奶声奶气的问道:“曼曼姐,你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不疼,我没事。爸,奶奶是不是还在生气?” 连向来只扫自家门前雪的赵秀芳都感动了:“你管她生气不生气,知不知道你又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这闺女今年真是多灾多难,我看得找孟婆子来叫叫魂。” 王曼笑道:“不用,二婶这么关心我,我还能有什么事。” 赵秀芳颇有些不自在,她是因为收到大哥还那五十块钱,才会这般和蔼。毕竟一开始钱拿出去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能要回来。这会见侄女这样,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就好,挂完水去我家,今天赶集我买了肉,给你做红烧肉吃。” “二婶做得红烧肉最好吃了。”王曼雀跃道,转过头看向父亲:“爸,那事咱们答应奶奶。” “什么?” 王继周大惊,明明一开始最反对的就是闺女,她甚至连自家的地都不想再收拾。 “刚一被撞,我想出了法子。” ☆、第26章 王曼在卫生室这会功夫,王继民也接媳妇回了家。一进村两人就觉得周围眼神不对,似乎在避讳着他们。 脸黑的回到家,隔壁张婶探头:“继民,你娘跟你哥因为打稻子那事吵起来,把曼曼打晕过去了。” 石破天惊! 王继民扔下三轮车,急匆匆进了屋:“娘,你打了曼曼?” 见到小儿子来,老太太主心骨硬起来:“那丫头一直瞪我,我就随手一甩,她自己磕到桌子角上去了。” 周春娟捂着嘴,脸色很难看。王继民更恼:“娘,你怎么能这样。即使晕了,掐下人中醒过来,只要她走出这道门,这事也就跟咱们没关系。” 老太太嗫嚅道:“我哪想那么多,你不知道他们俩今个简直反了天,竟然说让你关了小卖部,亲自下地干活。民民,你从小可没吃过苦,哪能下地风吹日晒。” 周春娟颇为同意,她是老师,是国家供养的人。她的丈夫出去必须体面,绝不能跟村里其他庄稼汉一样。大哥就不同了,他本来就是庄稼汉。 这事重点还在娘身上,想到这她拉开皮包,拿出一只塑料袋:“娘,先别说这些不高兴的。我给你买了件衣裳,你换上试试?” 老太太抖开一看,是蓝色的开衫半袖,当即她心中郁闷一扫而空:“这得多少钱,春娟竟会乱花钱。” 周春娟甜笑道:“娘,乱花钱的可是你儿子,是他非要给你买,我相中另一件他都不许,带着的所有钱都给你买了这件。” 儿子不顾媳妇向着她,周春娟这话可真是说到了老太太心坎上:“费这钱干啥。还是你俩好,不像继周,继全都被他带坏了。” 说着老太太进屋,打开一个木头匣子,掏出两张十元钞票:“你们有这份心就行,我也不能亏你们。拿去,娘不缺这份钱。” 周春娟稍作推辞后收下,褂子就花了五块钱,一个来回白赚十五,还是她持家有道。 “娘,街坊们都在乱说,咱们得去解释清楚,要不我去看看曼曼?” “看她干啥?” “不是看她,我是听不得别人指着咱家说道。我觉得娘今天说得话没错,大哥从小干惯了活,少干点他也是闲在家,多干点真没啥。” 王继民打断她:“哪有这么说大哥的。” 老太太摸着新褂子,对媳妇是一百分满意:“春娟说得对,别听民民的。” 周春娟挽起婆婆胳膊:“娘想得当然没错,我拿点苹果过去。” “我跟你们一块去。” ** 老太太换上新褂子,被老三夫妻搀着去了卫生室。一路上有人询问,周春娟亮出苹果:“就是凑巧了,娘怎么会打自己的亲孙女,我们这就去看看曼曼,不行咱们去县里检查,怎么都不能委屈孩子。” 一张巧嘴为她挽回了不少印象,老太太听着也满意。她就是喜欢春娟,人体面、孝顺还会说话。再看看边上的儿子,俩人站一块就是金童玉女,这样的人怎能下地干活。 卫生室扑了个空,王继周家又扑空,正当三人耐心即将耗尽时,终于在王继全家找到了所有人。 院子里的葡萄树下,三个孩子正在跳皮筋。这会正轮到王婷跳,王曼在边上数着:“小皮球,圆又圆,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婶三叔你们来了?” 声音惊动了厨房内的赵秀芳,带着满身的红烧肉香味,她直接走出来。 “怎么这会都来了,三弟妹课本弄好了么?” 周春娟笑道:“哪有那么快,现在刚报数,统计好等印刷厂那边调度。” “你们这些我也不懂,都进屋坐。大哥、继全,三弟和春娟陪着娘过来了。” 两人闻声从屋里走出来,见到这阵仗眉头都是一皱。周春娟上前,将苹果递过去:“曼曼疼不疼,你奶奶担惊受怕了一下午。她也不是有意,毕竟你是她亲孙女,疼你都来不及。” 王曼疑惑:“果然我还是吓到了奶奶。” 老太太皱眉,王继周心里的疙瘩还没消除,见她这样心火更旺。 “卫生室的人说了,曼曼这伤得养个把月,往后可不能再磕着蹦着。” 老太太火了:“你这是在怪我?” “我就是传下大夫的话。” 周春娟忙打圆场:“都来吃苹果,给曼曼个最大的,超超和婷婷也过来挑。” 王曼毫不客气,将最大的给了王超,又给婷婷拿一个。三人也不跳皮筋了,走到葡萄架底下,排排坐,吃果果。 眼看道歉完,周春娟终于说明了来意:“大哥、二哥、二嫂,真不是我不想下地干活,现在老师竞争都很激烈,放假了就得去县里培训。都是领导安排,我实在推不了。” 王继民也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县城那边批发的,早上九点开门,下午四点关门。咱们县这么多村,每个村都有小卖部,去提货得排队,一排就是一天,我这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太太站在金童玉女中间,拍板决定:“都不是能耽误的事,你们俩做哥的照顾着点。” 说完她屏着一口气,准备虽是迎接反击。 王继周与王继全对视一眼,王曼也停下削苹果皮的动作,看向那边。空气似乎凝固住,不知过了多久,王继周点点头:“娘都开口了,我们当然得答应,粮食打下来就行吧?” 又一年得逞,王继民笑着点头:“就是这样,那麻烦大哥了,这苹果你们留着吃。” ** 前脚送走三人,后脚王继全跟着出门,请来了邻居张建新。不同于村长张建国的为人圆滑,张建新很踏实。他是中国农民的典型代表,一根直肠子撸到底,一门心思铺在田地上,过日子就靠省。而多年的节俭,也能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安享晚年。 “建新哥,趁着有红烧肉,咱们兄弟仨今晚喝两盅。” 王继周也陪着酒,王曼坐在另外一边,跟二婶和超超婷婷一道吃着,耳朵却听着那边桌子上的动静。一壶酒下去,舌头打着绺子,仨人说起了正事。 “我得进城做木工,大哥还得开餐车,我们实在腾不出手。建新哥,你干活是把好手,帮忙收了,打出来的稻子给你一成。” 张建新嘿嘿笑道:“你们俩是不想给老三扛活吧?” “也不瞒你,这一年年的总没个头,我们都得想办法躲开。这会就麻烦建新哥,那边可能说两句。” “这算不得啥大事,他说不到我头上来。” 听张建新答应下来,王曼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这便是她的主意,因为她受了伤,发怒的父亲不会再对三叔那般软和;也因为她受了伤,站在道德制高点,她可以压过奶奶的孝道。而且有这事,自家的煎饼果子摊也不会停。 不过费一点心思,就能一箭三雕,可惜明天她不能亲眼看到打谷场上的热闹。 “超超,你明天站在一边,看到什么都告诉我。” 王超啃着大苹果,对于曼曼姐的吩咐连连点头:“我一定不会漏掉一个字。” 赵秀芳上完最后一道菜,坐过来看着仨孩子:“就曼曼主意多,越摔脑子越聪明。” “还多亏二婶说动二叔,往后还得麻烦你给我做煎饼果子里的辣椒酱。” 赵秀芳想着侄女刚才说得事,她说自己忙不过来,就请她帮忙炒辣椒酱。一小瓶辣椒酱成本也就一毛钱,曼曼给她算两块钱一瓶。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她也能多赚几十块钱。 这侄女好,这侄女实在不忘本,有啥好事先想着她二婶。赵秀芳一高兴,也帮着她说话。 “都是亲戚,往后有啥事跟二婶说就成。” 王曼点头,二婶虽然爱占小便宜也爱算计,但她人没什么坏心。一个好汉三个帮,他们做买卖日后需要人手,二叔一家就很不错。 ** 晚上到家,王曼抽出一片面膜敷上,反复想着自己的计划。确定无误后,她点开系统商城,买了身便宜简单的新衣裳。 “爸,明天是咱们第一天去楠姐家,得穿得干干净净。” 王继周还沉浸在先前的事中,“你奶奶那边不会有事?” 王曼摊手:“咱们自己都没功夫,哪有闲心去管三叔家那一摊。你不就答应三叔给他粮食?包给张叔叔也能出粮食,三叔不乐意可以自己动手。退一步说,你闺女我差点被打成植物人,给俩苹果威胁两句,你就麻溜的去给人当牛做马,这事得多孙子才能干出来。” “哎,我觉得她应该也是不小心。” 这事王曼心里最有数,可她不承认,元宝不说,老太太就永远都没法洗白。现阶段,她压根不想让老太太洗白。 “是我跌倒的方向不对,反正都是我的错。” 王继周难掩愧疚:“到底还是她出手太重,你疼不疼,我给你拿块热毛巾?” “我没事,你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没有你去干活,爷爷奶奶饿不死,三叔一家照样也很有钱。” 王继周放下心,慢半拍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明天他就要住进虞虹家。想到虞虹,他同手同脚的走到炕边,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该刮刮胡子?” “你还该洗个澡,好了,早点睡,明天真得早起。” ** 新一天开始,王曼父女俩踏着月色出发。而泉水村打谷场,本想体会下大哥干活他指挥的王继民,一早等在自家稻谷堆前。等一个小时,直到日头高升,他最终却等来了扛着木铲的张建新。 “建新哥你走错了,这边是我家的。” “就是你家的,继周和继全都跟我说好了,你们三兄弟都有事要忙,我给你们打出来,然后分一成。” “你说啥?” 张建新对王继民很是不屑,这人从小就心术不正。 “怎么,继民有空?我先弄继周的,你要有空你自己弄,我这边也挺忙。” 王继民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傻他也明白,自己是被大哥涮了。偏偏他这法子,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27章 王继民在打谷场上跳脚的空档,同一时间,王继周裹在一团油烟里炸油条,油烟冒上来,汗珠一点点滴落在灶台上。 创业之初总是伴随着汗水与艰辛,付出与收获成正比。至于那些天上掉馅饼的,是因为他们有个爸叫李刚。 “曼曼,你三叔会不会生气?” 王曼坐在一旁数着钱,虽然来得匆忙,但她有系统空间,一些生活必需品也一并带来,当然也包括一个月来卖煎饼果子的全部收入。 为这事她还跟元宝斗智斗勇了一番,起因是她等级不够,无法往空间中装外来物品。 “空间中的东西也是由碳氢氧构成,凭什么外来的没法装?” “还得让我跟你解疑答惑,想想你们外面的同位素,碳12和碳14能一样?” “原来要讲科学,难不成空间中都是碳60?给我拿几块钻石出来瞅瞅,往后我也能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不思进取,还是选了你做宿主……” “停,别学我奶奶,听着就心塞。说吧,怎么样你才让给我装进去?” “你必须增加种田时间。” 王曼翻个白眼:“我还当是什么,加半小时怎么样?” “一小时,不打折扣。” 王曼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空间升三级所需要的经验是一级升二级的十倍。升级后有更复杂的食谱,还有她如今最需要的空间通行证。越往高处,好用的东西就越来越多。所以即便元宝不提,她也会自觉地开垦土地,加快升级速度。 “没问题,把这些都放进去。” 王曼指了指厨房,笑得分外得意。元宝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嘟着腮无奈的做起了苦力。它没有说谎,外界元素确实与此不相容,想要放进空间,需要它格外耗费能量做个罩子,将其隔绝。 ===---- 想到元宝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王曼就想笑。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父女俩摸黑上路,进县城时,大金鹿车把上挂着蛇皮袋子,后座更是绑的比人还高。 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如此省劲的方式,王继周也很快接受。就这样,父女俩没靠任何人,不声不响的搬了家。 “曼曼,你三叔要是真恼了,那可怎么办?” 思绪被打断,王曼朝炸油条的父亲瞥一眼:“凉拌。” “哎,他毕竟是你三叔。” 王曼正色起来:“爸,他是你三弟,我还是你闺女。前面你在奶奶家不是说挺明白,咱们村里人,第一帮急,实在不行也能去帮穷,但没有帮富的道理。 咱们又没欺负那边,也没说跟那边断绝关系。不是我乌鸦嘴,要是今个儿三叔来被车撞了送医院,二话不说咱们收了煎饼果子摊去看他,出钱出力都没事,我甚至可以陪着三婶一直照顾到他出院。可他啥事都没有,见天想方设法的占你便宜,这事不能忍。” 拒绝三弟,对王继周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会王曼一顿当头棒喝,他也明白过来。 “我听曼曼说得对,继周,你家事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可你心里得有谱。” 房门打开,虞虹走出来。虽然六点天才蒙蒙亮,但她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也没有丝毫疲态。 “虞阿姨,我们这么早就吵得你起来,真是对不住。” “没什么事,干我们这一行的,时间上就是没个准点。往后日子长了,指不定谁吵吵谁。” “虞阿姨是新闻记者?你这么漂亮,我一直以为是电视里的播音员。” 虞虹唇角噙着一抹优雅的笑容,与身后古旧的四合院融为一体,整个人像是从《韩熙载夜宴图》上走出来的古代仕女。 “我可不是播音员,油条快熟了,真没想到继周还会这一手。” “我爸做饭可好吃了,虞阿姨工作肯定很忙,以后想吃什么,可以让我爸给你做着。” 王曼很喜欢虞家母女,尤其在她听杜奇说虞阿姨当年甩渣男的壮举后,这种喜欢直接变为了敬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她前世有这种果决,那一切都会不同。 虽然父亲的手艺一般,可她有系统商城,那里面的菜谱很特别,都是通过记忆影像传授。直接将菜谱烙印在脑海中,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就像自己做过千万次一样。 而且元宝曾骄傲的同她说过,菜谱是系统采集古今中外无数大厨经验融合而成,其中包含古代的宫廷御厨和现代的米其林三星大厨。 “这可真是个好事,我真是没空给楠楠做饭,不过是不是太麻烦你们?” 王继周从女神出来起,就尴尬的挡在油烟前面,现在他赶忙点头:“不麻烦,真不麻烦。” “继周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脾气,这下正好,不用我下厨,楠楠也不愁没饭吃。” “妈,你终于不下厨了。” 虞楠不知何时走出来,与虞虹的衣着整齐似乎随时准备参加人代会不同,虞楠还是松松垮垮的运动裤。打个哈欠伸下懒腰,王曼似乎看到她t恤下健美身材中的……肌肉。 揉揉眼,她再朝虞楠看去,虽然随了虞虹的白皙皮肤,但胳膊上的肌肉却不是假的。不同于杜奇的肱二头肌,虞楠的肌肉并不明显,可她的胳膊摆在那,不似一般女孩子的松软,反倒因为紧致而生出一种别样的色泽。 “楠楠,妈妈也不想这样。” “瓶子上都已经贴好标签,但你还是有办法把糖和盐弄混。” 王曼捂住嘴,望着自己豆芽菜般的手臂,方才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见。虽然全世界慢慢以瘦为美,小s甚至发出“要么瘦,要么死”的豪言,可她却不想要这种骨瘦如柴的瘦。 “终于知道你自己丑了?”元宝毫不客气的在空间中吐槽。 “你在读取我的想法,不对,你能看到外界所有东西,那我睡觉的时候不是被你看个光光?先说下你是男是女,是个帅哥的话我也勉强接受。” “你的节操呢?我怎么会去看你!说正经的,虞楠身体很健康,比一般人都健康,你可以跟着她一块锻炼。毕竟光有面膜,最后就是皮肤再白再嫩,你那副骨头架子看上去也只会像白骨精。听好,不是白领骨干精英的褒义,而是想吃唐僧肉最终被孙悟空打死的那一只。” 这段时间相处,王曼还是了解元宝的,它不会说谎。既然它说了没,那就是没偷看。不靠语言,这世界上还有好多方式能获悉人的想法,比如微表情。而元宝这种不属于正常人范畴,不,连人都不是的物种,更不能以常理论之。 一人一元宝在空间中吐槽,外面王继周已经开始解围:“你工作忙,不做这些也没什么。” 虞虹仍是那副优雅的模样:“楠楠往后就跟妹妹一块吃。” “谢谢妈妈。” 虞楠笑得那叫一个真心,虞虹若无其事的往屋里走,若是忽略同手同脚,她依旧十分优雅。 “曼曼,怎么总是盯着别人看?” 王曼有些尴尬的搓搓手:“楠姐身材好,都不像我一样皮包骨头。” 王继周有些愧疚:“中午我给你炖排骨,往后你多吃点,慢慢的就能长肉了。” “可我想像楠姐这样。” 王曼双眼晶晶亮,其中小小的算计让虞楠嘴角微微上扬:“要不要跟我一起来跑步。” “当然要,还是楠姐懂我,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跟你一起的。” “来吧,现在出去,半个小时后回来冲凉,什么都不耽误。” 虞虹站在门后,看着比平常话多了不少的女儿,她突然觉得这趟邹县来对了。京里条件虽然好,但因为她离过婚,楠楠一直绷着自己,什么都要做到同龄人中最好。而在这边,她似乎能放松下来。 王曼身上穿的正是昨天新买的衣裳,受虞楠影响,她也是买的运动服。蓝色运动服,简单的款式,穿上很是大方。 “爸,你先忙着,一会回来我跟你出摊。” “你们慢慢来,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虞楠随意的扎好马尾,两人一道跑出去。大院门口是一排两层的小楼,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教职工宿舍,正是邹县的招待所。 杜奇湿着头发出来,见到两人眼前一亮:“正打算去找你们,曼曼你搬家了么,我们院里有平板车。” “搬来了,我家东西少。我跟楠姐去跑步,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最近没踢球,感觉骨头都松了。”说完他朝院里高喊:“钱叔,我出去跑步,跟虞楠和王曼。” 屋内传出略粗的应答声,王曼好奇的望着院子里的军装,夹在两人中间问道:“你们怎么一直住招待所。” “山那头宿舍全满着,反正招待所常年空着。” “这样,那些辣酱你们吃不吃得惯?” 提起这个杜奇很高兴:“叔叔们都挺喜欢,钱叔还比着炒了些,结果出来又不是一个味,为此他还被其他叔叔笑了好些时候。” 三人往前跑着,有说有笑倒不觉得多累。听到有人喜欢辣酱,王曼也很高兴。她隐隐的有个念头,自家不可能卖一辈子的煎饼果子。 ☆、第28章 等王曼跑步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风扇咯吱咯吱的在头顶转,她全身虚脱的坐在椅子上。望着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的虞楠和杜奇,她颇为挫败。 元宝说得对,她的身体不是单纯的瘦,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不健康。只是围着大院跑,半圈后她已是气喘吁吁。坚持下来一圈,她整个人就跟死了似得。 杜奇进屋,端来一杯温开水,捏一小撮盐放进去递给她:“喝一点。” 王曼接过来,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而后悲剧了,水呛到肺管子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虞楠拍着她的背:“慢点。” “刚跑完步得慢点喝,先喝口盐水,我给你换凉白开。” 王曼直起腰,谢过两人后,小口的喝着水。别说,一点一点的喝着,水顺着喉管划入脏腑,她也渐渐恢复过来。 “都是我跟不上,本来你们还要跑一会。” 虞楠摇摇头,杜奇在一旁安慰:“你能坚持一圈已经很不错了,大多数刚开始跑的人可做不到。” “真的?”王曼看向虞楠,后者摸摸她的头:“恩,是这样。” 王曼握拳:“总算放心了,也不知道半个月能不能练出来。马上开学,到时候你们也得走。” 虞楠和杜奇沉默,是快要走了。 王曼强行打起笑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真心挺喜欢这两个朋友。比起李晶晶之流,他们要真诚的多。 “我又冷场了,收拾收拾,我帮我爸去做煎饼果子,你们也回家换身衣裳。” 杜奇走上前,大大咧咧的说道:“走吧,一块去,我还得给叔叔们拿煎饼果子。” 虞楠对他俩摆摆手:“你们先去,我换件背心就过去。” 王曼刚想拒绝,毕竟煎饼果子摊是他们家的买卖,总不能老是叫人家白忙活。没等她话说出口,虞楠已经麻利的进卧室关门。 “你们也不嫌累,在家坐着凉快着多好,我跟我爸能忙活过来。” 杜奇摇摇头:“屋里更闷,夏天外头凉快些。我呆在家也是闲着,出来还能跟你们聊聊天。” 王曼望着杜奇的侧脸,虽然是大众化的小平头,但毫无疑问,他那张剑眉星目的大侠脸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帅向标。不同于后世那些娘炮的男明星,军人家庭的出身为他增添了一份刚毅和踏实。 虽然只有十五岁,肩膀还有些单薄,但他整个人言行举止,给人的感觉就是顶天立地。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王曼尴尬的收回眼,望着自己纤细的胳膊,她才十二!刚才她才yy什么,甚至有一刻,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拿杜奇跟赵大伟比起来。 “没有,我看你长得帅。” “帅?什么意思?” 王曼吐吐舌头,一不小心她把二十一世纪的流行语说了出来:“有匪君子,如砌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娴兮,赫兮喧兮,猗蹉昌兮,颀而长兮。抑若场兮,美目扬兮。概括起来,就是‘帅’这一个字!” 说完王曼捂住脸,她刚都说了什么?余光往那边看去,杜奇脸比刚跑完步时还要红。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当了一把女流氓。 “额,你诗经背挺熟的。那个,我回招待所换件背心,这件全是汗。” 杜奇边说着,边揪着他那件迷彩背心。王曼正尴尬那,忙点头:“那你擦干净头发再出来,小心别感冒。” 妈妈都没对他这么说过,杜奇脸更红,点点头加快步子钻向最前面的两层小楼。 徒留王曼在那,愣愣的半天回不了神。重生后第一个问题扑面而来:人说三年一代沟,生活习惯是小事,思维习惯才是大问题。她重生前后近二十年,几乎要折合成一条马里亚纳海沟。她的思想太过开放,与这个保守的年代不匹配。 尽管有记忆,可前世三十年的经验还是在影响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说出一些不和时宜的话。而人际交往向来不是她的强项,她拿捏不好那个度。 “这不是煎饼果子摊家的闺女,你爸在前面跟人吵起来了。” 王奶奶提着煎饼果子,颇为关心的说道。王曼总算回神,说话那是小事,大不了她少说,听着别人怎么想,慢慢适应呗。有着前世的记忆,她怎么都不会出大问题。 “怎么回事?” “那人管你爸叫大哥,好像是为打稻子的事。” “哦,我知道了,那是我三叔。王奶奶您先忙,我去前面看看。” 顾不得与杜奇间那点微妙的感觉,王曼走到院门口,隔着十来米远就听到王继民在那苦口婆心的劝说:“村里都秋收,这么忙的时候大哥你怎么做起了甩手掌柜。爹娘有我照顾着,你不管咱们家也没人说你。但是你家那地,怎么你也得回去收拾收拾吧?” 这个点正是工人们上班的时候,王继全一闹,好些人都围在那指指点点。 “买卖做得连爹娘都不要了,这哪儿行。” “上个月我还看到一辆三轮车,三天两头就有人来闹,是不是真的人有问题。” 听到后面一句王曼怒了,父亲一个老好人,怎么能被这么说! 王继周摊着煎饼果子:“三弟,人家招待所那里还等着要煎饼果子。我先给人家做完,咱们慢慢说行么?” “大哥,买卖停个一两天又能怎样。你把地扔给别人,自己来弄这个,爹娘听后多担心?!” “奶奶担心什么,担心我爸不去给你干活?” 早在王曼昨天下午出主意,把地包出去时,就料到有这么一出。 “三叔,既然你找来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曼曼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这话揭了王继周的逆鳞,都是兄弟他自然得忍着,可别人说他闺女不行:“三弟,曼曼怎么就不知道了。我为啥出来你不知道?” “大哥说那些干啥,我们也是担心你。” “本来我也不想说,这些年你就住在村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每年秋收都让我去帮你打稻子。就现在,今天上午排到咱们家的打稻机,你就是闲着来找我吵一顿,也不愿意自己去干活。现在又不是集体吃大锅饭,我忙不过来当然就包出去。我自己都忙不过来,凭啥要给你去扛活?” 王曼特无辜的说道:“爸,奶奶说三叔得管着村里小卖部,三婶当老师不能下地。咱们给他找来人收庄稼,他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王继周先前铿锵有力,王曼又神补刀,周围的一圈人很快明白过来。 有些趁早起来凉快的老头围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说王继民:“小伙子,你年富力强,下地干点活也当是锻炼身体。你大哥知道照顾你,但他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你也得体谅他。” “你不体谅他,他回去也不好跟媳妇交代。” 王曼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就是因为我们家日子太穷太苦,妈妈已经不要我和爸爸了。那天来的那个人就是我妈,她跟着开三轮车的叔叔去了深圳。” 小细胳膊伸在众人面前,软化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 “小伙子,这就是你不对了。都是亲兄弟,他老实又心软,但你也不能欺负他。” 王继民颇有些无地自容,活了二十八年,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一时气不过,他直接来了城里。可面前的大哥着实让他惊讶,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强硬。 “他对象是老师?老师都这样,怎么去教学生。王奶奶,你媳妇不是在教育局么,你回头去问问她。” 王奶奶正牵着孙子出来看热闹,作为小区食品安全风向标,她最喜欢干净有礼貌的人。有礼貌排第二,干净则是重中之重。王曼天天拿空间中买的洗洁精,把餐车擦得闪光,无形中已经在她心中刷了极高的印象分。 这会被人问到,她连忙站出来:“她哪知道这些。但是我听说最近要民办教师转正,是该得好好查查。万一孩子教歪了,那可真是想都没法想。” 王曼躲在父亲后面,停止了抽泣。如果方才她只是补刀的话,王奶奶这话可就是核弹的威力。冷兵器和核武,那是跨越千年的绝对差距。 仅仅一句话,王继民就被彻底ko。舔着笑脸,他朝四周歉意的解释:“老人家想着村里人不种地不行,就让我来问问。时候不早,地里还有事忙活,大哥我先回去。” 话音刚落他打开车撑,跨上横梁忙不迭的往回骑。王曼也抬起头,走到人群中道谢。 “谢谢爷爷奶奶,我爸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要不是你们帮忙,他肯定又要难受好些日子。” 这帮老人大多已经退休,平素没什么事,如今发挥余热做次包青天,全都乐呵着。 “多大点事。煎饼果子摊也该开了,这么多人等着吃呢。” 王曼赶紧站在餐车边上:“我跟我爸搬到城里来住了,往后中午头我们也出摊。” 得益于王继民闹了那一场,好些人围在这里。大夏天的谁也不想去开火,不少工人已经开始盘算着用煎饼果子代替中午饭。于是这天中午生意超级好,这却是父女俩始料未及之事。 ☆、第29章 大院附近的几个工厂全是早上八点上班,忙活完这一波,父女俩回到租住虞家的房子中时也才不过八点半。 王继周晚上就预备好了一天要用的油条,重新和好绿豆面,然后他开始做饭。 “楠姐,你喜欢吃什么菜?” 虞楠摇摇头:“我不挑食,只要能炒熟就行。” 王曼满脸黑线,虞虹阿姨先前烧的菜是有多难吃。望着虞家厨房上调味罐上整齐划一的标签,分了好区分,颜和糖甚至用了不同颜色的标签标注。这样都还能弄混,虞虹阿姨当真是——君子远庖厨。 “已经过了立秋,这时候的鲫鱼最肥,我们做鲫鱼豆腐汤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虞楠眼睛明显亮了下,而后她轻轻点头:“谢谢王叔叔。” 王继周抹把汗:“没事,我这边走不开,你们想吃得去买鲫鱼。” 早上跑步时王曼就留心过大院周围的环境,出门不远处拐角,就有个小型的农贸市场。邹县虽然是个小城,但四周乡镇盛产瓜果蔬菜,这会正是丰收季节,农贸市场里菜新鲜又便宜。 王曼割了一斤豆腐,再买点豆角、芹菜和茄子,然后她选了最旺活的大鲫鱼,两人双手满满当当的往回走。 结婚十来年,家里一直都是王继周在做饭。他这人虽然性子面,但人特别有耐心。三两下切下鱼头,拇指和食指自鱼鳃处挑出一根细线。这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容易挑破,做出的鱼就会特别腥。 院中响起“笃笃笃”的切菜声,精湛的刀工让虞楠有一瞬间晃神。随着炝锅的香味飘起,她看向王继周的眼睛越来越亮。 “楠楠妈做得啥,这么香。” 王奶奶拐着个菜篮子站在门口,看向里面时稍微有点惊讶。王曼走过去,蹲下来勾住边上小孙子的手:“我们刚搬过来,王奶奶也住这附近?” “隔壁就是我家,刚准备出去买菜,就闻到这么一股香味。” “我爸在做饭,今天中午咱们一块吃鱼。” “这哪儿行,你们费心炖出鱼来。好了你们忙着,我先去买菜。早知道你们住在这,我也不用每早大老远跑门口去买煎饼果子。” 王曼笑笑:“往后我给王奶奶送过去。” “这姑娘真是懂事,你们俩也够忙的,我就那么一说。早上出去走动走动,一天的精气神都能上来。” 笑着送走王奶奶,王曼也在一边忙活着。前世同居的家务活她一手包办,如今做起来驾轻就熟。洗、切、炒,到最后她甚至能剜个简单的萝卜花,放在盘边上装饰。 王继周在边上看着,闺女做啥都利落,而楠楠则跟个千金大小姐似得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并没有觉得楠楠这样不好,只是觉得心里愧疚。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曼曼实在过得太辛苦。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今早的事要不是闺女提醒,他又得被三弟绕进去。 这样心软下去可不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他得像个大老爷们那样顶天立地。 翻着锅里的鲫鱼,他余光时不时的扫向边上的两个小丫头。每多看一眼,他心就揪一下,信念就坚定一分。脱离了泉水村拘泥了他三十年的环境,仅仅是一上午,县城生活带给他的触动,比离婚两个月后都要多。 ** 虞虹今天事不忙,所以回来的很早。刚走到自家院里,一股久违的香气扑面而来。院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盖菜罩下放着两菜一汤。 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香气弥漫在院子里;豆角和茄子混在一起炒,上面裹着层芝麻;芹菜脆生生的单看颜色就知道火候正好,三道菜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自打来邹县后,没吃过一顿好饭的虞虹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做得真不错,以后你们别交房租了,光帮忙做饭就不止那房租钱。” “也行,我就做了仨菜,多了也是浪费。你看咱们是一块吃,还是分成两份,各自端回屋去吃?” 王继周这话一出来,最惊讶的是王曼。按照父亲的脾气,他不应该不好意思的擦擦汗,搓着手连声拒绝。 怎么现在他这般有勇气?腰板挺得笔直,似乎在跟老朋友商量般,话语中丝毫不见瑟缩,反而多了份自信。 虞虹倒没觉得有什么:“先前插队时大家不都一块吃,不用再占多余的盘子,凑一块也热闹。” “恩,爸你们先吃着,咱们第一天来,我给邻居们送点鱼。” 王继周站起来:“咱们一块去,租住在这,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得去拜访下。” 而后他扭头:“你们先吃着吧,我问过楠楠,没有什么忌口的。” 父女俩出了门,王曼先想向左拐,给他们开门的正是王奶奶。将汤碗送到前面,她甜笑着说道:“王奶奶,我叫王曼,这是我爸王继周。我们租了虞家的房子,往后就住在这边。这是刚做出来的鲫鱼豆腐汤,你们端去尝尝。” “快进来。” 王奶奶家的院子与她朴素的衣着般,一丝不苟,举目望去连片多余的树叶都没有。透过玻璃窗看向正房内,桌椅板凳全都擦得锃亮,王曼基本可以确定她有轻微洁癖。 “这鱼汤熬得真好看,颜色一瞧就觉得干净。” 王继周站在后面,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做的家常菜,婶子您喜欢最好。我卖煎饼果子,往后早起来炸油条难免有动静,油烟也大。要是吵着熏着这边,您可千万跟我说。” 礼多人不怪,王奶奶笑容更真诚:“哪有人过日子不出声的,快进屋坐。正好咱们都姓王,这也是缘分,曼曼今年多大了?” “这个月过完生日,正好十二周岁。” “都十二了!”王奶奶惊讶道,王曼坐在边上,拿着小青蛙逗着她家小孙子:“那半个月后开学不就上初中?” 王继周瞅瞅闺女那瘦瘦小小的模样,说十岁还差不多,也怪不得别人吃惊。 “恩,正好上初一。” “学习怎么样?” 王曼努力回忆着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却发现年代久远丝毫想不起来,无奈下她只得求助于父亲。 “她学习还行,这回期末考试就思想品德丢了一分。” 王奶奶更吃惊:“这可不是你说的还行,没看出来曼曼还是个文曲星。学习好,又勤快,继周你有这么个好闺女,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 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王曼没有过分贬低自己,也没有沾沾自喜。 正当王奶奶再准备问点什么时,房门打开,一双黑色方口皮鞋伸进来。黑色西裤里扎着的是时下流行的红衬衣,女人披散着头发,带着一副厚眼睛。 “妈,家里来客人了?” 王 曼忙站起来,她认识这人,正是县教委的孙珂主任。前世初中开学时苏明梅已经去了深圳,大舅妈想着留她在家干活,死活不给她出初中的学费。正是这位阿姨亲自 跑到十四户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撂下狠话“你们不供,这孩子由我来管,学费我给她出”,最后她才能继续上学。 孙主任可以说是她前世最大的恩人,她着实没想到会在这碰面。 “这是我儿媳妇,孙珂。小珂,这是王家父女,闺女叫王曼。他们从泉水村来,租咱们隔壁虞家房子,卖你最喜欢吃的煎饼果子,这会来给咱们送鲫鱼汤。” 孙珂放下公文包:“真是麻烦你们。你叫王曼?是不是今年全县期末统考只扣了一分的泉水村小学学生?” 王曼点头:“阿姨,应该是我。” “学习真好,妈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王继周忙起来:“不用这么麻烦,马上就吃晌饭,你们也得忙。” 王曼心中越发怪异,虽然父亲还是那般客气,可他整个人的气质像换了个人似得。不再唯唯诺诺,反倒十分能那拿得出手。 “就一杯茶水,不麻烦。坐,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们商量。正好你们在,省得我跑一趟云林村。” 王曼双手接过茶杯:“阿姨我来,这里我最小,合该轮到我倒茶。” 孙珂并没拒绝,递过茶壶后她直接坐在沙发上,推推眼镜:“曼曼的成绩应该是全县第一,如此优秀的学生,我们局长也很关注。” 王继周镇定了三四个小时的心浮动起来,局长那可是大官。泉水村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一个局长级的大人物。现在局长问她闺女成绩?即便知道是好事,他心中也难免有些忐忑。 “局长也关注?” “恩,每年升学考试局长都会关注。这些也不用说,咱们邹县这几年小升初的状元,一直都在实验小学,王曼的成绩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 王曼倒一圈茶水,然后双手托着杯子安静地坐在那,并不多说话。毕竟她不是真的十二岁孩子,坐在一旁她身上自有一种安稳的风度。 这样乖巧又懂事的孩子,绝对最受长辈们欢迎的类型。王奶奶对她更热情了些,就连孙珂也对她另眼相看。 王继周有些拘谨:“这孩子从小就安静,写作业从不用我们管。” 孙珂笑道:“这样的孩子最让人省心,咱们县实验中学每年都要招收一些品学兼优的孩子,我看王曼条件完全合格,本来想过几天跟你们谈,不过现在碰到了,正好一起说出来。” 实验中学?王曼摩挲着杯子,前世可没这回事。不过到这会她却明白,为何孙珂会找到她十四户村。 “曼曼能进实验中学?” 王继周当然知道实验中学,那是邹县最好的中学,七年制一直到高中毕业。每年县里的大学生,十个里有九个是实验中学出来的。 可实验中学是从实验小学直升,实验小学直接从实验幼儿园收孩子,而实验幼儿园,不是他们农村孩子能摸上边的。在这之前,即便闺女学习成绩好,他也没想过她能上实验中学。 “当然,不过是转一下学籍,咱们教育局就能办。” 王继周握住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实验中学可比他原先打算的镇中学好多了,闺女能进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在答应之前,他还是扭头问向王曼:“曼曼,你怎么想?” “阿姨,实验中学要多交钱么?” 王继周忙打住她:“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只要能进实验中学,再多钱爸也给你凑。” 孙珂笑着摇摇头:“不用多交钱,书本费和学费跟其他学生一样,但是比起镇中要稍微贵点,一个学期大概也就贵几块钱。还有实验中学要买校服,春季和秋季各一身,你们要是不够我能给先垫上。” 又是这句话,王曼鼻子一酸。她总算明白了,前世定是舅妈得知学费贵还要买校服,所以才一口回绝了教委的要求。 “谢谢阿姨,我爸会给我买的。”王曼转过头,眼中全是坚定:“爸,我想上实验中学。” 王继周哪还有不答应,站起来他对孙珂一再感谢。 “你们真不用谢我,成绩好的学生哪都不嫌多,这是王曼自己考出来的。” 出了这边门,父女俩又拜访了其他邻居。收到鱼汤四邻都很高兴,纷纷夸着他们家的煎饼果子好吃。 再回到虞家时,他们已经跟四邻熟悉起来。院子里的盖菜笼还没动,虞楠正坐在树下,托着一本高等数学看得津津有味。 见他们回来,虞虹从房内出来:“楠楠别看书了,咱们先吃饭。” 夏天菜不嫌凉,四人围坐在树荫底下慢慢吃着,王继周起初还有些拘谨。可虞虹很善于同人交流。两人一个健谈,一个有心打滑,没过多久王继周就显得游刃有余。 “刚才那碗汤送得真值,隔壁教委的主任,说让曼曼去实验中学。” 虞虹停下筷子:“实验中学?我也打算把楠楠转过来,毕竟这次调来邹县,怎么也得呆几年。” 这对王曼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今早跑步时她还在担心自己坚持不下来。还没等她高兴,房内的座钟开始报时。 十二声响起,到点了,王曼巴一口饭站起来:“爸,该出摊了。” ☆、第30章 王曼家只是上午忙,收拾完餐车下午基本就没事了。又是一个闲适的下午,她坐在墙根底下数钱。买煎饼果子大多数拿的是零钱,超过五块的钱都被她放在一个类似存钱罐的密封箱子里。 这会箱子打开,钱全部倒出来,摊开在桌子上,她把不同面额的分别放成一沓,然后一张张的数着。数出一百张后,她摞整齐后用橡皮筋捆好。 院子里就她一个人,越数她越惊讶。平常卖一个煎饼果子收人家五毛钱,或者收一块找五毛,她觉不出钱太多。可积少成多,尤其是最近十来天他们一天出两次摊。中午虽然比不上早晨卖的多,可煎饼果子这东西,卖出去一份就赚净赚两三毛钱。 两个半月下来,除去日常开支,钱匣子里竟然存了将近4000块钱,望着那三捆十元大钞,一捆五元的,还有其他零碎钱,她有种深深的不切实际感。 “曼曼都数好了?” 王继周推着车子进来,后面扎着一整袋绿豆粉,正是做煎饼果子用的。看到那整齐的三厚沓十元钞票,他扶着车子的手有些不稳。 “这么多?!” “恩,一天咱们能赚六十,两个半月下来可不就这个数。得亏爸去银行换成十块的,不然一毛两毛的堆起来,得多大一堆。” 王曼想着前世网上那个拿一毛钱给农民工发工资的老板,就万儿八千的钱,他硬是折合成一毛钱硬币,整整装一麻袋。 王继周掰手指头数着,一天六十,一个月就是一千八,俩月三千六。他们爷俩花点,剩下的也差不多这么些。看着面前雀跃的闺女,摸着他从没拿过去的巨款,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曼曼,咱们走。” “干嘛去?” “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咱们去银行。” 王曼进屋换件合适的衣裳,坐在大金鹿横梁上,跟着父亲一道去了银行。这会邹县最盛行的是农行,十一层的高楼顶镶嵌着大钟,整个农行是县城的地标性建筑。 农行离这并不远,王继周正打算去这家。一路骑着车子走过去,王曼突然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工”字形标志。低矮的平房比起前面不远处农行十一层的高楼,就像是裹小脚的女人对上穿着chanel高定的白富美。 这正是1984年成立的工行,比起1912年成立的中行、1951年的农行以及1954年的建行,这个后世的五大国有银行之首,超越埃克森美孚登顶全球第一大企业的银行,如今才刚刚起步。 “爸,咱们存这家。” 王曼知道,越是大银行,对于早期的客户和大客户优惠越多。她不指望、也抱不上工行大腿,但搞好关系,别人吃肉她喝点汤也足够。 “这家?农行不好?” “农行当然好,但是你看这家名字,中国工商银行。咱们做买卖的,肯定跟这家银行沾边。” 王继周知道银行都是国家开的,所以存哪家对他都一样。当即他停下车子,小心的拿起装钱的提包推开玻璃大门。 “我想存些钱。” “请问您是定期还是活期,我们现在也有国债,三年期国债收益率比定期存款要高。” 统一穿着短袖白衬衣的柜员热情而周全的接待着他们,王继周坐下来,递给她户口本:“我闺女还要交学费,我存活期。三千五,用这个名字打存折。” “王曼是么?得她本人在。” “她在,曼曼快过来,咱们办存折。” 王曼正站在前面,看着银行的汇率表,还有各种存款的利息。与后世层出不穷的理财产品相比,如今的银行简直单纯,就存、取、贷三项业务。心中那点把钱买成基金的念头掐灭,她走过去。 “什么事,爸?” 王继周扭过头来:“今天不是你十二岁生日,这些年你没过过一次生日,爸爸也没送过你礼物,今天一块补上。” 玻璃后面的柜员瞅瞅父女俩,颇为羡慕的说道:“你还真宠孩子。” “我就这一个闺女,我的可不就是她的。” 父亲这十来天变化太大,他买来了新华字典,拿着她的小学语文和数学课本,闲下来对着字典念。捏着钢笔,他笨拙的练习着简体字,列算式学着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偶尔不会了还会来问她。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唯唯诺诺基本消失不见,遇到在机关上班,拿铁饭碗的邻居时,他也能面色如常的打招呼。 “爸,你……” 王曼不知要如何形容当下的感觉,她知道父亲疼她,可没想到会这般疼。虽然未成年人的财产由监护人支配,可父亲连小学都没上过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般高深的算计,他是真的一门心思对她好。 “这样不好吧?钱就是我拿着又能干啥?” “存折上写谁名不都一样,过来签字。” 王继周并不想多解释,这十来天离了云林村,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家首先是他和曼曼,然后才是爹娘兄弟。该养老时他不会拒绝,可家里东西能做主的只能是他和闺女。 曼曼受了十多年苦,心里肯定不安稳,把钱交她手里也算是份安慰。再说以曼曼的性子,就是真攥住钱,他这当爹的要花,难道她还会不给? “小姑娘,看你爸对你多好,签个名吧。” 这会还没有自动点钞机,柜员边双手点着钱,边劝着王曼。 “你确定,爸?” 王继周摸摸鼻子,小声劝道:“当然,钱在我手里也是被你奶奶要过去养老,然后不声不响的贴补你三叔。” 提到这俩人,王曼想都没想的抓过单子,一笔一划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不同于一般的小学生,她前世写了那么多年字,手感在那,字体并不幼稚。 柜员接过去,连声夸赞:“小姑娘字真好看。” 王继周颇为骄傲:“我闺女打小学习好,这回小学毕业期末统考,她就丢了一分。” 又来了,王曼低下头。父亲性格不再那么面,隐藏在心底的骄傲也就毫不掩饰。现在基本见了人,他就得宣扬下自己那高分。在她看来这样着实拉仇恨。毕竟大多数学生都是学渣,学渣的家长听到学霸的成绩,能不心塞? “还真厉害,比实验小学的赵大伟考的都高。” 听到这名字王曼身子一下僵硬起来,重生以后太忙,她险些忘记,赵大伟跟她是同乡。他们的相识,正是始于大学里的同乡会。 脑子里一片空白,重生前的种种历历在目。为了取信李晶晶,在她全身上下只剩一块钱的被赶出公司后,赵大伟来过一通电话。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曼曼,我留在北京就是为了过舒坦日子。一年到头想着省省省,买双鞋有特步不选耐克,而且还得等着特步打折再去买。就连吃饭,每晚你都得等七点后,跟一帮老妈子去抢超市的打折蔬菜和面包。瞅瞅镜子照照自己,你那副干巴巴的模样,哪个男人会喜欢? 你别怪晶晶,朋友一场,她劝过我对你好点。是我追的她,我实在太喜欢她了,我都忍不住。你们俩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日国贸的滂沱大雨,让他后面那些不堪的言语变得模糊。可只是前面这一段,就足以让她坠到谷底的心再承受万箭齐发。 “笨蛋曼曼,醒醒,那些都过去了。” 略硬的卡纸递到手心,是刚刚打出来的存折。王曼从回忆中醒来,望着存折上带着油墨香的3500.00,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真的过去了,如今她就是再生气,赵大伟和李晶晶也感觉不到,她何苦来哉。 “虽然你智商不及格、体力不合格,但偶尔还算聪明。” 抚摸着存折,王曼意识对空间中的元宝说道:“谢谢你。” 手续全都办完,父女俩走出工行大门。方才很专业的柜员立刻八卦起来:“那姑娘学习真有那么好?” “赵大伟不一直是全县第一,麻纺厂老赵家尾巴都快翘上天。” “除了小升初这年的期末,平常时候实验小学不都是自己考自己的,不跟乡下那些孩子比。我刚坐得近,听见那姑娘她爸嘀咕了句什么,你们说真有这么偏心的老人?” 三名柜员聊得正热闹,边上主任室的门打开,王昌平走出来,看到柜台上那一沓现金。 “刚才接了个大户?” 办存折的柜员将申请资料递过去:“就这家,还跟王主任您一姓。他家那姑娘今年刚好小升初,听说考了全县第一。” 王昌平手顿了顿,拿出一份复写的资料:“我进去做档案,有客户来你们可别这么随便。” 都是同事,面对随和的主任,三名柜员也没那么紧张。随便点头答应下,主任室的门再次关上。 录完档案,王昌平回到家,刚好遇到从教育局回来的媳妇。她拿着一包袱衣裳,正准备出门。 “小珂,都快吃晌饭了,你这是要干啥去?” “昌 平下班了,正好你看着儿子。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隔壁虞家租房子的父女俩,小姑娘学习格外好。她人也有礼貌,一天到晚笑呵呵的,看见娘就叫奶奶,见了我也 叫阿姨。每早娘去买煎饼果子,她都给多舀半勺的绿豆面,从来不多收咱们钱。我看他们家经济也不宽裕,这衣裳是盼盼的,都是从百货大楼买的好衣裳,就穿个一 两回还很新,他们不嫌弃就给送去。” 王昌平放下公文包:“都是些旧衣裳,不用去送,人家不差这俩钱。” “这怎么说?” “我还能骗你?他们上午刚来银行存的钱。” 孙珂柳眉挑起:“小姑娘长得快,买新衣裳太费。我都拿来了,就送去试试。” 见媳妇也是一片好意,王昌平也不拦:“去吧,人家不要你也别勉强。” “我都知道,就是去问问。” ** 一回到家,王曼就珍而重之的将存折放进盒子中。其实她想放进空间,可元宝直接一口回绝:“放空间下一秒就化成粉,我可不能时时刻刻给你护着存折。” 锁上盒子后她拿起课本看起来,父亲对她这般毫无保留,且深深的以她学习成绩好为荣,她愿意做一个让他骄傲的女儿。 有着成年人的理解力和孩子的记忆力,她看起来并不费劲。没多久虞楠回来,两人坐在树荫下,一道静静的坐着。见他们看书,王继周炒菜拌铲子的动作也轻了不少。 院中传来知了的叫声,三人渐渐达到一种和谐,直到敲门声响起。 “孙阿姨,你来了。” “曼曼和楠楠都在看书那,这是我侄女的些衣裳。她穿着小了,你看看要是能穿,不嫌弃就拿去。” 王继周放下锅铲:“孙主任,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反正放在那也是占地方。” 王曼望着她手上那一摞,t恤上镶着小碎边的花纹,布料看上去也崭新,的确是些好衣裳。她并不排斥穿别人旧衣裳,毕竟父亲和她这两代人小时候家里穷,一件衣裳都是大的穿了让给小的。 父母离婚之前,她都是捡苏丽丽不要的衣裳穿。即便家里有钱买新的,苏明梅也会先送给侄女,再从娘家拿旧的来给她穿。照她的话说:小孩子脸还没张开,没必要穿太好。 “衣裳真好看,我试试。” 拿起最上面一件外套,王曼刚套进一只袖子就觉得有些不对,等她穿好后,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外套肩膀正好,可她实在太瘦,穿上就跟里面裹着根竹竿似得。 不死心的再换一件,即便是套着t恤再穿一件,也仍旧是松松垮垮。 王曼无奈:“我撑不起来。” 孙珂苦笑道:“我只想着身量,忘了你比她瘦。你这穿不上,我也没地方送,还是拿回家吧。” 见她是真的苦恼,王曼灵机一动:“孙阿姨,这衣裳你拿回家也没暂时人穿吧?” “恩,我儿子穿不着。” “我倒有个主意,电视里好多孩子的衣裳都带着补丁,他们买不起新衣裳。不如我们通过邮局,把这些捐给他们。” ☆、第31章 王曼本以为她的提议会得到热烈的响应,可等她说完后,院中却是鸦雀无声。 摸摸鼻子,她弱弱的问道:“是不是哪不对?” 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孙珂养的小猫咪,当即她扬起笑容:“主意挺不错,只是我们该寄给谁?” 王曼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些穷人。” 众人的眼神越发奇怪,虞楠从裤兜中掏出五块钱,然后塞到王曼手里。 “这是?” 问到一半王曼明白了,这不是二十多年后,那个一根网线可以知天下,不做义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过大学,十八线明星都要刷慈善增加存在感的年代。“文-革”十年,带给国人的不只是经济滞后,更夹杂着传统道德的崩塌。 没有政府牵线,缺乏媒体宣传,在这个还没有慈善意识的国度,邮差突然送来一包来自远方的衣物,只会让人莫名其妙。 “是我想得太少,就是咱们想送,也不一定找到需要之人的地址。”王曼将五块钱还给虞楠,同时叠好刚才试过的外套:“我穿着太肥,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其实你想法挺好。咱们邹县有些村子也挺穷,趁着下乡,我给他们带去就是。” 王曼眼睛一亮,前世她听新闻上说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俗称一对一帮扶对子。 “他们肯定会很感谢阿姨。” 孙珂收好包袱:“对了我来还有件事,曼曼不是得转学么?得要她原先小学校长,还有公安局那边的户籍证明。” 王继周两眼一抹黑:“人家当官的会给办?” “当然给,你们要实在不放心,咱们大院门口不是有卖苹果的,买个一两斤,提着进门也好说话。不过这得花钱……” “行,就这么办。眼看就要开学,孩子们的事不能耽误。” 王曼对此并无反感,虽然给当官的送礼很恶心,但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她一个小小的个体,并没有改变世界的决心和能力。既然这种制度下好些人都能过得很好,那为什么她不能。 送走孙珂,王继周立刻搬出大金鹿的车子:“我得回村里一趟,晌午没法给你们做饭。” 虞楠手里还攥着那五块钱,摇摇头努力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叔叔放心,我会给妈妈做好饭。” 王曼瞧着都有些不忍心:“爸,还是我留下来做饭吧?” 虞楠是想拒绝,但是望着厨房里那堆长一个模样的调味料,最终她还是谨慎的闭嘴。 “你俩干脆出去吃,不然就等我回来再忙活,夏天晚点吃也没啥。” 王曼心下感动,父亲还是很疼她的:“我知道,你早去早回,不然公安局都关门。” 王继周揣上一百块钱,骑着车子出了门。望着厨房中买好的才,王曼开始收拾,边上虞楠给她打着下手,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可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总跳得厉害,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将芹菜从开水中捞出来,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十来天没回去,她倒是把村里的事给忘了。 “开水,小心。” 王曼忙退后一步,一舀子开水淋在地上,差一点就泼到她腿上。 “吓死我了。” “曼曼你怎么了?” “想着我爸回去的事,上次三叔来找过他,两人闹得不是太愉快。以他那脾气,加上我爷爷奶奶在,不知道我爸能不能应付的来。” 虞楠听过王曼家的事,无数次她庆幸母亲当年离婚,因为她爷爷奶奶也差不多这样。 “杜奇家有车,我借来开车送你过去?” 现在追出去还不算晚,她心中摇摆不定。这十来天父亲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想着屋里被上锁的存折,或许该相信他这一次? “不用,咱们先做饭,虞阿姨下班肯定又累又饿。” 王曼熟练的颠勺,刺啦刺啦的响声后,饭菜飘出一股香味,闻之令人忘忧。 饭菜的香味传到隔壁,孙珂收好衣裳,跟王昌平说着话:“我在教委几年,见多了衣裳打补丁的乡下孩子,都怪可怜的。城里孩子好多衣裳都压箱底,扔吧,舍不得。不扔吧,家里也放不开。” 王奶奶端着最后一盘菜进来:“既然小珂想,那就去送,等会我也收拾下苗苗小时候的衣裳。” 王昌平坐在沙发上逗儿子,这会终于抬起头:“这是好事,不过我想以我们银行的名义牵头,然后做大些。” 孙珂摆着筷子,她知道昌平的工作压力大。工行成立至今不过五年,邹县这边还是今年新设的网点,没几个人知道,更没多少人来办业务。虽然到时候发工资,但天天门可罗雀,他心理压力也大。 “我去跟局长说一声,咱们俩单位一块办。” 事情就这样拍板定下来,正在做菜的王曼着实没想到,她看似不切实际的一个主意,在随后几年内带来了怎样大的影响。 抄出最后一盘菜,虞虹正好下班回来。与以往不同,她车把上挂着个方盒子,正是个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曼曼。” 王曼有些惊奇:“虞阿姨怎么知道我生日?” 连她自己都忘了好么?可生日蛋糕摆在面前,她眼中的惊喜却是怎么都停不住。 “我不仅知道,当初我还抱过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是楠楠说给你买个蛋糕。” 的确,她出生的时候知青还没返城,虞阿姨在泉水村也正常。按这么想,楠姐五岁之前,虞阿姨应该没陪在她身边。她有点明白,为何楠姐会如此要强。父母离异寄人篱下,她不坚强能怎么办? 没往深处想,她甜甜地接过蛋糕:“谢谢虞阿姨、也谢谢楠姐。” “真乖,这是个冰激凌蛋糕,得赶紧点蜡烛。你爸呢,出摊去了?刚进门没看见他。” “他回去给我办转学籍手续,冰激凌蛋糕,是从市里买的么?”邹县如今可没这么高端的东西。 “恩,上午出差去趟市里。你怎么没跟你爸一起回去?” 虞楠默默的指着一桌子饭菜,王曼笑道:“我当然留下来等好吃蛋糕,顺便陪楠姐做饭。” 虞虹从不掩饰她的不擅厨艺:“这下好,我们娘俩也有热乎饭吃。既然他一时半会回不来,蛋糕先放冰箱里,等晚上再说。” 王曼正有此意,当然她也可以惩口舌之欲,直接点蜡烛吃掉。可比起那个,她更想等父亲回来,所有人围在一块一同分享。 ** 吃过午饭王继周还是没回来,王曼躺在炕上,进空间收拾着作物。一棵棵的小辣椒如灯笼般挂在及腰的矮灌木上,叶绿椒红,看起来就让人舒心。 “元宝,你说我爸会不会再给奶奶钱?” “肯定会啊。” “可是他汤姆苏明明治好了很多。” “你们全家都是药不能停,他要不给,你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呢?王曼陷入了沉思,她没想不管爷爷奶奶,她只是想这件事有个度。 “不想了,收了这批小辣椒,我又离自动化农场近了一步。” 元宝言语中满是鄙视:“昨天是谁,对着那肉夹馍的配方流口水来着。” “肉夹馍我自己会做。” “只是做出来不好吃而已,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勉强能达到猪食标准。” “跟你说话真心塞,好好减肥吧。一个胖元宝,没有哪个元宝妞愿意嫁给你。” 说完她出了空间,徒留元宝对着河水比个剪刀手:“能量慢慢充足了,小爷这么帅,爱上的妹子排队来。” 王曼出来时,王继周正好走进屋。看见虞楠有单独的卧室,王继周也把主卧让给了闺女。至于他自己,则是搬来西厢房的另一张床,干脆的睡到另一间。有了自己的房间,王曼进出空间也自由了许多。不然她一睡过去,父亲就不错眼的看着,真的压力山大。 “爸,怎么样?” “我提着苹果去,他们都很痛快,都办妥了。” “奶奶又没有难为你?” 王继周脸色一变,还是照实交代:“你爷爷又犯病了,看起来怪可怜。你放心,我就只给了五十的药钱,存折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说。” 王曼皱眉:“五十?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才百八十。这还算高的,一般人也就五六十,爷爷一个月吃药也用不了这么多。” “咱们也不缺那么点,曼曼你别多想,就当花钱买个清静。不然他们一次次的找来,你也不能开门放狗是不是?” 王曼眉头都快皱成个疙瘩:“不是我心疼,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知道财不露白。你给那么痛快,人家指不定觉得咱们在城里赚大钱。奶奶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说三叔要盖砖瓦房了,万一到时候她让你那钱,咱们怎么办?” 王继周也愣在那,他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因为他挡住了爹的责骂和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直接表明自己往后再不会白给老三扛活。小心翼翼半天,临到头他还是棋差一招。 “这……要不咱们衣裳打个补丁,回去哭哭穷?到时候我在前面哭,你跟在后面抹抹眼就行。你奶奶最烦嚎丧,不用坚持太久就能见效。” 说完他拿就拿起针线,意图往自己衣裳上打补丁。王曼皱眉,她发现父亲虽然变了,但却越来越往逗比方向进化。 翻个白眼她说道:“晚了,爸你看着吧,不出几天,一定会有人找咱们麻烦。” “就你乌鸦嘴。反正现在也没大事,等几天再说,对了你吃饭没?”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愁。虞阿姨给我买了冰淇淋蛋糕,就等你回来点蜡烛。” “蛋糕我听说过,冰淇淋是又什么好东西?” “就是特别软的冰棍,夏天吃着凉快。” 边说着,王曼心中那点恼火换为一种特别的怜惜。她苦她烦,父亲更苦更烦。三十多岁的人,还从来没尝过蛋糕是什么味,可想而知他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爸,不想了。今天我生日,我最大。现在我宣布,咱们吃蛋糕去。” 从冰箱中取出蛋糕,四人再次围在桌子胖。插上十二根蜡烛,王曼闭上眼睛默默许愿。而后她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 虞虹笑道:“你还真厉害,别人一般都吹不灭。” 王曼拍拍胸脯:“跟楠姐和杜奇一块跑步,我身体好着那,肺活量吹4000不费劲儿。” “都多吃点,一次吃不完隔夜可就坏了。对了,曼曼刚才许的什么愿?” 王曼分到一块最大的,吃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似乎能透到心里:“我希望咱们四个人,不管钱多钱少,工作忙不忙,以后的日子都能开心。还有不管往后在哪里,是不是回北京,虞阿姨跟楠姐始终是我和爸爸的好朋友。” 短暂的寂静后,一直沉默的虞楠开口:“第二个,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实现。” 虞虹感叹道:“曼曼真是懂事,我跟你爸一直是朋友,现在跟你也是。” 此刻笑得开心的王曼却浑然不知,自己那乌鸦嘴会很快成真。不过在这之前,她美美的吃了蛋糕,晚上又加了顿父亲特质的大餐,带着从食物到心灵的甜蜜,美美的躺在床上,安然入梦。 ☆、第32章 被王曼那么一说,王继周多少心里也没底。每次他以为摸到了娘的下限,可她总能及时刷新到更低。可尽管想再多,事情没发生之前,敌暗我明,他丝毫没有头绪。 25日闺女过生日,隔一天起来他继续卖煎饼果子。在王继周看来,不管干什么,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好。何况卖煎饼果子比种地轻松,挣钱也多,他很知足。 一天、两天……,他自己出摊,留下闺女在家里温书。眼见着明天就要开学,王继周中午回来,翻翻橱子有些着急。 “曼曼,咱们去趟百货大楼。” “去那干啥?” “买衣裳。” 王 曼瞅瞅自己身上的衣裳,如今各大品牌还没有童装意识,她这种骷髅般的畸形身材,更是难买中的难买。好在有系统商城在,那里面让人偷懒的工具,比如自动化农 场就死贵;但是衣裳这种生活必需品却十分平价,甚至比外面还便宜。商城里衣裳种类全,甚至能根据她的念头来一件高级定制。她跟父亲解释清楚后,衣裳也都是 自己解决。 唯一遗憾的就是,系统商城只出售适合她尺码的女装。元宝说这是宿主福利,再问下去他便吐槽“要是啥都卖,你直接开个淘宝店代购服装就行,那样混吃等死,你活着有意思么?有意思么!有意思昂。” 她真想糊元宝一脸,昂首挺胸骄傲的说出“混吃等死这等为大的目标,是吾辈贯彻人生孜孜不倦的追求”这句颠扑不破的真理,可最终她还是有贼心没贼胆。 “爸,我不缺衣裳,空间里啥样的都有。” 王继周摸摸鼻子,指着自己:“可我得穿个像样的,这身全是油烟,送你去学校,你那些同学们还有他们父母会笑话。” 王曼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他们笑话啥,咱们不偷不抢,也不是走后门进的。一夏天都劝着你买衣裳,你死活都不买。现在临时抱佛脚,看你能不能买到合适的号。” “我不是想着能省点就省点,现在不是不能省?” “走吧。” 王曼忍住鼻尖的酸意,父亲见少年时代的女神虞虹阿姨,都没舍得买新衣裳。为了送自己上学,他却主动提出去全县最贵的百货大楼。 这会百货大楼还是国营单位,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广,供销社快黄了,但百货大楼的傲气还在那。父女俩这身饱受风吹日晒的农民形象进去,女售货员安安稳稳的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我看那套黑西装挺好。” 王曼瞅瞅父亲黝黑发亮的肤色,脑中自动ps下他穿上黑西装的模样,顿时有种科比·布莱恩特的即视感,天雷滚滚。 “你是说长袖那套?” “恩,再配个红领带。” 红领带,大红领带不带任何花纹,这是在学乡村爱情里的王长贵么? “夏天穿那个多热,爸你看新闻县里领导开会,都穿着短袖衬衣。” 王曼知道她的审美跟这个时代有代沟,可她还是觉得后世那多元化的打扮好看。虽然不能如杀马特那般出格,她却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尽量美颜点。 “也是,那就买短袖。” 见说动他,王曼往边上瞅着,一件格子衬衫映入眼帘。并不是后世那丰富多彩的糖果色格子,而是白灰相间的小细格子。当然还有白蓝相间的,但那种粉嫩的颜色不是父亲这种中年男子能承受的。 “服务员,麻烦把这件给我拿个175。” 王继周自己不会买衣裳,如今看闺女为他跑前跑后,这种关心让他跟三伏天喝了雪水般——透心爽。再顺着闺女的眼光看去,他只觉得那件短袖衬衣似乎在发光,比百货大楼所有衣裳都好看。 “没有175。” “那来件180。” 父亲身高180,在泉水村也算是高的。可惜跟她一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所以买175的衣裳正好。王曼打量下,他们父女一同长胖,等到来年180穿着正好。 “没有。” 再傻王曼也看出端倪:“那你们还剩什么号?” “就剩这件样品。” “那样品取下来,我比比大小。” 售货员终于放下手中的瓜子盘,站到她跟前:“哪件?” “就离你最近的,白灰小格子的衬衣。” “这件是从北京那边进货的,五十块钱,你们买得起?” 王继周心里一惊:“五十也太贵了,曼曼,咱们看看别的。” 售货员坐下,将瓜子小心的放在一旁解释道:“衣裳要是脏了皱了,领导就会说我,反正你们试了也买不起。” 王曼见过不少狗眼看人低的,可这么直接的还是第一次见。拉住父亲,她从兜里掏出一沓十元钞票,响亮的拍在柜台上,学着《情深深雨蒙蒙》里雪姨对付傅文佩的气势:“今我就要这件!” 一沓钞票正好20张,摞起来也有一定厚度,震得售货员给他们拿过来:“看吧。” 短袖衬衫是175的,王继周穿着倒是大小正好。王曼拿上比一下,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好看。虽然白衣裳衬得脸色好,但是灰色却非常要求人的气质。不是她父亲没气质,而是庄稼人朴实的气质,与这种高端洋气范儿不搭。 余光瞅着一旁依旧不耐烦的售货员,王曼倚着柜台眯下眼,问元宝要来了挥发试剂,随意的摸下衣裳。 而后她瞪大眼睛惊讶道:“这衣裳脏了好大一片,怪不得不敢拿下来看。” 翻过衬衣领,之间白灰格子上印着一大块有如钢笔水的污渍。王曼拉着父亲一同摊开双手:“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你说的没号,衣裳还你。” 扔下衣裳撑子,她拉着父亲去了二楼。远远的站在楼梯上,她看到一个抹着头油、穿中山装的男子走近:“衣裳昨天进来时不还好好的,叫你嗑瓜子,这会弄脏了你想怎么办?” 扶着楼梯,王曼笑得打了颠儿。 “曼曼,你……” 王曼扶住楼梯扶手:“没事,跟服装厂用的洁丽王一样,这东西明早就能挥发,咱们上楼去看看。” 王继周摇摇头,却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他不想跟个女人计较,可看闺女教训那狗眼看人低的,他也着实开心。 沿着楼梯扶手上去,到二楼,王曼迎面就看到杜奇父子俩。不同于旁人逛商场的闲适,父子俩穿着迷彩t恤,腰板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迈的恰到好处。如果再加上甩到45度的手臂,直接就是部队里的齐步走。 “杜叔叔、阿奇。” 因为半个月来三人一起晨跑,她也认识了杜奇这一伙人。不同于钱叔叔的爱耍宝,杜奇的父亲十分严肃。搭上他那与杜奇如出一辙的大侠脸,冷硬的气质直接可以去拍征兵广告。 “王叔叔、曼曼。” 王继周虽然在虞虹面前随意,但面对杜振国时,尽管他再控制,就是深呼吸十次也还是如小兵见上级般的,忍不住做军姿状站立。 “老王和曼曼来买衣裳?” “跟我爸买件短袖,明天撑撑场面。” “一块来转转?” 不仅王继周,王曼也怕杜振国,他身上有股现代都市人不常见的气质,就仿佛如草原上孤傲的头狼般。起初她不明白,后来在元宝的吐槽中,她才明白这就是小说和电视剧中那种杀气。 看电视时见某个大侠身上有杀气,她总会狗血沸腾,进而认为本命男主,一路亲妈追到底。可三次元真遇到,她却发现这铺天盖地的尖锐和压力感并不太美妙。 如陪伴领导视察工作般的转着百货大楼,王曼眼睛不敢瞅杜振国,也不敢随意跟杜奇和父亲说话,只能把全副精力放在四周的衣服上。 很快一件polo衫让她眼前一亮,这可是多年来从未落伍的经典服装:工地搬砖的√、政府公务员√、商务人士更是√。 只要你平胸,换个利索的发型,穿上polo衫挺直胸膛走两步,都能装出一副写字楼白领的风度。至于再往上,那就看个人底子还有那虚无缥缈的气质。 “爸,你试试那件。” 四人的目光一同看去,因为有杜振国震场,售货员几乎是毕恭毕敬的拿出件175。 “白的不行,要那个深蓝的。” 王曼接过来,比在父亲身上,然后推他到落地玻璃镜跟前。镜子中的身影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古铜色的脖子被polo衫的高龄完全遮挡,露出性感的喉结。蓝黑色与完美衬托古铜色的脸,父亲仿佛一下从卖煎饼果子的小商贩,变成了希腊海滩上度假的绅士。 “太棒了,就要这件。爸,我喜欢这件。” 一直站在背后的杜振国也走上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比划着。可他气质太过强势,再穿黑色,就有种《冷酷总裁小娇妻》中无脑总裁的感觉。 “杜叔叔,你得穿白色才好看。” 王曼拿过还未收回去的白色polo衫,伸长胳膊比在杜振国前面。果然白色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褪去军装的硬朗,他成为了一名巍峨的父亲。 “爸,白色好看,你穿回去我妈肯定开心。” 咂摸着回去俩字,王曼问道:“阿奇,你们要走了?” “十号开学,这几天我跟爸就要回北京,不过钱叔叔会留在这。” 重生后好不容易认识俩朋友,如今就要走一个。王曼低下头对着手指,方才寻觅到合适衣裳的雀跃消失不见。 杜奇拍拍她的肩:“你家有电话么?回去后我给你打电话。” 王曼刚想摇头,却想起虞阿姨房间那个电话,顿时她心情好起来。这又不是古代,邹县与北京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电话汽车火车飞机,异球都能维持友谊,更别说千里之内。 “楠姐家有,等周末咱们一块聊天。” 杜奇答应下来,而后颇为苦恼的说道:“也不知道该给我妈带点什么礼物回去。” 王曼瞅瞅百货大楼,这里能买到的东西,难道北京还会缺?等等,这爷俩一反常态的换上便装来逛百货大楼:“你们不会是想买纪念品吧?” “是的。”杜奇答应的很痛快,而后继续苦恼着。 王曼拍着他的肩:“辣椒酱、蘑菇酱、海鲜酱,你妈妈爱吃这些么?我只会做吃的,要是行我给你捣鼓点?” “我妈是湖北人,她可爱吃辣了。” “那就辣椒酱,不过咱们这只有朝天椒和灯笼椒,我拿这个给你做。” “行,曼曼你真好。” 杜奇眼睛亮亮的,一旁的杜振国也露出笑容:“就要这件白的,两件一共多少钱?” 售货员报出个价格,杜振国忙掏出钱,麻溜的要一并把两件给付了。王继周拦下他:“我来我来,哪儿能让杜首长出钱。” “叫老杜,首长我可承受不起。老王,就当换你那辣椒酱,曼曼让你爸多炒点。” 面前的杜振国还是站的那般笔直,王曼却没有了方才的畏惧。其实杜叔叔人很好啊,只不过是她先入为主。 “爸你就收下吧,咱们再去看看裤子。” 王曼扯起边上两条裤子,比起上衣,这年代的男士裤子就两款:从香港传来的牛仔裤,还有普通的西装裤。挑了最简单的黑色裤子,她直接付款买下来。 “送给杜叔叔的,裤子比上衣便宜,多余的就当辣椒钱。” 杜振国望着儿子时常夸赞的新朋友,虽然他话不多,可独子阿奇的事他却十分上心。以他三十多年的眼光看,儿子眼光不错。旁人家嫌贫爱富,可他们家不缺钱,他乐意让儿子交往良师益友。小姑娘心地善良又会做人,这样的孩子不论出身如何,到哪儿都会招人喜欢。 选好了衣裳就是下楼,没等她走到门口,略显愤怒的声音响起:“主任,就是他们弄脏了衣裳,快抓住。” 还是刚才那个售货员,四人被她拦住了脚步。穿中山装的主任皱眉走过来:“这位同志,衣裳是……啊,杜首长,您怎么来我们百货大楼。这是您朋友?” 杜振国依旧站得笔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道:“怎么回事?” 主任瞪了售货员一眼,伸出右手:“没事,杜首长看中了什么?我陪您转转?” 杜振国没理会他握手的请求:“不劳这位同志,没事我们先走了。” 四人一道走着,到门口时王曼透过玻璃门看向后面,那主任跺着脚,张牙舞爪的对着前面小学生犯错般的售货员说着什么。再瞅瞅边上目不斜视的杜叔叔,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口气,没必要跟这些人计较。 一出门四人便分开了,王曼就去农贸市场买了点朝天椒。在问过元宝后,她也将空间中的灯笼椒取出来一点。关上厨房门,带上口罩和眼镜,起锅热油,不到半小时辣椒酱就已经做好。 做时痛苦,如今晾凉了放在透明的玻璃瓶中,闻着那香中带辣、辣中带香的味道,她忍不住用手指蘸了一点。 而后,她喝了两大杯子水,咳嗽半天脸涨红。 “元宝,这灯笼椒可以入围植物大战僵尸,朝天椒一烧烧一行,灯笼椒直接清满屏,完爆铁桶僵尸。” “等升高级,你种出特立尼达蝎子布奇t,就知道什么是生化武器。” 王曼噤声三十秒:“到时候我会自行购买防毒面具。” “真没胆,生命在于挑战。曼曼我看你印堂发黑,二十四小时内恐有血光之灾。” 默默的收回意识,王曼不再跟元宝吐槽。盖上盖子,她提着四罐辣椒酱往大院最前面的招待所走去。到门口时,杜奇正在洗衣服。不同于一般男孩子的放水、放洗衣粉、搅拌均匀捞出来晾上,他坐在搓衣板前一下下搓揉着,那架势就让人知道洗出来的衣裳会很干净。 见到王曼来,他站起来撸下挽起的衣袖:“我洗带回去的衣裳。” 王曼倒是吃惊了,一般孩子不都是攒一大堆脏衣服,带回家给妈妈洗。到了杜奇这,怎么就如此懂事。再看他明眸和下面的一口白牙,王曼脑中闪现出大大的“暖男”二字。 当即她也扬起笑容:“辣椒酱炒出来了,你先尝尝看。” 自顾自的打开一瓶,独特的香味吸引着每个人的味蕾。杜奇擦擦手,小心的抿了一点。而后他开始重复跟王曼一样的动作——咳嗽着进屋,红脸灌下两大杯水。 而院中的王曼,直接笑得直不起腰。楠姐不怕吃辣,长辈没法坑,想来想去只有杜奇。 杜奇端着水杯出来,扣好辣椒酱,笑着对她说道:“谢谢你,我妈一直觉得北京的辣椒不够辣,这会她一定会满意。” 王曼突然觉得没那么高兴了,望着面前纯良的杜奇,她有些疑惑,先前自己也是如此纯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有些……说不上是坏……,就是不如以往那么老实了呢? 也不对,在楠姐身边她一向纯良。只有面对杜奇,她总是忍不住去欺负下。而似乎每次,即便他明白,也都是分外配合。 百思不得其解,还没等她告辞,门内走出来一人。略微矮的个子,正是爱说笑的钱叔叔。 “曼曼来了,喊阿奇给你洗衣裳,拉洗得少干净。” “钱叔叔我自己会洗,你是不是想吃辣椒酱了?” “瓜娃子,你那个辣椒酱哪里杆子买嘞。” “我自己炒的,家里还有两瓶,给钱叔叔留着那。” 钱华也不再说他那四川话:“咱们这边当兵的,有不少湖北、湖南和四川籍的,军队里厨师是山东本地人,做菜齁咸,还一点都不放辣,吃得人不下饭。我看你家那辣椒酱就行。” “那够辣么?” “也得照顾山东人的口味,瓜娃子,回去跟你爸说说。” “好咧。” 接下一个大单的前置任务,杜奇从屋里走出来,略显羞涩的拿出一本书:“这是张军体拳的光盘,配着书,你喜欢可以看看。” “我喜欢!” 上辈子直接死在身娇体弱易推倒上,这辈子王曼对健身健体有种迫切的渴望,当即她接过来,双臂抱住杜奇:“谢谢你,阿奇,侬是个瓜娃子撒。” 钱华没忍住笑出来,开始纠正王曼的上海四川普通话。 终于笑完,王曼大体翻了下军体拳,回家也与父亲说了辣椒酱的事:“咱们不是一直让二婶帮着做,到时候她要实在忙不过来,就再找别人。” 王继周归置着明日报名要用的东西,拉好书包拉链扭头:“你钱叔叔也不走,这事我找他谈。早点睡,明天第一天上学可不能耽误。” 王曼进了屋,忙活一天的父女俩都有些累,直接将那天开证明回来时的担忧望到脑后。 等到天明起床,王继周早已准备好营养早餐。烧饼加稀粥,稀粥是一大早起来熬的,用电饭锅也不耽误烙饼。二十分钟忙出来,见还有些时间,他干脆将绿豆面和油条都炸出来。 四人吃完饭,虞虹今天有重要采访,送学生的任务就落到了王继周头上。他们所在的大院对门是实验小学,后面则是实验中学。 不过大院没后门,绕过前门,老远王曼就听到喇叭吆喝:“煎饼果子咧,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走过去一看,吆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春娟的妹妹周春兰。不仅如此,她的餐车还与自家的一模一样。 这会已经有上班的人,见她卖的更便宜,不少人已经围了过去。 六天前的话顿时涌上父女俩心头,王曼抿抿自己的乌鸦嘴。怪不得奶奶如此安静,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父女俩。这主意是能让人闹心一会,不过她却是无所畏惧。 ☆、第33章 在王曼看到餐车的那一刻,周春兰也看到了他们。看见王家父女俩,她多少的有些惭愧,毕竟这是明摆着抢人家买卖。 这也只是一瞬,低头看到箱子里那些五毛一块的钱。仅仅卖了一会,她就赚了五块钱,现在那些铁饭碗一天的工资都没有这么些钱。花花绿绿的钞票,让她前几天姐姐说的那些话。 “咱们又没偷又没抢,实验小学前面的三岔路口也不是王继周开的,凭啥你不能去卖。你是我妹妹,我还能诓你?” 对啊,这三岔路口是公家的地方。路是国家修的,又不是王继周修的,她凭啥要让。 想到这她举起小喇叭:“煎饼果子咧,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王继周有些上火,王曼拉住他袖子:“爸,这是三婶家的小姨吧?见到了咱们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挽着父亲和楠姐手臂,王曼走上前,甜笑着说道:“小姨,怎么你也来卖煎饼果子?” 气过那一会,王继周也清醒过来。他要是现在闹事,本来占着理也成了理亏。 当即他也笑着开口:“春兰你也来卖煎饼果子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住得离着近,都是亲戚也顺带着给你搭把手。” 周围买煎饼果子的人本想看热闹,这会热闹没看成,大家却对王继周加了一层好感。多有容人之量,像个大老爷们。 因为要送王曼上学,王继周昨天去县里的澡堂子狠狠搓了两小时,又新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刚才他换上昨天新买的衣裳:褐色皮鞋、黑裤子和深蓝色的polo衫。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会他挺直腰板背着手站在那,说是县里某局长也有人信。 无论什么时代,帅哥美女总有天然的印象加分。到王继周着,印象分好,他本人表现更好。两个好加起来可不会出现正正得负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让外人看他印象更好。卖了将近仨月煎饼果子,他跟小区里的人本来就熟,众人多少也向着他。 这不,王奶奶明知故问:“继周今天怎么没出摊?” 王继周停止胸膛,拍拍王曼的书包:“闺女今天开学,我送她和楠楠过去。” “听说你闺女进了实验中学,那学校可难进了。不是非农业户口不让进,非农业户口的学习不好也不让进。” “恩,曼曼她学习还行。” 王继周打着哈哈,走到周春兰边上,满脸真诚:“春兰,我记得你家孩子跟王瑞同岁吧,明年也上小学。要是他学习上有啥不会,就来问曼曼,都是姐弟咱们也能教教。” 周春兰家儿子今年七岁,性子跟王瑞一样霸到。今天拿石头扔小伙伴,明天去抓小姑娘辫子,后天打谷场烤蚂蚱一把火烧掉村里人过冬用的柴。总之鸡嫌狗厌,表兄弟组合在一起堪比《倚天屠龙记》中的玄冥二老。 捂住嘴,王曼默默的给父亲梳起大拇指。这几天被她说了后,他没在学渣家长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一定憋得不轻。现在对着周春兰打开话匣子,他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又如万箭齐发,嗖嗖地句句正中红心。 走上前她嘟起嘴,撒娇的说道:“爸,春兰姨家表弟现在连一到十都数不完,我才不要教那小笨蛋。” 周围发出哄笑声,有几个相熟的老奶奶劝道王曼:“曼曼可不能这样,对弟弟妹妹要有耐心。” 周春兰脸更红,王曼趁热打铁:“王奶奶,我就那么一说,昨天苗苗还在问我十万个为什么。当然我也有很多不会的,那个要问老师。” 有 些话成人说是刻薄,但十二岁的孩子问出来那就是天真。自始至终她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虽然她依旧很瘦,但已经脱黑。美白面膜很有效,虽然还算不得白, 但她肤色已经正常。又加上出门前刚跟杜奇完成最后一次晨练,这会她脸红扑扑的,弯弯的眼睛喜气盈盈地笑着,怎么看怎么喜人。 周春兰再蠢,也不至于跟个孩子置气,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这不想着等你们出来再打招呼么?” 王曼意味深长的瞅了餐车一眼:“爸,等回来你也该买俩三轮车。自行车后座太窄,不好放餐车。” 王继周有些转不过弯,但还是答应下来。抬头看下两条街外的农行顶楼大钟,已经七点半了。他忙朝众人点点头:“我先送孩子上学,大叔大婶你们先聊。” 三人走了,周春兰气了好几分钟,恨恨的摁开了小喇叭。 “煎饼果子,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声音传遍整个小区,周春兰精神胜利法奏效,她只觉盖住了方才父女俩人假惺惺的话语。不过想到家中数数永远是“1、2、3、4、5、9”的儿子,她气不打一处来。亲姐姐就是幼儿园老师,究竟她是怎么教得。王瑞去年都能数到100,为啥他儿子现在连十都能数出错。 姐妹俩的矛盾有此产生,这确是王曼始料未及的。坐在去实验中学的路上,她思考着周春兰的事。 其实她当真一点都没生气,有心之人算下,就知道卖煎饼果子能挣钱。自打开餐车起,她就心里有数:垄断的情况绝不可能长久。三岔路口又不是她家开的,人家想做买卖他们拦不住。今天赶走一个周春兰,明后天能再来一打。 “爸,回去后你把厨房那俩坛子打开,挖两瓶酱带上去。” 王继周意会:“是蘑菇酱和酸辣酱?” “就是那俩,煎饼果子不能便宜卖。就是周春兰不卖四毛卖三毛,咱们也得卖五毛。不过咱们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就跟衣裳一样,同样是的确良的布,百货大楼的衬衣卖五十一件,大集上十块钱一件。” 王继周有些似懂非懂:“百货大楼那么洋气的地方,能跟咱们乡下大集一样么?” 王曼扭头,横了他一眼:“所以你一辈子当个土大集,永远都不想自己成高大上的百货大楼?” 王继周自觉屏蔽“高大上”这一生僻词汇:“土点也没啥啊,过日子不能只看高,一步步来舒坦就行。曼曼你安心学习,不要管那么多。” 怎么越来越逗比了,王曼表示真的不是她不尊老。拉着父亲胳膊,她使劲往下拽:“咱家谁说了算。” “谁对谁说了算。” “哦?”眼睛眨巴眨巴,透露出危险的目光。 王继周无节操改口:“曼曼你说了算。” “那就按我说得办。爸,就跟你逢人就夸我能考全县第一一样。你家这么聪明的闺女,怎么可能会想错?” 父女俩在这边斗着嘴,听一路尽量做隐形人的虞楠忍不住了,她什么都没说,肩膀直接抽搐起来,牙齿缝中露出细碎的笑声。 “哎呀、楠姐,我这不是跟你学的么?你不是说过,想要比过别人,不是想方设法盼着他更差或者直接使阴招,而是要自己努力做得更好。” 虞 楠点头,敛去脸上的笑容。“天道酬勤”一直是她十五年来的人生信条。就如在军队中训练,她一个女生又没基因突变,当然天生比大院里那些男生体力差。但她不 会像李晶晶那样,撒娇痴缠,抱着人家脖子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求得让那些男生主动相让。她只会迎难而上:男生做五十个来回的匍匐前进,她 就做一百个;他们双手俯卧撑,她就努力做到单手。 还有学习上也是,小学一年级时她成绩还是中游,回家拿着练习册她做两遍。等到二年级,她就是全校第一。当年的倔强现在看起来有些幼稚,但她始终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个人的付出以及她所流下的汗水是不会骗人的。 “楠姐,你说是不是吗?” 王曼缠上虞楠的胳膊,虞楠点点她的脑袋:“从明天开始,加一圈。” “一圈,咱们四合院一圈么?” “是大院。” “啊,不要哇,会死人的。” 如今王曼已经能适应跑一圈,虽然她还瘦,但是这会她从农贸市场拎着二十斤的绿豆面回家已经不费劲。健身的甜头她尝到了,可跑步会累啊。除了个别户外爱好者,绝大多数人都想死宅,懒死在软床上好么? “坚持下来,我教你打拳。” 想着杜奇送他的军体拳书籍和光盘,王曼立马端正态度站直了:“成交。” 王继周跟在最后面,看着闺女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因为周春兰所带来的那点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到校门口了。” 实验中学的大门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实验小学不同,实验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布在前后两栋楼上,两栋楼边上是操场。操场前面正对校门口的白色二层小楼,则是老师们的办公楼。 王曼早就来踩过点,如今自然很熟悉。办公楼前贴着十二张大红纸,分别代表初高中六个班级,上面用黑色毛笔字写着每个班的同学名字。大红纸前已是人满为患,眼看三人挤不过去,王曼优哉游哉的走到最左边第一排纸前面。 “爸,我在一班,楠姐也在一班,往后我们的教室就正对着。” 两栋教学楼之间有花圃,且相隔太远,即便正对着也看不到本人。可就是这点巧合,还是让虞楠心思起了微妙变化。王曼跟她先前那些同学不一样,她活得特仔细特认真,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她开心。见她手舞足蹈着,她突觉豁然开朗: 即便父母离异又怎样,那并不妨碍她每天开心。 虞楠看着高中部这边的分班榜,唇角止不住的向上扬。 王曼三人高高兴兴,有一家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永强、刘晓花夫妇昂首挺胸的带着儿子赵大伟,在初中部第一张红纸上找半天,从上往下从左到右,始终没找到儿子名字。 “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这张第一个么?” 赵 大伟站在最前面,帅气的脸上带着疑惑。实验中学惯例,分班时所有人按统考成绩蛇形排列分。比如六个班,第一名和第十二名在一班,第二名和第十一名在二班, 以此类推直到全部学生分完。自实验幼儿园起他一直是第一名,他也一直稳居一般鳌头,为什么如今一班会没有他的名字。 “大伟,你在二班。” 边上发小高声吆喝着,赵家三口的脸色阴下来。不可能,明明他们看过成绩单,自己(儿子)就是全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分到二班?三人抬头,看到一班左上方处,本该赵大伟的地方挂着“王曼”俩字。 “王曼是谁,大伟你认识么?” 赵大伟摇头:“这名字又不是王红、王丽,哪个学校都有。我们实验小学没一个人叫王曼。” 赵永强挠挠头皮:“二班就二班吧,班主任都是抓阄选的班级,指不定……” 话还没说完,挺着大胸脯的刘晓花不同意了:“丁是丁卯是卯,咱们大伟一直一班,这回怎么能上二班。咱们去办公室问问,兴许他们给搞错了?” 刘晓花声音足够尖,即使人潮汹涌,许多人也都听见了。边上维持秩序的教导主任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吴主任,我们大伟查过分,这班是不是分错了?” 时间接近八点,多数学生都找到了自己班级。见这边有热闹,他们也都错过来,其中包括王曼一家。 分班的规矩并不是秘密,人群分成两派。一部分极力守护赵大伟本县状元郎的位置;另一部分则觉得:风水轮流转,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人多了去,状元轮流坐,今年就是不到你家。 两派各执一词,眼看学校就要升级为菜市场大妈转区,吴主任给出官方解释:“今年的第一是王曼。” 状元郎的路人粉平静下来,转头“风水轮流转”派。死忠粉却怒了,尤其以赵大伟和刘晓花所在的麻纺厂同事为最,大伟那可是本厂形象工程,妥妥的厂花,不,厂草一枚怎么能被这么踩了?这不能忍! “这孩子不是咱们实验小学的吧?那怎么能升实验中学?” “我看指不定暗箱操作。”当然后一句也就赵大伟一家心里嘀咕,并不敢说出来打教导主任的脸。 “确实是王曼第一,她念的乡镇小学。不过咱们实验小学有特招名额,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话都说到这份上,所有人还能怎么怀疑?要今天第一名位置上挂着县委书记家儿子,那还有点可能。但一个农民的孩子,她有什么本事让人大开绿灯?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 赵家三口被所有家长和老师围观,只觉得三张脸火辣辣。母子二人再看那名字,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乡镇上监考是不是太松。” 王曼一直站在边上,不过她身材太不起眼,又加上穿得不出格,所以升初一的同学才没发现身边多一个陌生人。 看着人群中的赵大伟,她有些怀疑,自己前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还甘心为他当老妈子!还一当就是十来年!从十九到三十,十来年是她最美好的青春! 赵大伟有什么好?长得帅?能帅得过钟汉良?!人有钱?得了吧,如今趾高气昂的赵家夫妇,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国企改制而下岗,赵大伟更是彻头彻尾的月光族。不,他不仅月光,还会花她的工资。 她上辈子脑子被驴踢了么? 正当王曼苦恼时,赵大伟开口了:“妈,别这么说,也许是统分出错。” 这都什么人!王曼能忍,王继周能忍,虞楠可不能忍了。拉着王曼上前一步,她问道:“你们见过王曼?” “没。”赵大伟摇头,看到虞楠眼睛一亮:“你就是王曼?” 虞楠没理他:“你没见过王曼,怎么知道她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了全县第一。据我所知,邹县这些小学,除了升初中统考外,其他四个年份都是学校自己出题。你从没跟她比过,怎么能一口咬定她比不过你。” 刘晓花挡在儿子面前:“实验小学老师教的多好,再说每年高考成绩摆在那。” 在场大多数学生都毕业于实验小学,至于老师们,实验中学与实验小学也从来都在一个系统里,这话一下绑架了在场所有人。 以王曼的视线,只能看到刘晓花那起伏的大胸脯。上辈子这个准婆婆可没少折腾她。 别家婆媳矛盾,可能双方都有原因。到她这都是她的错,对,就是她太包子的错。想想当初刘晓花要的金手链,还有他俩去新马泰旅游,一切都要该养老的儿子出钱,不出就是儿媳妇不孝顺,攥着儿子钱自己挥霍。前世她说这神逻辑时,她就该糊她一脸翔! 前世之事已经无法逆转,不过这辈子想糊她一脸翔还不晚。 王曼站直身子,清清嗓子耍够存在感,挂上招牌的甜笑:“这位阿姨,你是说乡下小学教不出好学生?我想问问这里所有的叔叔阿姨,当初你们是在农村还是城里上的小学。难道农村的小学,把大家教得只会作弊和篡改分数?” 六七十年代中国绝大多数人都在农村,那时的邹县县城就是一条街。虽然在场的学生除了她都是在城里长大,实验幼儿园实验小学一步步走来。但她敢肯定,他们的家长最起码八成是泥腿子出身。 “曼曼,别气了。” 王继周站出来:“我闺女就是在泉水村小学念的书,不过从小学到现在,她期末考试一直都是满百分。只有这一回,她丢了一分。我们村里人穷,教室也没城里好,但也不会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这是她的卷子,我一直都给她存着。” 打脸啪、啪、啪! 这是刘晓花现在的感受,她只觉得那个瘦小的姑娘,在用她讽刺的目光,左右开弓扇着她的脸。 吴主任没有接卷子,而是直接吹响了八点上课的哨声:“班没分错,都是读一样的书,哪有什么好坏。现在上课,一年级的家长给孩子去领新桌子。” 人群渐渐散开,不少人对王曼露出友善的微笑。一一回应着,她走到赵大伟跟前,展开自己的试卷:“我知道你们不信,看看吧。” 赵大伟没接,王曼直接将各科试卷展在他眼前。工整的字体,毫无瑕疵的回答,她的满分无可挑剔。 “我知道你还不信,咱们期中考试见,实验中学的监考你总信得过?” 赵大伟摇头:“对不起。” 王曼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自卑又骄傲。嘴上虽然说着服软,但她敢肯定赵大伟能把今天的事一直记到大学毕业。 “唔,我也没生你气,再见。” 噙着一抹冷笑,挥挥手,她挽起虞楠的胳膊:“楠姐你是不是也要搬桌子,我爸在忙,咱们俩一块搬。” “走。” 将板凳放在桌子上,王曼正着走,虞楠倒着,两人一前一后扶着往后面的高中部教学楼走。路过花圃,虞楠突然说道:“听我妈说,最近学校要搞募捐,给农村上不起学的孩子捐款捐物。” 王曼扶额:“白拿钱和东西,有这好事?我也是农村上不起学的孩子,楠姐求资助。” “贫吧你。” 虞楠笑着说道,心里却松一口气。初中的孩子半大不大,正是幼稚和叛逆的时候。今天这么一闹,到时候指不定谁对王曼搞点恶作剧。 不过如今看来,她倒是游刃有余。 王曼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总觉得这事有点耳熟。但最近事太多,她总是想不起来。 带着疑惑安置好桌椅板凳,各自家长也回家,王曼坐在新教室里,听上面班主任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孙珏,你们可以喊我孙老师。” 孙珏扭头将名字写在黑板上,相似的名字,她跟孙珂阿姨是姐妹么?这时候王曼才想起来,她曾经向孙珂阿姨建议过捐赠之事。 ☆、第34章 想明白后王曼也没再多放注意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即便有人想埋汰她是农村出身,她所有的成绩也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某几句疯言疯语就烟消云散。 楠姐话中的意思她明白,可她不会在乎。如今坐在这个教室里,拿着父亲赚来的学费,她就得好好学习。 这就是王曼的个性,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全力以赴。当初做销售是,喜欢赵大伟也是,如今卖煎饼果子努力升级农场更是。而现在她交着学费来上学,若是不好好学,她还不如回家去卖煎饼果子——不仅不花,还会挣钱。 “下面我们先排座位。” 开学第一天标准化流程:分班、认识班主任,然后分座位。实验中学选用的排座方法很简单,男生女生各按身高站成一排,相同排序的就坐同桌。老一辈留下来的重男轻女传统,让最后多出来好些个高个子男生,他们两两同桌。 排队摆桌子,各种声音叽叽喳喳不绝于耳。托赵大伟的福,王曼也成了名人。旁边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的城里孩子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着话,有几个好奇的往她这边看过来。 “你是王曼么?” 跟她说话的正是个矮个子男同学,因为绝对的身高差异,两人分别在男女生的最前面。 “恩,你好,我就是王曼。” 灿烂的笑容让小男生红了脸:“他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 瞬间王曼觉得周围声音小了不少,点点头她满脸坦然:“恩,我家就在泉水村,骑车子到县城得二十多分钟。” “泉水村我去过,那里的小学可破了,夏天房子还会漏雨。” 王曼想起村头那两间砖瓦房组成的简易小学,不同于实验小学每个人入学都有新桌子,村里小学的桌子始终是那一批。有些孩子调皮,喜欢拿铅笔刀在桌子上胡乱刻。经年久月的下来,桌椅板凳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几乎挑不出一张没毛病的。 “是啊,不过我们老师很好,每到下雨的时候,她都会让大家躲到不漏雨的地方,然后再继续讲课。” 这帮同学大多数家里都是双职工,从小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多数心地善良。听王曼这么说,他们纷纷眼露同情。尤其是王曼后面的小姑娘,拉着她的袖子说道:“你们真的好厉害,被雨淋着是不是很难受?” 王曼想了想,当时处在那环境中,似乎没感觉怎么难受:“夏天没事,淋雨挺凉快。就是冬天受不了,要是能修一修学校房顶就好了。” 仅仅是坦然的几句话,却给这帮同学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以至于后来,教育局偕同工行联手来学校搞募捐,初中部一年级一班的同学表现得格外踊跃,为此流动红旗率先挂到了一班教室门口。 当然这是后话,问话的同学还想再感慨什么,班主任孙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拍拍手:“两个两个的进来,从左到右蛇形这坐。” “老师,我想坐在窗户边上。”有人举手提出异议,是后面的高个子男生。 孙老师看向他:“就是坐在边上能看到操场,你也没法出去踢球。座位两星期平移一次,谁都可以坐在中间和边上。” 同学们发出哄笑,高个男生蔫儿了。 愉快的分坐就这样结束,不出所料王曼的同桌正是方才的小矮个。放下书包后,王曼瞅了眼他的作业本:上面写着章磊。 没印象,前世她一直在镇中,高中也不是实验中学,而是邹县一中。不在一个圈子,她对这些机关子弟一无所知。 休息十分钟,进入开学标准流程最后一项:发书。王曼发现章磊似乎格外活跃,别的男生搬一捆书,他就搬两捆,搬进来后他还自发的串在教室过道里,笑着将书发给所有人。 “谢谢。” 接过书,王曼对新同桌笑笑。章磊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不用谢。美术课本缺一本,发到咱们这正好没了。先给你,等会我跟你看一本好么?” 刚放完很长的一段暑假,新生入学第一天课程一般不会太满。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中间一般穿插节美术、音乐或者体育等可以“玩”的课。 “行。” 一问一答间,同学间的情谊就此开始。王曼无聊的翻着美术课本,悲哀的发现,跟前世一样自己还是没一点艺术细胞。那种男生心目中长发飘飘弹琴画画的女神,她这辈子是别想了。 刚遗憾着,元宝有开启固定吐槽模式:“没关系,曼曼你可以做乳神,那个比才女还吃香。” “滚。” 望着自己的飞机场,王曼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前世赵大伟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她就是清汤挂面。穿得土,长相更是一般,所以她早已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tat。 自嘲翻到中间一页,她看到不少交通标志。这一节的标题是:标致设计。 标致……这东西好,她正愁自家煎饼果子摊如何发展。做食品讲究色香味俱全,“色”不就是指的卖相还有外包装? 周春兰来摆摊,他们挡不住,但是可以把自己做得更好。除了更多口味的酱料外,她还可以在别的方面提高。 这样想着,王曼便走了神。第一堂课,孙珏在上面讲着系统的初中数学,打眼一扫,就见姐姐整天在她耳边夸成花的“小状元”走神了。 “王曼,什么是负数?” 被人提问道,王曼如弹簧板的站起来:“负数……哦,负数是同等绝对值正数的相反数。” “好,坐下。” 这是老师在提醒她走神那,幸好她提前预习过,不过这会却不能多想了。翻开课本她开始认真听讲,中途她感觉有股眼神在偷偷瞄着她。扭过头,果然捕捉到章磊的目光。红扑扑的小脸上,他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崇拜。 正好下课铃响,他直接问出来:“明明你都没听,怎么会知道答案,而且还背得一个字都不差。怎么可能,这也太厉害了。” 这就是学霸之气大杀四方的感觉么?不对,王曼赶紧切换频道,她只是个平凡女,可不是某点种马文男主。 “你不也会么?” “我不会,刚才跟听天书似得。” “数学不是死记硬背,得理解着来。” “你们都这么说,可该怎么理解?”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王曼换上课本:“我们举例子,比如你爸今天给你一块钱买糖吃。” “我不吃糖,我爸不给我零花钱,都是我妈给,她每天只给我五毛。” 她这是被吐槽了?还是密集型吐槽,王曼抚额头:“她给你五毛,然后你就有了5。后来买了两支三毛钱的冰棍,是不是就亏空一毛,那就是-1。” “可我只能吃一根冰棍。” 这都什么跟什么,王曼怒:“你不会把剩下的那支送给我啊!” “好,我去买冰棍。” 望着章磊跑出去的背影,一排乌鸦从王曼眼前飞过,难道她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 在接过新同桌的冰棍后,她还有些不可置信:“你哪儿来的那一毛钱?” “昨天的没花完,吃了冰棍我们就是好朋友,你可得教我学习。等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得帮我跟我妈说好话。” 王曼突然觉得手中的冰棍有些烫人,章磊哪是蠢萌,这货猴精猴精的。 “学习上没事,至于家长会,只要你学习好了,还用得着我跟你妈说好话?” 别以为她没看到作业本上这孩子怎么写得自己名字,他是叫章磊不错,可他直接写成了“章石石石”,字迹之分家一看就是个学渣。学生还能苦恼啥,无非就是扛着低于60分的成绩回家被家长骂呗。 “可我学不好。” 听到这话王曼突然想起了泉水村的堂弟王超,难道他俩都是很用功的学渣?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学好的。” 俩月的暑假她把王超掰得差不多,现在他预习起课本来很轻松。如今章磊又不是傻子,才初中,她还有自信掰一掰,毕竟前世她可是凭借着“金牌家教”赚的钱念完了大学。 在越发和谐的气氛中,王曼完成了她初中的第一堂课。有着成人的思维方式,她再看初一课本简单的很,学起来毫不费劲。 抽美术课的功夫,她给自家画了个商标。虽然她记得后世很多商标,可无奈艺术细胞有限,到最后她干脆凑合凑合,找了个表情包中的大笑脸。无心插柳,经过她多番润色后,还真有那么几分看起来就让人开心的味道。简单的设计涂成淡黄色,博人眼球的同时又过目难忘。 “你画的是什么?”章磊凑过脑袋来问。 王曼瞅瞅自己纸上,现场给他示范:“是个笑脸。” “虽然鼻子和眼都歪了,不过看着就让人高兴。” 这是夸奖么?是的!王曼催眠自己,将画图本折过去,开始完成自己的美术课作业。 终于等到放学,带着大笑脸,她在教室门口等着王曼,刚到大院门口,便见几个穿绿色制服的执法人员围在那,中间推着餐车的人赫然是她父亲。 而在一旁,周春兰如丧考妣的收拾完餐车,骑着车子扬长而去。 “怎么了?” 与虞楠对视一眼她走过去,几人的制服上带着城市管理局的袖标。领队城管说道:“有群众举报你们,搞得小区门口全是油烟,严重扰民。再说你这么大个东西停在这,挡着三岔路口视线,容易发生交通事故。这摊子必须整改,往后别开了。” 王曼一直以为,城管是下个世纪才有的独特风景,可没想到这会就有了,还找到她家头上。 “这位同志,您说得对,这摊子是有油烟,打扰到出门进门的人了,您看我挪里边去行么?” 不抽烟的王继周身上随时掖着一包烟,这会派上了用场,他挨个人分着,又递上打火机。 不论什么时候,谦逊的人总不会惹人讨厌。领队城管接过烟没点,而是面露难色:“兄弟,我说你先避避风头,这事我真没办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有啥不明白的,他们家惹着上头了。王曼瞅了瞅一边,周春兰刚才的脸色做不得假,应该不是她落井下石,她没那演技,也没那本事请动这帮人。 他和父亲的脾气向来不惹人,除了……今天早上。 她就知道赵大伟阴魂不散,嘴上说着对不起,心里绝对记恨到死。记得前世赵大伟曾经骂过公务员都不是好东西,原因就是自己小姨嫁了城管队长,后来麻纺厂改制他父母下岗,小姨跟城管队长不救济他们。 邹县就这么大的地,前面说话的领队,应该就是城管的队长。看来今天这事,怕是没法解决了。 “爸爸,我放学了,你做饭了没?” 王曼走到人群中,拽着父亲的袖子,笑着跟面前的城管打招呼:“叔叔,餐车我们能带回去么?” “能,只是往后别在这开。” “谢谢叔叔,大老远麻烦你们跑一趟。” 三人一道往回走,王继周心里阴云密布。村里的地他包给了张建新,如今煎饼果子摊不能开,他和闺女总不能守着那3500块钱坐吃山空。尽管忧愁,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挂上慈祥的笑。 “曼曼和楠楠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同桌还请我吃了冰棍,明早我请他吃煎饼果子。” “行,我给你们做新鲜的,饭都好了,趁热早点吃,晌午睡会觉再去上学。” “不急,等虞阿姨回来一起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虞虹正好下班回来,看到王继周这时候在,颇有些疑惑:“孩子上学,所以你中午不出摊了?” 王继周摇摇头:“刚有城管来吩咐,说摊子不能再开了。先不说那个,咱们坐下吃饭。” 虞虹顺势坐下来:“你们是不是惹到谁了?” “没有啊。”王继周努力的回忆着,王曼在一边提示:“爸,你忘了今早上的事?赵大伟一家可是出尽了洋相。” 弄清楚前因后果,虞虹放下筷子:“肯定就是了,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县城机关和国企里这些人都熟着那,逢年过节的走动,有些人甚至沾亲带故。等下午上班,我去给你到城市管理局说说。” “不用,真不用,正好我也得把餐车改到三轮车上,先歇两天。” 虞虹没再说话,毕竟她在邹县呆不了个一年半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王继周也有自己的主意,她犯不着强人所难。 ** 吃完中饭父女俩进了屋,王曼开门见山的问道:“爸,你是真不用虞虹阿姨去说?” “咱们住在这,又是炸果子又是卖煎饼,每天三四点起来好一阵动静,麻烦人家的已经够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等再看,这边要是不行,咱们就换个地方。邹县不行,等你再大点能照顾自己,我就去市里做买卖。” 王曼从书包中掏出画好的商标:“其实这样看来,城管来还是好事,一下赶走了周春兰。咱们不能卖,别人更没法出出摊。咱们家可有个好处,人就住在这,你站着虞家附近做买卖,城管总不能管,一时半会的没人能抢咱们家买卖。” 王继周连连点头:“是啊,还真是这样。” “所以趁着这段功夫,咱们得把优势扩大。爸,这是我美术课画的,把它印在包煎饼果子的纸上。往后只要有人拿着煎饼果子吃,就知道是从咱们家买的。” 王继周没什么品牌意识,他只是觉得闺女画的画好看。 “可这有什么意思?” “以前妈妈不是喜欢红豆的毛衣?都是一样的毛线织出来,为啥就红豆的贵?即便贵,也有很多人排着队买。还有今早跟你说的百货大楼和乡下集市,质量是一方面,心理作用却是另一方面。只要大家觉得咱们家煎饼果子好,别说五毛钱,就是八毛、一块,也照样有人买。” 王继周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一事实,他心中开始有点品牌意识的雏形。 “可是吃得能跟穿得一样?” “怎么不一样?同样的东西谁不喜欢好看的?咱们家东西好看又好吃,别人当然都乐意买。” “可是这得去印刷厂。” 这问题一下把王曼难倒了,印刷厂那可是国家的。他们这么一个私营的小煎饼果子摊,怎么可能请得动人家国企。 “你先试试。对了爸,今天买卖怎么样?” 王曼抱下钱匣子,数着里面的钱。的确是少了点,往常单早晨那一波能赚100块,这会竟然才60,剩余的40怕是被周春兰分去。果然低价的诱惑很大,可她对自家东西有信心。 “还行,她那边卖了不少。不过有人买来吃后,又来咱们家重新买一个。” 果然如此,王曼放下钱匣子,一张张的整理着里面的毛票:“爸你手艺摆在那呢,只要做得好点,肯定会没事。” 望着女儿轻松地模样,王继周不知不觉也放松下来:“恩,你说的拿东西,我先去印刷厂问问。” ** 同样是中午,章家确是不寻常。刘晓草抄出最后一盘菜,解下围裙问着儿子:“初中第一天上课怎么样?” 章磊戳着筷子:“挺好的,我学了负数、画了画、最后还背了首唐诗。” “负数、唐诗?” 章磊将负数的意思和唐诗《芙蓉楼送辛渐》背出来,中途没有一点磕巴,刘晓草喜不自禁:“今怎么学这么快?” “同桌教得,她说叫什么……联想记忆法。把意思弄明白,自然的串在一起。我试了试,然后就记住了。” “你同桌,谁?不是大鹏吧?” “才不是鹏鹏,他就喜欢打篮球,老师排座位,他都要坐在窗户边上。我同桌叫王曼,她可是全县第一,很厉害啦。” “什么……” 刘晓草的围裙掉在地上:“是那个从村里来的,抢了你表哥第一名的王曼?” “哪叫抢,表哥比她差远了。表哥每次都嫌我笨,王曼一点都不嫌。负数的定义我问了她二十遍,她一整个课间都耐心的在给我讲。以前问表哥两遍,他就得开始说我笨。” 穿着城管制服的章队长赶回家时,就见媳妇哭丧着脸,在那教育儿子:“千万不能让王曼知道,你表哥叫赵大伟。” “为什么?” 一大一小同时发出疑惑,刘晓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章,你去管那煎饼果子摊没?” “啥我都说了,你放心,短时间内王家不敢再出摊。这下你见了你姐姐,可有话说了?” 章磊虽然学习不行,但在察言观色上却是一等一的有本事。三两下,他就弄清楚了:“爸,你去给表哥报仇了?” “恩。” “可是比起表哥,我更喜欢王曼。” 章队长犯了愁,刘晓草更愁。姐姐不管不顾,钻到她办公室,拉着她哭天抹泪俩小。全印刷厂的人都来看热闹,再不答应她自己就崩溃了:“老章,反正你也说也说了,往后就别再去了。” 此话正合章大队长之意,让他拉下脸去道歉,他面子能不要,城市管理局却不能丢那人。 “行,往后你也少听你姐姐话,她那人没你想得明白。” 夫妻俩就这样答应下来,刘晓草心中还是有所愧疚。毕竟这事要是真成了,就是断了人家唯一的财路。吃饭刷完睡晌午觉,满腹心事的刚上班,印刷厂办公室就来了个穿蓝黑色polo衫的人。 “刘主任是吧?我想请咱们印刷厂给印点包装纸,您看行么?” “坐下说。” 心中的愧疚让刘小草分外客气,看图案不太复杂,厂里最近也不忙,她就干脆答应下来。 ☆、第35章 刘晓草虽然答应下来,但她只是个车间主任,印刷厂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能印是能印,毕竟咱们厂开着就是在为人民服务。不过具体刻板、上色的师傅也不知道啥时候有空。我跟厂长说说,尽量协调下。” 这态度也着实太好了,王继周知道与人为善没错,可一般人也不会这般客气。 “那真得谢谢刘主任,劳您受累。” 王继周还穿着上午送王曼时的那身衣裳,蓝黑色与他的古铜色肌肤互相衬托,整个人精气神一下提上来。 气质好说话又客气,本来没事人似得刘晓草难得愧疚起来。姐姐那事的确做得不对,大伟考不过人家孩子,那就努力学习争取考更好。鸡毛蒜皮的事非得牵扯到两家,这都什么事。 “动动嘴皮子的事,你这是给卖煎饼果子用?” “恩,这回印得就是煎饼果子的包装纸。我闺女出的主意,说这么着好看。” 多淳朴的一个人,刘晓草愧疚更深:“买卖怎么样?” “还行。”王继周摸摸鼻子,实际上他有些发愁。刚才对着闺女他说得好听,可真让他去市里,现在经营起来得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实验小学门口三岔路口卖小吃的就是多,偶尔城管也会出队去管管,不用太放在心上。” 王继周来了精神:“当官的说话我们下面人能不听?” “领导指示当然要听,至于怎么听还得自己咂摸。” 王继周恍然大悟:“真是谢谢刘主任,听你这些话我心里头也敞亮。” 若方才那话是王继全说得,王继周定不会去仔细想。毕竟大家都是种地的,千百年来种地的就得听当官的指示。当官的不让出摊,他要出摊,人家把餐车砸个稀巴烂,他也没地方去说理。 可刘主任却不同,她是机关上的人,她了解机关人的习惯。既然她这般说,就说明城管那事还有阳奉阴违的余地。 “你这单子我先记下,图你拿回去,过两天来听信。” “麻烦刘主任了。” 走出印刷厂大门时,王继周已经没了那份飘飘然。“文-革”时红-卫-兵把地主老财家砸得稀巴烂,现在的城管也差不多。他不想去想太多,可非亲非故,刘主任为啥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刘晓花、刘晓草,略微有些相似的五官,还有这如出一辙的名字,他真得很难控制自己不往别处想:万一人家是在挖坑给他跳? 骑着自行车悠悠的在邹县大街上转悠,路过县实验中学大门,他不自觉的瞅向一楼最东边的教室。这会闺女就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读书,而他也不用整天跟泥土打交道。好日子来之不易,小心驶得万年船。 转过弯就是一家车行,自行车和三轮车推在外面。想到闺女嘱咐过的话,王继周也觉得用自行车带餐车太麻烦,还是先问问行情。 “三轮车怎么卖?” 见到王继周,车行老板眼前一亮。县城里买三轮车的人可不多,而这开煎饼果子摊的应该用得着。 “我这都是凤凰的,上海大厂子出来的,一辆卖你200。” 王继周大吃一惊,二百,不就比自行车多一个轮子,怎么就贵这么多。如今买卖还没着落,买回去也是一堆废铁。 “我再看看。” 见他要走,车行老板忙拦住:“你买这新的当然贵,不过要是改装的话,再给我加50块钱就行。” “改装?” “恩,你这大金鹿也挺硬实,拆掉后座焊上俩轮子,上面再加快铁板就行。反正你卖煎饼果子,也不用三轮车这车斗。” 王继周看着大金鹿,这是他跟明梅一块买的。他们结婚那会村里流行三大件: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家里搞不全票,俩人干脆省了缝纫机,买了这辆最新的大金鹿车子。 当 年他骑在车子上,后面带着明梅,俩人左右手上带着情侣表,悠哉哉的吹着麦田秋日的风,小日子过得就如沾冰糖葫芦的熬得糖稀,从里到外散发着那么股子甜味。 如今十来年过去,手表早不走字,明梅也跟着吴大力去了深圳。十几年的日子从指缝间溜走,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辆自行车。 “舍不得改就买辆新的,做买卖的没辆三轮车怎么行。” 车行老板娘劝着,王继周摇摇头:“我再想想。” 十几年的夫妻不是一朝能忘,即便有过背叛,也有过许多不愉快,如今人走了他却想起明梅往日的那些好。 跨上车子,他一路朝大院骑去。刚到二层小楼的招待所门口,里面弹出一个身影:“继周有空?进来说会话。” 略矮的身影正是钱华,王继周停下车子:“钱少校。” “这么严肃干啥子咧,你家瓜娃子上学去咧?” 四川话特有的托音让王继周放松下来:“恩,今个实验小学开学。钱少……” “他们都叫我钱华同志,不过咱们也不是革命同志,不叫那拗口的名字,你喊我老钱就行。” “老钱,你那辣椒酱,我先做了几种。不过你们四川人都爱吃辣,也不知道本地辣椒够不够味。” “你们山东人就这好处,说话痛快干事踏实,从没多余的弯弯绕。我还没张嘴提,你这边就给做出来了。要我说,寿光种的辣椒肯定不如四川的出味,但有总比没有强。” 王继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先拿来,给你们尝尝。” “成,咱们一块去拿。” 等到钱华拿到,打开盖子尝一口后,直接推翻了他先前的想法:“够味,是曼曼做得吧?” “辣椒是她买回来的。” “就这个了,这玩意最下饭,有了它一整天都有精神。这样,你每天先给我来五十瓶。” “五十?” 王继周望着前面的罐子,这么大一瓶,他们一家能吃半个月。 “不够再找你要。” “还有可能不够?”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会不够。山那头住多少人,光四川、湖北籍的新兵蛋子凑一块,一天五十瓶也不一定够吃。” 王继周望着那消下去的一指辣椒酱,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些人的战斗力。心里飞速的合计着一笔账,一瓶辣椒酱三块钱,他请二弟一家帮忙,赚得那一块两家平分,一天能净落二十五。有这二十五块钱,即便煎饼果子摊有事,他也能保证闺女的生活。 “这两天是出不来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做不出来,得回村里找人手。” 钱华已经忍了好几个月,反正现在他有的吃,别人晚两天就晚吧。提着辣椒酱心满意足,他突然看到王继周提包中露出来的那张纸,包打听再次发作。 “谁画的,还挺喜庆,让人一着就乐。” “曼曼拿回来的,要印在煎饼果子外面纸上,说是好看。” “我说刚才找你不在,原来是去印刷厂了。怎么?那边答应你了?” “恩,刘主任说话很痛快。” “刘主任?是不是个女的?” “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答应你?”包打听的钱华一脸你傻子的模样:“上午她对象刚来挑了你的煎饼果子摊,这会她又答应给你印包装纸,难道他们两口子闹别扭,围着你使劲了?兄弟,这么一看你还挺精神的,又踏实,换上这身衣裳肯定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 王继周打算他越来越暧昧的话:“老钱你啥都知道,帮我想想这事。刘主任刚才那意思,我这两天避避风头,然后就能出摊。你说她是真心想帮我,还是挖个坑等着我往下跳。” “当然是真心想帮你,本来就没多大事。不然咱们兄弟都住在里面,还会不出来说话?” 虽然钱华有些跳脱,但本心里王继周还是相信这当兵的:“原来当官的吩咐事下来,咱们还真能看着办?” “不看着办怎么办?看脸色,能偷懒也偷懒。” 见王继周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钱华也来了兴致,跟他讲起了厚黑学。顿时夹着辣味的唾沫星子横飞,王继周也顾不得什么,恨不得掏出小本记录下来。俩人一个爱说一个爱听,竟是分外合拍。 到最后,钱华说激动甚至变成了四川腔:“瓜娃子,你要学得还多着咧。” 王继周真心实意的点头,比起一直在泉水村种地的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钱华见识可海了去。刚才半小时的胡侃,他消化了半瓶的辣椒酱,吐出了一肚子的为人处世之道。 这让小农思想的他大开眼界,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处理。卖了仨月煎饼果子,他也见了不少泉水村外行行色色的人。积累足够再加以点拨,顿时他心又开阔许多。 “把心揣回肚子里,明早可别忘来送煎饼果子。” 扔下这句话,钱华揣着辣椒酱走出门。咂摸一口,火辣辣的味道逼到嗓子眼,直逼得他额头出汗。 正准备伸个懒腰,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把他吓一跳:“安静了这么久,一开学按时打铃还真不习惯。” 实验中学下午第二堂课结束,伴随着响起的是眼保健操的主题曲,这是个三十分钟的大课间。 王曼双手支在桌子上,跟着音乐节奏慢慢“探天应穴”。而她边上的章磊却是坐不住,见班主任走了,终于忍不住拿笔尖戳戳同桌的胳膊。 “怎么了?” 王曼打口型问着,怎么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她这新同桌就跟凳子上突出来个钉子扎屁股似得,整个人坐立难安。 时而搬下凳子被老师瞪两眼,时而看着他欲言又止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我……” 刚想出声,班主任从后门转到前门,章磊立马乖乖坐下。终于熬到眼保健操结束,班里开始喧闹起来。 “一下午你都有什么事?” 章磊望着微笑的同桌,鼓起勇气低下头:“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不就是上午撕烂了美术课本,那都是小事。” “不是这个,是大伟哥。” “赵大伟是你哥?” “恩,他是我表哥。” 王曼觉得这世界太玄幻了,前世被赵大伟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狼心狗肺、见死不救的姨父姨母以及那个窝囊的表弟,现在竟然成了她的同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你爸爸在城市管理局上班?” “恩。”章磊就差把头缩到脖子里。 见他那可怜样,王曼刚想原谅,突然觉得要是这么轻易的原谅他,那不就跟前世的包子没啥两样。 “你怎么能这样?” “我也是中午才知道,对不起,这样似乎对你家很不好。” 倒是个懂事的,王曼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我理解你,亲戚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但我还是很生气,你想想,如果没有煎饼果子摊赚钱,我跟我爸都得挨饿。就是为了你们出一口气,我们家就要承受灭顶之灾,你觉得这样对么?” 在“教导主任”王曼的训诫下,章磊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父母的错误:“这不对。” “老师说:不对就得改,是不是?” “恩。” “所以咱们出去,等会你照实说就行。” 拉着他的胳膊,同桌俩穿过走廊,直接到了二班门口。王曼拦住一位出门的二班女生,笑着说道:“这位同学,麻烦叫你们班赵大伟出来。” 女生扭头:“赵大伟,门口有人找。” 赵大伟心里一咯噔,中午他就听说了父母做的事,也因此有些难受,不过最后他还是被说服了。早上王曼那完美的考卷让他自惭形秽,他真怕期中考试自己再考不过。如果他们不再卖煎饼果子,穷下来的王曼应该会回乡下干活。到时候,他还是全年级第一。 “你找我?章磊!” 章磊往后退一步,显然不想跟自家亲戚对上,王曼也没管他,而后站在最前面:“中午是你爸找人去的?” “没。” 王曼瞅着赵大伟看向窗外的神色,这人有个毛病,一说谎话眼神就会忘别处瞟。 “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一直觉得,比考高分重要的是怎么做人,而你?让我来猜猜你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没法在城里挣钱了,我爸就带着我辍学回乡下种地,然后也就没人来跟你争第一?” 前世相处了十来年,王曼不只是赵大伟肚子里的蛔虫,她甚至能很轻易的读出此人的全部想法,甚至还有他自己忽略的事。 “我……” “被我猜中了?难道你觉得我稀罕这个第一?我本来不稀罕,不过因为有你在,我又稀罕了。放心,有我在一天,你永远别想再顶第一的名头。” 王曼也不想这般尖锐。可她对任何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唯独对赵大伟一家,看到就来气。心塞了一上午,中午人家都找到门口,再忍她又成忍者神龟了。 拉过后面壁花般的章磊,她面对赵大伟:“甚至你连第二都不是,就他,一直被你嫌弃蠢笨的表弟,他一定会超过你,不信咱们等着瞧。” 放下章磊胳膊,她面无表情的朝一一班教室走去。脸憋得跟个茄子似的章磊突然觉得有些难受,王曼不仅耐心的教他读书,这会还一点都没逼他。而他一个男生还没人家女生有勇气,他是不是该把真相说出来? 没等他犹豫完,赵大伟拉下脸色:“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把这事告诉她。” “表哥,王曼人挺好的。你们学习都这么好,肯定能做好朋友……” “你跟她才是好朋友,啥都对她说。小姨和姨父都答应了的事,你在这瞎掺和什么。” 因为打小学习好长得帅,赵大伟俨然是在亲戚那最受宠的孩子,这也养得他性格有些骄纵。此刻对着章磊,他直接伸出手指着他脑袋。 被二班那么多人看着,章磊觉得好难受。刚才王曼都没逼他,亲表哥却这样。 退后一步他撅起嘴:“我为什么不能跟王曼说,就是因为她考了第一,你气不过,你就让人去封了她家吃饭的煎饼果子摊。” 赵大伟想都没想反唇相讥:“封摊子的是你爸,关我什么事?” “明明是你妈跑到我妈单位哭俩小时,逼着我爸带人出队。” 赵大伟口不择言:“那也是你爸的错,他滥用公家职权。” “你……” 章磊有些急了,一直站在教室门口的王曼将两人间的龃龉听得一清二楚。看来她最后那句话还真是起了作用,赵大伟内心极为骄傲,怎么能容忍星星般的表弟陪伴他甚至超越他,遮挡他太阳的光辉。 赵永强是章磊姨父、刘晓花是他大姨,她虽然嘴上说着让章磊指认,其实根本没想让章磊不顾自家亲戚得胳膊肘往外拐。 最后她说那句,如果赵大伟真顾念点兄弟亲情,只会因为章磊的学习进步而高兴。可他最终还是自私自利,连有血缘关系的表弟,他都见不得好。跳出前世那座围城,她才发现这人身上的缺点跟筛子似得。 双手环胸她走上前:“赵大伟,我都说了不计较,你怎么就找你姨父的茬。章队长只是劝我爸不要挡到大家视线,他这是在尽心尽力的为大家办事,哪有什么滥用公权。” 补刀什么的王曼最喜欢。比起表哥,章磊更向着亲爹。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太明白,他一股脑说出实情:“我爸根本不想管,可你妈一直呆在我妈办公室哭,他抹不开面子才走了趟。” 王曼往另一边诱导:“对,章叔叔没有给我家开罚单,也没没收餐车。” 章磊点头:“对,我爸只是说了两句,根本没做坏事。大伟哥,你不能说我爸坏话!” 大课间的喧闹吸引了初一所有人的目光,最后还是吴主任过来,吹响哨声宣布上课。虽然上了课,但依旧无法抵挡大家的八卦热情。没等放学,赵大伟考不过王曼,就哭着让亲戚给王曼全家找茬的事传遍了整个学校。 “我刚才不是故意不说。” 章磊有些难为情,刚才要不是王曼,同学们会怎么想他爸爸。王曼对他这么讲义气,他刚才连句话都不敢说。 “没事,我原谅你了。” 王曼并没多解释,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原谅。后两堂中,有一堂是地理。这门课对大多数学生来说都不难,可对章磊这种连左右都不分的学生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老师在上面将七大洲四大洋,他在下面直接成了蚊香眼。到自由讨论时间,王曼拿过他课本:“你又不是左撇子,记清楚两句话:第一,握圆珠笔写字的是右手,不握的是左手;第二,地图都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一整节课章磊都在摆弄圆珠笔,到放学时,他奇迹般的弄明白了地图。王曼松一口气,章磊心眼多很会做人,他就是没转过学习的那根弦。其实好多人都是这样,其它事做得很好,唯独缺了应试的弦。 她挺喜欢这个圆脸小个子的同桌,也愿意帮他。赵大伟不是一直想着“老子天下第一”?等他最看不起的表弟超过他,看他还怎么拽! 收拾好书包,王曼知道自己幼稚,可她才十二,她可以幼稚。学生时代的事,就用学生自己的方法去解决,没必要插上成人世界的复杂。 拉好书包链子,同虞楠一同走到校门口,她便看到章队长来接章磊。将书包交给楠姐,她上前一步,面带歉意。 “章叔叔,真不好意思。我去找赵大伟讲理,把你给扯了出来。” 章志坚点着儿子的脑袋:“还是没藏住话?” 章磊撇嘴:“不关王曼的事,是大伟哥自己说出来的。爸,等回家我再跟你说。” 王曼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望着周围的初一同学。不仅章磊回家会说,别人也会学舌。人出名要趁早,这不赵大伟就做到了。 ☆、第36章 章磊虽然从小到大考试不行,但他人特机灵,性格开朗嘴皮子也利索。要论人缘,赵大伟绝对拍马都比不上他。 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他把大课间那事过程一五一十得说清楚。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王曼的错,爸,我们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章志坚下意识的想去摸根烟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他在骑车子,后面还带个孩子,没法抽烟。过分么?因为孩子一点小事去断了那一家生路。 坦白说,这已经不是过分,而是人格卑劣。 “这事是我跟你妈做的,与你无关。刚才一直在说王曼好,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章磊小手揉揉眼,爸又口无遮拦,要是妈在边上肯定得给他个爆栗子。他才多大,就开始说这个。 “没,我发现她特会学习,什么东西听一遍她就全都会。爸,你和妈怎么没把我生这么聪明?” “臭小子,还怨开你爹了?” “也不能说怨,王曼还特会教人。平常不管你们怎么教我,晚上听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准就忘。但这回她那么一说,我能跟着老师讲的随堂记住。” “这么神,她都怎么跟你讲?” 章磊伸出右手:“她就告诉我,把地图正过来看,右手那边就是东方,然后太平洋在东边,大西洋在西边。” 章志坚顺着儿子的思路想去,工作后许久未曾看得课本也捡起来一点,立时他就知道这法子好用。再想起儿子刚说得那些话,王曼看着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却挖了俩坑,而他们表兄弟俩想都没想就跳下去。 本来他还有些不高兴,但现在他却是全无芥蒂。小姑娘出口气没啥,儿子学习好才是正经事。毕竟前些年的例子摆在那,多少考不上大学的知青只能做那些很辛苦的工作。 “你这同桌挺好,好好跟人家玩,别跟以前和大鹏在一起似得,竟知道捉弄人。” 章磊撅起嘴:“爸你不能这么说我哥们。” 章志坚摇摇头,大鹏虽然闹腾,但两家是故交。他跟大鹏爹是发小,俩人儿子也是发小,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基情)。 不止是章磊,今天放学,实验中学初一的学生大多数都在跟家长说着这事,一时间赵大伟声名远播。不同于先前的好名声,这次则是臭不可闻。 家长们总是对学习好又长好看的孩子宽容些,赵大伟显然在赦免之列。如今他从第一的神坛上下来,立刻如超市晚8点后的蔬菜般,即便打折也无人问津。没了优待,先前他的那些毛病被无限放大。 “妮儿,咱不学他自私自利,做人得厚道。” “这孩子咋这样,往后少跟他玩,学习上有问题就去问王曼。” 能挤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考上大学,最后夺得铁饭碗的人没几个傻子。一帮孩子打打闹闹,只要不出人命就没啥大事。可赵家这样,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断人家生路,实在是让人想想就脊背发寒。 推己及人,若是自家孩子往后成绩上来,夺了那赵大伟的年级第一,那他们枪口岂不是得调过来。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王曼人可好了,可是她好可怜。妈,今早分班我听她说,她的小学屋顶都漏雨。” “农村就是那样,所以你得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不能在城里工作,你只能去农村插队,然后住漏雨的房子。” 小姑娘有些恐惧,她虽然可怜王曼,但也不想去切身体验。十二岁的孩子,终于开始明白这残酷世界的一面:她不努力,就无法获得更好地生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仅仅是一件小事,一传十十传百,虽说众人的态度一时没多大改变,但面对赵永强一家时却多了点防备。 当天赵永强还摸不着头脑,等吃完晚饭去麻纺厂加班,他就被车间主任叫到了厂办公室。 “永强啊,咱们虽然只是工人,算不上国家干部,但也得注意自身形象。有些事不用过多计较,孩子一时发挥失常,下次考好了就是。大伟那孩子咱们还不知道,学习一等一的好,下次肯定能考好。” “主任,我知道了。” “恩,回去好好上班。” 俩小时加班结束后,回家他拎起脱鞋,直接往赵大伟身上砸过去。 刘晓花怒了:“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声不吭的就打大伟,儿子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他招我了,也惹我了。这个蠢货,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咱们找志坚和晓草的事说出来,现在全县都知道。刚才你出门,没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刘晓花问道儿子:“是真的?” 赵大伟抿紧嘴唇,看着父亲手里那只脱鞋,声音中满是倔强:“是章磊先告诉的王曼,他们俩商量好了一块来欺负我。” “所以你跟章磊打架?” “没有,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没打架。” 刘晓花感觉五雷轰顶,他们家儿子虽然是宝,可章磊在章家更是宝贝。与赵家兄弟好几个不同,章磊爷爷可是交警队的领导,奶奶更是全县第一届妇联主任。老章家三代单传,章磊是老两口的眼珠子。 顿时她恨铁不成钢得抓起另一只脱鞋:“都说多少回,叫你让着你表弟点,你就是不听。” “我凭什么让着他,我学习比他好体育比他好。王曼还说让他考过我,他这辈子都别想。” “即便咱们都知道他啥都不如你,你也不能这么说!” 赵大伟还想再辩驳,赵永强直接一脱鞋落下来。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儿子是得该管管了。平素拦着的刘晓花,这次却默默的走出去。 看着窗户外面她皱眉,明天肯定得去给妹妹赔罪。 “当初晓草样样都不如我,现在我这当姐姐的还得对她低三下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深吸一口气,她说服自己:赵永强长得比章志坚好看,麻纺厂也比印刷厂效益好,当初她的选择没错。可她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百转千回后,终究还是意难平。 同样的夜晚,王曼却忙到不行。一放学她就跟父亲说明白了煎饼果子摊的事,王继周担忧半天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虚惊一场,明天咱们正常出摊就行。” 王继周凝眉:“曼曼,我看咱们攒点钱,开个店卖吃得行不行?” “怎么?”她有些惊讶,父亲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知道咱们家现在钱不多,可慢慢赚总能攒出来。这回没事,可往后总不能回回都没事。下午你钱叔叔来订辣椒酱,跟我说过不少,我觉得还是开店妥当。” “辣椒酱的事谈妥了?” “恩,一天要五十瓶。趁着下午有空,我回了趟村里,把这事告诉你二叔,你二婶已经答应帮咱们家忙。” 王曼瞅瞅厨房一脚,果然她放在那的一袋辣椒已经没了。这就好,除了她空间农场内出的辣椒,农贸市场那些本地辣椒完全不够味。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父女俩分头忙活起来。虽然比起单位的一般职工,他们赚钱多,可他们付出的也多。 不 过看到越来越满的钱匣子,王曼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劲。本来她也没有这般爱财,可前世攒房子钱着实让她怕了。帝都三环以外,位置最差的小区一套六十平蜗居也 要两百万起跳。她做销售业绩好薪水高,一直保持巅峰期的收入,也要攒个几十年。如今重来一回,她再也不想让钱逼到绝路。 学校、系统农场还有煎饼果子摊,三者她都要兼顾;这会又加个钱叔叔要的辣椒酱,虽然这些事对她来说都不难,可她一天就二十四小时,即便有神圣的三头六臂也无法招架。 首先问题是:“爸,咱们去哪儿弄那么多罐头瓶子?” 他们家现在装辣椒酱的瓶子,是吃完水果罐头洗干净,煮开消毒后才用的。按照钱叔一天要五十罐,就是她号召虞阿姨和楠姐一起来吃罐头,也搞不出那么多瓶子。 “你那什么系统商城中不卖?” 王曼摇头:“光弄出这些辣椒,我已经跟元宝打尽了嘴官司。他一生气,就把商城里所有的空瓶子都给藏起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 “即便有我也不买,那金币还得攒着,等升到三级去给你买通行证。有了那东西,咱们一块进去,多开点地也多种点辣椒。” 王继周想了想,决定不杀鸡取卵:“那只有用坛子装。” “坛子?” 在王曼疑惑的眼神中,王继周拍拍边上的瓷坛:“我估摸着部队里食堂肯定都是大锅饭,用大铁盆直接装菜,咱们用坛子装,他们直接往外挖就行。” “这事咱们觉得方便不行,还得钱叔叔同意,我去问问他。” “你也别忙活,去看会书早点睡觉,明天七点得起来。” “那爸你去问?” “恩,我去。” 待父亲走后,王曼才注意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说好的三轮车呢?院子里空空荡荡,大金鹿被擦得锃光瓦亮,立在屋山一边的车棚里。 锃光瓦亮?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没有抓住。 将课本收拾好,她不用回家预习,今天老师在上面想着,她随手往下翻过两页。前世学过一遍的东西,如今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扣上课本出院子,虞阿姨这几天特别忙,通常得忙到十点以后才回家。有一次她一夜没回来,直到凌晨四点父亲起来炸油条,她才赶回来,刚好吃上头锅新鲜大油条。 北屋的灯还亮着,从透明的玻璃窗看去,虞楠正坐在灯下,静静的读者一本大部头。 “还有什么是楠姐不知道的呢?” 三 进的四合院,后面的院子虽然封着,但也不是不让人进。王曼曾经跟随虞楠进去过一次,发现那里面啥新奇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复古的书房,里面是古今中外的各种 名著。自从虞楠来了后,闲暇功夫就泡在后院书房里。当别的十五岁女孩还想着把校服裙子改短时,楠姐已经钻到书山中,通过千年流传下来的智慧结晶去充实自 己。 这般努力,成不了学霸才怪!再加上她那剽悍的武力值,还有英气又不失美丽的面庞。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击王曼这种凡人。 其实王曼不知道,她也是打击章磊等一干凡人的存在。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虞楠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然后将书签夹在大部头中,朝门外招招手。 王曼乐颠乐颠的跑进去:“vcd带着了么?” “什么?杜奇给的那个么?” 回屋拿回来后,她就发现原本客厅中的折叠沙发被一到一边,偌大的空间上铺着两层垫子。 “要学拳?” “先学着,明天起来再锻炼。” 王曼满心雀跃,前世她一直身体不好。虽然学生时代,胃痛和姨妈公认的请假黄金搭档,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但真到工作起来,尤其是销售这一块,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领导不会像老师那样,因为你是娇花就不管你业绩。 每当姨妈驾到,胃痛的号角同时吹起,钻心透骨的疼痛让她恨不得魂魄离体,不再有躯体的任何知觉。而这辈子重生,她最希望的就是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 虞楠熟练地插上转换头,接好vcd,二十一寸彩电上显示的人正是……杜奇。 画面上的杜奇一身军服站在那,剑眉星目,如果不是年岁小,就是妥妥的征兵广告。 “怎么会是他?” 虞楠也有些疑惑,想了想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新一期的录像,每年夏秋集训完都得选标兵,去年最后选出来的是他。” “楠姐如果参加的话,你跟杜奇谁会厉害些?” 虞楠摇头:“我也只是跟着去,其他女生比如李晶晶他们也是这样,录像的标兵只有男生才能参选。” 王曼坐在垫子上,抱着膝盖:“李晶晶?听名字应该是个很娇小的女生吧,她也去?” “是挺娇,不过不如你小。她爷爷是军区司令员,如果只要一个女生的话也肯定是她。” 尽管虞楠面色还没变,但王曼还是从她话中听到了一丝怨气:“可她能坚持下来么?” “陪公主读书。好了不说这些,你好好看着,杜奇动作很标准。也不怪他给你自己的,军队里不允许录像,也就特训营这种界限模糊的地方,才能保存下来。” 王 曼瞅着电视里的杜奇,心思却飘到了李晶晶身上。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司令员的意思。当初在国贸,她的公司也是世界五百强中少有的民族企业。以李晶晶吊车尾的 大学成绩和糟糕的社团表现,能进去本就让人咋舌,进去后毫无业绩还爬得比她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这些她都不奇怪,她最奇怪地是,从小生活在那个圈子里,见惯了如杜奇和楠姐这样的人中龙凤,她是如何看上赵大伟的?难道现在,白富美都喜欢挑战屌丝男?以她的智商,实在无法理解这迷宫般的脑回路。 不理解也罢,她只知道,自己与李晶晶之间的距离真不是一般大。她本以为楠姐就足够高,可李晶晶的起点却比楠姐更高。所以她现在还是熄了被赵大伟引出来的报复心思,踏踏实实的看录像吧。 “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似乎挺简单的。” 虞楠拉她起来,两人站在垫子上开始交手。王曼摆好起势,回忆着录像带中的内容攻过去。差异出现,她能记住每一个分解动作,但真正做出来就差老远。 对面只是轻轻一闪,她就摔趴在垫子上。再来一次,依旧如此,循环往复,海绵垫子被她摔出了个坑。 她干脆趴在坑里,气喘吁吁:“不……不行了。” “你灵活倒是差不多,只是下盘不稳,腿臂力量不足。所以……” 王曼眼皮一翻:“我跟你继续跑步,两圈,不打折。” “回去起来洗个澡,改天多看几遍,情况总会越来越好。” 望着她那揶揄的笑容,王曼突然反应过来,她这似乎是被坑了。不过以楠姐的为人,若不真拿她当朋友,才不会如此费心的引导她。 “都九点了,我爸刚也回来了,我先走啦。” 告别虞楠她穿过院子回到自家的东屋,100瓦的灯泡下,父亲正拿着他那塑料皮的本子算账。 “钱叔叔答应了吧?” “恩,老钱很好说话。你没看书,出去玩了?” “我在课上预习完了,就去找楠姐一块学了会别的。对了爸,你怎么没买三轮车?今早咱们不都商量好?” 王继周摸摸鼻子,写下最后一笔收支,合上塑料本:“没必要买那个。” “那你是想买拖拉机?也不对,你刚还说要攒钱开店,肯定不会去买拖拉机。别摸鼻子,你一有事瞒我,就会一直在那摸鼻子。” 王继周忙松开手,闺女越来越像个小管家婆,叽叽喳喳的让人心里欢喜。 “一辆三轮车得200,改装的话只需要50。” “那多简单,咱们家不是有现成的自行车,你改装啊。现在人家都流行变速车,你改了大金鹿,买个变速车骑着也轻快。指不定过两年,咱们家能买上小轿车。” “改啥,就这两步道,白瞎那五十块钱。” 王曼围着父亲转两圈,见他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满满的全是不赞同,她一下想起那辆每天必须要擦的自行车。那是苏明梅的心头好,以前没离婚时,每次推出去骑后,回来父亲必定要拿抹布,将每一根辐条擦得干干净净。 “爸~”王曼挑眉。 “什么事?” “这么多天一直在忙我也没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妈?” “没。” “不许摸鼻子!” “其实也没多想。我听,深圳那边人都说粤语,她一个三四十的北方农村妇女,连小学都没毕业,字还认不全,去了指不定怎么样。万一被坏人骗了,不给工资是小,拐到山里给你生几个弟弟,那可怎么办?” 这都扯天边儿去了,王曼笑出声:“爸,拐子可不看文化水平。大学生照样有被拐的,大字不识一个的照样能当皇帝。你觉得我妈那人,那性子,可能会吃亏?” “就怕万一……” “你站在哪个立场上说就怕万一,那万一也该是姥姥和大舅他们去担心。当初她不是跟吴大力走得,指不定现在就给我怀着弟弟。” “一个女孩子嘴里说这些,你妈她……” 王继周不摸鼻子了,脸色突然变起来:“曼曼你刚说啥?” “我说她不会吃亏。” “再往后。” “给我怀个姓吴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妈这些年不一直想要个儿子,虽然她没这么说过,但不一直嫌弃我是闺女,害得她在二婶和三婶跟前抬不起头来?” 说着说着她便没了声,她看到父亲站起来,自兜里摸出用来应急打点的烟,就着火柴棍点燃,夹在手指尖。他也不抽,只是望着那烟雾出神。背佝偻下来,似乎他又成了泉水村的农民王继周。 “爸,不会我真猜中了吧?” 前世苏明梅儿子出生在明年五月,如果顺产的话,九月这会应该怀胎两三个月了。两三个月,以现在的医术完全能查出来。 “下午回去,听村里的张奶奶说过,你妈给家里打电话报喜。” “这……爸你也别想了。我不会认那个弟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王曼蹲在他边上,挽着他胳膊给予无声支持。一支烟燃尽,王继周拍拍有些发麻的膝盖,拉起一旁的闺女。 “明早我先借隔壁车子用下,把那自行车送去改三轮。” 王曼一喜,爸这是想开了?可那阴沉的气息,怎么让她闻到一股黑化的味道? ☆、第37章 黑化?简直赛高!王曼此时的心情,比国足得个世界杯冠军还要激奋。 她丝毫不排斥“黑化”这件事,在她看来白莲花固然赏心悦目,可若是少了守护骑士,就会如紫薇、金锁那样被容嬷嬷甩针舞伺候。 在阅尽千帆后,她对容嬷嬷一生推! “爸,虽然我讨厌妈妈,但如果你还惦记着她,那我会控制自己不去讨厌她。顶多难受点而已,只要你高兴就行。”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么么哒。学着非主流迎风流泪,空间中元宝再次举起“白莲花技能√”的牌子,吐槽她满点的技能值。 “你不是神烦白莲花?” “我说过这话?那一定是平行空间内另外一个我。” 王曼的确不喜欢被白莲花击中,但她喜欢用白莲花虐人,完完全全的双标。招数不管是不是高大上,只要能起到预期的效果就是。 中国人讲究谦虚,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好。而是你说话让一步,对面才好接过话来夸奖。一让一夸间,两人有话说,互相吹捧着交情也就建立起来。 “曼曼不要再去想她,我们都不去想她。不早了,洗洗睡吧。” 王继周站起来,佝偻的脊背重新变得笔直。抽下燃到底的烟,吞云吐雾间,他那张被遮住的脸气势一变。 明梅有多自私他一清二楚,他的一步步忍让,伤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闺女。为了这个已经残破的家,他得像个大老爷们那样,顶天立地的站起来,原则线不能退后一步。 烟雾散去,王曼进里屋前最后看了下父亲的脸。从未有过的坚毅,终于让她确定了黑化的事实。 躺在床上,她默默通背一遍明天要学的功课后进了空间。二级升三级所需要的经验太多,即便她这般努力,如今经验条也只满了四分之一。 “曼曼,你再这么往外拿辣椒,空间永远别想升级。” “那我就多开点地,产量高了两边都能兼顾。” “这是两码事,当初拿药水装昏迷时,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增加一小时的劳动。多开出来的地,这次不能算。再让你加时间,你也忙不过来。” 马虎眼打不过去,王曼坐在茅草房中,支着下巴嘟起嘴:“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卖给商城的数量不能少,你自己瞅瞅,进度条留在25%几天了?以前一天能涨1%,这几天一动都不动,都快往回倒了。” 空间、学校、赚钱还有恶心的赵大伟,王曼真恨不得学会孙悟空独家秘术,拔一根头发吹一吹,变出无数个小王曼出来给她当免费劳力。 双手比在腮上,她做个鬼脸:“元宝,你看我萌萌哒。” 元宝两只耳朵塞进去,鼻子抬起来做小猪状:“大师兄,二师兄也萌萌哒。” 卖萌不奏效,她苦着一张脸:“人家只是想让家里多赚点钱,然后开一间铺子。辣椒是我种出来的,只是暂时挪出去一咪咪。人家是个正常人,也想做土豪,难道这也有错么?” 元宝语塞,王曼再接再厉:“这有错么?” “可这是你先不守约定。” 王曼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竟然祭出了白莲花终极杀器之台言,你赢了,快去开地!” 元宝做大脚丫子状,踹着她的屁股。王曼给他个萌萌哒的笑容,借势走到田边。田里辣椒长势喜人,一棵棵的小辣椒全是钱。 “如果能在外面种就好了。” 元宝趴在她肩上:“别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空间里你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去外面种地。难道你真想达成赵大伟的希望,辍学回家种地,把第一让给他?” 王曼思维大跨越:“你是说,这种子能在外面用?” “能又怎么样?” 元宝神色有些恹恹的,这几天辣椒全被王曼带出去,它能量不足。就如习惯了每日的大鸡腿,再去吃三片菠菜叶的减肥餐,它顿时感觉整个人,不,元宝都不好了。 “能的话,我让村里人种。他们种地可好了,都是老把式,全都比我专业。” “哪有那么多会种地的人,别开玩笑了。” 王曼疑惑了:“咱们来县城前不就是秋收,你没看到村里那些人怎么种地?” 秘密暴露,元宝支支吾吾的:“能种你就买种子去种。” “所以你根本看不到空间外面,那你每次都在也用读心术?” “曼曼你不相信自己的小伙伴。” “是你先不坦诚,好基友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默契无间的信任么?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再次举起“白莲花技能√”的牌子,不过这会却换成白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被自己话堵死的王曼也不再勉强,元宝有元宝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说,她没必要去刨根问底。 许是她许久没动静,元宝睁开小眼睛,坐在她肩膀上小心问着:“真的有很多人种地?” “你原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农民?” 元宝如数家珍的报出来:“有修真界,那里风景可好了,处处都跟这边的张家界一样;还有外星文明,他们不吃粮食,吸收日月精华就能活;还有末世,那里人们吸收晶核。” “那你的菜谱从哪里来的,你不是自称上知千年宫廷秘法,下知米其林大厨料理手法?” “那个,其实我会发出一种独特的波段,自动收集想要知道的内容。而且不同位面系统间也可以互相交流,所以系统上的烹饪手段不仅限于地球。” 王曼翻下商城,果然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几份外星人的食谱。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成品,一股黑暗料理的感觉扑面而来。 “好吃么?外星人的?” “外星人觉得好吃。就像你们地球人,酸甜苦辣咸都有人爱吃一样。外星人的口味也不同,可能你把满汉全席递上去,他们觉得这是黑暗料理。” 原来是这样,不过想想也合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本来脑洞大开,准备求元宝帮她代理自家煎饼果子,高价卖给外星人,大把金币滚滚来。听到这后她摸摸鼻子,果断填上脑子里那个坑。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想法,也能感受到外面的事情?” 元宝不知不觉就说漏了嘴,眼见无法补救,它很痛快的承认了:“恩,言归正传,外面种出来的空间不收,所以你种了只能自己用。” “这就行啦,两边都不耽误。” 王曼想得还更多,空间中的东西毕竟多样化。现在农业科技还没那么发达,许多瓜果蔬菜因为病虫害或者本身品种问题产量很低。她借着空间拿到最好的种子,种出来肯定不会差。 想到这她也不开地了,走到一边收起了辣椒。收完后,她毫不犹豫的把大部分辣椒卖给了系统,然后兑换种子。 而元宝这会也精神起来:“买这种最便宜的,太好的外面种不活。” 王曼有些疑惑:“你刚才还一副晒蔫了的模样,怎么刚收完东西就这么精神。让我想想,你这么费心的督促我种田,是不是……” “才不是!” “都会抢答了,肯定是心里有鬼。说出来嘛,明明是双赢的事,难道我还会生气?” 元宝怎么看王曼,怎么觉得她像白雪公主的后妈,还是拿着毒苹果的那一刻。 “睡觉去了,跟你聊天简直没法愉快的玩耍。” 待他消失后,王曼继续把辣椒种子撒进土里。望着手上剩余的几袋种子,她犯了愁,就这么点外面一亩地也不够用。让她买更多,资金严重不足。 她想问元宝,叫了几声却没发现它的踪影。眼见东方启明星亮起,外面传来父亲起床的动静,她心一横出了空间,然后就感觉一阵鬼压床。 好不容易拨开身上的重物,她爬起来就发现自己身边两只篮球大小的布袋,布袋里面满满装着辣椒种子。 布袋的样式跟空间里的种子袋一样,种子形状也跟她先前用过的一样。放在眼前仔细看,甚至能看到那饱满的胚芽。 提着袋子她就走出去:“爸,这就是辣椒种子,咱们在村里种辣椒吧,这样就不用担心往后辣椒不够用。” 王继周接过来,摸下种子,多年农民让他很容易认出,这是极好的良种。 “行是行,不过这都秋收了,外面一天比一天凉。要种辣椒,最快还得等到开春。再说大家都没经验,育苗都不一定能成。” “育苗的事你不用担心,这是空间里的种子,质量绝对过硬。至于时间,爸,咱们不能在大棚里种菜么?” “大棚?” 王曼拍下脑袋,她忘了这是小时候,不是后世那种温室栽培遍地都是的时代。趁着父亲和面,她拿着纸笔画个塑料大棚的简图。 “就是这样,塑料布本来就聚热。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再在里面生一个火炉,里面就跟春天一样。” 有昨晚的事,王继周正被苏明梅刺激的,浑身上下充满干劲。要是放在一起,他肯定觉得这想法太天真。 可现在他却在认真思考:“盖大棚就那么点砖墙,用不起的话可以泥胚直接垒。上面的支架钢筋太贵,用竹子也行,剩下的塑料布很便宜,这法子好。” “是吧,种菜可比种粮食挣钱多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咱们村今年秋天重新分地。这会哪片地是哪家的都不知道,更别提盖蔬菜大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曼耷拉下头,是她想一步登天。可想要大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不可能次次好运。 “是不是你辣椒不够了?” 王曼点点头:“恩,种出来的卖给空间才能换经验,我想早点升级。” 王继周将面从盆中捞出来,撒一层面粉后放在案板上,边揉边加面:“你每天拿十斤出来,剩余的我用别的辣椒调出来。” “调?” “辣椒炒太久,辣味就不那么浓。那天我试了试,把朝天椒和灯笼椒混一块,灯笼椒后放会更辣。这样炒菜不入味,但是做辣椒酱还行。” 峰回路转事情就这样完美解决,王曼也雀跃起来:“那太好了,爸,我来给你切着面块,你去拉面炸油条。” 油锅响起,没多久北屋门和正房门分别敞开。闻着头锅油条的香味,虞楠扎着马尾,穿一身运动服在院子里做蹲起。 而再次通宵加班的虞虹一脸疲惫的回家,顺手捏起一根油条,她毫无形象的坐在马扎上吃起来。王曼想了想,再面中加点糖,拉成个甜甜圈递给父亲。 没多久炸好后,她将盘子放在桌上:“虞阿姨吃这个。” 虞虹撸着袖子夹起来,大口大口吃着点头,中间她还将高跟鞋扔到一边,毫无形象的趿拉上拖鞋。王曼在灶台边上收着油条,边看边目瞪口呆:女神一秒变屌丝。 “曼曼,趁没吃早饭咱们先出去锻炼。” 王曼正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虞楠这话成功的解救了她。换上肥大的运动装,两人跨过门槛跑出去。 “楠姐,虞阿姨最近是不是很累?” “恩,她正忙着市里的专题,每天睡不够三小时。” “我就说,她平常不这样。” “她平常就是这样。” 王曼消化着绕口令般的对话,终于读懂其中的意思。女神虞虹工作上有汉子般的拼劲,最私密的时候也是只抠脚大汉。 “所以是我们租房子,打扰了你们?” “她在适应新工作环境。” 不是针对他们就好,王曼从曲折的画风中走出来。其实面对高雅如女神的虞虹阿姨,她多少有些压力。如今见了她凌乱的一面,虽然稍稍有些幻灭,但这种接地气的女神更让她觉得亲近和舒服。 “昨天的录像还记得么?” 王曼迅速读档:“恩,记得,但是做不出来。” “就跟写字一样,一开始握笔写出来的字都散架,写多了就越来越好看。” 点点头,一圈已过,她本能的感觉疲累。看到边上楠姐健美的身姿,她还是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等到两圈跑完,她整个人跟在水里捞出来似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大院门口,她就看到张春兰推着煎饼果子摊过来。 见到她对面扬起笑容,打下车撑,凑过来小声问道:“这里真不让卖了?” 她怎么好意思问?王曼觉得堵心,刚想走过去装没听到,却被周春兰拦在大院门口:“曼曼,你们住在这消息灵通,当官的真不让卖了?” 这人公然抢她家买卖,这会又要求她共享信息,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她怎么不直接凑上来,让她看着摊,赚了钱她来收。 “怎么不说话?”怪异的放屁声响起,周春兰捂住肚子:“曼曼,小姨身体有些不舒服。反正你也会做煎饼果子,就先帮我看会摊子。记住,四毛钱一个,你学习那么好,可别给人算错钱。” 她是预言帝么?(⊙o⊙)! 想什么来什么,王曼扬起笑容,指着不远处农行大楼上的钟表:“我不知道公家让不让摆。还有现在已经七点,我得回家收拾收拾,学校七点半就上课。” “就一会,不会耽误你上学。小姨这真身体不舒服,就这样。” “我真得去上课。” “上课耽误点怕啥,乖乖在这看摊哈。” 强拉着她站在煎饼果子摊边上,周春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对面厂区公厕。王曼低头一看,绿豆面盆里飘着一只死苍蝇。轻轻抬起盆,面上看着干净的铁盆底下,果然是几乎一指厚的油泥。黑色反光的油泥印在新做的餐车上,黑印子格外怵目惊心。 她知道周春兰不爱干净,却没想到她邋遢到这份上。衣裳脏点,顶多穿身上不好看。可吃得东西脏了,吞进肚子指不定得挂急诊号。 “你打算怎么办?” 虞楠如此问道,王曼耸耸肩:“我从没答应她什么,咱们回家吃饭,上学去。” 苍蝇之事由她说出来不仁义,即便赢了,也显得名声不好。日久见人心,总会有人发现周春兰的黑暗料理。 “走吧,再不回耽误吃早饭。” 撂下孤零零的煎饼果子摊,王曼毫无心理压力。她可以忍让,但要分人。同是泼辣的村妇,对二婶忍让换来两家和睦互利互惠;对周春兰这种人,一时忍让她不会有丝毫感激,反而会蹬鼻子上脸。 ** 赵永强这一天过得很不顺遂,被领导叫去谈话,被同事戳脊梁骨,还被媳妇商量着去给章家赔礼道歉。 打从娘胎落地起他就没这么窝囊过,昨晚他一宿没睡,等天亮他就爬起来做饭。煮着挂面,他越想心里越不舒坦。 “领导不能惹,同事得团结,章家是亲戚,这三帮子我都得好好处着。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家那俩人。” 愤怒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赵永强抄着菜刀,满脸凶神恶煞。 “大清早的,你菜刀剁得哐哐响,哭丧起脸是想杀人啊!” 阴暗处的赵永强点点头,挥动菜刀,侧脸无形中露出一股杀气。刘晓花紧了紧睡衣,还是止不住打冷颤。她知道赵永强脾气不好,昨天听过那些闲话,难道他有了什么反人类的念头? “永强,有话好好说。” 赵永强提着菜刀出来,哐当一声扔在桌子上:“没想到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刘晓花被吓着了,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那俩村里来的,跟个瘦猴子似得,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的确不是啥好东西,要是他们再在县城里晃悠,煎饼果子摊前人来人往,见天在人面前晃悠着,那别人会怎么说我,怎么说你,怎么说大伟?” “是啊。” 刘晓花喃喃自语,人要脸树要皮,没了脸皮她怎么做人。默默的将菜刀握在手心,警报解除,她发现自己也想去剁咸菜了。 想到就去做,钻到厨房,她捞出一截咸菜,嘭嘭嘭的声音再次响起,吵醒了熟睡的赵大伟,也再次撩拨起赵永强的情绪。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不能再让他们安生的呆下去。” 赵永强摸出一支烟,又揣上两盒没有开封的烟,默默出了家门。 麻纺厂家属院在县城另外一侧,因为建厂时没选到好地方,家属院自然也偏僻。赵永强刚出门,就见几个剃光头的半大孩子,捡着地上的半截砖头,比谁扔得远。偶尔扔到别家花坛,他们就哈哈大笑。 “吴宇,过来,叔跟你商量个事。” “你谁啊,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赵永强摇摇头,山不来就他,他就走过去,递出一盒烟:“我看你们挺有本事的,这会交给你们一个更有本事的事。” 小混混吴宇拆开塑料封,自己点燃一根烟叼着,又分给同伴两根。一口烟雾吐在赵永强脸上,他满面朕准你启奏的口气:“说吧?” 赵永强尽量简短的说完,最后义愤填膺:“都是这帮村里人,抢了咱们县城人的饭碗,你说 他们可恨不可恨?” 吴宇踩灭烟:“想让我砸摊子就直说,磨磨唧唧算啥。老子就是不想上班,关村里人屁事。” “那你去砸了吧,就在实验小学门口,一卖煎饼果子的。” “一条烟。” “五包,不能再多了。” “不给拉到,有本事自己砸去啊?!” “好,就一条哈德门。快点去,完了回来我给你们。” 吴宇等三人先收了两包烟做定金,提上两根三角钢往实验小学门口走去。等到时刚过七点,他们就听到一个小喇叭在吆喝煎饼果子。餐车前没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哥几个,上。” 一棍子敲下去,餐车玻璃碎裂,绿豆面上趴着的苍蝇齐齐出现在三人面前。顿时几个混混找到了理由,大声嚷嚷着:“买个煎饼果子还附送俩苍蝇,这家东西能不能吃?简直欺人太甚!” 又是一棍子下去,铁盆翻到,盆地黑亮的油泥露出来。吴宇目瞪口呆,他只是随便说说,怎么这摊子如此给力。 老天都让他收下这条烟,这下他砸得更起劲。十七八的小伙子正是力气大的时候,三人合力几棍子下去,餐车被砸个稀巴烂。 楞的怕横的,手持三角杠,来往之人无人敢惹吴宇。王继周收拾完东西,借着虞家自行车出摊,远远的就看到一小撮地痞流氓在砸餐车。 刚想张口,话到半路他咽下去。推着车子,他默默停到视线死角。他再也不想当软柿子,周春兰蹬鼻子上脸,自家餐车都不看好,这会出了事谁都怨不着。 眼见砸差不多,他终于满脸正气的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王继周初步黑化,善良仍在,只是他懂得何时该去善良,而何时该狠心。他会如天下所有巍峨的父亲一般,成为子女遮风挡雨的大树。 ☆、第38章 王继周将餐车停在原地,正正衣冠,跨出大院正门。挺直腰板,他想象着自己是无产阶级革命斗士,满脸浩然正气。 “你们在干嘛?怎么能随便砸人东西?” 见终于有人吆喝,吴宇抬头看去,院里急匆匆的走出个人,板着脸几乎是止不住愤怒。对着赵永强给的信号:一米八高、身材瘦削皮肤黑,煎饼果子摊他远远来过几次,这就是摊主。 “哥几个,风紧,扯呼。” 拎起三角杠,吴宇带着俩小弟撒腿就往旁边胡同钻去。十七八的少年,身子骨滑得跟只泥鳅似得,莫说王继周压根就不想追,即便是他使出吃奶的劲也追不上。 “小兔崽子,都给我停下!” 叉着腰他站在胡同口,虽然满脸平静,但声音中却是十足的愤怒。对面工厂八点上班,这会三岔路口也开始陆陆续续上人,见到玻璃跟木头块混在一起的餐车,有几个人围上来。 “老王,你餐车被人砸了?” “谁干的?” 有几个卖烧饼的妇女来得也挺早,将现场看得一清二楚。都站在这,他们倒是想拦,但是那几个小混混手里的三角杠可不是塑料的,万一砸个头破血流,他们家日子也就别过了。 “是实验中学复课班的那几个孩子。” 王继周搬来的时间短,不了解县城行情。不过他却被钱华科普过,何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几个孩子就是邹县地头蛇,而他别说是龙,在偌大的县城连条虫都算不上。 当即他万分痛心:“这是我三弟妹家姊妹的餐车,她让曼曼留在这里看着收钱摊煎饼。也怪曼曼,她太顾着上学了。眼看要迟到,跑回家让我来守着摊子,我紧赶慢赶过来,没想到就这一会,这边就出了事。” 说完他双手抱着头,一双眼睛挤起来,痛苦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孩子喜欢上学是好事。” “对啊,老王你人就是太老实。她抢你买卖,你还这么护着。” 王继周站在玻璃碴子边上:“怎么都是亲戚,风吹日晒的做个买卖不容易,我住得近,也该顾念一二。” 若 他蛮横得指责周春兰抢买卖,那肯定会被一大帮子圣母病口诛笔伐,言语间俱是“都是亲戚,亏点又如何,做人得豁达些”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如今他自己圣母病 发作,不仅不怨恨抢买卖的亲戚,还百般关心和照顾,别人还能说啥?只能劝他不要太自责,而且心里再次刷新王继周老好人的事实。 “这事横竖都怪不得你,谁知道站街上都能招人打。” 旁边卖烧饼的婶子快言快语:“刚那几个人,似乎是说买的煎饼果子带着苍蝇。昨个刚买的,今天一开摊他们就找上门来。” 王继周再次被洗白,天山雪莲都没他光辉圣洁。 周春兰捏着手指进了厂里的厕所,离大院最近的轴承厂效益很好,厕所都是一间间冲水的。关上门,她打量着眼前干净的瓷砖墙壁。 “城里人就是会享受,厕所都搞得比农村那厨房干净。” 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好奇的左摸摸又看看,甚至连放手指的垃圾桶都看好几遍。毒素排出后,她看着前面一排整齐的厂房,前面花坛中,月季花和菊花开得正艳。一阵风吹过来,感觉满鼻子满嘴都是香的。 “在这上班不得舒坦死,一路带着餐车骑过来简直累死,我先歇会。” 至于摊子,有王曼在那边看着,反正她啥都会,能出什么事。即便王曼要上学,不还有王继周。他们住在城里这般舒坦,帮她干会活,让她歇歇又咋样。 “都是亲戚,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 坐在花坛边上,周春兰想象着自己是轴承厂里一个正式工人。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累了救出来歇会,站在花坛边赏赏花。回村像春娟姐般受人尊敬,月底有丰厚的工资发放……她想得入了迷,一下就过去了二十分钟。 站起来她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刚过去就看到餐车边上围着不少人。 “买卖真好,我慢点走,就能少做俩煎饼果子。” 更是放慢速度,她如个神经病般的开始走起了“s”形。到离着十米远,听到人群散发的声音,她才觉得不对。 两步跑过去,她先见自己最新买的塑料小喇叭躺在地上,头与身子已经分离,一截电池滚在一边。分开人群冲进去,她就看到一地的狼藉,餐车全成了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 王奶奶领着小孙子站在前面:“你卖的东西不干净,被人家找来了。没找着摊主,人家就给你砸了车子。” 王奶奶最爱干净,看到铁盆底那黑而亮的油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领着小孙子走到外面,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卖吃得怎么能这么窝囊,吃不干净,指不定人能出什么事。看你那盆子,应该经年累月的没刷吧?你不为我们想,也得为你自家想,孩子吃不好长不高也长不聪明。” 最后四个字戳中了周春兰的心窝子,她儿子7岁了,数数还数不到十。这已经不是不聪明,而是智力有问题。 为这事昨天她回去后,还亲自问了春娟姐,最后两人嘲讽全开,吵起来不欢而散。如今这当口,又有人在她伤口上撒盐,她顿时化身喷火龙。 “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怎么说话呢?” 王奶奶被她骇到了,不过她可是连日本鬼子进村都经历过的老党员。一时惊吓,不代表她不能回神。 “我可是一片好心,你在咱们大院门口卖吃得,来来往往不都是这些邻居。东西不干净,万一咱们吃出事来,那不是大麻烦?” 一帮没事带孙辈的老头老太太纷纷点头,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上前:“咳,这边老得老小的小,身子骨可都不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出来卖小吃,就得注意点。” 讨伐之声不绝于耳,周春兰眉头皱起,最终将矛头指向中间的王继周。 “继周哥,我不是让曼曼帮忙看着摊子,怎么出了事她都不叫我一声?” 她声音足够高,背着书包走出来的王曼刚好听到。冲到人群中,看着碎成木头和玻璃渣的餐车,她有些惊讶。 哪位天使大姐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这会不是高兴的时候,她可得防着周春兰倒打一耙。 “小姨,我跟你说过我上学赶时间。” “可你这不没耽误。”周春兰眼红了:“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硬,这么点忙都不帮。你要是在这看着,餐车能出事?” 王曼满脸惊惧:“餐车不出事,那出事的就是我。” “他们还能打人不成?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大胆子!你们父女俩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还说啥住得离这近帮衬着点,我看砸餐车的人指不定就是你们找来的。” 这回没等王曼说话,一直苦恼的王继周站出来,好声好气的劝道:“我们是想帮衬,可也得腾出手。曼曼身体一直不好,你让她不吃饭去上学还得了,这不她都回家叫我了。咱们大人怎么说话都没事,别扯到孩子。” 在周春兰过来前,王继周已经将大院里老头老太太的印象值刷到满分。而王曼虽然长得不算可爱,但她有礼貌学习好,本来印象分就刷很高。 这会众人纷纷点头,王奶奶更是站出来仗义执言:“道理就是这样,虽然是亲戚,但人家不能自己都不顾,来管你这事。再说你看你干什么事,明知道是亲戚,还想着法抢人家买卖。继周这孩子脾气好,要我直接拿着扫帚把你赶出去,有这么损的亲戚么?” “是啊。” 点头应答之声不绝于耳,大院中的多数人三观很正常。你先不仁,人家老王还有义,你这再蹬鼻子上脸,活佛也被气出窍。 “可你们就是没看好。” 王继周无奈的摊手:“说实话,这事还真让我一阵后怕。曼曼这孩子心眼实在,要她站在这,肯定得想方设法拦那几个人。她这细胳膊细腿,三角杠真穿过去,出个什么意外,那真是……” 王曼上前拦住父亲红的眼眶,前面那些是在装,可他现在的反应却是真的。其实她看着这一地碎玻璃也后怕,小混混发起横来可不顾法律道德。 “其实今天这事我也有错,我要不回去拿书包,兴许也就不会有事。但现在事已至此,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砸车的人,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王曼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大院众人的好感值,看人家多懂事。这孩子不仅懂事还聪明,明明怕得发抖,还是能想出主意。 “曼曼,七点二十五了。” 王曼紧箍书包带子:“爸,来不及了,我得先去上课。” 至于找人赔偿,小混混之所以是小混混,就是因为他们不讲跟正常人一样的道理。虽然具体办法她不知道,但她有预感,能让县城里人提起来都无奈的混混,不占便宜就不错了,哪能吃亏。 所以,她衷心的祝福周春兰好运。 王曼和虞楠飞奔着,好在学校离大院不远。没过三分钟,两人已经到了学校门口。赶在打铃前进了教室,早自习二十分钟是晨读,老师没来她也可以歇口气。 而在大院门口,周春兰终于知道了三人的名字。听到他们住麻纺厂边上大院,王继周心里一咯噔,这事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垂下眼,心中虽有愧疚,更多的则是一股从未体会过的爽快。 娘和三弟妹千方百计的想捣毁他买卖,俩人一唱一和,对他比对仇人还狠。还有周春兰,村里那么多小吃,她是擀杂面不行?还是卖豆腐脑不行?非得来开煎饼果子摊。 这不,遭报应了? “这可咋办,这摊可是今年秋收,买了大米才做的。” 王继周沉默不语,周春兰摇摇他:“你倒是说话,这事怎么也跟你有关吧?” 人群已经散去,王继周脸上笑容也跟着散去。抽支烟,烟雾后面是一张木然的脸:“与我何干?” “你怎么能不认账?” “认什么帐?是我让你开的煎饼果子摊?” “不是。” “昨天城管都在赶人,是我让你今天来摆摊的?” “不是。” “那最后是我砸你的摊?” 周春兰继续摇头,王继周弯腰捡起一根木棍:“我不跟女人一般计较,但不代表让你蹬鼻子上脸。你抢我买卖已经够不要脸,现在出了事还在这胡乱咬更不要脸。我不是你爹娘,可不会一次次让着你。” 一番话惊住了周春兰,怎么……怎么会这样? “天杀的,欺负人啊。” 王继周轻轻挥动木棍,敲着树干:“你尽管去说,看谁会相信你?刚才大家看得清楚,我一直在帮你整理餐车。” 周春兰无助的蹲下,王继周怎么变得这幅模样?她本能的感觉,如今的王继周她惹不起。想想王继周说得那些话也对,当初她是怎么鬼迷心窍,才弄了这餐车? 是春娟姐挑唆的,都是亲姊妹,她不仅嫌弃她儿子笨,更挖了个大坑让她跳。想到这,周春娟恨得牙痒痒。 “我报警!” 王继周收起最后一点玻璃碎片,柳树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默默折回去,他可不想跟那帮小混混对上。今早也过了卖煎饼果子的时候,那东西还是等上午再出摊。 周春兰也不管餐车剩下的东西,安上车链子,她直接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很快就有警察来勘察现场,调查明白原因后,他们再次回了警局。 话分两头,另一边吴宇三人跑后,立刻去找赵永强要那一条哈德门。赵永强哪敢惹这仨祖宗,痛快的给了,又溜号跑到这边看了下那堆玻璃碴子,顿时感觉心满意足: 这俩让他出丑的土包子,还不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了。县城的水深着那,让他们受点教训,也算是告诉他们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抽着烟的吴宇想起赵永强那副拿不出手的模样,谈下烟灰:“真是个神经病。” “那可不,不过大宇,万一他们找警察可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走,跟我去趟医院。” 吴宇的妈妈正是县人民医院的主任医生,听完儿子请求后她脸阴下来:“吴宇,我真是对你无语!叫你复读你又逃课,看我不掐死你。” “妈,您是我亲妈。掐坏了我不要紧,累着您那双手,儿子可得心疼。你就帮开个证明,省得我上着课被人从教室带走。” 油嘴滑舌的儿子让崔青容一阵无奈,他们两口子一直周正的人,怎么儿子就这般混不吝。再看她后面那俩跟班,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跟班甲做可怜状:“崔姐,求求你行行好,帮我们一次吧。” 跟班乙抱大腿:“是啊姐姐,就一个腹泻脱水的证明就好,开完我们马上去上课。” 仨人嘴都跟抹了蜜似得,崔青容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楼下响起警报声。亲情战胜一切,她啥都不管,唰唰两笔开出证明,而后盖上章。 “都给我坐下,臭小子躺床上去。” 警察带着周春兰进病房门时,就主谋病秧子般躺在窗上。周围俩孩子,一个削着苹果,另一个正拿着一本书,念叨着中国古代史。 不对,太不对了,这仨蔫坏蔫坏的小流氓,会这么安静的坐着?再看一边的主治医生,警察多少也心里有数。 “这位同志的煎饼果子摊被砸了,我们来调查下情况。” 没等这边开始调查,削苹果的跟班甲就站起来:“就是她,卖的煎饼果子里带俩苍蝇,整张饼全是馊味,害得我们老大住院。” “怎么可能,小兔崽子你们倒是恶人先告状。” 崔青容本来有些惭愧,但她最是宠儿子。可以说吴宇养成这幅模样,就是被她惯的,谁叫她一直无原则护短。 “这位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儿子可是因为食物中毒而引起的腹泻,如果不是就医及时,很有可能发热,进而危及生命。” 本来就是能力强的主任医师,崔青容道理说起来一套套的,唬周春兰还不算个事。 “他们这病不会是装的吧,不然怎么还有力气去砸我的餐车。等等,他是你儿子,你当然说她很严重。” 你真相了,可没人会承认,崔青容面不改色的解释:“急诊科护士没看到,一不留神把他们放了出去。若你不相信我,可以找其他科室主任来诊断。” 边上的警察对这事门清,这仨孩子又闹事了。可崔主任人很好,往常也会管孩子不让他们难做,如今看她的意思想私了,他也就顺水推舟。 “你们砸摊子的确不对,但是你摊子上卖的煎饼果子不干净也是事实。这样,咱们算算医药费和摊子的成本,把这事了过去。” “可是……” 周春兰可是半天,可是不出来。怎么事情跟春娟姐说得完全不一样,县城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今天这事她总觉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 “这位同志,你报警的这事压根就不触犯《刑法》,站在你的角度,我们建议你还是选择调解。” “那她赔我多少钱?” 警察掏出文件夹,一笔笔的算起来。绿豆面、玻璃和餐车,加一块不过一百块钱。而那边,三人住院的医药费,崔青容给开了五十。 “一共赔五十块钱。” 崔青容瞪了儿子一眼,恨恨的拿出五张十块的钱交给警察。周春兰有些不服气:“指不定被你们俩连起来诓一顿。” 答对了,可是没人承认,崔青容脸色染上愤怒:“我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追究你伤害我儿子的事。没想到你倒打一耙,不行咱们就上法院。” “妈,赶紧上法院,哎哟我肚子疼死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周春兰怂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警察同志,谢谢啊。” 待警察走后,崔青容将儿子耳朵拧个花:“说,这回又收了谁家烟?” 跟班甲乙见情形不对,分分钟开溜,只留吴宇一人孤军奋战:“妈,轻点,我说,是赵永强。他儿子不是被卖煎饼果子家闺女夺了第一,他气不过那。” 崔青容拍着皮糙肉厚的儿子:“你怎么不管香的臭的都搭理。这会刚好有我,等我保不住你,你就等着被警察拎着进去蹲小黑屋吧。” “妈,我有数。黄-赌-毒我不绝不沾,只是偶尔活动活动筋骨。上课去了,别想我想得多一条皱纹。” 崔青容无奈,这儿子活生生一讨债鬼。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如果他能把这脑袋瓜用在读书上,考本科压根不是什么难事。可惜了,至于赵永强那事,回头还得跟孩子爸商量下。 这边吴宇高兴着,那边王继周一样高兴。餐车推回去没多久,他就收到了王继全送来的辣椒酱。四合院里虞虹在休息,他也不想去吵吵,所以干脆把人迎在了门口。 四大坛子辣椒酱,刚好凑够100瓶。钱华闻闻味道,很痛快的给他写了收据,说是一个月一结账。虽然钱没到手,但收据上的钱确是实打实的。 兄弟俩卸下车,趁着天还早,干脆坐在大院的亭子里聊起了天。王继周掏掏上衣口袋,找出二十块钱:“一坛子给五块钱,你先收着。” 王继全也没推拒,他能看出来大哥不差这二十块,亲兄弟不用过多客套。 坐在石凳上,他开口道:“大哥,咱们村里不是在修路么?” “恩,是不是得分地了?” “不只是分地,这次公路通到山里,山脚下那片地得建绿化带,被割得一块块,村里开会打算包出去。” 包地?王继周想着家里那两袋辣椒种子,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第39章 王继周反复思量,土地所有权都属于国家,个人只能拥有使用权。打土豪分田地闹文-革,那一档子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可没想能一下买回地。 “村长有没有说怎么包?” “大哥,你这是打算包那块地?” “是有着打算,不过得好好问问。毕竟山脚下那片地可不肥,要是价钱太高,肯定得亏钱。” “村里没人乐意要着烂摊子,价钱肯定不会高。要是你真想包,还有个最大的麻烦。” “麻烦?” “种树,我也不太明白,说是为了什么温室……” 王继周看过闺女课本:“温室效应、水土流失?” “对就是那个,大哥你来城里这么久就是不一样,村长都说不溜这些话。反正当官的说,公路两边必须得种树。这两天计生委还进了村,在墙上抹白灰刷大红字,就跟十来年前那大字报一样,哪哪儿都是。” “都写了些什么?” “坚决贯彻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少生优生幸福一生,还有好多我都记不住。听说生二胎得罚款,不然不给上户口,孩子都没法上小学。” 王继全有些担心,大哥就曼曼一个闺女,计划生育一紧,往后即便他再说个媳妇,怕也生不了儿子。 “这样也挺好。” “大哥……你没事吧?大不了往后,咱交点罚款。” 王继周递给他一支烟,手伸到半路缩回来:“大院里这些人都在自家抽,马路上很少有热吐痰抽烟,你先忍忍。至于生孩子,我看得多也想开了。这社会变了,咱们村里生三四个孩子,吃不饱饭上不起学;城里每家就一个孩子,养得白白净净供到大学将来找好工作。” “可曼曼要嫁人,将来谁给你养老?” “咱不说请保姆那一套,村里老人生病住院不都是闺女回来伺候,等分家产,儿子媳妇一窝蜂往前凑,恨不得打破头。国家这政策好啊,生一个清静、舒坦。” 王继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虽然他生了俩,但他养得起。有些人家生多了养不起,大夏天的孩子巴在卖冰棍的人后面流口水,怎么看怎么可怜。 “说说包地有啥麻烦事?” “不就是种树,当官的说那种速生杨,一棵挖六十公分的沟。那块地本来就够盐碱,一种上树连光都遮住还能长啥?咱是种地的,可不是那护林人。” 王继周若有所思,本地种辣椒的人少,大多数辣椒都是从云贵川等西南省份运过来。那边晴天少,光照也少,本地日照太强了辣椒反而长不高。 所以政府这政策好,简直为他量身定做。不然他还真得想个理由,给地里搞点遮盖物。 “这事挺好的,等曼曼过星期天,我们一块回去看看。” 王继全惊讶:“大哥,你真有这想法?” “真的,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你也赶不上晌饭。” 王继周亲自把弟弟送到门口,路过大院超市时,买了一罐大大卷塞他包里:“拿回去给超超婷婷分了。” “这东西留着给曼曼就行,婷婷太小不能嚼泡泡糖。” “曼曼在换牙,不能嚼泡泡糖,跟你哥还客气。” 王继全无奈,只能带着四个新坛子,抱着一大盒泡泡糖回家。县城离泉水村就半小时,等他到家时才不到十点。 秋收已过,公粮全交上去,整个村子全都闲了下来。他到家时,赵秀芳已经调好了馅,打算全家晌午包饺子吃。 “这么快回来了?你好不容易去一回,大哥都不留你吃个饭?” 王继全打下车撑,洗手准备擀皮:“他那房子都是租的,人虞虹就是脾气再好,咱也不能去别人家吵吵。” “说起虞虹就千好万好,有本事你跟她过去。” 王继全失笑,从提包里拿出泡泡糖:“看这是啥,临走时大哥给带上的,一桶得十五块钱。” 赵秀芳接过来认认商标,果然是她俩孩子最爱吃的大大卷,大牌子精包装,村里小卖部一块就得要一毛五分钱。 没来得及高兴,她又担心起来:“那四坛子辣椒酱,就换了这么个东西?” 王继全撸起袖子,十指和中指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沓钱:“你数数,多了多少。” “五块、六块……八十七。你走的时候兜里有六十七,他真给了二十。” “是啊,人家都没给大哥结账,他先给你垫上。” 赵秀芳丝毫没注意丈夫的反话,全身都沉浸在兴奋中:“天呐,这钱也太好挣,你问大哥他多要不?一天二十坛子我也能给他炒出来。” “得,快点包饺子。一回孩子放学没饭吃,饿嗷嗷叫,看你着急不着急。” 夫妻俩坐在院子里,一个擀皮一个包,很快盖帘上就装满了饺子。收拾起案板,赵秀芳去火房烧水,水开这阵她蹲在韭菜地里拔草。 “继全,你说大哥卖煎饼果子真那么挣钱?我听说春娟也让春兰弄了个摊,这几个月咱们闲着,要不也跟大哥一块去摆摊?” 一直好脾气的王继全阴下脸来:“刚收了大哥钱,你就想着抢他买卖?” “你俩亲兄弟,咱们干总比便宜了周春兰那外人好,你说是不?” 王继全脑瓜疼,秀芳不像她姐赵秀珍,损人利己的招一个接一个。苏明梅可够精,这么些年还不是被她大嫂赵秀珍耍团团转。秀芳爱占小便宜,但没啥坏心,所以他一般旁敲侧击。 “超超、婷婷都上学,你看着孩子还得炒辣椒酱,再弄煎饼果子摊,你忙得过来?” “那不还有你么?” “我刚接了张建新的木匠活,他大儿子明年就得结婚,这会热闹着盖房。都是街坊,建新哥也没少给钱,咱们能撂挑子去跟大哥抢买卖?” “也是。” 眼看说差不多,王继全扔下重磅炸弹:“我刚回来听大哥说,春兰那摊子不干净,卖得煎饼果子把人药进了医院。人家恼了,直接将她那摊子给砸了,这会她还在派出所没回来。” “天呐,做买卖可真不安生,还好有大哥在。” “幸好有大哥,他在前面撑着,咱们安生的一天多赚20块钱,多省心。” 赵秀芳本来脑子就不发达,这会完全被甜枣加大棒唬住了。眼见有钱赚,她也就放下心去下饺子。 仔细咂摸着这事,她有些可怜王继周父女。爷俩在村里不安生,在城里还得战战兢兢。人家有好事想着她,她可不是老三一家那白眼狼。 无心插柳,很长一段时间,王继周都没再受到老太太骚扰。即便她想去找茬,也都被赵秀芳给“劝”回去。至于怎么劝?大嗓门胡搅蛮缠着对磕呗! 送走弟弟的王继周唇角挂上笑意,继全跟他一块长大,也不像继民那样损人不利己。在这样的兄弟面前,他愿意做一个好大哥。同时在超超和婷婷面前,他也想做一个好大伯。 轻手轻脚的回屋,看着北屋门外凌乱的脱鞋,虞虹这几天还真是累。电视可是新鲜玩意,市里和县里的电视台都刚起步。地方上人不懂,一切都得靠她这个专家。 所以这阵她没白没黑的忙,虽然不用搬砖盖楼,也不用亲自扛摄像机,但她操心最多。 顺手从墙头瓜蔓上摘一新鲜南瓜,刨开去皮去籽,切块捣碎成泥添水和面,拍成饼先蒸后炸。伴随着实验中学的铃声,外酥里软稍微带点甜味的南瓜饼新鲜出炉,也唤醒了补眠一上午的虞虹。 “刚炸出来的,尝尝?” 虞虹嫣然一笑,捏起一块尝了尝:“恩,还跟十来年前一个味道,一眨眼曼曼都这么大了。” “恩,生产队就那么俩野生南瓜,好险才挖到。” 虞虹也回忆起了曾经的青春:“要不是我,你非得被拉去劳改,这可是偷社会主义南瓜。” “我也吓得不行,记得当时你说过,这东西对脑子有好处。你们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用脑子多,也跟着补补。” 家庭煮夫的腔调让青春回忆戛然而止,虞虹无奈的看向王继周:“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 “哪儿能,我都这么老了,倒是你还年轻。” 虞虹语塞,她是说这人木头啊,好好的气氛全被他破坏,她又得回到繁杂的现实。默默的夹着南瓜饼,她决定化郁闷为食欲。 “看来还不太够吃,我再去炸一点。” “孩子们还得吃点菜,营养才均衡,我去给他们蒸馒头。” “我来就行,真得你不用进厨房。” “怎么?虽然我会弄错盐和糖,但又不会烧了厨房。” 王继周再蠢,也知道厨艺是虞虹的逆鳞。默默缩回来,他摆着碗筷。没等摆好,厨房传出尖叫,从玻璃窗外看去,只见幽蓝的火苗一窜老高,慌张的身影赶紧跑出来。 要不要这么准?走到门边,他就见本来连在一起的气管和灶台如今分成两半,而火苗正是从气管中蹿出来。 回头拿起铁锹,铲一铲子干土他就往里面冲。 “别进去,煤气罐会炸。” “减压阀那边隔着火,炸不了。” 望着不顾一起冲进去的王继周,虞虹红着脸,小碎步跑回北屋。 来回好几趟,他总算把火扑灭。再往后看时,院子里已经没了虞虹的身影。默默摇摇头,他总觉得今天的虞虹有点不一样。 似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总之不会让人一见到就忍不住正襟危坐。 “爸,我们回来了。中午饭做什么,好香啊!对了,今早小姨那事最后怎么样?” “警察来处理的,那砸摊的人都住院了,几个孩子也挺可怜。哎,不说这事了。我炸了南瓜饼,你们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周春兰这口气是不咽也得咽,甚至还可能再出点血。她就知道那仨小混混没那么好对付。放下书包,王曼瞅着从厨房一直到院中花坛的土:“里头怎么了?灶台坏了,所以你和泥补?” 虞楠无奈的翻个白眼:“肯定是我妈进了厨房,她天生跟厨房有仇。中午就吃这个吧,再来个煎饼果子就成。” 王继周开餐车摊了俩煎饼果子,小心地问道闺女:“怎么样?” 王曼一愣,看着餐车明白过来:“一共就五个煎饼果子,我分了分,章磊和前后桌都很喜欢吃。他们还说今下午给我钱,让我明早带去。” 听到这王继周终于放心,他看赵大伟那么傲,还真怕城里孩子不吃农村这东西。如今看来,闺女应该跟她的城里同学处很好。 “你们先吃,我出摊。” “好咧,爸你早点回来啊。” 吃完中饭又歇会,一点左右王继周收摊回来,边洗着脸便说:“你不是想种辣椒,村里头在往外包地,就山脚下那块。” “有这好事?” 王曼想着山脚下那片地,的确不够肥沃,可胜在够大。而且靠近公路,交通也很方便。往后想再搞点什么,有路有地盘,那不是手到擒来。 “恩,是你二叔来说得,不过谁想承包谁就得负责种树。” “树苗自己买,还是县里直接给?咱家自己买的话,肯定弄不起。” “这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也不可能让自己买。我也不知道政府那边是怎么说的,但头年不是种一回树?树苗是大队给发,自己挖坑种上就是自己的。” 是林业专项补贴,王曼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虽然存折上那3500块,在这个万元户就是土豪的年代里看起来不少,但真花起来压根不算啥。 “那还等啥,这块地这么麻烦,除了咱们谁还要。为免夜长梦多,你收拾收拾回村里,找村干部拿下来。” “我想等你放假,顺便带你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王曼怒:“看他们?爸,你还想去给小叔和爷爷奶奶那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王继周无奈,但他也知道自己信用值透支,这会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不是为他们,是为你,不回去村里人会说啥?” “多大点事,那你就回去?” “当然,回去他们说不好听的,咱们就说你小姨。” “不怕被小姨缠上?” 王继周不顾湿漉漉的头发,当场站直了,一人分饰两角,将今早的情况复述一遍:“曼曼放心,她还不敢惹我。” 王曼越听唇角越发上扬,到最后干脆踮起脚,趴在父亲脸上亲一口:“爸,你真厉害,我为你骄傲。” 王继周只觉果冻般的唇贴在自己脸上,带着闺女身上特有的阳光和温暖。直白露骨的表达让他一阵心旌摇动,闺女出生时都未掉过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盈满眼眶。 仅仅亲一下就放开,王曼默默陪在父亲身边,良久他声音中带着沙哑:“刚才手上有土。” “我知道,沙子眯眼睛了。爸我去睡会,等过十一改了作息,想睡午觉都不行。” “恩,好好睡,别去那什么空间里忙活。” 王曼腿一顿,爸他怎么猜这么准?不过她好久没有自然睡觉,已经快忘了做梦是什么滋味,是时候好好休息下了。 这一睡王曼差点迟到,不过也只是差点。有王继周一直在外面醒着,更有虞楠这个比脑中还自律的学姐,她想迟到也不可能。 卡着点进了教室,刚翻开抽屉放书包,就见里面有几张五毛的钱。 抓起来前后问问,果然是捎煎饼果子的。她痛快的收下,拿出记事本,上课铃响起。与以往不同,周五下午第一节课,正是初一一班的班会课。 班主任孙珏站在讲台上,她没有带课本,只是拿个文件夹。 “同学们,今天班会的主题是:乐于助人。相信从小到大思想品德课上,这几个字已经被讲过无数次,今天我们要用一种新的形式。” 打开文件夹,孙珏将一沓16开的资料数出来,发给每人一张。王曼很快拿到,上面破烂的房子正是她所熟悉的农村小学。不过却不是泉水村小学,而是邻村更破十四户村小学。 等资料发完,黑板上也多了“乐于助人”四个镂空粉笔大字。 “现在大家手上的资料,正是咱们邹县乡下的一所小学。” 最后一排高个子男生举手:“老师,这破房子是王曼以前的学校?” 几个男生一阵哄笑,章磊扭头,皱眉对着自己的发小:“尹鹏,这才不是王曼学校,泉水村小学不是这样的。” 尹鹏还想说什么,孙珏已经打断了他:“未经老师允许,上课大声喧哗,罚站。” 虽然尹鹏乖乖站了起来,但王曼还是觉得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扫完资料,她已经确定,这正是当日她同孙珂阿姨所提之事。 几天没动静,她以为对方忘了,没想到她是真正放在心上,还当一件大事在做。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火辣,王曼也举起手。 “王曼。” 被 孙老师点到名,王曼站起来:“这张照片的确不是我村的小学,但孙鹏有点说得也没错,我的小学里面跟这个差不多,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村里的小学条件的确差, 但我和我认识的朋友想学习的心,一点都不比城里同学们少。老师说要乐于助人,在我的理解中,乐于助人不是舍己为人,更不是各家自扫门前雪。我想如果大家有 余力,不用出多少钱,只要不用了的铅笔刀,剩下的作业本,还有穿小了的衣服,这些都可以拿出来。” “帮你么?” 变声器独有的嗓音,依旧属于尹鹏。孙珏一个粉笔头扔过去,正中红心。 “我爸虽然不像你们爸爸一样有国家铁饭碗,但他努力工作,我们可以自食其力。如果你有这份心,可以去帮助更多需要的人。” 王曼话音中并无愠怒和尴尬,说出来的话更是十足真诚,到最后她甚至扬起唇角,善意的朝尹鹏笑笑。 她这般开朗毫不避讳自己出身,那些想笑话她农村土孩子的调皮鬼,反倒说不出话来。大多数人则是觉得,反正自己都不用了,拿出来给别人也没啥。 孙珏发出赞赏的目光,这孩子太会来事了。不是那种小萝卜头的可怜,也不是大人的成熟,而是不卑不亢,找准自己定位讲最合时宜的话。人贵自知,许多人活一辈子,到老都悟不了这点,但这孩子却将这点发挥到极致。 回头她在黑板主题下面写上“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王曼说得很对,你们都是初中生,已经不是小学生阶段的小朋友,你们的人生迈入一个新的阶段,也是时候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王曼托腮听半天,得出一结论:孙珏老师不该教数学,这水平教小学初中思想品德简直绰绰有余。 “好,下面我们分组讨论。” 无论何时,上课分组讨论总是学生们的最爱,因为这意味着可以聊天。虽然平常下课放学大家可以随便聊,但当着老师的面聊,那种爽快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王曼当然也不会真严肃讨论,手握五张五角的钱,她问道四周:“明天星期六放假,我没法给你们捎。钱你们拿回去?还是周一我给你们带来。” 前后同桌五人纷纷选择后者,七点半上课,想吃早饭就得六点半起来,这简直是场灾难。有了煎饼果子,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早饭了。 “往后这事就交给你了。” 王曼刚想答应,后面传来咳嗽声,班主任走过来了。拿起资料,她声情并茂的讲起了泉水村小学二三事,章磊配合的点头,同桌的默契就此开始。 一场班会,半堂课讨论。到最后班主任宣布任务,教师节当天全校募捐。 王曼仔细记下要点,明天就要回泉水村包地,她有个大胆的主意。若是能成,那简直一举两得。 ☆、第40章 一个多月没回来,泉水村还是老样子,枯藤老树昏鸦,农村秋日的天空格外高远。 唯一不同的是,土路两旁原本黄澄澄的稻田已经全部变成短茬的秸秆,不远处地里升起烟火,有村民正就地焚烧秸秆。 草木灰的清香飘过来,王曼坐在车子后座上,朝村里的叔叔伯伯招手。王继周认出地里人,忙停下车子:“建新哥,忙着那?” “继周兄弟和曼曼回来了?哟,还是新自行车,你这变速车得不少钱吧?” “我那大金鹿被送去改三轮,借邻居家的显摆下。” “贫吧你,在城里过咋样?” “也就那样,不过曼曼上学放学倒是很方便。” “曼曼可是大才女,这孩子打小学习就好。大中午的你们回来,打算抓阄分地?” “回来看看我爹娘,分地肯定也不是今天就分。对了我听说,山脚下那片地,大队里想包出去?” 张建新是以种地起家,他不只种村里分的地,还想方设法包别人家地种。比如村里五保户,老胳膊老腿的实在干不动农活,他接过来自己种,每年给些钱,自己也多落点。今年王曼家的秋收,就是包给他一手搞。后来王继周回来看过自家地,比他自己种时收拾得还干净。 凭借这股不怕吃苦的拼劲,张建新成了泉水村第一批少数几个万元户。寻常地里有事,问他准没错。 “那地不行。” “要种树还是太盐碱不长东西?” “盐碱倒不是很厉害,麻烦的就是种树。夏天还好,春秋两季杨树影一遮,庄稼晒不上,苗钻出不来,谷子也全是秕的。” “村里人都不想包?” “咱这又不缺地种,尤其是你弄餐车后,不少人都看着,也想做点小买卖。” 王继周搓搓手:“哪那么容易?建新哥你先忙,我们先回去给屋里扫扫灰。” “哎,走吧走吧。” 望着父女俩远去的身影,张建新心里直犯嘀咕:王继周是瞅准那块地了?可稻子、麦子和棉花,没一样能长,他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点燃最后一块地,他扛着铁锹开始往回走。老大今年结婚,盖房娶媳妇,他两三年忙活攒下的钱全没了。下面还有俩小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怎么他都得加把劲。 坐在车后座上,王曼狐疑的问道:“爸,他会跟咱们抢那块地么?” “不清楚,不过他应该不会抢,顶多来找咱们商量。” “可他弟弟是村长,要是他想包,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为啥要来跟咱们商量?” “那么多人都盯着,村长也不能做太过。再说村长那人虽然有些城府,但人还算光明正大。” 王曼对这一点持怀疑态度,从父母离婚的事上就能看出来,村长是属狐狸的,心眼一个接一个。开头父亲软和,他就向着苏家;后来见杜奇和他父亲听见,他毫不犹豫的见风使舵。 村里这点事看起来很简单,都是熟人啥都好办。可万一一个弄不好,他们家就会很难做。 “到了,先别收拾,咱们先去你奶奶家。” “啊?这么快?先歇会不行么?” 王继周停下自行车后扭头,笑容中带着少见的玩世不恭。摸摸闺女头,他眨眨眼说道:“要都收拾好了,咱们还怎么找借口溜走。” 画风不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王曼突然有种学生时代来大姨妈请假逃课间操的即视感,老师即便知道是借口,也不得不批。不然,总不能把人拖厕所里检查小天使吧? 抽抽嘴角,她提起临出门时买的那条烟:“那还等什么,出发!” 中午刚下过一场雨,村里的路面有些泥泞。王曼踮着脚走在前面,王继周直接穿上了雨靴。午后不少老人带着孩子坐在墙根下玩泥巴,同往常一样,王曼一一招手,爷爷奶奶的叫着。 有礼貌又不会掉快肉,还可以刷好感值。先前或许还有人不买账,但自从她破格被实验中学录取的消息传回村里后,谁家不高看她一眼? “曼曼这是去看你奶奶?” “恩,正好过星期天,我爸就带我回来。” 好印象就这么刷出来,往后即便出啥事,也是他们占礼。 “听说你小叔张罗着要盖屋,你们这是回来帮忙?” 这不没两句有用的信息就套了出来,依旧出自小卖部的后邻——村里最为八卦的张奶奶。她天生爱听壁角,村里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王曼掏了掏衣裳口袋,随手拿出一块泡泡糖,蹲下去递给挖泥巴的小肉团子。 “先放口袋里,等会洗了手再吃。对了张奶奶,我小叔家真的要盖房?” “那还有假,人家两万元户,媳妇还是老师,盖房子多简单的事。” 她可没觉得多简单,以小叔雁过拔毛的个性,还有周春娟“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的神逻辑,这么好的机会她会放过? “张婶,我爹娘最近身体没事吧?” 王曼错愕,随即也跟着问道:“对啊,爷爷有没有再生病?” “哪儿能,听说要盖新房,老爷子中气可足了,每天那咳嗽声都比平常要响亮。”说完她神神秘秘的伸出头:“已经有半个月,没往外扔药瓶子了。” 她知道爷爷治肺结核的利福平是瓶装,拇指高的一小瓶药早中晚的吃,几天就没。而空药瓶子洗干净后,是村里孩子挖土过家家之神器。如今断了药,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好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爸咱们快去看看。张奶奶你们忙,小家伙你也要乖乖的。” 顺手捏了把小肉团子脸,软q糖似得。刚才她只是心烦了一小会,反正每次来都要过刀山火海,如今多一关,对她来说毛毛雨啦。 张奶奶家院子在北面,走过去才是小卖部。时隔一个月王曼再次踏入这里,心里却是踏实许多。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父亲会护着她。 小卖部门开着,边上大院门也开着。不过一个是迎客的门,谁都可以进;另一个则是亲朋专属,其意义相当于串门。 “走吧。” 王继周顿都没顿,直接忽略大铁门走进小卖部。王曼也跟进去,周春娟并不在,看着小卖部的是王继民。看到有人进来,抬头认出是父女俩,他忙站起来笑脸相迎:“大哥和曼曼有空回来了。快屋里坐,爹娘正念叨着你们。” 果然,除了出钱出力的时候,这伙人啥时候想起过他们。跟在父亲身后走进去,区别于以往,房子里似乎干净了不少,老太太在缝被子,王丰收依旧倚在炕上,不过他脸颊两侧有了肉。 王继周放下东西后坐下,而后五人相对无言。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响,没两分钟王丰收吐出一口旱烟,开口道:“有空回来,忙完了?” “今天暂时忙完了。” 王丰收挺直了背,竭力表达出当爹的该有的权威:“不好好种地,非得去弄那些旁门左道。你这样我也不管,春兰餐车被砸,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心里是不是想着,她走了正好没人抢你买卖?” 王继周嘴抽抽:“当时赶巧了,我不在。” “别找那么多借口,卖东西的那么多,少了一个春兰,也会有别人跟你争。三十多的人了,连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点事都弄不明白。” 王曼压根没想去解释。明白的人说一两遍就会明白,而不该明白的人说一万遍也会继续糊涂。 现在她正专心做着另一件事,给烟和酒拆封。一条烟抱在怀里,还没等她拆开,炕上老头果然停下念叨:“你先别拆,我这不缺烟。” “爷爷,这是我爸特意给你买的好烟,不能放外面柜台上卖。” 被说中心思,王继民一阵尴尬。没等几个大人反应过来,王曼已经将一条烟全都拆开,递一盒过去,她指着上面的字念着:“这是红塔山,老牌子,县城里好多人都在抽。” 老头子乐了,刚想表扬两句,看着老伴和幼子阴沉的脸色,他忙改了口:“我抽不惯洋烟,放一边去。” 一直缝被子的老太太摘下花镜,看向这边:“民民还不快收下去,痨病鬼还抽烟,不抽死你。” 这人……王曼乐了,她都倒人脸上了,他们还贪这点小便宜。 挡在小叔跟前,她眼疾手快的收回来:“爷爷不喜欢洋烟是吧?那好办,反正我也没事,给你拆成烟叶子。” 坐回来她将一条烟全抖开:“爸,来搭把手。” 老太太有些气馁,这爷俩怎么跟和面似得,刚开始软和,随着揉捏越捏越硬,一天天的风干,现在比那锅饼还硌牙。 “你们回来,就是为了跟我作对是吧?” “娘,大哥没那意思。” 王继民冲老太太挤挤眼,指指自家那面土墙。想起村里那些传言,继周在城里发了财,老太太也收起下马威不奏效反而吃瘪的怒气。 “你们这些事,我一个老太婆管不了。天生劳碌命,我烧火做饭去。” 房内又只剩下四人,王丰收心疼地看着桌上那一堆烟叶子。那可是红塔山,村长都不舍得抽,他揣怀里一盒子出去遛弯也有面子。 “别弄太多,烟叶潮了不好。” 王曼正郁闷着呢,从死开烟的机械运动中,她找到了很好的突破口。刚好好地给你你不接着,现在心疼了,不惯那臭毛病。 当即她天甜笑起来:“爷爷,天这么干,烟叶子不会受潮。往常我跟爸不在跟前,没空照顾你。趁这会多干点,也省得奶奶说我们不孝敬。” 边说着她将十包烟全数打开,将近200根堆在桌子上,完美的覆盖住桌面。凝去过滤嘴,她继续撕着。 “曼曼真懂事,你们那边也没收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饭就在这边吃。” 竟然主动留饭,所图肯定不小。王曼看向父亲,王继周点头答应,而后他撸起袖子:“我去帮娘做饭,正好有酒,叫继全来,咱们三兄弟喝两盅。” 此举正中王继民下怀,望着那箱子精包装的酒,他有些肉疼。这东西放小卖部里,怎么都能卖个几十块钱。 王继周出去,王曼则继续拆着烟卷,同时与老头子大眼瞪小眼。没瞪多久帘子再次被掀开,配合着赵秀芳独有的大嗓门和抢锅铲的话语,王超牵着一个扎俩羊角辫的小萝莉走进来。 “曼曼姐。” “超超和婷婷来正好,快过来帮忙。” “做什么?曼曼姐你傻了,好好地烟为什么都要拆掉,那样没法抽。” 王曼朝炕上呶呶嘴:“爷爷说他不抽洋烟。” 心眼直的王超竹筒倒豆子的说出来:“怎么可能,爷爷可喜欢抽洋烟了。不过好像是小叔说洋烟贵,抽着太费钱。” 炕上传来剧烈的咳嗽,许久没吃药的王丰收再一次捏起了他的小药瓶,一大把药磕进去后,他严厉地看向孙子:“超超瞎说什么,我就爱抽旱烟。” “不对啊,那天我跟王瑞趴在墙根底下,听小叔和小婶这么说过。曼曼姐,我肯定没听错。” 你真是我亲弟弟,王曼默默地为他点赞。这已经不是补刀,而是挥着大菜刀正面攻击。 “恩,咱们先听爷爷的。来,比比谁拆得快,比完就能吃饭了,今晚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小萝莉婷婷向来最听哥哥姐姐的话,这会已经乖乖跟姐姐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笨手笨脚的开始剥起来。 “我没骗你。” 王曼小声安抚炸毛的王超:“知道,剥你那份。你开学了吧,功课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王超点头。 “啥地方听不懂?” 王超苦着张脸,半晌没憋出一个字。王曼倒是疑惑了,这弟弟也有闷闷的时候。 “上课调皮了?” “不是,我几乎都听不懂,那么多问题,不知道该先说哪个。” 一支烟落地,王曼猜到了开头,却着实没猜到结局。“怎么会这样?暑假咱们俩一块学时,明明你学什么都不慢。” “可是课本改了顺序,老师讲的不是你教过的。曼曼姐,你教的我全都会。可一样的课本,老师一说我就跟听天书似得,我是不是很笨?” 这是怎么回事?王曼想着泉水村小学老师那填鸭式的教育方式,读一遍课本,然后把例题在黑板上抄一遍。这种没有丝毫融会贯通的办法,也只有她这应试天才能听懂。 “你不笨,这样吧,星期天我留村里,咱们一块写作业。” “真的么?” “骗你做什么?小心烟掉下去了,快点剥完,剩下点时间咱们可以先学点。” 被忽略的小萝莉嘟起嘴:“曼曼姐,你跟我哥不带我玩。” 王曼摸摸她柔软的小脑袋:“咱们仨一块的,学完了再跳皮筋。” 被忽略的老头子咳嗽声:“带上瑞瑞,你们一块学。” 王超不干了:“爷爷,瑞瑞总是在边上捣蛋。平常跟他一起玩还行,这回看书不能带他。” “你当哥哥的,不能让着点弟弟?” “我哪儿没让着他,爸给我买的琉璃球和小青蛙全都他给抢了过去,婷婷要玩都没有。” 心直口快的小男孩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小萝莉不乐意了:“哥,你不给我玩都给了王瑞,你偏心,我要去告诉妈。” 跳下凳子,她晃着羊角辫直接往外跑。王曼望着那所剩无几的烟,果断的盖上了铁盒子。罢,就给爷爷留点东西炫耀吧,她可是很善良的孙女。 “我去外面看看。” 跟着跑到外面,她就听到赵秀芳的大嗓门:“好啊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我说咱们家总丢东西。王瑞是你弟弟,婷婷还是你妹妹呢,你怎么不想着他点。” 王超也委屈:“那是王瑞抢我的,不是我愿意给。” “那你不会抢过来啊。” “奶奶说哥哥要让着弟弟,王瑞每次都躲在奶奶后面。” 赵秀芳火冒三丈:“娘,我这人向来说话直,你也别怪我说难听。你喜欢小的没事,可俩孙子你不能偏得这么厉害。我们超超可不是那没爹娘的野孩子,不能被人趴到头顶上欺负。” 老太太最怕泼辣的二儿媳妇,她讨厌王继全的原因之一,也是这孩子压不住媳妇,老是给她气受。 “哪儿有这事,他们兄弟俩闹着玩呗。” 王超不遗余力的拆台,走到窗户边上指指:“妈,我没撒谎。你看,我的小青蛙就在里面。” 窗户正开着,赵秀芳扔下锅铲,手臂一伸夹出来:“这跟腿上有我绑的红绳,还真是敢明抢。王超你怎么这么面,回家一声都不吭。” “奶奶跟小婶不让说,他说跟家长告状不是好孩子。” “你是听你妈的,还是听你奶奶的?” “可妈你也没问过我……” 王超委屈极了,看到一边的曼曼姐,他忙扑过来:“曼曼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从头到尾王曼看着这场闹剧,老太太敢欺负王超和王婷,这不是正在揭赵秀芳逆鳞。她是真蠢,还是真无知者无畏? “二婶,超超就是被你教得太好太听话了,刚才他还让我教他念书,你别这么吓他。” 自始至终赵秀芳的脾气就不是冲儿子去的,如今气顺了,她冲着老太太火力全开:“你教的好孙子,人民教师的好儿子,听说住姥姥家去了?不会是羞得不敢回来吧?真该让全泉水村瞧瞧,这是怎么个混世魔王。” 老太太离开灶台,扶着头念叨:“继民,我头晕。” “别装了,装一辈子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赵秀芳还想再说下去,救星王继全终于过来,打住了她三家人顺顺当当的开饭。二老坐在最中间,左看看右瞅瞅,赵秀芳他们惹不起,王曼虽然厉害但还是个孩子,关键继周好拿捏。 老太太戳戳王丰收,后者放下酒盅:“趁着今个吃饭,咱们得说个事。” 众人放下筷子,王曼心道:重头戏来了。 “爹,要是盖房子的事就别说了,我能让你们住上大房子。” 王继民抢先一步,占据孝顺仁义的名头,老太太心疼的看着他:“你是有兄弟的人,啥事都自己一个人忙活,那岂不是让村里人看笑话。” 王丰收附和着点头,又借着说道:“咱们村里人最重视兄弟帮衬,谁家兄弟多,做啥事一排拎出来,不管干多干少面子上都好看。大道理我也不讲,如今继民为了让我和你娘住上砖瓦房,拿出所有积蓄盖房子,你们俩该帮的也得帮。” 赵秀芳嗤笑,老太太一哆嗦,赶紧点名:“继周啊,反正你现在住在城里,家里的老院也用不着。那块宅基地本来就是咱们王家的,这会给民民用正好。” 王继周咂一口酒,抬起头:“兄弟间的确该帮忙,我还没二弟有那手木匠活。” “不用你忙,就把你家那土胚屋收拾收拾,等盖起来你也能住。” 王继周舌头有点大,满面濡目的看向老太太:“娘,三弟那屋我也能住?” “当然,都是亲兄弟,你来住他还会把你撵出去?” “三弟不缺钱,这会把屋盖起来,我还能住,这是好事,大好事。” “你这是答应了?” 王曼垂着头,前世没存款折得事,也就没有盖屋这一出。可她却了解父亲,他虽然性子软,但还没软到这地步。 满院一片寂静,正当二老和王继民以为事情板上钉钉,几乎要碰杯庆祝时,王继周举着酒盅站起来:“盖屋是好事,大好事!三弟盖,我也要盖,二弟你家超超一天天大了,顺带着再盖一个院去掉这份心病。咱们仨一块盖,互相帮衬着。 那块宅基地三弟看中了,随便拿去,大不了我就在这盖。盖小点没事,能住人就行,你说是不是?” 是个毛线!王继民简直想骂娘,可他们老娘正在身边。 “大哥,你发财了?” “发什么财,我就盖两间。一间开小卖部,一间自己住。我那地方大,随便你怎么住。” 赵秀芳拍手称快:“大哥说得对,就这么盖,要忙一块忙,也显得兄弟齐心。” 王继全没再拦着媳妇,而是默默的喝闷酒。同是儿子,原以为爹娘对他虽比不上三弟,但总有那么丝回护之心。如今他算是看明白,娘这心偏到没边。 不仅大哥不是他儿子,他也一样几乎成为奴隶。要不是还有丝清醒,他简直想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喝下最后一杯酒,王继周没坐下,而是整整衣裳:“天不早,我得回屋扫灰,不然没法睡人。” 带着闺女走人,拐个弯,原本粗舌头的他立刻恢复正常:“曼曼,咱们先去村长家。” ☆、第41章 泉水村统共就几百户人家,要是搁二十年后,两栋高层就能放开这些人。如今整个村也不大,东西南北方圆不过千米,串个门就跟跑个800米似得,靠双腿也不是啥累人的事。 王家饭点早,因为闹个不愉快,这顿饭更是很早吃完。父女俩出来时,天边火烧云刚上来,正是一个美好的乡村黄昏。 “爸,咱们就这么空着手去?” “不过是农村邻居间走动,用不着带东西。” 王曼明悟,咂摸着自己昨天想好的主意,她迈开步子,朝记忆中的村长家走去。 做一村之长不仅得说话办事能服众,本身更得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王曼更知道,八九十年代的这批村长,在后来十几年经济发展中,因为地方上各种开发区的“土地兼并”基本都成了土豪,其含金量一点都不打折。 所以虽然张建国是个糙汉子,但她却从没有任何轻视之心。毕竟人家管理着上千号人,大企业的一流高管也不过如此。 “前边就是。” 王曼瞅瞅前面那工地,颇有点幻灭:“修房子了,他们没搬家?” “不过是修个大门,进出又不影响,搬什么家?里面灯还亮着,你闻闻,有葱花味。” 抽抽鼻子,果然从院里传出一阵葱爆大肠的香味。忙活一下午,王曼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 “傻闺女,饿了?” 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她险些反应不过来。察觉到周围只俩人,她拍拍自己肚子:“是有点,爸你饿不饿?” “叫你中午多吃点,刚才多吃点也行啊。” “现在吃也不晚。” 王曼闭眼,意识飞快的进入空间,点击商城最便宜的毛毛虫面包,购买后再从书包中掏出来。 “鉴于王继周同志今日表现良好,兹奖励毛毛虫面包……额,见见面分一半,你半个我半个。” 她将面包护在怀中,抬头朝父亲眨眨眼。这一个月营养好心气顺,加上有空间出品美白面膜,先前蜡黄的土鳖脸已经开始往小美女方向发展。 “才给我半个?” 王曼将面包按七三分掰开,嘟起嘴递过去:“给你大的,先吃点东西,不然一股酒气像个酒糟鼻子臭老头。” “现在就嫌弃你爹,等过十来年真成老头,那还不得成杨白劳。” “爸要你是杨白劳,那我成什么了?我可不要做白毛女,你可得好好加油,多赚些钱回来。” “没问题,我做黄世仁,让你做黄小仁。” “就这么说定了,快点吃吧,等会早点回去,咱们也好收拾下炕上的灰。” 父女俩排排坐在胡同口的石头上啃起了面包,等到吃完,王曼又买了瓶鲜榨果汁,父女俩喝完,她顺手将玻璃瓶回收到空间。 “你这样乱扔,里面不就成垃圾堆?” 王曼摇头:“空间内回收循环利用,你别看元宝长得不帅,其实它可能干了。” 空间中的元宝君衡量着“不帅”和“能干”这俩词,它一直自诩真汉子,男人可以不帅,但不能没本事。 “看你还在夸我的份上,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一声,里面东西快熟了,再不采摘就要被虫子啃掉。” “这么快?不对我算好的时间,明天晚上才能熟。” “那是原先的时间,熟练度上来后,当然作物长更快。” “还带这样的?” “不喜欢啊?我可以给你改回去,不收改装费。” “别介,俩小时之内我肯定进去收。都怪你,把自动化农场价订那么高,不然也不用这么赶。” “所以这都怪我咯?” 每天在空间中弯腰种田,看着系统商城内强大的自动化农场时,王曼都会深深地觉得悲哀。英国工业革命用了一百年,按照空间内的进度,辣椒熟100茬,她都一定买不起自动化农场。 解放生产力之路,任重而道远! “道路是曲折的,前程是光明的。” “曼曼在说什么?” 此时王继周嘴里已经没了酒气,其实他本来就没喝多少,虽然看着在王家一盅盅的闷,可酒盅一晃,半杯子撒上,喝一点,杯子底再留点。这样下来,满打满算他也就喝两盅酒,一两都不到。 “墙上标语,左边计划生育,右边就这个。” “前途是光明的,走吧,咱们也该进去。” 绕过张家大门边上的铁架子,父女俩站在门边,王继周敲敲墙发出声响:“忙着那,村长在不在家?” “这不是继周跟曼曼,今天曼曼学校放假,你们回来了?” 张建国媳妇是个微胖的女人,一双胸脯如发面馒头似得,肥大的上衣也有些裹不住。她拿着锅铲出来,热情的接他们进屋。 “恩,曼曼要来看她爷爷奶奶。” 女人有意无意的往王曼头上看眼,眼中赞许之色更浓:“曼曼真是好孩子,继周你有这么个闺女,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建国在屋里,你们直接进去就行。” 给两人敞开门,她又进了厨房。父女俩进屋,就见正对门的椅子上坐着张家两兄弟。 “村长和建新哥都在?” 张建国和张建新一块站起来:“我们正说着你,快坐,抽烟不?” “我不抽烟,怎么,这边的事跟我有关?” “还不是山脚下那块地?建新过来跟我说,你下午问过他。” 王继周本就有此意,当即也不推辞:“我听说那块地承包,想弄下来试试。今天过来就是想听听村长意思,这事你看有戏么?” “当然,只要是咱们泉水村户口,谁包都行。不过这地还真遇到个问题,你知道前些年地都是集体一块种。这会虽然地分到各家,但那也是按照人头均分。” “是这样,咱们村分地一向很公平。” 分地公平那不就是说他这村长工作干得好?王继周拐着弯的拍马屁,很是让张建国高兴。 “那块地咱们都知道,靠着山收庄稼难,还不肥,村里也没人乐意要。但咱们知道,上头领导可不知道。今中午我刚从镇上开会回来,书记找我谈话,说不能搞资本主义,给某些人吃独食。” 话说到这所有人明白了,这地泉水村想包、村民们也同意,但是上面领导不同意。 领导不同意,下面就是再乐意,那也一点招都没。 “那这事不好办了?” “书记也没把话说死,不过我估摸着,到最后还得往各家各户分。刚建新就是在跟我说这事,你知道他好侍弄地里这些东西。” 王继周皱眉,计划就这么被打断他实在不甘心。可连村长都没法说动镇里领导,他一个普通的农民去了有用么? 当即他劝道:“可那种树的活分下去,村里人又是一顿劳碌。还有山下那片地,种上树后也没人想去摆弄,均分这不是增加大家伙负担?” 张建国完全赞同王继周的说法:“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书记是想着,要是包给哪一家,对那家不公平,领导总是在关心我们。” 有些领导拧巴的关心真不让人愉快! 三人陷入僵局,王曼站出来:“村长,如果那块地的事变成所有人的事,是不是书记就会同意?” “当然。” 张建国还想再说点,意识到说话的是个孩子,他忙噤声。王继周低头,耐心的给闺女解释:“咱们村分地本来就是按人头分,如果人人有份,就跟以前一样。” “可村长不是说,大家都不想要那块地,是不是?” 张建新接话:“的确是这样,我是想着包过来种玉米,那东西好种,长出点来怎么也比空在那强。” “空在那都不好看,这事真是愁人,大队里还得开个会。” 王曼将本来想说的话咽下去,开始谈论起了土质问题。张建国虽然精明,但也不会跟个孩子耍心眼。 “说起来那块地原先还是片林子,不过这些年咱们村谁家盖房都去砍树,慢慢树没了也就成了地。这么些年空在那,长出的全是草,要不是这回修路,估计还会一直闲在那。” “谁说不是,怎么清出那些树根还是个大难题。” “真麻烦。” 张建国不住的挠着头发,本来就秃的头顶似乎更严重了。眼见房内唉声叹气,怨气也差不多了,王曼再次开口: “村长,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连王继周都惊讶了,闺女又有什么好办法。不用于其余两人的司马当活马医,他对闺女却自有一份信任。 “这阵工行跟教育局不是联合起来,要给咱们乡镇学校捐款捐物。眼见咱们泉水村一年比一年富,总不能老是靠着上面救济。” “那是当然,咱们不能托社会主义后腿。” “所以我就想,我家包地然后,牵头翻修下咱们村小学。” “牵头?” 王曼耸肩:“就是出钱,全当挨家挨户包地出钱,换个名头别人肯定不会再阻拦。” 张继周稍作考虑,就觉得闺女这主意是好到不能再好。既帮村长和街坊解决了恼人的麻烦,自家出钱盖了小学,往后见了村里人也好说话。 “吃饭了。” 张建国的媳妇进来,端着两盘菜,打断了房内沉闷的气氛。 “继周兄弟,这事我再考虑考虑。你放心,这地确定了要包出去,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天不早了,你们一路来还没吃饭吧?新鲜炒出来的菜,坐下一块吃。” 这客气话父女俩当然不会当真,连声推辞他们直接走出门。还没等拐进胡同,就被张建新叫住了。 “继周老弟,你真想包那块地?” “恩,真有这主意。” “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挺想包,刚才就在跟我哥商量。曼曼那主意挺好,这地本来也该给你。可我家那情况你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家三个小子,不好好干不行。反正将近两百亩地,我看要不咱们一人一半?” 王继周皱眉,他当然理解张建新的想法。自从脱离集体后,只要肯努力就能赚钱。蚊子腿再细也是肉,这回他想插一手也无可厚非。 “上头还没点头那,咱们再商量也白搭,到时候再说。” “行,改天凑一块商量。” 两拨人就此分开,王曼扫了眼墙上:“道路是曲折的。” “前途光明就行,走吧。” 一路上王曼惦记着快熟的辣椒,所以走得格外快。到家门口她就钻进去,跟父亲知会一声,她躺在率先被扫出来的土炕上,再次进入空间。 火红的辣椒已经成熟,用最快的速度摘着,她边跟元宝聊天:“刚才你也都听到了,山脚下那块地真能种辣椒?四川是天府之土,那边虽然地势不平阴天多,但紫土很肥沃。” “当然长不出来。” 王曼停下收割:“那你告诉我做什么,费这么多力气。” “现在长不出来,不代表以后长不出来。” “你是说换土?”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大哥你别逗了行么,换土多麻烦的活。从外面买土,挖坑垫草填进去,然后浇水施肥,这一些可都要烧钱,我就是卖一个肾也弄不出来。” 元宝满脸嫌弃:“谁稀罕你的肾,那块地下面不全是树根?” 王曼拍下脑袋:“我怎么忘了,还得把树根挖出来,不然犁根本就插不下去,插下去也走不动。” “智拙没救了。” 凉凉的话音传来,浇王曼个透心凉。刚才因张建新要抢地而有些烦躁的心,此刻也平静下来。没有把握的事元宝从不说,从刚才起他就一副成竹在胸的语气。 “亲爱地帅气滴元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你说呢?” “我说我怎么觉得,今天你格外耀眼,原来周身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少狗腿,恶心死人,不,元宝了。” “那你倒是快说啊,说出来我就不恶心你了。” “败给你了,看商城促销,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收完一小把辣椒,王曼忙不迭的点开商城,在最醒目的大封推位置,赫然印着三个大字“金坷垃”! 金坷垃金坷垃,农民伯伯需要它;世界肥料都涨价,我们需要金坷垃,小麦亩产一千八~ 淫荡的旋律直接响起在脑海,想关都关不掉。这还是系统商城第一次这么强买强卖,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严肃的一件事情,混这么个逗比的背景乐,真的没问题么? “元宝,你是猴子请来的么?” “纳尼?” “哦,不是猴子请来的,是圣斗士请来的。集齐五朵金花的青铜圣斗士,可以召唤一次大逗比是吧?” “没错,就是你的金坷垃。” “我知道它是金坷垃,后世的欺-诈广告杠杠的。” “真·金坷垃。” 王曼随手翻阅着界面,而后她终于理解了元宝愤怒话语的意思。这真是正版的金坷垃,简而言之,它拥有广告上金坷垃的功效,而且还多出个功能: “草 木以及树根可以自动解化为有机质和无机盐?恕我直言,光合作用跟呼吸作用都没这一项。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此转化过程需要一把火。今天来得时候你看到过,焚 烧秸秆,就是把秸秆中的有机糖类烧掉,只剩下氮磷钾渗入地下,可以充当肥料。所以此举虽然污染环境,造成温室效应,但却是农业必杀技。” “爱用不用,不用拉倒。” 王曼仔细读着说明书,而后深深地看了元宝一眼。她重生这种违背自然科学的事都能发生,那再来个金坷垃也没什么。 “一亩地用半袋,一百金币一袋,现在促销打八折……等等,你说过只要我努力种田,商城内的东西可以给打个八折,俩八折就是六四折。” “已经打了。” “这是商城促销,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种田的人少,所以金坷垃滞销。” 曼曼怎么这么聪明,元宝开始苦恼,打折品他本就没利润,再给她打折,亏得可是他的小金库。 “不行。” “你不给我打折,我也就买不起;我买不起,外面种不了辣椒,然后就得继续从空间中挪。没有足够的辣椒,你就会蔫巴巴的。要钱还是要健康,你自己选。” 继续摘着辣椒,王曼却是胸有成竹,元宝一定会答应她的。 “好,就给你一百袋,不能再多。” “真小气,算了,我大发慈悲,不压榨你。” 在元宝看不到的角落,王曼默默打个胜利的手势。那片地就两百亩,一百袋刚好够改造。 不过为了怕引起元宝反弹,她还是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攒了一个多月的金币又没了,好肉疼。” “别装了,朕赦你无罪。快出去,外面有人来了。” 王曼从炕上一咕噜爬起来,就见二叔一家站在外面,二婶正一脸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住: “我们家那屋虽比不得城里,但总比你们这好,挤挤大家能住开,他们仨在一块,写完作业一块玩也方便。” “爸,那别收拾了,咱们就去二叔家。” 这点小事王继周当然听闺女的,他洗把脸又涮涮脚,把自己全身捯饬干净了,带着闺女一并过去。 就这一会,父女俩大包小裹回村的消息已经传遍村里。名烟名酒的招牌可不是盖的,前有王曼被亲奶奶打破头在前,这回人家不计前嫌再回来看,这是什么精神? 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 继周真是个好儿子,憨厚又不记仇。曼曼也是个好孩子,学习好人也善良。 “曼曼你简直快成那恐龙让梨中的恐龙了。” 赵秀芳大笑着夸赞,边上的王超满脸黑线:“妈,那是恐龙……不对,我都被你带沟里了,是孔融让梨。孔融是古代的一个人,不是侏罗纪的恐龙。” “恐龙、孔融,这不都不一样吗?” 王曼哭笑不得,赶紧作业遁。王超和婷婷也都乖起来,很快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到了写完作业已是晚上,王继全家房子是五间的大北屋,有两间主卧一大一小俩客厅。王继周跟王继全睡在先前夫妻俩那屋,王曼抱着婷婷,跟赵秀芳睡在另一间屋。 至于王超?贯彻男孩要穷养的王继全,毫不犹豫的将他扔到了客厅的长椅上。最后还是赵秀芳看不下去,抽了床褥子给他铺上。 不过尽管这样,王超还是很开心,拉着王曼和婷婷坐在灯底下,他拖出角落的一个酒箱子,打开后里面全是玩具。 塑料飞机、坦克,还有小姑娘最爱的洋娃娃。王曼早已过了童真年纪,她干脆的选了一副跳棋,分别坐在茶几两侧,她拉着婷婷开始跟王超对杀起来。 与此同时王继周也在跟王继全说着包地的事,赵秀芳给两人倒上茶水,颇有些惊讶:“大哥有那功夫多卖俩煎饼果子,那块地拿到手里就是麻烦。” 她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点,地不能荒着,村里不管上面也会管。真要种得话肥料、种子、力气缺一不可,简直吃力不讨好。 王继全却想得更多:“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恩,我准备拿那块地种菜。” 当着二弟的面,王继周也没有隐瞒自己打算:“你那辣椒酱送过去后,不仅四川人爱吃,咱们本地人也觉得下饭。可辣椒不好弄,我想淘点种子,咱自己去种。” 提到辣椒酱赵秀芳精神了:“真那么好卖?” “是啊,要是你们两口子愿意的话,咱们兄弟合伙干。即便辣椒酱卖不出去,咱们也可以往外批发干辣椒。” “怎么不行!” 王继全痛快地答应,而跳棋棋盘上,王曼再次赢了王超。享受着对面崇拜的眼神,她抿起唇角。他们父女的力量终归有限,而现阶段,再也挑不出比二叔更好的合伙人。 ☆、第42章 秋日雨水本就不多,头天下过雨,等到第二天起来,地上已经干差不多。 打着手电筒,王继周脚蹬变速车向县城出发。双休日的概念得过几年才有,这会城里工人们风雨无阻的上下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村里农民们虽然看似自由,想种地种地,想休息休息。但种过地的人都知道,庄稼可不等人。浇水施肥捉虫就那几天,一旦过期没弄好,这一年将会面临颗粒无收的窘境。 各行有各行的不容易,生活就是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如今的王继周也舍不下煎饼果子摊,本来回村之前,父女俩商量好歇两天,但到今天凌晨三点,生物钟让他自然醒来。 “哥,一天不开摊也没事,歇会咱们再喝一壶。” 王继全劝着,王曼也睡眼惺忪的披上衣服走出来:“爸,你这是要回去出摊?” “是啊,反正村里边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趁现在还能干得动,我得勤快点。” “那我跟你一块回去,也能给你打下手。” “一个月才回来一趟,你跟超超婷婷好好玩。你是姐姐,多教着他们点,尤其是超超课本上不懂得地方,多给他讲两遍。” 安顿好婷婷出来的赵秀芳就听到这句,当即她心里那些小算盘全数烟消云散。大哥很关心超超学习,孩子们那声大伯总算没白叫。 “我昨个炒好了辣椒酱,是按你说得新法子做的,正好你顺路带回去。等明早曼曼上学,继全带她过去就行。” 带着四大坛子辣椒酱,王继周踏着脚蹬往县城里走去。一路上他心事重重,山脚下那片地一天没着落,他心里就一直装着事。 十五的月亮很圆,即便赶夜路也不用开手电筒。等他到大院时,就见前面招待所亮了灯,钱华正在院里洗衣裳。 “老钱,正好给你放下这辣椒酱,等会我再把空坛子带回去。” 王继周一共买了十二只摊子,三处正好能替换过来。 “今怎么这么早,看你车轱辘上这泥,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钱华边说着,边搭把手把四只坛子卸下来。打开盖闻闻,他皱眉:“怎么跟昨天不一个味。” “我刚准备跟你说,用得辣椒不一样。老钱你先尝尝看,试试味道成不成?” 涮掉手上的肥皂泡,钱华用手指蘸下,伸进嘴里咂摸着:“是不是掺了本地辣椒?” “什么都瞒不过你,灯笼椒不太够用,我就掺了些本地辣椒进去。咋地,这味是不是更香?” “香是香,但不够爽口。那些大小伙子,就指望着这重口味的咸菜下饭。你这把东西一换,四坛子是肯定不够吃。” 王继周万分诚恳,虽然钱华没有怪罪的意思,但他还是先自我批评: “说来也都是我的不是,明明知道那灯笼椒不容易买,还是答应了你这买卖。” 当一个人把自己的错处都说了,那别人只能去表扬。钱华本来就不生气,如今见他真当个事似得,更觉得这人忠厚老实可以信任。 “多大点事,但你还能多弄点不?” “实在找不出辣椒,我本来想了个法子:淘灯笼辣椒的种子,在我们村里种。现种出来的,肯定又新鲜又好吃。” “这法子好啊,辣椒熟得块,即便邹县天冷,一年也能有一茬。” “我种子都找好了,现在出了点麻烦,镇里边说个人包太多地,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 “脱离集体,领导想啥我这当农民的也不知道。” 边说着王继周边就着招待所不花钱的水,仔细擦着变速车。大金鹿被送去改三轮后,他本来想还有些愁该去哪家借。 最后还是虞虹给他解决这麻烦,她痛快的让出变速车,而他的推辞被她一句话堵回来:“一个男人,怎么比我个女人还磨叽。” 这两天他一直用着人家变速车,昨天回村里沾了一车子泥,这会他得给人擦出来。还好他做惯了家务,没多久一辆比先前还干净的自行车就出来。 钱华默默看向角落里的坛子,果然外面也被擦得锃光瓦亮:“你这爱干净真好,做出来的东西大家吃着也放心。不像其他人,买个饼还送俩苍蝇,这是给夹点肉补补么?咱们可真受用不起。” “我也只是顺手,不过要入口的东西的确不能脏。老钱,你看要不这样,我每天多给你来一坛子?” “一坛子哪够?本来那四坛子就不够。你想种辣椒那事,跟我仔细说说。” “我这得回去炸油条,要不等会我来取坛子,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钱华本来还有些怀疑,王继周故意跟他提这一茬,是想让他出面摆平。但这都问出口了,他还不赶紧打蛇随棍上,看来他还真没那意思。 “老钱,那我先回了。对了曼曼今天不在家,等会我来给你们送煎饼果子。” “忙去吧。” 钱华挥手送走王继周,看着他匆忙的背影默默摇头。哪有那么多人是厚黑学专家。这卖辣椒酱和煎饼果子的汉子,分明是个踏实到不能再踏实的人。 不过种辣椒? 想到山那边一大堆西南来的新兵蛋子,整天吃着齁咸的菜,太阳根下一晒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要是有点辣椒调剂,辣味蔓延在胃里,人也有精神。 回屋他找出公路的施工图,途径泉水村那段,是入山前最后一段。为了隔绝噪音,他们计划在道路两侧种防护林。记得那是一片荒地,现在似乎要变耕地。 将近俩月驻扎在这里,他虽然效力于工程设计部,但主要任务还是骑着自行车在各村里转悠,现场勘查。对周围这些村的情况,他一清二楚。泉水村多数田地都是良田,村民们自己都看得紧,大队里不可能包出去。 那剩下的只有这一块,如果好好处理下,种辣椒也能长。要是有新鲜辣椒,那往后日子可就舒坦了。嗜辣如命的钱华陷入美妙的思考中,直到水缸中溢出的水钻到头顶,点滴凉意才将他打醒。 “举手之劳,我就打个电话吧。” 迷彩t恤沥干水晾在外面挂绳上,钱华进了屋,拨通镇上电话。看着时候早,他干脆选了私宅电话。 睡迷迷瞪瞪的镇党委书记被电话铃惊醒,不耐烦的拿起听筒,就听到那边带有军人清爽的独特声音。 “钱少校?”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老钱就行。我就想问你个事,听说有人要包地,你有点担心?” 郑书记正襟危坐:“是不是泉水村那事?昨天开会他们村长还问过我,那块地啥情况我也知道,全是些树根杂草。谁都不乐意去弄,有人愿意接着那还真省事。” “这你干嘛不答应?” “当着你面我也不遮掩,这是个好事,但实际不好操作。这次二百亩包出去就算破了例,同样是地,下次有人想再包几百亩,说到跟前我也不好厚此薄彼。整个邹县这么大,我总不能全天不错眼的盯着,万一有那混不吝的借这因由抢别人家地,那不就跟旧社会的地主没什么差别?” 钱华点头,的确是他想少了,地方上这些当官的果然有一套。 “我们只是来这边修路的,地方上的事咱们当兵的也不会管。” “你 们是领导,思想觉悟高。尤其是当兵的,去的地方多见识也多,肯私下指导下我们也是好事。”程书记满口官话说得漂亮,见火候差不多他又说道:“话都说这份上 了,我也给你交个底。其实我还有一层顾虑,那块地谁都不想要,万一被强行摊派到哪个人头上,那人不倒八辈子血霉。” 钱华托着话筒:“那倒不至于,那人愿意就行。” “谁愿意,那不就是个棒槌?” 好悬才反应过来棒槌的意思,钱华想到王继周那股憨劲,还真有点傻乎乎的。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大清早的你先忙吧。” 虽然钱华没说什么,但毕竟他军衔摆在那,妥妥的大人物一个。放下电话程书记没再睡,洗把脸他直接去单位办公室,抽根烟他泛起了嘀咕。 直到张建国来敲门,跟他说出包地翻修小学的提议。 “程书记您看,咱们这不是搞个人主义。那块地是大家的,最后产出,用来修村里所有孩子都能用着的小学。” “建国你个好小子,我都没看出你有这本事。” 张建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程书记您在说什么?” 迷惘的眼神让两人脑电波终于接轨:“不是你去找钱少校?刚不到六点他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询问这事。” “钱少校是哪位?听‘少校’俩字就知道官挺大。” “不是你,那能是谁?” “书记你说得钱少校,不会是接替杜上校在这边负责修路的那位年轻军官吧?” “就是他,你认识?叫出来改天咱们一块吃顿饭。” “我不认识,不过我们村可能有人认识,就是他要包地。其实我也实在没办法,当着村长,总不能让一村的人都不乐意。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有人想包,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么着就都清楚了,你们村那人也真是,让你来说一声就是,他真乐意我还能不答应?你说说,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 “那当然不是,”张建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作为一个好的下属,不仅要服从领导的安排,更要体察领导意图并积极延伸。 “王继周,就要包地那人我清楚,他老好人一个。前不久他闺女被亲娘砸破头,这不没多久他买了好烟好酒回来孝敬二老。满村老少爷们那么多人,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脾气更好。 他这不是在县城卖点小吃么,似乎是给那些领导送早饭,可能随口提了一嘴。要说他去告状什么的,那肯定不可能。” 一车轱辘的闲话中,程书记也做到了心中有数,上级领导没对他生出啥坏印象:“既然包地出去是为了盖小学,那你就包吧。不过只此一例,低调些,不要到处宣扬。” 这么着就答应了? 张建国出来时还觉得有些梦幻,想到建新那期盼的眼神,他默默摇头。 王继周交好运,认识了大官,这事建新争不过。他还是回去两边劝劝,往后总会有更好地机会。 没到中午,这块地的归属已经水落石出。 张建国登门的时候,王曼正陪着婷婷翻花绳。拿根一米长的红绳首尾相交,挂在十指间可以拉出各种变化的图案。 婷婷玩得乐此不疲,不过她毕竟年纪小,喵星人似得小爪子不够灵活,所以总是不成功。 “哎,怎么又坏了。” “我来我来。” 王超接过去,婷婷急得直跺脚,王曼干脆在中间当调解员。从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十一点,四个小时两千四百分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 中间赵秀芳过来一趟,想让他们写作业,不过玩得欢的三人一致将此事推到下午。坐到葡萄架底下翻翻花绳,下盘跳棋,中间还有只蝴蝶插-进来,绕着三人飞一圈后,停到手掌大的葡萄树叶上,忽闪着美丽的翅膀。 悠闲而安逸,农村条件或许没有城市那般好,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状态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比沙发空调差。王曼伸个懒腰,感受着葡萄叶子缝隙中透出的日光,前世的日子又离她远了些。 舒服地眯眯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就仨小孩在院里,曼曼,你爸在哪儿?” 王曼睁开眼,大门边上果然站着村长:“我爸回城里去了,有啥事我跟他说。” 闻声王继全也从屋里出来,见到他张建国再次开口:“也不知道包地那事,继周兄弟跟你们说了没?” 正好玲玲又弄乱了绳子,好不容易编出新花样的王超恼了:“小笨猪,不会就别乱碰。” “我才不是小笨猪,哥哥才是。曼曼姐姐弄得,我就翻不乱。” 宁静的乡村上午至此结束,见边上大人们要说正事,王曼忙一手一个抄起来:“咱们写作业去。” “不想写。”这是任性的婷婷。 王曼干脆背起她,得亏她这个月加强锻炼,所以如今背个五六岁小丫头完全不累。 “要是你学不会,老师会打手心。” 王超补刀:“打完手心还罚站。” 婷婷被吓住了,乖乖地跟着走进去。 院子内再次恢复安静,一直到赵秀芳进屋叫他们吃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张建国早已走了。 “曼曼回去告诉你爸一声:村长想让张建新家跟咱们一块包地。” 王曼拧眉:“昨天不是还不行,怎么这会就又好了?真行还是假行?” “当然是真的,好像是你爸找了人,然后那边跟镇里打了电话。因为这事,他才想跟咱们商量,不然这地肯定归张建新那边。” 瞥到空空的墙角,那里已经没了辣椒酱坛子。父亲能找谁?虞虹阿姨还是钱叔叔他们?虽然客观上她倾向于前者,但第六感还是让她觉得出力的应该是后者。 不管是谁,如今这事解决了一大半。剩余那点可有可无的小尾巴,并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吃过中饭就是午休,赵秀芳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对自己的孩子,她是一等一的细致。 她明白自己知道的不多,所以她都是从做老师的周春娟那偷师。所以前些年,他们妯娌关系好,俩人一块孤立苏明梅,天天唱一出妯娌间的三国演义。 如今偷师差不多,眼见跟着大哥能捞更多钱,她对老三那边也就不再小心翼翼。所以昨日的王瑞抢了王超的小青蛙,她也不再忍耐,该说啥是啥。甚至看到大哥父女在,她愣是将三分的怒气发挥出七分。 “都躺下睡觉,睡够一小时起来有泡泡糖吃。” 听说有糖吃,俩孩子立刻变得很乖。王曼本身自制力就比一般成人要强,她躺在最外面,很快入睡——意识进入空间。 经过一个月的开垦,空间中原先的六块地已经变成十二块。相对应的,她也忙碌了不少。顺手拔着草,她同肩膀上的元宝说话。 “地解决了。” “唔,这么快?” “刚才我们在外面说话,你竟然没听到?元宝,最近你一直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做什么?” “刚打了个盹,你需要休息,我更需要休息好吧?” “别跟个机关枪似得,你还没到更年期。好,咱们不吵,我就在愁一件事,怎么把金坷垃给洒土里。” “用手洒,对了这次你可别跟上回农药似得,忘记稀释。” “我肯定不会忘,不对,农药需要稀释,化肥可不需要。都是固体,多洒点和少洒点就出来了。” 王曼便碎碎念,边在元宝无奈的眼神中看着说明书。那里面明白写着,金坷垃只是一种催化剂。 “真笨。” 留下个不与凡人计较的鄙视眼神,元宝飘飘然消失。王曼早已习惯了她的毒舌,还是忍不住吐槽“嘴巴那么臭,肯定找不到女孩子”。 “性别不同、种族更不同,我怎么跟女孩子相爱?” 耳边传来吐槽声,王曼余光就看到一团圆球划过天际。圆球速度太快,在她视网膜上停留时间太短,以至于她压根就无法辨认。 眼见午休时间差不多,她放下手中的杂草,蹲到空间中的河水边。 洗下满是泥土的手,她捞出来甩甩水珠,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前几次每次洗手,她皮肤都会变得特别白,怎么这次肤色压根没有变化?不信邪的伸进去再捞出来,果然没有变得又白又嫩。 “怎么回事?” 再把水拍在自己脸上,脸色也没大有变化。 河水失效了?那美白补水面膜是不是也跟着要失效? “元宝,你出来,有事求你科普。” 一阵风吹过耳畔,风中夹杂着元宝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嘲讽全开,此刻他虚弱中带着严肃。 “想必你也发现了,随着日子的变长,你在空间中的感知愈发敏锐。” “恩,你不是说这是经验导致的?” “总算抓到重点,就是经验。一次次的收获,经验累积起来,空间会逐渐与你融为一体。” “你是说这空间还不是我的?不对,空间不一直是你的?” “这就比如你买一本书,书是你的,但是书中的知识你全掌握了么?空间不是我的,我只是管理者,就如书中的目录那般,根据你的需要去索引。当然我有自主意识,可以好好调教你。” “滚粗。” “严肃点,如今你经验也差不多,可以开始掌控空间。” “以后系统商城不用付费了?” “别做白日梦了,三观好好拼拼。你也看出了我的问题,曼曼,我得离开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离开?” 虽然她平常会损元宝,但别人想让她损,她还懒得开口。 “是啊,能量不足。你好好经营空间,多提炼出些能量,我也就能早点回来。” “所以说是我把辣椒弄出去,所以才害了你?不对,一开始这里面光秃秃的,你不照样活蹦乱跳?” “多让人家感动会都不行,现在跟三个月前不一样。总之,曼曼,加油吧!” 元宝的声音回荡在空间,满满淡出,任凭她呼喊“小肉球”、“死胖子”都没有任何应答。 “曼曼,醒醒。” 外面的摇晃声让她回归现实,虽然还有悲伤,但元宝又不是不回来了。地里的事已经解决,往后她可以安心的经营空间,多给它积累些能量。 待睁开眼,她已经没有了悲伤。明天要上学,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元宝君开始变态发育 ☆、第43章 周一一大早,在王超和婷婷依依不舍得目光中,王曼坐在自行车横梁上,往县城赶去,同行的还有四大坛子辣椒酱。 元宝虽然消失,但临走之前却给她留下了炒辣椒酱的最佳配方。辣椒之所以辣,就是因为里面含有辣椒碱。烹饪过程中,辣椒碱流失的少,自然辣味就保留下来。 趁着白天她又跟赵秀芳商量了下,将其中新法子说出来,果然新出来的辣椒酱很入味,不仅辣还很香。 赵秀芳对此啧啧称奇,王曼也松一口气。元宝只半天没在,少了它吐槽,她总觉得日子有一块空了。所以她想多攒些经验,尽快让元宝回来。 坐在车子横梁上,王继全手指向另一边:“曼曼看到没,就是那片地。” 王曼朝远处看去,千米之外就是逐渐凸起的山丘,山丘绵延向远方,看不到的远方是另一座城市。 “真好看,这边没有城里那股难闻的味道。” 王继全爽朗一笑:“要说住人,还是咱们村里舒坦。地方大院子也大,就是想踢球也能玩开。城里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又加上工厂,味儿真不好闻。” 王曼点头,心中却不认同这个。用不了几年,城里的工厂就会集体往乡下搬迁,整个城市会如动外科大手术般,开膛豁肚将下水道等一切肮赃之物深埋在地下,地表只留一光鲜外表。城市化是大势所趋,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挡。 “不过城里人比咱们这富,城里的老师上课也比泉水村老师教得好。” “是啊,我就盼着超超跟婷婷好好学习,将来你们仨一块考上大学,做那人上人。” 听着二叔话中十足的诚恳,王曼唇角也向上扬。虽然前世在大学里认识了赵大伟和李晶晶,开启了她坑爹的青春,但重来一次,她依旧毫不后悔上大学。 “到城里了,这个点送货的车多,二叔你慢点骑。” 因为要送王曼,所以两人五点半就从泉水村出发,到县城时才不过六点。自行车在大院中穿行,最终停在虞家门前,就见到东屋已经亮起了灯。 “嘘,爸,我回来了。” 二叔和父亲忙碌着,王曼则是进了屋,暖瓶里有热水,她好生洗把脸,又借着温水洗了洗胳膊腿,套上一旁宽大的运动服。 这套还是元宝推荐的,左胸口上绣着个小元宝标志。王曼一时五味杂陈,那家伙怎么说走就走,走之前也不露个面。在这点上,杜奇做得比它可好多了。 推开门走出去,她熟练地装着油条,六点四十五,虞楠扎着马尾,准时从正房中走出来。见到她,她点点头:“回来了?” “恩。” “昨天跑步没?” 因为元宝离别而生出的那点小伤感悉数烟消云散,王曼低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忘了,不过我跳了好久的皮筋,这应该也算体育运动。” 虞楠皱眉,招呼着她:“走吧。” “那二叔我出去跑步,等我回来再送你。” 王继全朝两人挥挥手:“走吧,你爸这边有我帮着。” 两人并排着跑出去,虽然才六点半,但小区里已经有不少老人起来晨练。后世流行的广场舞如今还未见端倪,多数人都在坐在花坛边,听着广播遛弯。 王曼小碎步跑着,边爷爷奶奶叫着。虽然搬过来不到俩月,但她已经与小区这些人很熟,大多数老人都很友善。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乏有老人嫌弃她农村出身,爱搭不理。 对这种人她也不生气,当然她也不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次两次不打理,在见到她也全当看到空气。这不她就跑过最大门口的花坛,那里孤零零站着个烫发的老太太。老太太薄唇,身形瘦削,模样跟她性子一样刻薄。 目不斜视地朝大门口跑去,往常都是相安无事,这次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你是卖煎饼果子的闺女是吧?” 王曼点头,被拦住去路,她想走就不行:“是我,我叫王曼。” “是不是用特招生名额,进了咱们实验中学?” 这是查户口的么?听出话音中的来者不善,王曼全身戒备起来:“我在实验中学上初一。” “那就没错了,这小区里都知道,我不是那多话的人。但我这人有事说事,咱们各过各的日子,不能因为谁家穷就逼着我们出钱。” 王曼一头雾水:“我爸跟你借钱了?” “你爸是谁,干嘛要朝我借钱。我是说捐款那事,你们没钱上学是很可怜,但总不能强制每个孩子交二十块钱。” 总算弄明白一桩事,但她心中的迷雾却更浓。 “奶奶,您家中孙子也在实验中学上学?” “那当然,昨天下午刚跟我要二十块钱,说是要资助乡下孩子。那不是一毛两毛,可是二十,你们胃口也太大了,不担心撑着。” 王曼自动忽略她那难听的话,试探的问道:“奶奶,您孙子叫什么,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想给老师打小报告。嗨,这孩子怎么能这样?” 这都是哪门子弯曲的脑回路,王曼表示无法理解。环顾四周,带着收音机遛弯的老大爷都自动调低了音量,边上几个舞扇子的老奶奶更是停下来,频频往这边看。 人在街上走,祸从天上来,这都是哪跟哪儿。好好地事,总会横生枝节。不过如今被她碰到,就不能让这事不明不白。 “奶奶,我不是那意思。我们学校周五刚开了班会,趁着教师节,大家把穿小了的衣裳、不用的作业本捐出来。捐多捐少、捐不捐全凭自愿。” 薄唇老太太皱眉,鼻翼的法令纹更深:“大家都捐,那要是唯独一个人不捐,面子上岂不是很难看。说是自愿,实际上还指不定怎么样。” 事实证明,跟更年期和老年妇女完全不能讲理,因为他们永远活在自己的逻辑里。 所以这会王曼只能人艰继续拆:“可奶奶,学校说只是捐东西,没说要捐钱。还有一点我得说明白,我爸能养活我,我们感谢所有好心捐东西的人,但这些帮助还是留给别人吧。” “不捐钱?” 带着小孙子遛弯的王奶奶走过来:“尹奶奶,我儿媳妇教育局的,这事我清楚。不说别的,就是捐钱也不能捐20,毕竟大家辛苦上班一个月才赚几个钱。” 因为爱干净人也热情,王奶奶在大院里很有人气。她一说话,立刻有不少人跟着开口。 “我家孙子这星期还收拾了不少旧衣裳,我给他洗了晒好,干干净净地送给人家。” “我孙女要了一块钱,说是买一把新铅笔送过去,这也不是直接给钱。” 事实真相拼凑出来,拉住王曼的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 “奶奶,你孙子叫什么?也许他真想捐款,等到学校我帮您问一下。王奶奶,你知道么?” “她孙子叫鹏鹏,跟你同级,姓尹。” 县里姓尹的人可不多,让王曼印象很深的那个捣乱的高个男生,好像是这名字。但以他那天吊儿郎当的态度,他可能专门要二十块钱去捐款? 这种小概率事件,她一般是不相信。收回自己的手,那里被老太太抓住一个红印子。自从用了美白补水面膜后,她的肤色虽然短时间内没有改善,但皮肤却是越来越嫩。 想到老太太的一再刻薄,王曼觉得,她虽然该尊敬老人,但也该有个度,不能什么都忍什么都让。 吹吹手腕她开口:“尹鹏是吧?他跟我同班同学,不过他好像不太同意捐物这事,等上课我问问他。不耽误你们晨练,我们先走了。” 撂下这话,她朝四周摆摆手,笑着跑出大院。原地的人潮散去,虽然当面大家没说啥,但背过去却有些窃窃私语。大院中老人们三两成群,独留尹奶奶孤零零的晨练。没一会她实在忍不住,终于收拾着起身回家。 而这边王曼跟虞楠出了大院,刚跑到拐角,虞楠突然拉着她往另一边的小胡同里拐去。 “楠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胡同里藏着好几家游戏厅,跟我一块去看看。” 并排着跑动,三拐两拐走到一条较窄的街上。还不到七点,街上大多数店没开门,而有两家店灯火却是灯火通明。 两家紧挨着,木门上简陋的霓虹灯昭示着此间的身份:左边游戏厅,右边台球厅。 虽然天还没完全亮,但透过灯光已然可以看到这里面人头攒动,多数是穿着校服的半大孩子。他们或坐在游戏机前大喊大叫,或蹲在台球桌前点一支烟故意耍帅。 王曼走上前,推推门发现里面反锁着。蹙眉,虞楠拉起她进了边上一角门,穿过院子果然后门大开,里面停着好几辆自行车。边上门敞开,有个半大孩子正在里边睡觉,鼾声震天。 默默摇头,王曼觉得她真搞不懂男生这种生物。明明有宽敞明亮的家,柔软舒服的大床,大半夜的跑出来睡游戏厅的硬地板,果然是天生贱骨头么? 走进游戏厅,打眼一扫,中间最大最新的游戏机前面,那个双手如飞,赤红着眼摁着按键的半大孩子正是尹鹏。不同于在学校的萎靡不振,此刻他如嗑-药般兴奋。 “尹鹏。” 走上前王曼摁住他的肩膀,被吓了一跳,尹鹏下意识的摁错一个键,魂斗罗华丽丽的死亡。 “哎,真倒霉!” 双手往按钮上砸去,扭头看向王曼,他刚忍不住暴躁想推搡开,后面虞楠一个擒拿手,困得他不能动弹。 “王曼,还有这是谁?你们俩吃饱撑得没事,来这当正义使者。” 叛逆期少年都这调么?王曼觉得,她不是尹鹏母亲,没必要对他多番隐忍:“当然,你拿捐款名头骗你奶奶钱。她给了你,回头拉着找我麻烦,说我坑你钱。现在你觉得,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怎么会找你?” 王曼翻个白眼:“大院里就我一个人从农村来的呗,这点你们祖孙俩还真像。你自己去解释,还是我告诉老师然后叫家长。” 这两点都是尹鹏无法承受的:“凭什么?你真当我怕你们?” 斜着眼他满脸桀骜,这一闹边上有人也跟着起哄,其中正包含吴宇。自从砸了煎饼果子摊后,家里对他看得严实,这星期天他就没能出来。趁着星期一上学,他早点出来想趁机打两把。刚兑换完游戏币,就遇到这事。 “哟,稽查大队来了?” “宇哥,帮帮忙,这俩妞邪门的很。” “好说。” 俩跟班不在,吴宇只得亲自出手。因为要应付他,虞楠得腾出手,这下尹鹏就失去了控制。见他要溜,王曼一步上前拉住。 名师出高徒,王曼这拳脚功夫可是模仿杜奇,经虞楠亲自指导。对付专业的不够看,但面对尹鹏那就是个中高手。 虽然她力量不够,但单凭招式巧也能缠住,到最后尹鹏急了,干脆站在原地不动:“大姐,你又不是我妈,管这么多做什么?奶奶那边,我自己去给她解释总行吧?” “你要想解释刚才就说了,这会压根是想推脱。” “真不骗你,时间紧迫,你先让我再打一盘。” 王曼疑惑:“这东西有什么好,你就这么入迷?”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尹鹏也打开了话匣子:“超级玛丽你知道吧?每次新出我都能通关,这魂斗罗是新游戏,可难通关了。要是我第一个通过,比他们都早,那多痛快。这么说吧,就跟你这次考过赵大伟一样,是不是特痛快?” “考第一又有什么?反正我一直都是。” 对古今中外所有学渣来说,此言有暴雨梨花针之效。万针齐发,无差别攻击,惊动了游戏厅内所有小伙伴,连一墙之隔的台球厅都有所波及。 偏偏王曼小升初成绩宣传太广,那连语文都满分的剽悍程度,让这句欠扁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特有信服力。 “不过是个书呆子,打游戏你比得上哥几个?” “要不我试试?” 从口袋中掏出一毛钱,她取了一枚游戏币投进去。魂斗罗熟悉的界面出来,前世赵大伟最爱玩这游戏,当时他们刚恋爱,她也悄悄练过。 不过双人对抗一次后,她就再也没玩过。 机枪咔咔咔地响着,一个又一个关卡毫无阻拦的通过。终于到最后boss,平静地摁着上下左右键,在她还剩最后一条命时,“sess”的字样钻出来。 “这……才十分钟。” 尹 鹏彻底说不出话来,望着胜利的烟花,王曼笑得苦涩。虽然好多人都说女生玩不好游戏,但那不是因为女生没天赋,而是因为多数人没有男生那通宵达旦打游戏的劲 头。其实认真起来,男女生都能成为神级玩家。前世只玩一次,不是因为她是猪队友。而是因为即便她放水,赵大伟也依旧打不过她,而他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这种 事发生。 “你以前玩过游戏机?” “对啊,比宇哥都牛b,太邪门了。” 通关不仅惊动了游戏厅的人,刚才打boss时隔壁台球厅的也都过来看,甚至连游戏厅老板都过来了。几十双眼睛盯着,全员屏住呼吸,就为了等她的答案。 “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特意练?” 一鼓作气通关有额外的游戏币奖励,王曼数着吐出来的币,递给尹鹏:“还上你奶奶钱,她那么大年纪,攒点钱不容易。” “你……,这个我不要,你跟我说下怎么过关?” “想知道?” 周围所有人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对这些顽皮的少年来说,一个学霸并不能让他们信服。但一个游戏都玩这么牛b的学霸,那绝对是这个(竖大拇指)。 “游戏这种东西呢?设计出来就是让人玩得。是你们玩游戏,不是游戏玩你们。算着金币,换一把输出强的枪,很容易就过关。” 此刻一屋子人比听老师讲课还认真,全都将这话记在心底。 尹鹏离得最近,刚想再投游戏币,王曼拉住他:“这都几点了?” “我就试一下。” 王曼摇头,刚才或许她还没这意思,不过现在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头,她却想圣母一把。 “知道你们为什么玩不过我么?” 不等众人摇头,她直接连击:“因为你们平时没好好学习!你们肯定也想过换枪,可钱都被买了血瓶是吧?为什么你们算不过来,我能算过来,因为这是最简答的数学题。” “你也就瞎猫碰死耗子。” 说话的是游戏厅老板,虽然一开始他有些震惊,但毕竟这是他的买卖,过这会他也反应过来。 “老板,虽然我小但也知道做人得有良心。我们这么大正是读书的时候,城里人又不能跟村里人一样,上不了大学还能种地。被游戏托住早早辍学,痛快玩两年后,他们只能去工地上搬砖。” “你在胡说什么?” 虞楠站在王曼身边,气场全开:“老板,娱乐场所不允许未成年进吧?” 怪就怪虞楠身手实在太好,刚才游戏厅老板全程围观。做买卖的脑子都不会太笨,他很确定这马尾辫女孩不是普通人。 小祖宗,惹不起。 刚想说句软话,游戏厅大门被敲得砰砰响,外面正站着一队警察。有人打开门,一大堆警察蜂拥而入。 “检查。” 人赃并获,这还有什么好检查的。 王曼刚想大呼倒霉,前后两世第一次派出所可能就这么进了,边上小警察突然低头:“是曼曼么?” 抬头那张熟悉年轻的脸倒映在她的眼珠里,顿时记忆回笼。 “小舅舅。” 年轻警官正是苏明菊,今年大学毕业刚分配工作。本来他是文职,可今早缺人手,他也被临时抓壮丁充数。 “还真是你,曼曼你怎么也学会打游戏了?” 王曼咬唇,看着所有人期冀的目光,她只能委婉的说:“我晨练路过,看到熟人就进来。刚才我正跟他们商量着,上学的时间不来玩,下课玩会就回家。老板都答应了,他说学生要以学习为重。你看,这里所有游戏机都空着。” 便说她便看向游戏厅老板,那老板见警察腿早就软了,这会明知道前边是个坑,他也得往下跳:“是啊,还是学习最重要,我这不正赶他们去学校。” 苏明菊多聪明,哪能看不出外甥女的小心思。心里不由叹息,这么机灵的孩子,大姐怎么就舍得。 “队长,看来这边没事。” 这么多孩子都在,再说也不是啥大事,顶多就是治安问题,警察多数是以批评教育为主。 “往后都少玩点,你们爸妈天天上班赚钱给你们交学费,供你们吃穿还给零钱,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打游戏。” 尹鹏本以为今天在劫难逃,没想到王曼这么够义气,一句话就解决了他的危机。难道书读多了人就是聪明?从这刻起,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不仅是他,游戏厅中多数孩子都对王曼心怀感激。这姐们不比咱哥们差,讲义气!够意思! 待到警察退去,不少人都凑上来感激涕零。王曼也没对这帮人避如蛇蝎,如果有可能,她愿意一直与人为善。 “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你们,还打算玩?” 女王范儿初显,新收的一帮小弟立刻背起书包做鸟兽散。而解决了这帮熊孩子,随后的捐赠之事出奇顺利。即便有个别刺头,也都被吴宇他们带头粗暴镇压。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规矩,这一早的事没人再提。眼见着募捐结束,村里那块地也该开工。王曼瞅着堆在房内的一百袋金坷垃犯了愁,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撒下去? ☆、第44章 虽然重生后性子不再那么面,但有些习惯却不是一朝能改变。 比如王曼发愁的时候就格外沉默。她不像同龄的女孩子那般,叽叽喳喳的跑到父母跟前诉说自己苦恼;也不像成人那样看得开,干脆一笑置之该干啥干啥。 左手一袋金坷垃,右手又一袋,耷拉着眼角,她坐在不足十平米的卧室,望着窗外天空愣神。 “村里人都懂得怎么种地,谁都知道那块地难收拾,一下收拾好了,那不引起别人怀疑?” 食指捋过土豪金的外包装,少女明媚而忧伤。 王继周发好明天油条要用的面,坐在外面,看闺女屋里亮着灯,半天没动静,他不放心地上前窍门。 “谁?” “是我。” 听到父亲的声,王曼拉开铁插销,打开淡黄色的木门:“爸,你还没睡?” “才几点。” 王曼看下表,虽然她觉得自己闷了好久,但如今不过晚八点半,离睡觉还早得很。 “是有点早,你敲门有什么事?” 王继周进了闺女卧室,因为跟苏明梅离婚时的那些闲话,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他轻易不会进闺女房间。 搬进来快俩月,除了一开始归置家具他进来,平常压根就不踏足这里。许久不见,房内布置让他大吃一惊。 虞家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但里面却非常不错。墙壁雪白房顶也都被吊顶包起来,再放上简单的家具,让人住着就很舒坦。不同于先前,如今写字台边上摆了一盆山红珠,床上和衣柜都贴着写黄色剪纸小星星。 仅仅是一点东西,但整个房间看着有了生活气息。 “这些都是你弄的?” 王曼有些奇怪,她又没藏着掖着,同住一个屋檐下父亲还没发现? “是啊,我问过虞阿姨,她同意了。我也没破坏房子,这些都很容易打扫掉。不过,爸你竟然不知道。” “额,我这不是忙么?” 王曼看着他那抹鼻子的手,父亲看起来稳重许多,但他这一撒谎就不由自主摸鼻子的习惯,两辈子却是从未变过。 一些繁忙生活中的小细节被回忆起来,似乎自打挪好家具后,父亲从没进过她的房间。俩人租得虞家东屋,整个连带厨房加起来就不到五十平米的地方,她这屋竟应是成了他的盲区。 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苏明兰那些话?” “啊?” 王继周摸鼻子的手停下,尽管他不在出声,王曼却是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她哭笑不得,对苏明兰,两辈子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话: “现在多少单亲家庭父女俩私生活上不清不楚。你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等以后真出事,你哭都来不及。” 她就是脾气再好,想到这句话都气得牙痒痒。这是一个正常成人能对12岁孩子说的话?更何况,这成人还跟她有血缘关系。 苏家那搅屎棍基因,还真不止苏明梅一个人有。 “爸,总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看这样,我上学很忙,往后你顺带帮我打扫着房间。” 一个又一个的雷砸下来,王继周有些应接不暇:“不是你自己要求,自己的事自己做?” “可我现在变卦了。”王曼耸耸肩:“爸我们老师昨天教个成语,食言而肥。撒谎是会变胖的,我得多撒点谎。” 王继周最近正恶补文化课,听到这气消了:“你这学怎么上的,那个肥是丰富自己。” “对啊,丰富自己身上的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就从今晚开始,我去给你拿笤帚。” 蹦蹦跳跳的走出去,王曼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当然那么小个房间她自己收拾毫无压力,但交给父亲,他也没多大压力。 手握笤帚进去,他就看到父亲正蹲在床尾,那里面堆着她买来的一百袋金坷垃。 好心情荡到谷底,僵硬着手放下笤帚,她直接躺在床上:“爸,你说这东西怎么办?” “还真有这东西?不会是骗人的吧?” 想到元宝愤怒的小模样,王曼的心情更是低落:“不是,这是从空间中买来的高科技发明,很贵的。” “这样,那掺在尿素里就是。” 他怎么说得这般轻巧,王曼蹙眉:“爸,你有没有看到说明书上那逆天效果,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你想得也有道理,到时候地好了,村里那些人肯定又想均分。不行,改天我回去,把土地使用合同再签长点,直接签个20年。” ⊙︿⊙ 他们是在说同一件事么?还是她说得不够明白。 “20年似乎还有点短,要不签30年?也不知道村长那头答应不答应,毕竟张建新也瞅着那块地。” “停,爸,停下你万马奔腾的想象,咱们倒带。” “村里人想抢这块地?” 王曼扶额:“再往前点。” “掺在尿素里效果很好,我看下,它能自动分解地里那些死根,转化成粉料。这东西好,要是知道怎么做,献给国家,好多人也能跟着吃上饭。” “你是袁隆平么?一大把年纪只想着改良农作物产量,无私又伟大!” “我哪能跟人家比,人家可救活了中国好几亿人。” 怎么又歪楼了,王曼也不引导他自己想通,直接抛出问题:“爸,以你三十年资深农民的经验,改良一块土地需要几年?这么立竿见影,别人不会觉得古怪?我可不想到时候,咱们家地里出个田螺姑娘的传说。 让我想想,他们大概会说:山上住着个田螺小伙,一到晚上就出现在山下,帮王家翻地。” 王继周嘴角抽抽:“你这脑子里天天装些什么,你就是想太多,他们知道又怎么样?” “会说咱们。” “都不怕被你大姨说,这点事还怕?让他们说两句又有什么,又不会掉块肉。我估计到时候,大多数人只会羡慕咱们一手接下这事。” 质朴的一番话让王曼豁然开朗:是啊,别人说又有什么? 不被人嫉妒的都是庸才,酷霸狂拽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就像后世那些大明星,黑粉一个比一个多,整天被喷出翔,但人家不还是好好活着,甚至比那些黑粉活得还要好。 她有系统空间,往后反常的地方只会更多。她个人注意是一方面,但有些事压根就无可避免。总不能因别人的一两句闲话,她就先退缩。 一旦想明白,她整个人也轻松下来,本来聪明的头脑飞速运转。 “爸你说得对,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尽量低调点。星期天咱们就得回村去整地了吧?在这之前,得把这金闪闪的包装去掉,总不能做太明显。” “没事,我出去找个蛇皮袋子,全装进去后,跟着化肥一块运过去就是。” 父女俩刚商量出个结果,外面传来敲门声。王曼随手扯过一件衣裳,仍在上面盖住。一袋金坷垃就跟400g奶粉差不多,即使一百袋摞在那也不是很占地方。 “谁?” “继周、曼曼,你们都睡了?是我。” 敲门的正是虞虹,父女俩出来开了门,就见一身小西装的虞虹站在门边,手里捧着文件夹,面色有些严肃。 迎进来上座,王曼笑着问道:“虞阿姨,喝热水还是热茶?” “给我杯凉白开就行。” 王曼取一只干净的杯子,自冰箱中取出冰块,投入白开水中。然后想了想,她剥开一块薄荷糖投进去。薄荷糖溶入水中,化成气泡迅速分解。 虞虹接过来,酣畅喝了一大口才觉出其中奥妙。冰凉舒爽,一天的疲劳消除一半。 “曼曼在水里加了薄荷?” 王曼将薄荷糖摊在手心,是纸包的中空圆糖。小卖部里很常见,五分钱一颗,含在嘴里可以吹口哨。 “白水没味道,化块糖进去更好喝。” “恩,还能防暑,你这还有么?借我点,省得我再去喝藿香正气液,那味道真让人受不了。” 自从那次晚回来,将高跟鞋横七竖八的仍在门外后,虞虹在父女俩面前彻底放开。具体表现为:每天做饭她开始点单,比如她坚决要求不放葱姜蒜;再比如今天想吃酱排骨,明天又想吃手撕菜。还有对王曼,她也再没了邻家阿姨那种客气,支使起她来跟对虞楠一样随意。 在不拿自己当外人这点上,她倒是跟苏明梅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是只进不出,而是有来有往。 平常她经常去市里工作,会顺手带些精致新奇的东西回来。能被她看上的东西,一般都不便宜,但她从来都是买两份。王曼如今脚上这双纯白的回力帆布鞋就是她带回来的,尺码正好合脚,显然她平常用了心。 她这般真诚,王曼也很容易能感受到,所以对虞阿姨她越发喜欢。如今她有要求,她立马摸摸口袋,里面只剩半条。 “我这没了,还不到九点,小卖部应该没关门,我去给你买点。” 虞虹忙拒绝:“大热天的外面蚊子那么多,你来回一趟又跑身汗。” “没事,我还没洗澡,回来正好一起洗。” 换上背心王曼出去,溜达着一个来回,她直接买了六条,除去她之外院中三人均分,化水喝正好。 “虞阿姨,给。爸你也留着点,虞阿姨我不担心,你我可得多唠叨两句,这东西是糖,你本来牙就不好,吃完了得再去刷牙才能睡。” 王继周被闺女教训的哭笑不得,虞虹也打趣:“曼曼不愧是你爸的贴心小棉袄。” 说完她又将视线放回文件上:“教师节实验小学的募捐惊动了市里,领导看后很感动,说这是项很有意义的行动,所以我们要做专题采访。” “恩,其实都是隔壁孙主任在跑前跑后。她做了这么好的事,是该得到领导表扬。还有实验小学那些孩子……” 王继周把所有人夸一圈,唯独漏了她自己。王曼坐在一边看书,心下着急,虞虹阿姨特意找来,专门提采访之事,意思不很明显。 父亲想低调做人,但有些时候不能低调。尤其现在还没有进入信息大爆炸时代,电视、广播和报纸在传媒中处于绝对垄断地位。要是一上报,对他们家好处简直难以估量。 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要把握住。 “虞阿姨,其实我爸也做了不少。他包了村里地,然后还帮我们村建小学。” “说这些干啥?” 虞虹却来了兴趣:“哦,原来是这样?” 王继周忙拒绝:“那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不弄辣椒酱,咱们本地辣椒不入味,我就想包村里那块地自己种新品种。地是公家的,不好给钱也不好不给钱,只能折中下。银货两讫的事,算不上谁帮谁。” 真是太实诚了,王曼摇头。 不过她也明白一点,对虞虹阿姨没必要隐瞒。既然两家是朋友,该说得话也得说。 “事情的确是这样,不过虞阿姨,那片地可是村里人都不想要的荒地,我爸最近一直在看书,查找着改善土壤和种辣椒的法子。所以总得说起来,他这也算做了件好事。” 虞虹喝一口薄荷水,舒爽的味道让她改了主意:“其实我本来就想实地采访下你,不过你们这事可以专门报道下。捐款的新闻被市里拿到,县里这边没啥可报,得有点事填新闻。” 王继周脑子也不迂,朋友间就该坦诚。啥都说明白了,往后有啥条件也好提。 “这事能上电视?” “有电视的人家毕竟是少数,我想着给你们上个报纸。” 王继周忐忑又兴奋,登报可是无限光荣的事。可他一个农民,顶了天是个卖煎饼果子的农民,只不过包了几百亩地翻修下小学就能上报? 搓搓手,他忐忑道:“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县里领导不还是开个会就上电视。” “对啊爸,你忘了小舅那天来,说他上班都干啥。” 自从那天清早游戏厅事件后,苏明菊隔天就登门拜访过一次,对姐姐的事表达深刻歉意。王继周本就不是爱记仇的人,还有王曼从中调节气氛,所以三人详谈甚欢。 言语间,刚刚踏出大学校门,还没适应理想现实落差的苏明菊说出了自己的苦闷:他每天就负责给领导写发言稿,写差了改了又改,写好了也不能署他的名字。 当时收音机里正在放领导讲话,苏明菊眉毛蹙起来,特苦闷的说:“这篇就是我写的,我来给你背一段。” 经此一事,领导又从王继周心中的神坛上下滑一步。如今又听虞虹这般轻描淡写,王继周心中紧张消去不少。领导又不是三头六臂,人家能上电视,咱上下报纸又咋咧。 “咱们这么熟,你让我上报,会不会有人背后说你什么?” 虞虹灿然一笑:“你想太多了,我不让你上别人才会说,毕竟你干得事摆在那。只有一样,等采访那天你穿好点,曼曼给你买那一身就挺合适。” 王继周忙不迭答应下来,拿起纸笔记在小本子上。经过这俩月的学习,他会写的汉字又多了些。 王曼刚才也没说谎,毕竟第一次种辣椒,本地人都没经验,他也不敢随便乱来。为此他特意跑了趟新华书店,买了些种菜方面的书,还有一厚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 上午卖完两拨煎饼果子,下午那一整块空闲时间,他就翻着字典自己一字一句读书。昨个他刚要了个王曼用完的练习册,正面写满了算式,他用干净的反面记录要点。 “我名字不是这俩字,是‘虞姬’的‘虞’,是‘彩虹’的‘虹’。” 王继周闹个大红脸,写了几次总是错,虞虹干脆拿过笔,将“于红”改成“虞虹”。 “周日下午3点虞虹采访,穿蓝黑色短袖衫、黑西裤、黑皮鞋。” 完整的一句话,前面小学生字体跟后面字帖般的规范字形成鲜明的对比。王继周有些放松的心又悬起来,女神果然是女神,做什么事都那么漂亮。 递过去虞虹也看出了他的尴尬,她又笑着问道:“你最近在练字?” “恩,看这些书,顺带着写写。我脑子比不得你们文化人好使,写几遍比较好记。” “好记性还不如烂笔头,不过你这字真得练练。书房里有字帖,曼曼和楠楠都用不着,你拿去临摹就是。趁着天还不晚,我给你拿去。” 说完她站起来,王继周忙跟在身后,十五分钟后回来,他手里抱着一摞书。 瞅瞅后面,虞虹没再跟着回来,这个点她也应该回房睡觉。 “爸,怎么这么多?我看看。” “小心点,别给人家弄烂了。” 王曼斜了他一眼:“该小心的可是您,是谁把字典边弄卷了?” “也是,我得新做副套袖。” “呀,还有经济学的书,这可是外文译著,咱们这边新华书店都没有。爸,你可得真得小心点看。” 边翻着书,她顺手从空间中买一幅套袖。虽然系统商城中衣裳都是卡着她一个人尺寸来,但是生活用品还可以自由选择大小号。系统颜色随机,蓝白条,有点像杜奇的海军装。 一想到杜奇,她忙碌一天有些浑浊的脑子,终于将遗漏的事想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王继周忙接过书:“一惊一乍的,吓人一跳,怎么了?” “我忘记练拳了,现在都九点了,也不知道楠姐睡着没?” “楠楠每晚都是十点准时睡,你现在过去看看。哎,咱们商量商量,你一个女孩子家学武没啥,但是往后别那么冲动。上次是有你小舅在,要是没他,你准会被当不良少女带去派出所。” “爸你真逗,连不良少女都知道。好啦,我这不没事,你看连尹奶奶都不对咱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她甚至还买了你俩煎饼果子。” 提起这事王继周忍不住吐槽:“我真宁愿她不搭理我,别人都能吃的煎饼果子,到她那不是嫌太硬,就是嫌太辣。就今早,她竟然嫌我鸡蛋没打匀。” “为你点蜡,我先去了,不然赶不上点。” 跨出东屋门,王曼终于踩着点赶上。每天早起跑步,睡前练拳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有虞楠陪着,电视插上vcd,杜奇的录像再次出现。 虽然仅仅是一套简单的军体拳,看起来很容易,练起来才知道有多难。不过一分汗水一分收获,现在她可以昂首挺胸保证:自己不惧县城里任何地痞流氓。 提前十几年,她已经完全解决了微博上那些人渣性-侵隐患,女汉子很有安全感! 半小时后冲净汗水,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她进空间开始种田。种植的活计都是机械性,做多了后对她来说闭着眼也能干,跟睡觉没什么两样。 自元宝离开已经过去一周,她又开出一块地,田地数量从十二块变成十三块。多出来一块地她种上灯笼椒,其余十二块里灯笼椒和茄子平均分,两种菜成熟后一并卖给系统,经验进度条就会增长1%。 经过这段日子的不懈努力,经验条终于过来30%大观,而元宝始终没有音讯。 忙活完后,她光脚坐在河边,脚丫子伸进河水里,随手在空间商城买瓶蓝莓汁,插上吸管啜饮着。 蓝莓汁据说来自异次元海岛,味道酸酸甜甜一级赞。100金币一小瓶的价格,让她有种在喝琼浆玉液的感觉,奇高的价钱可以有效地排除郁闷,此举跟购买奢侈品后的满足感同理。 琢着空管子,没有人再吐槽她“馋得把管子都吞下去”,虽然不用再跳脚,但日子也少了不少乐趣。脚丫子泼泼水,她拎着空瓶子往茅草房走去,托腮坐在窗前,突然她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桌子上这个金蛋形的摆件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坡人穴居房屋般的茅草房里,三块木板组成的桌椅板凳这种原始组合中,突然出现这种高文明装饰品,实在太违和了! 抱起来她才发现,这不是个单纯的金蛋。磨砂质感,让它看起来更像个蚕茧。而表面花纹,似乎她在哪儿看到过。 在哪儿呢? 想起来了,是在元宝脸上。元宝消失前几天,身体跟个球似得,脸上也开始冒青春痘。为了跟它对喷,当时还特意观察过花纹形状,这会完全对上号。 “元宝,是你么?” 蛋静静地摆在那,空间内传来她的回音。 “哦?不是你,那我咬一口试试,是不是纯金的。” 血盆大口近在眼前,手中金蛋以飞一般的速度划破天际,王曼捂着肚子笑得打颠儿。 “怪不得不出来,原来你变成了一颗蛋。” 笑过后见到元宝平安,她也终于安心下来。过几天就是周日,泉水村那边的工程也正式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杜奇小哥出现在视频中好久了,明天让他出来打个酱油。再不出来,我都成元宝党了。 ☆、第45章 自从王曼戳破金蛋的伪装后,她就再也没在空间中见过元宝。 对方尽管变成一只金蛋,也似乎还拥有自己的意识。不同于先前的无节操吐槽,一朝进化,它性子拧巴成小姑娘般娇羞。不管她如何挑逗,甚至连“小甜甜粗来,姐姐带你去数星星看月亮”这种无节操话都捂着脸说出来,那颗划破天际的蛋始终没有出现。 确定没了元宝,她也将所有心思放在空间上。当她再次开垦出新一块地时,冥冥中突然感觉对空间多了丝掌控。而后她尝试下,元宝的小金库就这样暴露在眼前。 “五百万!” 意识中凭空出现一透明异次元空间,如西幻中的龙穴般,里面金币密密麻麻的堆成金山,金山上摞着金杯和金碗。 如此大数额的金币晃花了她的眼,由于对空间掌控,她终于看到了系统商城的底价。 就跟天猫似得,绝大部分商品标注原价后划掉,以一个折扣价售卖。系统商城也是如此,里面多数东西都是六折。 前世她就是销售经理,对提成这一块最是熟悉,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元宝,我要杀了你!” 隔空望着里面金币,王曼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田换来的那点金币,竟然有两成被元宝刮了民脂民膏。 “亏我那么拼命,挥汗如雨争分夺秒的种辣椒茄子,就是为了能攒够经验,让你早点出来,你竟然这么坑我。” 随着她的怒吼,原本异次元隔膜被打开,吐出一大把金币。她打眼一扫,就知道那金币是元宝所得双倍。 环臂站在原地,她鼓起腮帮子:“你伤害的是我的感情,真当这么点钱就能治愈?” 异次元再次一哆嗦,又吐出一份钱。 王曼坐在地上:“哼,我们间的友谊就值这个价?” 金币缓缓移动,在地上拼出一行字:“我们间的友谊当然不值这个价,我是为了你好,看商城。” 对空间有所掌控的王曼察觉到商城变动,促销页面上正是一大型农机。外表虽然看起来古朴,但芯子里却用的先进技术,而价钱恰好是元宝吐出来的那些金币。 到底是谁创出这物种,每次都拿捏住她命脉。王曼上前收起金币,绷着脸说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这次先饶过你。” 撂下这句话她直接出了空间,王曼捂着脸笑得肩膀直抽抽。这次真是赚大发了,有了那耕地播种的机器不知能省多少人工。人工费钱不说,到农忙时候连人都雇不到。 外面黎明破晓,她一咕噜坐起来,穿好衣裳后继续跑步。万事开头难,两个月前如果有人说她能脸不红气不喘围着大院跑两圈,她绝对笑那人对她太有自信。 但如今营养跟上,又有虞楠带着,她一天天慢慢跑下来,如今两圈已经不费劲。今天刚好是周末,跑回来后她跟着父亲张罗完煎饼果子摊。 招待所的钱华等人依然每早啃煎饼果子,倒不是他们百吃不厌,而是王曼主意多,隔几天都给改改味道,偶尔还换换花样直接放鸡蛋给他们炸馒头片。 加上各式各样的小菜,钱华直呼自己吃胖了。 今天轮到煎饼果子,王继周出摊前就在家就做好,由王曼提着篮子送过去。因为要买辣酱,所以煎饼果子的钱也一并结。 “瓜娃子,等下卖完让你爸来结账。” “好咧,钱叔叔,我一定告诉我爸,这下我们又有钱花了。” 挥挥手从招待所出来,王曼直接往大院外面走去。周六周日没事,她也跟着一块卖煎饼果子。 刚走进,就见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太,抿紧嘴唇在摊边喋喋不休。 “平底锅刷干净点,油烟吃进去,人会折寿的。” “鸡蛋搅匀再倒上去,鸡蛋怎么这么少,五毛钱一个就给这点东西。” 虽然父亲前几天抱怨过,但王曼还是第一次见尹鹏奶奶这幅做派。其实做买卖的最怕就是这类挑剔的客人,虽然顾客就是上帝,但卖家也不是随人糟践的奴才。 “尹奶奶,来买煎饼果子?” 王曼给她包好,递过去:“我听尹奶奶很懂,这会人也不多,您要有空来教教我们?” 尹奶奶接过去,口中振振有词:“要我亲自做,那我还给你们钱做啥。” “我这不看您不满意,要不这样,您自己弄自己喜欢的,我们不收钱。大家都是邻居,这套伍业就给您白用,您来这慢慢做。我跟我爸站一边观摩,也学学您的好厨艺。” 王曼双手背在后面,昂首挺胸朝她笑着。 “这孩子怎么说话那?” 王曼满脸无辜:“爸,我哪儿说错了么?我们真是虚心求教。” “我要是会,还用得着来你们这买?” 王曼满脸无奈:“真是遗憾,其实我刚听了下尹奶奶的要求,您说得完全都对。只是你看同样是房子,都是用青砖垒成,古代皇帝住得紫禁城能跟咱们大院这一样?您那高标准严要求,估计咱们邹县也就县宾馆能做得到,我们这小摊子只能不断进步,目前还不太可能。” 虽然边上上班的人少了,但是出来纳凉的老头老太太却是不少。虽然平时尹奶奶难相处,但毕竟多年邻居,所以这会人心多少有些倾斜。 “你是说我在故意挑刺?” 王曼摇头:“我是说您过于认真,故意不故意我真不知道。” 尹奶奶自打孙子要那二十块钱,被抢白一顿后就气不顺,这会她一个老人家说话,这闺女敢顶嘴,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想依靠主场优势说点啥,后面传来公鸭嗓:“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朝着老太太身后看去,高个少年映入眼帘。一身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正是尹奶奶孙子。 “大鹏来了,奶奶给你买了煎饼果子,你尝尝。” 王曼徐步走上前:“尹鹏,你不是说七点半就能到,这会都八点了。” “昨晚忘记拨闹钟,起晚了会。” 太阳慢慢升起来,夏末秋初的地表带着些热度。王曼低头,颇为无奈地朝尹奶奶方向呶呶嘴。 尹鹏会意,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奖状:“奶奶你看,你给我那二十块钱,我都买了铅笔捐出去。老师看我捐得多,就发了个奖状给我。” 自打落地起十二年,孙子拿奖状这事,这真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尹奶奶颤抖的摸着上面毛笔写得名字,心里那点因二十块而蔓延一周的郁闷全数消散。 “大鹏真厉害,越来越懂事了。” 尹鹏脊背一凉,似乎有人用眼刀戳着他脊梁骨。踮起脚尖,他不好意思的朝王曼看看,的确是他玩起来忘记解释了。 “奶奶,其实这一切都多亏了王曼。” “她?咱家的钱关她什么事?” “我……我差点把钱弄丢了,都是王曼帮我找回来。她……拾金不昧,人特仗义。” “怎么能把钱弄丢,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这么久误会人家,尹奶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搂着孙子转过身,她看向煎饼果子摊,尽量扬起笑容:“其实味还挺好,我就想让你们做更好点。” 凭良心说尹奶奶并没做啥天怒人怨的事,老太太顶多挑剔点,但人家该给钱给钱。刚才说了一通,王曼已经不在郁闷。 “我爸都记着那,不过话说回来,我爸又不是给皇帝老爷做饭的御厨,手艺就那样,您也不能太强求。” “哎,人老了有时候就是想不过来,你们别往心里去。” 站在老太太背后,尹鹏朝王曼吐吐舌头,比个超级玛丽的口型。 这家伙,事情全因他而起,这会还有脸让她帮忙通关游戏?王曼气不打一处来,绕到后面掐他腰一把。 “没事真没事,我们还得回村里,你们先忙。对了尹奶奶,这周老师布置好多作业,尹鹏估计看您这收拾干净,所以才来写作业吧?他现在可爱学习了。” 老太太振奋起来:“真的?大鹏啊,走跟奶奶回家,咱不开电视,清静着让你写作业。” 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后,王曼心情倍儿爽的回自己院子。初一那点作业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老师上课布置完,她随堂就能写完。偶尔有点写不完的,放学趁着教学楼锁门前打扫卫生那会,她也能顺手写完。 当然这成品的样板作业,成了无数学渣心目中的宝典。虽然实验中学教学水平高,但总要有个倒数第一。为此尹鹏一天三顿饭,依时按点的缠着她要作业。 她很干脆地扔过去,但老师也不是傻子,永远完不成作业的倒数第一竟然这么乖,谁信才有鬼,尹鹏没少吃瓜落。为此作为发小的章磊简直操碎了心,据说俩人天天放学凑一块写作业。 俩人水平相当,倒是互相促进了一把,这着实是意料之喜。毕竟王曼的目标,可是让章磊超越赵大伟,她可不是说着玩。 托腮想着点化学渣之策,刚大体想出点眉目,王继周推着平板车进来。大金鹿一星期前已经改造完毕,车行老板很用心,收钱不多但给收拾得很好用。 拿来后王继周又充分发挥他的蕙质兰心,用王曼穿不上的旧t恤将车四周包起来。蓝灰的铁皮车斗加上彩色包边,整辆三轮车很赶潮流。 “曼曼,来拿着这个。” 王曼接过白条捆成一捆的钱,招待所那边钱华一直给开单子,她还真没算具体多少钱。如今攒了半个月,接过来她却是大吃一惊。 蓝色的四大伟人纸币一薄打,在人均工资不破百的八十年代末,百元大钞简直是巨款。数了数,竟然是十八张。一千八加上这半个月赚得那点零钱,家里的存款已经超过六千块。加上县里援助的物资,可以先进行小学的第一期翻修工程。 “曼曼,趁着早上天凉快,咱们赶紧回去。” 王曼左手存折右手现钞的出来:“爸,今天要采访,咱们一块把钱带回去吧?” 去了趟银行,原本打算蹬三轮车回去的父女正好搭上顺风车。十来分钟回到村里,小学门口已经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两世为人王曼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虽然四周的村民有些粗鄙,可他们眼中羡慕和崇敬却做不得假。置身其中,她身体也感觉轻飘飘地,全身冒出五彩泡泡,五脏六腑舒爽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这就是站在高处的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人一边吆喝着知足常乐,一边卯足了劲往上爬。高处不胜寒,比起这句,风景这般独好才是此刻的真实写照。 回头看向父亲,刚才出门前他特意打扮一番,如今也是相貌堂堂。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他还是同手同脚了。 “爸,你看那边。” “哪边?” 顺着闺女所指的方向,王继周还真看见个熟悉的人影。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老师,周春兰也在列队欢迎之列,而且位置也很靠前。 “还有那边。” 在村民那边,大忙人王继民正不住往车上看去。两口子中他更眼尖,一下看到了王曼父女。虽然乍一眼有些陌生,但多年兄弟他还是能认出来。 “大哥,你怎么坐人家车来了?” 王继周从队伍中退出来,走到他跟前问道:“恩,你不是张罗着盖房,小卖部也一天离不开你。家里事那么忙,这会怎么有空出来?” 王曼嘴角抽抽,她爸这噎人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而且他还特记仇。 “这不好不容易得空,大哥,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就是娘随口那么一说。” “上次什么事?哦,我想起来了,你要我宅基地那事啊?” 周春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朝这边笑道:“看大哥说得,那天咱们都没说明白。娘那天一着急没说明白,这房子不是为我们俩盖。爹娘那么大年纪,继民想让他们早住上大房子,这房子是给二老盖的。盖在你的地方,往后你想住还不是随便住。” 王曼扶额,这俩人怎么还没死心。这回一推四五六,合着全是两老的要求。学校门口这么热闹,当这么多人面,你不答应那就不孝顺。 “可是小舅、小舅妈,村里空着那么多宅基地,为什么非要拆了我家房子盖。” 周春娟脸色晦暗,买宅基地不得费钱。过日子,能省一笔是一笔,反正大哥就一个闺女,现在又住城里,不用担心房子问题。 呵呵两声,她干巴巴的解释:“这不是图离得近,新宅基地那得多远。” “很远么?” 王曼默默瞅向边上的小学,这所学校是泉水村的一个边界,离着村中心就不到二里地。 “远近不说,为了爹娘我们打算买你那宅基地,一百块钱怎么样?” 自闺女头破那回起,王继周就看明白了,三弟一家不是什么善茬,一点骨头亲情都不念。当着这么多人面,这回要是吃亏,往后又得跟离婚前那三十年一样,被无限制压榨和索取。 一百块,打发叫花子呢?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我这边还有事,等会再说。” 见他要走,王继民忙拉住:“我再给你添一百,两百块钱。兄弟我吃点亏没啥,爹娘高兴就行。” 台上的捐献仪式已经开始,张建国作为主持人,在上面扯开嗓子念着:“下面宣布捐赠大会第一项,泉水村村民王继周承包山下田地,自愿拿出五千元,资助修建村小学。” 电流声夹杂着村长的声音,响遍全村的每个角落。王继周拉开贴身皮包,掏出一小沓百元大钞,面无表情地朝三弟一家甩过去。 “我不差那二百块钱。” 说完他憨笑着走上台,将五千元当众展示在全村人面前,而后交到全村手中。搓搓手,他想着闺女嘱咐过的话。 “我是咱们泉水村人,半辈子吃没读书的苦。这五千块钱不仅是我的心意,还得多感谢众位领导关怀。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今天我当代表捐出去,修修咱们泉水村小学。”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王曼走到虞虹跟前,她一人操控三台摄像机。 转动最小的一台,她对象边上争吵的王继民夫妇。 周春娟皱眉:“大哥赚这么多钱,一块宅基地又算什么,我这可都是为了爹娘住得舒坦。” 王继民劝着她:“我当然知道,这事?大哥可今非昔比,要不我去找下村长?” “找村长干啥?” “建新哥不是想包那块地,大哥自己吃了独食,张家能愿意?” 趁着人多眼杂,王曼跟在三叔后面。她身子小,钻人堆里丝毫不扎眼。躲在另一个人后面,她听王继民劝道张建新。 张建新直接摇头:“地那合同都签了,现在说啥也没用。” 这话让王曼心落到实处,见王继全气咻咻的走了,她朝前面走去:“建新叔,我悄悄跟你说个事。” “是曼曼,啥事?” “就那二百亩地,我爸看过很多书,知道那地很难整,整出来也不一定收成好。他那人知道,有什么都瞒在心里。其实他是怕你吃亏,自己包下来,然后再雇你种,到时候给你分钱。” “什么?” 王曼调皮的眨下眼:“不信等会你去问我爸,反正他早晚也得跟你说,我先走了啊。” 说完她朝后跑去,徒留张建新一人在原地懊悔。那块地他知道,收拾出来收成也不高。怎么算都知道,还是给人干活再收钱划算。刚还挤兑人家,现在又听人家这般高风亮,他这张脸都有些挂不住。 走上前他问着地的事,而一旁总算闲下来的虞虹也走上前,趁着后面的横条幅开始采访。 “建国都当村长了?待会可得好好采访下你,还有继周,大家都一起的。” 王建国终于认出了来人:“你是虞虹吧?还真跟十年前一样,我都不敢认。” “泉水村水甜,喝水的人嘴更甜。” 打开摄像机上小屏幕,她刚想检查录像带还剩多少,方才王曼那段录像放出来,上面王继全和周春娟贪婪的模样一览无余。 王继周边听张建新说话,余光扫向一边,只余冷笑。曼曼说得对:亲兄弟他不能喊打喊杀,冷处理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要他不松口,他们再赖皮也是干瞪眼。 “恩,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建新哥有没有空来帮忙。” “当然行,说实话我求之不得。” 相比于张建新的直脾气,张建国却要含蓄的多。那片地是个硬骨头,继周为何要这般?找不出别的理由,他只能归功于这人如此大公无私,妥妥的道德模范。刚在边上王继全把他惹成那样,得多不懂事。 张家两兄弟对王继周颇为感激,不过没几个月,当他们发现土壤那神奇的改变时,却是哭爹骂娘都来不及。那时候,他们早已因为愧疚给王家签了三十年的土地使用合同。 不过这是后话,话分两头,王曼完成任务后,便随意的在村里溜达。 重生后一直忙碌,她很少有这般惬意的时候。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自家承包那块地的尽头。 前世她听闻父母离婚,跑到这再跑上山,在半山腰滑下山坳。如今故地重游,山坳间几棵千年松树独成一景,草木早已换了一茬,山石间也没了往昔血迹。 顺着最粗的一棵松树往上爬,坐在枝桠上登高望远,她规划着面前的两百亩地。一辆军车穿过原野,到村口车停下来,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大一小两身迷彩服,熟悉的五官,正是杜振国和杜奇。 天天在录像带里看,如今再见真人,她喜出望外。坐在树上,伸出手她直接吆喝起来:“嗨,杜奇,你怎么来了?” ☆、第46章 王曼双手放在嘴上,朝着军绿色越野车方向大声喊起来,喊完她才觉得有些尴尬,怎么跟个野丫头似得。 杜奇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山那边的呼喊。举目望去,原野连绵至丘陵,丝毫不见人烟。 “爸,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我?” 杜振国伸手指向松树,那里正露出一小截白袜子。袜子往下挪一截,露出肉色的小腿,而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米半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地。 当即他双手撑起来,捂在嘴上呈喇叭形超那边喊着:“小心点。” 纤细的身影转过来,隔着几百米看不清五官,但杜奇却认出了声音:“爸,是王曼,你先去忙吧。” “好,天黑前我来开车。” 杜振国锁上车,朝远处招招手后,将钥匙揣进口袋,自己沿着两边开始勘探地形。 这边杜奇几步跑到树底下,拍着王曼肩膀:“你怎么在这?” “闲着没事,我来看我家的地。” “你家买地了?可我记得国家禁止土地买卖,只能是使用权流转。” 王曼站起来,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杜奇。比起半个月前,他白了不少,一身迷彩服尽显高中生独有的朝气。 在他边上站稳,扭头一看,她立刻成了苦瓜脸:“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你怎么知道?这次出门前我量过,高了2cm。” “我当然知道。”王曼凑近了比在他肩膀上:“原先我能打到这,现在又往下移了那么一点。楠姐和你都在长高,怎么就我还是这五短身材。” “现在矮点没关系,我看王叔叔不矮,往后你总会长高。” 王曼真对这点不抱希望,她父母一个一米八,一个一六五,前世她直到三十都才一五九,当然她对外坚决报自己一米六。虽然有高跟鞋神器,但那玩意跟净身高绝对不一样。 “但愿吧,”本人人艰不让继续拆的原则,她忙转移话题:“我爸把这片地包了,明年开春种辣椒。” “咱们脚下这片?” 王曼朝四周指指:“就是从你们停车的那条路,一直到山脚下,这一片两百亩全是我家的。” 杜奇瞪大眼:“这么多地,王叔叔能忙过来?” “这不是打算雇人帮忙么,你有空不,咱们看看去?” “好啊。” 两人一路往边上溜达,王曼丈量着田地,默默地开始规划。 “现在修得路多宽?” “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规划上这条是三级公路,路基八米半。加上排水和绿化带,加起来怎么也得三十米。” 于是王曼往后退了二十步:“绿化带应该到这,后面那一大块应该能走开拖拉机。” “你家真的包了这地?” “那当然,钱叔叔没跟你说,他要我家辣椒酱么?” 杜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回事,怪不得钱叔叔单独批了一份伙食费。对了你让我带回去的辣椒酱,我妈很喜欢。” “那等你走得时候,我再给你带几瓶。” “多谢,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因为我看钱叔叔他们画图的时候,已经都给规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挖沟修渠。” 原来是这样,放下一桩心病,王曼随意地坐在松树下。倚靠着粗壮的树干,瞅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瞅瞅杜奇那初具规模的肱二头肌,方才消散的那点忧愁全数回笼。 “来吃点水蜜桃,可新鲜了。” 王曼摇摇头:“我吃桃子过敏,沾上桃毛浑身会起小红疙瘩。” 于是刚从车里跑来的杜奇,分分钟绕回去,待他回来时,手上捧着一袋橘子。 “那只剩下这个,吃点吧。” 剥开橘子摘着里面白色橘络,递给他一半:“虽然橘络有营养,但带着它我完全咽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那可不,这半个月楠姐天天对着你的录像带,教我怎么学军体拳。” “那你学怎么样?” “花拳绣腿,我似乎没大有运动方面的天分。” 杜奇一口气将半个橘子全都塞在嘴里,鼓囊着嘴嚼两口全都咽下去。入口味道酸酸甜甜,就如王曼给他的感觉。 “要不咱们在这试试。” “在这里?” 杜奇踩踩足下的草地:“这里挺好,比县里足球场好多了。” 王曼想起实验中学那原生态的足球场,这会学校条件普遍不好,即便是实验中学也没有塑胶运动场。足球场是纯土的,一个暑假雨水光照充沛长满了茅草。而他们开学后第一节劳动课,就是分辨本地各种野生杂草。 换一种说法,就是蹲到操场上拔草。一个班分一片,不偏不倚,到最后劳动课评比,哪个班干得好一目了然。 “好,你轻点哈。” 王曼摆好姿势,回忆着半个月练习的内容,开始与杜奇过起了招。 “你别放水,我不是幼儿园小姑娘,输了就会哭鼻子。” 杜奇长舒一口气:“忘了你跟虞楠一样,不像李晶晶他们。” “李晶晶怎么了?”边问着,王曼边出一招马步横打,可惜下盘不稳,她一下摔倒在地上。 “小心。” 杜奇习惯性地上前一步拉住她,两人一块滚倒在草地上。低头向下看去,女孩皮肤虽然有些黑,但却带着熟鸡蛋般的细腻。 “快起来,草扎死人了。” 他都在想什么?一咕噜爬起来,杜奇摸摸头上的汗:“那个,其实你练得还不错,就是力气不够。” “我当然也知道,不过力气这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刚问你事,你还没说,又被李晶晶欺负了?怎么回事?” 杜奇对“欺负”俩字很敏感:“她还不能欺负我。不对,你怎么知道她总这样?” “上次你说过,楠姐也跟我说过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看我都送你辣椒酱了,这么点事你还瞒着。” “这事还跟那录像有关,虞楠应该跟你说过,我们每次训练后都会选个标兵,然后录像保存。最近一次,标兵就是我,所以才有你那录像。” “恩,楠姐是说过。所以李晶晶觉得你抢了她机会,对你百般看不上眼。” 杜奇惊讶:“你怎么知道?” “白雪公主她后妈就这样。” 杜奇笑起来,肩膀耸动,露出一口白牙,配着古铜色的皮肤,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王曼觉得心跳快了些,站起来离他远点:“对这种人,我倒是有个招。” “你有什么办法?” 此刻的杜奇早没了方才的云淡风轻,急切的站起来,他满脸期冀地看向王曼。天知道他快被李晶晶烦死了,女孩娇气点没事,但她已经不是娇气,而是贱招叠出。 “你是想立竿见影,还是想温水煮青蛙?” 杜奇看着女孩慧黠的小脸,唇边隐隐有两只小酒窝,直勾得他双手蠢蠢欲动,想去戳一下。他第无数次遗憾,为什么家里没这么个妹妹。 “快选。” “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很简单,就咱俩刚才练得那几下,你不要放水,原封不动的招呼上去就行。” 一力降十会,冷暴力和真暴力乃古今中外对付公主病之两大必杀技。王曼太了解李晶晶了,她那身臭脾气,大学里除了她之外,没人能忍得了。 可爱妹子一秒变身暴力萝莉,杜奇有些接受无能:“可是我不能对女人动粗。” “要都按你这么说,监狱里就不会有女囚了。我只是出个主意,至于试不试,你自己做决定。” 王曼耸肩,杜奇却陷入了犹豫中。蹲在树底下,他拔着狗尾巴草叶子,无意识地在手中穿来穿去。 “别闷了,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为我想办法,我会好好考虑。看,这个给你。” 杜奇手心平放着一只草蚂蚱,翠绿的颜色,惟妙惟肖的四肢吓她一跳。接过来放在树边,还真是栩栩如生。 “你还会这手,教教我吧?” “行,这不难。” 再次拔了一根狗尾草,杜奇坐到她对面,手把手的教起来。王曼虽然是学霸,但手工课并不是很好。没多久,杜奇编得草蚂蚱都能围着两人一圈,而她只弄出一只胖胖的。 “还不错。” “哪儿不错,你竟会睁着眼说瞎话。你那事蚂蚱,我这是蝗虫。” 杜奇语塞,干巴巴地问道:“可这俩有差别么?” “生物学上是没差别,不过在村里,那种尖头腿很长的叫蚂蚱,生物课本上带复眼圆头的叫蝗虫。” “那你编的应该不是蝗虫。” “唔,那是什么?” “是螳螂,你看这边都出来了。” 王曼抬眼,刚好看到杜奇脸上的戏谑:“你耍我,看我大螳螂爪子抓花你的脸。” “别。” 杜奇先一步跑到树后面,王曼抓着手里的四不像跑过去。围着一棵大松树,两人转起了圈。 “你等等,敢笑我你死定了。” “淑女,淑女。” “我又没说过我是淑女,你慢点跑,不是说要让着女孩子。” …… 不知跑了多久,以王曼围着大院跑两圈无压力的体力都气喘吁吁,终于她抓住了迷彩服一脚。 “螳螂来了。” “曼曼,你看这边上是什么?” 王曼擦把汗抬起头,就见夕阳下,草丛中钻出许多萤火虫。一闪一闪,像是点缀在草丛中的点点繁星,偶尔有几只落在方才编得草蚂蚱上。 “一夏天都没看到萤火虫,现在夏天快结束了,它们竟然出来了。” “真是萤火虫?” 王曼疑惑地回头,就见杜奇满脸兴奋:“你没见过萤火虫?” “十万个为什么里面见过图片,现实中还是头一次见,你等我去拿相机。” 照相机取来,固定在路边的草丛上。闪光灯亮起,两人站在蚂蚱群中,连带漫天萤火虫一起被记录下来。 “你竟然随身带着相机?” “我爸测土方,得留下个记号。时候不早了,等明天照片洗出来我再给你。” “不着急,你先多看看再说。我小时候萤火虫很多,不过现在很少能看到。” 王曼则是掐一个新的草叶子,再接再励的编着蚂蚱。许是火候到了,这次她终于弄出一只像模像样的。放在草蚂蚱群中,还是有些丑丑的。 “挺不错了,给它来个特写。” 王曼忙站起来拦住他,杜奇那相机可不是数码,拍张照片就一点内存的事。 “胶卷那么贵,还是省着点用好。杜叔叔不是说天黑前回来,咱们收拾收拾。哎呀,你带的橘子都给我吃完了,这下杜叔叔吃什么?” “我爸容易上火,那袋水蜜桃才是他的,咱们全吃完也没事。” 杜奇豪爽地解释,对准焦距,看着镜头中的小姑娘。她托着一只草蚂蚱,眼睛睁大有些惊讶也有丝释然,可爱的模样让他再次遗憾为什么自己就没个妹妹。 摁下快门,闪光灯亮起,他飞速留下这一瞬间。 “喂,别拍我,好啦回去吃饭,你跟杜叔叔在哪儿吃?” “大概是回招待所,但愿那里食堂还剩下饭。” 王曼对这门清:“工人们五点就下班,等你们到,食堂里肯定早没饭了。刚他们在村里开会,这会应该正有饭,咱们一块去吃点吧?” 话音刚落杜振国走回来:“这边还有萤火虫,阿奇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吧?” “是啊,爸,我拍了照片,回去给爷爷奶奶看,他们也好多年没见了。” “多拍点,拍完今晚咱们就在村里吃饭。曼曼怎么在这,刚你爸还在找你。” 因为半个月前一道买过衣服,如今王曼对这位严肃的军人没多少惧怕。 “杜叔叔,我这就过去。” “这边有车,你上来一起走。” 回到村里时,捐赠仪式早已完成,采访也做完。虞虹跟着银行的车回去,她还要连夜加班,将录像导出来剪辑好,这是个费功夫的活。 杜奇父子留在了村长家,而王曼则跟着父亲回了二叔家。刚进屋,就见张建新已经坐在那,正在跟王继全商量着种地的事。 “建新哥来了,我还想等会去请你。” “继周老弟客气啥,只是我刚想了想,你这活我还不能接。” “怎么了?是不是忙不过来?” “倒没那事,而是你们要种辣椒,我这从没弄过,万一给弄砸了,你那化肥农药可全都白买。” 王继周松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咱们谁都没种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多看点书,也多问问县里农业局专家。有地有肥料,种子点下去,还怕庄稼不长?” “你这一说我心里也有底,咱们不懂,农业局那些领导肯定懂。” “这不就是了,化肥我都买好了,赶在入冬前,咱们先施一遍肥。” “你这手脚真快。” “定下来咱们也别多墨迹,不过这会还得用下建新哥你那三轮。咱得进城把化肥拉来,这回油钱算我的。” 张建新皱眉:“你跟我计较那点油钱,我家那还存着一壶油。现成的柴油,别说是跑县城,就是市里也还够。” 一叠声直接拒绝,张建新对这次的合作却更有信心。就继周这忠厚性子,满泉水村挑不出第二个。他就是让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合伙的吃亏。给这种人干活,不多出点力他都不好意思。 王继周也没多劝,没人是傻子,别人不要油钱,等找机会他从别地方补回来就是。 送走张建新,王继周在作业本反面写写画画,规划着那片地中间的水渠。灯光照在他背上,投出略显佝偻的背影。这俩月虽然他吃得不错,但因为操心多,所以身上没长多少肉。 这个瘦削的高个中年人,此刻压根没有想过他日后能有多大成就。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趁着还有把力气,踏踏实实多干点活,让闺女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有可能,他还想给闺女攒一份丰厚的嫁妆。 而正是这种平常心,和深值于内心深处的善良,让他更容易获得成功。 当然这都是后话,今天把事全都确定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忍不住踩上平板车往县城赶去。至于地那边的事,就留给了王继全。 家里那六千块存款,捐给小学五千,剩余一千买化肥。眼见着三个月积蓄清空,他不多赚点可怎么行。 这次王曼也一道跟着回去,昨晚她已经给王超补完了这周落下的课。父女俩披着月色出发,放下辣椒酱回去,虞虹还没回来,只剩虞楠一道来吃早饭。等天亮出摊,王继周就觉得今日买煎饼果子的人多了许多。 许多人甚至面生,大院里的人他基本都认识,这些肯定不住这附近,也不在这边上班。 “老王,卖这个可真发财。” “大名人怎么都出摊了。” 王继周被一道道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直发毛,跑完步回来的王曼走到小区门口,就见新一天的早报后面正印着父亲那张憨厚的脸。 “阿姨,来份报纸。” 卖报纸的阿姨认识她,笑呵呵地问着:“曼曼,你爸一下捐了5000?” 王曼知道父亲会上报,但没想到虞阿姨动作这般快。昨天下午村里刚举行捐赠仪式,如今报纸上已经出来。头版头条自然是领导捐赠,而父亲占了最后一版。 虽然在最后面,但这年头个人上报纸实在太拉轰。拿着报纸王曼往外面看去,就见煎饼果子摊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楠姐咱们得快点回去。” “怎么了,你不去帮王叔叔?” “帮,当然帮。那点绿豆面肯定不够卖,回去我再和一点,再煎点油条。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得多赚点钱,go!” 一路回去,王曼发现似乎一夜之间他们父女红了。就连最挑剔的尹奶奶,也破天荒地给了个笑脸,扯着满是老年斑的老脸夸道:“曼曼和你爸真不错,你们家东西好,人心眼也好。” 终于杀出重围走到大院门口,王曼感觉她嘴都要笑僵了。被虞楠保护着,她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在煎饼果子摊弹尽粮绝之前,送来了充足的补给。 “麻烦大家排下队。” 王曼站在台阶上喊道,人群中不少人半个月前开学时送孩子去过。她那瘦小的身材,在实验中学一干学生中识别度实在高。 “这不是咱们县今年小升初的状元么?这孩子可好了,跟我闺女一个班。我闺女有啥不会,问她就会一直给讲到明白为止。” “是叫王曼吧?” “恩,就是她。” “还真是那王曼,你们不知道,我儿子以前可爱玩游戏。每天从我这抠五毛钱,趁着家长不注意就钻游戏厅,简直愁死人。但是这十来天,他乖乖回家写作业,我好奇问他,你们猜他怎么说?” 众人好奇,那家长也不吊大家胃口:“他说他们班王曼,学习比他好,打游戏还比他好,他一个男子汉实在不好意思。”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闺女原先可娇气,菜凉一点就不会动,但现在她回家都主动帮着我刷碗。因为她说班里王曼每天起很早帮她爸爸干活,人家帮爸爸妈妈做那么多,她也得做一点。”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王曼夸成了一朵花。各种溢美之词扑面而来,平素爱炫闺女的王继周也有些承受不住,低着头一个劲的做煎饼果子。 “你真是生了个好闺女。” 王继周忙摇头:“曼曼没你们说那么好,孩子是跟着我苦过来的,这么着也是没办法。” 偏偏他越是这么谦虚,这帮家长们越是当真。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家孩子好,人家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真对自家孩子有底气。没看他虽然满嘴谦虚,但却笑得合不拢嘴。 有不少人更是拉着王曼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满脸慈爱的夸奖。话语间,她简直不再是个普通初中生,而是高悬于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的女神邻居。 “叔叔阿姨,我真没你们说那么好。” 钻到狭小的餐车内,她用两边的木板挡住自己,边麻利的收钱边问道:“这位阿姨,您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小孩子吃不能太辣,我尽量给你做得软一点。” 先前还只是听说,如今见她真的这般懂事,帮着忙活摊子,那娴熟的手艺一看就知道干过无数回。这孩子真懂事,先前只是围观的人,现在也不由自主的掏出钱,纷纷要买一个。 而经元宝改造过得煎饼果子,好吃到根本就停不下来,尝一次后基本都是回头客。就这样,经过三个月的厚积薄发,摊子终于彻底红了。 王曼抿唇,这下就是再来一打周春兰,也抢不走她家生意。 ☆、第47章 这个周末上午父女俩就没停下过,本来正常节奏是九点前卖完早饭,歇一小时中午准备午饭那一茬。 可早上排队的人太多,一波接一波,压根忙不到头。父女俩干脆分工,王曼留在外面做煎饼果子,王继周回去炸油条、和绿豆面。 “曼曼,照片好了……” 杜奇从招待所走出来,还没等说明来意,便被虞楠抓了壮丁。餐车就一米半宽,站两个人刚好。王曼围着平底锅制作,杜奇负责打包,而虞楠干脆抱着钱匣子收零。 一条龙服务分工有序,等到中午十二点半,汹涌的人潮终于完全散去。 王曼擦擦头上的汗,这才发现自己那身短袖已经完全被汗湿透。要不是她平板身材,如今恐怕要露点。再看其余俩人,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拉着你们俩忙活一上午,咱们快点进屋凉快。” 王继周满不好意思的推着平板车,王曼抽出几张钱,直接进了大院门口小卖部,抱着四瓶北冰洋汽水出来。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里面还带着冰块。” 杜奇和虞楠接过去,贴在脸上冰下,仰起脖子喝起来。毕竟是男生,杜奇喝很快,一口气见底后,边上递来另外一瓶。 “喝吧。” “叔叔,我这够了。” 王曼低头放下汽水,喝下去的那点冰水顺着喉管往下滑,心肝脾肺一阵爽。他们三人手里瓶子都快空了,父亲那瓶竟然还未开封。 “爸爸,你不喜欢橙子味?” 王继周心里有事,此刻忙借坡下驴:“是啊,你们喝。” “喝太多凉的不好,你不喜汽水,我去给你换瓶啤酒。出那么多汗,不喝点东西很容易中暑。” 当着闺女朋友的面,王继周还真不好意思说他心疼钱。想着刚才刘晓草来说那事,他心里慌,下意识地不想自己去浪费那钱。 “杜奇,刚多亏你帮忙,等会中饭来我家吃,味道保管比招待所要好。” “刚我爸给我打饭了,改天吧。对了,昨天照片洗出来了,就放在招待所,你顺道跟着我拿回去?” 王曼看向父亲:“爸,你和楠姐先走。” 而后她跟杜奇拐向招待所,进门就见茶几上摊着两沓照片。 “就这些,我都洗了两份。” 杜奇拿出其中比较薄的那一沓递给她,接过来一看,王曼就惊呆了。昨天回村她穿得很普通,就是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 尽管校服已经是最小号,她穿着还是有些大,t恤扎在腰里有点像蝙蝠衫,没过膝盖的裙子楞是让她穿出了波西米亚风。 可杜奇角度抓得很好,一阵风吹过,校服刚好贴在她身上,上下两件贴合有点像连衣裙。而裙子上面,稚嫩的侧脸在漫天萤火虫中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这是我么……你洗照片时拿错胶卷了吧?” 杜奇凑过来,再对对女孩的侧脸,明明一模一样:“你看后面照片,都是昨天拍那些。” 再往后翻一张,正是她跟杜奇的合照。生长几百年枝繁叶茂的老松树下,两人随性地坐在草地上,周围是一圈草蚂蚱。 “照相技术不错。” 将照片塞在信封里,王曼小心护在怀里,低头正看到一份文件。本来这房间的隐私她都不会查探,但文件上贷款俩字吸引了她的目光。 恰好钱华自外面打饭回来,见到王曼就吆喝:“瓜娃子,你那照片可累死我。阿奇昨晚一回来,二话不说把我赶去暗房,顶着红光和硝酸银过一晚。” “原来照片是钱叔叔洗的,怪不得这么好看。” 这孩子有眼光,钱华放下饭盒笑道:“那当然。咦,文件怎么在这,我说找不着。” 见他语气不是很严肃,王曼也就知道,这定不会是什么重大机密。那她问问,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钱叔叔,现在咱们修路也要贷款?” “哟,瓜娃子你还知道贷款?修路当然要贷款,没钱谁给咱们土石沥青,没钱你还会管我吃煎饼果子?” 王曼笑道:“钱叔叔随便吃,管饱。我就想问下,现在向银行贷款,是不是得有非农业户口,正式工作做担保?” “我不是做财务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们那邻居不就在银行上班,他们那行有钱,你们邻居平常处的不错,去他那问下肯定没错。” 王曼点点头,收好照片到家,就见父亲还穿着那件被汗浸湿背心,抱着钱匣子坐在客厅里。 “爸,你怎么不洗洗凉快下。” 顺手打开风扇,她接过钱匣子,将钱倒出来开始数。虽然身上黏糊糊的,但数钱带来的愉悦可以抵挡任何不适。 “三百零二,爸,抛去材料,咱们净赚两百,整整翻了一番。” “哦,我去换件衣裳。” 走到自己卧室,王继周坐在小铁床上,握着那瓶啤酒长久地出神。明明已经很努力,可他本事就那些,现在又捉襟见肘。 王曼出门放了盆自来水,敲敲门端进去,就见父亲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落寞眼神。 “爸,从刚才起你就闷着,到底怎么了?” “没事,你们不是说学校做夏秋校服要五十块钱,正好从那里拿去。”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钱,王曼看向父亲放在桌上那存折,拿起来一看,昨天刚把钱取出来,现在余额为零。放钱的抽屉上插着钥匙,拉开来里面只剩些零钱,凑一块也不到五十。 “你就是为这事担心啊?” 王继周揉揉额头:“刚我炸油条时候,印刷厂刘主任来过,说咱们家那包装纸已经开始印了。” “定金是多少?” “没多少钱,但村里那边雇人也得花钱,总不能让人家干白工。” 王曼失笑:“爸,我还当你为什么事发愁。你想想看,当初咱们刚来县城摆摊时,翻箱倒柜也找不出十块钱。这才几个月,咱们已经包下了二百亩地,往后总会越来越好。” 放下水盆伸出满是汗的手臂,王曼搂住父亲手臂,慢慢劝道。 王继周也是被事赶事,昨天忙活一天,今天虽然回来但他还忧心着地里。顶着九月艳阳天炸一上午油条,又被告知要交定金,完了翻下家里那点零钱连买绿豆面都不够,他整个人能好才怪。 不过现在吹着风扇歇会,他也缓过那口气。 “曼曼说得对,可惜原先答应你开的铺子,现在怕是不行了。” 铺子?王曼回忆着,似乎几天前父亲还真提过这茬。 “谁说开不成,爸,咱们可以找隔壁王叔叔去银行贷款。” “一年光利息就得多少。” “爸我也说不清,但你想想,既然银行要收利息,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贷款,他们总不能都是傻子。别说旁人,就是钱叔叔他们修路,也得去问银行贷款,那么多大官总不能全是酒囊饭袋。” 王继周很少借人家钱,即便偶尔周转不开,也是跑弟弟家借个几十块,怎么也够吃饭。但现在不一样,开商铺得有房子还得买家具,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让我想想。” 王曼跺跺脚:“爸,眼见着钱越来越毛,往后开铺子会越来越难。” “钱越来越毛?” “虞阿姨给你的书里不是写着通货膨胀,就这意思。你想想我小时候,一毛钱能买多少东西,现在能买多少?” 说通货膨胀王继周不懂,但是举出实际例子,他也就明白了。的确是这样,他小时候压根就没一百面值的钱,但现在钱华给他结账都直接用百元大钞。 工人们工资一年比一年高,这五年从二三十一直涨到现在的一百,要按照这个涨法,钱会越来越不值钱。如果他现在贷款一万买下个院子,指不定过几年,他卖一半院子出去,就能还上这笔钱。 这一进一出,他不就是在净赚钱? 这买卖值。 “等我洗把脸,换件衣裳去隔壁问问,人家银行还不一定贷给我们。” 这么快就想通了?王曼有些吃惊,父亲这人有多谨慎她知道,怎么这回他如此爽快。不管他脑回路如何,只要最后能想通就好。 “那我先出去啦,杜奇要带辣椒酱,等下我去厨房给他做出来。” “恩,不然等我回来做也行。” 王曼打开卧室门:“不用,这么点事我能搞定。对了杜奇昨天帮我照了照片,我分你一张,等下你婊在床头的相框里。爸,每天起来看到我,你也有奋斗的动力。” 随便选出其中一张,放下后她回到自己卧室。平房洗澡其实很不方便,夏天大家不怕凉,在院里冲冲就好,到冬天所有人都得去挤公共浴室。一大波丰-乳肥-臀挤在雾气氤氲的大澡堂里,偶尔还有不自觉的妈妈带自家半大男孩进女浴。 把水提进来,王曼坐在大铁盆里擦身。边擦边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装个带热水器的浴室。住可以差点,公共浴室要不得。 擦干净吹着风扇,她掀开写字台上的玻璃,鬼使神差的将与杜奇的那张合影夹在下面,其余照片则是被她放到了影集里。趁着空闲打开课本,她开始温习下周功课。 中间换课本,一低头就看到两人合影,大松树下,她身边的男孩剑眉星目,迷彩服包裹着古铜色皮肤,让人目眩神迷。 “哎,果然到了青春期,荷尔蒙分泌就会不由自主颜控。” 收起完全看懂的课本,她随手一挥,空间中采摘晾晒好的辣椒凭空出现。放在塑料袋里,她提着去了厨房。 与此同时,收拾好自己的王继周来到隔壁。一点半,王昌平刚好吃完晌饭午睡起来。 “孩子都被我吵醒了,真不好意思。” 王昌平给两人倒上茶:“那孩子中午就是不肯睡,等我跟小珂去上班,娘会哄着他睡一会。” 俩人面对面坐着,王继周端起茶喝一口,颇为为难的张口:“其实这次过来,是有个事想求你。” “都是邻居,有什么求不求的。说来我还得谢谢你。” 王继周懵了,人家干嘛要谢他?直到王昌平递过来一份报纸,正是今早的早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工行字样。 “还得多亏曼曼出主意,这一募捐,咱们行的名头一下打了出去。你别说,要不是她在学校里号召,这事绝对没这么漂亮。” “关键是你们组织的好,曼曼她一个孩子,能干啥。” “这事你还真别谦虚,就是得多亏曼曼。就那砸了你小姨子煎饼果子车的吴宇,你知道吧?” 王继周点头:“我看那孩子模样周正,看起来倒不算多坏。” “人不可貌相,吴宇他们仨平常可横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服气你们家王曼。这回高中部那边捐赠,就是他组织带头。” 虽然王昌平是笑着说得,但王继周还是止不住担心。闺女怎么跟这种孩子缠一块,她会不会受欺负? “对了,你刚不是说有事。” “这事还真只能找你。”王继周再喝一口茶,嗓子还是有些干涩:“我想贷比款子。” “贷款?你不是刚捐出去5000块。你这把自己钱捐出去,需要用了再来贷款。” 王继周干巴巴的解释:“你还不知道,报纸上也就那么个名头,其实那是包地的钱。收拾那地总得用钱,还有另外的打算,我这蜡烛两头烧,实在挺不住。” “确实是这样,不过你来找我还真是找对人。不然以你的农业户口,农行那边不一定能借给你。咱们行这不是新开,各项政策松点。再说咱们兄弟知根知底,你这人实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三分利,顶多能给你两万。” “两万?” 刚倒上的热茶洒出来,王继周忙接住,茶水总算没泼裤子上。 “再多了可不行,这两万走程序都不太好办。” 王昌平展开报纸,意思很明白。我念你的情,所以才给你这么多。 王继周当然也明白:“我没有嫌两万少,这真太多了。” 他本来心里想的是一万,店开小点没事,一切精打细算慢慢来就好。可如今,对方开口就给他两万,而且三分利比在村里借贷要低一半。 他把钱搞出来,再倒一手放贷,每个月也能净赚好几百,这买卖太值了。 再喝一口茶,他起身给两人添水。先前那点郁闷烟消云散,有了这笔钱,他有信心把买卖做大些。 “那就两万,回头你抄空拿户口本和身份证来银行,款子最快也得一星期。” 说完墙上的挂钟开始报时,已经两点,也到了王昌平上班的时间。王继周知趣的站起来,与他握手后道谢。 轻飘飘地走回家,他就见闺女端着辣椒酱出来。 “爸,怎么样?” “成了。” “这么快?” “恩,这次捐款的事,工行受了市里表彰。你王叔叔感谢你,答应给咱们家贷款。” “贷多少?” 王继周比出两根手指头,王曼凝眉:“两百肯定不可能,难道是两千?两千也不够用啊。” “再加个零,不过我觉得咱们用不着那么多,有一万就够了。” “一万怎么够,多点钱把房子买下来,往后店就是咱自己的。爸你歇会,然后除去转悠房子,最好是咱们这边上的。” “好咧,我先去办贷款,回来再找房子。” “我也跟你去前面,给杜奇把辣椒酱送过去。” 父女俩一同走到前面,招待所的门一直都开着,虽然外面无人戍卫,但大院中的人很自觉,一般人不会进去。即便能进去,不能摸到什么,就被值班的人给逮住。 跟半个月前一样,杜奇换上了蓝白条球衣,正蹲在院子里洗迷彩服。打匀肥皂摁在搓衣板上搓揉,他洗得比一般家庭主妇还要认真。 王曼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相似环境中走出来的两人——李晶晶和杜奇,真是天壤之别。 尤为让她奇怪的是杜奇,含着金汤匙出生,除却不经意间透出的良好教养,他其它地方与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才是真正富二代该有的模样。自出生前占据着更好的资源,他们理应比同龄人更为优秀。 “曼曼,你干嘛站在太阳底下发呆?” 王曼从沉思中醒来:“你在家也是自己洗衣服?” “不是。” 这才就科学,王曼了悟,提着辣椒酱走进去。 “每次出来还算轻松,如果在家,我还要帮爸妈他们俩洗衣服。不过偶尔奶奶过来,可能会帮我下。” 王曼好悬才没把辣椒酱直接扔地上,杜叔叔和阿姨究竟是怎么神奇的存在,才能调教出如此奇葩的儿子。 高富帅,听楠姐说他在京城也是学霸,军训做标兵,懂礼貌而且家务一把抓。 她毫不怀疑要是现在把这事发微博上,绝对分分钟成立太太团,一大波宅女yy“男神我要给你生孩子”。 “你是不是觉得男生洗衣服不好?” 杜奇面色有些尴尬,古铜色的皮肤上第一次染上红晕,王曼好悬才控制住自己不去上前捏一把。 “没有,这是好事。除了我爸,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的给全家洗衣服,你这样很帅啦。” 有了上次解释,杜奇也明白“帅”是什么意思。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笑得格外开朗。 王曼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晚那些草蚂蚱,除了上面那一大串优点,他脾气还格外好。杜奇今年十五了吧?用不了两年考上大学,他肯定会受很多女孩子欢迎。 也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姑娘,最后能抱得美人归。 “又发呆。” 杜奇上前一步,带着肥皂泡的手弹弹王曼脑袋,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再谈一下。没想到王曼看起来黄黄瘦瘦,皮肤却跟软q糖似得。 “你干嘛。”王曼退后一步,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将辣椒酱递上前,她飞速解释着:“我改了下做法,味道似乎比以前更好,你尝尝看。” “你说好吃那肯定就好吃,外面热,咱们先进去凉快下。” 没容王曼拒绝,杜奇直接打开房门。还是早上的房间,茶几上已经没了早上的文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子弹头飞机模型。整个模大概20cm长,呈滑翔姿势摆放在上面。 “给。” 杜奇进屋又出来,手里拿着两张十块钱的钞票。 “这是什么?” “我妈说你买辣椒放油也需要钱,她让我一块捎给你。” 这钱王曼怎么能收?她坚定地摇头:“买衣裳还能试穿,买吃的也能先尝尝。钱叔叔要我家那么多辣椒酱,你那点就当试吃。” “哎,我就跟我妈说了你不会要,她千叮咛万嘱咐,这下可怎么办?” 剑眉皱起来,有点像两条毛毛虫,王曼不由失笑:“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帮我个忙好了。” “什么事?” “这个子弹头模型是谁做的?” “啊?这个很简单,是我做出来玩的。” “真是你,你懂设计?” “算不上明白,只是跟我爸学了点皮毛,平常做点小玩意。飞机是这次来的路上做得,只是个半成品。怎么了,你问这个是想要一个?做好了我送你。” “那当然好,不过不是为这事。杜奇,我爸想开个煎饼果子店,现在正在找房子。等找好了,要是你有空,帮忙给画下设计图吧?” 王曼把玩着半成型的飞机模型,能把一堆子弹头做成这幅牢固的模样,最起码他也是建筑入门。她虽然有些后世的创意,但真刀真枪的放装修上,承重墙在哪,水电如何布置她却是一窍不通。 而小县城,压根就请不到装修公司。 “我……尽量试试吧,不行还能问我爸。” 王曼展颜一笑,杜奇真是她好闺蜜。 ☆、第48章 当晚杜振国回来时,就见儿子正捧着德比·米尔曼的《平面设计法则》看得认真。 “不是在复习功课准备中考,怎么看起了这个。” 杜奇正看得入迷,猛然听到父亲的话吓一跳。打个哆嗦站起来,他合上书本,如实说出:“王曼家要开铺子,让我给她画室内设计图。” “她怎么找上你?” 杜奇拿起子弹头模型:“下午她看到了这个,说我模型做得棒。她说反正我比她懂得多,画出来总没差。” 杜振国拎起那个飞机模型,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他心里却有些震惊。 阿奇在设计上的天赋很高,从小他就知道这一点,也在跟妻子在有意识培养。虽然如此,他们从未四处宣扬,几次模型比赛也是匿名参加,京城大院中知道他有这一手的也没几个人,但王曼这么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然察觉到了。 这份观察力着实让人心惊,果然半个月初见时他的感觉没错,那丫头被教得很好。她虽然出身贫寒,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整个人不卑不亢,且对生活格外细致和积极。 “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好好画。今晚咱们就得走,我让你钱叔叔留意些,到时候把房屋尺寸传真过来。” 杜奇琢磨设计这么多年,平常也就做点小模型参加比赛,至于室内装修他只是在课余时间画一画,真正可能用于实践还是头一遭。 多年钻研第一次要有成果,他心里的高兴劲简直别提。 “想笑就笑,笑完早点去睡觉,凌晨咱们就出发。” 拍拍儿子肩膀,杜振国走到招待所院里,看到挂绳上晾晒的迷彩t恤。儿子小一号的衣裳跟他大号的并排晾在一起,不用上前看他就知道衣裳洗得很干净。 这才几年,当初还得用他洗尿布的小娃娃,如今已经会帮他洗衣服。偶尔媳妇不在家,还是他张罗爷俩的吃食。虽然娘总说他对阿奇太过严苛,但对亲儿子那样,最心疼的是谁?还不是他们? 京城离邹县并不远,单程开车不到四小时。杜振国这次是紧急公务,大半夜杜奇压根没空跟王曼和虞楠告别。 坐到车上,他继续构思着设计图。昨天王曼跟他说过基本构思,要有大大的玻璃窗,里面厨房更是开放式。这跟时下一般餐厅风格完全不同,倒是有点像京城那家肯德基。 “爸,肯德基装修成本是不是比一般店铺高。” 这会国家还没有高速公路,不过路上车子也少。上了国道,宽公路上基本见不到车辆,杜振国神经也稍稍放松,油门踩到底,他打开车窗看着苦恼的儿子。 “成本的确高,那门面基本是玻璃和钢筋架构。相同面积下,大窗户没有框架结构支撑,对玻璃品质要求更高。” “这样,也不知道王曼他们家能不能用得起。” “等回家后你可以再跟她沟通。” “恩。” 打个呵欠,杜奇扣上画板:“爸,我睡下。半小时后叫醒我,我替你开车。” “睡吧,今个不用你开车。” 杜振国关上窗户,打开外循环,把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尽管路上车少,但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至于开夜车,二十来岁刚入伍出任务时,他经常三天三夜不合眼,如今这几小时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专注精神终于到家,天已经明亮起来。虽然是独幢的别墅,但比起大院中其他人家,杜家房子并不大。院子中栽着几棵银杏树,其余均被青灰色石板铺就,尽显军人家庭的严肃和大气。 杜奇下车进屋,揉揉眼洗把脸,刚想进厨房做早餐,就发现一直忙于工作的母亲正端着三碗面条往外走。 “妈,你有空做饭了?那趁着早,我去把这几天衣服洗了。” 迷迷糊糊地打开卫生间,父亲正往洗衣机里丢衣服。 杜奇瞪了瞪,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平常被他包揽的家务,如今是父母在做。 “你们……”没发烧吧。 他可是从初一开始就渐渐接手了家里所有家务,虽然别的同学都不用做家务,但父母说要锻炼他独立生活能力。而且他不缺那点力气,所以也欣然接受。 “快来吃饭,等下别耽误上学。” 唐诗端着两碟咸菜走出来,摆在桌上后,又顺手把碗筷摆好。虽然这是大多数家庭主妇该做的活,可这大多数人中并不包括唐诗。 门口正挂着她的制服,两杠两星的女士军装昭示着她中校的身份。军中女兵想要晋级,比男兵难一倍不止。虽然红二代的身份能给她一个好的起点,但再往上爬却要靠真本事。以她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能熬到如此地位,只能说明她本事压根不比杜振国差,甚至还在其之上。 尽管在家里没有穿制服,但她衣着依旧一丝不苟,衬衣背后一条褶子都无。面对丈夫孩子都这样,可见她真是严于律己到骨子里。 “这些不都是该我做?” 拿起筷子,杜奇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他的父母虽然严苛,但为人向来开明,从来都与他平等沟通。 一家三口坐好,唐诗转向儿子:“阿奇是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家里不请个阿姨,反倒要让你收拾房间?” 母亲怎么如此温和,杜奇有些适应不良。 “没有,爸妈你们跟我说过,这是为了锻炼我的自理能力。” 平常严肃的夫妇俩,如今相视一笑,他们儿子真不错。 “不仅是为了锻炼你自理能力,还是为了让你明白人情冷暖,懂得获取与付出。” 杜振国接过妻子的话:“阿奇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是我跟你妈妈给你洗尿布,打扫被你弄脏的房间。那时你并没有自理能力,我们照顾你理所应当。” 唐诗点头:“但你上初中后,已经是大孩子,尤其你还是男孩,更应该学会顶天立地。等到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也会经历我跟你爸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与其让你措手不及,我们宁愿你从小开始适应。虽然这牺牲了你打游戏的时间,但将来你不会后悔。” 杜奇本来就不笨,如今他心里五味杂陈。难道爸妈不爱他,所以算着让他等价的还回去? 从小所受教育,让他对亲人坦然说出自己疑问。 “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但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我们如果不爱你,大可以做甩手掌柜,那样还省心,可那样你能学到什么?” 杜奇想起自己隔壁书房那个单独的小书架,还有永远合身的衣服。父母工作有多忙他知道,但对他的事,他们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是我想错了,那为什么现在不让我做?” “因为你已经全都会了,而且这几年你那急躁性子也被磨差不多。从一开始我压根就没打算让你一直干这个。说实话,你的自理能力已经超过了你爸。老杜,长江后浪推前浪,你马上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咯。” 杜振国毫不示弱:“小唐同志,阿奇做饭的手艺也超过了你。” 两人打着机锋,杜奇嘴角抽抽着吸着面条。机械性地咽下去,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自打初一开始接手家务,虽然他一直踏踏实实的做着,但心中难免有所疑惑。父母真的爱他么?如果爱,那为何不像其他家长宠孩子那样宠爱他。 而如今他却十分确定,父母爱他,甚至比别的家长更爱他。为了他,他们可谓费尽心机。 耳边争吵声不绝于耳,俩人火力全开彼此讽刺。偏偏俩人脑子一等一的好使,遍引古今典籍,慢慢变了味。 “阿奇可真是遗传了我的聪明头脑。”唐诗挺胸。 “他那体格可像我,总体而言还是像我多一点。”杜振国不甘示弱。 争吵变了味,杜奇无奈的摇头,让那帮叔叔阿姨看到平素不苟言笑的杜上校跟唐中校这般模样,一定会大跌眼镜。咽下最后一口面条,他幽幽道: “别争了,反正你们再争下去,也不会用那优秀的基因再给我添一个妹妹。” 欢喜冤家的夫妻俩试图一致对外,杜奇抓起书包,抢在他们之前提醒:“七点十五了,再不吃饭,你们上班一准迟到。” 轻松地跨上自行车,他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打开大铁门,脚踏车刚出来,后面就有人叫住了他。 “肚脐眼,停下,你载我去上学。” 颐指气使的声音,整个大院中没有第二个人。无奈地扭头,果然一身校服的李晶晶站在那,穿着由校服改造的超短裙。 “又怎么了?” “我自行车坏了,你顺路就带我过去。” 要有绅士风度,杜奇劝着自己。刚想调过自行车过去,脑子中突然闪出大松树下王曼同他说过的话。 虽然他不一定捶她两拳,但也不能让她继续无理取闹下去。 “李晶晶,这个月刚过一半,你自行车已经坏了十天。”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不然迟到了。” 见他不过去,李晶晶目不斜视的凑上来,直接往车后座上座去。杜奇忙把车子抽出来,满脸戒备。 “容我提醒,周五放学你没等我停稳就从车后座上摔下来,膝盖蹭破点皮。你不是哭着让你哥来打我,还要找我爸妈评理。当时你怎么说来着?” 李晶晶往上蹿蹿书包:“这么点事你还记得?我周末想找你道歉,可你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害我白跑一趟。你快点,再晚就迟到了。” “你不说那我帮你回忆下:你说就是死也不要我载你。为了你的生命着想,我先走了哈。” 撂下这句话,杜奇踩上脚蹬往前走去。 “喂,你等等。杜奇,你混蛋!” 后面传来气急败坏地咒骂,以最快的速度瞪到拐角,杜奇回头正好看到李晶晶在原地跳脚。 自行车后座上少了一份重量,他心似乎也跟着放轻松不少。果然还是王曼说得对,不搭理她又能怎么样?顶多回家被父母说几句,但总比整天鸡犬不宁好。 守在原地的李晶晶却是气到发抖,杜奇凭什么不管她!多少男生想载她放学她都没答应,只选了他,而他却这么不识抬举。 她不去上学了,转身推开大门,她要去跟杜叔叔告状。 杜振国三观没问题,审美也正常,所以他压根不喜欢李晶晶,在这点上唐诗绝对夫唱妇随。两人之所以平常忍耐,那是因为他们涵养好,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们平常工作很忙,能抽出空来教亲儿子如何做人,但却没闲心管别家孩子。至于杜奇总是被李家找茬,初时两人还担心,但见他一次比一次应对的好,为人处事上颇有进步,他们干脆乐见其成。 总而言之,夫妻俩完全拿李晶晶当一块磨刀石。 毕竟社会上什么人都有,现在提前适应着也是件好事。 “杜叔叔,哥哥们都上高中,跟我不一路。我车子坏了,所以就想麻烦阿奇帮忙。可没想到,他这直接甩掉我跑了。” “别哭,等他回来我们说他啊。” “谢谢叔叔,我一直当阿奇是好朋友,现在真的好难受。阿姨也说过,阿奇该让着女孩子……” 杜振国要上班,实在没空跟她多磨。而且本质上,他有些护犊子。 “你们都一样大,提什么让不让。晶晶,不是叔叔说你,周末阿奇出差遇到个叫王曼的小姑娘,人家跟你一样大,不仅学习好团结同学,还主动帮父母干活。” 唐诗打住丈夫的长篇大论:“晶晶,我们都得上班,要不你先回家。” 李晶晶捂住眼睛,暂时忘记了杜奇对她的伤害,满脑子里都是王曼这俩字。 她就说,杜奇以前从不这么对她,原来是被别人挑唆的。王曼是吧?不过是个乡下土妞,竟然被杜叔叔拿来跟她比。 什么学习好团结同学,那有什么用,大学毕业生都得来给她当保姆,那王曼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不一定。 仅仅是杜振国一句无心之言,李晶晶却记住了王曼这名字,并将其列入仇人名单。 而这头王曼却丝毫不知,换了一辈子,李晶晶再次记恨上了她。 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肯定不会夙夜忧叹。她实在是太忙了,开学两星期,一个班同学间彻底熟悉起来,而后向她来请教问题的同学越来越多。 有人来问,她自然就得讲。 坏就坏在她讲得太好,作为一个当过金牌家教的资深学霸,她讲得比大多数老师还明白。尝到甜头的同学,更是喜欢来问她。见她脾气好从不拒绝,原来越多的人问她。 人缘越好,来问的人越多。问得人越多,她人缘越好。循环下来,她整个课间都别想闲着。这还只是最开始,到最后,老师上课都让她站上去讲。 当然也不是全讲,顶多就是老师把例题抄在黑板上,然后让她上去稍微讲解下。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极大地压缩了她随堂写作业的时间,所以她整个人忙成了陀螺。每天早上跟楠姐起来跑步,她都得念念有词地背课文。 对,背课文。 她恨鲁迅先生,您一大文豪干嘛写那么多作品,还篇篇规定全文背诵,《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简直背吐了好么? 一篇那么长,简直比唐宋八大家还要可恶,人家那诗词最起码短小精悍。 不过付出总有回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奶奶那样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投桃报李才是社会常态,她在学校造福同学,反过来同学家长在外面造福她家煎饼果子摊。 当然更她欣慰的是,还有人比她更忙。 作为一个新兴银行,工行没有老牌银行那雄厚的家底可以倚老卖老,一般效率很高。如今有王昌平这个主任亲自盯着,工行以火箭般的速度批准了贷款。 下午拿着有效证件过去,第二天直接放款。 有了钱王继周也忙活起来,他先去买了化肥。秋季农闲,化肥价格比春耕时要低一点。见着便宜,他干脆把明年开春要用的全买回来。 至于囤化肥的地方也是现成的,王家那老房子虽然破旧,人住进去不舒服,但肥料不挑拣,能遮风挡雨就是。他将先前破旧的木门新换成大铁门,重新装锁,钥匙他自己拿着,没有他允许,谁也别想偷走肥料。 而后就是回村确定种绿化带之事,整条公路很长,在他们地里的部分大概五百米,里边绿化带就是上万平方。他一个人肯定完不成,只能在村里请人帮忙。 挖坑种树给结算工钱,如今正是农闲时节,有许多人抢着干。秋季挖坑开春种树,坑先挖好给一半钱。 拿钱的时候村民们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年事还摆在那,村口那条公家干渠就是分摊到每家每户。平地里拿铁锹挖出六米宽三米深的沟,一家几十米,必须得在一个月内完工。一个干不好影响工程进度,县里派来视察的人生气后,甚至会拳打脚踢。 村里人戏称公家干渠为“京杭大运河”,虽然只是玩笑之语,却无不透露其辛酸与无奈。农民,从古到今都处于社会最底层,向来都是被征役的对象。 而如今只是一点活,甚至如果王继周不包地的话他们不仅得挖树坑还得整地。人家不仅收下这烂摊子,还给村里捐5000块钱翻修小学,这会又给他们工钱。 继周真是个实诚人,道德模范。 谁要是欺负这样的实诚人,那简直是打全村人的脸。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村里人自发自觉的回护起了王继周。 想要在盖房子事上占便宜的王继民彻底蔫了,他毫不怀疑,娘如果再去找大哥麻烦,满泉水村上前口子人,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 “重新买块宅基地盖,咱们钱反正也够。” 周春娟皱眉:“可是最近县里张罗着教改,农业户口的民办教师没法转正,不转正就下岗。” 老太太向来以有个当老师的儿媳妇为荣,这下她着急了:“那可怎么办?” 周春娟支支吾吾:“得买非农业户口,我问过教育局的人,只要户口改了,往后就有国家正式编制。” “那一定得买,你当着老师,也好照顾瑞瑞。” 老太太双手赞成,继周翅膀硬了又怎样,她儿媳妇还是国家干部。人不管买卖做得多大,到头来都得听当官的说话。 王继民当然疼媳妇,他也答应。夫妻俩一合计,就这两桩事,家中积蓄得全部用光。可这都是迫在眉睫之事,只能咬咬牙将钱取出来。 这些事王继周当然也听到了风声,不过他不傻,这时候凑上去只会任人宰割,所以他干脆的装聋作哑,将闺女弄出来的铁犁和播种机拉到地头。 前几天张家在盖房子,如今房子已近尾声,张家父子也有了空闲忙地里事。张家没闺女,几个儿子都是一把好手。如今一排站在地头,大小伙子看着都精神。 尿素、磷肥和碳铵均已到位,三种混合使用,王继周趁机把金坷垃给撒进去。虽然到现在他还有些不明白这拗口的名字,但并不妨碍他闭着眼睛用。 铁犁插进地里,张建新牵着耕牛在前面走着,没多久他就奇怪:“继周老弟,你这铁犁哪里买的,拉起来真轻快。” “是么?等开春你拿去用就是。” 打个哈哈混过去,他也拉着牛下了地。当然他终究没有太多空耗在这,所以接下来接手的是王继民。 赶在入冬前,二百亩地终于全数整理一遍。冬日初雪降临,掩盖住了翻好的地,也掩盖住逐渐消失的死根。 忙着过年的村民都没注意这个,而县城里,王继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王曼也迎来了中学第一年期末考试。 ☆、第49章 邹县县城就这么大,八十年代末人口流动还没后世那么频繁,想找一处位置合适又可心的房子着实是个难事。 当然上天并不是王继周亲妈,在这事上完全没给他开金手指。上午卖完煎饼果子,下午他就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溜达。 他脚程好,干惯了农活又不嫌累,经常一转就是一下午。走路多了他饭量也开始变大,与此同时虞家母女暴露了食肉动物的本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四人一合计,不缺那点钱,想吃肉那咱们就吃。合理膳食加上运动员般的高强度训练,两个月下来,他竟然练出了八块腹肌。 人到中年生活遭逢大变,半年学习和奋斗,他整个人也变了副模样。健硕的身材,沉稳而锐意进取的矛盾气质,王曼也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高兴和着迷。 “爸,还没找到房子?” 王继周摇头:“位置都不怎么好,价钱也不合适。” 父女俩在客厅内排排坐,王曼放下圆珠笔合上随堂笔记,依在父亲肩膀上。 “我有办法。” “恩?你都快期末考试了,别想这么多。” “我考试你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在家长会上难看。我是真有办法,爸你不想知道?” 王继周低头拍拍闺女的小脑袋,虽然还是短头发,但不同于八月底搬来城里时的面黄肌瘦,如今她头发又黑又亮,随意地剪成齐刘海,配着巴掌小脸,怎么看怎么让人可心疼。 城里水土就是养人,看到这样的闺女,不管每天多累,他都甘之如饴。 “又有什么鬼主意?” “什么鬼主意?这是奇计良策。” “时候不早了,明天你还得上学,快点说吧。” 王曼看看钟表,这会才晚上八点,一点都不晚:“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继周失笑:“还跟我讨价还价?” “只是一个女儿合理的小小要求,爸,房子定下来后,想怎么装修归我管,你答应不答应?” “杜奇真画好了图纸?” 王曼惊讶:“爸,你怎么会知道,昨天他刚把图纸邮过来。” 王继周拍拍闺女背,都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都归你做主,说吧。” 虽然没听到图纸消息的合理解释,但王曼也不计较那么多,现在能把店开起来才是正理。 “房子离咱们这很近,就大院外手,有人想要卖房子。” “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当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尹鹏,就那个一过星期天就来找我比赛打超级玛丽的同学。” 王继周当然记得,那孩子也真是有意思,大大咧咧的,每次都抱着小霸王学习机过来,风雨无阻。 俩手柄一块摁,每次都是他输,而且还是大比分输得惨不忍睹。 “恩,是他奶奶要卖房子?” 王曼惊讶:“咦,爸你真神了,怎么我一开口你就知道?” “尹奶奶虽然人不好说话,但本心并不坏,尤其对她孙子疼在骨子里。前面她跟儿子媳妇关系不好,这会好了,她能不搬那边去养老,顺带看孙子?” “为什么关系不好?尹奶奶有退休金,人也爱干净,干活又是一把好手,怎么都不像招人嫌的老奶奶。” 边疑惑地问道,王曼心里却打了个突。人活这一辈子,到老最重要的就是有个房子。自己的窝巢自己随意扑腾,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日子也跟着舒坦。 住得这么近,她跟尹鹏还是同班同学。如果尹奶奶把最后的退路卖了,跟着儿子媳妇过不舒心,她天天看着也觉得心里不舒坦,那样这房子就是再合适他们也不能买。 “你 想太多,他们之间的主要问题就是尹鹏。尹鹏爸妈那边想严格管教儿子,偶尔气急了会动手打;而尹奶奶隔辈亲,打孙子不是要她命。每次尹鹏爸妈一管教,她一定 得拦到底。你看上次,厂里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哪有家长会不问清楚直接随便给孩子二十块钱,但尹奶奶就做得出来。尹鹏被惯得逃学打游戏,他妈能高兴?” “那现在他们不吵了?” 王继周满脸骄傲:“那事还不多亏了你?” “我?我又不是和事老,这关我什么事?” “尹鹏被你打击到再不去游戏厅,横在祖孙三代人之间的矛盾没啦。他好好学习不去游戏厅,他父母还会上手打?尹鹏妈妈是民办教师,这阵正兴买非农业户口转正,他们家需要用钱。事赶事,只能卖房子筹钱。” 原来是这样,王曼一颗心落到实处。尹奶奶毕竟上了年纪,尹爷爷人又不在。她一个老人家,能跟儿孙住一块,全家和睦享尽天伦之乐,的确是最幸福的结果。 而且老人家卖了房子,给儿媳妇换非农业户口,将来工作稳定下来,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就冲这事,儿子媳妇也会好好孝敬她。 “爸,我记得尹阿姨是在咱们邻村幼儿园当老师吧?” “应该是,这些都是你钱叔叔说的,我也记不太清楚。” “应该就是农村的幼儿园老师,咱们隔壁孙阿姨前阵不是组织了募捐,这会引起了市里注意。我听她说,好像临近几个村幼儿园要合并,建新学校一起搬进去。合并后要裁剪老师,三婶不是也在忙活户口农转非。咱们买了尹家房子,尹鹏妈妈转正,会不会挤掉三婶?” 这段话王继周消化了好久,他没上过学,也对机关上的事一窍不通,所以他真没把握。 “应该不会吧?你奶奶不是一直在说,你三婶教课教得很好,县里应该不会辞退好老师。” 王曼撇撇嘴,周春娟教得好? 笑话! 她两辈子印象中很深的一件事,村里一起上幼儿园的小姑娘爸爸被车撞死了。小姑娘忍不住,上课趴在桌子上哭。抽泣声太大,周春娟直接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个圈,让她站在里面不准出来。 一帮幼儿园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下课后围着粉笔圈,冲着小姑娘哈哈大笑,笑她是没爹的孩子。而周春娟坐在边上翘着二郎腿喝茶水,全然不管不顾。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从此变得很沉默,没等小学毕业跟着妈妈改嫁到外地,至今杳无音讯。 人生之初遇到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在孩子纯洁如白纸般的心灵上泼一桶泛着臭味的劣质黑墨。这样想来,如果这次学校合并周春娟失业,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她接着父亲话说下去:“恩,好老师肯定能留下来。不管那些,爸你看尹奶奶家房子位置很好,虽然比不上虞家的大,但是个沿街的小四合院,厨房卧室都全。” 半年时间足够王继周熟悉县城的大街小巷,尹家那房子位于大院最外面。东墙挨着大院大门,北墙外面直接是实验小学前面公路,实在再合适不过。 “行,等明天起来,我找王奶奶帮忙问问。” 王曼就知道父亲不可能看不上,在她看来买尹奶奶家这房子不仅是赚,而且是大赚特赚。邹县离市区并不远,没几年城市扩张,整个县城都会被包在里面。而他们如今所在的大院靠近学校医院和超市,边上马路也够宽,理所当然地被开发为另一个城市中心。 到那时候,房价坐着火箭往上涨。尹奶奶家位于三岔路口,更是寸土寸金。 “尹奶奶也有这意思,不然尹鹏也不会专门跟我说,王奶奶一说准没问题。爸,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王曼站在风扇底下娇笑着,新掉的一颗小虎牙让她说话有点漏风。 王继周很干脆:“房子买来落在你名下,够实在了吧。” “……” 亲爹你要不要直接这么土豪,这让我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qaq。 “爸真不用这样,传出去别人会说闲话” 不论她怎么劝,王继周却是铁了心。打盆水回屋洗澡,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身材健壮眉宇间全是自信,如今他虽然算不上豪富,但他每个月赚钱超过县里多数人。 如果离婚前,有人告诉他半年内会混这么好,他自己都得笑那人做白日梦。如今这一切真实发生,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她闺女。是她放弃了明梅跟着他,无条件相信他,一路给他出主意,在他最劳累的时候给他捏捏肩,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鼓励他。 头十二年他让曼曼受苦,往后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他最大的期待就是让曼曼幸福。 擦擦泛红的眼眶,他收拾好洗澡水,果然看到闺女门口也有一大盆脏水。这丫头,使唤起老爹来还真是不见外,不过他却乐意。 安睡一夜,第二天王继周就找来了隔壁王奶奶。尹奶奶虽然没坏心,但性子孤僻,大院里能与她说上话的没几个,王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王奶奶有轻微洁癖,在家居环境的整洁程度上吹毛求疵,但面对别的事,她有一个长者该有的豁达和热情。 有她做中人,本来尹奶奶就对王家父女存着份感激,王继周也不压价,双方很快谈好了价钱。尹奶奶儿子就在房地产管理局上班,近水楼台,当天中午王曼放学回家,卧室写字台上就放着两本房产证。 惊讶于父亲的效率,她同样惊讶为何会是两个本?打开一看,不仅尹奶奶家院子已经归在她名下,就连村里那几间土胚房跟宅基地也上了证。 “爸,你怎么想起来也给老房子办这个?” 王继周端出最后一盘菜,皱眉并不言语,最后还是虞虹给她解疑答惑。 “上午有人找过你爸,来要你家宅基地。” 什么? 王曼简直难以想象,父亲过了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上午。 “是奶奶?” 王继周点头:“恩,还有你爷爷,他们来县医院看病。等会吃完饭,我得去那边陪床。” “生病的是奶奶,还是奶奶?” “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爸,她又被你气晕住院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她要那块宅基地,你不给她,她就抽了?” 闺女完美还原现场,王继周只剩点头的份。 毕竟是生身父亲和养母,尽管在心灰意赖,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王继周也存着一份感情。他除了冷处理,其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 但王曼却不尽然,虽然在一个村里,但她可以毫不亏心的说,从落地到现在奶奶别说给她洗尿布,哪怕连一口粥都没喂过。二老只给过她白眼,真算起来,他们祖孙关系连路人都不如。 “虞阿姨,上次去泉水村拍的录像没抹掉吧?” “录像带都得编号存档,正好你问的巧,那几盘这会就在家里。你要再晚点说,下午我就带单位存起来了。” 跟着虞虹取出录像带,王曼找出中间那盘。录像机是现成的,放进去快进,没多久就出现王继民撺掇张建新找茬的那段。 当天她并没有想到今天这一出,只是下意识地录下来,过后甚至直接被抛到脑后。没想到留的这个心眼,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因为离得近,人跟声音一清二楚。 “虞阿姨,可以借一下摄像机么?” “你们这是要扛着去医院?” 王曼点头,王继周不住的抹鼻子。娘上午当着虞虹一番唱念做打,那副嘴脸实在让他尴尬。 “对啊,虞阿姨我们一会就回来。我爸扛着,肯定不会给机器沾一点土。” 虞虹失笑:“就是沾点土也没啥,我是说你们得注意老人家身体,毕竟从十年前我插队那会,记得她就老是在人多的地方晕倒。” 一样的话虞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都知根知底,王继周不再那般尴尬。 “恩,我会好好注意……摄像机。” 大喘气的一句话让虞虹哭笑不得,认识这人十来年,她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使坏。 巴了两口饭,父女俩步行往医院走去。大院离着医院不足一里地,没十分钟就到了。 熟门熟路的走进门诊病房,见到父女二人来,正在吃饭的老太太分分钟扔下饭碗,背过身去做极度愤怒状。 王继周放下摄像机,王曼走到病床前。 “奶奶……” “别叫我,养个这样的儿子,我还是早点死了好。” 王曼笑出声,彷若自然的继续说道:“奶奶是不是把爷爷的烟丝都藏起来了,我爸这个月不是刚给你买了一大包,你怎么换上了过滤嘴的红塔山?” 王丰收瞅瞅夹在指头间的红塔山,刚上厕所,他看到个离退休老干部也是抽这个。老干部那包是软盒,他这个是硬盒,他比老干部还要高级。 就因为这,他一上午都夹着这根烟,不点着只摆个样子。果然来往的大夫和护士纷纷看向他手里的眼。 但王曼这会一说,他才想起来,这红塔山还是继周给的。继周可不是老婆子肚子里托生的,现在有了本事,他肯定向着自己这个亲爹,他在家里说话也有点底气。老婆子惹恼他,谁来给他撑腰? “干啥要死要活,有话好好说不行。” 王曼环胸,中国人讲究尊老,她早就想明白,这一大家子无论是谁,面对奶奶都因为辈分而处于天然劣势。只有平辈的爷爷行,甚至因为农村男尊女卑封建思想,他对待奶奶时占据上风。 “爷爷别生奶奶气,你吃饭了么?我爸给你买了点鸭脖,你先尝尝,我们在这陪床。” 虽然身体不好,但王丰收抽烟喝酒样样没落下,他尤其钟爱鸭脖做下酒菜。坐在病床前,就着床头桌他直接下手抓着吃起来。 而被王曼忽略,又被老头子吼的老太太,这会终于清醒过来。 “好啊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吼我。吃什么吃,弄得满屋都是味。” 躺了一上午老太太骨头都松了,坐起来挥手,她直接将鸭脖收起来。这卤味可不便宜,民民和瑞瑞父子也喜欢吃。老不死的吃了也浪费,还不如留给那爷俩。 “我儿子买给我的,凭什么我不能吃。” 为了一袋鸭脖,病房内二老开始唇枪舌战,最后干脆上演全武行。王丰收多年体弱,明显占居下风,气喘吁吁地坐下,他掏出火柴,点燃炫耀一上午的红塔山。 “这位老先生,不好意思,病房内不允许吸烟。” 巡房的护士走进来,如释重负的说出这句话。这老头夹着烟一上午,四处乱看就想趁人不注意抽烟。果然她刚走开,他就忍不住。 怎么总是有这么不自觉的人,真让人苦恼。 同样的眼神刺激了王丰收,原来上午大家不是羡慕他抽烟高级,想着他是哪来的老干部,而是在防着他。弯腰默默掐灭烟,低头放到硬盖烟盒里,他再也不肯抬头。 跟在护士后面进来的还有王继全一家,见小儿子驾到,老太太献宝般的递过鸭脖。他捏一个含在嘴里,混沌不清地说道: “大哥,娘也上了年纪,你少让他生点气。” 周春娟则是好奇的围着摄像机看:“这东西是你们带来的?我看县里有人结婚,从外地请来摄像师就扛着这个。” 王瑞也跟着一块来,几个月没见,他又胖了不少。小肉墩看到新鲜玩意,凑上去就要强行抱起来。王曼抢险一步,提起摄像机交给父亲。 “这东西上万块钱,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周春娟满不在乎:“你弟弟就是看看,他那么小没力气,怎么能给弄坏。”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继周接话:“三弟,娘今早找我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但俩月前我就把这话说明白了。” “大哥,我真想再买一块宅基地。但春娟刚办了非农业户口,家里钱不宽裕。你先给我用着,等过两年手头松了,我再给你补一块行么?” 周春娟也敲着边鼓:“是啊大哥,你都给村小学捐了五千,肯定也不会跟我们计较这块宅基地。” 王继民连连点头:“娘上了岁数,咱们都体谅下。” 真是死性不改,折腾这些年,王继周本来就对他们没多少耐心,如今基于人伦道德仅存的最后一丝不忍也全数烟消云散。 “你真为爹娘想?那让他们都看看吧。” 王曼打开摄像机,录像来之前已经倒好了,将公放声音开到最大摁下y键,显示屏上王继民贪婪的丑态再次重现。 老太太哆嗦着:“这是什么,继周,你就这么防着你弟弟?” 王曼失笑:“奶奶,我们一没摄像机,二不会录像,这录像是赶巧了,那天县里往咱们村捐助时电视台拍下来的。” “那赶紧抹掉。” 小胖墩王瑞挥拳头上来:“不许你这么说我爸坏话。” 王继周提着摄像机:“录像县电视台要存档,娘,我不能破坏人家公物。” 王曼则是拉住王瑞,半年锻炼下来,她现在有的是力气,拉个半大孩子小菜一碟。箍住王瑞肩膀,她坐在床边上。 “赶在入冬前县里不得在村里轮流放电影,前面会加一段那天县领导来开会的录像。要是电视台的人不小心把这段加上,那可怎么办啊?” 笑吟吟地拿起一只鸭脖,王曼的语气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样稀松平常。 王继周递给闺女一张卫生纸:“直接用手拿像什么样子,小孩子竟会瞎说,这哪能随便加东西?” 王曼偏偏扮演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抻着脖子瞪眼,她据理力争:“我去求虞阿姨,她肯定会帮咱们加上去。奶奶不是说三叔跟爸相处的很好,那让大家看看又有什么?” “你啊。” 王继周伸出一根手指,“你”了半天,终归是没再说一句重话。将录像带倒回去,他再次重复播放。 人物清楚、声音清晰,没老到少五个人全都急了。这要放出去那不是丢大人。 “大哥,有话好好说。” 拉开装鸭脖的提包,王继周拿出房产证:“咱们把话说开,爹、娘,你们都知道,那块宅基地是大队里分给我的,没跟家里要一分钱。要是空着你们用也行,但现在老屋里装着化肥农药,总不能我自己出去租房子再给你们腾宅地方,讲到天边去也没这道理。” 拍拍小红本,看着噤若寒蝉的五人他继续说道:“房产证我办出来了,房子跟地没我点头谁都别想动。我知道娘生气,咱们县医院不是有个心理医生么?把这录像带给他看看,让他分析下病因,开解开解您。” 老太太哪敢请什么心理医生,她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直言她一个老婆子体恤儿子,回家继续养病。至于宅基地的事,王继民一家成了鹌鹑,躲在老太太后面屁都不敢放。 老少七人勾心斗角,谁都没注意到,来县城办事顺道过医院探病的周春兰站在病房外,听到半路转身走开。 而不巧,周春兰回家后,就听到儿子哭诉王瑞嫌他笨,当幼儿园老师的大姨也不管。看着满是红叉号的练习册,周春兰怒了。趁着回娘家,她好生编排大姐一顿。姑嫂天敌,周春兰嫂子很愉快的将此事传回自己娘家。 正好进入秋末农闲时节,村民们没事,消息很容易传开。多数人前不久刚从王继周手里领了挖树坑的钱,这会正念情。 那么实诚的大哥,王继民就这么糟践?富得流油还去摊人家爷俩的小便宜? 虽然没人直接冲上去指着鼻子骂,但背地里议论的却不少。王继民和周春娟最爱面子,一连几天别提有多难受。为了平息流言,他们终于掏钱买了块新宅基地。 不过村长张建国也挺不齿这家人,想着亲兄弟跟王继周在合作,他勉为其难的给了块偏僻的宅基地。那地在村最后边,地势低洼,下雨天都出不来门,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之农转非: 早些年只非农业户口的城镇居民才能有工作领薪水,农业户口只能在家种田。想不种田到城里工作,得先脱离农业户口。当然成了非农业户口,也不一定有工作,毕竟城里岗位就那么多,大家都盯着。 应该有不少读者知道的比我还清楚,知道的可自行忽略。 ☆、第50章 王继周虽然忙于煎饼果子店,但他也经常回泉水村去看自己承包的地。走到村外剥开冬雪,看到下面消融的树根,土地因为渗了雪水而呈现独有的黑褐色,看起来就知道很肥沃。 顺带着他也从赵秀芳口中知道了三弟那事:本来周春娟还怀疑是他肆意报复,可爱八卦的后临福尔摩斯张奶奶直接道出留言来源——人家是听她娘家大嫂说得。 顺藤摸瓜,从周家大嫂到亲妹妹,再到幼儿园中孩子们口角。不用花太多心思,周春娟就弄明白了一切,进而跟周家闹很僵。虽然娘家就在邻村,但借口盖房子忙,她连侄女百日都没露面。 得知这些事后,王继周随口告诉闺女。王曼只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因为她很明白一点,她虽然是父亲的亲闺女,但三叔也是他亲兄长。血缘亲情摆在那,兄弟间打断骨头连着筋。 “爸,今晚我想吃糖醋排骨。” 王继周抹把汗,顶着大热天义无返顾地钻进厨房。小火熬到八分熟,捞出来加料爆炒,一个半小时后,王曼跟虞虹练完了今天的军体拳,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也已出锅。 夹起一块排骨,猪排鲜亮的色泽包裹着豆油,再加点酱油特有的黑色,王曼下去,一整块肉脱离肋排落入口中,入口有嚼劲又不老,又甜又酸又香的排骨萦绕开来,唇齿留香。 “好吃,爸还是你厉害。” “吃完了洗个澡,快点去复习。” 王继周将盘子往闺女和虞楠那边推了推,自己默默地吃着青菜。虽然家里渐渐有钱起来,但多年的生活习惯摆在那,他还是更喜欢过去三十年的粗茶淡饭。 其余人则不然,三个小肉食动物很快将一盘排骨瓜分殆尽。舔舔嘴唇,三人有些意犹未尽。 虞虹笑着感慨:“等那边收拾完你们搬过去,我们娘俩怕是又得天天清汤挂面。” 从决定买房子到现在俩月,这还是虞虹第一次露出留恋。王曼抬头,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惆怅。瞅瞅那贴着各式彩色标签的厨房,抛去交情,就是为了保护虞家这四合院,她也得阻止虞阿姨下厨。 “虞阿姨,我跟爸俩人单独开火也浪费,要不咱们还一起吃吧?” 王继周也点头:“是啊,这段日子多亏你租借我们房子。你要是不嫌弃我这菜做得粗,尽管过来吃就是。” 虞虹垂眸,有点不悦于王继周跟她斤斤计较。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很了解并且能控制住自己感情。 十七岁的她会选择楠楠爸爸那种花花公子,但十七年后的她,对男人的要求完全不一样。重逢后三四个月相处,她看着王继周一步步努力,风雨无阻任劳任怨,若先前他是头老黄牛,这会他已经慢慢蜕变成一只猎豹。 虽然还没褪去农民身上那股泥巴味,但他已经初露璞玉之态。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如她前夫一般位高权重,但那位高权重的人也永远不会如他这般:大夏天窝在厨房一下午,只是为最爱的女儿寻找最可口的味道。 想到北京父母打来的电话,因为她这半年工作成绩卓越,可以提早调回去。这几天她还在犹豫此事,如今她却是打定主意。 “那你可得做好吃点,毕竟我们还得吃好几年。” “妈?” 虞楠有些惊讶,母亲昨晚还跟她说,年后可能回去。 “工作调动并不容易,你姥爷姥姥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多担心。楠楠,未来几年妈妈得继续留在这工作,我希望你留下来。邹县这边教学水平还不错,等高三你再回北京高考,这样成绩对你有利。” “好。” 虞楠瞅一眼王曼,邹县虽然衣食住行各方面条件比不上北京,但在这里,她不用强迫自己事事比别人强,就是为了给母亲争一口气。她活得很轻松,也愿意体味一把单纯的学生时代。 虞虹还是不放心:“你要是想回北京,姥姥也会照顾你。” “妈,我没勉强,这边挺舒服。” 王曼心情如坐过山车,她很明白,虞阿姨手腕高超专业过硬,这种人才搁哪都不会被埋没。这次她下地方,是作为总工程师帮扶全市建立电视台,显然不会留太久。 而楠姐也跟她明白说过,她只是暂时在县实验中学借读,高二之前就会走。 如今他们不走了? 究竟为什么? 放下筷子,她端着饭碗扫一圈桌子边。虞阿姨脸有点红,就刚才那一瞬间,她目光在看向斜对面。 而桌子斜对面坐着的,正是她父亲! 平常的一些小细节涌在脑海,多年不见虞阿姨能一眼认出父亲,她不仅以极低的价钱租房子给他们,还赞成他们做油条这种油烟大毁房子的小吃。如果前面那还是基于朋友的帮忙,可那一大堆以丰富书房为由,从北京邮递来的市场经济学书籍是怎么回事? 还有许多小细节,比如虞阿姨这种女神级人物,会自如的当着父亲面擦鼻涕,会不自觉的嘟嘴抱怨菜炒得太老。 林林总总,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朋友范围,不得不让她多想。 但虞阿姨和父亲,这可能么?虽然儿不嫌父丑,但人要有自知之明。凭良心说,父亲个头高、模样周正、身材好脾气优,搁平常这当然是个好男人,但比起女神级的虞阿姨还有很大差距。 迷迷糊糊地进屋,她托腮,圆珠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乱画。 王继周x虞虹 怎么看都像女神养小白脸,这小白脸还不是小鲜肉。难道是她想歪了?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其实如果一定要有个后妈,那虞阿姨真是再完美不过的选择。她可以昂首挺胸毫不亏心的说:虞阿姨与苏明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者根本就没可比性。 那摆在她面前有俩选择:主动托着父亲不耽误女神(x);或者督促父亲上进,将他改造为可以匹配女神的男人(√)。 该怎么改造呢?低头看着英语课本,这是今年开始新加的课程,刚好她赶上第一波。这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会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而变得愈发重要,她还记得前世公司大区经理。五十多岁的中国男人,一口标准伦敦腔把他们这些过六级的名校毕业生比成渣。 在她心目中,想配虞阿姨,大区经理那样的只是个入门级而已。而她的父亲,如今妥妥的门外汉。 抱起课本,她跑向对面卧室:“爸,你要陪我背英语。” “你不是跟楠楠一起学?” “楠姐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整天陪着我,现在你陪着我练。” 这孩子,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王继周无奈的摇头:“我哪会这叽里呱啦的东西。” “我上初中之前不也不会,这不正一点点学。爸我跟你说,这东西可有用了。你可看见咱们对面轴承厂请来的美国专家了?” “美国专家怎么了?” “章磊告诉我,美国专家边上那个英语翻译,一个月工资三千,是厂长亲自坐飞机去北京请过来的。你起早贪黑卖一个月煎饼果子也就挣这个数,但人家喝着茶动动嘴皮子就拿这么多,你看英语多有用。” “人家翻译那是大学生,你爸我大字不识几个,老祖宗留下来的汉语都没学好,你让我再去学鸟语?” “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学,不然我期末考不好都是你的错。” 搂着父亲脖子,王曼嘟起嘴,拧巴的吊在他身上,不住地摇来晃去。 王继周最怕闺女撒娇,这么软嫩的小丫头,他整颗心都要融化,完全张不开嘴拒绝。 “行,快点念完,你也早点睡觉。” 王曼分分钟下来,搬凳子开台灯,小学生般正襟危坐。打开英语课本,泛着油墨香的课本上印着李雷和韩梅梅,还有她最爱的小鹦鹉polly。 王继周念念有词:“学一只鹦鹉说话,怪不得叽里呱啦的,像鸟语。” “好,那爸往后你当polly。第一个词念‘hello’,打招呼用的,跟咱们的‘你吃了么?’是一个意思。” “哈喽?” 初学者就是这样,重活一辈子,王曼的英语应付考试没问题。她自己不用学,省下功夫教父亲。 “嘴巴要张大点。” 学了二十分钟,她整整喝了一大杯水。眼看到九点,在父亲不安的目光中,她笑着劝慰:“没事,爸等你学会了,就能陪着我练。” 送走闺女,王继周翻开虞虹给他拿来的那些书。这些书作者都是外国人,原著都是英语。他小时候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知道小日本是被美国人炸了大本营后,才开始兵败如山倒。老一辈的经验告诉他,落后就要挨打。而想赶超,首先得虚心学习。 既然闺女一门心思想让他学,那他也学学。梳着头发,他嘴里念念有词“hello,my name is polly,去,我才不是那破鹦鹉。” 等王曼一早从空间中出来,洗把脸走到灶台边上,就听父亲抬起头:“hello,曼曼。” 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这标准的发音,灵活的用法,父亲竟然记住了。她就说么?前世她英语天赋很好,这不就遗传自父亲。 “不错啊爸,你学这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教我了。” 王继周刚想摇头,虞虹衣着整洁地走出来:“继周也会说英语?” “哪有,这孩子瞎折腾。” “学点英语好,北京那边很多人都在学。技多不压身,我看这门外语用处会越来越大。” 王继周还是很相信虞虹眼光,原本只是为了哄闺女,现在他多了几分情愿。 王曼左右看看,悄悄退出去。或许昨晚她还不确定虞阿姨心意,但如今看到头发梳一丝不苟,带上珍珠项链,拈着大油条吃的虞阿姨,她却是有八成确定。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人专门为男人打扮,这说明什么? 进屋收拾好书包,看着那本考前突击笔记。今天排完考场,明天就是期末考。章磊基础太差,期中那次没考过赵大伟,让他嘚瑟很久,如今时候终于到了。 ☆、第5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一言道破王曼与赵大伟如今的关系。 天了个撸,她真的只想做个安静的学霸,奈何赵大伟小动作不断。画个黑板报,一定摘抄她选定的文章;卫生大检查,他一定得追毛求疵扣死角。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黑板报她先问过班主任,赵大伟再用那是自讨没趣;至于卫生检查,二班当然也有瑕疵。 而且自打开学占了年纪第一名的位置后,一学期内,她包揽了初一所有考试第一名,甚至连学校期中临时搞的英语演讲比赛也不例外。 前世王曼可是过四六级的人,初中英语对她来说很简单。赵大伟本来信心满满,他父母都是中专毕业,有一定英语基础,水平甩王曼那卖煎饼果子的父亲八条街。 可随后王曼的表现却让他傻眼,那比他还要标准的发音,让英语老师都交口称赞的词汇量,真是一个初一学生该有的水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瘦弱不起眼的姑娘真有一套。原本愤恨的少男心思开始悄悄发酵,化学反应悄然发生,青春期荷尔蒙止不住往外冒。 当然这一切王曼都不知情,背着书包到教室,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她拿出昨晚整理好的笔记。 “章磊,这是常见考点。你今晚回去背一背,顺带巩固下。” 而后她又打开书包,温热的夹层中,塑料袋中装着十来个煎饼果子。不同于先前的毫无特色,如今煎饼果子用统一的包装纸。 县印刷厂虽然是国企,架子大,但活也不是盖的。精选白牛皮纸印刷,再裁剪成二十五厘米见方的方块,一张纸包一个煎饼果子正好。王曼严把质量关,所有纸张都用原生木浆制作,绝对不用回收的二次纸。虽然价钱上贵一点,但原生纸张与再生纸张一目了然。 硬挺的白纸上印刷着米黄色笑脸,笑脸吐出舌头,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好,美味根本无法抵挡。 不少来邹县出差的外地人,甚至都会趁着早晨和中午过来,认准包装纸买几个带回去。王家煎饼果子鸟枪换炮,声名远播,直接将打算收拾餐车卷土重来的周春兰掐死在摇篮里。 “趁着还没上课赶紧吃两口,赶那新鲜劲。” 王曼灵活地给前后桌分着,走到尹鹏所在的后排,她正好看到赵大伟倚在二班门口走廊的玻璃窗前,通过教室后门玻璃往里看。 与她四目相对,他忙移开目光,疾步走进教室。 尹鹏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拆开煎饼果子狼吞虎咽。学校七点半上课,他压根就起不来吃早饭。 “曼曼,跟你说个事。” 两口吞完,他朝王曼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王曼可防着他,谁叫他前科那么多。上上次他拿个玩具蛇,扔在她桌洞里面;上次在虞家打超级玛丽输了,他直接给她背后粘个“我是大傻瓜”的纸条,害她被整个大院的爷爷奶奶笑话。 “神神叨叨的,又有什么鬼主意。” 尹鹏吃完,随手将煎饼果子包装纸折个纸飞机,伸出长胳膊直接往垃圾桶里扔。纸飞机在空中打个旋,挂在垃圾桶边上,摇晃两下后掉下来。 王曼板起脸:“今天我们组值日,你不能给我乱扔垃圾。” “好,不乱扔。班长大人,我去给你捡。” 尹鹏喝口水,懒洋洋的迈开腿。坐在那还不觉得有什么,他一站起来王曼却感到了身高上的差距。 尹鹏篮球打得好,模样也周正。虽然他人渣了点,但这渣为他增添一丝痞痞的坏。开学没过一个月,在王曼被选为帮长的同时,他荣登初中部校草宝座。 大长腿两步迈到垃圾桶边,尹鹏捡起飞机扔进去:“班长大人,我可帮你搞了卫生,你得谢谢我。” 王曼站在他边上:“好,给你个机会,刚才想说什么,你可以说了。” “嗨,又不是我求着告诉你。” “得了吧,你这人就藏不住话,要不说出来你不得憋死。我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允许你倾倒心灵垃圾,给你心理上的安慰。” 尹鹏蔫吧了,果然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王曼忒聪明了,每次都能拿捏准他七寸。 低下头他将唇附在王曼耳边:“就二班那个赵大伟,自打英语演讲比赛后,每天都靠那窗户上。” “刚我看到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以我2.0打超级玛丽从不落一个箱子的视力,结合两个月观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是在看你。”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话音刚落,一班同学扭过头来,正好看到尹鹏亲昵地贴在他们班长耳边。暧-昧的姿势,惊呆了所有人。 “我说真的,咱们堵两盘超级玛丽,我输了随便你虐。” 王曼将声音降个八度:“你本来就随便我虐,快上课了,你再闹,就别想再找我打超级玛丽。” 回到座位上,王曼开始背诵古诗词。明天就要考试,背诵类正是她的弱点。同桌章磊宝贝般的拿着她的笔记,逐字逐句背诵着。 口中无意识地念着,王曼却有点心烦。尹鹏那人虽然玩世不恭,但一般不会撒谎。他长期占据着最后一排,正好能看到二班走廊窗户。 可赵大伟偷看她?她不记得两人间有除了孽缘之外的情谊。 想到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有个仇人背后灵般的注视着她,她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赵大伟,他不会郁闷了一学期,想不开在憋什么坏招吧? 不行,她得防着点。 王曼打定主意,也开始注意起了赵大伟。果然中午放学,下午收拾期末考试考场,赵大伟拿着个长把扫帚给窗户扫灰,时不时朝她这边看两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他会快速心虚的闪过去。王曼算是彻底确定,这人肯定在肚子里憋坏水。瞅瞅自己纤细的胳膊,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个有力气的瘦子,她是女汉子。 虽然她有自保能力,但也不想当着老师同学面剽悍地打架,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完美形象。 所以一直到三天后期末考试完成,她都在躲着赵大伟。本来一班跟二班就不在一个考场,赵大伟自有矜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一到考完,王曼就跟虞楠一同回家,所以很少碰到他。 终于到第三天下午,令所有学生紧张的期末考试全部结束,哨声响起,收卷后教室内一片欢腾。 坐王曼旁边的尹鹏跑过来,哥俩好地楼主她的脖子:“曼曼,你真神了,是不是看过卷子,八成考点都跟你画的一样。” 章磊摘下眼镜,也是满脸激动:“我还是第一次考试全都会做。” “都会做?那你不是得考满分?” “怎么可能,我很粗心,总是忘记后面标单位,作文里面也有错别字。完了完了,为什么手绢后,我才想起来自己错这么多。” 王曼漂着脚坐在课桌上,抿唇看向章磊。一般学渣考完试都混混沌沌,自己哪写对哪写错了都不知道。而能找出卷子中的错误,就证明他全都会了。章磊不过是错了几小处,估计没什么大问题。 “都考完了,也不用想这么多,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考不差。” “真的?” 章磊全是惊喜,爸妈答应过他,如果期末考试成绩不下滑,等过年就给他买任天堂新出的游戏机。 “相信我,咱们也别干坐在这,早点打扫完卫生,也能早点放寒假。” 甩开尹鹏搭在她肩上的手,王曼拉着两人胳膊往教室后面走去。拿起笤帚转身,她就见赵大伟站在后门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尹鹏满脸得意:“曼曼我没骗你吧?自打那次英语演讲比赛后,这小子消停了,开始蹲后门看你。依我纯爷们的眼光看,他大概是对你有意思。” “我还对你有意思呢。” 尹鹏双手环胸做受欺凌良家妇女状:“不会吧,曼曼,即便你打游戏再厉害,我也不会从了你。” “从你妹,赶紧打扫卫生。” 笤帚扔到他手里,王曼直接出了教室,后面传来尹鹏扯着脖子的高喊:“别忘了咱们打赌,两盘超级玛丽。” 懒得搭理那游戏迷,王曼直接走到后门处:“赵大伟,你有事么?” 赵大伟放下笤帚,小声问道:“王曼同学,老师说不能早恋。” 王曼被他雷个外焦里嫩,她以前怎么没看出赵大伟双q欠费。就她现在这五短身材,像是花枝招展谈恋爱的样子? “你意思是说,我在早恋?” 赵大伟看向教室里打扫卫生的尹鹏,眼神复杂,但王曼却准确读懂了他的意思:“跟他谈?” “是啊,我都听别人说了。” 实在忍不住了,扶着墙她笑抽起来:“我跟尹鹏?别逗了好么。尹鹏,你快点给我出来。” 尹鹏正不耐烦打扫卫生,可他实在不敢不听王曼的话。这丫头是个怪胎,人那么一丁点,却跟西楚霸王似得天生神力。偏偏她很斯文,每次层出不穷的怪招将他制得一点回击之力都无。一言以蔽之,她比明宪宗的万贵妃都厉害。 女王大人降下恩旨,免除劳动,他拉着章磊一块出来。王曼也知道走廊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她干脆带着三人去了操场。 站在篮球架下面,她开门见山:“尹鹏,赵大伟说咱俩早恋,他还说很多人都这么传。” “什么,我跟你,我是得有多想挨抽才追你?” “恩?” “我是说没有的事。赵大伟,你都听谁说的。咱哥几个说实话,你瞅瞅王曼这身材,躺地上当飞机场都没问题,你觉得我下得去手?” 王曼踮脚,直接拉起他的耳朵:“皮痒了是吧?” 章磊在边上打着圆场:“曼曼、大鹏,这事我最清楚。前天早上你不是给大鹏送煎饼果子,你俩在后面趴在耳朵边小声嘀咕,咱班那几个女生看到后往外传了下。三传两传,就成了……” “成了什么?” “成了大鹏抱着你说悄悄话。” 这都哪儿跟哪,活两辈子王曼第一次亲身体会什么叫捕风捉影。将尹鹏的耳朵拧个花,直拧得他嗷嗷叫,她松开手。 “你不一直说自己纯爷们,我又没使劲,叫什么叫。” 尹鹏跑出老远:“我不叫,你不真使劲。现在这不是重点,赵大伟,这事你也信?哎对了,曼曼,前天我跟你说就是他的事吧?” 走到赵大伟跟前,尹鹏问道:“你这俩月,怎么总站在走廊窗户边上,从后门偷看王曼。哟哟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赵大伟红着脸,抻着脖子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大情圣尹鹏开口:“感情这事我最清楚,你拒绝的这么快,明显就是欲盖弥彰。曼曼,赵大伟喜欢你。真逗,哈,这事够我笑一年了。” 感情之事不仅尹鹏清楚,活了两辈子王曼更清楚。前面未见本人,她还有足够理由揣测赵大伟在憋坏水对付她。如今人在面前,青涩的初中生还不会掩藏自己心思。双颊涨红眼神飘忽,前世赵大伟追她时就是这幅模样。 她相信前世二十岁的赵大伟是爱她的,毕竟没有足够浓烈的爱,哪能负荷起十年爱情长跑之重。当初人在局中她看不清,如今跳出是非圈,她有感叹,更多的则是一份淡然。 在赵大伟还计较那点考试名次时,她已经放眼二十年后。这辈子他们已经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往后一年又一年,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所以她为何还要执着于前世那些事,报复赵大伟只会困住自己。在这一刻,章磊这期末能否考过赵大伟已经不再重要,她压根不想再与这人置气。 “尹鹏,先别笑了,省得让同学尴尬。” 尹鹏捂住嘴,王曼走上前:“赵大伟同学,开学时我们虽然有些不愉快,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多想,日后你我也不必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对方。” 王曼伸出右手,五指并拢竖着朝他伸过去。 不仅赵大伟惊呆,尹鹏和章磊也默默看了下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啊。怪哉,曼曼跟赵大伟置气一学期,拼老命提高章磊学习成绩,临到头她竟然萎了? 不过平心而论,这般宽容的曼曼更让人喜欢。章尹两发小同时更佩服这班长,尤其是同桌章磊,他终于确定,曼曼是真的想帮他提高学习成绩,而不是为了把他当枪跟表哥置气。 “不答应?” 在王曼怀疑的声音中,赵大伟伸手轻轻一握。虽然只是一瞬,他却感觉到了女孩肌肤特有的柔软和温度,王曼真的很好,好到他心里痒痒的,不自觉想看见她,靠近她。 虽然前面他做错了事,但她并不计较。或许往后,他们也能更进一步。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打游戏么?” 赵大伟这是在想什么? 他究竟是得多自信,才会认为在他使了那么多绊子后,她不仅能云淡风轻,还能跟他做朋友? “曼曼得陪我打游戏,你要是想争,先打赢我再说。” 初冬操场上,尹鹏脱掉棉服,开始往上撸毛衣袖子。 王曼皱眉阻拦:“尹鹏,学校里不能打架。” 尹鹏皱眉:“你人都站在这,真打架用我上?我说赵大伟,咱们来打一场篮球,能赢了我,你再去跟曼曼商量。” 赵大伟有些发憷,同一小学毕业,尹鹏篮球打得有多好他一清二楚。可他输给王曼可以,不能再输给别人。 “好。” 章磊递过来篮球,三分线以内,两人你争我抢。 尹鹏就是用在篮球场上酷似流川枫的身姿奠定他初中部校草的地位,这会开打,他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王曼在边上计分,趁机将她和尹鹏早恋的流言澄清下。帅哥是大家的,帅哥女朋友则是大家的公敌,不论任何年代都是如此。如今众人见尹鹏为保护自身清白如此拼命,立刻就信了。 就说嘛,王曼怎么可能谈恋爱。章磊抱着两件棉服,在边上辟谣:尹鹏是去看奶奶才遇到的王曼,不存在大院约会说。 这时代众人思想保守而单纯,稍微解释下,流言全数散去。听尹鹏去看奶奶,围观众人甚至给他打上个孝顺标签。 而三分线以内,没有任何悬念的篮球赛落下帷幕。赵大伟学习是挺好,但篮球上他绝对不如爱好广泛的尹鹏。整场比赛就在尹鹏投篮与尹鹏从他手里抢过球再投篮中循环进行。 套上棉服,他深觉丢脸,低头朝外走去。 王曼拦住他,满脸笑容地低声澄清:“赵大伟,咱们只是同学,我对你没意思。” “我……” 赵大伟也是独生子女,不同于一般独生子女,他父母老家都在乡下,七大姑八大姨中,只有他们一户在城里工作。所以在众多堂表兄弟中,出身最好的他俨然就是小皇帝。 虽然他对王曼生出不一样的心思,但连番受挫,他脾气也上来了。 “别自作多情,我才不会喜欢你。” 果然他脾气一点没变,王曼故作惊愕:“我刚是说我寒假没有跟你一起玩游戏的意思,你想哪儿去了。你喜欢我?别闹了行么,学校不让早恋,这么多同学看着那。” 赵大伟喜欢王曼,所有人惊呆了! 出一身汗的尹鹏随手将棉服扛在肩上,拍打着篮球走过来:“曼曼,我就说我2.0的眼没看错,他就对你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不好好打扫卫生,都围在操场上,还想不想过寒假?” 教导主任走过来,人群顿时做鸟兽散。主任将三男带到办公室问话,至于王曼,因为她是班长,且素行端正,被开恩放出去与班主任孙珏一道忙活放寒假前的事。 其实也没多少事,就是发寒假作业而已。穿行在走廊上,王曼勾起唇角。她是真的不想跟赵大伟计较,可偏偏他不把握好机会。 上辈子坑害她十年青春,这辈子还妄想再来一次,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八十年代社会可不比二十年后开放: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同居都是搞破-鞋。 才十二岁就单恋,还被那么多人都知道,这事想遮都遮不住。虽然最后未成事实,但他敢动这心思,下场一定是可以预见的倒霉。 王曼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局。赵大伟不是倒霉,而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坏就坏在这次期末考试上,没几天成绩出来,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王曼意料之中,章磊成绩稳中有升,但比起赵大伟平时表现还是差一截。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短短一学期章磊从全班中下游,变成第五名,他已经成为年度感动初中部人物。章志坚和刘晓草夫妇流下了喜悦的泪水,记下王曼这份情。 更让夫妇俩大跌眼镜的是,儿子成绩竟然超过了赵大伟。 正是如此,向来都是二班第一名的赵大伟,这次期末考试堪堪排进前十,他比章磊总分低十分。 所有人都以为统分出了错,可卷子发下来,满面的红叉号触目惊心,明显赵大伟发挥失常。 可他平时基础很扎实,期末考为何如此?赵永强夫妇、教导主任、二班班主任轮番问话,他始终保持沉默。终于三方将原因定格在早恋上,因为被牵扯精力,所以他学习成绩才下滑。 赵大伟默默地坐在一边,为什么会考成这样只有他明白。考试头一天,他得知王曼跟尹鹏好。连续两天考试,握着圆珠笔,他低头发呆,心神恍惚自然错处一片片。 这是一个优秀学生的堕落,如此典型的反面教材,自然被广泛传播。虽然在刘晓花的撒泼耍赖下,学校没有记入档案,可半个县城人都在议论纷纷。赵大伟原本心胸狭隘的名声,又加上一条小小年纪贪花好色。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王曼,因为其出色的成绩和一学期积累下的好人缘,完全成了被无辜拖累的受害者,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以后可得离赵大伟远点。” 王继周在边上嘱咐着,王曼撂下圆珠笔:“爸,你已经重复第八百零一遍了。让我安静地把设计图看完,最后这点地方还得问杜奇。” 摊开设计图,王曼再次低头看起来。尹奶奶家四合院过户后,父亲就从市里找人装修。自北墙新开一沿街门,又将两个侧间打通,几十平方的北屋合成宽敞明亮的一大间。 连带期末考试,差不多一个月功夫,到现在装修已近尾声,只剩最后的玻璃门窗。本地普通玻璃,透明的太薄,够厚的又乌漆墨黑,杜奇答应给她想办法。 ☆、第52章 送走王继周,王曼继续看着装修图。 尹奶奶家房子并不大,毕竟是老房子,几十年前钢筋水泥可不像现在这么普遍,木结构梁限制了房间宽度,所以装修难度很大。 这就看出杜奇的本事,他并没有如一般设计师那样将就着凑合,而是绞尽脑汁化腐朽为神奇。 王曼本想装成肯德基那样,简单省事而且易推广。但多次沟通后,杜奇竟然模仿了后世俏江南的模式,借助老房子独有的民国特色,融合现代元素,勾勒出全新风格的餐厅。 原先固有的四方窗被凿成大窗户,临窗是一大长排座位,北边临强部分则在吊顶上设几柄的打开的折扇形半隔断,各桌自成一雅座。折扇上或勾勒仕女图,或书画四君子,国画完全与老房子融为一体。 本来她以为这样下来预算肯定超支,但杜奇却发挥了他强大的行动力。装修到一半,他将隔断样品照片从北京寄来,见她满意后便将画廊的联系方式给她。因为有杜奇这层关系在,画廊老板只收了她成本费,所有隔断加一起才一千块。 其余地方也没多费事,诸如桌椅板凳,有王继全这个现成的木工在。虽然苏明梅嫌这个二叔打的家具不好看,但王曼却知道,二叔手艺一流创意不足。她把大致样式说出来后,二叔打出来的样品,竟丝毫不比后世家居建材广场里面摆的精品差。 等这时候就体现出亲戚的好,父女俩倒是想给钱,王继全直接给挡回去。 “大哥,包地那事我就没出多少力,你都没跟我算。现在一点自己能干的活,我能跟你算?” 王继周哑口无言,他知道二弟去年才盖起房子,手头没多少钱。所以从包地到雇人挖树坑,他就象征性的出了五百块钱。说好的兄弟俩一块干,指的是二弟费功夫,平素在村里看着地。当然他心里有数,地那头兄弟俩八二分。 家具的事就这么解决,只花了点买木头的钱。泉水村山上是现成的树林,木头钱就是伐木工人的工本费。 就这样装修就花了点给工匠的工费,还有水电气安装以及几个隔断钱。八十年代末工费便宜,外面好多小饭馆雇服务员甚至不用给钱,只要管吃住就行。这样算下来,到目前为止统共花了不到2000。前面已经全弄完,就剩下最后的玻璃。 “如果元宝在就好了,它肯定能搞到好玻璃,我就可以直接用金币买。” 看图纸看到头昏脑涨,王曼直接进了空间。摘摘辣椒茄子,在农场外的河水里泡泡脚,脑子放空,一天的疲惫尽数消除。 拉开系统商城,右下角金币余额依旧没破千位数。这段日子装修,她从这里买了不少东西。元宝有一点没说错,随着时日的变长,她在慢慢掌控空间。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没有元宝帮忙,她可以把空间内的东西稍带出去。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煎饼果子店的不锈钢厨房就是她从这全套搬出来。王继周假模假样的雇个车,绕县城转一圈后拉进去。 整体厨房如今还属于稀罕玩意,厨房安装时,还在邹县周边引起不小轰动,店还没开名气已经打了出去。 “就缺玻璃了。” 王曼从河水中捞出脚,走到草屋中。原始的长条桌上正摆着一颗金蛋,与三个月前她见到的想必,金蛋已经长大很多,两头尖中间粗像极了橄榄球。 “元宝,是你么?” 上前抱起金蛋,王曼拍拍它:“从球里出来,你是哪吒么?哪吒也只是个小宝宝,那我给你唱儿歌听。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小元宝,等春节你就能出来了。” 双手捧着蛋,王曼意识扫下自己的经验进度条。经过她三个月的不懈努力,经验条终于抵达90%。她再加把劲,过年前应该可以正是升三级。 行走在田间地头,她喋喋不休地向元宝诉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我又开了十块地,现在空间中的地有二十多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越到后面经验升级就越慢,进度条老是不动。奇了怪了,是不是谁在偷吸我经验?” 话音刚落,怀中橄榄球瑟缩了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王曼还是察觉到了。 顿时她一腔淑女柔情退散至灵魂深处,女汉子复苏:“看我不削死你。” 橄榄球向上,试图再一次划破天际逃离,划了半天始终划不动。王曼跳起来,将它从两米高处勾下来。 “你太胖了,所以飞不起来。别怕,我不会打碎你的。” 邪恶的笑着,王曼走到河边,自空间中买个水桶,打一桶水,她将昨晚调好的辣椒酱掺里面一点,而后将橄榄球泡进去,盖上盖子。 “好好在这泡澡,我先出去了。” 一觉睡醒已是黎明,意识往空间里瞅瞅,水桶已经空了,桌上金蛋泛着红光不停打滚。 欺负元宝一顿,王曼只觉神清气爽。起来帮父亲炸完油条,她跟虞楠风雨无阻的围着大院跑圈。半年坚持下来,她已经一口气跑三圈不费劲。本来以为还得再加,虞楠却宣布这样就可以,再多了就运动过量。 没了跑圈的负担,她将所有精力放在军体拳上。熟能生巧,跟着杜奇的录像,如今她已经练得像模像样。 两人并排着边跑边聊天,虞楠劝道:“你还得多练,现在顶多算个入门。” “入门对我来说就够了,反正现在打尹鹏也不费劲。” “什么叫打我不费劲?曼曼不带你这样的,肉体上欺负我也就罢了,游戏上打击我也能忍,但精神上你还得凌虐我。” 耳边突然响起委屈的声音,王曼扭头,就见尹鹏顶着张苦瓜脸踩着自行车,后座上章磊正抱着书包偷笑,两人就跟在他们后面。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王曼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自觉。 “我是在说实话,这么早你们怎么过来了。” “磊子这次期末考得好,叔叔阿姨给他买了新的任天堂游戏机,我们来找你一块玩。” 到大院门口,尹鹏推着自行车,四人并肩走着。章磊将书包挂在胸前,拉开拉链小心掏出一个盒子。还是插卡的游戏机,带着两个手柄。不过王曼却注意到,那个卡还没有开封。 前两天期末考试成绩刚出来,不用问也知道章磊拿到游戏机没几天,现在肯定正心头好着。这会竟然肯拿来给他们玩,可真够意思。 “我奶奶家竟然被改成这样了?哦不对,现在是你们家的房子。” 因为还没装玻璃,所以店铺门窗都用打家具时剩下的废旧木条横七竖八的订着。尹鹏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去,嘴巴大的能吞下一颗鸡蛋。 “好看吧?” “好看,真好看,比磊子爷爷家那房子都好看。” 王曼隐约记得,章磊爷爷退休前官可不小。章磊作为三代单传的大孙子,绝对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过他为人低调,每次跟赵大伟站一起,都仿佛赵大伟才正版衙内。 能把孙子养成这样,只能说章家家教真心不赖。 “别看了,过完年到十五就开张。尹鹏你那天不是过生日,在这给你办怎么样?” “好啊,曼曼你够意思。放心,今天打游戏我肯定让着你。” 这家伙,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让那堆暗恋你的小女生看看你现在这德性,肯定得自戳双目。” “要不要这么狠毒,看来今天是不能让你了。” 尹鹏跳脚的进了虞家,今天虞虹上班早,王继周又在大院门口卖煎饼果子,偌大的家里就只剩四人。 搬来平常练军体拳用的大垫子,四人横七竖八的坐在电视机前面,啃着煎饼果子,抓手柄打游戏。 当然主力还是王曼,新游戏卡插上,章磊表示他要先观摩,于是她开始单挑尹鹏。 十分钟过去,尹鹏挺尸般的躺在垫子上,拿吃完的煎饼果子包装纸盖住脸,无力地吼道:“曼曼你还是不是人?” “智拙就不要跑出来现。” “智拙是什么意思,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放下手柄,王曼毫无愧疚感的补刀:“就是智商拙计的意思。一模一样的游戏,换个背景图,换换箱子顺序你就不会了。我终于理解尹叔叔打你时的心情,她是在帮你开窍。” “靠,肯定是我爸妈把我打笨了。不对,又被你绕坑里。我一点都不笨,有本事咱们比篮球。” 王曼鄙视的看向他:“你好意思?” “你力气比我大,我怎么不好意思。” “好女不跟男斗。”王曼挪向垫子另一边:“章磊,我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 王曼斟酌下,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阿姨不是在印刷厂工作,他们过年得放假吧?” “我爸妈都不放假,印刷厂有任务,局里也得有人值班,不过他们可以早下班一会,晚上陪我看春晚。” “那印刷厂过年是不是缺人手?” “恩,曼曼你想去?” “神了,你怎么知道?你听我说哈,咱们现在都是应付考试死读书,没有任何社会经验机会。放寒假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如去厂里帮忙。” 章磊有些为难:“可是厂里只有正式工人,而且我听我妈说,他们从不用童工。如果被上面查出来,从厂长往下都得吃瓜落。” 这些王曼当然也想到了:“这我知道,好多中专生最后一年实习时不也没成年。咱们就挂个实习的名头,说起来就说去社会实践。” “社会实践?实习?这倒是个好理由,不过曼曼,印刷厂那么脏那么臭,车间里还很热,你确定去那受罪?” “我还当你担心什么,那么点事能难倒我?说实话,等十年后,咱们这帮同学还指不定在哪儿干活。父母的今天就是我们多数人的明天,提前适应下没什么不好。” 四人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见章磊还有些犹豫,王曼抛下最后一颗炸弹。 “只要这事能成,我就贡献出自己的寒假作业。” 躺尸的尹鹏跳起来:“成交,曼曼,我代磊子答应你。” ☆、第53章 王曼不知道尹鹏和章磊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放寒假后没两天,进厂实习的事就成了。 四人再次聚在虞家,尹鹏痴迷的握着手柄打游戏,章磊坐在王曼边上,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妈说明面上不能给开工资,不过最后她会请我们吃饭。” 没有工资在王曼的预料之中,毕竟前世她大学有着明文规定:无报酬义务性的劳动才能充作社会实践,发工资的统统不能记入考录表。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工资发放有很多种方式,这不刘晓草就提出一种。 “不用发工资,我就是想去见识见识。” 章磊沉吟:“回去我再跟爸妈商量下,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 “大家都觉得什么时候好?” 王曼左右看看,虞楠看向她:“过年我要回北京,二十二就得走,初七才回来。除了这段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楠姐,你这一走,谁陪我练拳跑步?” 虞楠拍拍她的肩:“我相信你的自觉。”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tut,王曼依偎在虞楠怀里。十五岁的女孩子,身体已经初步发育。不同于一般女孩的柔软,由于自小就严格锻炼,虞楠身上的肉很紧实,靠上去后有种真皮沙发软而不绵的质感,特别舒服。 脑袋蹭蹭,寻找个合适的角度,她光脚踹向尹鹏。 “曼曼你干嘛,我差一点就通关了,就差一点!就一点!” 打游戏正high被打断,尹鹏有些急眼,王曼鄙视地看着他:“你只剩最后一条命,前面还有五个关卡,光最后那个大跳跃你都过不去。” “你一条命能从头到尾通关,凭什么觉得我最后这点过不去。” 王曼鄙视道:“这就是我们俩之间的差距,我相信你,一、定、过、不、去。说正经事,刚我们商量什么时候去印刷厂报到,你想什么时候去?” 放下手柄,尹鹏支支吾吾:“我……” 我了半天最后还是章磊看不下去:“大鹏说他不想去。” 她就知道,像尹鹏这种大少爷能去才怪。搁以前她也懒得管,不过现在却不同。不说她与尹鹏间交情,但另一件事就让她无法拒绝。两个月前尹奶奶卖掉房子后,听说他们家开店急用,赶紧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搬出去。而且装修队伍,更是她请尹叔叔利用房管局便利帮忙找来。 老人家做这么多,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让她平常学习上多帮着点孙子。这要求并不过分,对她来说也不难,老人家一片拳拳之心,她当然得答应。 前世进过名校闯过社会,她很了解这些社会经验的作用,尹鹏跟着实习只有好处。既然已经答应尹奶奶,她就不能反悔。 “所以尹鹏,你不想要寒假作业了?” 尹鹏总算从闯关被打断的郁闷中清醒,长腿一迈,一张帅脸伸到离她不到十厘米处:“喂,王曼,不带你这么出尔反尔,前天你可答应好好的。食言而肥,你也不怕自己变成个大胖子。” 这人不仅连名带姓的叫她,连脖子上青筋都露出来,看来他心火真上来了。 王曼站起来,伸伸胳膊蹬蹬腿:“你觉得我会怕变胖?再说我也没食言,你求过章叔叔和刘阿姨?” 尹鹏瞅瞅她那竹竿般的四肢,深深确定让所有女生畏惧的变胖,在她这根本没后顾之忧。相反开学时体检,王曼被查出来长期营养不良。 哎,他一个纯爷们,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较什么劲。 精神胜利法再次奏效,尹鹏开始兜圈子:“当然,你问章磊,那天在他家,我们一块说的。” 章磊点头:“恩,那天大鹏是在我家。” 这点小伎俩不可能瞒过王曼:“你坐在书房打游戏,章磊一个人跑客厅跟叔叔阿姨说的吧?”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章磊一惊,试图为好哥们掩护:“没有的事。” “这事你们俩心里都清楚。不多说,尹鹏,除去楠姐这里就你个子高,力气也大。你这么讲义气的人,不跟我们去不是你风格。” 被戴了顶高帽子,尹鹏有点飘飘然。不过残酷的寒假作业摆在那,他撇着嘴就是不答应。 “你去了,寒假作业的事就还算数。” “这是你说的,你给我写下来,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真无聊。” 翻个白眼,王曼趴在茶几上写下证明“王曼保证帮尹鹏和章磊完成寒假作业,特此证明。”,末尾签上自己的大名后递过去。 “手印呢?” “别蹬鼻子上脸,快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去。” 房内一片哀嚎,握着纸条尹鹏再次叫苦不迭。先前明明说搞定实习,就给他抄作业,怎么就这一会他又跳王曼坑里,把自己给搭进去。 认识王曼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数,没有之一。 果然没几天的事坐实了他这猜测,在他累成狗回来,满怀期待的索要寒假作业时,竟然被告知大家坐一起写。 既然到头来都要自己去写去算,那他何苦再受这份罪。他倒是想反悔,但父母奶奶都知道他在跟同学在印刷厂帮忙,逢人就夸他懂事,他压根就骑虎难下。 当然这是后话,送走尹章二人,王曼也回了东屋。父亲下午回村,跟着村长一起协调处理地里的事。 等他回来,她也将此事和盘托出。 “曼曼,印刷厂真不好。那天我领包装纸,去他们车间看过,到处乱呼呼的,而且染料那味也忒难闻,你能受得了?” “当然受得了,再累能有你做煎饼果子累?” 王继周心下着急,整个人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大人,累点没关系,你一个孩子好好念书就是。等你考个好大学,将来也不用做这些。” 难道家长们都是这么想的,王曼有些无奈。 “爸,大学并不定终身。远了不说,咱们就看小舅舅和章磊爸爸。章叔叔中专毕业,不照样领导大学本科毕业的小舅舅。还有你,你连小学都没上过,现在赚的比那些正式工少?” “你这孩子,哪来这些怪主意。事不是这么比,人家中专毕业的全在机关和企业上工作,不管干什么样每个月都有钱拿,旱涝保收;咱们农村人,一年到头忙活地里那点庄稼,就盼着风调雨顺,天爷爷赏口饭吃。” 王曼保住父亲胳膊:“天爷爷不赏你饭吃,你这不也没饿死?爸,其实我觉得吧,人过怎么样主要看自己本事。考试好能上大学是一种本事,煎饼果子做得好能开餐车也是本事。” “你说得在理,但在街上推着餐车风水日晒,跟在办公室中喝茶水,你觉得哪个好?别想了,放假就好好玩会,去干那么累的活干啥。” “哎呀,爸!”王曼站在他对面,满脸严肃:“你闺女考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想学点别的技能。等将来大学生不包分配,我成绩优经验足,核心竞争力杠杠的,铁定能成人生赢家。虞阿姨不是说过,技多了不压身,就是这意思。” 说到最后她激动地站起来,昂首挺胸右手指向天,做一飞冲天状。 王继周陷入了深深地沉默,虽然他潜意识里不同意闺女下车间,但如今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哎,放着咱们家煎饼果子摊不管,你非得跑到别家去。” 王曼搂住他脖子,嘟嘴撒娇:“爸,我这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你又有什么歪理?” 王曼打个敬礼:“王继周同志,党说过要永远保持先进性。你闺女我去,是为了学习印刷厂先进的管理经验,偷师归来后好好管理王记饼铺。” 被闺女这一本正经的耍宝样弄得失笑,王继周也回个军礼:“同志你好好努力。” “得令。” 见父亲终于松口,王曼跳到他背上,整个人如树袋熊般缠在他身上。脖子伸过去,凑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 “我睡觉去了,明天还得早起。” 王继周摸摸自己的脸,回味着方才柔软而甜蜜的触感。怪不得老一辈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这样软嫩的娇娇女,真让他恨不得疼在骨子里。 曼曼既然执意要去,他不想拦也拦不住,那他能做得就是搞好后勤。来开门,对面已经黑了灯。她闺女自制力很好,每件事都计划的井井有条,从不因为贪玩晚睡觉,耽误第二天早起。 拉开灯,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想着印刷厂那些工人们穿得衣裳,他拿出件炸油条时用的围裙。 回房裁剪,穿针引线后再缝合,没俩小时,一件小版的围裙出炉,连带着还有小号套袖。熨烫好叠整齐,他再次飘脚走出来,放在客厅显眼处。 闺女爱干净,应该用得上这东西。抱着这个念头,十一点整,他唇角上扬,沉沉睡去。 王曼一早起来,看到父亲摆在那的东西,默默将空间商城购物车中的套袖和围裙给勾掉。全副武装,她献宝似的走进厨房。 “爸,看你闺女是不是更漂亮了?” “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皮实。” 他不说王曼还没察觉,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呆在苏家,整天闷头做家务的苦情小女佣,也不是工作后那个包子闷葫芦,她变得开朗许多。 “你说我现在这样好,还是以前文静些好啊,爸?” 这还需要选么?王继周毫不犹豫地点头:“现在好,当然是现在好。我来看看,围裙大小正合适,我闺女穿什么都漂亮。” 王曼夹出一根油条:“我爸也是穿什么都帅。” 就在实习这一早,两句简单的对话,父女两人却是都认可了对方的改变,并且觉得这种转变再好不过。 跑步吃早饭,早晨的日常做完,赶在印刷厂工人上班前,四人一并到达刘晓草的办公室。 “小磊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计划,厂长很支持你们。” 这学期几次家长会都是章磊爸爸去,这是王曼第一次见到刘晓草。单看外貌,谁也瞧不出这一点,谁也不会觉得她与刘晓花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妹。 刘晓花身材丰满,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而刘晓草却是天生的瘦子,整个人行动和话语间带着干练,看向他们时笑意格外真诚。 “阿姨,这是我的主意,老师说我们得学以致用。” “你就是王曼吧,说说怎么个学以致用法?” 虽然没有过多夸赞,但刘晓草更灿烂的笑容却是做不得假。从进门到现在,她本人只散发出一层信息,她很满意儿子这几个朋友。 “数学可以用来数印刷品数量,语文可以复核胶版上有没有错别字,美术课和劳动课学得这里更能直接用得上。” “还真是这样,”刘晓草不住的点头,虽然这孩子话乍听起来有些天真,可十二岁的小姑娘本来就该天真,太成熟世故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而且仔细想想,她说得还真挺有道理。 “不过你们毕竟不是正式工人,要求要低一些,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我们开会商量下,你们大家先去核对排版。” 说完刘晓花也不多啰嗦,带着四人在工厂转一遍后,直接进了排版车间。说是车间其实没机器,只是一张张大桌子,上面平整的晾着胶版。 “就这个,你们下学期要用的数学课本。” 王曼还是第一次见识课本印刷,偌大的车间内摆着密密麻麻的胶版。胶版,顾名思义,就是用激光雕在胶皮面上的版。 “你们负责第一次校对,后面还有专员继续审。” 简单的交代完工作内容,又介绍下车间主任,刘晓花转身离开。王曼朝边上值班的校对工人微笑下,四人对着落座在一大桌子前,开始一点点的校对。 这活听起来很简单,不就是拿着课本,对着胶版找出其中勘误之处。但真干起来,才发觉其中艰难。首先胶版上的字倒着,单认起来很别扭;其次与书本的白纸黑字不同,胶版底和字都是一个颜色。 没十分钟尹鹏先坐不住了,王曼扔给他一条薄荷糖,强行摁住他。 再十分钟,章磊也收到一条薄荷糖,很义气的分一半给尹鹏。 半小时后,王曼也终于扶额趴倒,看着旁边不动如山的虞楠,她简直要给这位跪了。 “休息,休息。” 尹鹏拉着她往外走,虞楠也跟上来。厂房外面的花坛边,尹鹏跟犯了多动症似得,一直在抽。 “别跳来跳去了,你比胶版还晃眼。对了楠姐,你以前做过校对?” 虞楠摇头,简单地道出实情:“跟杜奇一起训练时,有注意力这项,不过这不是我的强项,我顶多再坚持半小时。” 尹鹏无语地望着两人:“现在的女生都这么厉害么?果然伟人说得对,世界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但归根到底是女强人的,这还让不让人活。” 要过二十年,把这家伙扔微博上,绝对是一顶级段子手。 笑过后,王曼毫不犹豫地开损:“放心,往后你不会干这个的。” 尹鹏笑嘻嘻凑过来:“曼曼也觉得我骨骼清奇,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你骨骼清不清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印刷厂正式职工,最低也得中专毕业生。你确定自己能考上中专?” “我说曼曼,你一天不损我难受是吧?” “答对了。” “靠,”尹鹏撸起袖子,章磊忙拦住他:“大鹏,曼曼也是为你好。再说有虞楠在,咱哥俩就是一起上也只有找虐的份,你千万想开点。” 尹鹏右手推开他,义愤填膺道:“我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说,咱们怎么也是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你每天从游戏和精神方面全方位无死角凌辱我,这样真的好么?求放过tat。” “受不了了。” 虞楠扯着王曼,扭过头肩膀可疑地抽抽。王曼唇角朝左撇撇,又朝右撇撇,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跺起了脚。 “歇会,噗,咱们去帮忙装帧吧。” 四人往最后面仓库走去,一路上王曼观察着印刷厂。从校对到印刷,再到最后出厂,每道工序上都有各自的车间主任,层层上报,最终权力归于厂长一人。这种制度,有点像中国古代的三省六部制。 虽然分工明确,但只要上峰跟下面沆瀣一气,一手遮天的可能性很大。这不刚走了俩车间,她已经看到有几个人在喝茶水嗑瓜子聊天,其闲适程度,要是再放一台电视,他们就可以直接狂欢看球赛。 前世她只做过销售,分管一块与自己掌管一家店完全不同。而父亲虽然看了不少书,但也是纸上谈兵。她好歹还在大公司呆过,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父亲比她还不如。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就得吸取别家经验,总结自身教训。 “就这,正好有一批货,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尹鹏满脸衰相,他真是脑子进了水,才放着好好地囫囵觉不睡,放寒假一大早跟王曼来这折腾。 “这是什么?” 王曼走进了,看到地上印刷品,瞬间被雷的外焦里嫩。挂历大小的铜版纸上,印着一喜庆的财神相,左右两联分别是“财神年年到我家”、“不尽财源滚滚来”,横批“蛇年大吉”。 是这年代最流行的财神挂历,她还记得上次去小叔家时,爷爷土炕的炕围子就是一满墙的财神挂历。各种生肖应有尽有,有些甚至因为年费太久而泛黄。 “挂历啊,还能是什么,我奶奶最喜欢这个了。” 王曼默默擦下汗,她要尊重老人家的传统习惯。上前与装车工人交涉下,四人开始跟着一道装帧。 依旧是虞楠干得又快又好,王曼紧随其后,章磊中不溜,尹鹏敬陪末座。 “你耐心点,急了干不好还得返工,反而拉低速度。” 王曼在一边耐心劝着,渐渐地尹鹏也听了进去,他放慢速度,将一张张挂历叠整齐,用绳子捆起来打个死结。他本来就不缺力气,一双打篮球的手大而灵活,速度很快就提了上来。 “曼曼,超过你了。” 王曼梳起大拇指:“对啊,你本来就不比谁差,只是你自己不肯做而已。” 尹鹏若有所思,似乎还真是这样。因为被困在教室中上课,没法出去跑着打球,所以他拒绝去听讲课。因为要钱是父母总是问东问西他觉得说出来难为情,所以他拒绝沟通直接去骗奶奶钱…… 因为心里那道虚无缥缈的坎,他错过了许多东西。王曼说得对,他再这样混下去,给印刷厂做苦力人家都不一定收。 “当然,不傻的都知道我很厉害。” 这人没救了,他这份自信简直可与凤姐比肩。王曼扬起小皮鞭催促他,压榨尹鹏一顿,心肝脾费都透出舒爽。 边装帧,她也边问着印刷厂的经营范围。出乎意料,每年除了印课本,还有印点文件,他们也就过年时出点财神挂历。 憨厚的工人说道:“也就过年这阵最忙,学生课本跟挂历撞一块。偏这时候都得放假,咱们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那课本为什么不平常印?反正每年都一样,早印出来放在那不就行。” “平常造纸厂不放纸,咱们厂里也没钱那提前屯纸。” 王曼总算明白,为何她家煎饼果子那点包装纸,得先交一半定金,而且需要一个多月的周期。就目前这工作流程,如果不是刘晓草盯着,怕是半年都出不来。 而终其原因,就是因为没钱囤染料和纸张,只能等上面拨款协调着,他们才能开工。 “印财神不赚钱么?” “就这点财神,能赚几个钱?” “如果能多印点呢?” 章磊惆怅地提醒:“曼曼,印多了也是卖不出去,积在仓库里当废品。” 王曼却想到后世市场上琳琅满目的春联,会写毛笔字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家过年都是直接买成品春联。成本几分钱的春联,在小贩手里最低十块钱一对,简直不能再暴利。 等装完车见到刘晓草时,她慢慢将自己主意说出来。 刘晓草只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事肯定能赚钱。而且春联跟挂历不一样,今年卖不出去,明年拿出来继续卖,完全没有压仓风险。 “这法子曼曼想的?” “我们四个一块商量出来的,先说给阿姨听听。有没想到的地方,您再查缺补漏。” 这孩子真会做人,分明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如今却见者有功。怪不得她儿子整天王曼长王曼短,谁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玩? 亲自送四人出厂门,刘晓草来不及回家做中饭,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作为印刷厂骨干,她十分受器重。这么好的事,厂长自然答应很痛快。 等到下午他们再来时,厂里已经开始在制胶版。随着春联大卖,印刷厂赚得盆满体溢,出主意的王曼也成了厂长心目中的大红人,而刘晓草也再升一级,直接成为分管车间的副厂长。 由于掌握先机,印刷厂规模一年年扩大。而且有这俩boss在,日后王曼这边需要任何印刷品,这边都优先插入序列印刷。就连她也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个主意,会为她带来这么大的便利。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之事,在印刷厂实习一周后,大年二十,因为土房砂石不够,邹县这边修公路的队伍要结算进度,暂时停工过春节。作为主要负责人,杜振国要亲临现场。杜奇会一道跟着来,他承诺顺道捎来装修所需玻璃。 ☆、第54章 王曼本来是想亲自去接杜奇,可偏偏腊月二十是章磊生日。作为同桌兼好朋友兼暂时的好同事,她不去都说不过去。 “往年你都是怎么过生日?” 站在台球厅里,王曼觉得她被刷新了三观。一个初中生,一个本该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初中生,竟然来台球厅过生日! “这还是我第一次过,以前我爸妈都忙着过年。大鹏爱打台球,咱们一块玩。” 可怜的娃,他只比生在大年初一的幸运一点点。至于后面这理由,这是多小天使的想法,王曼看向对面拿三角架的尹鹏,他正弯腰细心为章磊选择台球杆,两个纤细的少年脸颊仅仅离开5厘米,那画面太美简直要打马赛克。 “曼曼,咱们比下,我让你开球。” 尹鹏那张嘚瑟的帅脸直接将她拉回现实,什么基情,明明就是俩好胜的小破孩。王曼默念两句阿弥陀佛,是她想太多。 台球厅里是最传统的台球:花球和全球各七颗,外加一黑八和一白球。一杆球进可连击,不进则要换人。规则很简单,但王曼从来都没真正玩过。 不过没玩过她也不惧,不就是打台球,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慢慢来,指不定她能找到手感。 “今天章磊生日,怎么也得先他上,你们俩先玩。” 男人永远比女人热爱竞技体育。战乱年代他们热爱血战沙场,而在和平年代,根植于他们骨子里的热血无处发泄,进而转化为狂热的游戏迷或球迷。 章磊也比例外,平常再安静,此刻他也有些按捺不住。挑出一根短杆,他搓上滑石粉下场。一杆开球,黑球滚进了网兜。 “到我了。” 尹鹏挑衅地看向王曼,站在台球桌前,他凝眉,整个人气质一变。虽然说不上什么王霸之气,但他整个人明显认真起来。 旋转角度,他挥杆,白球击中5号花球,花球滑到桌臂上,反弹进入网兜。再一杆,他继续连击,仅仅是一杆,桌上花球已经少了一半。直到他误将黑球击入,这才不得已停下来。 “手滑,不然我能一杆挑。” 王曼上前朝他腰上掐一把,将网兜中5号花球拿出来放在桌上。 “好了,章磊加油。” “我说王曼不带你这样的,我都打进去了,你还给拿出来?” “嘘,小点声,要是让魏老板听到,他肯定会过来找茬。” 台球厅是按局收费,每局开球都要去吧台拿三角架,拿一次收费五毛。虽然王曼觉得这很不科学,但小男生就是这么种神奇的生物。他们不在乎打得快花钱多,只注重输赢。 “他已经过来了。” 这间台球厅连带隔壁游戏厅都是魏老板一个人开的,上次因为那二十块钱的事,王曼跟虞楠来抓尹鹏,彻底给人砸了一次场子。随后她当班长,又管着自己班里几个惯犯不许逃学来玩游戏。 一次又一次,魏老板因为那早警察临时检查时对王曼那点感激渐渐磨平。他恨不得缝个小人写上这臭丫头生辰八字,拿绣花针每天戳戳戳。 今天一看着臭丫头进来,他就进入一级戒备。心中小人捂着手帕哭泣,她都已经毁了游戏厅,难道今天又来毁台球厅?嘤嘤嘤,他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女侠求放过! “打台球累不累?要不要来瓶北冰洋汽水?” 不对劲,魏老板怎么笑容亲切、语气谄媚、话语关心。 这画风不对,尹鹏暗自着急,你倒是拿出点男子汉气概。只要你敢吼王曼……做哥们的当然得两肋插刀,我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王曼一眼就看出尹鹏那拧巴心思,这孩子成长经历该有多沧桑,才能养成这么幅拧巴性子。 不过现在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曼打起全副心神。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见人爱。而台球厅老板,对她应该没啥好感。 “谢谢,麻烦来四瓶,要三瓶橙子味的,一瓶苹果味。” 魏老板麻溜的往回走,王曼有些过意不去,到吧台拿三角架重新计数一次。 “我们打得时间稍微长点,就算两场吧。” 女侠今日怎么如此通情达理,魏老板深深怀疑这是黑暗前的黎明。台球厅可不同于游戏厅,这是知名体育运动,三岁孩子都能进来,他压根没理由赶人。 “不用,你们在那打就是。” 王曼又扔下一块钱,一场台球就是一块钱,比照如今普通工人收入,绝对奢侈消费。拎着汽水,她走回去:“章磊爱喝苹果味的,这给你。” 然后她又将橙子味的分给两人,顺带将花5也拿出来。 “刚才我还想帮在老板跟前保护你,你就这么过河拆桥,欺负我?” “今天章磊过生日,作为他最好的女性朋友,规矩我来定,你没听说过女士优先?” 他怎么永远说不过王曼,尹鹏抓耳挠腮,最后手拍在台球桌上:“好,让两球就让两球!” 谁跟你说让两球?在接下来十五分钟内,王曼一次次将球拿出来。在她的帮助下,章磊大比分战胜尹鹏。 “有本事你来!” 尹鹏拉住她胳膊,将章磊的球杆塞给她。王曼弯腰,双手握住球杆试下,应该不会太难。 结果这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一竿子打出去,她直接开球失败。 “笑死我了,让两球你也打不赢。” 确定他们只是来打球,放松下来的魏老板也走过来围观,默默给尹鹏加油。叔看好你,你可得好好虐下这臭丫头。 “我这是第一次打,有本事你一杆全进?” “我试试。” 魏老板也拿着一瓶汽水,站在王曼边上:“你可别小看大鹏,咱们县这么多人打台球,他敢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这么神? 王曼擦擦手上的滑石粉,喝口汽水看向尹鹏,他又恢复了一开始认真的模样。握紧球杆,他舌头舔舔嘴唇,第一下,全1和全5都进去。 “一杆双洞,大鹏这次真认真了。” 没管章磊的话,尹鹏擦下头上汗,又是一杆,全3进入。然后再四杆,台上只剩白球、黑球和花球,而7课全球尽数进入。 魏老板新开一瓶汽水递给他:“好小子,大鹏,你要再练两年,我这‘魏一杆’的名头可得旁落。” 尹鹏接过汽水,面露不屑:“我本来就比你厉害。” 魏老板语塞,王曼却体味到从没有过的挫败感。从重生到现在,她很努力。赚钱、考试甚至军体拳,她憋着一口气,力争把所有事做到最好。 而就在今天,就是这个小小的台球厅,她却第一次尝到挫败。刚才她试手几次,明明算准角度,也瞄准好,从头到尾一切都很规范,但球就是不进。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她却知道,这是天赋问题。 上辈子她陪赵大伟打羽毛球,明明就是直线上的球,可她就是接不住。一切的带有准头的运动,无论是扔沙包,还踢毽子,又或者打篮球踢足球,她统统不行。通俗点说,她就是少那根筋。 偏偏尹鹏第一次胜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跳到她身边骄傲地炫耀:“怎么样,看我比你厉害吧?” 王曼点点头,垂首,鼻尖有些酸涩。她觉得,或许先前打游戏时她不该那么虐尹鹏,这不,报应来了。 “哎呀,今天竟然用了六杆,我最好的时候三杆就可以,手气不好,改天再来。” 尹鹏翘着二郎腿,坐在台球桌上边喝汽水,边喋喋不休地夸赞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而这边,王曼放下球杆,洗洗手,心里懊悔之意越发浓烈。 “曼曼,你果然在这。” 台球厅门边,杜奇穿着卡其色风衣站在那,看到她全是惊喜。王曼仰头咽下眼泪,出门迎上去:“阿奇,你这么早就到了?” “我跟我爸早晨五点就出发,到邹县时才八点。吃了个煎饼果子,我问下钱叔叔,他说你来台球厅给同学过生日。” “是啊,打完一盘正歇着那,尹鹏很厉害一杆就能进。” “跟你打的?” 王曼点头:“我不太会打这个。” “没事,我会,我帮你去会会他。” 古铜色脸上扬起狡猾的笑容,王曼将他拉进来,介绍给尹章二人,最后说道:“尹鹏,你跟杜奇试试?” “行,老规矩,还是他开球。” 杜奇也没让过来让过去,拎起王曼刚用过的球杆,他瞄准了直接上。几乎每一杆,他都要打进一个直线球和一个非直线球。没多久,花球全被清完,他已经追平了杜奇上场记录。而后反过来,他开始清台,全球又全数进入,最后打入黑8,白球孤零零地留在台上。 一场比赛行云流水,堪称完美。 尹鹏直接傻眼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七颗球是他的极限,一杆清台他完全做不到。 “比你厉害吧?” 王曼新拿一瓶汽水递给杜奇,转头损着章磊。话一出口她忙捂住嘴,刚才不还在后悔平常嘴巴太毒,怎么现在又忍不住。 “切,又不是你比我厉害。” “阿奇是我朋友,我朋友比你厉害就行,一个好汉三个帮,你没听说过?” “就你,先长到一米五再来说自己是好汉吧。” 王曼仰头,瞅瞅台球厅内所有人,尹鹏和杜奇直接一米七网上,楠姐也有一米六,就连开学时跟她差不多高的章磊,这半年也开始蹭蹭长。她一米四的身高,站在中间就像只矮冬瓜。 “你找打!” 她确定了,喜欢对尹鹏毒蛇不是她的错,而是这人太欠抽。不然为什么她对别人都很友善,但一碰到尹鹏就忍不住想开损。 “喂,你是女生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 “我就欺负你怎么着,站着别动,不然我就把你五岁还尿床的事告诉全班所有人。” “没有,那明明是我家小狗尿的。” “小狗很无辜,放过它好么?” 绕着台球桌跑半天,王曼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就见杜奇站在虞楠身边,满面笑容地看着她。当即她脑子嗡一声,天呐,她维持了半年的淑女形象。 ☆、第55章 杜奇看着台球桌对面的王曼,刚才进门时眼圈上的红润已经消失不见,她低头不安地搓着手,时不时向他这边瞥一眼,而后又受惊般飞快低下头。 本来她脸就小,再往脖子里缩一点,整张脸简直就要不见。小鹌鹑般得模样,单是看着,他就忍不住想去捏一把。 于是他数不清多少次地遗憾,为何父母就没给他生个妹妹。软软的,小小的,跟王曼这样时而温婉,时而活泼,慧黠又可爱。 不过想起北京家里隔壁李家,假如基因突变,他妹妹是李晶晶那一款? 天,家里藏一条母霸王龙,那简直是世界末日! 亲生妹妹有风险,面前不有个现成的妹妹。趁着还在邹县,他可以多陪她玩会。 “曼曼以前没打过台球吧?” 王曼下意识的点头:“恩,今天还是头一回上手。” “这东西很简单,咱们一块来。” 没等她答应或者拒绝,杜奇抓着杆子走上前,伸手交到她手中:“你先来试试。” 王曼有些犹豫,前世她试过无数次。玩好球类运动对她来说,就像要求女人晨-勃一样,不管多努力都不可能做到。 “先打一下看看,”松开杆子,杜奇目若朗星,信任地冲她点点头,而后错开眼看向后面:“我在这边陪曼曼练,你们继续玩。” “好咧。” 警报解除,尹鹏忙回到原位。拿起三角架套好,他拉着虞楠一块开球,章磊则在一边计分。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痛快。 而相邻的一桌,杜奇收起三角架,将白球摆在线中间。王曼鼓起勇气,再次瞄准,白球冲入十五颗球中间,擦着边走过去,只有两颗球动了。 杜奇右手托左臂手肘,左手托腮,两道剑眉皱起。曼曼从瞄准到挥杆都没问题,只是有一点,挥杆前一刻,她手会极快地往后缩一下。 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可她为什么要缩呢? “我也不知道。” 王曼茫然的摇头,再次试一下,这次她格外注意右手手腕。果然再向前挥杆的一瞬间,她胳膊不由自主得往后缩。虽然幅度很小,但稍微注意还是能明显看出来。 “来,我们一起试试。” 再次套好球,杜奇上前握住她手臂:“你瞄准好后点头,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开球。” 自重生后王曼还是第一次跟父亲以外的男性这般亲近,平常他虽然跟尹鹏、章磊他们闹,但还是注意着分寸。 以杜奇一米七的个头,她刚好打到他咯吱窝。如今他从背后凑上来,单手握住她的袖子,稍显稚嫩的胸膛将她整个人坏在怀中,他身上那股肥皂味传入鼻尖。 “好香,你用碧浪洗衣粉?” 王曼脸红红地想着杜奇的时候,杜奇也在看着他。依仗身高优势,他将女孩子的尴尬看在眼里。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眼神飘忽,一张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父母怎么就没…… 后半句感叹他都懒得再去想,拍拍她的胳膊,他点头:“是碧浪的肥皂,不过跟洗衣粉一个味道。来,咱们试试。你其他地方都做得很好,只要手不缩,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这句话灌入王曼耳朵里。是啊,她弹跳没问题,视力也没问题,硬件一切正常,为什么球类运动就不行呢? 前世不行,不代表这辈子不行。她若是一直拘泥于前世习惯,那她的未来肯定也跟前世没什么两样。既然得上天厚爱重生一遭,那她就得享受全新的人生。 轻轻点下头,她再次瞄准,果然下意识地,她手又往后缩。就在此时,手肘后伸来一股推力,让她不得不改变方向。咔嗒一声,白球击中球堆,球堆完全打开,甚至有一颗花球直接落入了网兜。 “你用花球,现在1:0领先。” 杜奇处于变声期的暗哑声音传来,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尖上,王曼烫到般从他怀中跳开。随手戳一杆子后交给他:“你来。” 站在台球桌边上,她看着杜奇弯腰、挥杆、击球、球进,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即便他没有如职业斯诺克选手那般西装革履,整个人也透出一股绅士风范。 才十五,就已经可硬汉可绅士。这么宜室宜家的汉子,将来不知道哪个幸运妹子能把他娶回家。 “到你了。” 球杆交接,王曼再次犯了老毛病,杜奇只得上前,亲自握着她的手臂。如此循环往复,一局打了足足有半小时。 “你为什么总想着往后退?” 站在台球桌边上,杜奇疑惑地问道。明眼人都知道,杆是该往前送,显然王曼也明白这点,但她似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呢? 王曼正疑惑着,边上传来魏老板的呵斥声:“臭小子,你又偷吃糖,一口牙全都吃坏了。” “哇,爸爸坏。” 边上魏老板正扣着自家儿子嘴里的糖,见他一哭,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非常尴尬。双手熟练地抱起儿子,他走到后院交给媳妇。 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穿越两世的久远记忆复苏,似乎有人也这样对过她。 泉水村破旧的土胚房里,苏明梅抢过她手里的碗,指着边上那破口的碗怒道:“别碰我的碗,你拿不稳摔碎了又得重新买,那个才是你的。” 离婚后跟去苏家,苏丽丽做小公主状态:“不许碰我的羽毛球,你会把他打坏。” “别碰我杯子。” “不要随便碰我衣裳,你整天做饭手上全是油,弄脏了怎么办?” …… 行行色色的亲人,在她整个懵懂无知的童年时期,一直以各种方式向她灌输着“不要碰”这句话。苏家和王家一切东西都不是她的,她不能随便乱碰,碰了就会遭到很严重的惩罚。以至于后来她会形成条件反射,做事手绘不自觉地往后缩。 别的事稍微慢一拍没关系,但是球类运动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所以她才表现的格外明显。 原来,她曾经自信已经摆脱的一切,曾经阻碍着她前进的所有恐惧,从都未曾远离。那些阴暗的日子在她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伴随着她穿越被天打雷劈的前世,一直蔓延到如今。 直到今日她才有所察觉,而想要改变几十年的习惯,绝不是一桩容易事。 从没有任何一刻,她如此的恨苏明梅。是的,她恨苏明梅。这个女人赐予她生命的初衷,从来都不是源自母性无私的爱,而是到了年龄完成任务,避免自己遭受亲朋故交、街坊邻里指指点点。而在她前世三十年的人生中,苏明梅这个生母更是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她。 小时候留她在苏家,给那一大家子做保姆;大学毕业工作后,每个月如吸血鬼般,不间断的问她要赡养费。 “曼曼,你怎么了?” 肩膀上的摇动将王曼自回忆中唤醒,眼角滑过一点凉意,她伸出中指摸过去,果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会是因为台球打不过我就哭鼻子吧?我说曼曼,你这心是玻璃做的么?” “你才玻璃心,你全家都玻璃心。” 接过杜奇的手帕擦擦鼻涕,王曼看着面前四张关切的脸。前世她与这四人素味平生,如今他们却是好友。与李晶晶不同,他们为人真诚可信赖。 苦难已经远离,一切都会不同,她也不用再去惧怕。 被她刺一句,尹鹏也不恼:“还能中气十足的骂我,这人肯定没事。快中午了,走,咱们吃饭去。” 昨天从印刷厂走时,四人已经商量好,早上单独行动,中午章磊爸妈请客搓一顿好料,权当变相给他们算工资。 胡乱擦干眼泪,她将手帕揣在口袋里:“阿奇,我洗干净再还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章磊,多加一个人叔叔阿姨不介意吧?” “没事,绝对不介意。我妈订了春江宾馆最大的包间,还怕坐不满,大家一起来吧。” 杜奇还想拒绝,但看到王曼期待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在嘴角打个圈,出口时换种说法:“我先回去跟我爸说声,等下再过去。” 王曼疑惑:“可你知道路么?” 见杜奇语塞,她有补充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这样,我陪阿奇回去,等会再带他过去。” 台球厅都是预付费,穿上棉服出门后,五人左右分成两拨。没了爱耍宝的尹鹏,王曼和杜奇间安静下来。尴尬之下,她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向前走着。 “这会玻璃应该已经到了。” “什么?” “就是煎饼果子店的大玻璃门,越野车上装不开,只能跟着送慰问品的军需车过来。” 提到自家那店,王曼迅速进入状态:“真是麻烦杜叔叔,还有你。” “这事你谢我爸就行,这种十二毫米钢化玻璃我可找不来。咱们快点走,这会应该正在安装。” 此言正中她下怀,王曼加快速度。台球厅本来就离大院不远,穿过一条胡同,三岔路口边,果然房子上钉着的木条已经拆下来,几个装修工人正抬着透明的玻璃门,叮叮当当的施工。 “竟然是这种?你还真做出来了?” 当初商议装修方案时,因为国内技术生产不出强度太高的玻璃,他们商议出两种方案。一是用普通小块玻璃,做传统的木门;第二则是效仿后世的大钢化玻璃门。 她当然喜欢后者,安上后气派,店里采光也足。可她更知道,全国那么多开店的,不是没人想到用大玻璃门。之所以用上的寥寥无几,就是因为一般人搞不到这么好的玻璃。 如今两扇门就出现在她面前,杜奇将精工细作的传统延续到底。大玻璃正中间直接雕花,上面用行楷写着“王记饼铺”四个大字,字边上正是她设计的大笑脸标志。 原本单玻璃已经很精美,再加上专属logo,更是多一分大气。 “是啊,去看看吧。” 杜奇拍拍王曼肩膀,后者也不顾几乎荡到底的淑女形象,一溜小跑过去,正巧看到父亲在里面扶着玻璃门。 “爸,杜叔叔给送来的?” “瓜娃子,不能因为阿奇好看,你就只想着杜叔叔。” 王曼摸着自家玻璃门,只觉得装上这门后,原本高大上的装修更上一层楼。现在她深觉自家这店只卖煎饼果子太亏,她倒是有其他想法,比如多加点炒菜。但她更明白,一口吃不出个胖子。路要一步步走,钱要一点点赚。 “钱叔叔,你不要叫我瓜娃子。刚才台球厅老板娘都说了,瓜娃子是讨厌一个人是才说的,原来你一直都很讨厌我。” 小孩子做什么都可爱,王曼虽然年龄脱离了小孩子范围,但营养不良导致她发育过晚,如今她还是小萝莉壳子。 “我喊自家幺儿也是瓜娃子,到你这事事就多。” “那你换一个么,幺儿也行哇?不然我给你辣椒酱里搀本地辣椒。” “小乖乖,这还威胁起来了。你要不愿意,我也不招人嫌。你们店里这块玻璃可了不得,你还不知道吧?” 杜奇走上前,苦着脸制止道:“钱叔叔,说这些做什么?” 钱华意味深长的看向杜奇,他从年轻当兵就在杜振国手下,也算是看着阿奇长大。这孩子被老杜教得好,人懂礼貌,小小年纪做事已有章法。但他可从没见过,他对哪家小姑娘这么用心。 “好,不说、不说。” 反正他已经告诉了王继周,以他女儿奴的性子,到晚上就得一五一十的上报。阿奇,钱叔叔能帮你的就这么多,加油哇。曼曼现在虽然小了点,但长大只是时间问题。找对象最重要的是性子投契,三岁看到老,依他看曼曼往后差不了。 杜奇松一口气,进屋转一圈。简洁的桌椅,古风的隔断,装修完成后,整家店比他预想中还要成功。 设计是他的爱好,而这是他第一部作品,为此他倾注了半年来所有空闲时间。在父亲指导下,他恶补设计方面的专业知识,甚至自学了高等数学和物理,将各部分融会贯通,终于出来这份图。 或许日后他会画更多更好看的设计图,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记忆最深的肯定是这一张。 王继周跟在后面,抽空上前道谢:“阿奇,我们麻烦你那么多,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王叔叔,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麻烦。我该感谢曼曼相信我,放心大胆地用我画的图。毕竟我这个年纪,即便画出图来一般也没人敢用。” 王曼终于看够了玻璃门,刚回神就被他这段话感动了。比起早上因为尹鹏喜欢,就去台球厅过生日的章磊小天使,站在她面前的杜奇简直是大天使。 中国好朋友,遇到了不抓住简直对不起自己。就在这一刻,她决定了,她要跟杜奇谈一份永不绝交的友谊。 “爸你就别那么客气了,我跟阿奇可是好朋友。” “就是啊,对了钱叔叔,你跟我爸说一声。曼曼同桌要过生日,我们一起去春江宾馆吃饭,虞楠也在那,等下吃饭我们仨一块回来。” 钱华眯眼笑着,现在的阿奇可比老杜追唐诗那会强多了。一上午功夫,他已经开始作为家属团陪同出席同学聚会,小乖乖手腕够灵活。 “去吧去吧,多玩会。对了,我自行车停外面,你带曼曼骑过去就是。” 杜奇答应下来,推出车子朝王曼招招手:“你坐后面,我载你过去。” 王曼看向门边的父亲,虽然忙于擦玻璃,但自打听到春江宾馆这几个字后,他已经拿着抹布擦来回几十遍擦同一块地方。 昨天听章磊说聚餐在春江宾馆时,她就本能的排斥。虽然这是县里档次最高的酒店,但那更是半年前苏明梅雇人玩仙人跳,栽赃嫁祸父亲之地。 “爸,我吃完饭就回来。” “没事,我没事,你跟同学好好玩。对了身上钱还够不够,我再给你点。” “章叔叔请客,我只要带着肚子去就行。爸你别多想,安卷帘门的不是说今下午来么,你可盯紧点,让他们安妥当。” 找件事成功转移父亲注意力后,王曼跳上自行车后座,抓住杜奇腰间衣裳,笑着朝父亲招招手。王继周看着店里这一摊子事,感受着闺女的关心。罢了,春江宾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出那事也不是人家宾馆的问题。想到这他扯起唇角,也朝闺女挥挥手。 杜奇在前面瞪着车子,风从后面吹来,带来王曼身上特有的女儿香。很淡,有点像果香,也有点像花香,但却是异于任何一种香料的好闻。 “你不想去春江宾馆?” “恩,我家的事你也知道……” 杜奇想起王家那一团乱麻般的事,意会这就是那家出事的宾馆,他识趣的没有再提。瞪着车子,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装修中的事。 没多久自行车停在一栋西式的二层楼面前,楼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块瓷砖。在这个普通人家连水泥都糊不起的年代,春江宾馆的瓷砖墙绝对是土豪中的战斗机。 两人刚一进去,就见计划中应该坐在包间里喝茶的章磊正着急的站在门口。在他前面,刘晓草阴沉着脸跟对面人小声说着什么。 王曼抬眼看去,背阴处那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半年未曾谋面的苏明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想装没事人似得退出去,眼尖的尹鹏却扯着脖子朝这边吼:“曼曼、杜奇,快都进来占座。” 苏明梅扭头,再三眯眼,疑惑地开口:“是曼曼么?” 虽然犹疑,但她声音恰到好处地透出一丝颤抖,很是精准地表达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你是谁?” 王曼稍微沉下嗓子,满脸天真和疑惑地反问,就像她从不认识这人一般。 苏明梅心里也疑惑,她闺女可没这么水灵。而且她身边站那小伙子通身气度很不一般,身上那件风衣正是羊毛的,她在深圳的商场里见过,一件顶她一个月收入。虽然她听说王继周发了财,但在她看来,那对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父女,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可能是我认错了。这位女士,我半年才回来一趟,想用这个包厢请家里人吃顿饭,您能不能让一下?” 刘晓草双手环胸,她本来不是苛刻之人,可她也不是软柿子。这女人仗着自己有俩臭钱,一进门对她儿子吆五喝六,她洗个手回来刚好听到。 有钱又怎么了?难道她就缺钱! “我儿子要过生日,生日一年只有一回,十二岁生日更是一辈子只有一回。错过了今天,我上哪儿给他补去?” 两人打着机锋,尹鹏脑子却不够使了:“王曼,你干嘛在那傻站着,快进来占座,这疯女人要砸咱们场子。” 叫“曼曼”的孩子本来就不多,还姓王,容貌也相近。这下苏明梅心中的疑惑却是坐实,死丫头竟然不认她,真是枉她受那么多苦把她生下来。不过看她跟这伙人很熟,应该可以帮她要到这个包间。 当即她做伤心欲绝状:“曼曼,你怎么能不认妈妈?” 王曼决定狠狠地在《恩仇录》上给尹鹏记一笔,叫你嘴贱!被现场抓包,这可让她如何圆过来? 手足无措之时,边上的杜奇紧紧那件被目光来回扫的风衣,疑惑地问道:“曼曼,你妈不是离开村子,在外地打工?” 王曼眼前一亮,对啊,苏明梅是个农村妇女,可不是面前这珠光宝气的阔太太。亲生母女见面彼此不相识,母亲肯定比孩子更要受人指摘。 杜奇真是人类的好朋友,咩哈哈。 “我也不知道,你真是我妈?可我妈不是这样子,她从不带首饰,冬天也只穿大红棉袄。” 被将了一军,苏明梅暗自恼恨,果然死丫头生来就是讨债的。 “还真是曼曼,看你过得很好,妈妈也就放心了。对了,妈妈下午想在这请你姥姥和舅舅吃饭,你能跟你同学说一声,换个包厢么?你们人也不多,小包厢更热闹,气氛也好。” 刘晓草的印刷厂已经开始印春联,她很重视这个拉着儿子上进,又给她出主意的好友。既然是她亲生母亲,给个面子让一下也没事。 还没等她开口,王曼那边已经接话:“你果然对我很放心,才半年不见,我模样没变发型没换,你都认不出我。不过你认不出来也没关系,别把姥姥的喜好也忘了。她上了岁数,不喜欢排场,最喜欢一家人紧紧围在一起。” 边说着,她边指指边上的小包厢,意味深长地说道:“那间,更热闹,气氛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言传身教很重要,王曼的心理阴影源自不良家庭,下章虐渣妈,杜小哥豪华副本套餐还没完。 ☆、第56章 刘晓草站在边上,听完王曼这话后皱起眉,做女儿的怎么能这么跟亲妈说话。 不过她很快察觉出不对,曼曼不是大鹏这样的熊孩子。同样是七点半上课,章磊每天都得过7点她叫三遍才起来,而曼曼却是风雨无阻的五点起来,顶着严寒酷暑跟帮爸炸油条。 这孩子对谁都很有礼貌,而且一点也不虚荣。如今她对生母这么排斥,肯定是大人的问题。她隐约想起来,王曼父母离婚那会,似乎闹得很不痛快。 应该就是这样,先到这她扬起笑容:“你们俩快进来,趁着这个点人少,咱们赶紧点菜。” “好。” 王曼点头应下,杜奇靠后一步,自觉地站到她右边,为她隔绝苏明梅视线。 立下风衣领,他极快地瞥了眼苏明梅,与其擦身而过。包厢内有镜子,他飞快地对着照一下,衣服上没脏东西,也没有系错扣子,为什么她会一直盯着看? 想不通,他也不去钻那牛角尖。坐在王曼边上,他拿过两人杯子,倒上茶水慢慢转着洗起来。 王曼环胸,整个人陷入椅子里,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动静。刘晓草客气又矜持地三两句打发了苏明梅,进来关上门。 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穿着黑皮衣的魁梧男人走上前,拉着苏明梅朝外首走去。跟前世一样,半年没见,苏明梅和吴大力发了笔小财,穿金戴银,衣锦还乡。 那她这此回来?王曼皱眉回忆着前世记忆,那时苏明梅回来,也是带着苏家全家人来吃饭,不过大冬天她正好感冒,所以没能一道跟着来。 大年二十,吃完饭后她幸福的宣布自己已经怀孕。随后她跟吴大力补办了婚礼,虽然八十年代末二婚在农村是惊世骇俗之事,但当时她本身把自己鼓吹成受害者,所以得到了泉水村和十四户村所有乡邻的祝福。 而父亲则彻底成了被戳脊梁骨的那个,那年冬天,他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而她呆在苏家,也被七大姑八大姨耳提面命父亲的混不吝。以至于上大学前,她路过泉水村都躲着走。 尹鹏坐在她另一边,戳戳她胳膊,小声问道:“曼曼,那个人是你妈?” “恩。” “那你不喜欢她?” 王曼蹙眉,这家伙双q欠费,没看出她不想提啊。当即她皱眉:“问什么问,你查户口啊,查户口请找章叔叔。” “曼曼,先喝点水。” 章志坚也打圆场:“女士优先,晓草和曼曼来点菜。” 杜奇将杯子洗干净,给她倒上一杯温开水。王曼接过来捂在手心,摇头拒绝章磊递过来的菜单:“就来个酸辣土豆丝,其它我也没什么忌口,你们随便点。” 听她声音没精神,章志坚拉住要劝的刘晓草。他当然知道媳妇是关心这孩子,但中国有句古话叫家丑不可外扬,现在问东问西,无异于在孩子伤口上撒盐。 “来个大盘鸡。” “京酱肉丝、风味茄子,再点个甜口的汤,就玉米糊吧。” 包厢内刘晓草点了十二个菜,暗和儿子十二岁生日之意。取出生日蛋糕点燃蜡烛,王曼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毕竟她是来给人过生日,不是去殡仪馆参加遗体告别仪式,哭丧着脸怎么都不是个事。 “祝你生日快乐……” 她站起来,带头唱着生日歌。歌声传到包厢外,苏明梅暗自跺脚。 这些城里人,平素就高人一等。如今她有钱了回来,他们还是高高在上。不就是个小屁孩生日,排场搞这么大也不怕孩子降不住。 吴大力要了杯果汁给她递过来:“明梅别气,刚我看到曼曼也在里面?” “是啊,那臭丫头竟然当面抢白我。” “孩子小,你当大人的跟她置什么气。” 吴大力期待地看向屋内,明梅说过曼曼是他亲闺女。虽然如今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但亲闺女他也疼。 “行,都是我的错,我一怀孕成了黄脸婆,你看着烦了是吧?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遭这么大罪。” 吴大力忙做自我检讨,看她气顺了,才小心翼翼地从提包里拿出一只文具盒:“曼曼不是很爱学习,这是我在深圳看到的铅笔盒,仿照变形金刚做得。你看,铅笔刀还可以弹出来,圆珠就插在这,橡皮也有专门的盒子,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喜不喜欢。” 苏明梅肝疼,她撒了一个谎。为了笼住吴大力的心,她说王曼是两人亲闺女,为此她得无数次地圆谎。 “恩,我娘还有大哥怎么还没来,你去门口迎下他们。” “好咧,你在这歇着,有事就喊服务员。” 吴大力放下铅笔盒,拉下皮衣走出去。苏明梅瞅瞅桌子上那个蓝色铅笔盒,还带着淡淡的塑料味。上面印着芭比娃娃,倒是很适合小女孩用。 可给谁她都不便宜王曼那臭丫头,不然她意难平。 刚想站起来扔垃圾堆,一身新棉袄的苏丽丽冲进来:“好漂亮的铅笔盒,大姑姑,这是买给我的么?” “是啊,叫你妈妈给你拿着,回家把旧的换下来。” “明梅,那是我……” “大力!”苏明梅横他一眼,给侄女个铅笔盒又怎么了,反正横竖曼曼也不是他亲闺女,给了也是打水漂。 “大嫂小妹你们扶着娘,咱们去包厢里吃。那里清静,暖气也足。”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向包间走去,王曼靠在墙边,听着墙那边椅子搬动的声音,心潮翻涌。 “我出去下。” 拿起卫生纸,她直接钻进后面卫生间。躲在厕所里,她抽着鼻子,眼泪却一滴都掉不出来。刚想出去,就听外面响起外乡人口音。 “老汉,都快过年了,爹娘和娃儿还在家等咱回去,积点德吧。” 王曼神情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年关年关,没钱哪能过去这一关。我看外头来了条大肥鱼,皮夹克那个亮。干完这一票,也能给娃儿买身新衣裳。” 难道是小偷?王曼继续听下去,女人话音中带上了哭腔:“这事干多了伤天害理啊,怪不得狗蛋是个傻子,都是咱俩造的孽。” “地里旱三年,连棵杂草都不长。娃儿在家张着嘴,饿得直哭,不干这吃啥。” 夫妻俩躲在一边,商议着详细的计划,王曼捂住自己的嘴。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俩人竟然也是玩仙人跳的。敞开点卫生间挡板缝,她瞅着着两人的样貌,三十来岁,女的长着一双丹凤眼,一双奶-子几乎要撑破棉袄,男的一脸老实巴交。 正是苏明梅雇来的那俩人,至于他们口中穿皮夹克的,除了吴大力整个饭店中没第二个人。 风水轮流转,坑人者人恒坑之。 “屋里头的,你快着点,等下那人就得出来要酒,动作麻利点。” 俩人急匆匆地走出去,确定外面没动静后,王曼扶着墙,挪动蹲麻了的腿走出来。洗洗手,她拨弄下头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包。 “章磊,这个送给你,生日快乐。” “谢谢,曼曼你没事吧?” 比之出去之前,王曼心情却是全然晴朗:“没事,你看看喜不喜欢,这还是我让虞阿姨从市里捎回来的。” 章磊当场拆开,里面是个硬皮笔记本,侧边挂着一头精致的小锁。 “往后章磊的日记,我们是看不到了。” 尹鹏大惊:“阿姨,你和叔叔还翻磊子日记?那他上课传小纸条那事,你们不都知道了。” 章磊递一杯水给他:“喝水都堵不住你那嘴。” 刘晓花切了一块蛋糕给王曼,也是冰淇淋蛋糕,不过冬天化的慢,所以这会形状还好。冬天坐在暖气房里,穿着羽绒服吃冰淇淋,外暖内爽,着实是一大享受。 “喜欢就好,谢谢阿姨。” 其余人也各自送了礼物,尹鹏送出他最喜欢的游戏卡,虞楠则是一本书。最后轮到杜奇,因为他来得晚且事先不知情,众人压根没打算让他送。正当章磊打算拒绝时,他却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支钢笔。 “生日快乐。” 章磊接过去,并不是什么金笔,不过笔尖很小巧,看起来下墨水就很流利。不同于小学写作业可以用铅笔,初中已经全面进入钢笔和圆珠笔的时代。没想到四人的礼物中,杜奇的却是最合适最应景。 章磊答谢后开始吃饭,王曼却盯着杜奇那平摊的大衣口袋。刚才在台球厅,他变出一方手帕,如今又掏出一支钢笔。 难道那里面藏着一只哆啦a梦? 没多久王曼便知道,这是杜家特有的教养。身处上流社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需要送礼物的人。所以一般人身上都会带两件可以随手送人的小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优雅而不失风度果然要付出代价,王曼默默记下这一点,并且跟着效仿。就这一点细节,在日后帮了她不少忙。 不过现在她还不知道因由,只小口地咬着蛋糕,杜奇给她盛一碗汤:“吃太多凉不好。” 拿起调羹喝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略显憨厚的声音传来:“简直是没天理,人高马大的,上手就往我婆娘奶-子上抓。” ☆、第57章 听到这污-言秽-语,章志坚和刘晓花夫妇面面相觑,赶忙离座去关门。 “别听那些,别拘束都放开吃,点这么多都不吃,那多浪费。” 两人打算的是很好,刘晓花走到门边,看到争吵的人却愣在那。穿着大棉袄的丰满女人眼中含泪,脸上全是委屈。而在她边上,面向老实巴交地男人牢牢抓住穿皮夹克的壮汉。 “不给我说清楚,今天你别想走。” 吴大力现在还眼冒金星。本来他跟明梅商量好,今天请岳母老佛爷跟大舅兄吃顿饭,完后顺便说结婚的事。 作为准女婿,他当然得鞍前马后,要酒的事就包在他身上。 本来一切好好地,可出门路过包间时,他想着一墙之隔处十二年未曾亲近的亲闺女,整个人心神有点恍惚。走到拐角处,他不小心跌一跤滑跌倒在地,掌心传来柔软舒适感,下意识地抓两把,他就听到了女人尖锐的惨叫声。 “大兄弟,这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俺们刚走到这附近,你二话不说扑俺家婆娘身上,抓她奶-子。这事要不说清楚,俺还是个男人么?” 百口莫辩又心下烦躁,吴大力推开抓着他领子的男人:“我真没,你也不看看你女人那副模样。我就是饥不择食找头母猪,我也不会去碰她。” 丰满女人躲在丈夫后面抽泣,先前她或许还装模作样,现在被吴大力拿话刺一顿,她那三分难过也变成八分。想当年她也是村里一枝花,怎么日子一年年过来,她也变成这副人嫌狗厌的模样。 家里三儿一女嗷嗷待哺,小儿子狗蛋开春时还烧成了傻子。她饿着没关系,但孩子们小,要是冻着饿着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其实这一年来,她最后悔的就是夏天那一场。 那 个姓王的庄稼汉老实巴交,即便喝得醉醺醺,第一句还是关心她有没有摔着。可当时狗蛋打伤了邻居家孩子,婆婆天天被人堵在家门口骂,最严重一次人家甚至铲着 屎尿泼在他们家大门口。她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接那单子活。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她一直想去道个歉,但她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打听,人到现在也还没找 着。 越想越后悔,到最后她眼泪直流,她那面相憨厚的丈夫也坐在地上不起来:“天理何在,先调-戏俺媳妇,这会又直接撞人。” 走廊里乱成一锅粥,春江宾馆的服务员看到仙人跳夫妻,全都不敢上前劝,唯恐把这事闹大。这俩人跟牛皮糖似得,黏上了就别想弄下来。上次他们强行赶人,他俩直接一左一右在门口打地铺,警察来了批评教育一顿,过一天他们还来。 开门做买卖,最怕的就是晦气。由着他们吧,弄完这一出,也能换俩仨月清静。 而门边的刘晓花却满是惊讶,怎么会是他?把着门,回头她犹疑地看向王曼。 “曼曼,你认识外面穿皮夹克的人吧?” 王曼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站起来走到门外:“这是我们隔壁村的吴叔叔,现在他是我妈男朋友。” 见到王曼,吴大力眼前一亮:“曼曼还认识我?那个,这次回来我给你稍了礼物。那铅笔盒老好了,深圳的学生都在用,我给你挑了芭比……” 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铅笔盒被明梅送给了她侄女,他总不能再从孩子手里抢回来。 王曼矜持地点下头,权当打过招呼,而后她目光转向地上一哭一座的两人。的确是她在洗手间看到的那对仙人跳夫妇,两人五官倒是周正,没有吴大力说得比不上母猪。 就是这俩人,被苏明梅找来陷害父亲? 默默打量着两人,她心中五味杂陈。站在她的角度说,如果没有这事,她想摆脱苏明梅的概率几乎为零。不计较过程和前世,这俩人实际是在帮助她。可放在三观的天平上,仙人跳实在太恶心,而且前世她和父亲不知为此事受了多少罪。 现在既然能遇到,她也该彻底为这段蔓延两世的孽缘翻案。 托着腮,王曼自动隔绝外界外界声音,默默思索着。罪犯一般不会主动投案自首,而让这对以搞仙人跳为生的夫妇主动承认半年前的陷害,那更是几乎不可能。 该怎么办才好? ** 王曼跟杜奇走后没多久,玻璃门就彻底装好。王继周本想留装修的师傅吃饭,但临近年关,他们大多得回家收拾房子置办年货。 擦干净玻璃门,他打量着店内的布置。全不锈钢厨房、原木桌椅水墨画隔断,就连桌椅上面的灯都不是他常见的白炽灯,而是闺女从她空间里弄出来的宫灯。用灯罩将白炽灯包裹起来,开灯后光线映在半隔断上,影影绰绰,让人如坠梦境。 虽然三个月的装修,他觉得苦觉得累,偶尔翻了也会想撂挑子不干。毕竟就一个煎饼果子店,难不成还得搞成皇宫那样?可到如今成品出来后,看着这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店,他觉得先前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好看,真好看,还是曼曼有法子。” 因为临近春节工厂停工学校放假,所以他也不用再出煎饼果子摊。锁上门刚打算回家,他突然想起人在春江宾馆的闺女。 虽然刚才他劝自己,那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可过往教训太深,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虞虹今早走时说过中午不回来吃饭,反正他也闲着没事,要不就过去? 他不打扰闺女,就在外面远远地瞅一眼。 就这样! 定下后他往大院方向抬的脚收回来,生生扭转一百八十度,朝着一旁的胡同走去。邹县县城不大,没十五分钟,他就走到二层贴瓷砖楼前面。 透过玻璃往门里瞅瞅,他第一眼看到闺女正低头,攥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余光扫向她边上,当看到那对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确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夫妻时,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怎么在?! 坏了,他曾在闺女的软磨硬泡下,说过这俩人的模样。以闺女聪明的脑瓜,肯定能想到那处去。 万一她冲动上前惹事,被同学知道她有一个“流氓”的爸爸,去上学被嘲笑得多难受?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进去。” 焦急之下,王继周推开门。 ** 而就在王继周来这一会,王曼脑子已经转了无数转。虽然事实真相她知道,苏明梅也知道,但面前这一对夫妻却不会承认。 如何能在他们不承认的情况下,让所有人相信她一个孩子,而不是作为大人的苏明梅的狡辩,这实在是个高难度挑战。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来当事人兼强力外援的父亲。且不说那样父亲势必会再受伤一次,单她叫人这会功夫,得知情况不对的苏明梅定会迅速了结此事。到时即便有章叔叔在场,这种私下和解的民事纠纷也跟一个城管队长八竿子都打不着,他压根没有任何立场强行扣人。 所以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最好让苏明梅自乱阵脚。 “妈,你认识他们啊。” 苏明梅被她叫的一愣,隔了三秒才干巴巴地回道:“当然不认识。” 丰 满女人本来每台注意珠光宝气的苏明梅,可熟悉地声音却让她再次聚焦目光。虽然从头到脚换了身行头,可她对这人印象太深刻,那是他们刚入行仙人跳的时候,四 处寻找着合适机会。可大家都不富,他们手法也不熟,所以一般不成功。被贫苦逼得几乎想要喝药自杀之时,就是这个女人从天而降。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警察穿便衣来问摸底,直到这女人将因由和盘托出。虽然她家那杀千刀的答应下,但过后她还是吐槽这人很可笑。有个脾性那么好的男人,整天衣食无忧,跟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竟然为了离婚不择手段到这地步。 当家的说这人心大,现在看来确实没错。这才多长时间,她已经穿金戴银。 “是……” “我们不认识。” 这表现实在太过色厉内荏,王曼本就心细,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明梅,怎么能看不出她的欲盖弥彰。 不管她的矢口否认,她走上前看着丰满女人:“阿姨,你真不认识我妈?” 这是她的孩子,丰满女人惊讶地看向王曼。这孩子虽然人瘦小,但看起来就精神,模样比他们家那四个要好太多。这女人是得多狠地心,才能抛下这孩子离婚。 “俺见过她。” “我没见过你。” 双手掐着腰,微微挺着肚子,苏明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冷漠和鄙疑。 丰满女人低下头,收人钱财忠人之事。她干这行已经在伤天害理,不能再做太多错事。垂下眼眸,她摇摇头:“俺只是走在街上见过她,并不认得。” 苏明梅松一口气,扭过头问道:“大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光看向王曼,她右眼皮直跳,心中总有种不好地预感。王继周还真啥都跟这死丫头说,这父女俩简直就是为了克她。当初她明明算好好的,结婚后她赚下的东西,拉回去照顾娘家兄弟。大力对她服服帖帖,带着她去深圳,然后她会过上好日子,比泉水村所有人都好。 可一切都被他们毁了,原先虽然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但没有确凿证据,说说也就散了。今个这事要是砸实了,往后她可怎么做人。 该死的,他们怎么不死远远地,非要再出现在她视线里? “我真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明梅,我什么都没做。” 吴大力急得直跺脚,苏明梅拉开钱包,递过去一小捆十元钞票:“算了,娘还在里面。大过年的也别把事闹太大,这一百块钱算是为我肚子里孩子积德,你们走吧。” “管好你家男人,别让他随便碰别人家婆娘。” 仙人跳夫妻站起来,男人义愤填膺,接过钱揣到口袋里,撂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 王曼急了,听口音也知道他们是外乡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那她啥时候再找机会去给父亲平反?可如今,她真找不到理由去留人。 正准备无理取闹也要把这俩人留下来时,宾馆大堂走进来一人,迎过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还真是你们。” 仙人跳男人护住装钱的口袋,站在前面问道:“你谁啊?” “爸。” 王曼欢喜地跑过去:“我把他们认出来了,幸亏你来得及时。你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呼唤,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孩子,刚才还愁眉苦脸,一看到他来这么高兴。闺女如此喜欢他这亲爹?王继周刚才那点愤怒烟消云散,心情也跟着她飞扬起来。 “对,心有灵犀一点通,我闺女就是厉害。” 搂 住父亲手臂,王曼看向对面错愕的苏明梅。这半年时间,变得可不止苏明梅。她变得是外表,穿金戴银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老娘就是有钱!就是有钱!就是有 钱!”,而父亲变化的则是内在,虽然还是先前的旧t恤,但他挺拔的身材更加健硕,因为看书多再加上生活平顺,他原本的软绵性子越发向中正平和靠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父亲早已不是苏明梅心中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庄稼汉。 “爸你真厉害,今天就看你了,我相信你。” 王曼眨眨眼,王继周拍拍她小脑袋,柔软的短发如毛茸茸地团子。他闺女怎么能这么可爱,闺女的期待,他一定得竭尽全力达成,今天他就拔了这颗毒瘤。 不顾苏明梅的惊慌失措,他走到仙人跳夫妇面前:“咱们又见面了,这次你们又摔倒了?摔疼不疼?” 摔疼不疼? 同样的话语敲在丰满女人心头,被王曼打击到脆弱的心房全数碎裂。刚才她正后悔,没多久他就出现在她面前,是老天让她来弥补错误的么? “你想不起来?就今年六月份那会,在靠窗户那边,我喝醉了……” “俺……” 丰满女人刚想说话,男人拉住她,皱眉摇头。这一承认,他们都没好果子吃。可女人这次却是铁了心,狗蛋已经傻了,这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她。日子穷点没事,大不了他们跟村里其他人南下打工,但她不能再做这昧良心的事。 “当家的,咱们都该杀千刀。狗蛋已经出了事,俺不能再让狗剩他们再有个好歹。是,就是苏明兰找得俺们。六月那会,她说想跟你离婚,但你人太规矩挑不出错。所以她花一百块钱雇俺们,让俺倒你怀里,俺当家来找算你,把这事闹大。” 包括春江宾馆服务员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瞅瞅外面台阶上,没被泼狗血啊。 正在所有人大脑当机时,小包厢内走出一短发的女人:“你说苏明兰?” 丰满女人指指苏明梅:“她说自己叫苏明兰,小苏打的苏,光明的明,兰花的兰。这名字很好听,俺不会记错。” “大姐,你竟然报我名字!” 苏明兰炸了毛,大姐这次回来给大哥一家带多少东西,吴大力还专门给丽丽买个好铅笔盒。他家就住在娘家隔壁,大姐竟然就磕碜的送只广式板鸭了事。刚才她闺女要看丽丽那铅笔盒,丽丽竟然捂着丁点都不让着表妹。 这些年她什么事不尽心帮着大姐,可她心里永远只有大哥。而且万万没想到,半年前她就拿她名去雇仙人跳。 “明兰你瞎想什么,没有的事。” 丰满女人疑惑:“你不叫苏明兰?可你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俺不会记错。” 苏明兰怒:“她叫苏明梅!大姐,今这事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别怪我不顾念姐妹亲情。” 苏明梅烦着那,再被人威胁,她火气一下上来:“怎么,你还反了天了?” 姐妹彻底阋墙:“当着娘的面你说说,这事我到底是谁的错?从头到尾你都跟一搅屎棍似得,要今天我没跟来,你还指不定怎么往我头上泼脏水。” 苏明梅胸膛起伏,捂住肚子,愤怒地看向吴大力。 后者当然知道这事全部始末,一想到明梅都是为要跟他在一起才出此下策,他就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明兰,你姐姐现在还怀着孩子,你别这么跟她说话。” 一直缩在后面的苏明竹也走出来:“明兰,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苏明兰彻底冷笑:“回家还有我说话的地?今这可不是小事,我不比大姐胆子大,雇仙人跳离婚这事都能干得出来。我也有孩子,我怕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还有吴大力,你真当她那孩子是你的?大姐才离婚几个月?她这肚子怎么都有七个月大。” 吴大力没有丝毫怀疑:“这孩子当然是我的,就连曼曼也是,王继周不行。” 王曼只感觉一大盆带着余热的狗血朝自己泼来,直接满满地淋她一头一脸。扭头看向父亲,果然这对男人来说最大的耻辱,让他脸色彻底阴下来。 “爸,你别生气,我害怕。” 嗫嚅地说道,王继周分分钟云销雨霁,大掌伸开,轻柔地抚摸着闺女脑袋;“别怕,忘掉你听到的那些,我没事。” 王曼闭眼又睁开,然后摇摇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恩,我给自己施了魔法,爸我已近全忘记了。” 王继周走上前:“苏明梅,你该庆幸我从不打女人。你更该荣幸,因为今天在这,我要为你单独破例。” 高扬起手,他朝苏明梅右脸扇去。半年体能锻炼下来,他不仅腹部炼八块腹肌,手臂力气更是涨了不少。想着过去十二年这女人对她闺女造成的那些伤害,他用尽全身力气,“啪”一声过后,苏明梅被他扇得直接撞在墙上。 “王曼是我亲闺女,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她始终姓王,她也会是我唯一疼爱的孩子。” 王继周打人前,一直安心做背景的杜奇走过来,修长的双手蒙住王曼眼睛,手臂顺势捂住她耳朵,轻声对她说道:“别怕。” 她又不是真十二岁小姑娘,这点事她当然不怕。双手盖在杜奇手上,轻轻地拉开,她双目湿润地看向父亲。她的父亲从来都是含蓄而内敛,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语。 “阿奇,北京的医院可以做亲子鉴定么?” “我不清楚,不过应该可以,回去问下我爸。你要做?曼曼你别委屈自己。” “这有什么好委屈,”王曼满不在乎地说道。比起苏明梅曾经的对待,这点事的确算不上什么委屈。 放开杜奇的手,她走到父亲跟前:“爸,北京那边应该可以做亲子鉴定,趁着这阵闲着,咱们去查一下。” 首先支持的竟然是苏明兰:“曼曼你们赶紧去做。” “小妹!”苏明竹呵斥,苏明兰翻个白眼。许大姐做初一,就不许她十五? 背景图中的又一只——尹鹏跳出来:“曼曼,吴宇他妈最近在北京进修,我听说阿姨那所大学的附属医院就可以做亲子鉴定。你去找他,他一准答应。” 王曼期冀地看向父亲:“爸,答应我好不好?” “我真是养了个傻闺女。” 王继周无奈地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他只能如此。王曼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吴大力:“吴叔叔,我知道你很想有个亲生孩子,但我是爸爸的孩子。既然她怀孕了,很快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吴大力心也动摇起来,明梅跟他时可不是黄花大闺女,王继周怎么可能真不行。退一步讲,是个男人都不会这么坦然地去当便宜爹。明梅能骗过所有人玩仙人跳,再骗他一个还不简单。不过他最关心的却是如今她肚子里这个,离婚六个月,她怀孕七个月,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没等他犹豫,章志坚已经上前一步:“仙人跳涉嫌敲诈,你们得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不仅仙人跳夫妇慌了,苏明梅也慌。即便再法盲,她也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这事一到派出所,负责治安的民警肯定会告诉村长,村长知道了也就等于全村都知道,她丢不起那人。而且万一再严重点记录在案,她在深圳的事业刚刚起步,背上这么大个污点可怎么办? 怎么办?她决定用最古老的方式,摸着肚子晕了过去。 王曼也懒得管她,跟着父亲坚定地拒绝苏家所有人私下了结的要求,她同章磊倒一声不好意思,然后跟着去了派出所。 一路上仙人跳夫妻不住地哀求,王曼无奈:“你们不正愁没路费回家?派出所会免费遣送你们回原籍。” “真的?” 王曼点头,这俩人欺诈数额不到2000,压根没法立案,顶多也就拘留批评教育。 ☆、第58章 临近春节,到处都在放假,派出所值班任务也大多落在新人身上。这点倒是没人有异议,毕竟老人刚进来时也得熬过这一段,人人有份,十分公平。 现在接待他们,好巧不巧正是苏明菊。 事涉直系亲属,此事不能由一个人做主。且若仙人跳涉及金额较大,可以直接立案,所以他赶紧电话联系今天值班的分管领导。 好巧不巧,今天分管的就是派出所所长吴金铭。他正跟亲兄弟一家吃着中午饭,被急匆匆找来,心情有些不美丽。 吴金铭今年四十出头,有权有势,正处于男人最鼎盛的年纪。他人高马大,长着一对招风耳。进来后直接歪坐在椅子上,倒出根牙签边剔牙便含混不清地问道: “肿……么回事?” 仙人跳夫妻俩名字已经被登记,两口子都是河南人,男人叫李铁牛,他婆娘叫干小芸。 干小芸是生有四个孩子的英雄母亲,她小儿子开春时发烧串脑膜炎,没钱去医院,在家活活烧成了傻子。眼见开春到夏天,田里一滴雨都没下,秋天又要闹饥荒,夫妇俩便铤而走险。 一路到派出所,她一直在苦苦哀求。 王曼也同情她的遭遇,心中五味杂陈。十几年前国家就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村里墙上到处都是“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的标语。夫妻俩明知道养不起,还要违背国家政策吧孩子生下来。而且还不是超生一胎,而是足足三胎!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些超生游击队的脑回路。 “骗多少?都怎么骗的?” 面对带大盖帽的警察,夫妻俩早就吓破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除去王继周那次和今天这回,他们中间还在临县作案两起,四次累计金额五百元。 五百,放这年代就是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对单职工家庭来说,这是他们一年所有的收入,不过这仍不构成立案条件。 “俺们真是没法子了,街坊亲戚们都穷,银行也不借俺们农民钱。娃儿伤了人得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都得吃饭。俺只要有一点钱,自己吃糠咽菜也不会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警察同志,你就饶了俺们这一回。眼见快过年,俺们要不回去,这个年一家老小都没法过。” 干小芸声泪俱下,不是她不想去深圳打工。村里去南方打工的大闺女小媳妇,都是在洗头洗脚房做皮-肉生意,她真豁不出那脸。可见到王曼那么好个孩子因为他们父母离异,她又十分后悔,她本意真不是害人。 “先别嚎,姓吴的呢?” 苏明菊看向所长,您不就姓吴么?吴所长吐出含着的牙签,正正衣领:“我说跟王继周一样,另一位受害者。” 王继周抬头:“他陪着我前妻去了医院,检查下孩子有事没事。” “你前妻?” 吴金铭看向苏明菊临时整理出来的案件脉络,信息量太大,他酒足饭饱的脑子有些卡壳。他赶紧重启下,结束不必要的进程。 喝一瓶凉水,砸吧砸吧嘴,再来一遍,他终于弄明白了这事。 “所以你前妻雇仙人跳跟你离婚找得野汉子遇到了仙人跳?” 王继周努力断句,十来秒后点点头:“警察同志,就是这样。” 吴金铭乐了,放下卷宗走到李铁牛跟前:“我说你们是不是故意,这人找得还挺准。” 夫妻俩连忙摇头,直言我们真是巧合,我们没有故意去算计这个人。干小芸甚至大胆猜测,这一定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俺们的造孽报应在狗蛋身上,她做那事现在也真相大白。” 歪打正着,苏明菊扶额,他大姐这都是做什么事,现在他简直无颜面对领导、前姐夫和曼曼。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亲大姐,无论如何也要保一下。 “吴局,您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处理?“ 吴金铭看向两方,明菊是所里新来的大学生,本科生那水平就是高,给他起草的演讲稿,读起来有水平又顺溜。苏明梅是他亲姐姐,这个面子也该给。 而王继周这边他也认识,年前这段日子他在跑营业执照,同样来派出所打点过。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闺女,竟然能把治住他们老吴家那混世魔王。 他自己亲生的一个闺女,这会在外地上大学,家里三代就剩吴宇一个小辈。这孩子小时候虎头虎脑,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喜欢。可越长大越歪,到最后一身臭毛病,整天逃学带俩跟班往游戏厅里跑,为这他都跟魏老板成了熟人。 但自从实验中学来了王曼,他侄子再也不去游戏厅。按他的话说:游戏有啥好玩,那是小屁孩才玩得东西,他才没那么幼稚。刚中午吃饭兄弟俩就在说这事,吴宇这一年心安下来,来年高考有望。 “先调解下再说,王继周,你觉得该怎么办?” 来一路上王继周就准备好了说辞:“都是当人爹娘的,也不容易。只要他们俩同意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道歉,澄清下事实,我也不想多追究。” 仙人跳夫妻当然愿意,但对面苏明菊皱眉,那样大姐的名声也就毁了。 “姐夫,不能换个法子,我让大姐给你们道歉。” 对于小舅舅的反应,王曼心里早就有数。这才是骨肉至亲,他始终知道胳膊肘往哪边拐,所以前世即便知道她被母亲压榨赡养费,他也从来都当不知道。 他有他的立场,不过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她可不是前世那个包子,任由苏明梅捏扁搓圆。 “舅舅,妈妈现在怀着小宝宝。她那么要强,让她道歉肯定不舒服。” 王继周接过话:“我不勉强明梅,这俩人做的事,没必要让旁人去承担。” 苏明菊还想再劝,吴金铭却觉得他过分了。大过年的他也不想送人进监狱,王继周退一步正中他下怀。 出这种被带了绿帽子后还陷害的事,王继周能做到这样已经够大度。而那头做这么损的事,还想全身而退,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暂时就先这么定,等另一方来了再商量。” 这事没再用多等,话音刚落吴大力就扶着苏明梅走进来。 这次送明梅去医院,他顺道问了下医院妇产科的大夫,果然孩子已经将近八个月。明梅一直骗他说孩子六个月,六个月前正是她刚跟王继周离婚时。所以半年来,他深深地为自己“一发即中”而自得。 离婚前那段日子,为了避嫌两人未曾见面,八个月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种。可看着面色苍白的明梅,最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一时半会不可能放下。 心里憋着一股邪火,看都没看苏明菊暗示,他直接点头答应下来:“警察同志,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明梅大惊:“这怎么行,警察同志,你怎么能听这两人的一面之词。” 苏明菊已经完全不想再劝了,姐姐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胡乱攀扯领导。再让她说下去,往后他怎么在局里混。 拿起证词,他走过去劝道:“姐,王继周也是证人。” “他说得能算?” “那你说得就算,错了就是错了,你少说两句。” 就是在村里名声再臭,你去了深圳还能听到他们说道?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呆在村里的这一大家子人。 越想越糟心,他说话重了些:“行了,别那么多事。” “你……” 苏明梅想到这事坐实了的后果,背上这么个名声,往后她还怎么做人?王继周怎么能这样,跟条疯狗似得咬上来。 “曼曼,你帮帮妈妈。继周,你想想曼曼,如果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妈妈,村里别的孩子不都欺负她?” 王继周看向闺女,见她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他也跟着硬下心肠。和稀泥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把这块腐肉彻底挖出来,那些过往的伤口才能真正愈合。虽然当时可能会痛,但这是为了更长久的未来。 “明梅,你做这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曼曼?如果你不挑事,今天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王曼点头:“我爸说得对。对了妈你还不知道吧,我转进了实验中学,我们住在城里。村里孩子会不会欺负人我不知道,但他们想欺负人,也抓不到我。” 昂首挺胸看着面前的苏明梅,她眼中全是惊恐,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卷发被冷汗黏在脸上。记忆中在泉水村最穷的时候,她也没有这般狼狈过。 而如今她就站在她面前,正为她所做错事付出代价。而她有父亲保护,再也不会被她伤害。 跟着父亲,家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房产证在内都是她的,她是主人,想怎么碰就怎么碰。而跟朋友出去玩,即便用下别人东西,那也是在分享,她无须惧怕损毁后赔不起而遭受惩罚。 前世残留的即便蒙尘却依旧坚固的心防化为齑粉,仰头看向父亲,这才是两世最了解她不安的那个人。 所以他会一再强调,她是家中唯一且最受宠爱的宝贝女儿,他把家中一切都给她。 房产证写她名字,二叔几次劝他再婚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他一直拿计划生育搪塞过去,从不曾有所动摇。 这半年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从苏明梅面前往后退,王曼搂住父亲手臂:“爸,你可得好好赚钱,别让我回村受人欺负。” 王继周揉揉闺女的脑袋:“我好好赚钱,放心,即便回村也没人敢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跟你二叔,还有你超超弟弟就把他打出去。” “爸,你真好。” 面前一丘之貉的父女俩让苏明梅一阵窒息,胸膛剧烈起伏,她浑身发抖,双腿间涌出一股热流,她哆嗦道:“继周、大力,我要生了。” 王继周搂着闺女肩膀退后一步,以前明梅有事就这么喊他,而如今他们毫无关系,该送她去医院的是吴大力。忙不过来还有苏明菊,这里用不着他瞎操心。 送走三人,吴金铭决定快刀斩乱麻,小年那天县电视台要下乡放电影,到时候四里八乡的人都会聚集起来,他决定就定在那天。 ☆、第59章 父女俩走出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并行走在县城的小胡同里,冬日正午的阳光将一大一小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冷不冷?” 王曼摇摇头,紧了紧脖子上的棕黑方格围巾:“爸,妈妈肚子里怀着的是我弟弟么?” 王继周手握成拳,凭空呵出一口白气,肯定地说道:“不是。” “那就好,我可不想有人来跟我抢爸爸。” 王继周拍拍闺女肩膀,再揉揉她脑袋,柔软的发丝带着她头皮温度,越过手心温暖心房。 曼曼这些年养成了敏感的性子,嘴上不说,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离婚前那几个月,明梅每天从地里回家都嫌累,哪还有心思跟他亲热。其实现在回想,她那时怕就已经铁了心,打定了主意要离婚。 “爸,前面有人在卖麻花,是徐爷爷。” 卖麻花的老人家在县里很有名,他年轻时打过日本鬼子,八年抗战胜利后,又参加过平津战役。战后负伤,他在天津老乡家中养病,中途学会了那家祖传的制麻花手艺。 后来阴错阳差,他没能混成光荣的离休老干部。家园早已毁于战火,故人也已杳无踪迹,孑然一身,他只能踮着跛脚自力更生。 虽然腿脚不甚灵便,但他双手却是一等一的巧。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每天都将泛白的旧军装洗得一尘不染,头发梳一丝不乱的上街。 与时下简单的油炸甜麻花不同,他的麻花精工细作。 他卖的每根麻花中心都夹有一颗由芝麻、桃仁、瓜籽仁、青梅、桂花、青红丝及香精水等小料配制的什锦馅酥条。麻花成型后,放进花生油锅里在微火上炸透,再夹上冰糖块,撒上青红丝、瓜条等小料。[1] 麻花外酥里嫩,虽然价钱贵点,但味道好,所以每天都供不应求。靠这手绝活,老人家一个人吃着不尽。每天忙忙碌碌,他丝毫没有广场舞大妈那种空虚感,天天精力十足。 许是年轻时见惯了太多杀戮,老人家心很善。县里的小孩子贪吃,舔着手指头站他麻花簸箩前流哈喇子,他也不赶人,而是拿出一根麻花,掰下一小块递过去。孩子们觉得好吃,也乐意围着他唧唧喳喳地说话。靠这一手,老人家在县里比老顽童还要受人欢迎。 王曼走上前:“徐爷爷,给我来一斤麻花。” 徐爷爷拿起不锈钢夹子,掀开塑料布下得簸箩,用不锈钢夹子夹起五根麻花放在纸袋里,也不用称,肯定正好足斤。 王继周在后面付钱,王曼掏出一根来,嘎嘣一口咬到嘴里。香软酥脆的麻花含入口中,白砂糖的甜与花生油的香完美融合,带来不输于顶级马卡龙的享受。 “真好吃,爸你也尝尝。” 将自己咬一口的麻花递过去,王继周丁点不嫌亲闺女脏,就着她咬的地方再咬一大口。父女俩一人一口,很快分享完一根麻花。 一阵风穿过胡同呼啸而过,带来冬日凛冽的气息。王曼紧紧格子围巾,看着簸箩旁边裹着一件军大衣的老人。 “徐爷爷,你冷不冷?” 老人家灿然一笑:“不冷,都习惯了。” 虽然如此说着,但他还是没忍住跺跺脚,往避风的墙根底下稍微靠一步。 王曼平生最敬佩自强不息之人,徐爷爷这一生,按照常人思路来说可够惨够倒霉。但老人家似乎天生不知道什么叫苦,一大把年纪每天干活,他愣是从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 “冬天可一定得穿暖和点,不然冻出病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走上前,她替老人家系下雷锋帽的帽绳。 徐爷爷看向王继周:“有个闺女就是好,会疼人。” 王继周点头笑道:“徐叔这麻花真是好吃,你咋不去三叉路口那边出摊,那里还离着家近。” “天天没事转悠着,活动活动筋骨,省得我这把老骨头锈住。” 老人家倔强地说道,满是老年斑的手拉住王曼:“孩子,这顶帽子可经不得你折腾。这可是当年聂帅给的,几十年的老帽子,箍太紧了容易折腾坏。” 聂帅?平津战役中可以称得帅的聂姓高级军官只有聂荣臻。 “徐爷爷吹牛,你要是见过聂帅,现在肯定是离休老干部。” 王曼嘟起嘴,略显娇气地说道。放在成人身上略显讥讽的话语,在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天真娇憨。 “这孩子,还说我骗人。聂帅吃饭都跟咱们普通士兵在一块,那年冬天,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天津下了好大雪,半夜轮到我放哨,一双耳朵差点冻下来,聂帅路过把这顶帽子给了我。你别看它像座山雕头上那顶,实际上可暖和了。”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王曼悻悻然,看来还真是大元帅给的。可一般这种东西,不都该裹十层布包起来,放箱子里外面锁两把锁当传家宝么?怎么到他这就当个破棉布帽子,每天顶出来受风刮雨淋。 “那我带一带可以么?” 老人家二话没说,摘下帽子扣在她头上。帽子太大,直接挡住了她的眼,面前一阵乌漆墨黑。 “元帅带过的帽子好暖和,爸,你看我帅不帅。” “是个棉帽子都暖和。”老人家将帽子收回来,小心地扣回自己头上:“终于等来了,这胡同里阴沉着不见光,真冻得慌。” 从胡同里走出一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两块钱,徐爷爷包了十根麻花递给她。做完这笔买卖,他边推着车子边吆喝着,边往外面拐去。 捧着麻花父女俩站在原地,王曼疑惑道:“爸,你刚才问徐爷爷在哪卖麻花做什么?” 王继周拍拍闺女,自发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我觉得咱家那店装那么好,只卖煎饼果子太可惜,不如让他在吧台那边卖麻花。” 好主意啊! 王曼眼前一亮,前面她也想着这事。想要富很简单,开源节流就行。道理是这样,但真做起来却不容易。她空间商城中有不少小吃方子,但一怕父亲忙不过来,二则本地人也不一定接受,所以一直没敢去买。 但徐爷爷的麻花却不同,作为本县最著名小吃,这就是一活金字招牌。他在自家店里售卖,也省去迈着老腿走街串巷之辛劳。有麻花引着,也能增加煎饼果子店的客流。 实在是双赢。 “对啊,我去跟徐爷爷说。” 王曼跑到胡同口,空气中还残留着叫卖声,但哪里还有老人家踪影。 “等回头我去找他就是,曼曼不是一直想吃藕盒,我看前面菜市场有人在卖藕,咱们看看去。” 爷俩进菜市场转了圈,临近年关这里也热闹起来,各种年货应接不暇。买完藕,王曼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对相框。 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几何相框,这是一对年画娃娃,娃娃手里抱着个空木框,里面刚好可以放照片。 “爸,我要这个。” 等杜奇冒着大冷天在招待所门口等半天时,就见王曼抱着两只年画娃娃过来。她本来就小巧如娃娃,如今怀里再抱俩娃娃,远看着可爱,走近了简直可爱到爆表。 父母怎么就没给他生个……,他已经无力吐槽。 “曼曼。” “阿奇,你怎么会在这?” 徐爷爷大冬天站街上吹冷风是生计所迫,杜奇没事,怎么也追求文艺青年那一套。 “中午点了那么多菜,你也没怎么吃。我给你打包带点回来,省得王叔叔回来再开火。” 王曼这才注意到,杜奇那一直没抬起来的右手提着一只不锈钢饭盒。饭盒上冒着一层水汽,显然里面饭还热乎。 “你就为这等在这?” 杜奇点头,笑容中带着点尴尬:“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多活动下筋骨对身体有好处。” 要不是杜家太高大上,绝对不可能出现混淆血统的事,王曼绝对要怀疑徐爷爷不是孑然一身,他有个失散在外的大孙子叫杜奇! “哎呀,我忘了个事。”王继周一拍脑袋:“下午要装卷帘门,都这时候,师傅不会等不及回家过年了吧?” 杜奇摇头:“王叔叔,刚我没看到有人来这边。” “没有?可说好的是今下午。外面冷,都快点进来。” 王继周蹲下,打开新装玻璃门的锁,推开门让两人进来。刚一进屋王曼就惊奇:“爸,通暖气了?” “前些天就通了,不过我一直关着阀门,上午出去时忘关了。” “那正好在这歇会,我陪你一块等着装卷帘门。” 父女俩默契地没有再提苏明梅,店内已经完全装修好,手脚麻利的王继周将其打扫的干干净净。王曼走到里面,在画着四大美女的折扇形半隔断边坐下,杜奇跟过来,给她打开饭盒。 饭盒有两层,第一层是鲜黄的炸春卷,第二层则是些酱排骨。 “哇,尹鹏那家伙肯定肉疼,他最喜欢酱排骨,你一下把所有好料都挖过来了。” 杜奇递给她筷子:“他不会,我俩一人一半。” 王曼撅嘴:“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他那人,三天不打,上-床揭瓦。” “上-床……揭瓦。” 王曼捂嘴:“是上房揭瓦。都是被我二婶带的,她一直在说‘恐龙让梨’、‘顺手摸羊’,反正你不许嘲笑我没文化。” “不笑你,吃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见杜奇迈着大长腿起身钻进厨房,王曼右手夹起一块酱排骨,左手捏一只春卷。饭菜的香味让她食欲大开,一口一个塞进嘴里,她含混不清地朝厨房喊道: “大,粗来呲饭,趁热赶快呲。唔,这菜可好吃了。” 王继周探出头:“我给你烧壶水,你先吃着,等会剩下我再吃。” 父亲从不嫌弃吃她剩饭,王曼有这觉悟,所以她放心大胆的吃起来。不过她也没跟一般熊孩子那样,弄得满盘饭像泔水。她紧着一边吃,剩余一半基本不动。 而厨房内的杜奇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早晨他也参观过自己亲手设计的这家店,厨房只是隔着玻璃窗瞅一眼,并没有太注意。如今走进来,看着整齐地不锈钢厨具,原木色橱柜,整个厨房简约而又不失典雅。 突然他来了灵感,北京那些新式餐厅,多数采用全欧式装修,他们觉得西方人的东西才洋气。如今这间中西合璧的厨房就摆在他面前,它完美的融合了东西方特色,但又丝毫不落俗套。反正在他看来,比他曾经被李晶晶拉去吃得那几家高级西餐厅好太多。 “阿奇,你出去歇着,我在这看着水壶就行。” 杜奇瞅了眼厨房,走出去坐在王曼对面,拿出书包中随身携带的图画本,捏着钱笔唰唰唰画起来。 他这是干嘛? 王曼小口地啃着排骨,起身为他打开桌上灯。没等她吃完饭,对面图画已经有了轮廓。 看了三个月,她对这图太熟悉,这就是餐厅的装修图。不过比起杜奇先前交的那一张,这张细节之处完全不一样。 “曼曼你看,这样好不好?” 王曼盯着正面图,西式木门上画着中国传统祥云图案,怎么看怎么像08年奥运会火炬图。难道奥运会火炬图出自杜奇之手?这点她不确定,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图案非但不难看,反而—— “很好看。” “那下间餐厅就以这个为样本。” 王曼刚想点头,头到一半僵住了。她是有开连锁店的打算,毕竟谁不想做个安静的土豪,去任何地方旅游都不用订酒店,而是可以直接住自家在当地的产业。但她更清楚,想实现这目标并不容易。 她从没跟别人透露过,杜奇是她肚子里蛔虫么? “这里还没开张,下家还没影的事。” 杜奇正沉浸在自己的奇妙构思里,丝毫没有发现他猜中王曼想法。 “没事,我先画着图,到时候哪张好看用哪张。” 这朋友真交对了! 王曼再次遗憾,阿奇除了爱洗衣裳这点不够man之外,浑身上下简直是无懈可击。哪个妹子能把他娶回家,那绝对不只是有幸得上天眷顾,而直接是天神留在凡间的遗孤! 不行,脑洞开太大了,她忙刹车:“就这么说定了,阿奇,你当我的总设计师。” 忙于画图的杜奇点点头,他并没有忽略王曼那句话。不过曼曼这么可爱,偶尔还能提出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建议,且百分百信任他,他当然乐意为她画图。 “既然这样,我得给你颁发聘用证书。” 对面地杜奇抬起头,王曼却傻了眼,证书在哪里? 她总不能抓起铅笔写一张再摁个爪子印,那实在太二了。 “证书呢?” 杜奇收拾起饭盒送到厨房,回头笑着看向她边上那对木雕年画娃娃。一对男女娃娃胖乎乎的,不过女娃娃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真是像极了曼曼。 王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福至心灵:“就这个!你在北京看不到这么原生态的东西,是吧?是吧?是吧?” 杜奇笑道:“是、是、是,看不到这个。” “那就它了,证书只能放在橱窗里占地方。这个木头娃娃可不一样,你看,从它肚子这里拆开,可以塞一张照片进去。我本来打算自己摆在床头,现在分你一半。” 王曼颇为不舍地将男娃娃递过去,摊上其它娃娃都好丑,只有这一对憨憨地,看着就开心。 “我会把它摆在床头,这个太大,我要女娃娃就行。” 杜奇捡起另外一只,看看娃娃再看看王曼,果然眼睛很像。如果曼曼再胖一点,肯定更可爱。 “奖励颁给你了,不许反悔。” 双手抱住木娃娃,杜奇点点头。他不仅不后悔,还很高兴。 “曼曼,来喝水。” 王继周端着两杯水从里面出来,王曼坐下,看着半隔断上的思美人图,再瞅瞅手中的娃娃。 天,她刚才做了什么,跟个要糖吃的小萝莉似得。而杜奇从头到尾一直在笑,肯定是在笑话她! 怎么每次碰到杜奇,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蠢事。明明她文能当学霸,武能打尹鹏,但一到杜奇这,她各方面被比成渣,然后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应激反应——装蠢博同情。 握着热水杯,她尴尬地往四处瞅,门口一陌生人正在往里面探头,手里提着简易电焊机。 “爸,装卷帘门的到了。” 王继周将人迎进来,那人也知道他来晚了,一个劲地道歉。后来见客户宽宏大量,他安装时也多了份用心。本来上两下的螺丝,他多给拧一下,卷帘门质量出乎意料地好,这确是歪打正着。 王继周上前招呼着师傅,朝后面店里吩咐道:“案板上放着些肉馅,曼曼收起来放冰箱。” 王曼走近厨房,她剩下的那点春卷和酱排骨已经全空了,饭盒洗干净,倒扣在台子上控水。案板上一截洗干净的藕、半只酱、一棵葱、几页白菜还有几条肉。 这是打算炸藕盒,但被安卷帘门中途打断了。 “曼曼,这厨房是从哪里买的?” 王曼既然敢从空间里拿出东西,且摆在众人面前,就早已想好了借口:“我爸喜欢老式花纹,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 将事推到父亲身上,有人问起来,他只需说这是在旧货市场弄来的就是。而传说中神奇的旧货市场,那么多商贩,想找出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奇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出于礼貌还是没问下去。 王曼摆平厨房之事,看向十项全能的杜奇,心里那点小小的好剩念头也再次升起。大少爷一定没做过饭,而她却是厨艺小能手。 “肉放太久会不新鲜,我爸现在没空,我炸藕盒给你吃。” 杜奇正想着王曼变胖点会是什么样,而想要变胖就得先多多投喂。如今做出吃得来,她怎么不得加餐一下? “好,我来剁肉。” 在王曼惊讶地目光下,杜奇撸起袖子,将葱姜切成碎末,白菜切片肉切丁,稍微加入点酱油开始剁馅。 嘟嘟嘟嘟嘟嘟嘟 菜刀与案板的碰撞声响起,一下下敲击着王曼的心,这他都会?他才是正版的天神遗孤吧! “杜奇?” “什么事?” “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 杜奇手上刀没停,而是认真思索半晌:“生孩子。” 靠!王曼强忍住才没骂出声,她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化悲愤为动力,她挖出淀粉开始调面芡。 杜奇机械性地躲着肉馅,余光看向王曼,她正搅合着淀粉,看那用力程度,似乎将淀粉当成了他。耳根传来陌生的热度,他只是开个玩笑,曼曼不会生气吧? 不过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有点像金鱼,真的好可爱。 面芡和好,王曼拿筷子往里面搅下,不粘筷子,也不像水那么薄,应该可以挂上。藕片杜奇已经顺手切好,她只得起锅热油。 将肉馅夹在藕片里,再挂上薄薄地一层面芡,她关小火,用筷子将生藕盒放进去。 “小心油烫。” 被杜奇一吓,王曼极快地松开筷子,油花四溅,星星点点打在她手腕上。 “都怪你,明明我会做。” 杜奇将她带到水管旁,冲冲手腕:“恩,怪我,我不会包这个,你包着我来炸。” 其实她也不太会掌控火候,所以借坡下驴地去包藕荷。杜奇围上王继周换上来的围裙,白色围裙套着浅灰色羊毛衫,陪着他那挺拔身材和立体五官,正面侧面都足够赏心悦目。 他动作娴熟地捞着藕荷,没多久三个炸好,他拿筷子夹起一只:“曼曼你尝尝,馅咸不咸。” 筷子一直递到嘴边,连带还有他关切的声音,王曼下意识地张嘴,咬一口。焦脆的面芡包裹鲜嫩的莲藕,莲藕里面是细碎的肉馅。 好好吃,再来一口! 王曼吃得欢,杜奇也喂得欢。看她如小仓鼠般腮一股一股,眼睛中满满地全是食物,那种由内而外地喜悦,让他不自然地想:真的有这么好吃? 刚想从盘子里拿一只尝尝,小仓鼠爪子伸过来,直接将盘子抱在怀中:“这些我已经动过了,你想吃,自己炸新鲜的,我来给你包。” 这么护食? 看来真的很好吃那,挑起生藕盒,他也迫不及待的将其下锅油炸。王曼抱着一盘子吃得痛快,这会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世界上注定有许多人比她强,不管是杜奇、虞楠、章磊甚至是尹鹏,他们身上都有闪光点。 她没必要强求自己处处比人强,她只求就是明天的自己比今天要优秀。 而今天,她已经在慢慢尝试克服苏明梅影响她的那些恐惧。如今在这厨房里,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放开肚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1]、资料出自百度词条:十八街麻花。 ☆、第60章 伴随着叮叮当当装卷帘门的声音,油花噼里啪啦地响着。这一下午,王曼数不清吃了几只藕盒。到最后她滚着肚子,趁杜奇不注意,悄悄往他围裙上抹一把手上的油。 “有没有洗洁精?” 王曼愣住,他一直在盯着油锅,怎么会注意到她很轻很小心的小动作。 “没有洗洁精,这锅怕是不好刷干净。” 原来是油锅,王曼打开橱柜,拿出洗洁精递过去。虽然瓶子很普通,但里面灌的洗洁精却是她在空间里买的。依靠空间科技,这种无磷洗洁精不伤衣服不上手,堪比超能广告。 杜奇三两下刷干净锅,解下围裙平摊在椅子上,又挤出一个点,蘸着湿毛巾开从肩往下慢慢擦起来。 王曼叉着手,如做错事的小学生般跟在他后面。果然到她偷偷擦油的衣兜处,他多停留了两下,着重清理那几个非常不显眼的手印。 绕这么大个弯,他还是发现了,简直不能愉快地玩耍qaq。 “干净了,这些藕盒也得包起来,不然放一会容易疲沓。” 王曼挂好围裙,小心问道:“你擦它做什么?” “哦,刚才我不小心碰上个手印。” 原来他没发现,眨眨眼,王曼掏出保鲜膜,将晾凉的藕盒五只一打包起来,放入冰箱保鲜层。 杜奇收拾着刀铲,余光扫向明显松一口气的王曼。她这幅鬼机灵模样,可比上午打台球时那般紧张好太多。虽然王曼没说她为何会举止间不由瑟缩,但中午吃饭时的情况摆在那,这八成跟她家庭有关。 苏明梅,那个女人一看就是自私自利之人。 “卷帘门装好了,咱们出去吧。” 空出装麻花的纸袋,王曼装进六只藕盒,出去交给装卷帘门的技工师傅:“叔叔,这是刚炸出来的,你忙活一下午,趁着新鲜赶紧吃点。” 技工接过来,并没有尝,而是拿着扳手走到门边,紧下玻璃门下边螺丝。 “玻璃门好看,就是怕往下坠,到时候划得地面刺啦刺啦响是一回事,玻璃也经不起那么损耗。就这地方,半个月紧紧这颗螺丝。” 王继周现场将全款结给他,顺带记住螺丝位置。都在一个县里,他也不怕出了事没地方找人。 技工干活利落,王继周付钱痛快。安完卷帘门,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相约改天有空一块去喝一壶。 送走技工,店里只剩三人。这会已经是黄昏,王曼干脆将店里的灯全数打开。所有灯都出自空间商城,用的是一种地球上没有的纸,有点类似于透明陶瓷,但质感却与纸一般无二。这灯没太大优点,就是不容易变色和损坏。 稍显黄晕的灯光打在折扇上,朦胧中映出一幅幅水墨画:或美人脸,或高山流水,亦或是四君子,连带仿古的桌椅,烘托出一片古色古香。 “爸,好看吧?我已经聘请阿奇为咱们的头号设计师,这相框就是证书。” 灯下王曼抱着男版娃娃,毛茸茸地短发小鼻子小眼,若是再扎两个垂髫,简直就像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古代女童,当真是可爱到人一颗心都酥了。 杜奇双手抓住女娃娃,倒退着走到门边,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北风吹来,吹乱窗外干枯的柳树枝条,天地间落下星星白点。 “下雪了。” “下雪了?” 疑惑地问着,王曼也走到门边,果然雪绒花翩翩落下,有一两只透过门缝钻进来,打在她鼻尖上。 忍了许久的杜奇终于忍不住,伸出中指朝她鼻尖上摁去。王曼向后仰倒,翻个白眼问道:“你干嘛?” “你鼻子上有东西。” 王曼胡乱摸下,果然那里一点沁凉:“是一片雪,现在没了吧?” “还有,你别动。” 王曼眨着眼,默默感受着脸上,没哪块地方觉得凉。杜奇踮起指尖,朝她鼻尖抹去。 近了他更是注意到,虽然王曼皮肤有些黑,但非常细腻。指尖碰触,那种带着温度的丝绸般触感,合着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清香,感觉当真是妙极。 “曼曼脸上怎么了?” 王继周提着钥匙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两人。 杜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刚才炸藕盒时曼曼脸上沾了片葱叶,我给她摘下来。” 根据一个父亲的直觉,王继周本能地感觉面前这小崽子像狼,想叼走她闺女的狼。但定睛一看,他脸上一片坦荡。杜上校那般严肃庄重之人,他儿子不可能太轻佻,应该是他感觉出错。 “到点了,我得回家做饭去。对了阿奇,你也捎点藕荷回去。” “招待所里有食堂,不用了。” “食堂哪有咱们亲自做的好吃,你们人多,多了这里也没有,这些你拿回去。” 王继周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二十来只藕盒。按照人头,刚好一人一个,王曼接过来递给杜奇:“都包好了,下饭吃刚好。” “谢谢王叔叔。” “都是你自己炸的,谢什么,不过回去可别把这事告诉你钱叔叔。他要知道你饭做这么好,肯定拿你当火夫使唤。” 杜奇只笑笑,有他爸在,钱叔叔还不敢使唤他。三两步走回招待所,放下藕荷,他拿起电话。 “妈,谢谢你。” 提着一棵白菜下班回家的唐诗差点跌倒:“阿奇,你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出事,今天见了王曼妈妈,才知道你以前对我有多好。” 唐诗大怒:“鬼娃子,原来以前你一直当我是后娘。过年回奶奶家,你继续给我洗衣服做饭!” 撂下这句话,唐诗哐当一声摔了电话,将白菜放在脚边上,她抚摸着话筒眼泪掉下来。儿子在一天天长大,而且也越来越懂事,这是她最大的骄傲。 杜奇无奈地放下电话,有时他真怀疑,母亲这比父亲还不饶人的嘴,究竟是如何年纪轻轻升到中校。部队里那些叔叔伯伯,难道就从没忍不住想给她小鞋穿? 当然很快他没空疑惑,因为从外面赶回来的钱华发现了藕盒,立刻决定要归为己有。一老一少,藕盒保卫战即将开始。 王曼睡了个踏实觉,起来瞅着空间内99.9%的进度,她颇为有些不解。菜又收了一茬,经验条纹丝不动,元宝也不知所踪。 不管这些,她决定跟父亲去一趟医院。 “曼曼,咱们真要做那什么亲……” “是亲子鉴定。爸,我知道你相信我是你亲闺女,我也相信你是我亲爸。但有些事就是这么可笑,是不是亲的,咱们爷俩说了不算,还得堵住别人嘴。” 洗把脸,王曼边上递过来一根皮筋。虞楠扎好马尾站在她边上,揉揉她头:“头发长了,先扎起来。” 王曼刚想接,手肘下意识地往后退。她拍打下自己手腕,不就是根皮筋,拿过来用又怎样,楠姐她肯定不会不高兴。 向后退的手腕伸到前面,她甜甜一笑:“谢谢楠姐。” 擦干净手,她三两下将头发扎起来。刚刚漫过耳朵的短发扎不出什么好看的辫子,全数系在后脑勺上,有点像喜鹊尾巴。 “好丑。” “你要想留长,就修下头发,有些发型半长不短也挺好看,等长到脖子就能扎辫子了。” 王曼上辈子一直都是短发,小时候是因为农村用水不方便,短发更省事。到后来短发成了她的习惯,顶着比男人还利落的头发,她真把自己当男人拼。 可就像所有长发女孩都嫌长发难打理不如短发利索一样,每个短发女孩心里也都幻想做个安静的白裙长发校花,迷倒万千少年登顶校园女神。 尹家的房子已经装好浴室,一年四季洗澡不麻烦,洗头也很简单,那她就留起来吧。反正到时候不好看,剪短也很容易。 “恩,等会我就去修头发。” “快过年理发店肯定人很多,我给你修就成。” “楠姐你还会剪头发?” 虽然她昨天决定,不跟别人比,只需要一天天超越自己就行。可周围的人都这么十项全能,她真的很容易自卑。 “夏天训练时学会的,部队理发师只会推平头。来吧,你坐下来。” “那今天不跑步了?” “剪完再跑,你去拿个围裙,我进屋找剪刀。” 王曼习惯早起冲个澡,跑完步回来,头发也带着就干了。这会她头发湿着,虞楠拿着剪刀认认真真地磨二十来分钟。 “差不多行了,先这样,哪儿不对回来再重新修。” 王曼抖抖脑袋,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头发末端稍稍有些蜷曲,虞楠就着这个弯,在里面打个层次,将头发修成内扣,头发齐脖,总体有点像赫本头。本来她脸就小,正好衬这个头。而且有这么一大堆头发撑着,她的头终于恢复正常大小。 “楠姐,这……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虞楠放下剪子,掰着指头认真想了想,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女人怀孕。” 靠,她跟杜奇一定是猴子派来的。友尽,一定要友尽! “好了,我得去医院。” “你真要去做亲子鉴定?” “是啊,你别拦我。” 虞楠摇头:“我没想拦你,我只是想说:后天我跟我妈回北京,可以把样品给你带过去。” 一秒钟我们又是好朋友。王曼走到门边拿起笤帚打扫头发渣:“昨天吴局长说他联系过吴宇妈妈,你跟虞阿姨只带要给她就好。” 换好衣裳的王继周提着一只笤帚进来,三十多年老习惯,他闲不下来。自从停了煎饼果子摊后,他将虞家三进的四合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的一尘不染。虞虹跟在后面拍许多照片,说要带回家给二老看。 王曼却瞧出了她的另一层意思,虞阿姨这是想在二老面前,先给她爸赚点印象分。毕竟双方条件差距太大,虞阿姨也得顾念老人意见。 “爸,咱们不用去医院抽血。我这头发现成的,你再拔几根,虞阿姨和楠姐会带过去。” 王继周有些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得让你们往医院跑。” 父女俩拔完头发,四合院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穿大皮衣的吴大力走进来。他发丝有些凌乱,双眼中遍布红血丝。 作者有话要说:餐厅里折扇形古风半隔断 ☆、第61章 吴大力来干什么? 这副打扮,炫耀示威根本就不可能。除去苏明梅,不同村的两家根本没什么交集,如今他伪装成流浪汉登门做什么? 不仅王曼疑惑,王继周也疑惑。将闺女挡在身后,他握着笤帚走上前,紧张地问道:“什么事?” 谁曾想吴大力把头伸过来:“继周兄弟,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打就打吧。” 他这是要做什么,碰瓷么? 不等王曼大脑卡完,壮汉吴大力直接弯腰往笤帚上撞去。王继周当然也怕伤人,他赶快往后退一步。 吴大力扑个空,脚被门槛绊住,直接倒着扑了个狗啃屎。他也不嫌脏不嫌疼,直接跪在那抱住了王继周大腿。 “继周兄弟,你打我吧,狠狠地打一顿。” 王曼仰起脖子瞅瞅,今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没什么超自然现象发生。 不住地喃喃自语,吴大力充满红血丝的眼眶也变红,五大三粗的山东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口水滴在王继周脚上,他赶紧放下凶-器笤帚,蹲下去与他平视:“大力,我看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继周兄弟,明梅她生了。” “儿子还是闺女?大力,恭喜你有、后!” 吴大力怎么能听不出他的愤怒,朝他身后瞅去,他还是觉得曼曼顺眼。虽然人瘦了点,但人大方学习也好,哪哪都拿得出手,多招人稀罕的闺女。 “是个儿子,早产放进保温箱,夜里就起了黄疸。这会化验报告出来,说他有溶血症。” 王曼皱眉,前世她可没听说这一出。不对,前世苏明梅是年后在深圳生的孩子。自打出去闯荡后,她就很少再同老家联系。那孩子满月百日都没风声,直到周岁才大肆操办,甚至接苏明竹过深圳看一趟。 苏明梅虽然对她不好,但对小儿子却是没话说,到年龄直接上双语幼儿园,中学更是斥巨资送去英国念私立学校。这么深的情感,能让她不办满月和百日,只能是当时孩子本身有问题,压根没法办。 王继周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想到什么,愣半晌说道:“真是溶血症?” “千真万确。”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正准备转院,不行还得去大城市。继周兄弟,我今天求你一事。” 王继周摇头苦笑:“我你还不知道?祖上数八辈都是庄稼汉,也没祖坟上冒青烟出什么大人物,不认识什么好大夫。” “不是大夫那事,县医院大夫说,溶血症是遗传病。我家和苏家往祖上数八辈,可全没个这样的孩子。你不是要去做什么亲子鉴定,也捎上我一个吧。要多少钱你说,砸锅卖铁我都出,就是死我也想要个痛快。” 王继周把他拉起来,坐在院里石凳上,听他在对面唉声叹气。 “曼曼不是要去跑步?” 一撮头发扫了五分钟的王曼装不下去了,拍拍自己耳边的头发,体会下垂坠顺滑,她进屋套上薄棉服:“那我先出去啦,爸,今早我要喝杂烩汤。” “家里没丸子,用藕盒做行么?” “都行,最好是你手擀的粗面,面粉里要掺点高粱面,不要玉米面。” 王继周暂时忽略对面吴大力,拍胸脯保证:“放心,现在就是你想要玉米面都没,家里只剩下高粱面。” 吴大力有些眼热,闺女掰着手指头跟亲爹提要求,即便再麻烦的事,心里也甜。可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就是没孩子缘。 “那我走啦,回来我就要喝热乎的。” 目送闺女跟着虞楠出去跑出去,王继周地将吴大力请进自家厨房。别人上门他还会客气,但对吴大力,完全没那必要。 “亲子鉴定这事我也不太懂,都是托的人。我做不了主,还得问问人家那边。” 吴大力洗把脸:“不瞒继周兄弟……” “叫我继周就行,你叫这么亲,我瘆的慌。” “继周,明梅头到要跟你离婚那段日子,我俩连偷偷摸摸见面都没。那孩子将近八个月,不可能姓吴。” 王继周却是纳闷,孩子不是他的,也不是吴大力的,难道明梅还是圣母玛利亚?睡一觉起来直接怀孕。 当然他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瞅着吴大力绿油油的大脑门,真是报应不爽。 “你还知道偷偷摸摸。” 吴大力脸色涨得跟眼眶一样红:“其实你说媳妇前,我跟明梅就挺要好。” 抓瓜瓢的王继周手顿在那,原来是这样。当年他条件摆在那,家里爹有痨病赚不来工分,兄弟姊妹还多全都张着嘴等吃饭,娘又是个后来的,对他不咸不淡。 而苏家则不一样,虽然明梅兄弟姊妹四个,但岳父在生产队里管分粮食,也算家底殷实。作为受宠的长女,明梅嫁给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为此从一结婚起,他就格外小心,就差把明梅供起来。可他却从没分心想过,这样的明梅为什么会嫁给他,苏家又为什么会答应这门亲事。 当年爹娘知不知道这事?王继周不敢再往下去想,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前半辈子就一直顶着绿色的帽子,被人拿来当猴耍。这事固然可恨,可像以前那样自己生闷气没用,他得做点什么。 不让那些耍过他的人好过,也活出个人样来给闺女看。 打开面袋子,他叹口气问道:“你跟她要好,为什么不娶她?” “爹娘已经给我说了媳妇,因为生产队管粮食的事,明梅家也不太同意。”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舀起一勺面粉,他直接往他脸上泼。趁他闭眼的功夫,一拳对准他那对招子揍去。吴大力瘫在地上,后背戳擀面杖上,疼得他直哇哇叫。爬起来抹把面粉,他呲牙咧嘴道:“这真怪不得我,是明梅说你不行。要打你一次打个痛快,那事还请你一定帮忙。” 默默地擀着粗面,王继周尽量忽略吴大力的嗡嗡声。三两下把面拉平,握起刀嘟嘟嘟地切着。 幸亏闺女给他找了这么个活,不然他真不确定,会不会直接拿刀砍了吴大力。活动下筋骨,他气稍微消点。他也明白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年吴大力可轻易不往泉水村来,反倒是明梅频繁地回娘家。 吴大力捂着眼缩在门边,王继周那一拳可真狠。看他磨刀霍霍,不会是起了杀心吧?不过刚才他那话的确是重了些,“不行”对男人来说可是最大的耻辱。再加上这些年睡人家老婆,天,他怎么把这个给说出来了,这不是上门找揍? “继……继周,兄……兄弟,有话好好说。” 王继周白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继续用刀切面条。 完了,他不仅想杀我,难不成还想把我分-尸? 去深圳半年,打工的日子吴大力捧着收音机听遍了《张震说鬼》和《聊斋志异》。世界有多大,他的脑洞就有多广。 慢条斯理地切好粗面,王继周掏出昨天炸的藕盒。昨晚给四邻分点,昨晚再吃一顿,如今剩下不多。十字花两刀切成四片,他起锅热油,放入大葱爆出香味后添水煮沸。加入粗面后打四只荷包蛋,最后放入藕盒,用水的热气稍微加热,保留藕盒原本的香味,简单的两面杂烩汤出锅。 “亲子鉴定。” “恩,亲子鉴定,捎我一个吧?” “需要本人的头发或者血液,不多,头发几根就行。先说好,我只是帮你问问,人家帮不帮你我可不管。” 吴大力赶忙答应下来,现在只有北京能做亲子鉴定。他一个人去了,没门路也是两眼一抹黑。 “行,我这就去把胎发找来。” 王继周盛着面,眉头的阴云却是始终没舒展开。 跟着虞楠一并跑出大院,王曼特意往招待所看了一眼,果然大冬天的他还在洗衣服。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他的型号,平常那些大号的则一件都没。 “阿奇。” “曼曼、虞楠,在这。” “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清早的洗什么衣服,跟我们一块去跑步。” 钱华伸个懒腰走出来:“瓜娃子。” 王曼嘟嘴:“钱叔叔,你不是答应不叫我瓜娃子。昨天刚吃了我家藕盒,现在就来欺负小朋友。” “小乖乖,真是怕了你。昨天那藕盒我只吃了两个,其它全被阿奇收起来,这点都不舍得。” 杜奇晾好毛衣,扭头辩驳:“曼曼别信他,我拿去给叔叔们分了分。” 王曼看向晾绳上那件衣服,是昨天炸藕盒时穿的。即便她在厨房里加了抽油烟机,但做饭还是连油带烟。冬天衣服那么难洗,想到这她有点小内疚。 “钱叔叔,本来就是一人一只。你自己吃了两只,阿奇肯定就没捞着吃。” 杜奇点头:“就是那样,曼曼下午咱们再做点。” 钱华伸个懒腰,神色暧昧地朝向晨光。这几个孩子真好,他也想自家那俩瓜娃子咧。再熬熬,等明年他参军也满十二年,可以把老婆孩子接过来随军。 “再做你不得再洗衣服,还是让我爸做吧,他正好要准备年货。” 呵欠打到一半,钱华笑着开口:“让阿奇炸就行,今早他一件毛衣洗四十分钟。你们再不来,毛衣都给他搓烂了。” 杜奇闹个大红脸,镇定下来反驳道:“本来七点就起来,想跟你们一块跑步。左等右等不来,我就干脆先把昨天的脏衣服洗干净。坐一天车,毛衣里出一身汗。” 他这般坦荡不掩饰,直接反将了钱华一军:我等朋友功夫,自己洗点衣服怎么了。 当然没什么,反正王曼觉得没什么,拍拍自己的头发,她转个圈:“楠姐给我剪得新发型,好不好看?” 钱华啧啧称赞,杜奇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曼曼这样真的好可爱,齐齐地刘海更显得她眼睛弯弯,所以他毫不吝啬的赞美: “很好看。” “走吧,一块跑步去,早点跑完,我爸还在家等我吃饭。” 王曼在中间,杜奇虞楠一左一右,呼吸着一大清早的新鲜空气,三人轻松地围着大院跑圈。 这半年被他们带领着,大院里出来锻炼的老人家越来越多。人老了跑不动,只能围着慢慢走。一路跑过去,三人见着不少走路的爷爷奶奶。 “杜奇,你知道昨天章磊生日?” “不知道,我是临时去的。” “那……”王曼捧起手呵呵气,杜奇从风衣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递过来:“给。” “昨天钢笔,今天手套,那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啊,怎么什么都有?” 虞楠笑出声:“曼曼,手套可能是杜奇临时准备,钢笔却是他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杜奇也慢慢解释一通:“其实道理很简单,就跟大家出门,都会随手往包里带两张纸巾一样。” “原来是这样。” 终于弄明白疑惑,王曼朝路边溜孙子的王奶奶招手:“还有还有,你今天怎么没给杜叔叔洗衣服。” 带好手套,暖暖地温度透过来,她化身好奇宝宝,瞪大眼睛问着。 杜奇看着她那张小脸,鼻尖因为冬日凛冽的气息而红彤彤的,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乐意把王曼当妹妹,回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踩着咯吱咯吱的雪,两圈一晃而过。杜奇所在的阶层,是两辈子她从未接触过。有些事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她听着却深受启发。 刚准备继续往前跑,前面雪地上散了一地麻花,上面平躺着一位老人。 “是卖麻花的徐爷爷。” 王曼跑过去,将他歪倒的自行车扶起来,杜奇正着簸箩,虞楠解救被自行车压在下面的徐爷爷。 抓着那顶破棉帽子,老人家起来,抖抖身上雪无奈道:“一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 王曼将帽子给他扣好:“徐爷爷,刚下完雪你不在家好好烤炉子,还出来瞎转悠。哪里疼,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院?” “马上就过年,买麻花的人也多。我不出来,那些等着吃的人怎么办。没事,穿这么厚跌一跤算什么,去医院瞎折腾。” “真没事?” 老人家深深胳膊蹬蹬腿,证明自己骨骼的坚固。王曼弯腰帮他捡起麻花,幸好昨天雪大,落在地上整整覆盖一层。一大清早还没有被人和车压成泥汤,捡起来的麻花并不脏。 “徐爷爷,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家歇着吧。” “不用,谢谢孩子们,爷爷给你们拿麻花吃。” 不管三人怎么劝,老人家始终坚持一件事:只要县城里有人在等他的麻花,他就得走街串巷。 “又不是天上下刀子,不过是点雪,我这把老骨头还顶用。走走转转,就当解闷。” 推着车子,徐爷爷又喊起几十年未变的调子,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王曼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是颇有人脉的离退休老干部,也不是越老越值钱的富豪或科学家。可他挺值得脊背,沧桑的号子,就是能直直地映入人的心底。 咂摸着老人家最后八个字,她脑海中突然响起前世一句特装b的话:哥卖的不是麻花,是寂寞。 带上手套她两步跑上前:“徐爷爷,小年那天县电视台去泉水村放电影。当天还有舞狮队,可热闹了,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吧。” “看电影、舞狮子,这些热闹。泉水村是吧,老头子我去。” “我爸有平板三轮车,到时候你来实验小学对面大院,还没开张的王记饼铺找我们就行。” “糟老头子就麻烦你们一回。” “这有什么好麻烦,就这么说定了。徐爷爷,您慢点走。” 送走老人家,王曼继续跑剩下的半圈。这次她收起十万个为什么,而是把徐爷爷的故事讲给杜奇和虞楠听。 “那顶帽子我带过,虽然看起来破,但真的超暖和。” 杜奇若有所思:“徐爷爷,他叫什么?” “这我还真不清楚,怎么了?” “我爷爷当年也参加过平津战役,他们团有个姓徐的山东士兵,在最后关头为他挡过子弹,这么多年爷爷一直在找他。” 人海茫茫又没有网络,甚至连个照片都没留下,想找一个人是何其艰难。 王曼没有经历过革命年代,无法这种理解微末之际、生死之间建立起来的情谊。但这并不妨碍她明白,此类情谊绝对宽广身后如大海。 “走,追上去问问他。” 沿着自行车轱辘印追上去,王曼直接问起来。老人家正正他那顶帽子,皱眉想很久:“名字太多年不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像大概是叫徐庚。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紫禁城,就是那个庚。这名字不好,一点都不好。” 杜奇摇摇头,告别老人家失望道:“我爷爷要找的那个人叫徐平。” 王曼劝道:“山东那么大,山东人那么多,前后这么些年还有很多人闯关东,想找个人本来就不容易。慢慢来,指不定往后人手一部大哥大,那时候想找谁直接打个电话就行。” 三人渐渐向大院门口跑去,而在胡同里,老人家边吆喝着卖麻花,边系紧帽子想着自己的名字。 “徐庚,这是多久前的名字。刚参加革命那会,我好像改了个名,叫什么来着?对,想起来了,徐平。北平的平,太平的平,平安的平。这名字起得好,比徐庚好太多了。天下真太平了,我也能平安地回老家安生过日子。” 满是褶子的老脸扬起灿烂的笑容,浑浊的双目也洋溢出年轻时才有的神采。高亢的喊出号子,他精力十足地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叫卖声唤醒了邹县的早晨,踩着雪,王曼跑回家,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烩汤。 “好喝,爸蛋黄给你吃,好好补补。” 戳破蛋清,她将荷包蛋的一整颗蛋黄全都夹到父亲碗里,自己喝一口汤,开始啃白嫩的蛋清。 “这孩子。”王继周哭笑不得,两口把蛋黄吞下去。 虞虹看着父女间互动,再吃着嘴里热气腾腾的面,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日久见人心,半年朝夕相处足够她看清一个人的秉性。继周人还跟十几年前,那个肯帮他们藏野南瓜,被生产队抓住也坚决不供出旁人的少年一样。虽然岁月终于在他额头留下皱纹,但却丝毫未曾改变他那颗仁善之心。 而他女儿曼曼很懂事,跟楠楠也合得来。这半年两姐妹凑在一起,楠楠身上冷漠退去不少,开始有了十五六岁小姑娘该有的活泼。 她这大半辈子下来,人过而立,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继周性子面,让他转过那弯来,指不定得到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下一个十几年可以去浪费,这次回去最好把事定下来。她很确定,即便她主动些,到头来这人也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对容易得到的弃如敝履。 “曼曼,蛋黄有营养。你要嫌没味道,可以蘸着汤吃。” “虞虹别管她,她这么挑食,身上别想长肉。” 爸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难道忍心看你闺女我当一辈子骷髅架子。虽然后几十年以瘦为美,但白骨精始终不是啥好词啊。 “虞阿姨,你们后天要走,肯定有不少东西,让我爸去送你吧?” 这孩子真上道,不过:“送我的是你爸,你蛋黄不能少吃。” “我是为我爸好,他每天干那么多活,就得补补。爸,你说是吧?” 王继周喝完最后一口汤,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是,不想吃就不吃,我多给你做点排骨。不过你虞阿姨说得也对,蛋黄蘸点咸汤很好吃,下次你试试。” 王曼低下头,撇撇嘴:“那好吧。” 嘴上不情愿,心里她却为父亲点个赞。他还是一样宠她,不过讨好虞阿姨的水平却在与日俱增。再看虞阿姨,分明很开心。 不行,趁着寒假她得给父亲恶补文化课。英语可以慢慢来,但汉字必须得认全了,还有经济方面的书,也得盯着他多看点。不然等开春村里那边忙活地,王记饼铺开张,他哪有空做内在修养。 这样打算着,等吃完饭回东屋,她先汇报了带徐爷爷看电影的事。见父亲答应下来,她才问道吴大力那事。 结果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观,一女御三男,苏明梅可以去写本书讲述自己的风-月史了。 “那人肯定是村里的,会是谁呢?爸,先别管这些,你得再补个亲子鉴定,别被泼一盆抛妻弃子的脏水。爸,爸?你发什么呆?你知道那人是谁?” 这次王继周什么都没说,嘱咐她好好看书后就进了屋,而且插上了房门,徒留王曼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第62章 任凭王曼变换十八身武艺,撒娇痴缠威逼利诱,王继周一张嘴就跟蚌壳似得,怎么撬不开。 吴大力送婴儿胎发来时,顺道借他们厨房蒸了碗鸡蛋羹,放不锈钢保温盒里。 “她刚生完孩子,吃不下医院食堂那大锅饭。” 王曼在一旁瞧着,他说这话时,布满红血丝地眼中有迷惘有愤怒,最后全都被挂念所取代。 虞虹从里屋抱出一床杯子,虽然被面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 “医院里杯子肯定不够厚,她刚生完孩子,月子里可别落下病根,你先拿去吧。” 吴大力这一米八高的汉子眼眶泛红,拿个塑料袋裹住保温盒,塞在被子最里面。这样即便外面天再冷,到医院时鸡蛋羹肯定还热乎。 “吴叔叔,你真的要查这个?” 吴大力上半身晃动,扶着门框站稳:“麻烦结果出来后,先帮我瞒着明梅。” 弯腰深鞠一躬,他转身飞速消失在门边,只余话音末尾的哭腔。 王曼摇头,他这又是何必。吴家是十四户村有名的殷实人家,吴大力虽然不是家中独子,但却是最受宠的幺子。在别人还住着土胚房蹬自行车时,他已经盖起五间明亮的砖瓦房,买上烧柴油的三轮车。他原先那媳妇是个传统女人,在村里做裁缝,也算蕙质兰心。 放着那么舒坦的日子不要,他非得陪着苏明梅风风雨雨折腾。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就像徐志摩毅然抛弃张幼仪和幼子,离开家庭与陆小曼结婚一样。吴大力虽然丁点比不上徐志摩文采斐然风流多情,但他却在两个女人中做出了同样地选择。 “虞阿姨,样本齐了,我在胶布上贴好人名,装成四小袋放在一个小药盒里。” 交给虞虹后,王曼进屋帮她和虞楠收拾起了行礼。这母女俩不仅模样性格像,在做家务上更能看出两人是亲·母女。 她第一次进虞楠房间时都有些震撼,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其余地方都蒙着白布。她解释自己用这两件家具足够生活,其余地方打扫起来浪费时间。后来为了报答她教军体拳,王曼主动帮她归置房间。 而虞楠还真贯彻了她的话,即便是归置好,原本不动的地方她也照样不动,放在那一天天落灰。她的生活深受军事化管理影响,一板一眼,毫无花样少女该有的粉红心思。 衣服打包好,一套放在一起,寒假要看的书放在另一边,王曼出去打水回来,手里托着一只杯子。是个带盖和勺的精致马克杯,上面印着hello kitty,与虞阿姨前不久强制给她买的睡衣刚好凑一套。 “楠姐,你大年初一过生日,那时候我肯定不在,礼物先给你。” 没错,那个生日比章磊还要悲催的人就是虞楠,她生在大年初一。那时候全国人民都忙着下饺子拜年,哪顾得着给她过生日。 这还真是虞楠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以前亲戚们也不是不给。但虞家那样的家庭,年初一真比菜市场还热闹,对过生日这事有心无力。所以他们一般都是给个厚一些的红包,希望她私下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身在虞家,这些钱可以买来的东西她真不缺。 “杯子很漂亮,我带回去再用。” “恩,刷牙用可以,喝水用也可以。” 王曼眼睛笑弯,她可知道楠姐有多排斥那套hello kitty睡衣,即便底色是淡绿,她也从不穿着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虞楠弯腰将杯子放行礼箱里,看向北方默默叹一口气。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们母女,当着母亲面他们不敢乱说,可在她面前却没那么多顾忌。那些人以为她小听不懂,可她什么都明白。 又得回去勾心斗角,还没走,她就期盼着回邹县。 “曼曼,没我监督,你每天得跑下那三圈,不能偷工减料。少跟尹鹏打游戏,要玩一天最多一小时,那东西玩多了不好。” 虞楠喋喋不休地嘱咐着,王曼一点点全记下来。到最后,她忍不住上前抱抱虞楠,在她初步发育的胸-脯上蹭蹭。 “楠姐,你回去见到北京的朋友,可别把我给忘了。忘掉章磊尹鹏他们没关系,我的地位不能变。” “我……”在北京没有朋友,虞楠沉默,拍拍她的背点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曼扬起笑脸,我们拉钩。伸出右手小指,她勾住虞楠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喊完后她对上虞楠的大拇指,在上面加摁个手印。 当天中午吃完饭,王继周亲自送虞家母女去了火车站。分别在即,虞虹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后面那些书,要是不通气容易发霉,你拿着钥匙每天开下门。对了,那两盆兰花也放你们那屋,不然过完年肯定得冻死。” 扔下钥匙上了火车,王继周想拒绝都来不及。 王曼朝虞楠挥挥手,一直等汽笛声响起,父女俩坐着电视台来送她的面包车回去。 “爸,虞阿姨这是让你看家。” “我知道,书房没事,但那两盆兰花,我真不会摆弄。” “不会你就学,咱们隔壁王奶奶花花草草养得很好,你可以朝她取取经。” 王奶奶出自书香门第,文化教养很高,退休前一直在妇联工作。如今她在家看小孙子,平常闲着没事很乐于助人。经由她手调-教一番,应该能让父亲涨不少见识。 “只能这样了。” 回到自己房间,王曼四仰八叉的躺床上笑起来,虞阿姨真是太聪明了。让他们照顾房子,也就不用再回奶奶家过年;而且照顾着她房子,父亲每天都能想起她。 既解了他们燃眉之急,又勾住父亲心思,当真是一箭双雕。 “爸,明天咱们就要回村里了,你还不说么?” 王继周的确不拿闺女当小孩子看,但他更知道要保护孩子。这事太肮脏,不是曼曼能听。收好钥匙,他耐心解释道: “曼曼,这个家里能告诉你的事,我一定不会瞒你。但有些事,你知道了并不好,你能明白么?” “可我就是好奇呀。” “好奇心害死猫。” “可我不是猫,喵~” “恩,你不是。猫有九条命,你学猫叫也没有那么多条命去折腾。” “爸你别生气吗,我不问就是了。睡觉去,你可别忘了明天等徐爷爷一起去看电影。” 王继周揉揉闺女脑袋,将她推到卧室里,关上门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一本《西方经济学》慢慢看。开始他觉得这些东西是天书,看多了他还真砸摸出一点道理。 徐叔那麻花很好吃,要是能固定在店里卖,那就是强强联合,会产生聚合效应。而且一种主食,一种副食,两种产品丝毫不重合。 王曼在空间里忙活一夜,进度条还是纹丝不动。 “不会是出bug了吧?” 元宝不在,没人能回答她的要求。在门口接上徐爷爷,三人穿暖和了一同往泉水村赶去。一路上王继周没直接说自己的挖角目的,而是东拉西扯。 “徐叔,原先你老家在哪儿?” 徐爷爷正正帽子,指指上脚下:“解放前这里还没泉水村、也没十四户村,就一个大村,统一归县政府管。我家是山上最后一批猎户,就在那……” 手指过去,老人家大吃一惊:“那里怎么变这样了?” 哪里?王曼顺着他眼神看去,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空地,正是她家包下的那一片。 “原先怎么样?” 提起这老人家吹胡子瞪眼:“还不是被那些图省事的人把树全砍了,跟被狗啃了似得。” 原来是这样,王曼挽着他手臂,笑呵呵地说道:“徐爷爷,我爸把这片包下来,整下地,明年开春就能种庄稼。” “哦?怎么整出来的?” “雇人呗,徐爷爷不如你干脆来我们家店里卖麻花。每次我爸回村里时,你跟着一块回来,也能跟着多看看。你放心,这块地肯定会越来越好。”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让你三催四请的。” 王曼嘟起嘴:“徐爷爷,我说实话您可别不高兴。” 老人家犯起了倔,给她一道嘟起嘴:“恩,得你先说完,我才知道自己高兴不高兴。” “咱们邹县这些炸麻花的,论手艺您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要是您来,那些喜欢吃麻花的肯定跟着买煎饼果子。当然,还有就是我跟我爸特佩服您的为人。” 没有人是傻子,活六十年的老人家当然也不是。他本以为王曼会说一大篇溢美之词,就像以前想请他的其它麻花店一样。但没想到,上来她就直说,我就看中你手艺。 当过兵打过仗,他就喜欢有啥说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绕弯子忒没意思。 “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出不动摊咯。” 这是? 王继周放慢蹬车子的脚步,扭过头:“徐叔,您干脆住到我那,反正房子也够大。每天卖完,您还可以跟大院中其他老人下象棋、抖空竹。” 这事老人家没松口,王继周也没多劝,反正来日方长。蹬着平板车到了村头空地上,从配电箱上算扯下来的电线挂地上,两米见方的白布已经扯开,马上要开始放电影。 不过来看热闹的众人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守在胶片机边上叽叽喳喳,他们全都盯着停在那的警车。见王继周来,苏明菊也从车上走下来。 “姐夫,我姐还躺在医院里,从生完孩子到现在,她一粒米都没进。” 说情的来了,王继周很为难。苏家两兄弟,明菊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比明竹懂事太多。他跟明梅谈对象时,明菊还不到十岁,这孩子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爸,今早来之前,吴叔叔不刚从咱们家蒸了鸡蛋羹。” 的确有这么回事,刚吴大力就亲口解释“明梅只吃得下这个”。苏明菊好样的,连哀兵政策都使出来了,不愧是明梅的亲弟弟。 “要是吃不下米面,就多给她蒸点鸡蛋羹,她爱吃那个。明菊,时候不早,要再晚点,过中午这会天都该凉了。咱们快些说完,也别耽误大家看电影。” ☆、第63章 苏明菊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人要脸树要皮,大姐不要脸皮苏家其他人可得活。 要是大姐没跟王继周离婚,还算是王家人,那样别人顶多说王继周连个媳妇都看不住。但现在可不一样,大姐回了苏家,还没跟吴大力结婚,她就完完整整地算苏家人。别人说她什么,连带着也得把苏家说上去。 可现在的情况,王继周根本就不同意。思想上他理解,尤其是王继周还肯借厨房蒸鸡蛋羹,他这已经算厚道。可感情上还有即将受到的伤害,让他心里总存了个坎。 王继周不用琢磨,也知道苏明竹此刻地想法。还算有理智,可这世界并不是围着它们苏家转,他们难受,他和他闺女可是难受了整整十二年,再不解决还要难受二三十年。 如鲠在喉的感觉他受够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拔出这根刺。 走到警车旁边,吴金铭想得很周到,不仅派来了分管泉水村这片的苏明菊,而且还另外给他俩同事。 “警察同志,”王继周递过去一包烟,只是简单的软盒将军,不贵,只是表达他对办案民警的尊重。 “也别因为我这事耽误大家伙看电影,我见李铁牛跟他媳妇一面,咱们就开始吧。” 拉开警车门,他坐进面包车,望着如惊弓之鸟的两人。 “俺们知道错了,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不,你们毕竟也有四个孩子,为人父母得有点脸面。” 干小芸痛哭流涕,她怎么就害了这么个好人,怪不得她遭到报应。 “我知道你们不仅干了一出,但其它事与我无关,错也不只在你们,也怪那些人没坚持住起了色-心。今天在这,你们这需要把我的事说明白就行,其它的一概不用提,好吧?这样省时间,完成后你们也可以早点上火车回家过年。” 好人还在为他们想,夫妻俩铭感五内。可来时派出所交代过,必须得说够十分钟,达到惊醒众人的作用。好人这么为他们着想,他们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两头都得顾着,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 很好办! 无限细化苏明梅找上门地过程,连她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当天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全都说出来! 仙人跳夫妻日记模式开启:“六月一号,那天正好过儿童节,天很好,除了有点热外还没别的。一个自称苏明兰……” 李铁牛低着头,凑近放电影时才有的话筒补充:“其实她叫苏明梅,但她骗俺们叫苏明兰,她穿着掐腰地大红短袖褂子,时髦地就像城里的工人。” “对,她说她丈夫老是家暴,闺女也调皮不听话,老是跟她对着干。农村不兴离婚,她实在没办法才找上俺们……” 一五一十,清清楚楚,临近几个村所有人从开始地议论纷纷,到鸦雀无声,再到满脸唏嘘。 徐爷爷狐疑地看向父女俩:“我记得前几天你俩买完麻花后,后一个买麻花的说过,你闺女学习可好了,还每天起来跟你炸油条,合着她只对你一个人好?” 事涉闺女,王继周向来都是暴躁地喷火龙:“这怎么可能?徐叔你也活这么大年纪,人也见得多,怎么能相信这话。” 徐爷爷捋捋并不存在地胡子:“哦,那是你实在太不好,所以才让你媳妇跑了,曼曼你说是不是?” 王曼白他一眼:“徐爷爷,我爸再不好,您也答应要来我家炸麻花。每天跟他在一起,好不好您自己看呗?” 正好台上李铁牛夫妇朝这边跪下,磕三个响头,齐齐说道:“俺们对不起你,坏事都是俺们做得,被警察同志抓是俺们的报应,俺们给你磕头。” 徐爷爷拍拍王曼肩膀:“就你这孩子机灵,不闹了,继周也别老当回事,人那要往前看。” 再也没人比他说这句话更有说服力,毕竟他所有家人都死于战火,而他却乐观积极地活在当下。比起生命,一顶绿帽子算什么。 “在你店里收拾个地,别正月十五我过去没地方放簸箩。” “这还不好办,徐叔,回去我就给你收拾。” 老人家拿出他一路上带的那只黑皮包,走到人群间:“大冷天在这站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孩子们都来拿麻花吃。曼曼,快过来帮忙。” 徐爷爷的麻花全邹县有名,不过因为他用料好价钱贵,村里人很少舍得买。这回他免费分,大家乐了。看人是王继周带来的,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想。 继周雇咱们挖树坑送钱,这回又带人来送麻花,这人真是好的没话说。 他有多好,苏明梅就有多可恨。那头半年前才离婚,孩子已经七个月大?这女人放在建国前绝对要被浸猪笼! 苏明梅不在,苏家人今天也没来,所有人看苏明菊的眼神都变了。 人民警察知法犯法,他就在看守所,每天都能接触到这俩玩仙人跳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威胁恐吓,不让他们说出实情? 尽管李铁牛夫妇已经说得很清楚,村民们还是怀疑他俩有所隐瞒。而接着苏明梅,这份火力大多对准了苏明菊。 苏明菊叫苦不迭,他的确嘱咐过这俩人多说点,说说他们在临县犯的那两起案子。可谁知道他们临到头变卦,连大姐内衣是什么颜色都抖了出来。说这么仔细,这下苏家脸算是掉在地下给人踩。 这会他都在为自己担心,他还没结婚,还想找个机关上的对象,双职工日子好过点。眼见这次会议发言稿写得好,领导答应要给他说媒。现在来这么一出,哪个有正式工作的敢嫁到苏家这个虎-狼窝。 仙人跳夫妇还在台上说着,说来说去就那点车轱辘话。但就这车轱辘话,可比电影还精彩,第二遍说众人依旧津津有味。 苏明菊上了车,发动直接往县医院赶去。到了妇产科,进门他就看见苏明梅正坐在病床上,边听广播里的邓丽君,边小口吃着鸡蛋羹。 “都什么时候了,大姐你心情还这么好。” 关掉广播,夺过鸡蛋羹扔在床头桌上,他拉着苏明梅直接上了车。吴大力拿起鸡蛋羹碗跟在后面上车,开始做着和事老。 “明竹,不管怎么样,你姐她刚生完孩子。” “你……”还是不是男人。 苏明菊没有吼出口,大姐在村里算是毁了,让吴大力赶紧待她去深圳避避风头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他不清楚大姐究竟是怎么唬住了吴大力,但她一向精于此道,也算是他的造化。 至于吴大力,他自己乐意,苏家又没人逼他。 二十分钟一个来回,车又停在大白布幔前面。苏明梅已经吃完鸡蛋羹,揉揉眼挤出几滴眼泪,她虚弱地下了车。 “继周,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徐爷爷已经分完麻花,收起提包走回来,摘下军帽,他一头全白的头发迎着北风飘。 “别说继周心里多气,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你要不想跟他过,直接说就行,干嘛耽误他这么多年。继周多好的小伙子,没了你他什么样的找不着。” 苏明梅有些不屑,王继周那个怂包,娶了她算是祖坟上冒烟。 抬眼她看向王继周,同前几天春江宾馆见面时他一身旧衣裳不同,今天他穿了一件蓝灰色立领羊毛大衣,而且就是她在深圳的大商场里见过的名牌。脸上胡子刮干净,露出他原本中正的五官。常年低头耷拉脚的她这会昂首挺胸,气度衣着全都变了,他也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这还是王继周么? 如果半年前的王继周是这样,她绝对不会离婚。 “王继周你骗我,你一直装成不出息的模样,是不是想逼我跟你离婚?好啊,你成功了。” “姐。” 苏明菊忙捂住她的嘴,王继周无奈地摇头:“徐叔您高看我了,我就是个庄稼汉,跟村里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跟庄稼汉不一样,但不妨碍他们听着王继周这话熨帖。人家继周不仅心好,人还一点都不傲。 “继周越来越出息了。” 说话的是十四户村那个小老头村长,两村离得近,电影也在一起放,今天他跟张建国一起来张罗这事。 张建国也跟上:“继周还打算帮我们修小学,可县里领导有新指示,要建中心小学,临近几个村孩子都聚在一块上课。继周捐那钱,我已经交到县里。往后咱们孩子坐的教室,都有他一块砖。” 教育可是大事,王继周雇人栽树发麻花,大家顶多记他一天。但学校放在那,大家走过看见就能记起他。所以后世许多名人喜欢捐款在大学里建图书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继周张开双臂往下压压,示意大家肃静下:“村长你太抬举我了,那地是全村人的,钱也是帮全村人捐得。眼见就要晌午,我也不耽误大家功夫。” 牵 着闺女走上前,他沉下脸看着苏明梅:“你不仅这事对不起我,这些年你对得起曼曼?实验中学今年开学体检,全校上千个孩子,就她一个人营养不良。县医院大夫 说了,这是长期吃不饱饭的事。你一直说她人小吃得少,只给她在破碗里盛点饭汤,饿哭了你就嫌她馋,抡着擀面杖打她。” 王曼拉一拉他:“爸,你不会让我再挨饿了是吧?” “放心,曼曼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 苏明梅强撑着:“当时你不也没拦。” “那 是因为结婚第一天你就告诉我,你嫁给我是下嫁,我欠你一辈子情!你天天念日日说,我傻我就真信了。苏明梅,别头晕,你身子骨没那么娇贵。你生下孩子,我们 送被子,也让吴大力给你煮鸡蛋羹,都是街坊该照顾的我照顾,但今天在这话必须得说明白,这些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地贱-人,你比潘金莲还贱。” “哥,我给你打死他。” 听到风声地王继全赶过来,手握擀面杖做武松打虎状。 “继全,你别冲动,秀芳看好他。” 王曼牵起婷婷,站在王超身边,看着站在前面顶天立地的父亲,眼前一亮。这一刻,时前后两世她见到父亲最像男人的一刻。 从半年前的懦弱无能,经历这半年的风吹雨打,他终于脱去外表那层土,露出其原本泰山石般刚毅稳重。 父爱如山,坚强隐忍且磅礴。 “今天即便你道歉,也不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我话撂在这,你就是个黑寡妇,哪个男人沾上都会倒霉。吴大力现在被你迷得五迷三道,不出两年有他后悔的时候。” 爸你是真相帝!王曼冒星星眼。 眼见事情要不可收拾,苏明菊走到苏明梅身边,踢下她腿,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跪下去。 “姐夫。” 王继周摇头:“我不是你姐夫,往后我不想跟你姐沾一点关系。” “好,王继周,我姐不想道歉,我把她找来,让她给你跪在这。这事是我们整个苏家对不起你,我也给你跪下。” 摘掉警帽脱掉警服,苏明菊穿着毛衣跪下来:“不管她怎么想,回去我会跟娘说管好她。” “明菊,这不关你的事。如果十二年的事,你们俩跪地磕个头就能了解,那这世界也不需要警察。退一步说,如果你娘真的能做主,当年她都跟吴大力好上了,也不会被塞来祸害我。” 继仙人跳夫妇后,王继周将隐忍十二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众人再次惊呆了,这可真是年度大戏! “你们苏家塞个闺女报复我十二年,我却不能学你们,再回去报复十二年。今个一次说出来,我只希望往后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曼曼。不然,我不会再拦继全的棍子。” 跺跺脚,王继周撂下最后一句:“别当我没兄弟帮衬!” 苏明梅一句句听着,汗滴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等到最后,她以头呛地晕倒过去。 王继周口口声声说着不报复,但他把这事说出来,别说十二年,就是二十年,苏家也不得安生。 ☆、第64章 苏明梅被强行拉回来,又被抬回医院,虽然一清醒她就跟着要治病的新生儿转院,但邹县周围村子里还是留下了她的传说。更重要的是,王继周的“黑寡妇说”,在吴大力心中扎下一根刺。虽然后者依旧放不下苏明梅,但他多留个心眼,没了以前憨傻的全心付出。 这个春节苏家大门紧闭,来往邻居路过时,总会不自觉地发出感慨:“她家那大闺女,真是,哎……,当着人家的面咱们不说。” 王曼和王继周也没少被问候,但这种关心只会让人尴尬。王曼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头父亲一再隐忍。家丑不可外扬,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家名声,还是为了防止自己收到如此“两肋插刀”的关心。 临近中午,太阳完全出来,耀眼的阳光照耀着雪地,粗糙白布做得电影屏幕上播放起庐山恋。 农村有电视的人家少,大多数人都是搂着个小收音机听广播,县里来放电影,更是村里盛事。胶片机缓缓转动,虽然大白天电影并不算清晰,但也足够村民津津乐道。 给徐爷爷放好凳子,王曼跟父亲回了二叔家。一路上王继全激动不已,他不爽苏明梅很多年,那女人都把大哥和曼曼欺负成啥样了。可大哥不让管,他也不能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哥你早该这样,放心,往后她要敢再兴风作浪,你叫曼曼来找我,不能让她欺负咱们老王家没人。” 赵秀芳给父女俩倒上热水,泡一颗红枣进去:“苏明梅真是讳疾忌医,看她孩子都得了那病,这就是报应。” 王超无奈地纠错:“妈,那不叫讳疾忌医,你不会就别乱用成语。” “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堵我,你当我白给你检查作业。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还不肯承认也不让人给开药?这不就是讳疾忌医。” 王曼一口热水好悬没喷出来:“二婶……噗,你真是农民艺术家。” “还是曼曼会说话。马上就到中午,你们就留在这吃饭。昨天刚腌的鱼,婶给你炸鱼吃。” “妈,我也要吃鱼。” “没你这臭小子的份。” 虽然这样说着,赵秀芳还是取出他最爱吃的鱼头:“真是托生来讨债的,好东西不吃,偏偏跟你爸一样喜欢吃鱼头。” “二婶,我们还得去看看爷爷奶奶。虞阿姨昨天回北京,拜托我们看房子,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 “这,”赵秀芳顿顿:“你不知道这鱼可好了,都是临乡人挑着扁担来村里卖的黄河刀鱼。麦秋里捞上来养着,过年吃正好新鲜,我捡最贵最大的买了些。我多炸点,你们走的时候带上。” 王曼知道这种鱼,头扁尾尖呈菜刀状,故名“刀鱼”。阳春三月,它们自渤海逆入海口往黄河里游,成鱼跃龙门之势。经过一夏繁衍,到麦秋时肉质鲜美,肥而不腻,与黄河鲤鱼并称双绝。 现在这鱼还很容易吃到,没几年黄河里刀鱼全数绝迹。后世几百块一斤的黄河刀鱼,压根就是人工淡水养殖货。 “二婶,现在还有卖的么?” “今早还听到村里有人吆喝,现在还不知道走哪去了。” “爸,咱们去买点吧。” 王继全抽完一支烟,从外面走进来:“买什么,你二婶腌了很多,想吃自己拿就是。” 赵秀芳知道这半年来占了大哥家不少便宜,她心里也一直想着这事。她这人向来不爱吃亏,但也从不让别人吃亏。 “不就几条鱼,用得着你们大老远追出去买,喜欢都拿去就是。” 王曼摇头:“我是想送人,需要挺多。爸,杜叔叔他们明天就得回北京,咱们给他带上点吧?” “怎么不行,我这就出去找找。” 踏上平板车,父女俩先去了爷爷奶奶家。王继全正在盖房子,临近年关那边也得停工,这会他正在后边忙活,家里只剩二老。 “爹,这是给你买的烟。曼曼知道你爱抽旱烟,所以她都给你扒成了烟丝。你放心,烟绝对是好烟,硬盒红塔山。” 王继周又从平板车上搬下来一个大酒瓶:“这是一箱茅台,我看我们邻居爱用西洋参泡酒,就先给你泡好了,敞开瓶子就能喝。” 老太太心在滴血,一条硬盒红塔山,一箱茅台加几根西洋参,这要放到民民的杂货铺里卖,能得多少钱。 “好端端的,你这不是糟蹋东西。” 王曼递给她一条丝巾:“奶奶,这是我给你买的。枣红色虽然老了些,但三婶也勉强能带。你想给他们送年货,送这个就可以,爷爷的东西得他自己做主。” 王丰收心下满意,还是大儿子好。茅台,那可是县城里那些老干部才喝得酒,一听这名就知道砸吧起来够味。 “谁要给她,一个孩子说话没大没小……” 王继周护在闺女前头:“爹、娘,今天你们给我句实话。当年给我说对象时,你们知道明梅跟吴大力好上了?” “不可能。”王丰收一个劲地摇头。 “没有的事,我们也是清白人家,怎么可能要那种媳妇。”老太太也矢口否认,且有理有据。 王继周肩膀耷拉下来:“我说她跟吴大力好上了,你们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这件事,而是直接摇头否认。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事出去了我不会再声张。今天趁着小年,年礼我已经送到,今年过年我也不用再回来。” “曼曼,我们走。” 搂着闺女肩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卖部。 蹬着三轮车走出小卖部,王曼看到父亲肩膀有些颤抖。站在车斗上,搂着他肩膀往前看去,果然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爸,你快停下,万一翻了车怎么办。” 出村东头,父女俩停在那棵枯萎的柳树下,王曼拿出洗干净准备还杜奇的帕子,递给他后,伸开稚嫩的双臂,沿着他的咯吱窝底下抱过去,拍拍他的背。 她可怜的父亲,降生在那样一个饥荒遍地五六十的年代,生来便失去生母庇护,在后娘手下艰难地讨日子。就连号称第二次人生的婚姻,也建立在层层欺骗和伤害下。人生三十三年,除了这半年,剩余的一万两千个日日夜夜,他像一头老黄牛一样,没日没夜地伺候爹娘媳妇。 生于贫贱,他的人生从没得到过太多的公正和尊严。 “你还有我,爸,现在你陪着我;以后我去外地上学,你就租个房子来陪读;等你老了,我做你的拐棍扶着你走路,我们永远不分开。” 王继周什么都没说,只捂着闺女的头无声流泪。对生母他没有期待,但对于父亲,他还是有一线希望。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他要感谢明梅,选择在那个炎炎六月揭穿这一切,让他没有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恢复平静,他擦把眼泪说道:“走,咱们去找刀鱼。卖刀鱼的都在下乡,这会应该往县城那边走。” “那还不快点,再晚点就被抢光了。” 催着父亲上三轮车,王曼坐在后面陷入沉思。她的父亲虽然脾气面,但却韧性十足,再大的困难都不会摧毁他松竹般隐忍坚强的心。 “曼曼,爸给我唱歌听怎么样?” “你要唱什么?我可不要听八大样板戏。” 没有回答她,王继周自顾自地唱起来,竟然是《野百合也有春天》。他音域并不宽,但胜在声线浑厚音调绵长,唱起来竟然很有味道。到最后,王曼也跟着和起来。 “爸,我看你就是一朵野百合。” “我有那么女气?” “我说你不是‘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而是‘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雪莱的《西风颂》里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野百合同志,我夜观天象,发现你的春天快来了。” “春天在哪?” 王曼不自觉唱起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虞阿姨的家门里。” “瞎说什么,咱们只是租你虞阿姨房子,不能再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爸我都说这么直白了你还不明白,你不是野百合,而是一根大木头,qaq。但虞阿姨还没松口,她也不便多劝什么。 “虞阿姨人那么好,不会嫌咱们。再说我可不麻烦,要麻烦也是你麻烦。对了爸,你看前面挑扁担那人,是不是卖刀鱼的?” 被闺女一顿插科打诨,王继周心情也好起来。虽然爹娘不堪,但他一样过得很好。店里地里还有家里,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要看很多书,他得做一个让曼曼骄傲的爸爸。这样算下来,似乎没剩多少空去想那一团乱麻的事。 “就是他,每天都是这人来卖刀鱼。” 蹬两下车子,王继周开始喊道:“老黄,快停下,买卖来啦。” 挑扁担的人并没停下,而是皱眉喊道:“你来得不巧,前面修路那些人要刀鱼。刚放下一扁担,我现在这一满扁担,人家全要了。” “是钱叔叔他们。” 话音刚落视线中出现个穿着军装的人,不高的个头,带着点南方腔的独特口音,不是钱华是谁? “瓜娃……小乖乖、继周,你们俩也来跟我抢刀鱼那?” “钱叔叔,你们怎么能都包圆。没有刀鱼,我们怎么愉快地过年。” “哟,你这么一说,合着这个年你过不好,全是我的错?” “当然……” “当然什么当然,当我不知道前面放电影那一出。继周好样的,早就想劝你,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等你嫂子来了,给你说个好的。我们川妹子虽然脾气辣,但认定了死心塌地的对你好。” 王曼跳下三轮车:“我话还没说完,当然不全是你的错。不过钱叔叔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我爸是我的,没我同意,谁都别想嫁给我他。爸,我说得对不对?” “咱们爷俩过日子就行。”王继周揉揉闺女脑袋,他深爱这种毛茸茸的手感:“老钱,刀鱼能不能匀我点?这次开店,阿奇帮那么大忙,我们也没啥好东西,想炸点鱼让他带回去。” “我还当什么事,你们不用买。这鱼就是老杜在要,要是有空,等下来帮我们收拾下。你是不知道,这一大波人全是饿死鬼托生,来多少吃多少。偏偏只会吃不会做,一天到晚累死我。” “钱叔叔不许你使唤我爸,我去跟你做。” “小乖乖,这哪叫使唤,要不是熟人我还不叫。不用你说,等下忙饭人手不够,我也会让阿奇叫你一块来帮忙。” “不怕我加一大把盐进去齁死你?” “你当我是吓大的?” “如果我没记错,钱叔叔你是在厦大恶补过一阵文化课。” “去去去,不跟你贫,赶紧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下午来招待所帮我忙。刀鱼我给你留着,哪儿都跑不了。” 心里有了事,父女俩也决定早点回去。回王继全家拿上炸刀鱼,村头电影已经放完,在人群中接上徐爷爷,三人还是坐着来时的平板车一块往回赶。 送下老人家,王曼就到了招待所。出乎她的意料,这里的厨房简直是又乱又差。脏倒是不脏,但东西横七竖八放在地上,漏水的舀子、断把手的勺子无不昭示着它们的悠久历史。 “怎么不换新的?” 钱华若无其事地拿漏勺舀米焖饭:“没钱换什么。” 王曼沉默,普通士兵津贴一直不高。2013年新入伍志愿兵月薪五百,修路筑桥、抗洪抢险他们永远奋斗第一线,但因为“义务志愿”,所以没有任何绩效补贴或岗位补贴。 但钱叔叔是军官,总不会这么拮据吧? 钱华拿勺子打下她脑袋:“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说招待所没钱。” “您真能将就,服了!”王曼竖起大拇指:“前面不远就是我家店,到那去做吧。今天小年,做好点庆祝下。” “行,分两头做也快,你跟阿奇提点鱼去前面做。这边材料足,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杜奇提着一桶旺活的鱼过来,活鱼跳起来,在他手上留下水点:“曼曼,咱们先炸鱼。” ☆、第65章 出招待所,直穿大院门,那棵桂花树下就是王曼父女买下的房子。 青砖老房子,两米宽的大门上方雕着层屋檐,黑色木门上方三分之二处左右镶嵌狮子门环。经历岁月洗礼,门环上薄薄地泛出一丝铜锈,门环下门栓上是狮子同套吉祥铜锁,据说这把锁还是尹奶奶嫁人时一块陪嫁来的。 本来房子换主人即要换锁,但到这王曼没舍得。她明确地跟尹奶奶讲了自己对老锁的喜爱,在刷新老人家好感值的同时,用象征性的一块钱买下这把锁。 尹奶奶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人本性不坏,甚至还带点刚正不阿。装修完王曼就把内门的锁全换了,留一个大门锁也没啥。 杜奇还是第一次从大门进来,提着鱼桶,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锁。 “这锁真好看。” 有眼光!王曼笑道:“恩,房东,就你那天见的尹鹏她奶奶留下来的。” “招待所厨房里有根配套的铁棍,也是錾花鎏金的,正好跟这锁配套。你要喜欢,等我问下管财务的叔叔,给你拿过来。” 王曼被他饶德脑袋晕:“阿奇你说那什么錾花鎏金,怎么听着就很古董,这锁不会很值钱吧?” 杜奇眯眼朗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也算不上值钱。如果硬要说,街上修锅底的都会錾花。不过招待所东西不是我的,不管值不值钱,想送人总得知会一声。” 王曼打开锁:“不贵就好,不然我欠尹奶奶人情可大了。” “不会,横锁现在不算稀缺。”杜奇低头提水桶,半晌楞道:“这鱼怎么全死了?是不是不新鲜。” 王曼一开始也愣神,蹲下捏起一条检查。鱼鳃还是鲜红色,没有死鱼的浑浊,明显鱼是刚死的。 “没事,黄河刀鱼离水就死。卖鱼的黄伯家世代住在河边,捕刀鱼年份多了,引出一塘黄河水才勉强将这鱼养住,我们肯定不行,这下死了也省得活刮鱼鳞。” 踏着青砖路两人进院,尹奶奶是个很懂生活的老人,院外种上桂花树,院里则栽着几棵梅花。夏秋墙外桂花开,墙内全是香气,到冬天梅花凛香扑鼻。封闭的四合院天井,躺在古旧的摇椅上,优哉游哉浑然让人忘却今夕何夕。 “等秋天可以蒸桂花糕吃。” 王曼跟杜奇简单介绍着自家院子,齐刘海下眼睛中流出的雀跃之光,让杜奇看着越发舒服。 “我爷爷会酿桂花酒,等我回去问他,明年回来给你酿两瓶米酒。” 哇,这么高难度的活他都敢去挑战,王曼眼睛更亮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过现在我们得赶紧进厨房,不然钱叔叔等急了拿着铁勺来敲咱们脑袋。” “不会,钱叔叔不是那样的人。有我在,他肯定不敢敲你。” “小乖乖,一离开眼皮底下就说躲一块我坏话,阿奇你最胳膊肘往外拐,变着法的说我底气不足?” 钱华没拿铁勺,而是叉着一把大剪刀。 王曼眨眨眼:“钱叔叔,我们没有私下说你坏话。” 杜奇点头补充:“我们都是明着说。临出来时我忘记拿洗鱼的剪刀了,那边也就钱叔叔心细会发现,胡同里响起脚步声一定是你。” “俩鬼精,拿去,鱼鳞收拾干净点。” 杜奇接过来,指着门栓上的锁:“我记得招待所里有根同花的门栓,当烧火棍子短,垫东西又嫌长,钱叔叔就给曼曼配套呗?” “是挺配套,阿奇你鱼炸好了,我就送你做人情。” “放心,包我身上,炸出来绝对比你弄得好吃。” 钱华拍拍他肩膀,扭头对王曼说道:“曼曼在一边看着他干就行,你还小,摆弄油锅很危险,做饭的事就交给男人。” 王曼半晌反应不过来,什么叫“男人”,她怎么总觉得钱叔叔话中有话? 想不通她干脆问道杜奇:“他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杜奇想到昨天钱叔叔暧昧的打趣,他甚至建议父亲培养王曼当童养媳。当时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就那么一小会。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又没那份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王曼模样可爱性子招人疼,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宠她,难道这也有错么? “没事,他是四川人,那边男人普遍会帮忙下厨做饭,他可能觉得男人下厨理所应当。” 王曼中指点着嘴唇,不住点点头:“这可真是个好习惯。” “我也有这好习惯。”杜奇据理力争,看我、看我、看我,我也是优质型男好嘛。 王曼看向他:“恩,所以你也是好男人,不对,是好男孩。” 真被她当面这么一夸,杜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对手指他眼神飘忽不定,最终定在鱼桶上:“在厨房洗鱼,肯定会弄得全是味道,你给我在外面找块地方吧?” “就那。” 王曼指着梅花树下,那里有块水泥台,上面装着自来水管,右边直连阴沟。 “我去给你拿个喷,你自己搬马扎坐下就成。” 杜奇打开临来时揣在裤兜里的黑塑料袋,抓起一条鱼,开膛破肚将内脏挤在黑塑料袋里,然后剜腮刮鳞,放水里涮干净血,露出莹白如冰雪的鱼肉。 “剩下的我来。” 王曼放下两只水盆,一只装水洗鱼用。拿出另一只里的水果刀和盐盒,她接过鱼,在正反两面各割三道开口,而后内外均匀地涂上盐巴。 杜奇边收拾着鱼,边看向她娴熟地动作。曼曼比他小三岁,家务已经干这么熟,她在家一定跟他一样常干活。不过不同于他的自愿,她一定有些被逼无奈。有个那样的妈,她还能这么乐观,真是让人欣赏又心疼。 挖出刀鱼内脏,他洗干净一个鱼鳔。纯白色的鱼鳔分成两截,乍一看有点像刚吹起来的气球:“你要不要踩泡泡玩?这里有很多。” 王曼翻个白眼:“你当我三岁么?” “我有没有说过,你一生气,鼓起腮帮子瞪大眼,很像……” “像什么?不许说不好的。” “像金鱼啊。” 王曼怒!想她虽然不是貌美如花,也不是肤如凝脂,但怎么也五官端正跟金鱼丝、毫、不、沾、边! 一跃而起,她直接来个泰山压顶,抱着杜奇脖子趴在她背上呈考拉状:“找打!” 瞅瞅手上沾上的鱼鳞,她沾在左右中指上,然后向他两侧耳垂摁去。波光粼粼的鱼鳞贴在上面,反射着冬日暖阳,像极了一对铂金耳钉。 “很好看,就这么带着好了。” “好看你也来一对。” 杜奇只觉后背被这坏丫头挠得温温痒痒,周围遍是鱼腥味,她身上那股天然清香更为明显。耳边传来一阵麻痒,热度沿着脖颈血管一直传到耳垂,那里跟火烧似得。 捏起两篇鱼鳞,他手臂朝后伸去,准确捏住她的耳垂。 “哈,不行好痒,杜奇你放开,真的好痒。” 考拉王曼下树,对着水面照照自己的耳朵,果然齐耳赫本头露出的耳垂上,左右镶嵌着大片鱼鳞。与她不同,杜奇挑的这一对刚好是水滴形,贴那还真挺好看。 我照、我照、我再照,好吧既然阿奇这么有眼光,我就先带着。 只是刚从他背上下来时,那清脆的响声是什么?王曼苦着脸,果然看到她脚底下踩着一团白色怪异物体,那东西还在往外流水。 “杜奇!” 杜奇停下剪刀自上往下看去,第一眼他注意到王曼缎子般黑发下那银光闪闪地耳饰。 “这不挺好看,乖,等往后我赚了钱,给你换副铂金的。” 王曼正沉浸在她踩死鱼内脏的恐怖中,压根没注意杜奇这话:“谁说那个,你看我脚底下。不行,我踩你也得踩,不能只我一个人弄脏鞋子。” 原来是这个?杜奇抓出一个鱼鳔洗干净,放脚底下“啪嗒”一声踩碎。 “看,这不挺好玩?还压缩垃圾面积。要不咱俩一人一个?” 好像……还真是挺好玩,王曼有些心动。反正鞋子已经脏了,不趁机多踩踩怎么够本。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踩多了的后果就是,收拾完一桶鱼时,两人鞋上都带着鱼腥味,干脆脱掉鞋子,只穿棉袜子进厨房。 好在厨房内地暖足,只穿棉袜子也觉不出冷,反而带出一股居家的闲适。杜奇摘下围裙系上,王曼也拿另外小号的一件。 围裙都是王曼在空间中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大小号正好凑亲子厨房装。往常她跟父亲一起穿,只觉得哪哪都温馨。但现在父亲换成杜奇,围裙还是那个围裙,但她整个觉得画风不对。 “好奇怪。” “怎么奇怪。” “你穿我爸围裙,真的好奇怪,明明不大啊。” “合身就行,你别太靠近,我要热油炸鱼了。” 王曼想半天,还是没想出哪儿不对。情侣装?别闹了好么,杜奇可是她朋友,她从来都不吃窝边草。 想不出来她也不钻牛角尖,而是拉出面粉袋子:“你先炸一点,不要全炸,剩下的我给你做个我们邹县才能吃到的菜?” “什么菜?” 王曼将中指立在嘴上,打个嘘声:“独家秘制,先保密!”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2货,明明就是情侣装,只穿棉袜子忙碌在自家厨房,这是什么人才有的行为。 ☆、第66章 看她神神秘秘的,杜奇也不多问,而是拉开抽油烟机,调好油温开始煎鱼。 上次炸藕盒时他就用过王曼加厨房,一回生二回熟,站在灶台前,他动作井井有条,乍一看上去竟像这个家男主人。 “你比我爸用得还熟,他习惯烧灶窟还有煤气罐,用不惯电打火灶台。” 杜奇挽起袖子,拿着顶两双普通筷子长的捞面筷,将均匀挂好薄面芡的刀鱼投入油锅。鲜白的鱼肉在滚油中逐渐染上焦黄,散发着致命诱人的香味。 “我做家务时还小,爸妈为了安全,把家中灶台换了。为这事,他们还被我奶奶说了好一通。” 难道你也有个与众不同的奶奶?同是天涯沦落人! 王曼产生了阶级认同感,下意识地劝道:“老人家就是节俭。” “的确是这样,不过她主要嫌爸妈让我做那些家务。她说如果不是这样,家里也不用花改灶台的钱。” 这是赤果果的炫耀! “我奶奶一点都不喜欢我,杜奇你这样说我会嫉妒的。” “没事,有空你去北京,我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他们一直想要个小孙女,一定会拿你当亲孙女疼。” 王曼捞出几条洗干净的刀鱼,在鱼腹中放入葱姜蒜,又在鱼身上放几颗葱,上高压锅开始清蒸。 “还是算了吧,我奶奶说,我这模样一脸丧家的穷气,任谁都不会喜欢。杜奇,你说我真长很丑么?” 丑?杜奇仔细打量着王曼,她比洋娃娃还可爱,到底哪儿会让人挑出来丑。 见他长久没说话,王曼心往下沉,果然她小时候是丑小鸭,长大后是周黑鸭,女神俩字从不与她沾边,女屌丝才是她永恒的定位。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即便真觉得我不好看,出于朋友爱你也得赞美我几句好不好?” “你很可爱。” 王曼白他一眼,默默地和面:“太假了。” 继打台球手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之后,杜奇隐约又发现王曼一个隐痛——她似乎很不自信。明明她模样不难看,全身上下小小的透着一股子可爱。只要她找下镜子,就能确定自己不丑。 可似乎从认识她倒现在,他从没见过她穿裙子,每天她都打扮地像个假小子似得。而且每次有人夸她,她似乎都会有些别扭。就像现在自己假装不在乎,但实际会自己躲在一边,眼角不自觉地耷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经历过,也不太明白。但他却想像缩手臂那次一样,让她不再这样。 “那曼曼你说我好不好看?帅不帅?” 王曼中指沾个面点,倔强地瞪大眼,伸手狠狠摁在他鼻子上。古铜色皮肤上突兀地多个白点,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 “你想让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捞出一条鱼,杜奇推在她边上:“先尝尝,吃点东西再慢慢说。” 新出锅炸鱼焦黄的色泽,连带扑鼻香味刺激着王曼的味蕾,食欲战胜心房,自筷笼取一双筷子,她顺着刚刀划开的口戳进去,挑起一筷子。酥黄娇嫩的皮下面是鲜美的鱼肉,没有加其它多余味道,咸味和着淡水鱼特有的鲜嫩,好吃得她都要飞起来了。 “来让我瞅瞅,你眼睛大鼻梁高,嘴唇不厚不薄。虽然皮肤有点黑,但男生太白了显得女气。好吧我说实话,你很好看,帅哥一枚!” 杜奇心一下雀跃起来:“那假话呢?” “都听了真话,你还要假话做什么?” 杜奇再次伸出捞面快,默默地新投喂一条鱼,被贿赂的王曼有些把持不住,鼓囊着腮含混不清地说道:“问那么多干嘛,我觉得你不好看你就不好看,就是嫦娥下凡也不好看,骗你还需要理由?” “还说你自己不像金鱼。” “我当然不像,再说就是做鱼,我也要做条红龙鱼。最起码得当个名贵品种,每天吃饱了晒晒太阳逗逗水草,安乐一生寿终正寝。不对,我怎么被你带沟里了。” 杜奇又将一条鱼下了锅,放下筷子,他笑得格外灿烂。 “吃饱喝足气顺了,现在也好好听我说几句?” “恩,吃人嘴短,你说吧,我听着。” “你看,刚你承认我好看,但会说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话。不管是不是出自本心,你都说出来了。同样别人觉得你可爱,但可能会恶意地诋毁你,所以有些人的话听听就好,不用太在意。” 这话很直白,但王曼却消化很久。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心灵宛如白纸,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周围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会有丝毫怀疑。 所以她会因为苏明梅的恶言恶语而缺乏安全感,一碰别人东西手会不受控制地往回缩;她也因为奶奶整日在耳边念叨她人丑命衰,骨子里觉得她就是个丑的,别人说她漂亮肯定是在笑话她。 儿时的记忆深植心底,即便后来她考上大学,受过高等教育,渐渐懂得很多道理,开始学会用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伪装出自信。可那些过往已经在内心深处扎根,让她唯恐被人讨厌,压迫她成为一个包子。 “恩,你说得对。” 杜奇皱眉,他怎么感觉曼曼心情越来越低落。双手扶着她肩膀,他将她拉到抽油烟机面前,光滑金属面映出两人的脸:“刚才你说我鼻子眼睛嘴都好看,比比咱俩的,你哪儿比我差?” 王曼呆呆地比过去,除了因为瘦颧骨凸出来之外,她眼睛不算小,鼻子不算趴,嘴也不是凤姐牌香肠嘴,脸上没什么胎记,五官组合起来更是十分顺眼。 对啊,她哪儿丑? “这两片鱼鳞简直太丑了,都怪你。” 王曼跳脚地摘下耳朵上鱼鳞,洗洗手看下灶台:“锅要胡了。” 杜奇有些不解,她这是好了,还是在继续故意逃避?淡定地转身,他握住捞面快,轻松地将鱼夹出来,左手关掉沸腾的高压锅:“你的鱼蒸好了。” 新出锅的蒸鱼化解了王曼的尴尬,朝着杜奇灿然一笑。她能理解他的意思,不管是打台球那天炸藕盒,还是今天转着弯对她说这么大一堆车轱辘话。他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委婉地指出并帮她克服身上的大小毛病。 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和细致,心里酸酸地,比刚才吃了炸鱼还要舒服。 低头她小心处理着蒸鱼,将葱姜蒜全都扒拉出来。而后她用凉水和热水分别和面,揉在一起擀成一大张饼切开,切成等鱼身长后包起来。热锅,在锅上刷一层油,她挨个贴上去开始煎。 “我来吧。”杜奇要抢她手里的尼龙铲。 “说了是我独家秘制,你可别想来抢我功劳。” “好,那你小心烫。” “知道啦,阿奇你比我们历史老师还唠叨。” 边煎着锅贴,她眼睛时不时地往抽油烟机盖子上瞄一眼。阿奇还是第一个说她长好看的男生,她真的好看么? 杜奇炸着鱼,余光扫向不停向上瞄的王曼。她时而鼓起腮帮子做金鱼状,时而眨眨眼偷笑像只偷吃松子的小仓鼠,偶尔耷拉下眼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表情,太有意思了。看得越多,他就越是不由自主地想宠着她,让她每时每刻都高高兴兴。 “大功告成,阿奇你尝尝。” 王曼托着盘子,将第一只成品夹在他面前,唇角上扬眼神晶晶亮。 “这是锅贴?” 盘子中的饼呈三明治状,发黄的面皮中间包裹着刀鱼,点点油星投到刀鱼披上,自外而内油黄色逐渐变浅。空气中飘散着油裹夹面的香味,闻起来便让人食指大动。 “是我邹县的特色菜,单饼卷刀鱼,你先尝尝。” “看起来就很好吃。” 关掉油锅,杜奇起筷,这还是除去煎饼果子外,他第一次吃王曼做得菜。煎饼果子人人都可以吃到,而这道菜确是他的专利。 一大口咬牙去,他更是惊喜,与它精致外表完全相称,这道菜味道超级好。外皮有点像手抓饼,外焦里嫩和着刀鱼的酥香微甜。 “人间绝味!” “你这话说对了,眼见黄河水位一年比一年低,到开春农忙的时候还断流。刀鱼在渤海里游不上来,可不就成了绝味。而且今天可是我亲自下厨,机会难得。” “曼曼大厨亲自操刀,我必须得捧场。我得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锅我全包了。” 噗,杜奇怎么一秒变逗比,王曼笑道:“这么多管够,吃多了胖死你,那时候你就不帅了。” 杜奇咽下一口,实在太好吃了。鱼加醋用高压锅蒸后,每一根刺都酥了,交杂在鱼肉中,一软一硬间更有嚼劲,一眨眼他就吃下去两个。 “我变胖不帅了,你也觉得自己不漂亮,我们正好可以做朋友。” “死开,谁说我不漂亮。” “现在又觉得自己漂亮了?” “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别贫了,马上就三点,咱们得赶紧的。那边还剩不少鱼,要不就做全鱼宴吧?” “全鱼宴?” “恩,我想了想简单点做,汆个鱼丸子,炸一盘鱼球,再熬个酸菜鱼汤。鱼头可以做剁椒鱼汤,钱叔叔他们那边应该也在做酸菜鱼,鱼汤可以少点,其它的我暂时想不起来。” “这些就够了。” 遇到正事杜奇也开始严肃起来,发挥他初中四年被父母锻炼出的强大厨艺功底,麻利的给鱼去皮剔刺。 虽然两人以前没怎么配合过,如今却是毫无滞涨。鱼肉被拍成糊状,掺面汆成丸子投入热水中煮,鱼丸和鱼球接连出锅;大冬天,汗珠从额头滴下,这边王曼负责炖的两个汤也全都出来。 “小乖乖,鱼洗好了没。” 钱华大喇喇地走进来,完全被厨房内的情形惊呆了:“这么多!刚才你们不会出去叫菜了吧?” 王曼拍拍空空的口袋:“穷叮当响,哪有钱去叫菜。这菜当然是我们做的,对了,钱叔叔你那清水鱼汤做好了么?” “什么清水鱼汤,那是麻辣酸菜鱼。” 对着钱华王曼丝毫不紧张:“我都知道,不就是炝锅时加点辣椒酱,添水放醋加火炖?” “小乖乖嘴真厉,你别看我那是大锅饭,但味道绝对差不了。这么多菜,你们俩也端不过去,等我回去叫人来端。” 这帮当兵的虽然做饭一窍不通,但却都是吃饭的好手。一窝蜂的军绿色涌上来,满满当当的厨房瞬间被洗劫一空。 王曼嚼烂鱼球咽下去,脱下围裙擦擦汗,庆幸道:“还好我们已经吃差不多了,不然哪有我们的份。” 杜奇老神在在,从小到大见太多,他压根见怪不怪。所以忙活这一下午,他边做边吃,顺带投喂王曼。 “没事,我还留了最后一手。” 变戏法般拉开围裙,他从里面掏出两个饼:“曼曼看,这是什么?” 是她刚才做的单饼卷刀鱼?惊喜之余,王曼拍拍鼓鼓囊囊地肚子:“还是你有办法,不过现在我吃不下一个,只要一小点就行。” 瘦削的身体上挺出来的小肚子格外醒目,二话没说,杜奇拿到将其切成两半。 “我要小的那半,阿奇,大的那半留给你。” 倚着橱柜,两人一口口地啃着饼。夕阳落下照进这间厨房,王曼打个呵欠,朦胧中看向杜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男神脸。 没有了油花劈里啪啦地响声,她的心安定下来。这几天发生好多事,放电影般在她脑子里滚来滚去,其中让她印象最深的不是苏明梅,而是杜奇。 这人就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每次都能透过她层层伪装的外表,看穿她本质。 “阿奇。” “恩?”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丑?我爸都没发现。” “我……”杜奇语塞,是啊,他怎么会知道。似乎他一直追随着王曼的脚步,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刚开始只觉得可爱,但慢慢地他会察觉到更多深层次的东西。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这么说吧,刚才洗鱼时你也鼓着腮帮子,就跟条金鱼似得。再后来进了厨房,说到你奶奶时,你虽然还像金鱼,但却换了张金鱼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曼塞下最后一口饼:“说来说去,你就是在说我像一条金鱼。” “本来就是,现在吃着东西更像。” “找打。” 杜奇也不跑,任由她撞上来,像一只考拉似得缠住他胳膊锤锤打打。曼曼力气小,捶上去可舒坦了。 边让她捶,他还好脾气地解释:“金鱼很可爱,我这是在夸你,千真万确。对了曼曼,已经过五点,招待所开饭了,咱们得过去。” 工程兵端菜时,顺带还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走到门边王曼惊讶地发现,门栓换了一根,花纹正好与横锁相衬。 “这就是招待所那根。” “钱叔叔可真够利落,不过这事还是多亏了阿奇。” 杜奇听着高兴,跟她一块落锁。刚走进招待所客厅,那里已经开始吃起来。今天是小年,平常严于律己的工程兵们也难得放肆一回,开箱白酒,又上几捆啤酒。临时找长条桌拼凑起来得饭桌如今坐得满满当当,众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咱们大厨来了。” 杜振国放下酒盅,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右手边钱华夹起一块单饼卷刀鱼,冲着王曼举杯:“小乖乖,这菜做得可真有水平。” 当着杜奇面自夸是一回事,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王曼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不算什么,其实我们邹县有很多好吃的。你们有空就去尝尝徐爷爷的麻花,他那可是学得正宗天津十八街麻花手艺。甜而不腻,特别好吃。” “哦,你说东街上那个瘸腿的老红军老徐?” “是啊,徐爷爷可厉害,当年参加过平津战役。别看他都六十多,但手脚可利索了。等年后我们家店开张,他就在那炸麻花。” “离这么近,到时候一定得买点来吃。”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一直沉默的杜振国眉头紧锁。姓徐、参加过平津战役、原籍山东、还在天津养过伤、学得炸麻花手艺。 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动声色地吃完晚饭,收拾下东西他连夜往回赶。吉普车并没有开走,而是停在县武装部前,武装部长正好还没回去,顺带接待他们。 “老徐那老疯子我熟,咱们邹县这么多老兵,他算是个特例,国家补助一分不要,全都捐给老战友,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卖麻花。杜团你找他什么事?他非得说他那顶帽子是聂帅送的,这事只是开玩笑,领导们别忘心里去。” 杜振国摆摆手:“他叫徐庚,还是别的?” “当然是徐庚。不对,户口本上他叫徐庚,每年做统计时点这名他都不应,非得嚷嚷自己叫徐平。” “这就对了,你把他资料给我一份。” 面瘫的杜振国满心激动,解放后爹找了几十年的人,终于有了音讯。 ☆、第67章 基本确定徐庚就是当年为他亲爹挡了子弹的徐平后,杜振国反而没了一开始的焦急。捧着茶杯,他边看资料,边仔细询问老人家这些年的生活。 面对上级领导,武装部长自然是想好好表现,尽量往好那面说。况且徐庚生活摆在那,他就是挑坏的也挑不出来。 “老 徐那人,连我都佩服。他似乎自己从来就没什么烦心事,甭管啥时候见到,他都一副乐呵模样。他人爱干净,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炸得麻花更是干净;古道 热肠,别看他跛着脚,哪个邻居有事,他一准比别人出力多;还爱凑热闹,不管电视台去哪放电影,他一准提着小马扎去。” 杜振国连连点头,这样的老人,就算没救过他爹,也一样值得尊敬。如此积极乐观,简直可以被推为退伍老红军榜样。 “我听说他年后要去王继周那卖麻花?原先他就没个固定的住处?” “当然有,老徐不住我们安排的敬老院,退伍时国家发的安置金,加上这些年卖麻花赚钱,他自己买个小院。至于去王继周家,我就不太知道了。” 一直在椅子上充当背景的程书记赶紧插话:“你说的是那个闺女叫王曼,在实验小学门前县城三岔路口卖煎饼果子的王继周?” 杜奇点头:“就是曼曼的爸爸,你认识?” “认识,我当然认识。自我介绍下,我是咱们邹县下辖泉镇的镇委书记程时,这会来找武装部长商议过年看望退伍老兵的事。” 杜振国忙道:“我这一来,打扰你们工作。” “不打扰,我们这都说完了,领导一来蓬荜生辉。对了就那王继周,杜团您大可放心,他可是十里八乡都难找的厚道人。不愧是咱们孔孟之乡出来的,完全继承先贤之遗志。别的我也不多说,就这次咱们县军民共建路进山边上那块老大难的荒地,他一手包下来还出钱建小学。” 虽然这事是钱华吩咐的,但最后建小学这事受到市里表扬,功劳却算程书记一块。因为此事办得漂亮,年末他还受到县里表扬,眼见再努力一把升县委副书记有望。就这事足够他感激王继周一阵子,所以虽然老生常谈,他还是时时挂在嘴边。 一直到出办公室,杜奇眼睛都格外亮。不愧是曼曼的爸爸,只比他爸差一点点,小米粒大的那么一点。 坐在副驾驶上,他捏着临走时王曼塞的纸袋,那是一袋单饼卷刀鱼。曼曼说到北京要是凉了,再在锅底添点油热一下,还跟刚炸出来时一样新鲜。 “爸,其实前几天我就见过徐爷爷,但他说自己叫徐庚。” “这没事,是我们都没跟你说明白。当年救过你爷爷后,他就被安置在天津老乡家里养伤,那老乡正是炸麻花的。” “那爷爷他不知道徐爷爷回了邹县。” “阴差阳错。阿奇,你很喜欢王曼?” 杜奇毫不犹豫地点头:“曼曼人很好,跟李晶晶他们完全不一样。” 三个小时候回到北京,面对儿子一个劲的安利单饼卷刀鱼,唐诗也如此问道,当然回答还是一模一样。 “杜奇,你……!” 向来不知道敲门为何事的李晶晶小公主几乎出离愤怒,什么叫人很好跟她不一样,这是在说她不好? 被抓包了,杜奇苦着张脸,突然想起曼曼的话。李晶晶这是公主病,他越客气她越是得寸进尺。 所以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没听到敲门声。” “我要敲门,怎么能听到你说心里话。” 杜奇摇头。正当李晶晶以为他要上前道歉,并且赞美她一番时,现实却给了她一计闷棍。 “你就是敲门,我也会跟我妈说实话。但是当着你面,出于礼貌我不会亲自评价。” 一箭又一箭,李晶晶膝盖都要被戳烂了。王曼,又是王曼,她恨死王曼了!扔下一句“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上学”,李晶晶哭着跑回家。 李家不缺孙子,但小孙女就这一个,一大家人把她宠的没边。李老爷子爱怜地将孙女护在怀里,老脸上全是褶子:“谁都比不上咱们晶晶,乖,你大姑从美国给你捎回来了芭比娃娃,专门按你模样做得,全世界就一个,快去看看?” “英国王子没有?摩洛哥公主也没有?” 李奶奶满脸慈爱地摸摸她头发:“当然没有,只有我们晶晶公主有。” “那我要去看。” 蹬蹬蹬,李晶晶上楼。李奶奶皱眉:“老李,咱们这么宠晶晶真的好?她也到了年纪,是时候懂事了。” “李家这么多年没女儿,那年十月晶晶一出生,文-革就结束,这是个带着吉兆的姑娘,多宠点没什么。现在有我在,往后咱们家那么多小子,还护不了她一辈子?” 李奶奶也疼孙女,听老伴说得有理,也默默点头。 “可老李,杜奇总是惹咱们晶晶,这一次比一次惹得厉害,往后怎么哄她?” 李老爷子拄下红木拐棍:“这事好办,过完年我去找老杜喝一壶,顺带说说这事。儿子可跟姑娘不一样,儿子得有点君子风度。” “行,你别说得太过。” 没有君子风度的杜奇热好了单饼卷刀鱼,端到母亲面前,聆听她教诲。 “阿奇,过完年你就十六,有些话也该对你说。刚才对着李晶晶,你那样做就不合适。” 杜奇忙态度良好地认错:“妈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好好哄她。” 唐诗瞪眼:“你个鬼娃子怎么这么熊,谁要你哄她。老杜都怪你,儿子都被你教成块木头。” 杜振国怒:“明明是你对他说,小孩子不能撒谎。” 唐诗挑眉:“怪我咯?” 杜振国确定:“不怪你怪谁。”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大女子能屈能伸:“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幸亏阿奇不随你。” 杜振国不干了:“唐诗你说清楚,我儿子哪不随我?” 还敢跟我斗,唐诗鼓掌:“这不就结了,承认了吧?他跟你一样木头!” 这都什么父母?杜奇默默哀叹生之艰辛,他能平安长大真是自身足够强大!眼见两人要撸袖子,他忙一人递过去一块刀鱼卷。 “别踢皮球了,反正我都是跟你俩学得,谁都脱不了责任。妈,你刚想说什么?” “让我想想,被你爸气得什么都忘了。”唐诗咬一口,眼睛一亮:“这你做的,阿奇厨艺见长。” “我厨艺是又好了点,但这可不是我做的,是曼曼,这是她拿手绝活。” 唐诗疑惑:“哪个曼曼?” 杜振国拍拍媳妇肩膀:“喂,哎哎,就是阿奇写字台照片上那小姑娘,呆!” “杜振国你为这事跟我犟上了是吧?阿奇评评理,我跟你爸到底谁呆谁木头。” 杜奇托腮思索:“你呆、他木头,你们俩半斤八两。” 说完他不等找打,拎起书包拔腿朝楼上跑去。他妈那后半句教导,不用听他也能猜得出来。 “臭小子,你听我说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要看利弊,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 “知道啦。” 朝着楼梯口吼一句,他关上房门,拉开书包拿出木雕年画女娃娃。坐在写字台前,他拆开几何相框,托着换好的照片。上面他跟王曼伸腿坐在大松树前的草地上,围着两人草地上一圈草蚂蚱,漫天都是萤火虫。 曼曼真的好可爱,越看越可爱。照片放进新相框,他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千里共婵娟,千里外亦是同一片星空。其实看利弊或是分对错这事不问年龄,对有些人,比如李晶晶,从一开始要分利弊;而对曼曼,他会永远只分对错。 千里之外的邹县,王曼写完寒假作业,仰望星空缓解眼部疲劳。 隔壁正房电话铃响起,她趿拉上脱鞋接起来:“喂,你找哪位。” “曼曼,你在做什么?” “写寒假作业,阿奇你到家了?” “恩,相框我换上了,大小刚刚好。对了,我妈很喜欢你做得单饼卷刀鱼,为这事她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王曼大惊:“啊,到底怎么回事?” “你就带了五个,她跟我爸一人吃俩,然后开始争谁吃第五个。” 这还是她认识那个不苟言笑的杜叔叔么?果然人不可貌相,王曼心中起了淡淡地羡慕。 “你爸妈感情真好,那最后谁吃了,叔叔还是阿姨?” “你猜得都不对,是我吃了。他们每人吃俩,我才吃一个,我可是吃了大亏。” “什么啊,咱们下午做那会,你不吃了好几个,算起来还是叔叔阿姨吃亏。” “也是,不过我不会告诉他们。”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过会两人一齐对着话筒笑起来。 王曼嗔怪:“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你还想吃,等下次来我再做给你。不过得等凌汛后,不然整条河全是冰碴子,鱼上不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给你带全聚德烤鸭。” 卧室门外,唐诗挥苍蝇般赶下杜振国,后者拉下她。一个不稳,唐诗手拍在门上。 “快走快走。” 夫妻俩猫腰下楼,一进门杜振国就无奈:“你都多大人了,还听儿子壁角。” “还说我,好像刚你没听似得。”唐诗笑道:“老杜,你听到没,咱儿子说话多温柔,他还要给人小姑娘买烤鸭。” “他平常没给你买烤鸭啊?” “那能一样么?从在我肚子里算起,他认识我十六年,他才跟那小姑娘玩几天。阿奇不赖啊,知道自己找个堂客。” “收起你那一脸女流-氓相。” “杜振国你这话我不爱听,女人凭什么就不能流-氓了?想想你十五那会,都知道给小姑娘献殷勤了。” 杜振国真无奈了,媳妇怎么老这么不着调。 “我看你跟老钱一样,就是想太多。我十五那会,你也满十五,身量长差不多。阿奇桌上那照片你又不是没偷看过,王曼才十二,被她妈糟-践的身量还不如北京城里十岁姑娘,你下得去手?依我看,阿奇就拿她当个妹妹看。” “什么叫被妈糟-践?” 杜振国坐床上:“这事我也算开了眼,那么乖一闺女,整天不给吃饱还动辄打骂……”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她不稀罕给咱们稀罕也行,杜家缺孩子,唐家那边也缺闺女。” “人家爸稀罕,擦擦你那口水。跟你说点正经的,这次回去我找到徐叔了。” “哪个徐叔?是爹一直在找的那个?” “恩,八九不离十。不过我不打算现在说,过年这阵,爹得留在家接待来上门慰问的领导,让他知道了肯定等得心焦。再说万一不是,也让他空欢喜一场。” “那就过完年,咱们从我湖北娘家回来再说。” 夫妻俩就暂时这样决定,楼上杜奇听到敲门声,打开后没人,他无奈地摇头。原先父母在他跟前还收敛点,自从把做家务之事说开后,他们越来越不着调。 什么母爱如海父爱如山,到他这父母完全违反自然规律地逆生长,总让他感觉自己多了俩小伙伴。 拿起电话,他无奈道:“我妈敲门,可能是让我早点睡觉。曼曼,我去洗澡,明天早起写寒假作业。” “晚安。” 挂掉电话,王曼关上虞家屋门,划拉台阶边上的雪攥个雪球,沁凉地温度传到手心,她想着刚才杜奇念叨的倒霉事。 他倒霉?李晶晶才是真倒霉!以李大小姐骄傲唯我独尊的性子,被这么刺一顿绝对是奇耻大辱一桩,足够陪她过完年,一口气憋到十五。 再捏一个小点的雪团,摞在刚才雪团上,捡一截枯树插上面,再摁两颗小石子,一个晴天娃娃大小的雪人托在掌心。 杜奇真是人类的好朋友。得知李晶晶过得不好,她也过个好年。 这一晚王曼睡得格外香甜,就连空间中新成熟一波辣椒,经验依旧丝毫不涨之事都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早早退出空间的王曼并未发现,茅草屋中多了一只金色毛毛虫。毛毛虫围着空间蠕动一圈,发现没人后开始安心地吐丝,再次形成一只大茧。 一觉醒来王曼神清气爽,睁开眼,外面是个大晴天。因为冬季严寒,比起夏季炎日的恼人,冬日太阳温暖显得更为珍贵。 阳光透过门口枣树照进栅格窗,在写字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日刚换的娃娃相框格外醒目。 不过今天它怎么好像更醒目?王曼闭眼再睁开,终于发现不对。她跟杜奇的合照呢?相框上那只蓝蝴蝶是什么? “我没做标本啊。” 上前将标本扯下来,这是只巴掌大的蝴蝶,一双翅膀大部分呈蓝色,边上镶嵌一层薄薄地黑色,高贵而神秘。 “痛、痛、痛,别碰我。” 蝴蝶翅膀抖抖,王曼松开,总觉得这声音很耳熟。看着立在她指尖,似乎并不惧怕的蝴蝶,她试探道:“元宝?” “当然是本大人。” “哇,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出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本来不是金色的?难道是在上面刷了层漆?品味还不错。” 将它抓在手心,王曼手指轻轻搓过它翅膀,确定有没有油漆。 “曼曼,你就这样对待好几个月不见的小伙伴。” 王曼疑惑:“你怎么变这么娇弱无力?以前不是很耐磨躁?” “还不是为了早点出来见你,等过一阵我吸够了能量和经验,肯定会一如既往地威武霸气。” “就你这小身板还威武霸气,逗比还差不多。等等,你刚说什么?” 元宝忙飞到窗户上:“我没吸你经验。” “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说怎么这一个月经验基本不涨,原来是你在偷吃。我辛辛苦苦容易,你偷吃了一句话都不说。” 元宝谄媚道:“我还不是见你想我,想早点出来见你。别气嘛,我不是拿小金库补偿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金币堆得比山还高,平常买东西收我那么贵。新仇旧账一起算,你过来。” 元宝两双翅膀捂住小身板:“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头上长两只恶魔犄角。”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人。” “你只说不打人,没说不打蝴蝶,我才不上当。” 王曼无奈:“我不打蝴蝶,来,过来吧。” 元宝小心地停在他手指上,王曼双手抓住她翅膀:“总算抓住你了,看我不把你个偷我经验的臭元宝做成蝴蝶标本!” “女王饶命,”元宝声音有些滑稽:“我先进去避避风头。” 手上一空,空间中一只蝴蝶凭空出现,在她新开辟的田地上飞舞。王曼刚想跟进去,外面父亲喊她吃饭。 早饭很简单,还是热乎乎的面条。不同于别人家吃挂面,王继周每天都早起给闺女做手擀面。精湛的厨艺熟悉地味道,王曼百吃不厌。 吃完看着厨房内堆积如山的年货食材,王曼皱眉:“爸,现在天冷这些肉一时半会不会坏,你先放那,什么时候想吃再做,吃个新鲜。要是有空,你就去跟王奶奶学下怎么照顾兰花。再有空的话,就看书,我还等你看会了再来教我。” 这会北方人过春节,习惯在年前把正月里食物准备好。数九寒冬大雪封城,整片天地就是个天然大冰箱。等到想吃时,直接取出来解冻加热。 可王曼习惯了吃新鲜的,有那倒腾二遍的空,他还不如多看两页书。 王继周痛快答应:“行,刷完碗我就去。” 安排满父亲日程,王曼回自己卧室:“元宝,你是怎么从一只元宝变成一只蝴蝶?一边是科学家未探明的反科学无生命体,另一边是鳞翅目节肢动物,你是怎么跨越生物进化这道天堑?” 元宝从空间中飞出来,声音闷闷地:“我本来就不是元宝,都是被前前前……” “别前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你跟着我,不完全是为了我,你有自己的目的。” “被你发现了,但曼曼你得相信我,我从没有害你的心。”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咱们都认识半年了,你就这样瞒着最熟悉的小伙伴?玻璃心碎了,感觉再也不会爱了嘤嘤嘤。” “曼曼,你那满点的白莲花技能在我这没用。” 王曼收住假哭:“那你总得说出来,我才能理解,然后相信。” “以前被骗过好多次,我不太相信宿主,不过现在我确定自己可以相信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有记忆起,我就是一团不定型体。历届宿主在空间中种田,我吸取能量,积累到一定量可以化形。” “所以你变成了一只元宝?” “我那时太年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任宿主告诉我,金元宝是四海八荒中最可爱的东西。” 王曼笑得打颠:“是挺可爱。” “可爱个屁,我被嘲笑了几辈子?数都数不过来!可我还有机会,等再升级时,我可以重塑形象。” 说到这王曼全明白了,元宝一直催促他种田,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那么多世你还不能化形?” 元宝喷火:“对你来说简单,对其他宿主来说,让拥有空间,自命高贵的他们沦为农夫,亲自弯腰播种、捉虫、浇水,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们不是常把这话挂在嘴边,那些村里人怎样不好,三辈子都去不了泥巴味之类。 我甚至定下条件,只有粮食才能换金币。但他们更有对策,直接在外面收购粮食卖给系统,去换那些神奇的东西。少了种植过程,压根没法产生能量,那么多任宿主积累的能量,还不如你一个人多。” “我好像也可以这样做。” “你没钱去收粮食。” “怎么连你也鄙视穷人,我人穷志不短,我可以赚。”王曼握拳。 高冷的元宝一秒变狗腿:“曼曼不要啊,这话我只告诉你:种田可以养神,你没发现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好,每天精力充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以前那些人?他们肯定会种。” “这是因为空间法则,不是真心去种田的人,不会有这优待。不过这是空间原有的,我也给了你好处,我在帮你掌控空间。我有过那么多宿主,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其他人只记着空间能给他们开金手指,从没想过给他们提供那些便利,空间也要付出。” 王曼突然不气了,算起来其实元宝帮了她更多。 “那你后面还可以升级么?” “可以,不过那得好久之后。” “多久。” “最快也得几年,那时候我就可以变成人了。” 王曼大惊:“以你现在这模样,到时候不会变个阿凡达吧?” “什么嘛,我审美可没那么差,这蝴蝶可是蓝色妖姬。” “那你变蓝色妖男。” “喂,正经点!这可是我想了很久,专门为你变的模样。很久前我跟随的宿主是个探险家,我们环游到拉丁美洲时,曾经在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中见过这种蝴蝶。那时蝴蝶趴在一个印第安小女孩的头上,别提有多好看,不信你看。” 忽闪忽闪翅膀,元宝斜斜地趴在她头上:“快看。” 王曼照着镜子,养了半年她头发乌黑发亮,元宝趴在她头上,就像一只蓝黑色的蝴蝶发卡。 “是挺好看,但你能趴得住?你一飞我不就完了。” “曼曼放心吧,我每次动也要消耗能量,一般我不会。等过两天我形态稳定下来,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天堂凤蝶(又名蓝色妖姬) ☆、第68章 “曼曼~曼曼~” 没等王曼折腾元宝牌发卡,多臭美一会,窗外响起尹鹏的喊声,她忙让元宝藏进空间。 “咱们不是已经不用去刘阿姨厂里,怎么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跟我妈说来你家学习。” 尹鹏放下书包,拿出寒假作业,打开里面夹着一张游戏卡。后面章磊同样拉开书包,外面是寒假作业,夹层中装着一台游戏机。 王曼失笑:“学习怎么打魂斗罗?” 尹鹏底气特足地回答:“那当然,魂斗罗是我终身的事业。” “那超级玛丽呢?你竟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尹大少爷,虽然你是校草,但也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打一辈子游戏,你不吃饭?” 尹鹏也不恼,谈下她脑袋,坐椅子上跷二郎腿摇头晃脑:“苏东坡先生那首词写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 章磊别过脸咳嗽声:“是李白。” “别管什么李白、苏轼,走,你们俩先陪我出去跑两圈。不,是三圈。” “我说王曼你就不嫌累?!空跑圈多无聊,你要想运动,那好办,跟我去打球啊。篮球、台球随便你挑,我奉陪到底。” 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整天都跟犯了多动症似得,说话还带抖腿的。 “打篮球?我脑子被门夹了才像赵大伟那样找虐。” 尹鹏突然不抖腿了,站起来笑得暧昧:“刚我跟磊子来时还见着他了,听说我们咱哥们来找你,他还一个劲地嘱咐我们别耽误你学习。我看他对你是余情未了。” 王曼捂嘴:“我刚吃完早饭,求放过。” “绝对不骗你,这事真的。不过我也很纳闷,你说为什么赵大伟会看上你?”尹鹏绕着王曼转一圈:“啧啧,看看你这四季豆身材,难道他有恋童癖?” 这话戳到了王曼的痛点,刚想缩回去,脑子里却回忆起昨天抽油烟机前杜奇的鼓励。 “你才是四季豆,你一辈子都是四季豆。” “我四季豆?” 王曼昂首挺胸,挑起他下巴:“怎么,难不成尹大少你想长一对36d?好办,我现在就送俩馒头,塞t恤里满足你。” “我……我-操,曼曼你不会中邪了吧?这么有味!” “怎么,你是第一天发现我貌美如花气质超然?” 吐出最后八字俩成语,再看两人石化的模样,王曼只觉一阵神清气爽。前世微博上有人说过:没人会穿过你层层自卑的伪装,去发掘和相信你的美。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漂亮,别人有什么理由觉得你美。 尹鹏闭眼,大脑系统重装一遍。再看向王曼,她的确没哪儿丑,反过来那就是漂亮(貌美如花);而且她给人感觉也不错,这应该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超然)。 所以她说的这句也没错,但有这么夸自己的么? “好吧我承认,在咱们哥几个里,你最如花超然。” 章磊也点头:“曼曼很可爱。” 还是章磊小天使好,王曼拉起他胳膊:“走,咱们跑步去。尹鹏你快跟上,学习不好那你就得苦练力气,不然将来搬砖你都养活不了自己。” 尹鹏跳脚:“喂,谁说我要去搬砖。” 从沙发上跳起来,他那双大长腿三两步跟上两人。跑在王曼另一边,伸出长胳膊比着王曼手。 “你看我比你白多少,要搬砖也不能是我搬。” “你一个男生,天天跟小女生似得比谁皮肤更白更细,有没有意思。或者说,你有变装癖?”王曼边跑着,边上下打量着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细嫩,穿个旗袍戴上假发涂点口红应该挺好看。” “曼曼。”尹鹏两步窜到他前面,边倒退着跑边满脸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容忍你在学习上侮辱我的智商,也可以坦然面对你在武力上压制我,更可以接受你打游戏时蹂-躏我,但我绝对不能忍受你怀疑我真实性别。” 王曼目视前方:“尹鹏,小心。” “别碰我,一颗玻璃心已经被你打击成渣,再来回碾压成粉末了。” 伸出去的手抓个空,王曼眼睁睁地看着尹鹏后退一步,直直地撞向前面那棵柳树。树干一阵摇动,柳条上昨夜结起来的霜雪如三月梨花雨般扑簌簌落下,打了尹鹏满头满脸,人形雪人横空出世。 王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不是……噗……已经叫你小心……” “是谁想出这损招,在大马路边种树。” 王曼看看路两边绿化带,在马路边种树,净化空气、美化环境、隔绝噪音,夏季还可遮阳,简直是堪比计划生育的英明政策。但面对身心皆受损的尹鹏,最终她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眼见尹鹏逃过一劫,章磊一把拉他起来:“大鹏你撞晕了?县城里路边上不都栽着树。” 尹鹏已经出离愤怒,不再辩驳,他冲到两人中间跟狗抖头似得疯狂摇晃,沾满身的霜雪四散开来。 王曼往后退,一脚没站稳跌倒在雪地上,章磊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他被尹鹏热情拥抱,满身都是霜雪。 一个雪人传染到三个,尹鹏满意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真朋友。” “章磊,上。” 王曼爬起来,同桌俩齐心合力,架起尹鹏把他扔到大院门口打扫出的雪上,而后疯狂地扒拉雪,把他埋在里面,只露出半截身子。王曼找根柴火插雪堆里面,在雪上划出“尹鹏之墓”字样。 “今天,在这里,我们沉痛地为尹鹏同志举行追悼仪式。噗,不行了。” “曼曼、磊子,冻死我了,不跟你们玩了。” 双手刨雪,尹鹏从雪堆里走出来,剁剁有些发麻的脚:“刚才是我,现在你们俩谁进去?” 谁进去谁傻子,王曼跟杜奇对视一眼,朝着大院围墙跑去。尹鹏跺跺脚,还是迈开长腿追上去。 “刚我受惊受凉,身体状况不适合太复杂的脑力劳动。” 王曼还能看不透他那几道直肠子:“所以你不想写寒假作业?” 这事有门,尹鹏大喜:“就是这样,曼曼你貌美如花气质超然,肯定会正直善良乐于助人。” 化为蝴蝶的元宝在空间中怒吐槽:“这人太虚伪了,还没经过我元宝大人的全方位设计和改造,曼曼你怎么称得上貌美如花。” 王曼意识威胁道:“哦,你是在变着花说我丑?” 有杀气,元宝赶紧改口:“曼曼,没有女人会拒绝自己更美。” “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是元宝大人,这世界上就没我办不到的事。你底子又不差,青春期二次发育正是矫正的好时候。一切包我身上,保管还你一个女大十八变。” 如果杜奇的行动给了她精神上的鼓舞,那元宝则给了她最直观的希望。她知道元宝从不说谎,但就如突然得知买彩票中五百万一样。幸福突兀地从天而降,她有种如梦似幻地不切实际感。 “真的?” 元宝极快地吐出一句:“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这么早出来。” 扔下这话,它直接消失在空间中,而外面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王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树前面,差几厘米就要撞上去。 耳畔是尹鹏无奈地声音:“曼曼,你的歉意我心领了。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树,我真没事,不用你再撞一次。” 刚才在说什么来着?好像是寒假作业。 王曼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家,跟元宝商议变美大计,可她还是忍住了。做人要有原则,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偏离主线。她答应了楠姐每天坚持跑三圈,她就一定会做到。 “尹鹏,你是不是很不想写作业。” “曼曼你懂我。” “我想想,你平常哪几科比较差来着?似乎是数学和地理,这样好了,剩下的我的借你抄。这两门你得自己写完,还得弄明白。” 女王大人终于肯松口,尹鹏简直喜极而泣。不管能抄多少,总比全要他自己写的好。 脚步轻快地向前跑去,现在他都恨不得这三圈马上跑完。自从奶奶跟妈妈和解后,他再也没了避风港。家里情况甚至比原先还糟糕,奶奶和妈妈一块逼着他看书写作业,他简直要疯了。 跑三圈回到家,王曼将早已写完的寒假作业交过去,洗把脸出来,就见章磊正襟危坐,似乎在等着她。 “曼曼,过完年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 “我家对门阿姨是教音乐的,她本来排了个大合唱,准备去市里参加元宵晚会。但最小那个女生突然生水痘,她正想找个人顶替。我看你寒假作业也都写完了,应该有时间排练。” 唱歌?王曼自认两世就没那文艺细胞,刚想婉拒,空间中的元宝却提醒她:这是个提升自信和气质的好机会。 “可我连简谱都认不全,去了不会给人家拖后腿么?” “你先去试试,我和尹鹏也在里面。其实唱不好没关系,到时候离话筒远点,对口型就成。” 对啊,还可以假唱,她试试,实在不行就浑水摸鱼。 “十五我家店开业,那之前我空闲很多,大概没问题。等会我跟我爸说一声,明天我去找你。” ☆、第69章 自小到大这十二年的关怀缺失,让王继周深觉亏欠闺女良多。等他反过来想弥补时,却发现曼曼似乎一夜间长大,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护在羽翼下遮风挡雨。 她懂事孝顺,甚至有时候他这为人父的,还需要闺女来指导下该如何处事。 在这样的闺女面前,他压根摆不出一个父亲的威严。当然他也不想摆,所以当王曼提合唱的事时,他只问了下会不会耽误上课,会不会练很久太累,得到否定答案,他也就答应下来。 “爸,我参加合唱团,到时候肯定有门票,你也可以去市里看元宵文艺汇演。” 王继周笑呵呵地应下:“那爸在家等着,等到时候去看你唱。” “好咧,我去睡啦。” 王曼跑进卧室,王继周取出一礼品袋,从衣柜里拿出白衬衣蓝裤子,在装一双刷干净的红包头球鞋。半个月前卖煎饼果子时,他看过一个带红领巾的小姑娘也是穿这身,听她妈说是要去合唱团排练。 挂在闺女卧室门口的橱柜上,他回房开灯继续啃书。他文化水平低,基本上看得很慢,许多地方还得查字典,一遍遍咂摸那意思。不过看得慢有看得慢的好处,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他遗传自王曼的好记性也发被深度掘出来。读一遍,他就能几乎吃透。 “其他还好说,就那英语实在太难。” 王继周翻翻中文译著扉页上的原作者曼昆,虽然跟他闺女名字有点像,但却是个不折不扣地外国人。起初他还不在意,看几个月书他却不得不佩服,外国人在这上面确实有一套。 拿起闺女放他这的小录音机,他捧着课本开始跟读英语。学吧,技多了不压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穿过客厅的另一间卧室,王曼躺在床上飞快入睡,意识进入空间,伸出手臂将蓝翅黑边的天堂凤蝶托在手心。 “元宝,习惯了你招财进宝的喜庆模样,一下这么冷艳高贵还真不习惯。” “得了便宜还卖乖。” 元宝飞在她胸前,伪装成一只胸针。王曼看向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简单地挂肩背心上别一枚宝石蓝蝴蝶胸针,五金币的地摊货立刻有了奢侈品高订的感觉。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王曼摇摇头,元宝已经再次飞到了她手心里,亢奋地安利: “想减肥么?想甩去一身赘肉么?欢迎使用我公司最新出产的五行通络丹。一粒管五粒,一口气甩六斤肥肉不费劲……” 广告都打空间来了,王曼捏其它翅膀,让元宝与自己平视:“你觉得我需要减肥?再减骨头都没了。” “曼曼你这话,让外面那些为减肥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人听到,绝对有杀了你的心。” 王曼特一本正经地与元宝对视:“天天挨饿还是当个胖子,他们喜欢哪个?” “当然是挨饿。” “这你都信,那是他们没饿到我这份上。你听过‘易子而食’么?饿到极致,连孩子都可以交换吃掉,人性被完全抛弃。来我们换个温馨点的话题,说说你的二次发育计划。” 元宝似乎被刺激到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洗精伐髓,不过我建议你用第二种。” “你要不要详细介绍下属性?” 振翅离开王曼手心,元宝两只翅膀挥动,半空中出现两块对称的屏幕。 “洗精伐髓,积累足够金币购买五行通络丹,服用后经抽筋剥骨之痛,方可成就冰肌玉骨。冰肌玉骨参考案例:苏妲己和四大美人。” “这五个都用了五行通络丹?” 元宝一噎:“这倒没,他们媚-骨天成,天生丽质难自弃。你还是看看另一边吧,这个很痛苦。” “很痛苦?”王曼狐疑道:“前面大多数,恩,你的宿主,都用的这办法吧?” “没,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换种说法,你告诉过的大多数宿主都用这办法吧?” 王曼调出后台,进一步掌控空间后她已经有了这功能。系统商城是个霸王商城,货既售出概不退换,而且无法跟某宝似得打五分写评价,只能看到销量。这个鸡肋技能,如今终于发挥点作用。 恐怖的销量让她吃惊,元宝是活了多少世。 “你个老妖怪,这加起来都有上万年,你第一任主人是个半坡人么?”王曼指着空间内的茅草房,那就是典型的半坡民居。 “哪有,不过是平行时空还有些异世界。原始人脑域开发度还不如你,怎么交流。” “你一天不吐槽我不开心是吧?元宝,反正你小金库那么丰厚,就给我买一颗吧,毕竟先前吞了我那么多经验。” 元宝耷拉下翅膀:“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系统规定。而且洗精伐髓就是把身体中那些不和谐的地方,比如长不匀称的骨架,多余脂肪等杂质抽出来,再再上面覆盖一张完美的皮,原理跟你们外面整容科的削骨、抽脂、植皮丰胸差不多,过程很痛苦。” “那他们怎么坚持下来?” “你再看第二种。” 好奇心驱使,王曼终于看向第二种:开垦空间荒地蕴养神魂,神魂强大后会越来越美丽,然后空间比照神魂,会通过新陈代谢自动调节形体。 这 办法好!这办法妙!神魂相当于普通人的精神,精神足了,反应快记忆力好,妙用无穷。更别提还可以无痛塑身,而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种田开荒。空间中的种田跟 外面种地不一样,这里不需要肉体劳作,也就没有那种汗滴禾下土的辛劳。一言以蔽之,这就是让她边睡大觉,边智力身体全面发展。 可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王曼疑惑道:“不过是种田,无任何痛苦地改造,竟然没人选?” “首 先他们得能蕴养神魂。今早跟你说过,能成功用种田蕴养神魂之人,必须得对种田颇有心得。一般得到空间的人都求个爽爽爽,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就是这 feel倍儿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倒卖空间中稀缺物发财后,他们削尖脑袋往上流社会钻。像你这样傻不拉几扑地上,坚持大半年在里面侍弄植物的宿 主,这么多年我就遇到一个。” “谁?” “你啊,说你傻你还真傻给我看?!” “我才没傻不拉几,明明是你选宿主的眼光有问题。” “人心易变。好了,告诉你实话。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前面那些宿主从没见过第二种方法。”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洗精伐髓很简单,吃下通络丹自己熬一会就行。但新出来这种,需要我在旁边控制。没进化前,我压根就控制不住。要不是你,我才不去费那劲,哼!” 天堂凤蝶侧过身子,两只触角直直地竖起,做怒发冲冠状。 王曼心里那股子甜顺着血脉循环蔓延至全身,元宝你肿么,肿么能这么可爱。 “别生气啦。” “哼。” “我答应你,选第二种好不好?” “我还不想费那麻烦。” “元宝,你小肚肚上毛都炸起来了,这样可不如刚才好看。” “等我吸够了能量,这里会变成黑曜石,一定会的!不对我还在生气,曼曼你怎么能这样。” “不生气啦,看看我给你开的地,你会有很多经验,小肚肚会很快变成黑曜石。” “还不是为了你的发卡更好看。” “还不是先你好看,趴我头上才好看。小元宝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比爱神闪蝶和皇蛾阴阳蝶还要闪亮夺目耀眼。” 元宝两只翅膀倾斜四十五度,整个蝴蝶都快要被她夸到天上。 “好吧,等你自己把空间内所有地都开完后,我这边也就改差不多了。” 王曼很容易抓到关键词:“我自己?” 环顾四周,空间是不大,可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杂草。眼睛看脑子想跟自己动手干不一样,她对自己的未来——压力山大! 现在还能不能后悔?仔细想想,其实选五行通络丹也很好,简单快捷。虽然一夜东施变西施有些惊悚,但她可以窝家里“长个水痘”或者“休学一年”给大家个缓冲时间。 “不能借用外力帮助,不然效果会打折扣。我给你算了下,五年之内应该能完成。” 五年……王曼掰手指头算着,她现在十二,五年后才十七,刚刚好的年纪。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拿起锄头,她往土地边缘走去。开荒流程很简单,除草翻地再浇水施肥,连续种几茬豆科植物固氮养地,生地变成熟地,也就可以种辣椒茄子等经济作物。 但这事就跟富士康似得,流水线上的活的确很简单,但其中地枯燥却是常人难以抵抗。好在她有独特的开荒技巧,左耳耳机一插复习功课,右耳跟元宝插科打诨,整个过程完全轻松愉快。 “元宝,你说我弄点金坷垃洒下去行不行?” “人家现在不叫元宝。” “那叫你什么,小蝴蝶?小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叫大人。” 王曼从左到右自上而下仔细看了它一遍又一遍:“没看出你哪儿大,而且你也不是人。” “你……!金坷垃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地荒的只长茅草,下面根本没有有机质和无机盐,必须得从头再来。” 王曼单手握着锄头托腮:“那还是叫你元宝好了。” “不好。” “好。” …… 循环往复,到一行地尽头,王曼说道:“不好。” 元宝怒反过来:“好!” “成交,就这么办!” “曼曼不带你这样的。” 王曼笑着打个呵欠,将锄头放回茅草屋,出空间敷个面膜。眯一小会起来,她按照原计划去跑步。与往日不同,同样是三圈,今天她出汗格外多。 “出汗也是一种排毒,你多跑几天,汗就没那么多了。” 原来元宝已经开始着手改造,王曼照着镜子,总感觉这会的自己比刚起床时亮眼了许多。拍拍脸蛋,她擦擦身上,刚准备吃早饭,转身看到门口父亲准备好的衣裳。 “爸,你怎么知道合唱团穿这个?” “出摊时看到的,颜色可能有点不对,到时候老师让换,咱们再去买新的。” 颜色哪不对?白衬衣款式颜色一模一样,就连鞋子都是红包头而不是蓝包头,爸你可够细致,真是又当爹又当妈。王曼想了想,走过去抱着父亲胳膊,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 “我就穿这个去,老师看我这么积极,肯定会让我站靠前的位置露脸。” “恩,早点去,赶早不赶晚,别耽误人家时间。” 说这话王曼实际上很有把握,向来合唱团都是矮个在前高个在后。以她的身高,铁定第一排无误。不过一句话只是换个说法就能让他高兴,王曼乐意去扭曲意思。 果然接下来事情很顺利,王曼虽然算不上多漂亮,可一个县也没那么多漂亮小姑娘。她五官端正,且五音俱全,完全符合合唱团标准。 章磊和尹鹏陪她过去,排练老师惊喜地接纳了她,并且让她顶替了原先小姑娘的位置。那小姑娘正好在第一排靠近中间,果然很醒目。 “你以前学过《蜗牛和黄鹂鸟》么?” 王曼点头,这首歌小学唱了初中唱,普及程度完爆后世的神曲《最炫民族风》。 “我学过,不知道唱得准不准。” 老师皱眉点点头:“你先唱一遍试试。” 拿着歌词王曼唱起来:“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地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到“爬”字她开始走掉,原本四散休息的小姑娘一阵哄笑。 “她竟然真不会唱。” “好像她是尹鹏领来的,我姐姐在实验中学,她告诉过我,她给别人作业抄,然后要挟别人跟她玩。尹鹏篮球打得好,没空写作业,没办法才陪她玩。” “是王曼啊,我听说过她家很穷,她亲自跟大家说过,她小学的教室夏天还漏雨,好恐怖。不过也好可怜,我们是不是该教教她。” 有人开始哄笑着窃窃私语,王曼向边上看去,说她要挟尹鹏陪玩的小姑娘,正是刚才介绍中领唱,名叫沈木子。 她隐约记得李晶晶有个表妹就叫沈木子,是她二爷爷家堂姑生的。不同于李晶晶爷爷位高权重,在她口中二爷爷一家就是打秋风的极品亲戚,连带着她对这个表妹各种看不上眼。 她之所以对沈木子印象深刻,是因为两人同乡。每次大考小考时说到这事,李晶晶都会把这事说出来,证明他们缘分不浅、天生就该是朋友,是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考试传小纸条帮她不挂科。 前世自始至终,她没见过沈木子表妹本人。不过邹县姓沈的人家少,给孩子起名“木子”,明显跟“李”有关,这人应该八九不离十。 “老师,我太久没唱有些忘词,把录音拷一份回去多听听吧。” 混在排练室另一边跟男生掰手腕的尹鹏走过来:“曼曼,我跟章磊教你啊。” 沈木子走过来:“尹鹏,你们俩唱的男生部,怎么教她。” 与面对她时那个嘻嘻哈哈的尹鹏完全不同,此时的尹鹏面无表情眉头紧锁,一脸冰山相。 “是你刚在说王曼给我抄作业,要挟我陪她玩?” 沈木子点头,声音中有些迟疑:“我们都知道尹鹏你肯定不会受要挟,只是权宜之计。你那么聪明,不是学不好,只是不想学。” 王曼混在两波人中,看看左边再瞅瞅右边,原来她这是受了无妄之灾。她简直不理解,为什么尹鹏这么个大逗比,会被那么多小女生欢迎。 不过当她扭头看向尹鹏严肃的脸色时,突然福至心灵。樱木花道长得不比流川枫丑多少,人气却被后者比成渣。虽然芯子里是个逗比,但尹鹏这家伙天生会伪装,在别人面前他硬能装出高冷范。 带点忧郁和冷酷,颜值满点的帅哥,一般人都会喜欢。错的不是这些人,是深入了解尹鹏本质的她。 走到沈木子面前,她正色道:“我从没威胁过尹鹏,我也不缺人陪我玩。” “切。” 尹鹏站过来:“沈木子,你搞清楚好不好,哪回我作业不是自己写的,别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说我坏话。” 冷掉渣的一句话,直接让沈木子红了眼眶。低头咬唇,再咬唇,她发出一声惨叫,再张口时,王曼就见她一颗门牙上沾着点血,另一个门牙处是黑洞,目测已光荣下岗。 “窝着牙。” 沈木子哇一声哭出来,哭声都漏风,排练老师忙把她牵到一边,给她端杯温水漱口。好不容易把她安慰好,新问题出来了。 沈木子是领唱,形象和嗓音缺一不可。原先她自然是极好,但现在她张嘴就一个黑洞,发声还漏风,再让她领唱无疑是砸场子。 怎么办?只能换人! 可是要换谁,领唱不能长太高,不然站前面挡住后面人,整个队伍极端不协调。声音也不能差,这可不是能浑水摸鱼的事。排练老师想来想去,最终将目光定在王曼身上。 这小姑娘个头不高人也精神,虽然偶尔跑调,但她声线甚至比沈木子还要美。最重要的是,她跟男生领唱章磊是同桌,关系好默契足,稍加排练效果就会不错。 “我?” 王曼指着自己鼻子,看向旁边眼圈通红的沈木子愤恨仇视的眼神。原本的犹豫全都化为坚定,不就一首歌么,前世她唱ktv,虽然不是麦霸,但也从不跑掉。 尹鹏酷酷地打包票:“女声部我也会,看不懂简谱我教你。” 王曼点头:“谢谢老师,我回家一定好好练。” ☆、第70章 尹鹏在背书考试上不行,文娱体育却完全相反。在王曼答应贡献魂斗罗通关技巧后,他每天抱个手风琴来大院报到。 王曼疑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自己会这个?” “这东西是拉来给女孩子听的,当着你和磊子面,不用来这套虚的。” 后半句让人听着熨帖,前半句怎么这么欠揍:“你是在怀疑我性别?” “没有,你不是一般女孩。” “说清楚。” 尹鹏尴尬地挠挠头,上下打量她全身:“曼曼,哪有女孩跟你这样,学习厉害,打架更厉害,玩游戏简直变态,你比汉子还汉子,你就是个女汉子。” 王曼扶额,女汉子这是赞美,赞美……,循环几遍深呼吸一口气,她示意尹鹏开始演奏。 坐在她家的高凳子上,尹鹏随意拨弄下他的小中分,套上手风琴开始拉,《蜗牛与黄鹂鸟》欢快地旋律在客厅内回荡,章磊一句句教她唱。 不过是一首儿歌,也没要求他们练到专业歌唱家的程度,没到年三十王曼已经彻底学会。脱离伴奏,她也绝对卡不错任何一个音。 排练老师对此很满意,虽然没直说,但她觉得王曼表现比沈木子要好。眼见明天年三十,她正布置十五前的排练事项。 “十五就要去市里演出,初八开始我们每天排练两小时,从下午三点到五点,到时候还在这个教室。” “暂时就这些,还有谁有事?” 例行地问一句,她刚想说解散,却看见后面有人举手,踮起脚看去,正是主唱的王曼。 “你有什么问题?” 王曼摸摸自己的衬衣:“老师,这是我自己的衣服,我没有合唱团的衣服。” 人群自动分开,排练老师看着王曼棉服里面套着的白衬衣长裤子。彩排定在年后,最近天冷她一直让孩子们穿着自己厚衣服排练,所以她都忘记还没给王曼发衣服。 “沈木子,你把裙子给王曼。” 沈木子这几天无时无刻不打扮地像个小公主,家里过年跟北京那边走亲戚,她也听晶晶表姐说了这个讨厌的王曼。 新仇旧恨,她简直要讨厌死了王曼。领唱的裙子多漂亮,她才不要让给王曼。 “老师,我今早就把裙子拿来了。” “那正好,你现在交给她。” 沈木子指指排练室最中间的炉子,邹县冬季天冷,实验小学还没能安上暖气,一到冬天教室里就靠炭火炉群暖。为了防止学生被烫到,炭火炉一般被安在偏僻的角落。而他们所在的教室,老师们为了方便,在烟囱上用铁丝缠了个架子,雨雪天烘干手套毛巾都很方便。 如今铁丝架上正挂着一只纸袋,不同于小体积的手套和毛巾,雪纺纱裙鼓鼓囊囊装一大包,贴在烟囱上,仔细闻有种化纤塑料烧焦的刺鼻味。 指导老师上前取下袋子,靠里一侧已经被烫成了球,漂亮的粉白色公主裙彻底废了。 “沈木子,你怎么把裙子放烟囱上?” 沈木子低头,搓着衣角,整个人委屈地缩成一团:“临来时我摔了一跤,把裙子给弄湿了。我跟王曼说过有东西给她,是她叫我放一边的。” 有这事?王曼满腹狐疑地回忆,似乎今下午集合打扫卫生时,沈木子飞快地拿个包经过她身边,小声含混不清地说句话。 没等她想明白,边上几个平时跟沈木子玩得好的小姑娘已经纷纷作证:“我们见过,木子跟王曼说过,王曼当时没理人。” 众口一词,要真是个十二岁小姑娘,王曼肯定就急得哭出来了。可她偏不是,这时候着急没用,把事说清楚了就是。只不过这手段怎么那么熟,特别像前世李晶晶的做派。 “老师,下午块两点那会沈木子跟我说过话。不过她没有叫住我,而是跟我擦肩而过,用很小地声音很快地说一句,我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以为她在自言自语。而且既然她把衣服拿来,应该先交给老师。” 沈木子嗫嚅道:“我弄湿了,我想把衣服晾干再交回去。再说咱俩不熟,我也不太好意思找你说话。” 空间中的元宝笑得打颠:“曼曼,看到纯天然白莲花了么?你道行比她差远了。” 王曼忽略她的嘲笑,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眉的指导老师。合唱团其他人衣服很简单,白衬衣蓝黑色校服裤,女生穿校服裙子,再配双平时最常见的红包头球鞋就行。唯独男女领唱两人不同,章磊是笔挺的中山装,而她则是粉白色公主裙。 两身衣服是领队老师专门从北京捎回来的,是整个合唱团的画龙点睛之笔。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衣服怎么坏的,而是大过年街上店铺都关门,她要怎么去找一件足够上档次的衣服,去应对元宵节的文艺汇演。 “老师,这事怪我。是我没听清沈木子说话,我自己去找一件裙子。”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更是给人足够的思维空间。指导老师松一口气,王曼这小姑娘为人处事自有章法,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年龄,信服她的判断。 瞅瞅手里烧焦的裙子,她一阵心疼。这可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她熬了多少年,原先那个老教师退休,才轮到她来排大合唱。准备又准备,就因为沈木子一时嫉妒毁了。当着这么多孩子面她没法说太多,但这事不算完。孩子不懂事,难道家长还不懂事? “好,王曼找不到也跟老师说一声,老师去给你找。” “我找到后,先让老师看看行不行。” 边说着客气话,王曼边朝元宝炫耀:“看到没,佩不佩服我?赶紧给我找件漂亮裙子。” 沈 木子低头站在一边,以前她还怕弄坏裙子后,老师告诉爸妈,她会挨罚。但昨天晶晶表姐给她吃了定心丸:只要她打败讨人嫌的王曼,就会得到奖励。想他们家,爸 妈听爷爷的,爷爷听北京那边大爷爷话,大爷爷那么喜欢表姐。以后有表姐撑腰,弟弟再也不敢抢她东西,在家她也可以横着走。 她就不信王曼能找到更好看的裙子,到时候她拿出一条农村孩子穿那种丑不拉几的花裙子,那肯定很好玩。 “今天就暂时练习到这,大家解散。” 收拾下书包,王曼刚走到校门口拐角,就见尹鹏朝她招手,而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长胳膊大手拎小鸡崽子般抓着沈木子帽子,歪着嘴一脸社会小流氓样。 “尹鹏,你这是干嘛?”王曼凑上去,刚才她已经报了仇,她还不至于抓着一个孩子不放:“小心尹叔叔知道了打你。” “我让她给你道歉。她说那什么鬼话,摔一跤也是弄脏衣服,压根不可能只弄湿。曼曼你傻啊,没看出来她在故意整你。” “我当然知道,但别人穿过的裙子我还不想穿。” “你不想穿是一回事,她整不整你是另一回事。沈木子,给她道歉,不然你别想回家。” 尹沈两家一直住得近,她从小就喜欢粘着这个好看的男孩子。而且越长大他越好看,她更喜欢粘着他。可尹鹏不仅不跟玩,整天跑出去找王曼,现在还为了王曼欺负她。 “大鹏哥,我要去告诉尹叔叔。” 不管她怎么说,尹鹏就是楞不转弯:“你先道歉,道完爱告状不告状。” 王曼全程欣赏尹鹏的辣手摧花,虽然情理上她该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什么她就越看越高兴? 僵持了大概五分钟,眼见小胡同里没人来救,沈木子哆嗦着扔下一句“对不起”。等尹鹏一松开,她飙泪跑开。 “曼曼你能找着裙子么?” “尹鹏你不怕回家挨打?” 异口同声地说出来后,王曼点头:“能,我办事你放心。” 尹鹏也无所谓地一笑:“没事,我实话实说,他们听到你名字肯定会夸我。” “哎,可惜沈木子一颗少女心。” 尹鹏摸摸胳膊:“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再提她,我就关门放赵大伟。” “不闹了,我回家就得吃饭。” 推一把尹鹏,王曼向胡同深处走去。走到五米外的下一个拐角,一转过去,就见赵大伟站在那,他穿着一身深蓝色棉服,双手插在裤兜里幽怨地看着她。 怎么他无处不在?王曼掰手指头数着,放寒假头几天,每次晨跑都能遇到他。后来她改了路线,世界终于清静。还没清净几天,刚说完他坏话又碰上。看他那模样,似乎将刚才那话挺清楚了。 怎么办? 上辈子追她时,赵大伟也是这样,充当背后灵,每次都用晦涩难懂而又欲言又止地眼神看着她。如今情景再现,饶是她涵养再好,见到他这幅模样也来气。 那就继续无视好了,她不想再用过去的错惩罚自己,眼不见为净。略微点头,她路人般地与赵大伟擦身而过,徒留后者满脸茫然。 路上可能还有点烦,一到家王曼很快没了那心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从今晚起就要准备年夜饭。虽然今年只有父女俩过年,但却要比以往一大家子都在时还要愉快。 少了那些恼人的,家里日子也有了起色,对于这个年,王继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王曼回来时,他正收拾干净一只鸡,往里面塞调味料,说是要熬高汤。 “爸你还会这手?” “当年跟咱们村知青学的,那些文化人虽然自己不做,但道理讲得挺明白。” 王曼换下衣服,撸起袖子给他打下手:“他们知道但是不做,你学会了再做出来,所以爸你比他们厉害,very good。” “我古德,曼曼也古德,对了这古德白是什么意思来着,想不起来了。” “爸,是再见。” “哦这样,今天学合唱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哪有人欺负我,我是你闺女,我这么聪明还有尹鹏和章磊他们俩帮忙,我们仨不横着走就不错。不过今天还真有个事,原先当主唱那小姑娘把裙子烧坏了,非得说我让她烧得。她撒谎都不会撒,我告诉老师要自己找一条裙子。” “成衣店都关门过年了,你往哪儿找。” “嗨,爸你又忘了,快看这是什么?” 王曼从空间中掏出一件大红旗袍,从胸口到胯部印着青花瓷图案。刚一路上她就跟元宝争论,要白青花还是红青花,元宝坚持认为白青花脱俗。 “但我还是觉得,大过年那么多老一辈领导,我穿个白的去肯定砸场子。爸,你说我穿红的好看么?” “好看,肯定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父女俩一路忙活,就到了年三十晚上。这一天王继周就没停下来过,他充分发挥厨艺天赋,做了十二道菜。知道父女俩吃不了那么多,他每道菜都做得少而精。 八点整,借着虞家电视机,父女俩坐在前面收看春晚。刚重生时王曼觉得现在什么节目都不好看,但大半年下来,远离大信息时代,她突然在贫乏的精神生活中找到了属于春晚的真味。那是忙碌一年的家人团聚在一起,给自己最好的褒奖。 “当当当当,王继周同志,请看。” 王曼掏出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是两个大红本的房产证,还有一本存折。 “一九八八年六月,王继周同志重获自由,晋级单身贵族。时隔一月,他开始创业,历经半年时间,如今资产清点如下:闺女一个,当然这是要花钱的;房产两处地两百亩,目测可升值;存款现金一万元,括弧,欠银行两万贷款。总结完毕,还请王继周同志过目。” 王继周将房产证收回箱子,只拿出存折:“箱子里的都是你的,这个是我的。” 王曼夹起一个丸子喂给他:“爸,我的就是你的。这一年你干得不错,原来越爷们了,下一年继续努力!” “好。” 王继周点头,电视里午夜钟声敲响,鞭炮齐鸣中一只蓝蝴蝶落在王曼头上,俩挂着幸福的笑容,父女俩迈入新的一年。 ☆、第71章 往常过年最忙的就是各种走亲戚,今年王继周离了婚,不用再陪苏明梅回邻村;爹娘那边他也彻底失望,不想再上门找不痛快。 吃完年夜饭,一觉醒来再吃顿饺子,父女俩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早些年这时候就该忙活起来,该拜年拜年,该等拜年就等拜年。现在没人拜年是清静,可清静也得分时候,大过年就要个热闹。 “要不咱们看会书?” 王继周如此提议,王曼刚想点头,隔壁传来一阵鞭炮声,夹杂着远处二踢脚巨大的轰鸣,让她突然想换种方式。 “爸,昨天你去送绿豆丸子时,四邻八舍的不都还在,他们没回老家。咱们串个门拜拜年,也图热闹。” 她这么一提,王继周却想得更多。别家先不说,他还用着隔壁王主任放的贷款。虽然他最后总会利息一分不少地还上,但关系处好点总没坏处。 “那咱们也出去转转。” 换上新衣裳父女俩出门,刚出门迎面就走来一长串拜年的队伍。领头的吆喝一嗓子,后面人跟着拱手,人人穿新衣笑得满面喜庆。 连大院另一头人家养得猫都认识王继周,更别提天天问他买煎饼果子的人。礼多人不怪,见他来拜年,众人自是笑脸相迎,一圈下来王曼兜里塞满糖果,差一点两只手就全占满。 最热情的要属邻居王奶奶,老人家甚至硬塞给她一个红包,拒绝不得,王继周也给她孙子塞一个。 喜气洋洋中开启新一年的头天,转完一圈回家,王继周擦擦头上的汗:“真是热闹。”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过年。” 说 者有心,听者更是擅长脑补。王继周想着在泉水村时,每次过年简直打不完的官司。兄弟仨该送多少年礼,谁送少了娘都得阴沉着脸指桑骂槐。下一年怎么给爹买 药、谁照顾二老家务,总之鸡毛蒜皮的事不停地吵吵吵,真是过年“关”。现在回过头想,他都纳闷当时自己怎么能忍下来。 而在城里清静,虽然认识人少,但彼此没有利益牵扯,大家都笑脸迎人。在这些街坊邻居身上,他体会到在家时从未有过的喜庆年味。 “曼曼中午想吃啥?” 王曼喝口水,饺子还塞在嗓子眼,一大波午饭已经汹涌袭来。 “窗户外面不是放着半个南瓜,炸南瓜饼吧。虞阿姨最喜欢吃这个,要是她在肯定很高兴。” 王继周没接话,而是默默地起身去拿南瓜。王曼跟在后面吐吐舌头,虞阿姨又不是洪水猛兽,干嘛父亲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 “爸你脸竟然红了,是在想谁呢?” 王继周摸下脸,又不热,怎么可能红:“厨房这么挤,你去外面玩。” “还真是在想别人,让我来猜猜。” 食指放在唇边,王曼头伸到他面前:“是不是在想虞阿姨?” 被闺女猜中心思,王继周这会脸是真的红了。不用王曼说,他也能察觉出腮边一阵火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十天前虞虹走了,他就总做些莫名其妙地事。摆碗筷时不自觉摆四副,每天早起往北屋那边瞅瞅看下有没有亮灯。 “曼曼你说,这院里少俩人,是不是就特别空。” “会空一点点,但不会特别空。爸,你是不是觉得少了虞阿姨,一下子空了很多?” 王继周点头:“他们俩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过年怎么包饺子。以前一块忙活习惯了,现在少那些事我觉得全身骨头都松。” 王曼低头看着他拿瓢子挖面,明明两个人半瓢面就够,但他还跟以前那样挖一瓢。还有昨天的年夜饭,其实他多做了两人份,都让她挨家挨户送给了邻居。 父亲其实心里有虞阿姨吧?虞阿姨人漂亮、书读得多、气质好、脾气随和还出身显贵,这样一个毫无缺点的女人,朝夕相处谁会不动心? 刚准备说破,北屋内电话铃声响起,王曼拍打下手上面:“爸,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正是虞虹打来,王曼满心惊喜:“虞阿姨、楠姐,还有虞家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过年好。我在邮局给你寄了明信片,是带奖的那种,等到十五报纸就会公布中奖名单。” “是么,”虞虹惊讶,在电话那头吩咐虞楠去查邮箱:“曼曼和你爸爸也过年好,你们这几天怎么样?” “不太好。” 虞虹惊讶:“怎么了?” “接电话前我爸还在说,院子里少俩人,突然空了好多。我也觉得这样,所以有些不太好。” 那头虞虹却觉得她太好了,一大清早包饺子时被二嫂挤兑的那点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我跟楠楠得过了十五才回去。” “我临时参加了县里合唱团,元宵节那天要去市里文艺汇演。” “曼曼这么厉害,等我们回来看录像吧。对了,你爸呢?” “他在厨房做南瓜饼,虞阿姨如果你在也好了,我爸还是做了咱们四个人的。你等我叫他。” 千里之外的虞虹唇角越发上扬,曼曼这孩子真是鬼灵精,怎么看怎么招人疼。而且她从不说谎,大过年继周做她最爱吃的点心,还做着她那一份,这事很容易让她多想。 想着行礼箱中那些照片,等年初三兄嫂各自回那边,她就先试探爹娘的口风。 “虞虹,过年好。” 电话那头传来憨厚的声音,虞虹换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拨弄着短发:“过年好,我跟楠楠得过十五才回去,你做饭时不用再做我们的。 被她知道了,肯定是她闺女,王继周忙解释:“我那个,我就是习惯了,做饭前想着弄俩人的就行,到最后还是,一不留神就弄多了。” 越描越黑,虞虹直接笑起来:“那你留点神,想着我这嘱咐。” “好咧,我记着那。对了我又在后面书房拿了一本书,是一本花鸟图鉴。你不是让我养着那两盆兰花,我比着这个,不会的地方再问问隔壁王婶。原先你也不在家,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正好说一下,那个……” 虞虹不再笑,而是转化成了感动。王继周这人还真是,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让他有个不回乡下过年的理由。没想到他还真放在心上,又是请教四邻,又是自己查书。 有对比才有差距,她看上的就是王继周这份踏实。至于她前夫那些权势地位钱财,她自打生下来就处于这个圈子,那些东西对她早就如空气般司空见惯,虽然她知道人没了空气就没法活,但谁会天天去琢磨怎么获取空气。 “你想看自己去拿就行,没事那我先挂了,没包饺子,我得去帮着刷碗。” “哎,你小心点,别划破手。” 虞虹手一顿,而后飞快地扔掉电话,心下无奈。这人……还真是,怎么能这么直接地揭人伤疤。她不就每次刷碗都得打破点东西,但这算大事?谁叫他不买塑料碗! 剁剁脚她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楠楠打她弟弟。 怎么回事?虞虹赶紧下楼,就见虞楠绷着张脸,冷冷地吐出一行字:“他跟舅妈学舌,说咱们俩都是牛皮糖,粘在虞家当蛀虫不肯走。” “混账!” 虞老爷子甩起拐棍抡过去,老太太气得直哆嗦,眼见家里乱成一锅粥,虞虹忙拦住她爹。 “爹、娘,你们血压本来就高,大过年的不生气。” 二嫂什么人她怎么能不知道,妻贤夫祸少,因为她这脾气,二哥背靠虞家这些年一直升不动官,当然二哥也是一丘之貉。 但他们夫妻都是渣滓,她不是。过年就图个喜庆,爹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当然她也不是受气包。 “楠楠,先放开你弟弟。二嫂,孩子不懂事你一个三四十的大人还不懂事?你有什么意见就直接对我说,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你让爹娘听到他们得多难受。” “虹虹,我们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你二哥闹那一出,你也不至于才十七就去做人媳妇。” 老太太眼泪都要流下来,虞虹心下叹息,忙扶住她:“爹、娘,这事不怪你们,也是我自愿。本来我还想初三回来再说,这会话赶话干脆一次说个明白,楠楠,你去把咱们房间里的影集拿出来。” 虞楠狠狠地踩了虞北一脚,她三岁开始记事,到现在忍这一家足足十二年。还是曼曼给了她启发,步步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最终将她踩在脚下狠狠压扁。她不会随意欺辱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 只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还得找个机会问明白,拿起影集,她翻看着里面王叔叔和曼曼照片。坐在镂空雕花的红木书桌前,王曼抓着本线装书,犹如古代初入蒙学的垂髫幼童,怎么看怎么可爱。 妈妈已经跟她说了自己意思,王叔叔为人很有分寸,曼曼更是招人疼,她不排斥日后跟这两人一道生活,相反她还很期待。 “妈,给你。” 虞虹拿出照片:“爹、娘,这些年你们一直催促我再找一个,我找着了。” “这是谁家小伙子,挺精神,他还没结婚?” 忽略出身和学历,王继周身高一米八,五官平和身材挺拔,他那年纪的人不是挺个啤酒肚就是开始秃头,而他因为长期劳作肌肉紧实,长相很拿得出手。 “当年插-队时认识的,去年六月他刚离婚,这次我去邹县正好遇上。娘你不是说我胖了点,就是他一直在给我们做饭,这次回来我委托他帮忙看房子。” 虞老爷子对男人颜值有免疫力,思维更清晰些:“插-队,跟你一块下乡的知青我们都认识,怎么从没遇到他?” 老太太关注点则不同:“离婚?好好地男人怎么会离婚。” “他不是知青,是邹县本地人,至于离婚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哄 儿子的虞家二嫂讽刺一笑,二老也吃惊,老太太劝道:“虹虹,不是我们瞧不起农村人。这是小伙子长得是挺好,但楠楠爸不长得更好,过日子可不看长相。你大学 主修经济,辅修新闻传媒,他怕是连学都没上过两天。到时候你跟他讲怎么剪片子,他跟你说自己在村里种着几亩地、今年得交多少公粮,你们俩根本说不到一块 去,这日子怎么过?” “娘,我不跟他说剪片子,我跟他一块讨论亚当·斯密。” 闺女一心向着那离婚男人,老太太更着急了:“这张照片上不会是他闺女吧?离婚带个孩子,还这么会哄人。” “是他女儿曼曼,可懂事的孩子,年年考第一,楠楠跟她玩得很好。他们父女俩做点小买卖,马上要开个店,每天都抱着我大学课本在看。” “他能看懂?” 虞虹点头:“看不懂他查字典,爹、娘,我随了爹脾气急,但我并不笨。日久见人心,你见哪个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下厨做饭收拾家务。大哥现在完全能顶立门户,咱们家不缺个锦上添花的富贵女婿,这次我想找个顺心的。” 二老沉默,当年是他们全家对不起闺女,这些年她也一直不舒心,现在他们没什么理由去拦。 临近中午拜年的人潮已经退去,虞家客厅陷入沉默,最终还是虞老爷子拍板:“过几天你回去,我们跟你一块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的男狐狸精,能把他闺女迷成这样! 余光一扫他看向满脸讽刺的小儿媳妇,不管孙子还是孙女,他向来一视同仁。他有三个孙子,外孙女就一个,仔细算起来他疼楠楠多一些。 楠楠这外孙女他知道,性格随他,要强,而且她还真比家里这三个孙子都做得好。要不是实在惹毛了,她是不会出手。这些年外孙女没要求过什么,就这一次,他怎么也得重视。 “虞邛留在北京十来年,人都快废了,过完年你们挪挪窝。” 虞二嫂喜出望外:“爸,要去哪儿。” 拜完年赶回家的虞邛也满心激动,北京官实在太多,他一个少校屁都不是,但到了地方上,京官那就是潜龙入渊,逍遥快活。 “西北生产建设兵团,那可是个好地方。你大哥和你妹妹都没用家里帮忙,如今都闯出了一番事业,你也跟他们学学。” “好……”个屁,虞邛整个人都不好了。西北那边被各种独的恐-怖分子占据,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亲爹,你这是在把我往死里坑。 虞虹坐在沙发上,给二老看着照片。她本来就是金牌摄影师,很会抓取角度,本来长相端庄的王继周被她一拍,再增添一份刚毅。单看照片,第一印象是差不了。 虞楠则起身给大家泡茶,心情愉快地给二舅和二舅妈倒上,又看了满眼惊惧的虞北。大舅一家常年在外地,工作忙到过年都没法回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她去过。西北没有传说中可怕,大多数回民和维吾尔人热情善良。不过以三人的性格,离了虞家庇护怕是悬。她倒要看看,他们仨是被西北的风沙磨出刚毅,还是彻底摧残到吓尿裤子。 四合院中,王曼边小口吃着南瓜饼,边开导父亲:“爸,虞阿姨人很好吧?” 王继周点头,再抓起一块南瓜饼。刚才挂掉电话心神恍惚,一不小心他抓多了糖,没想到做出来的南瓜饼味道更好。 “爸,今早你都没给我红包。” 王继周皱眉:“不是你说不要?” “我说不要你就不给啊,那平常我说不吃蛋黄,你还总劝着我吃。” “那我去给你包一个。” 王曼嘟起嘴:“现在给黄花菜都凉了,再说昨晚你把那一大匣子东西都给了我,现在你拿什么给红包。算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女儿,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王继周揉揉闺女头发,毛茸茸,手感真好:“宽宏大量的曼曼,爸都答应你。” “不许反悔?” “不反悔,说吧。” “其实很简单,我想让你跟虞阿姨在一起。” “那你得等几天,她现在回家了。不对,你说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俩结婚,然后不就在一起了。” 王继周夹给她一只南瓜饼:“多吃点,你都饿得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王曼把南瓜饼放回去:“爸你说实话,难道你不喜欢虞阿姨?别口是心非,虞阿姨那么好,要我是个男人,我都会喜欢她。” 王继周吹胡子瞪眼,筷子拍桌上:“我就是喜欢又怎样,这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曼曼,咱们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我承认你是个癞蛤蟆,但丑小鸭能变天鹅,癞蛤蟆也能变成王子。” “丑小鸭能变天鹅,那是因为它孵成鸭子前就是只天鹅蛋。那青蛙也一样,他是被巫婆施法才变青蛙,芯子里就是个王子。你看看你爹我,就是个农村土老帽,哪点能配得上你虞阿姨?” 王曼头都大了,捂着脑袋她摇摇头:“这俩例子不成立,推翻重来。元宝还能羽化成蝶,元宝你出来给我爸看看。” 手向前伸,自她头顶旋落下一只蓝蝴蝶,停驻在指尖。 “这 就是元宝,原本它跟唱戏的用的道具元宝一个模样,但经过这段时间努力,它成了一只蓝蝴蝶。爸,字典上有个成语叫厚积薄发。我不否认,有些人生一下来就是蝴 蝶。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那好命,我们生来就是一只毛毛虫,很丑的毛毛虫,但变成菜青虫还是羽化成蝶,这要看自己的努力。” 手高举过头顶,元宝忽闪着翅膀停在缎子般的黑发上,安心cos发卡。 “你说得对,但曼曼,现在的我不行。过几天你虞阿姨回来,我们就搬到前面,这事你别多想。” “爸,如果虞阿姨也看中了你?” “这绝不可能。” 王曼手肘支在桌上:“你自己想想,如果她对你无意,为什么要专门给你上报纸;这次咱们店装修,虞阿姨出了多少力;她回北京把房子所有钥匙都留给你,这么相信你,大年初一还专门打电话过来关心你过得好不好。 爷爷奶奶有没有对你这么好过?二叔二婶跟咱们家亲,有没有把他们家所有钥匙交给你?他们都做不到的事,虞阿姨却做到了,这什么意思你还要装糊涂,在那自欺欺人?” 王继周如遭雷劈,是啊,为什么他一直没发现? “每次虞阿姨点名要吃什么,你都特别高兴地去做。这次她把兰花交给你照顾,你费了多少心去看书,去请教王奶奶。爸你没钱没关系,你可以去赚。但有些时光一旦辜负,就再也不可能重来,难道你要等自己五六十,顶着一头白头发才后悔?”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王曼直接站起来,拍着桌子声音高八度。 少女独有的清脆桑心钻到王继周心底,一下下敲击着他厚重地防备。闺女说得每句话都在理,是个男人都会对虞虹那样的女人动心,他现在是没钱,但他可以赚。 “可万一我赚不来钱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虞阿姨贪你那点钱?想娶她的有钱人,都能从这四合院排到泉水村,她想嫁早就嫁了,干嘛在这跟你耗着。市里和县里电视台都建差不多,为什么她不回去,还要把楠姐学籍迁到咱们实验中学。爸,你醒醒啊。” 王继周枯坐在餐桌前,虞虹喜欢他?单想着有这可能,他心里就跟三伏天喝雪水似得。王曼见状自发地收拾桌子,刷碗扫地再收拾干净桌子,百无聊赖下,她坐在桌子对面数着拜年时塞的糖块。 半小时过去,坐她对面的父亲终于回神:“如果煎饼果子店买卖好,我就去说。” ☆、第72章 王继周的想法很简单,作为一个男人,最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能顶立门户,养活老婆孩子。 这一直是他的底线,所以前十二年,他自己饿着也把最好的让给明梅。至于让曼曼受那么多苦,他也在及时补救。他算了下,如果煎饼果子店能比原先的餐车赚钱,那他应该可以养得起一家四口。 “爸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拉钩,不许骗小孩子。” 王曼大拇指对上父亲的,重重摁一下,拉钩完成后她低下头对手指:“爸,对不起啊,刚才我有些话说太重了。” “没事,你想得没错。” 王继周继续抚摸毛茸茸,他总觉得闺女越来越可爱。不是心理上的,而是她本身模样。还是原来那只鼻子那张嘴,可就是看着比原先要顺眼。 “爸你可一定要加油,虽然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你还可以再好点。” “行,我再好点,晚上吃什么?” 王曼都快哭了,她刚收拾完午饭餐桌,晚饭汹涌而来。每逢佳节胖三斤,被她爸这么填鸭不胖才怪。 “肚子里油太多,我要吃清淡的凉拌菜。” “临过年前我买了点雪梨,埋在桂花树下雪堆里,要不要给你炖个冰糖雪梨?” 显然要,这对王曼来说简直是意外惊喜。接下来半小时,她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父亲后面,看着锅里热水咕嘟咕嘟把晶莹地梨肉滚上来,甜丝丝、香喷喷。 “加一点陈皮带点酸味更好喝。” 一小锅冰糖雪梨被盛在透明量杯里,王曼如馋猫般地围在桌子边上,望着腾腾地热气,咂着口水泛起了难。 “曼曼,出来接电话。” 厨房内刷锅的父亲吆喝,百般不舍地离开桌前,来电话的是杜奇。 “你怎么这时候打来,昨晚一过零点我就给你拜年啦。”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得给第一个给我拜年的人打电话。” 王曼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喧闹声,杜奇声音中带着点尴尬:“曼曼,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当然有,我现在太需要你了。” 杜奇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我爸煮了一锅冰糖雪梨,味道特别好。但它现在是热的,我在想是现在吹着喝,去去这一满肚子油;还是晾凉了,等味道更好再去喝。” “这很简单。” 听筒内传来杜奇的声音,空间里也透出元宝的呼喊:“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过年前咱们在你家厨房炸鱼,我顺手拿空玻璃瓶装白开水,给你冻了瓶冰块。现在时间还短,应该还能吃。” 杜奇你果然是人类的好朋友,一生推:“哇,杜奇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你说自己最喜欢在下雪天吃冰淇淋,可惜冬天小卖部不卖,我就给你弄点简单的。不过女孩子吃太多凉的不好,你少放点,只要不烫口就行。” “知道啦,你们继续玩。” 在那边的哄笑声中,王曼挂掉电话往院子外走,边走意识边问向元宝:“小蝴蝶,你有什么办法?” “你才小蝴蝶,你全家都小蝴蝶。” “我全家不也有你?到底什么办法,刚才你都不告诉我。” “还不是掺冰饮,曼曼你简直笨死了。系统商城里有冰棍,更有现成的冰糖雪梨,还有冰水。” 王曼瞅了眼果然有,是她没想到,不过她绝不承认聪明的自己也有智拙的时候。 “你也不看看那价格,竟然要十金币一瓶,怎么不去抢。十金币可以买三双袜子,我怎么舍得两口喝掉。” “别再为自己找借口。” 进门开冰箱,果然在空闲地方用洗干净的广口玻璃瓶冰着两瓶水。顺手抓一瓶,她拿果皮刀伸进去将冰块捣碎,均匀地洒在冰糖雪梨里。 喝一口汤,再吃一口雪梨。纯天然无添加剂的材料,被王继周一双巧手捯饬后,瞬间成了难得的美味。 “爸,来尝一口。” “不错,你先喝吧。” 王曼拿个小碗,分出一部分递给他:“对了爸,过了年初三邮局上班,咱们就能拿到亲子鉴定报告了是吧?” 王继周摇头:“可能还得再慢点,过年医院虽然不休息,但肯定不能像正常上班那样快。” “这样,那爸你直接告诉我吧,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那你把猜测告诉我。” 别的事都行,但在这事上,王继周却是守口如瓶:“这事你少问,下午尹鹏他们拜年该回来了,要不你出去玩会?” 王曼耷拉下眼:“尹鹏回乡下过年,章磊去了他爷爷家,年初四前别想见到。爸,你不想告诉我就直说。” “这事我真不能跟你说。” 王曼掩面而泣,爸你学会坏了,你竟然学会了补刀,这世界简直太不愉快。好喝的冰糖雪梨才不给你,我要全部喝光光。 咕嘟咕嘟全喝完,王曼气愤地钻进屋里,敲门声响起,她气鼓鼓地说道:“我很生气,爸你现在就是要说我也不听。” “我最近看到一本不错的书,反正你没事,趁着寒假也看看,我给你放门口。” 脚步声走远,继一口中一箭后,膝盖再中一箭的王曼扶墙打开房门,原先每次放衣服的地方现在放着本泛黄的书。 翻开扉页,正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前世她看过几页,家族地三代后主人公的经历,多多少少与父亲有几分相近。 于是在年初八前,写完寒假作业的王曼除了打理空间,其余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读这本书上。重新看一遍,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依然让她头晕。不过以成年人的灵魂再来阅读这本巨著,每天都能多一点收获。 “元宝,你说苏明梅儿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不知道。” “那你想个办法知道,我快好奇死了。” “曼曼,容我提醒下,你要再不收拾东西,排练就迟到了。” “可我好想好想知道,元宝,你看你现在多漂亮,这不全是我拼命种田的功劳。我们是好搭档,你必须得帮我。” “挟恩图报非君子。” “你要不告诉我,我就罢工,你信不信?” 杀手锏一出谁与争锋,元宝无奈:“我也没法未卜先知,等报告出来我去给你瞅一眼。” “早这么说不就行啦,快迟到了我们快点。” 冲出房门外,拎上父亲给收拾好的装扮,王曼拔腿往实验小学走去。好在两处就是对门,抄近路过个小胡同就到,踩着点王曼到教室,却发现她来得不算晚。 见到她尹鹏迎上来:“你裙子找好没?” 指导老师跟在她后面进来,也关切地看着她手里的包。王曼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衣裳拿出来。 “我没找到合适的纱裙,就找了件旗袍。” 嗤笑声响起,不用抬头王曼也知道是沈木子。出乎她意料,沈木子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沮丧阴沉,她趾高气昂地秀了下自己的皮草披肩。 皮草……这不对,皮草价格高昂,一般都是成人买来炫耀用。孩子长得快,穿不了几次就废了。以沈木子的家境,应该不至于奢侈地去给她买这么油光水滑的皮草披肩。 可她记得李晶晶极为喜欢皮草,前世她曾骄傲地炫耀过,小时候她有一件熊猫连体衣,是用真熊猫皮做成。那时候大熊猫已经被列为国宝,送一对出去都是友谊象征,但她就是有这本事搞到熊猫皮做衣服。 没等她想到一块,就听沈木子炫耀:“这是貂皮,是晶晶表姐送我的新年礼物。” 果然是李晶晶,整天把动物尸体披身上有什么值得炫耀?在沈木子看好戏的眼神中,王曼抖开旗袍。 正宗的中国红,不同于先前找得那件,这是元宝从商城庞大的库存中给她找来的新款。领口镶着三朵牡丹,双肩是简单的飞袖。稍微收腰的无胸设计,刚好适合她竹竿身材。 “我觉得旗袍配中山装挺好看。” 当然好看,指导老师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衣服。本来她还担心王曼撑不起领唱的气场,但只要有这衣服在,气场差点也没什么。 “很好,很合适,这件肯定行。” 领唱老师连用三个词夸奖,沈木子脸色很难看。年初一她就收到晶晶表姐电话,说她北京那边邻居怎么对王曼好,怎么夸她。这些夸奖和优待原先都属于李晶晶,如今被王曼分去,李晶晶都放话:此仇不共戴天。 她本以为今天又能搜集点王曼糗事,告诉李晶晶后,指不定她能得个皮草大衣。 听到旗袍时她更是十拿九稳,那种封建时代妇女穿的土衣裳,怎么能跟洋装蓬蓬裙相比。 可面前这件旗袍是怎么回事?再带着有色眼光,她也没法说这衣裳难看。但是王曼又长得不好看,穿上应该挺土吧? “老师,这里没法换衣裳,我就比一下。” 将飞袖固定在肩上,王曼开始转个圈,朝沈木子那边挑衅一笑。原本不甚出众容貌搭配国红旗袍,就像花骨朵突然绽放开一般,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沈木子心如死灰,这事办不好,晶晶姐肯定会训她。 而尹鹏愣愣地点头,小声咕哝道:“怪不得一直缠着你,赵大伟眼光真不错。” ☆、第73章 下午四点王继周到家,先往闺女门口看看,她合唱团排练还没回来。拿出黑皮包,他小心地将那三张报告压到褥子底下,点燃一支烟,坐在窗边久久出神。 就如死刑犯人总期待着那句“刀下留人”,希望有天神从天而降,拯救他即将到来的噩梦般。在亲子鉴定报告没出来前,王继周心里还存着那1%的一线希望。 可如今,全部成空。 他突然觉得生活就他-妈是个强-奸犯!享受太恶心,反抗又无能。 心神恍惚,直到晚上吃饭,王曼咬一口排骨:“爸,怎么是甜的,难道你做的糖醋排骨?也没酸味,你也被虞阿姨传染啦。” 王继周咬一口,舔舔麻木地舌头,好像还真不咸,这种奢侈的甜蜜味道,如今他丝毫感觉不到。 “甜点好,护嗓子,明天你就得去市里演出了。” “爸你现在最该关心地是,后天咱们店开张。鞭炮、礼花准备好了没?还有剪裁的嘉宾,我买了两个花篮,咱们争取弄得热热闹闹。” “恩,都好了。” 王继周低头,狠狠地扒完自己那口饭:“吃饱了我收拾桌子。” 父亲今天非常不对劲,明明他不是冷漠之人。下午她走时还好好的,才一下午功夫,回来他就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关上门王曼手托着蓝蝴蝶:“元宝,你去我爸房间看看,小心别被他发现。” “我可是有节操的,不能随便偷窥人家隐私 。” “你的节操早在偷窥我时就吃了,打住,我怀疑是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我爸应该早就知道是谁,但那个人身份很敏感,所以他才坚持不告诉我。” 元宝几天前就答应她帮忙找出报告内容,现在它只得振翅飞出去。作为非人类,它的感知方式并不是靠眼看,而是发出一种类似生物波的信号,识别后再转化为人类可以理解的文字语言内容。 “在哪儿呢?” 王继周卧室门上趴着一只蓝蝴蝶,触角前伸,用它狭窄的信号覆盖范围一点点搜索整间卧室。穿过两层被褥,它终于发现夹在地上那几张纸。 将内容全数记忆,飞回来它告诉王曼。 1、样本一与样本二20个位点全部对照统一,系血缘关系上直系父女; 2、样本三与样本四20个位点全部对照不统一,无血缘关系; 3、样本一与样本四20个位点有1个对不上; “曼曼,最奇怪地就是最底下这份,我见那张纸被揉了很多揉,似乎你爸看着它很生气。” 王曼托腮回忆:“样本一是我爸,样本二是我,我是我爸亲生的这不用说;样本三是吴大力,样本四是苏明梅儿子,他俩没有血缘关系也在预料之内。但问题就出在最后这个,一条dna上有无数个基因,可以截取无数位点。” 元宝补充:“那20个中有一个对不上。” “这说明是亲属,还是关系很近的亲属。孩子不是爷爷的,就是叔叔的。” 王曼拍向桌子,弯腰忍不住干呕起来。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是苏明梅这么个恶心的人生出来的,而且他们还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十二年,更甚者前世到死她一直尊敬这个人。 放别人身上,她可能就当个离奇的故事,听后感叹下此人之极品,而后一笑置之。 而如今被她遇到,她只觉得心里一下满了。层层乌云压在头顶,空气中满是腐朽的味道,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进入空间王曼开始疯狂开垦模式,她将每一根杂草都幻想成苏明梅,重重地挥下锄头将其连根拔起。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一个生母?讨厌王家不想呆在这里也罢,为什么她还要跟这个家其他男人乱-搞。 即便再愤怒她也心里有数,爷爷常年卧病在床有心无力,二叔二婶感情很好,二叔绝对不可能做这畜-生不如之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王继全。 现在她满脑子里,全是王继全与苏明梅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处,躺在老房子里那盘自己躺过十二年的炕上,露出俩大白屁股,男人丑陋的命根子以及女人丰腴奶-子,激-情缠-绵,的画面。 太丑!太恶心! 用力地挥动锄头,一下又一下,仅仅半夜功夫,原先需要一周才能开垦一块地土地如今全数完工,而她也第一次感到疲惫。 “曼曼,你停下,再这样下去精神损耗过度,你会变成傻子。” 蓝蝴蝶趴在她耳边呼喊:“你不是最讨厌用过往的错惩罚自己?你到底是有多傻,自己在这生闷气,甚至透支精神去发泄有什么用。” “你该做得,是让那些恶心你的人一块难受!别忘了,你在这难受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你现在完全是亲者痛仇者快!” 一声又一声,最后的“快”字终于唤醒了王曼神智。是啊,在这一切的一切中她有什么错?父亲又有什么错?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苏明梅,而得知真相的她和父亲就闷在家生气。 “我知道了。” 不顾疲惫地精神,王曼趿拉上脱鞋,打开门进走进客厅,外面传来一阵鞭炮声。 头枕三份亲子鉴定报告,王继周失眠了。客厅挂钟打十二下,已经是元宵节。默默地起身,他将鞭炮挂在院中晾衣绳上,点燃后愣在那出神。 走到门边的王曼就看到这惊悚地一幕,父亲站在离鞭炮不足半米之处,愣愣地任由鞭炮炸到他身上。 “爸,你干嘛。” 推门冲出去,凛冽地北风吹来,王曼打个哆嗦,单手捂住耳朵缩起肩拉住父亲:“爸你在干嘛?” 王继周回头,他的眼睛是浑浊的,也是无神的。见到后面闺女,那里面渐渐有了焦距,而他只能看到闺女嘴唇一张一合,耳朵里全是嗡嗡地响声。 “快回屋,再听你耳朵就聋了。” 直接扯起父亲,将他摁在客厅椅子上,她进卧室拿出那三分亲子鉴定报告。 王继周脑子“轰”地响一声,他知道早晚瞒不过闺女,但他没想到就连这一天也瞒不过。这事连他都尚且接受不了,曼曼听到了会多难受? 鞭炮放完,他耳朵也渐渐有了声音:“曼曼,你知道啦?” “从你不告诉我起,我就大概猜了出来。前面已经有个吴大力,如果再来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不会一直忍着不说。那剩下这人,不是王家的就是苏家的,你才会这么难以启齿。现在报告出来了,果然王继全没有让人失望。” 王继周拍拍大腿,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上:“没错,就是他,这事真是没法说。” “其实现在我也很犹豫,到底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爸,我现在就怀疑一点。” 不明说王继周也明白她疑惑什么:“你那时候小,还不记事,王瑞出生时也有溶血症。不过他是在市里医院生的,住院治好了再回家。中间那几天功夫,你奶奶就说孩子住几天院养养,所以县里没几个人知道。” 怪不得父亲会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村里有孩子得溶血症。既然是遗传,当然不能只遗传一个。 “爸,我难受,我恨他们俩。” 父女俩依偎在椅子上,王继周揉一把闺女头发,毛茸茸地手感让他心情好了些。拍拍她肩膀,他叹息着劝慰: “不去想就好,慢慢把这事忘掉,我们不搭理他们。” “可我记性好根本忘不掉,爸,事情是他们做的,凭什么恶果要让我们承担。” 王继周也气,可长久的忍耐让他习惯保持一丝冷静:“你三叔不是你二叔,他从小被宠坏了,长这么大完全是个无赖。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要是这事漏出去,他日子不安生,也会来搅得咱们没法过。”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信那邪。”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 背部被父亲一下下拍着,王曼从愤怒中分出一抹清醒。自打年前放电影,苏明梅的事被全部捅出来后,他们遭到多少问候。 虽然大多数人本性善良,但他们本性不是完全善良,里面总会夹杂丝恶意。当他们张口关心“继周兄弟想开点,你还得顾着曼曼,那是个可怜孩子”时,心里或多或少会有这样一种奇妙的反应: 继周家乱成一锅粥,看我们家多和谐,比他家好多了。 强烈地对比让他们产生一种无法言道的舒爽感,驱使他们一次又一次询问,靠揭别人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要。这过程中,被揭伤疤的她和父亲中了一箭又一箭,却丝毫无法反驳旁人的“关切问候”。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比喻着实恰当。这事要是捅出去,他们不仅得遭受王继全的报复,还得再受伤一遍。 “可是爸,我实在不想忍气吞声。上次我们是没办法,这次我们可以换种方法,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你想怎么样?” 王曼进屋,从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中找出一张名片,拿到客厅递给父亲。 “爸你看,这是那天我在苏明梅包下捡到的,这就是她发财的手段。” 王继周眯眼看着,这是一张印着美女头像的名片:“只需一个电话,我可以满足你所有需要。” ☆、第74章 王继周再老实,也是一个有过婚史的中年男人,他赶紧盖住这精神污染源。 “爸,别藏着掖着,这些我都明白。你别因为我是小孩子外表,就忽略我聪明且成熟的内心。” “这东西你从哪儿捡的?” 王继周万分紧张,明梅怎么能这样。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她也没到走投无路的份上,她竟然去做皮-肉生意! “就那天在春江宾馆,她晕倒后包掉地上,从里面掉出来这个。” 强压住恶心,王曼心里满是鄙视。前世她那孝敬女儿可不是白当的,苏明梅什么时候做什么,她不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八成。 “曼曼,往后离她远点。” “爸你误会了,她那岁数,还挺着个大肚子,能干什么?” 不是皮-肉生意就好,王继周松一口气:“难道你想诬告?这事可不太好办。” 爸你脑洞也太大了点,恶心感暂时褪去,一股淡淡地无奈浮出水面:“爸你想想,苏明梅一个没学历、没人脉的农村妇女,为什么去深圳不到半年,回来就穿金戴银。如果深圳遍地是黄金,那全国人民早就都一窝蜂赶过去捞金了。” “她那人脑子活泛,也许有别的际遇。” 王曼摇摇名片:“她脑子的确够活泛,她不是小姐,而是妈妈桑,就咱们看古装剧里那种老鸨。这一行可比六-合-彩还赚,稳赚不赔,无本万利。” 王继周底线又一次被刷新,半晌回不过神。苏明梅自己不卖,然后张罗着别人卖,自己抽取佣金,这事可能么? “爸你看背面。” 在“满足你所有需求”的名片背面,赫然印着另一个美女头像,下面标注联系方式。她不叫苏明梅,而是叫“may”,职业名则是某按摩房经理。 不用怀疑不用犹豫,王继周已经完全可以相信,苏明梅就是做那一行。 怎么会这样?她还怀着孩子,竟然跟这些人搭上了线,而且毫无愧疚地做了这一行。她是怎么想的,难道钱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她抛弃自己的人格! 听完父亲的怀疑,王曼只剩冷笑。 苏明梅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视金钱如生命。她宁舍得一身骂,也要享受人上人的丰富物质生活。而前世她在做头几年做妈妈桑时,见过不少有钱人。不同于那些小姐出卖皮相,她有脑子,她就这样踩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肩膀,积累了足够财富。 或许重生前苏明梅去美国,就与年前她去深圳一样,是为了换个环境开始新生活。她已经捞够了钱,到大洋彼岸她可以开启新的富婆人生。 前世她的原始资本积累出的空中花园中,有她血汗铸就的一块砖。而这辈子,她却要亲自釜底抽薪。 “爸,溶血症几天就能治好吧?” “当年王瑞不到一星期就回来了。” 王曼点头,苏明梅是年前转去市里,治完孩子后她没回来过年。虽然她没明确说自己去哪,但除了回深圳她似乎别无选择。 “她应该到了深圳的临时住所,爸,我们报警吧。” “报警?” “对,打深圳警察的电话报警,过年这会不都重点打击违法犯罪,怎么警察也得去查一查。” 而且距离苏明梅离开才半年,饶她再聪明,也不会认识太多背景雄厚之人。这时候被抓,她只能自认倒霉。 “你想报就报吧。” 王曼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加拨长途区号,准确连接到深圳那边。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白地叙述事实——有人控制妇女卖-淫,组织嫖-娼。 因为吴大力要亲子鉴定结果,所以给王继周留下了两人暂时的住址,王曼直接将这个地址抱过去,当然电话也一块报过去。 公安机关地接线员受过专业训练,基本能够辨别出来电之人是故意恶作剧,还是真的需要帮助。电话那头虽然全无慌张,但叙事条理清晰,且直接拿出地址。那地址她知道,到晚上是有几盏粉色霓虹灯。 “我们会尽快出警核实事实。” “麻烦你们。” 挂掉电话王曼如释重负,苏明梅这回应该不好逃,那剩下的只有王继民。不同于苏明梅的远在天边,怎么折腾都不怕,王继民不行。 首先两家离得近,他可以直接开启极品状态,发动物理攻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手握王牌粒子加农炮——老太太本尊。 “爸,这怎么办?” 王继周捂着脸,长叹一口气:“等忙完这几天,我去跟他们说下。要是他们再说别的,咱们就只能……” “只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王继周点头,事到如今只有这办法。那么大一个孩子,可不是娘掉几滴眼泪或者撒泼打滚就可以抹平的事。手握亲子鉴定报告,他掌握绝对主动。 王曼当然知道,这样王继民不会受到太重惩罚。可真把这事挑开,再让父亲为枯燥地乡村生活提供八卦,做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去承受旁人带着有色眼神的关心,这结果绝对不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打个呵欠,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爸,我去睡一会,你别多想,乖。” 拍拍父亲背,她七歪八扭地进了自己卧室,倒在床上直接打起了小呼噜。王继周走过来,看着十五月光下闺女那张小脸,长睫毛跟着闪动。给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他走出来,随意划拉两下刚才放鞭炮后留下的炮筒。 刚才心里堵得慌,但这一会告了苏明梅,又准备回村里把这事说开,沉重的包袱一下子去掉大半。 看来还是说出来好,他对得起天地良心,不用去背负别人做过的那些债。打个呵欠,他也回到自己卧室,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在他睡去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南方,元宵节这天是个大晴天,温度虽然不低,但无孔不入的水气大有钻透人每个毛孔的趋势。 苏明梅再给自己盖上一条被子,月子里来回奔波,她压根没休息上,身子骨很虚。可身体却不是最让她惶恐的地方,她能明显感觉出吴大力对她的冷淡。以前抽成拿回家,他从来都不会过问。而如今他不仅明着要抽屉钥匙,还时常用中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们娘俩。 他不会发现了吧? 电话铃响起,苏明梅接起来:“对,我就是may。” 那头似乎是个很大方的主顾,苏明梅心动了。只要完成这一单,她就可以赚更多钱。而且她从不只把大客户当成钱,睡-过她推荐的女人,这些人跟她感情肯定不一样。这关系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却都是无形的人脉。 她很清楚,自己不会一辈子跟着吴大力。以她的头脑和容貌,足可以匹配更优秀的男人。只不过上天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出身,她离婚走出泉水村,只不过是将上天欠她的拿回来而已。 边报出一个地址,苏明梅边套上收腹腰带:“我找人去接你。” 挂掉电话,她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大力,你先去接人,这回肯定是条大肥鱼。” 吴大力收起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那边给他发来的是个副本,可三张纸足够让他失眠。优秀的曼曼的确不是他女儿,面前摇篮里这个也不是他儿子,至于第三张他没看明白,也再也没心思去看。 边擦着烈焰红唇,苏明梅边尖起嗓子:“大力?大乖乖,我知道你白天看小乖乖累着了,就起来这一小会。” 苏明梅柔软地劝哄声传来,吴大力无奈地套上皮夹克,他是个没种的,对这声音没有丝毫抵抗力。 “这就去。” 关门上响起,苏明梅边穿丝袜,边给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打电话,通知他们来生意了。 “你们不知道,那边一来就问有没有双-飞,他提那要求,一看就是见过好货的。我是喜欢你们才特意来通知,抓好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挂掉电话她拿下发卡,走到门边套上呢子风衣,踩着恨天高下楼朝街对面走去。粉红色地霓虹灯内是另一个灯红酒绿地世界,点燃女性香烟,她夹在手间去检阅自己手下美丽的姑娘们。 来深圳半年,她手下已经有二十个姑娘,对此她很自得。虽然这一行名声不好听,可男人就是喜欢。等攒够了钱,她出门豪车,进门豪宅,谁不高看她一眼。 “lily,看你口红都要化成香肠嘴啊,跟你说多少次,这东西不是越重越好看。” “jean,今天黑裙子就很不错,就是注意不要笑,你不笑的时候最冷眼。” 指点着手下姑娘,十来分钟后包厢门打开,从外面迈进来一条修长的腿。苏明梅眼睛亮了,看这腿也知道此人身材很好,这种帅气又有钱的大鱼,指不定能跟她有进一步发展。 在看到人脸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深深迷醉,这刚毅的气质,直接把吴大力比成渣。 一屋子女人进入天堂般的幻觉,而下一秒等待他们的却是地狱。帅炸天的男人掏出枪,口吐两字:“扫-黄。” 是便衣警察,房内一片尖叫,浓妆艳抹的小姐们全都双手高举头顶蹲下来。房门大开,更多穿制服的警察冲进来。 苏明梅腰间的瘦身衣谈开,露出其臃肿的身材。同样蹲在地上,她知道这次自己完了,人赃并获,无论如何她都洗不清。 惊恐地看向吴大力,她还得照顾儿子,她不能进去。只要吴大力一肩承担,她就不会有太大事。 卖-淫向来是个令警察头疼的问题,国家法律摆在那,除非组织者,其余参与者顶多拘留批评教育。可干这一行的,批评教育对他们来说压根不疼不痒。放出去避避风头,他们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屡抓不止,屡禁不绝。 大过年被拉过来,他们也气,所以对苏明梅没什么好脸色。 “大力乖乖,你救救我,小乖乖还等着我回去喂奶。” 吴大力颓废地低下头,“乖乖”也不能战胜牢狱之灾带来的恐惧。如果儿子真是他的,他会去拼。 “儿子不是我的种,我拿到了亲子鉴定报告。” “你怀疑我?” “我不该怀疑你么?” 苏明梅无法辩驳,而当着警察面,吴大力很快招认一切。 “刚来深圳时,我想找个厂子打工,那怎么也比在家种地赚钱多。而且一年十二个月,天天都有钱拿。等学到手艺,我们可以出来摆个摊。摊子摆好了,可以去开店,钱会慢慢积累。” 帅警察点头,这的确是大多数人的深圳梦,而且是很正常的模式。刚才诱捕时,吴大力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守着家里媳妇不要,出来嫖-娼”。他能看出这个男人的挣扎,虽然他不是个好东西,但最起码还保留着一丝人性。 “后来明梅认识了这一片的鸡公吴生,她比我强,能言善道,就开始做这个。因为她找人眼光准,而且会抬价,所以姑娘们喜欢跟着她。我没办法,只能白天去工厂上班,晚上回来帮她忙。” “吴大力,我赚来的钱你没花?”苏明梅声音中全是谴责,她逃不掉了。吴生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多少年一直都没事。但她不一样,她只是个外乡人,没有丝毫根基的浮萍。 “每个月工厂发的工资我都交给了你,我动没动那钱,你自己心里有数。” 就在王曼熟睡这一晚上,对着警察,吴大力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这半年的心路历程。其供词与这次抓来的小姐口中所述完全吻合,事情已经很清楚。 “我还有孩子,我儿子才一个月。” 警察表示,从逮捕到审查,再到公诉和判刑全都需要时间。苏明梅处于哺乳期,当然不能被判刑。但等到十个月哺乳期一过,也差不多到了判刑时间,她完全赶得上坐牢。 吴大力虽然没有那心,但他也直接参与了聚众卖-淫,他被当场拘留。苏明梅虽然被放回去,但她日常行动也受到严格监控。她试图求助吴生,但那边不缺她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接线人。求助无门,她活得一天比一天心塞。 ☆、第75章 王曼一觉睡到中午,差点耽误合唱团集合时间。 “爸你怎么不早点叫我,看都没空吃饭了。” 王继周端着瓷碗,里面正是汤圆。趁着闺女抬头功夫就喂她一个,到收拾好东西,王曼已经吃了五个豆沙汤圆,满嘴甜腻腻,腻到死。 “早上怎么都叫不醒你。” “有这事?” 王曼狐疑,好像还真是。空间中种田不用体力,靠得则是精神。以往精神头消耗速度小于恢复速度,她每天出来自然精力充沛。可昨天…… 想到昨天,汤圆甜腻的味道更是上头,弯腰她对着边上痰盂吐个干干净净。 王继周给她倒来一杯清水,拍打着她背:“曼曼别想那些,都过去了。” 正劝着院外响起敲门声,打开门,正是苏明菊搀扶着苏姥姥进来。王继周狐疑,过年的时候苏家毫无动静,到十五怎么想着过来。 “继周哥,深圳那边打来电话,说大姐涉嫌聚众卖-淫。” “啊?” 父女俩同时惊讶,警察速度也太快了点。离着报警才过十二小时,他们竟然人抓到罪名也几乎定下来。 饶是难以置信,王曼也得夸一句:干得漂亮! 苏姥姥满脸不可置信:“明梅说她在厂里给人做秘书,她怎么?怎么可能?” 苏明菊安抚着亲娘:“继周哥,我大哥这会已经往深圳那边赶。我们过来是想找你帮帮忙,你认识电视台虞主任吧?我听说她是从北京来的。” 王曼更惊讶,苏明菊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他们该帮忙。要是他们想帮忙,那一开始打电话报警干嘛?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舅舅,过完年我们得从这搬出去了。” 刚起床的脸上带着疲惫,再耷拉下眼角,那就是颓丧,这让找不出理由拒绝地王继周眼前一亮。 “是这样,再说她也不是做警察的。” 你自己当警察自己不去求同行,顺藤摸瓜把人捞出来,来这找个电视台的干嘛。 王继周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苏姥姥握起苏明菊的手。明梅再混账,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王曼也看向苏明菊,他鼻下又冒出来的胡须,整个人早没了刚分配来时的意气风发。邹县比不得北京那样的大城市,小小的县城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尤其在体系内活得就是一张脸,苏明梅这几桩事对他打击最大。 真可怜,王曼突然有些感同身受。苏明菊跟她一样,血缘关系让他们永远受苏明梅影响。但同时他们又分属不同的利益体:苏明梅好了,做弟弟的苏明菊也好;但苏明梅好了,她会很不好。所以前世小舅舅对她的好,或多或少夹杂着补偿的心情。 “继周哥,不瞒你说,我才分配到派出所半年,脚跟都没站稳。我在吴局跟前说话,应该还比不上曼曼。” 苏姥姥老泪纵横:“曼曼,救救你妈。” 王曼看向面前满是老年斑的手,姥姥已年近七旬。当年她前头生下个儿子,养到三岁就死了,然后好几年才有了苏明梅。所以虽然是女儿,但她对长女的疼爱很不一般。如今苏明梅被抓,世界上最伤心的人肯定是她。 但老人很可怜,她也很可怜。 “姥姥,她怎么能这样,如果我同学知道……”王曼抽打两下鼻子,手心握着空间买的催泪眼药水,抹上去后眼泪如喷泉般喷涌而出,谁都不能否认她现在很难过。 苏姥姥疼苏明梅,王继周更疼自家亲闺女,他老婆爹娘都是白眼狼,就着一个闺女值得疼,那份疼爱可是实打实的。 将她抱在怀里,他正色道:“明梅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曼曼?想过她肚子里另一个孩子!她又不是饿的吃不上饭!当年我和曼曼就是吃不饱饭,也从没动过这种歪心思。” 啪啪啪打脸,苏姥姥站起来想哄王曼,却被王继周避过去。当着三人的面,老人直接往下跪。 “我替明梅给你赔个不是。” 王继周赶紧闪过去,受了老人家这一跪,他有理也变成没理。王曼喷着催泪眼药水的左手撤下来,小腿在后面踢下父亲腘窝。王继周会意,就着她力道屈膝跪在对面。 “苏家婶子,你快起来,这事不是我不帮忙,我是真没办法。眼见过完十五,没两天曼曼就得开学,她可怎么办?” 苏明菊建议:“要不给曼曼换个学校。” 要不是记得她还在装哭,王曼简直想跳脚指着他鼻子骂。全县就实验中学最好,她凭什么转去别的学校,果然苏明菊跟苏明竹是亲兄弟,损人利己的事做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王继周也被打击地无法组织语言,敞开的门外传来苍老地咳嗽声:“曼曼在实验中学呆好好地,老师同学们都喜欢,凭什么为你们这点事转学。” 是徐爷爷,王曼参加合唱团,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两张入场券,本意是邀请父母一起来看。到她这单出一张,二叔一家坐不开,相熟之人也都不缺票,她想了一圈还是送给徐爷爷。老人家爱热闹,很高兴地收下表示一定跟他们去。 被苏家人一搅局,王曼差点忘记这事。 老 人家走进屋,摘下他那顶雷锋帽,吹胡子瞪眼仗义执言:“你们又不是三岁孩子,人犯了错就该受罚。想当年我在部队里,敢私自去抢老百姓家一粒米,都要拖下去 打军棍;敢跟小日本鬼子那样强-奸妇女,发现直接就地枪毙。要是每个人作奸犯科后都想着找关系逃避惩罚,那要警察和法官有什么用?” 苏姥姥颤抖:“明梅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谁家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是孙猴子。你儿子也是当警察的,难道他不知道‘除暴安良’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不除暴?怎么安良!哪天你家闺女被这些地头蛇引-诱,弄去任人糟-蹋,你心里什么滋味?” 老人家一番话击中了王继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也是有闺女的人。如果曼曼也……他发誓自己就是拼着坐-牢枪-毙,也要拿菜刀一个个砍了这些人。 这次告苏明梅告得对,警察抓得好。判,狠狠判!最好让她把牢底坐穿! “苏婶、明菊,你们走吧,这事我爱莫能助。” 一手摁住一人肩膀,王继周半推半请地把两人赶出去。再回头时,闺女已经套好衣裳,抓起书包,徐叔正在一旁安慰她: “曼曼不怕,她是她你是你,徐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其他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也知道。” 前世在苏家寄人篱下,王曼早就听惯了大舅妈和苏丽丽的污言秽语,如今这点事她还不放在心上。她行得正坐得端,跟同学关系也都不错。苏明梅仙人跳离婚都没影响她的第一学期,这会在深圳犯事也更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过她坚强是一回事,受的委屈是另一回事。不能因为她不在乎,就让别人觉得她没受一点委屈,然后堂而皇之地得寸进尺。 “徐爷爷,您多给我做点甜甜的麻花,吃了甜的我心里就不苦。” 曼曼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可人疼,徐庚一颗都心要化了:“好,想吃多少爷爷都给你炸。” “徐爷爷第二好。” 老人家不乐意了:“那谁第一好?” “当然是我爸,不过你只比他差那么一点点。”王曼捏起手指:“真的,就这么一丁点,很小很小的一点。” 赶人回来的王继周刚好听到这句,摸摸闺女毛茸茸地头,他心中郁气退散一空:“曼曼吃点东西再过去?” 墙上挂钟响起整点报时声,王曼赶紧抓上书包:“来不及了,爸,到门口我买个面包吃。” “不用,你带上这个盒饭,上午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这会晾凉了,渴了你就喝一口。” 背上书包,左手水壶右手盒饭,王曼以百米冲刺地速度向大院对面跑去。大巴已经停在实验小学门前,车上基本坐满人,见到她来指导老师松一口气。 “老师,我能坐靠窗的位置么?家里有事我没吃饭,盒饭有味道,我想开窗户吃。” 尹鹏凑上来,接过她的书包:“曼曼,我和磊子给你占了坐,你坐那吃就行。” 王曼扬扬手里的盒饭:“可是味道很大。” 沈木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见到王曼的铁皮饭盒,她拉拉皮草披肩嗤笑一声:“知道有味道,你不会买个面包吃,这点钱都不舍得。” 几个跟班跟着数量王曼的吝啬,出去表演竟然都舍不得买面包,反而抓个土拉吧唧的盒饭,你家是得有多缺钱。 十 来岁的孩子不同于学步婴儿,也不同于成人。他们知道怎样去恶毒,但又远没有成年人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恶念,这个年龄段的恶毒是最直接、最不掩饰的。他们没 轻没重,从不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会造成多严重后果。说两句是轻的,有些坏孩子则直接拉帮结派揪着看不顺眼的人往死里打,而《未成年人保护法》则更让他们有 恃无恐。 如今车上几个小姑娘就是如此,成长中从家庭社会吸收的恶念如黄蜂针般冒出来,找准人就开始开始蜇。 章磊也走下来:“带盒饭又怎么了?想吃盒饭,你们爸妈还不给做呢。” 尹鹏补刀:“不就是五毛钱一个的破面包,你们几个要那么馋,就求求哥,哥心情好给你们一人买个。” 中指拨弄下头发,另一只手插在裤兜,尹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引来一大波花痴女的抽气声。 尹少真的好帅! 我也没钱买面包,汪! 尹少求投喂,虽然人家中午吃了两大碗米饭,但你买的面包,就是撑死我也能吃下去。 王曼对这看脸的世界绝望了,她决定回来后就敦促元宝,加速进行美容塑身计划,靠脸吃饭简直不能再酸爽。 指导老师及时出来,制止这场乱局:“王曼跟章磊换下位置,你稍微换下位置快点吃完,小心着凉。” 章磊后面的男生表示他不介意受会冬日冷风吹,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大巴启动,王曼敞开盒饭,立马惊呆了。 快餐杯左边是酱排骨和水晶白菜,右边米饭他团成了个小兔子,一截萝卜做眼睛,白米饭直接图出头、身子和尾巴。 谁来告诉她父亲什么时候这么萌萌哒,这让她怎么忍心吃!好想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怎么破! “这么香,曼曼分我点。” 尹鹏探过头,立马被惊呆了:“曼曼,你爸手艺好已经够让人嫉妒,盒饭还做成这样。比起他我妈不仅不是女人,连个男人都不是。” 王曼鄙视:“嫌阿姨手艺不好,有本事你来做。” 尹鹏倒是有自知之明:“我更不行,其实我妈做饭味道很好,可王叔叔更好。” 被她这么一宣传,大巴左右的孩子全都围过来。他们通通被这高大上的盒饭给惊住了。 白菜像水晶,排骨散发着诱人的酱香,米饭更是好可爱。这么好的东西哪是五毛钱一个的面包能比,就是拿十个面包他们也愿意换! “曼曼,你爸爸真的好厉害。” “你家明天要开的店里,卖不卖这种饭。” 家里有个挑食儿子的指导老师更是灵感爆棚,拿相机全方位各角度的拍照。她敢确定,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投喂方式,这次一定有效!王曼这孩子,真是她的小福星。 王曼谦虚地收下众人赞美:“我家暂时只卖煎饼果子,以后我爸有空,可能会做盒饭。” 捧场王尹鹏补充:“曼曼,你爸做得煎饼果子也很好吃。哥几个都是一个合唱团的,明天一定要去捧场,是不是?” 尹鹏会玩,人也够大方,从小就是孩子王。他一发话,男孩子自然是一呼百应,崇拜她的小女生也纷纷点头。王曼数着这人头,她家那小店真能坐开么? 带着怀疑她默默跟尹鹏章磊分享盒饭,整个去市里的路上,大巴上萦绕着酱排骨的香味。大多数孩子闻着,纷纷好羡慕王曼有个做饭这样好的爸爸。 除了沈木子,她捂着鼻子,一阵阵排骨香味传来,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曼这臭丫头,果然晶晶表姐说得对,她就是个讨厌鬼,她怎么不去死! 她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这句话一遍遍在沈木子脑中循环,直到市电影院,这正是本次元宵文艺汇演的场地。 大 合唱排在第五个,正式演出前要先进行最后一次彩排。王曼进了更衣室,换上小背心准备套旗袍,元宝突然示警。一抬头,一墙之隔突然垂直扔过来一串冰凌,直直 地朝她头上落去。是他们临进门前,电影院门前融化雪水结成的冰凌。半米长的透明冰凌尖端闪着寒光,在狭小的更衣室内几乎要落在她头顶。 王曼扯过棉服,破门而出。她简直难以相信,就换衣服这空挡,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第76章 将棉服披在肩上,王曼踹开隔壁更衣室门,就见沈木子一身而过的皮草披肩。 与她那间四面用三合板挡起来的更衣室不同,这间是用布帘子隔开。掀开帘子,人可以直接离开。如果她反应慢一点,绝对看不到沈木子人影。 “沈木子,你给我停下!” 边系着棉服扣子,王曼边朝她追去。天天练习跑步,她的体能可不是沈木子能比。在后台拐角处,她一把抓住沈木子肩膀。 “王曼,你干嘛抓我。” “我干嘛?” 见她这幅没事人似得模样,王曼恨得揪过她,左右开弓先给她来两耳光。 “沈木子你是不是有病?我哪儿惹到你,让你想杀了我。” 揪着沈木子,王曼走到原先的更衣室,冰凌还在那,地上一摊水迹。面对听到动静围过来的指导老师和晚会场务,她没给沈木子开口的机会,明明白白地道明原委: “老师,刚我在更衣室换衣服,头顶突然落下来这个冰凌,差点把我头捅个窟窿。我冲到隔壁,刚好看到沈木子急匆匆跑开。” 指导老师大惊,上前围着她检查一遍,发现没事后长舒一口气。演出重要,孩子安全更重要。 “沈木子,是不是你扔的?” 沈木子矢口否认:“老师,不是我。刚才我急着找衣服,那冰凌不是我扔的,可能……可能是从屋顶掉下来的。” 沈木子指着更衣室屋顶,好巧不巧,因为年久失修,电影院后台顶棚露个拳头大小的洞,说话这会还望下滴两滴水。电影院房顶是平的,综合种种巧合,掉下块冰凌也不是不可能。 临近彩排后台所有人忙成一锅粥,压根没人注意这边的动向,事情陷入僵局。沈木子捂着脸,一个劲控诉王曼打人。 王曼那两巴掌可是用足了劲,别看她瘦,但她坚持锻炼,身上不缺力气。尽管拿块冰毛巾敷上去,沈木子两颊还是肿很高。指导老师给她扑粉,一层又一层还是盖不过去。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演出,沈木子的身高只能站在第一排,压根没法调到不起眼的后面,这可怎么办。指导老师有些上火,听到要上台的报幕声她更是着急。 “曼曼、木子,先换好衣服上去试试。” 王曼也着急,她很确定是沈木子扔的冰凌。可她平常跟沈木子就有矛盾,现在她一个人说话,压根没法作为证据。 主持人走到后台,场务也小心地催,王曼抓起冰凌,吩咐元宝将其冰冻好,千万不要融化。换好旗袍,她擦点胭脂掩盖苍白的脸色,朝关切的尹鹏点点头,站在章磊身边朝入场处走去。 “王曼,没事吧?不要太紧张。” 指导老师心里多少偏向王曼,冰凌一般都挂在屋檐下,怎么可能那么巧滑到顶棚破洞。但作为一个老师,她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污蔑学生。而且沈木子那家长,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缠上就是个大麻烦。 “老师,我不紧张、不紧张。” 王曼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方才被元宝示警,逃出更衣室时她真没多少不紧张。但如今危机解除,她却是心有余悸。前世她上班途中曾亲眼见过,豆腐渣工程的高架桥冬天漏水,半夜冰凌落下来,将停在高架下的车顶穿个窟窿。 钢铁汽车尚且如此,她血肉之躯挨一下,还不得直接被凿穿。 “喝点热水缓口气,该上场了,加油!” 王曼吸一口冰糖雪梨,甜爽的味道直入心田。父亲今早给她准备盒饭熬雪梨汁时,肯定是满心欢喜地期待今晚看她表演。练了那么久,尹鹏亲自拿手风琴,章磊一句句教她,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站在舞台上,她放空自己,找准音调,对准麦克风放声歌唱。少女独有的甜糯嗓音,将小黄鹂鸟的欢快骄傲表达的一览无余。受到她影响,章磊也很快融入小蜗牛这一角色。 市电视台充当临时导演的工作人员震惊了,好听,真好听。虞虹风尘仆仆地从北京赶回来,没到四合院落脚,就来现场调控摄像机位。走到同事边上,就听她说:“这孩子声线真美。” 虞楠往台上一看:“妈,是曼曼。” “虞虹认识那领唱的小姑娘?” 虞虹笑道:“当然认识,那孩子就住我家,可好的一孩子。” “是挺认真,刚才我隐约听说她跟人吵起来了,就跟前排那个肿着腮的小姑娘。”导演手指过去,眼神也跟过去:“口型不对,她在跟主唱抢声部。” 搞艺术的最恨别人摧毁自己作品,导演也不例外,走到后台她直接问指导老师。 “你是怎么安排的,第一排中间肿脸那个小姑娘长难看点没事,但唱歌老是抢拍。咱们这麦克风聚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就站领唱后面,一开口,独唱直接变二重唱。” 指导老师也听出来了,她简直难以形容对沈木子的感觉。跟她说多少遍,还是不听话。 “我会调整下。” 导演点头拍下指导老师肩:“这节目总体来说不错,有很大机会争取今年晚会的优秀团体节目奖,我不希望它有所瑕疵。” 优秀团体节目奖?还是在元宵文艺汇演这样的高规格晚会!指导老师一颗惧怕沈木子父母找麻烦的心坚定下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拿下这个极有分量的证书。有了它,开春申请中级教师职称就十拿九稳。 刚做着晕陶陶的美梦,县电视台的虞副台长站在她面前:“你是合唱团领队老师吧,我是虞虹,暂时在邹县电视台工作。” “虞台。” “叫名字就行,王曼是我邻居,我听说她刚跟人吵架,怎么回事?” 指导老师皱起眉头:“当时我不在场。听王曼说,换衣服时沈木子拿冰凌砸她。但是沈木子不承认,她说是房顶漏洞掉下来的。” 虞虹走到更衣室,拿起那跟半米长的冰凌,抚摸着凌厉的尖端。 “是用这个砸的?” “就是这个,连我都吓一跳,幸好孩子没事。” 说话这会节目结束,王曼谢幕回到后台,第一时间就看到站在那的虞楠。 “楠姐、虞阿姨,你们不是十五才回来?” 虞楠递给她棉服,王曼接住没套上,而是原地转个圈:“楠姐,老师帮我化了眼影,显得眼睛更大,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很好看,”虞楠点头,剥开头发摸摸她的头:“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王曼还沉浸在刚才演出的完美发挥中,直到她看到那根冰凌:“我没事,不过楠姐、虞阿姨,我没有说谎。冰凌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而是从旁边更衣室扔过来。我转到对面更衣室,刚好看到沈木子往外跑。” 饶是虞虹见惯大场面,现在也吓一跳。这么长的冰凌,又这么尖,别说打在头上,就是打在身上也得捅个窟窿。 曼曼可是继周的命,抛却对继周的感情,她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她就这么坎坷,一年年三灾八难总不断。 “报警吧,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 因为要维持晚会秩序,派出所就有人在外面。前面晚会组织者强压着粉饰太平,如今与虞虹震场,导演放行,警察顺利进来。没多久,前来观看元宵晚会的沈家父母、王继周和徐庚也都过来。 “爸,我害怕。” 王曼扑到父亲怀里,本来的三分惧怕宣泄出七分情绪。王继周像小时候那样,将闺女抱过肩,轻轻拍打她的背。王曼则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虾米,不停抽泣的小模样让在场所有人一阵心疼。 而沈木子则是继续犟嘴,死不承认。 沈父是个发福的中年人,将女儿交给妻子照看,他出来发话:“你闺女受了惊,大家都关心。但木子这孩子我知道,她从来都不会说谎。小孩子受了惊吓总有些幻觉,我们不会多计较。” 王继周怒了:“我家曼曼也从不会说谎,我们去问问这里人,总会有人碰巧看到。” 抱着闺女他准备往外走,一直低头研究冰凌的虞楠却拦住他:“王叔叔,冰凌不是从屋顶上落下的。” 走到人群正中,虞楠捏起那根冰凌:“大家看这个缺口,一般而言,融化后自然脱落的冰凌顶端都会呈现半漏斗形。因为只有融化一部分,无法承受下边重量,冰凌才会脱落。但这一根顶端粗糙,可以基本肯定是人为折下来。 还有一点,电影院顶棚少说也有十米,冰凌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尖端肯定会摔碎。但这根尖端完好无损,说明落地高度不够。看这冰凌就可以肯定,这是有人故意从外面折下来,然后扔到曼曼更衣室。” 福尔摩斯·虞楠以其绝对科学地分析,完美终结在场所有人怀疑。那现在问题只剩一个,冰凌是谁折的,又是谁扔的? 这其中沈木子嫌疑最大,可没有目击证人,她就是一口咬定王曼在挟私报复:“合唱团里王曼最讨厌我,上次她还拦着不让我回家,这次她又打我。” 沈家父母怒了,气势汹汹地走上来,一道找王继周麻烦。 沈母讽刺道:“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大人不能一味纵着。” 沈父点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做大人的教养也够好。” 王曼向来有原则,别人攻讦她没关系,攻讦她爸,那就是在揭她逆鳞。从父亲怀中下来,她擦下眼泪:“我确定自己没看错,扔我的就是沈木子,我可以接受测谎仪测试。沈木子,你敢跟我一起吗?” 沈木子色厉内荏道:“去就去,谁怕谁。” “既然你身正,那为什么不敢抬头?”王曼警察身边:“警察叔叔,可不可以帮我们测谎?” 出乎意料,警察给了她否定的答案:“测谎只能在刑事案件中使用,目前此事还未立案。即使能立案,如果没有足够证据说明她是嫌疑人,也不能测谎。” “可她现在自愿。” “你们都是未成年人。” 也就是说,即便自身愿意。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也不能测谎。沈木子松一口气,开始嚷嚷着王曼多事影响晚会彩排。 见她那副得意的模样,王曼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法子。同时她也暗恨,为什么在中国,想让一个坏人得到应有惩罚就那么难。司法审判周期长、取证苦难、法律漏洞重重,还有无处不在的关系,让依法保护自己的道路困难重重。 一筹莫展之际,外边传来熟悉地声音:“我看到了,是她在外面掰的冰凌。” 杜奇,元宵节他怎么会到这边? 人群散开,杜奇和杜振国父子一左一右,扶着一位精神矍铄地老人进来。老人国字脸剑眉,鼻翼两侧的法令纹让他面相更为严肃。 “徐平。” 徐庚揉揉雷锋帽:“您是马……” “对,我就是当年从马上滚下来那人。” 徐庚正着急,虽然王家父女没给他钱,但他们是真关心他。过年这阵王家做什么好吃的,曼曼都端着盘子跑好几条街往他这送。人家又不图他啥,那些好他全记在心里。沈家两口子他认识,在邹县当着挺大的官。无凭无据把他们惹恼了,继周往后日子肯定不安生。 眼前这个老头子,一看就是大官。当年他也帮过他一把,或许现在他可以帮忙? “还真是你,你还活着咧。老战友,快过来看看,现在人的心思越来越坏,简直一肚子坏水。你看曼曼这姑娘,多好的孩子,有人要拿冰凌戳死她。幸亏曼曼机灵,不然现在她……” 杜秋笙完全沉浸在与救命恩人重逢的喜悦中,抓起他手:“就是这顶破帽子,你还跟我炫耀是聂帅送的。都一样帽子,聂帅带过还是顶旧帽子,有什么好稀罕……” 眼见他要喋喋不休话家常,杜奇急了:“爷爷,等会你们有的是空说话,咱们先帮下曼曼好不好?” 徐庚也打断杜秋笙:“老战友,咱们先说孩子的事。曼曼这孩子好,她就跟我亲孙女一样。” “行,阿奇你先说。” 朝王曼拍拍胸脯,杜奇满脸胸有成竹:“是这样,刚才咱们绕路过来时,我见过她躲在电影院外面售票亭边上,踮着脚在抓什么。” 杜奇指向沈木子,杜秋笙也拍拍脑袋:“是有这事,阿奇还指给我看过。小孩子穿貂皮的不多,我这双老眼也看到了。” “对,就是那事。爷爷,刚咱们进门时,我见过售票亭那边雪地里有点鞋印。拿她鞋子去对一下,应该就知道是谁了。” 警察很快核对好,因为文艺汇演而关闭的售票亭外面,的确有沈木子的鞋印。而且他们还找到冰凌碎掉的那一头,断裂处形状完全吻合。 摆在沈木子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出她把冰凌交给了谁,要么冰凌就是她扔的。 “我……”沈木子吞吞吐吐,眼泪终于掉下来。 谋-杀这种事,交情再好的死党也不会帮她顶罪。警察当场说出结果,沈木子未满十四周岁,可以逃过牢狱之灾,也不用进少管所。但如果王曼监护人追究,她必须得进劳教所。 而沈家父母也着急起来:“木子她也只是一时之气,档案上有了这个,她往后怎么活。她只是个孩子,你们可怜可怜她,要多少钱我们赔。” 警察也是劝家属接受经济补偿,毕竟沈家也算小有权势,退这一步往后便利无穷。 杜秋笙摇摇头,以他将近七十年的看人阅历,沈家就是一窝中山狼。可如今这决定,只能是王继周来做。 王继周看向闺女,见她鼓着腮攥紧拳头。曼曼很生气,他不用再问了。 “曼曼向来善良,她肯定不忍心将同学送入劳教所。”在沈家人期冀的目光中,他飞速转折:“但我这当爹的却不能惯着她,仅仅是平常同学间一点小口角,她就想出这么歹毒的计划杀人。今天出这么大事,谁知道她心里有多恨。 我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曼曼,我很怕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再次受到伤害。所以,还请警察同志帮忙。” “爸!” 王曼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这世界上总有许多人无条件同情弱者,所以白莲花永远有市场,城管被烤羊肉串小贩打死也是活该。而他这样做,是把所有可能的骂名好报复全都背在自己身上。 “曼曼别为她求情,她今天能用冰凌捅你,谁知道明天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沈木子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求你们,我还得参加今天合唱。” 离晚会还有半天,她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说服王家。即便没法说服,他们也会找北京的大爷爷帮忙。她是为晶晶表姐报仇,那边不会不管她。 沈家父母也跟着求情:“木子为这次合唱练那么久,你们行行好,就让她留在这唱完吧。” 合唱团队列都是早排好的,少一个人就跟沈木子缺一颗门牙般,非常难看。孩子这简单的要求,大人似乎应该满足。 眼见沈木子就要达成目标,一直销声匿迹的尹鹏从外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姑娘。 “老师,她水痘好了,可以继续来唱。” 小姑娘正是年前生水痘,被王曼临时顶替的那一个。她的唱功在合唱团里数一数二,而沈木子今天总是抢拍。忽略她恶毒的心思,公平来看老师也更喜欢前者。 追求完美的导演更是赞同换人,沈木子终于被押下去。临上警车前她愤恨地诅咒着:“王曼你冤枉我进劳改所,同学你都害,你心肝黑透了。” 少女尖细地声音响彻天际,刚好被下车的虞家老两口听到。 老太太皱眉:“老头子,虞虹一直夸的那小姑娘,是不是叫王曼?” ☆、第77章 不止沈木子在骂,沈父沈母也都红了眼眶。闺女进了劳教所,他们面子往哪搁。 “爸、妈,你们去求求爷爷,他不会让我白受冤枉的。” 沈父点头,抽抽鼻子询问旁边警察:“同志,她还能在邹县呆几天?” 一般警察抓人后,得等到固定时间才往监狱或者其它地方送,并不是随抓随送。沈父常年呆在体制内,多少了解这点。 这段时间足够他转圜,不为了闺女,沈家一家老小也丢不起这脸。 “明天就去。”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被打击到的沈家三口很快知道答案,过年时积压了太多的嫌疑犯,翻过元宵这一篇,年也算基本过完,积压案件总要快点处理。 “不过你们放心,劳教所是这两年市里新建的,里面宿舍、伙食都不错。” 警察小伙本是一片好心,但这话却在沈家父母血淋林地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市里新劳教所建起来没两年,进去的人寥寥无几。偌大的邹县,因为不满十四岁而关进去的只有他们闺女这一个。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家父母只感觉一张钉耙抓在脸上,胡乱扯动将他们脸皮划得七零八落,撕成碎片直接扔到地上。 “爸爸妈妈,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沈木子满脸泪痕,小姑娘的呼救声更是让听者伤心。十几米外暗处的虞家二老皱眉,心头阴云更重。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回事?” “进去问下虹虹就知道了。” “这事不能问虹虹,她被王家那对父女迷了心窍,说话肯定偏心,我们随便找个人问问。” “那就先问下吧。” 老太太随便拦住一年轻男子,指着门口问道:“我们刚才来,看见警察带个孩子出去,里面出了什么事?” 年轻男子只是外围工作人员,压根没挤到现场观看,可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扩散八卦的心。 “我听说啊,”年轻男子低下头,趴到老太太耳边:“是俩小姑娘吵嘴,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一个好像抓冰块砸另一个,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后来双方家长来了,一边有人撑腰,就把人家小姑娘送进了劳改所。真实情况怎么样,我也不太确定。” 二老继续往前面走,又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他们:“前面有个老领导来,不然沈家孩子哪能进劳改所,我也不太清楚。” 当然也有少数人还原事实真相:“听说那沈木子好像要杀了王曼。” 老太太大惊:“那最后怎么样?” “王曼没事,导演在叫我,等下再说。前面就是观众席,您二老慢走。” 又询问了几个人,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下,一件事被传得面目全非。毕竟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沈木子拿冰凌戳王曼,他们着重描述自己所见所闻。 后台就那么大,他们只凭自己亲眼所见,加点发散思维。张三传给李四,李四添油加醋后再告诉王五,二老再从王五口中得到不知道第几手消息。 “老头子,你怎么看?” 虞老爷子尽量保持冷静:“先问问虹虹,看她怎么说。” “虹虹那边问都不用问,她肯定为那父女俩说好话。你忘记当年虞邛多拧巴,我们给他相看那媳妇多好,他梗着脖子愣不要,自己挑来挑去选那么个玩意,整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虹虹个性随你,比虞邛都犟。万一逼急了她直接跟王继周领了结婚证,那咱们可是害她一辈子。” “那这么大事你不问,就在这听几个不相干的人道听途说?” “我没说不问,我们先放下成见,先自己观察下。” “你能放下?” 老太太怒:“我都能接受虞邛媳妇,这么点事还做不到?” 虞老爷子点点头,那几个人各说各的,听起来很有道理,仔细想想他们怕是连现场都没见过。听别人说一点,自己瞎编一点,有时候好人都能说成坏人。 但老伴上了岁数脑子开始糊涂,尤其这两年她特别容易钻牛角尖。不让她亲自去看,别人说一万句她都转不过那个弯。 “别生气,你心胸最宽大。” 白发苍苍地虞老爷子搂着老太太肩,满是耐心地小声劝慰。寒风吹进来,老太太一缕长发飘动,搭在老爷子白发上,长短交织缠缠绵绵,白首偕老相濡以沫。 穿好棉服跟着虞楠一块来接人的王曼,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姥爷、姥姥,你们来了。” 虞虹迎过去,挽住老爷子手臂,对着王曼介绍:“这是我姥爷,这是我姥姥。姥姥、姥爷,这就是王曼。” 老太太皱眉看向边对面,这么冷的天小姑娘还穿不过膝的旗袍,口红和胭脂涂那么重,妖里妖气真是随了她那个妈。 “虞爷爷、虞奶奶,元宵节快乐。” 王曼紧紧身上棉服微笑欠身,她总觉得二老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恩,外面太冷,你穿这么薄别冻着。” 四人一道向里面走去,送他们到座位上,王曼就去了后台。 虞虹特意安排,王继周座位就在二老旁边。瞅一眼手表五点半,他从座位下取出一只黑提包,取出一棉质保温袋,里面是又一个快餐杯。王继周手背试探下温度,还温,这样吃应该刚好。 二老远远地见到王继周,先是眼前一亮,这小伙子长得好。 “虹虹,那个就是小王吧?他这是去干嘛?” 虞虹调整完一台机位,随口答道:“给曼曼送饭去。” 座位上是带着余温的小被褥,老太太皱眉:“平常他都这样?” “没有,”老太太放心,听闺女借着说道:“平常继周对曼曼比现在要好,我估计他那盒饭里也就一荤一素,以前我们吃饭都是两荤两素,新鲜着吃。” “你不是说他很节俭?一顿饭四个菜能吃完?” 虞虹双手比个圈:“每个菜少炒点,多做点花样不就是了。我们四个人,刚好能吃完,有时候我还点菜,他也会做出来。” 老太太开始脑补,王继周是挺照顾人,这半年楠楠吃他做得饭都水灵很多。但现在看来,人家那大多是为了她闺女,虹虹和楠楠是捎带上的。 “姥姥,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虞楠走后老太太皱眉:“你看这保温袋没?小王这么疼亲闺女,往后结了婚,虹虹和楠楠在家不得啥都往后靠。” 虞老爷子无奈,老伴还说自己放下偏见,好好地事都能钻牛角尖。 “虹虹不是经常点菜。” 老太太反驳:“四个菜虹虹只点一个,剩下仨都是那妖里妖气的小姑娘爱吃的!三比一,他一颗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那你不偏心虹虹?谁不向着自己亲生孩子。” 老太太几乎要跳脚:“你看你都承认了吧?他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 老爷子语塞,跟中老年妇女压根没法讲道理! “人家小王最起码还每天给虹虹作爱吃的菜,这些年你给她做过一次?” 老太太怒了:“你个死老头子,是在抱怨我不会做饭?我就知道,这些年一直存着怨气,可做饭是女人必须该干的活?” 老伴身体不好,他真不该多说。老爷子终于放弃讲道理,垂着头跟个鹌鹑似得,听老太太在一旁训话。 王继周回来时,就见到这奇妙的二人组。他本来对虞虹怀着那份心思,如今见二老自然有些忐忑。 “虞叔、虞婶。” “小王啊。” 近距离打量,虞老爷子对王继周更满意。这年轻人面相是个踏实的,虽然出身农村,但身上自有一股沉稳气度。况且他长得挺帅,只比他年轻时差一点点。 本 来老丈人与女婿是天敌,但过年半个月虞虹一直在做老爷子思想工作。他也想通了,他一天天在变老,而虹虹还年轻,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次挑人不需 要看官多大地位多高,这两样东西虞家都不缺。虹虹辛苦了快二十年,需要的正是个踏实没架子,会照顾人体贴人的男人。 以男人间共同的磁场,他确定王继周就是个这样的人。不过老伴说得也是个问题,他这么疼闺女,万一那孩子是个刁蛮或者心机重的可怎么办。后妈难当,还得好好看看王曼。 “叔、婶,你们吃饭没。电影院旁边有个餐厅,我给你们买俩菜去。” 给我们就是省事去买?给你闺女就自己钻厨房烟熏火燎的亲手做盒饭! 老太太心情更差了。 “不用劳烦你。” 冷掉渣的口气冻得王继周缩回去,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低下头摸着鼻子,他是不是哪儿做错了。还是他刚才见到虞虹太过激动,将自己那点心思露出来,然后二老觉得他癞虾麻想吃天鹅肉? 想到后一种可能,王继周就像坐在一屁股钉子上焦躁不安。捏着提包底的另一个盒饭,他有些犹豫。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刚才想给虞虹,现在他还要不要给? 没等他犹豫完,上天自动给他做出选择。虞虹忙着调机位,错过了发盒饭的时间。 “虞虹,你要不嫌弃,就吃我带的吧。” 王继周低头递过去,虞虹也饿了,接过来直接打开,里面还是水晶白菜和酱排骨。装作漠不关心实则一直关注这边的二老瞄一眼,都是虹虹爱吃的菜。 “爹、娘,你们也尝尝继周手艺。” 虞虹给二老一人塞一块排骨,由不得他们不吃。带着酱香,入口即烂的排骨咸淡适中,再就一口白菜,简单的家常菜盒饭简直是一种享受。 “好不好吃?” “还行。” 老爷子点头夸赞,遭到老太太捅后腰。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虽然他做得饭实在好吃了点,也不能掩盖他太偏心自己亲闺女的事实。 “吃得惯就行,来之前你们不一直担心吃饭的事?过年我回家前,继周和曼曼早就说好了,他们俩人也得做饭,所以一块给我和楠楠做着,我们四个人口味都相近,爱吃的菜也差不多。反正你们也吃得惯,干脆让他一块做着。” 老爷子皱眉:“哪能那么麻烦小王。” “反正他乐意,继周,你说是不是?” 虞虹随意地口气让二老一阵不适,虹虹这样不是难为人家。而出乎意料,边上王继周答应地没有一丝不甘不愿: “不麻烦,我就怕二老吃惯了北京大厨做得饭,瞧不上我这点手艺。等回去你们先尝尝,要是有哪吃不惯就跟我说,我再改,也算敦促我进步。” 这……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劳任怨毫无怨言的好脾气,让人怎么再去讨厌。老太太鸡蛋里头挑骨头,这人忒没有男子汉气概。还有她那闺女,必须得好好观察。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虞虹扒着盒饭,眼神在二老之间流转。爹已经基本搞定,娘这边有点软化的迹象,不过还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最让她欣喜地是继周,他对自己更好了,这对她来说是莫大鼓舞。 ☆、第78章 临场换将不仅是兵家大忌,更是所有事的忌讳。合唱团临时换下沈木子,对团队每一个人来说都有影响。 影响最大的就是王曼,她是领唱,必须得把握好女声部全局。本想抓紧时间来练,但无奈新来的小姑娘很不配合。虽然她是在张嘴唱,但却一直心不在焉,甚至故意捣乱。 “她叫沈晴,是沈木子堂妹。” 王曼前面只听老师喊她“晴晴”,并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第一天她去排练,沈木子就那样排斥。现在知道了她更头大,她一定是跟沈家八字犯冲。 拦 住要撸袖子的尹鹏,王曼也没去找指导老师,而是往沈晴边上站一步:“这个节目是咱们所有这一百多个人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表现不佳就毁掉。老师说你唱得很 好,但我完全听不出来。是不是身体还太虚弱,你要是还没养好病,我可以去告诉老师,让她调整下女生序列,中间那排空出一个人。” “你想赶我走?” 王曼拿过简谱指着:“四分之二拍你全都抢成四分之三拍,需要让老师来听听?” 沈晴瞪大眼,控诉地看着她:“我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放过木子姐姐?她已经不参加合唱团,不会跟你抢风头。” 这是怎么一窝蛇精病!王曼控制住自己不暴粗口,她不是沈家父母,没义务去教导这些孩子。克制再克制,她还是忍不住上火,压低声音她冲沈晴咆哮起来: “听好,你想太多了,我压根不怕你姐姐抢我风头。因为我把一切都练到最好,她想抢也抢不了。至于你姐姐,你觉得凭我能指挥动警察抓她?告诉你也没事,是她要杀了我。差一点我就死了,什么是死你姐姐不知道,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不可能!” “不信你去问老师,顺带把你自己不想唱的事也说清楚。” 沈晴眼眶染上红色,捂着嘴跑出去。王曼拿过水壶晃晃,冰糖雪梨一点都没剩。 “喝点凉水消消火。” 接过尹鹏杯子,王曼边喝边听他在耳边嗡嗡:“你竟然也会哭也会骂人?刚才哭那么惨,现在又凶人凶那么厉害。” “当然,我又不是洋娃娃,永远只有这一个表情。怎么,想被我骂一顿?” “得,你饶了我,你不知道刚才自己脸色有多难看,简直黑云压城城欲摧。” “古诗背得不错,从明天开始,明天你生日是吧?我送你一套练习册做礼物怎么样?全科的,反正我也用不到。” 尹鹏立马认错:“女王大人,我错了行么?” “乖,你嘴角在抽抽什么?” 元宝在空间中吐槽:“曼曼,现在你跟食人族一样,口红晕开了。” 摸下自己唇边,果然一抹红色。她竟然忘记了,八十年代防水口红还是稀罕物。还有她的眼线和胭脂,天啊,刚才狠狠哭一顿,现在她得是副什么鬼样? 跑到镜子边,王曼被里面的自己吓住了。怪不得刚才她总感觉周围路过的人眼神怪怪的,可她忙着跟沈晴对歌词,压根没有在意。 眼线一直晕到太阳穴处,原本颧骨上一点胭脂也晕染到整个脸上,而喝完水的那张血盆大口,更像刚吸完血的吸-血-鬼。趁着外面月朗星稀,她出去绝对可以去cos一把生化危机。 “元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你说要保护个人隐私,所以我没看到。不过曼曼,虞楠的老爷和姥姥可能看到了。” 怪不得刚才她感觉二老在打量自己!人家是想着为什么她这个鬼样子那。 王曼顿觉这世界充满深深地恶意。她很明白自己是父亲再婚的一个阻碍,虽然她已经刷够了虞阿姨的好感度,但平心而论,如果她嫁给个比自己穷比自己工作差的男人,那男人还有个十二岁闺女,父亲也不会同意。 “完了,我害死我爸了。” 边擦着这害人的劣质妆,王曼边听元宝吐槽:“我刚听到他们说话,虞家奶奶很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得多重口味的人,才会喜欢一个丧尸打扮的小姑娘。” “曼曼,我怎么跟了个你这么笨的主人。” “我都这样了你还在落井下石,元宝你有没有人性!” “我本来就不是人,再怎么强求也不会有人性。” “我……” 王曼关闭意识与空间交流,吸一口冷气重新化妆。第一印象无法弥补,但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是一个差劲的孩子,好好弥补就是。 ** 另一边沈晴没有去找老师,而是跑到门边找到自己父母哭诉。 沈木子的父亲沈元是土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大学,并在大学里认识李晶晶堂姑李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弟弟沈亨也跟着走出农村,得了个正式工作,给自己大哥当跟班小弟。 这会他就被临时抓来盯包,监测市领导和王继周的动向,以便伺机而动。 听完闺女话,沈亨媳妇轻啐道:“我就知道这次事不小,大哥那么护短个人,如果不是真被人家拿到错处,他能哑火?” 沈亨皱眉小声劝着媳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况且大嫂那边总会想出办法。” 沈晴眼中的惊讶更浓:“木子姐姐真的想杀人?天呐,她怎么能这样。” “一惊一乍干什么,你木子姐姐就是在气头上,放心她不会有事。”沈亨皱眉呵斥,孩子又没出事,那家人还不依不饶,不就是想多讹诈他们点钱。旁边媳妇止了他,给女儿整整衣服:“晴晴别管这些,等会你好好唱歌,爸爸妈妈都在底下看着你。” 沈晴点头跑回去,她本来就在团里排练很久,一旦配合起来,很快就能跟上领唱节奏。 虽然指导老师没说什么,但她这么闹一场,再一次扩散了沈木子所做之事。 晚七点,市里各领导依次抵达,晚会正式开始。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哦不,是上台演节目,很快就轮到王曼上台。经过半个小时的加紧排练,沈晴已经跟团队配合无间。而且指导老师没说错,她果然唱得很好,由她代替沈木子,也替整个节目增色不少。 而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的沈元夫妻也分头行动,李翠回邹县家中找老父,求他联系北京的大伯。沈元更是就近去见市里领导,请求他们牵线搭桥。 开幕致辞后,沈元跟在后面,走到王继周所在位置。 而台上王曼的节目已经开始,尹鹏拉响手风琴,合唱团其它人各司其职,合着蜗牛与黄鹂鸟熟悉地伴奏,她点头举起话筒,吐出排练近一个月的歌词。 声音如出谷黄鹂,将小黄鹂鸟的欢快演绎得惟妙惟肖,响彻整个大厅。退休前就职于部队文工团,专门从事作曲工作的虞老太太眼睛亮了。 “这就是王曼?” 王继周满脸笑容,她闺女唱得真好听:“对,就是曼曼,这首歌她练了很久。” 老太太瞬间想起她还在考察王继周:“声线是不错,就是练习时间太短。” 抿唇低下头,她强忍住不去称赞。但谱曲一辈子,本身对音乐有很深了解,她比常人更懂。唱歌这种靠天吃饭的是,有副老天赐的嗓子,是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更重要地事。 而有这般纯净通灵声音地孩子,总不会心思太坏。 “老婆子,感觉怎么样?喜不喜欢?” 老太太还没做出回答,沈元与秘书已经到了这跟前。秘书先是找上虞虹表明身份,而后单刀直入。 “咱们做大人的,也别对孩子太严肃,往后可以慢慢教。” 沈元点头:“王曼这次的确受了不少惊吓,这五百块钱拿去给她买点好吃的压压惊,回头我会带木子登门致歉,再好好管教她。” 五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时候差不多顶工人半年工资。秘书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在边上劝说这事私了好。 “了结这桩事,两家也算是朋友。” 要是没这五百块钱还好,如今他们一下拿出这么多,老太太起了疑惑。如果真是小孩子打闹,至于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这么多钱,明显是封口费。 先前被她刻意忽略地事也回忆起来,沈家是官,还是有后台的官,王继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农民,警察不可能偏向后者。既然这样还能把沈家姑娘抓去,那她犯得错肯定不一般。 “虹虹,这到底怎么回事?” 虞虹小声解释整个过程,王继周将一厚沓十元钞票推回去:“小孩不懂事没关系,大人不能一味纵容。大人纵容也不怕,怕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元记得,这是下午他们夫妻说过的风凉话,现在被人全数退回来,他只觉这话化为实质,左右开弓一下下扇着他耳光。 但他没办法,谁让女儿人赃并获。他只能笑着再次将钱推过去:“我们会好好管她,今天有领导在这,我给你道歉。要是这钱不够,我再出五百。” “你闺女差点杀了我家曼曼,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曼曼机灵,我现在等着在医院里给她收尸。我是没钱,但我绝不会拿闺女的命来换钱。这不是钱的事,别说五百,就是五百万也换不来一条命。” 王继周心里门清,他是没钱,但他可以赚。他已经到这个岁数,生老病死都见过,娶妻生子也有过,现在他有口吃饿不死就行。如果放出沈木子,闺女再受到什么伤害,那即便他往后赚再多钱,又能留给谁。 站起来他对准秘书微微鞠躬:“劳领导关心,孩子们间的小口角,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这次的事,现在想起来我还脊梁骨一阵发寒。还请领导体谅,我不想因为五百块钱,去让我闺女给别人当移动活靶子。” 秘书跟在全市最高领导身边,平常见到的人虽然不至于点头哈腰,但也少不了谄媚逢迎。而此刻在这个农民身上,他却看到那挺直腰板后面的铮铮铁骨。不是胡搅蛮缠,更没有谄媚逢迎,他摆事实讲道理守原则。不卑不亢傲然站立,这样的人即便是个农民,也值得他敬佩。 “老沈,这事我也没办法。” 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秘书顺着电影院台阶往下走去。走到半路,大厅另一侧门突然打开,李翠扶着一位老人走进来。守在这的沈亨夫妇忙接上去,王继周周围再次围满一圈人。 老人正是沈木子的亲外公,也是李晶晶的二爷爷。依靠亲哥做大官,他在市里也颇有地位。如今他亲临现场,相关领导也不看节目了,纷纷围过来。 “我就这一个外孙女,她今年才十一,小学没毕业还是个孩子。她只是一时做错事,你们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宽容之心!” 梗着嗓子老人家红了眼眶,连领导都开始劝:“反正孩子也没事,大家心都放宽些。” 台上的大合唱终于结束,主持人尽责地报幕,不过几乎电影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块,晚会差点进行不下去。 秘书见事态不对,忙走上来:“书记,旁边休息室空着,要不先让领导们移步?” 王曼唱完从后台回来,就见这边围满人,挤进去她问道:“爸,什么事?” 没等王继周回答,一旁的李翠先拉起她手:“曼曼是吧,刚才木子吓到你了,她也很后悔。阿姨知道你是个善良孩子,原谅她好不好。” 环顾四周王曼终于明白了,这是沈木子召唤出的亲友团?好家伙,够强大啊!市委、工商、税务、卫生,随便拎出一个来,捏捏手指都能挑了他们家煎饼果子店。 “阿姨,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如果我不原谅她,是不是就是不善良?” 李翠一噎:“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不原谅她?” 眼见两人太极打来打去,王继周强势地插话:“曼曼还是个孩子,这事我做主,曼曼原谅她我也不会放弃追究责任。” “你!” 可不是所有领导都像秘书那样喜欢硬骨头,不少人开始暗咒王继周食古不化。你这么不给面子,往后谁给你面子。 “你一个大人,连原谅一个犯错之后已经悔过的孩子胸襟还没有?” 王继周始终挺直脊梁:“悔过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计较,但三岁看到老,我觉得沈木子不会悔过。上次是烧裙子,没半个月直接拿冰锥杀人。是不是再一个月,她就得直接拿刀砍人脖子?” 老人脾气也上来了,朝另一边市公安局局长吩咐:“小程,麻烦你把木子放了。他们要是敢往上告,这事我一力承担。” 沈元夫妻挺直腰板,将五百块钱收回兜里,冷笑地看向王继周。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 继周默,突然想起老一辈常挂在嘴边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中国自古皇权不下县,就是说皇帝只管到城市一级,县里则由地主、豪强高度自治,皇帝派来的官说 话也没用。虽然现在新社会没有皇帝提倡民主,但几千年未曾改变的习俗,哪是一个新的政府几十年时间就能彻底连根拔起。 从没有任何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无能。他是个农民,即便卖煎饼果子了也还是个无权无势地无产阶级。努力到这一步,即便有再多的坚持,他也真毫无办法。 “爸,你别难过,我以你为荣。” 坐在里手充当隐形人的虞家四口一直被老太太摁着,同时她也在默默观察王家父女。看着面前演出后卸下妆干干净净地小姑娘,还有她眼角的泪痕,她恍然大悟。刚才那副模样,是哭花了妆。 而“我以你为荣”这句话更是触动了她的神经,王继周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坚持,不正跟她爱护虹虹的心一样。他们的闺女都受过伤害,他们也唯恐闺女再受到伤害。 刚才答应照顾他们一日三餐时客客气气,如今面对如此大压力他都能顶住。再过十年八年他们不在,虹虹要是出点什么事,身边总有一个可靠之人可以支撑她。虹虹这次眼光不错,小王人虽然穷了点,但只要他肯上进,虞家稍微打点下,他就是再笨也穷不到哪去。 “你是谁,我都不敢顶的事,你敢夸口。” 老太太站起来,众人大吃一惊,这人是谁?明明杜老爷子一家已经被请去贵宾室,这里还有什么重量级人物? 直到看到更里面完全处于阴影中的虞虹,众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地预感。不会吧?这个元宵节怎么比过年还热闹。 晚会导演走上来,看到老太太时,全身上下陡然放出偶像见到明星时的狂热。 “邓老师,您竟然也来这。虞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们好坐前面。” “晚会组织的不错,大合唱尤其好听。” 老太太客气着,周围众人五雷轰顶。真是那个邓老师,作曲家邓老师,领着特殊津贴的邓老师。改革开放以后,全国好多脍炙人口的旋律,全是出自邓老师之手。可她老人家生性淡泊,很少暴露在人前。 怎么是这尊大佛?那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头,肯定就是虞老政委。在那场浩劫中,虞老政委跟在总理身边,保住很多祖国的科学家。别看他官不算顶大,但威望绝对高。 一想到刚才他们集体颠倒黑白,共同施压,还被二老一同看在眼里。所有人顿时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头子,刚咱们进来时听到什么?” 虞老爷子配合老伴唱戏:“那小姑娘本事好大,说要找北京的爷爷,反正她没任何后悔之意。我看要是放出来,她真指不定再捅刀子。曼曼,你可得小心点。” 王曼擦去泪痕:“有我爸保护我,还有虞爷爷和邓奶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定会没事。” “我看曼曼说得对。” 电影院侧门敞开,徐庚跟杜月笙并排走进来。 ☆、第79章 见到虞老政委众人顶多头疼,再见杜老将军他们头直接要炸了。 众所周知,虞家书香门第,虞老是读书人,后来投笔从戎抗日救国那也是当参谋,向来秉承文人一贯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对谁都彬彬有礼。 但杜老就不同了,虽然他不是本地人,但他凶名在外远播本市。戎马半生,他完美践行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能动枪绝对不动口。虽然现在不许私人藏有枪支,但他还有一身硬功夫。他地位摆在那,揍人谁敢躲?偏偏杜老睿智,罚人鲜少出错,一般人看到他就乖了。 “杜老将军来看表演?” 市委书记硬着头皮顶上去,被杜秋笙还以一抹满是褶皱的微笑。当即他心里一咯噔,这是笑里藏刀,危险!一级警报! 他却不知道,杜秋笙今儿是真的心情好。48年冬天,他托着伤病冲锋陷阵,从马上摔下来,眼看就要被对面炮火捅成筛子,是老徐路过把他从阵前背下来,为此老徐右边小腿还挨了一枪子。 偏偏老徐这人实诚,深藏功与名,只留下化名,不要任何好处地消失。救命之恩藏在他心里半辈子,今天终于找到原主,外面的寒冬都不能阻止他酸爽的心情。 老徐爱热闹,刚想绕过来看会晚会,他就听到有人大放厥词。嗨,竟然比他还横! “先解决这事,再看表演。” 杜秋笙走到李老爷子跟前:“刚才是你说出任何事都顶着,来跟我说说你想怎么顶。这人呐,就要活到老学到老,看来今个我得长点新见识。” 就是没见过杜秋笙本尊,看市里这些人态度,李老爷子也知道这事是成不了了。 “就孩子们有点口角,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徐庚气得吹胡子瞪眼:“杀人都不算大事?你这是蓄意谋杀,就是没成,那也带杀人俩字!” “老徐说得在理,法律定来就是给人守的。不然今天你找关系,明天他就是死赖着不让罚,那不成一纸空文,那样花那么多功夫搞这个干吗。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按法律来。 还有你们,今天是个喜庆日子,我也不多说,就三句。 第一,别觉得手里有点小权就本事大过天,天外还有天; 第二,创业容易守业难,老子英雄儿狗熊的例子海了去,教孩子成才比给他们留金山银山更重要。远了不看,就这一甲子,多少如日中天地大人物,红着红着就没影了; 第三,别忘了你们上学时第一课: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是为了以权谋私。” 杜老声音不高,但却掷地有声,平缓地语调拷问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混到他们如今这职位,地位崇高、吃喝不愁、下半辈子无忧,即便不贪他们孩子也不会一穷二白,到底为什么还在削尖脑袋汲汲营生?当然也有人不屑一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一番话过,多少在所有人心中錾下一道痕迹。 虞老爷子率先鼓掌:“大中至正,天下为公,杜兄今日此番话语振聋发聩,当浮一大白。” 每个字他都知道,但连起来什么意思?杜老爷子蚊香眼,在此起彼伏地鼓掌声中,杜奇站他身边附耳小声翻译着:“虞爷爷说你讲得很有道理,要敬你一大杯酒。” “喝酒改天再说,先看节目,这节目不错。”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就连导演也翘班来追星,演出荒诞地中止了。对比于杜老深刻地三条,在场所有人对王曼那事比较感兴趣。 下午来时他们就看到有警车带人走,刚才有个小姑娘又闹一场,离着远听不到的人正在四处打听随意猜测。各种说法纷至沓来,如今真相揭晓,答案竟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电影院内响起此起彼伏地抽气声,有情绪激动地甚至尖叫:“天呐,才十岁就这么恶毒,再长十岁那不得直接扔炸弹!” 沈元和李翠脸黑成锅底,不过没人看到,因为他们低着头压根就不敢往四周看。现在夫妻俩满心后悔,早知这样他们干脆不要管,反正他们还有个儿子,算起来木子也没那么重要。 主持人开始报幕,托两家福,王曼跟着坐上第一排。这里视线好,她甚至能看清主持人裙子上的亮片。 “老头子,少吃点糖。”被导演奉为女神的邓老太太抢过虞老手中的奶糖。 “爹,录像机往这边过来了,你坐好。”杜振国无奈地给翘二郎腿地杜老提醒,杜奇乖乖在一边给爷爷剥花生。 前排后面空一排,再后面才有人坐,所以没人看到这两家的逗比日常。有他们在,平常早早退场地市领导全都兴致勃勃地观看文艺演出,心中暗自庆幸杜老今天没动武。 这都是徐老的功劳,而徐老是王家父女请来的救火队。 “老吴,徐老跟王家关系很好?” 坐一边的邹县派出所长吴金铭点头:“关系是不错,王家明天开店,徐老也在那卖麻花。” 好机会啊,一定要在徐老面前好好表现。领导秘书忙起来,大年十五,市里仅有的几家礼品店通宵达旦。 当然这一切王曼全不知情,她正吃着杜奇投喂的花生米。 “我会剥西瓜子,我给你们剥。” 西瓜子好吃但死难剥,王曼表示她有独特的剥壳技巧。系统商城里啥都有,虽然她买不起太贵的,但一个小小地专用剥壳器,是元宝给她的补偿。 “你妆花了跟我有关系?明明是我可怜你。” “好,你善良你大度,你可怜我。那求你再可怜可怜我,送我一个自动化农场好不好?” “做梦。” 元宝将透明到肉眼绝对看不出来的剥壳器装在王曼手上,双手一掐右手夹出瓜子仁。咔吧咔吧,一颗又一颗,速度快得杜奇都停下剥花生,专门拿起一颗学着她模样。 “曼曼,你怎么弄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想吃我给你剥。” “行,那咱们换着吃。” 手不闲地剥了一小碟,她先推到虞家那边:“虞爷爷、邓奶奶,你们尝尝。” 此刻她棉服里还套着演出时的那件红旗袍,大红牡丹将她脸烘托地格外喜庆。弯弯笑起地眉眼、上扬地嘴唇凑在小脸上,让她像极了一小只讨喜的招财猫。而专注地眼神,让被她看着的人觉得小姑娘满心都是她,手上托着地剥壳瓜子更印证这想法。 邓老太太刚才只是暂时对王继周放心,但她还有很多方面要考察:比如这人文化修养能不能跟上虹虹;曼曼是不是真有别人嘴里说那么好;总之她是什么都担心,刚准备开启第二波考察。 见曼曼这样贴心,她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大院里也有不少孩子,楠楠对谁都冷冷地,却只喜欢她。第二波考察的心思逐渐消失:“你好不容易剥出来,留着自己吃就行。” “我剥很快的,爷爷奶奶你们先吃。” 虞楠挪到他们面前,王曼看着二老吃一个,然后继续弯弯眼笑着:“是不是不咯牙?” 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喜庆,仅仅是这一会,二老脑子里已经全是她那副猫儿笑眯眯地模样,真想把那小脑袋抱在怀里揉一揉。 没等邓老太太付诸实践,那边杜老跳了脚:“没人管我们俩啊。” 王曼递过去刚剥出来的一点:“杜爷爷、徐爷爷,女士优先,当然要先给邓奶奶。” “那老虞怎么也跟着吃。” 正当王曼卡壳时,大女神邓老太太调皮地眨下眼,陪着她花白的头发有一丝老顽童氏的幽默:“这就叫妻荣夫贵。” 虞老捏起一粒瓜子瓤,跟着得意地看向对面:“阿芝第一,我第二,老徐第三。” “我呢?” 剥壳神器的速度不是盖的,王曼终于加急剥好一盘,推过去双手合十总结道:“不管第几都是一样吃,爷爷奶奶你们都是第一。” 在四位老人的欢声笑语中,王曼所在大合唱如愿得到本年度最佳团队节目奖。作为领唱,她和章磊跟随指导老师一同上台领奖。 唱歌时脑子放空自由发挥就好,但如今不用再唱歌,站在舞台上看着下面乌泱泱地人群。刚想犯怵,她就见第一排最中间杜奇在双手握拳前伸,瞪大眼睛摆出口型:“曼曼,加油。”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她都已经唱完了,如今得奖说明她表现好。再次看向台下时,王曼自觉将所有人的脸脑补成杜奇那副鼓励的模样。 顿时她感觉所有人都很喜欢她,那她也没必要再害怕。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地包子,她可以做到很好。她不用惧怕任何人,未来会更美好。 接过奖杯,她对着台下举过头顶,红旗袍地小脸上散发出自信地笑靥。杜奇坐在前排中央,按下快门,准确记录这一瞬间。 演出结束时已经是十点,王曼昨晚因为亲子鉴定那事没休息好,今天一天又神经高度紧张,在回去时已经睁不开眼。 上车没多久,她就趴在父亲肩膀上睡着了,并不知道她闭眼时的长睫毛又萌翻了一堆老人。 “这孩子乍一看很平常,越看越好看。” 邓老太太如此称赞,上车仔细端详着王曼。她五官算不得顶好,哪哪都小小的,但一睁开眼扬着笑眯眯地小脸,甜甜地喊爷爷奶奶,就是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曼曼随了我,五官大。”王继周憨笑,这些年村里人见了都说他们爷俩长得像。 虞虹打趣:“曼曼会长,随了你大眼高鼻子,没随你那张方脸。” “楠楠其实更会长。” 双方家长开启夸孩子模式,王曼浑然未觉。到家时她迷迷糊糊有所感,醒来见父亲抱着她,她也就安心睡去。 一觉到天明,今天是煎饼果子店开张的日子。父亲跑贷款跑营业执照,杜奇设计她总设计,准备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要开张。 “元宝,看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还跟你原先一样,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 王曼意识进入空间,捏住那只蓝蝴蝶:“夸我一句你会死啊,出来给我当发卡。” “夸你我不会死,但空间法则,昧着良心说假话我会死。” 太气人了!王曼恨地牙痒痒,将蝴蝶发卡从左边掰到右边,又拍拍缎子般的刘海,跑到院子里问虞楠: “楠姐,我特意为开张打扮的,你看好不好看?” 虞楠点点头:“今天跑步了没?” 跑步?……昨天她睡过头,今天还没想起这档子事,跑步好像已经是老黄历。 “今天能不去么?”我刚打扮好,我想美美地参加开业,而不是一身臭汗。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巩固一个习惯需要在63天,而彻底让习惯自动化得254天。毁掉它,只需要三天。” 楠姐我错了qaq,王曼决定知错就改:“我回屋换运动服。” “给你三分钟。” 两人朝着大门口跑去,理所当然地遇到了杜奇,还有他身旁的杜老。大冬天杜老一件洗泛黄的棉布对襟大褂,领口甚至有些磨破。加上运动鞋和练功用的肥裤子,吓了王曼一跳。 “杜爷爷,您晨练得注意保暖,穿这么薄会冻着。” 杜奇笑道:“没事,我爷爷最喜欢冬泳。” 三人组又加上一位老人,王曼可以放慢速度,老人跑到前面:“你们几个快点,不用等我,我跑得动。” 事实证明他不是逞能,按照他的速度跑下来,平时轻松的王曼都有些气喘。 “杜爷爷……呼……您真厉害。” 杜老套上放招待所门卫的棉服,对三个孩子很是欣赏。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肯锻炼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们仨都不错。 “收拾收拾,你们家不是九点开业。” 大多数工厂初七上班,为了多赚点,王继周自那天起就开始摆摊,虽然今天开业,他依旧风雨无阻地出摊。 尤其是昨晚受到沈家刺激,他深感自己无能。回房后他盘算下,他文化低没学历当官是不可能。做不到以势压人,他可以拼一把财大气粗。 所以今天卖煎饼果子,他又添了股劲头,行动间格外麻利。本来八点才做完的煎饼果子,现在足足提前二十分钟。回家收拾下自己,十点钟他准时到店里,检查各项设备,十点五十他将等门宽的踏脚垫分别放在门内门外。 这东西他从没见过,是闺女搞来的。外面那块是红色,刻着出入平安财源广进,里面则是符合店里装修风格的绿竹。他试过,一脚泥一觉睡,走上面再进店里,基本不会掉土。简单地东西,大大减轻店里卫生负担。 王曼也换好衣服,一同赶过来的还有虞楠和杜奇,徐老也摆好他的麻花摊。临近十一点,泉水村二叔二婶,还有王继周起的街坊邻居纷纷赶来。出乎人意料,杜老和虞家二老也都过来,虞虹工作忙倒是没来。 十一点十一分,在鞭炮声中,大红花绸缎剪开,店铺正式开张。附近工厂下班工人正好赶上第一波,走到门前女工先注意到踏脚垫。 “这东西好,我看市里有人卖,咱们也买一个放在门前面,下雨下雪天多干净。”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敞开玻璃门,一进店门就被这架势震撼了。整家自天花板到灯罩,再到隔断还有桌椅板凳,无一处不透着精致的古香古色。看起来明明很简单,但组合在一块就是好看。 “这么高档,比去北京吃饭那家餐厅还好看。” 众人纷纷有些不敢坐,吃个五毛钱煎饼果子坐这么好地,他们觉得于心有愧。有几个上班急的,甚至直接到窗口要个麻花,直接利索地往外走。 王曼哭笑不得,行走人流中,她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 “本来开店就是服务大家,快请坐。”顺带她还不忘打广告:“这家具是我二叔打得,木头就是咱们县出产的红杉。我二叔说,这木头放全国也是好的,好多外地人打家具都指名要这个。他人就在那边,叔叔阿姨们如果想打新家具可以找他,他手艺特别好,价钱也公道。” 王继全跟着出了名,他本来是来帮忙的,这会啥事都干不了,专门应付来询问家具之人就让他忙不过来。不少人当场指着餐厅桌子,表示自家小餐厅也要摆这么一套。 “这尺寸不适合家用,我给您改改。” 家具样式是曼曼想出来的,大哥店里独一份,王继全本心里不想给别人用,所以他换种方式委婉拒绝。 多数人点头,他们就要个好看。但这其中也夹杂着不和谐因素,比如沈亨。他受沈元指派,混进新开张的店。等煎饼果子上来,他掏出包里油泥和头发,抹在里面,拍案而起大吼道。 “这是什么,油泥还是大便。东西这么脏,比猪食还不如,你们想让人怎么吃。” 满室寂静,就连等待捎外卖的也停止点餐,围过去看脏兮兮的煎饼果子。就在此时,外面停下一辆大卡车。上面卸下一张裱好的大字和一对大花瓶。昨晚出现在电影院的市委书记秘书走下车。 “姜书记听说了王记饼铺装修风格,觉得这是一项弘扬中华文化的善举。而且煎饼果子便宜又省时,这是便民举措,所以他特意提字送过来。” 秘书看着店内一角的四尊大佛,默默流汗。就这间小店,怎么会引得老领导纷纷来。书记,今天您亲自来,在领导面前刷下好感多好。 后面花瓶则是昨天犯错最大的公安局长送来,理由同上。这是便民措施,咱们必须得支持。 密密麻麻地礼物摆在那,沈亨萎了。王记饼铺有这么多领导在后面撑腰,大哥害他! ☆、第80章 披着大红绸带的贺礼被一件件搬下车,堆在铺子前面,烘托出一片开业的红红火火。 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这鹅毛还是出自领导之手,完全可以直接把鸡毛令箭,和谐邹县本地的不安定因素绰绰有余。 不安定因素之一的沈亨简直恨不得他今天没来,所有人都出去看热闹,他瞅着那抹上油泥和头发的煎饼果子,完全傻在那。 尤其当他看到从最角上,隐蔽性最好的那一桌走出来的三位老人时,直感觉三道天雷从他头顶劈下来。杜老、虞老、邓老,您三尊大佛既然在,为什么不出去剪彩。 “你们不出来,就给了我一种错觉,今天这里只有王家父女和徐老那仨老弱病残,分分钟可以踩在脚底下捏死。” 沈亨欲哭无泪,偏偏杜老还走过来:“小伙子,你煎饼果子怎么脏了?” “没,一点没脏。” 结结巴巴地说着,当着杜老面,沈亨拿起面前的煎饼果子,面带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大口咬下去。 偏偏来时为了效果逼真,他在油泥里掺了点土。一股又腻又脏又牙碜的感觉充斥在口腔,他还得装作吃得很香很满足,把黄连汁般的苦楚往自己心里咽。 一个煎饼果子吃下去,沈亨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三年饥荒,村里人都吃不饱,在地里挖点草根就直接往嘴里咽。后来大哥入赘李翠家,他也跟着当上国家干部,曾经饥渴交加的感觉彻底远离,却在今天被翻出来。 抬起头,原地早已没了三位老人的身影。沈亨强忍住呕吐,突然想起来时大哥的嘱咐,他们找好的人会在十一点前来接应他。 如今距离十一点只剩五分钟,天呐,大哥这不是来自寻死路。 顺着门口地人潮挤出去,他就见几个农村妇女打着包头巾,挽着篮子走来。这是大哥安排的人?应该不是。 沈亨继续寻找着,而提篮子的父女却冲入人群,放下篮子说道:“这店不能开,真不能开。” 王曼正摆着花瓶,听声音往后一看,打头的人正是张奶奶儿媳妇。她家养着好大一窝鸡,煎饼果子每天要用的鸡蛋,有一部分就是从她那收来的。 “张婶婶,怎么了?” 张 家媳妇急得满脸通红:“曼曼,这事先前婶真的不知道。咱们村里这几年喂鸡,刚孵出来的小鸡,不都兴往里面添点药。昨天婶才知道,那药是激素,下的蛋吃多了 会让人得糖尿病。婶对不起大家,我这就重新养一批鸡,到时候再给你们。但是昨天你们拿去那鸡蛋,我得收回来。” 后面几个人也点头,比起人家吃出糖尿病再来找麻烦,他们宁愿损失点钱。 看热闹的所有人惊住了,同样包括王曼。她知道后世食品卫生问题层出不穷,但她从没想过八十年代,这种农村自行孵化,吃五谷杂粮的土鸡也会出事。 抬完装裱字画的王继周抽空走过来:“药不是县里防疫站给的?防鸡瘟的,怎么会出事?” 张家媳妇更是尴尬:“村里不是来私人喊着卖,我们贪便宜就买了点。要不是昨晚县里有人来咱们泉水村,我们还都不知道。这万一要是有人真吃出毛病,我们不是伤天害理。” 昨晚县里有人去泉水村?昨晚? 王曼敏锐地抓住这句,昨天可是元宵节,县里各个单位都放假。再尽职尽责地人民公仆,也不可能大半夜去检查村民家里的鸡,而且还如此犀利地得出危言耸听的结论。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先问着元宝:“我们一直以来用的鸡蛋,是不是有问题?” “鸡蛋?能有什么问题,吃着不是鸭蛋味?” “你确定是吧?” “肯定没问题,曼曼你傻啊。得糖尿病那是因为人体分泌胰岛素不足,跟吃鸡蛋有什么关系。” “我才不傻。” 扔下这句话王曼意识看向外面,这年头食品卫生问题还没有后世那么普遍,广大人民群众没经历三聚氰胺和苏丹红洗礼,练就钢铁胃和金刚心。尤其是糖尿病,那可是这几年才传开的大病。就跟后世癌症似得,谁听谁害怕。 刚才虽然有些懵,现在她却是心中有数。 “张婶,你买的什么药?” “跟防疫站的药一样,就是价钱便宜些,人家说瓶子里东西不一样,我们被骗了。” “那村里那么多人,这些年一直吃土鸡蛋,有人得过糖尿病?” 张家媳妇也有些顿过来:“还真没听说谁得病,不过那人说什么防患于未然,再这么吃下去,不出半年就会慢慢有人得病。” 王曼也不想讲糖尿病的原理,她说了在场大多数人也听不明白,听明白的信不信还是一回事。 “我家卖煎饼果子统共半年,再加上那半年就是一年。村里人吃个三四年都没事,这里吃一年就出事?” “这……” 张婶心中的狐疑越发浓烈,她是不是真被人给骗了。如果真是那样,她可是搅合了王继周家买卖。 “继周、曼曼,我也糊涂了,但是那人带着大盖帽。” 她边说着,王曼刚好看到人群外着急的沈亨。而他目光聚焦之处,正是张婶。电光火石间,两件事被串联在一起。如果刚才沈亨带头发和油泥的煎饼果子陷害成功,张婶再来说出毒鸡蛋。又脏又带毒的东西,谁还会吃? 那样他们这家店就彻底完了,而且往后父女俩再卖任何小吃,相信也是门可罗雀。 这办法看似脑残,实则一招致命。后世她见过太多这种事,比如宾馆里发生杀人案,传出去后这间宾馆可以直接宣布关门倒闭。这就是中小企业的悲哀,企业规模注定没有高端地公关团队。任何外部力量打击,都能导致它们破产。 “张婶,你说带大盖帽的,是不是她?” 王曼穿过人群,找到隐在暗处围观的李翠。根据她了解的人心,一般心怀龌龊之人陷害人后,都会亲自验收结果。找找当场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一般能抓到他们行踪。沈元没来,沈亨媳妇也没来,在场唯一一个李翠,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就是她。” 王曼笑了:“李阿姨,您不是税务局的么?” 张婶和其余几个妇女疑惑:“她那对珍珠耳环特别亮,我记得特清楚,她说自己是防疫站的。” 沈 家这一家子,是混得有多惨,做坏事都没个小喽啰去跑腿。每次都亲自上阵横冲直撞,只要不脑残和包子,绝对一抓一个准。可王曼更明白,她是因为有虞杜两家相 帮,说话底气才这么足。换做一般人,谁敢惹在北京都有关系的李翠。所以这些人不是没脑子,而是这些年他们一直有足够的实力。既然能碾压,他们为什么还要费 尽心机。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也轮到他们被碾压。王曼决定狐假虎威一次,牢牢抓住李翠衣袖,她抽抽鼻子面对四周看好戏的人,声音中全是可怜:“李阿姨,昨天沈木子想杀了我,今天你们又来砸我们家店。我究竟是哪里惹人嫌,你这么讨厌我?” 虽然学校里有不少女同学讨厌跟尹鹏走得近的王曼,但家长们绝不讨厌这个性子好、学习好、还肯帮别人补习功课的好孩子。 昨晚去看元旦晚会的人,开始小声向外扩散沈木子之事。本来这事就市电影院那些人知道,现在这么一闹,等晚上下班工人们回各自那片说下,不出第二天县城里八成人都能知道。 王曼要的就是这结果,她就是要让这心术不正的地头蛇变成过街老鼠。 李翠显然也知道这点,她也不解释,只是冷眼看着王曼:“放开我。” “你把事说清楚就行。” “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喂鸡那药就是有问题。不在防疫站买,非得去买私人的。” 看热闹的私人老板可不愿意了,隐在人群中大声说道:“我们那药也是在正规大厂里批发的,怎么就有问题了。就是治鸡瘟的药,跟防疫站那些一车拉来的,你可别在这生造谣。” “松开。” 今天自家店开张,这里是自家店门前,事情闹太大吃亏得还是他们自己。王曼顺势松手,退回到父亲身边,拿个煎饼果子啃起来:“叔叔阿姨,再不吃饭,耽误你们上班了。” 连王曼都吃,这煎饼果子一定没问题。危机解除,众人再次想起了王家那永远光亮的餐车。现在餐车不见,但他们能直接透过玻璃看到厨房里面,不锈钢厨房比他们自家的还干净。继周那么爱干净一人,连大院里王奶奶都夸,现在市里领导也夸,人家这东西肯定没问题。 人群再次涌进去,张家媳妇脸涨得通红:“我们这些人就是怕万一,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王曼也理解,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突然冲进家里,厉声指明他们鸡有问题,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一般老实巴交最远到过县城的农民,都不会过多怀疑。 “这次你们也是被骗,各家婶子的鸡蛋一直很好。不过就一点,往后再遇到这种大事,你们先来跟我爸商量下。我知道你们心急,但有些事越急越是容易出错。” 张婶等人纷纷点头,走之前强行要求王曼收下他们篮子里那些鸡蛋。推不过,王曼也只得收下来。送走他们,她也进店跟着忙活。本以为工人们走后就会歇下来,可没想到,尹鹏领着合唱团那些同学一窝蜂地涌进来。 “曼曼,我们来给你捧场。叔叔不用招呼我们,上个煎饼果子就行。” “尹鹏,生日快乐,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王曼递过去一个最新的游戏卡,是她自己攒零用钱,托楠姐从北京捎来的。尹鹏吹着口哨接过来,就差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们先歇着,今天我是二厨,得去做饭。” 工人接学生,一茬又一茬,店里始终门庭若市。三岔路口来往之人见到王记饼铺还有些懵,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就是原先推餐车卖煎饼果子那老王开的店。 “店弄这么好看,那煎饼果子得卖多贵。” “不贵,还是五毛,而且还有老徐在那卖麻花。不过麻花每天限量,卖完就没。” 有邹县特色麻花,又有煎饼果子,这店必须得常来。众人心中留下这么个印象,又捆绑李翠的事迹,王记饼铺声名远播。 王曼早就预料到这结果,她更明白,东西好吃才是王道。忙得跟个陀螺似得,前几天储备下的鸡蛋彻底清空,再加上张婶那些人临时带来的几筐,堪堪够今天用。 华灯初上,王曼猛灌一口冰糖雪梨:“爸,幸好有李翠帮忙,不然今天铁定断货。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她,让她也看看自己做得好人好事?” 王继周打烊,回来掏出钱箱子,快要流出来的钱让他心情更加美好。 “别亲自去摸火药包,别人会告诉他的。曼曼忙一天累坏了吧?来,你歇会数数钱,我给你们做饭。” 王曼接过钱箱子,四合院正门突然想起。杜奇扶着杜老进来,表示蹭饭的同时,还带给她一个好消息:“李家那边,爷爷已经打电话给纪-委。” ☆、第81章 “纪-委?” 王曼可听说过这部门威名,一般当官的被请去喝茶都会先抖一抖。 “只是调查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 杜老如此说道,王曼嘴角直瞅瞅。身正是不怕影子斜,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沈家不可能干净,所以很明显他们要倒霉了。至于李家那边,根深叶茂她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得知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王曼双手合十,迅速为沈家默哀三秒钟,而后弯弯眼:“杜爷爷,今天您可是大功臣!” “看把你高兴的,真是个孩子。” 王曼笑得更甜:“那当然,我本来就是小孩子,还是赏罚分明的小孩子。有功该奖,我要给杜爷爷加个菜。” “做不好可不算数。” “我做饭您放心。” 王曼裹紧棉服跑出餐厅。自打正月里父女俩就陆续将生活用品从虞家搬到尹家,之所以还住在虞家,不过是终全虞虹看房子的委托。 在新买的房子里,她有更大的卧室。而且二叔实现了她多年夙愿,帮她做了一张大床。本来父亲说一米五的,但她坚持要两米宽。床做好后,她就在系统商城里拽了床垫和四件套,铺好后小身子直接在上面打滚。 滚到床上,她拿起里手靠墙枕头边那本《三国演义》,滚下来跑回去。 “杜爷爷,您先看会书,阿奇借我用一下。” “去吧。” 杜秋笙满脸褶子地笑看两个孩子走远,阿奇看人眼光还不错,王曼比李晶晶强得不是一半点,这样的孩子做朋友他才放心。想到今年过年,李老头跟他念叨那些混账话。 什么叫阿奇这么小气,日后晶晶不能放心交给他。 当他们家是废品回收站?他孙子阿奇哪不好?是人长得丑还是性格窝囊,明明一表人才说得好像错过李晶晶就讨不到老婆似得。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李家,我没有一点跟你们当儿女亲家的打算! 低头翻开书,黄晕地灯光下,他沉浸在三英战吕布的刀光剑影中。 而进了厨房的王曼,麻利的给杜奇分配任务。 “爸,我想给杜爷爷加个菜,阿奇帮我剁点肉馅,要剁烂一点。” 王继周正忙得手脚不沾地,也就任由他们俩自己闹去。杜奇从小就坚持锻炼,虽然身量还是个少年,但手劲绝对足。 锋利地菜刀将五花肉切成小块肉丁,加点姜开始剁。王曼也买了绞肉机,但是机器绞出来的肉馅跟人手工剁的口感有差异。如果真要吹毛求疵追求原因,王曼觉得只能是人工不均匀地受力,让每一口肉馅有了细微地粗细差别。且食物费了大量的心思,再品尝起来时会格外用心。 当然王曼也没闲着,她忙碌在厨房各处,抓好花椒、八角、桂皮、白胡椒,又将蛋黄和蛋清分离。 “还可以这么分?” 王曼捏着矿泉水瓶,捏扁松开间吸入一颗蛋黄,蛋清全都剩余在碗里。 “对啊,就是有时候找不到矿泉水瓶。” 杜奇若有所思地点头,停下刀他问道:“肉剁成这样行不行?” 王曼头钻过去,手指抓一抓,一块肉里面已经没了丁,反倒出来不少丝。的确不用再剁,再剁一会就成肉泥了。 她顺手将刚才煸成末的桂皮、花椒、八角混在淀粉中转个圈撒进去,然后倒点酱油,撒上蛋清和盐。 “ok,假装你现在是搅拌机。” 杜奇双手在胸前转个花,装作搅拌机的模样。 “那阿奇牌搅拌机,现在开始!我说停才可以停。” 将筷子递到他手里充当搅拌棒,王曼摁下开关,杜奇站在盆边,开始沿顺时针方向搅动。 而她则拿起装蛋黄的碗,剥开几根小火腿肠,打开炸煎饼果子时的平底锅。火腿肠从中间切开,一头分开底部粘连一指距离,沿着剪切面向外弯成爱心状,再用牙签固定好开口一侧处。 电饼铛上稍微涂点油,放上火腿肠,在其内均匀撒入蛋黄,四个煎蛋一字排开,呈四叶草状。噼里啪啦地油花声响起,王曼看向后面,杜奇依然在搅拌。姿势正确手法熟练,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王曼走过去,看看盆里肉馅,刚才他们是一团肉泥,现在还是……,而且有越来越散的趋势,杜奇你这是要做肉酱么?刚才顺时针搅,现在逆时针搅。 “停。” 搅拌机减速停下来,王曼苦笑:“阿奇你出故障了,得一直按一个方向搅动,不然肉馅肯定散。” 杜奇很茫然,他知道肉馅得按一个方向搅动。不对,刚才他边充作搅拌机,边看王曼做饭,好像不自觉地换了只手,然后……方向也就变了。 “故障修复好了。” 杜奇略显尴尬地说着,继续沿逆时针转动。王曼倚在橱柜上,戳戳他胳膊:“可不要再出故障。” “肯定不会。” “那我做点面包糠,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剩面包。” 翻箱倒柜,王曼终于找出只面包。沈木子笑话她不舍得买面包,其实她是真的不想吃。前世租的房子位置偏远,早上来不及做饭,为了省钱她早餐一直是烤面包。吃十年看到面包她就想吐。 这面包还是上次尹鹏找她来打游戏时带的,来她家有煎饼果子,他也将面包扔一边,跟她抢煎饼果子啃。到现在差不多一星期,应该还没出保质期。 剥掉皮,她将几乎快干的面包抓成碎屑,一股脑倒进肉里:“搅拌机累不累,要不要我来?” 杜奇笑道:“电源充足。” “加油!” 戳戳她胳膊,王曼就听旁边炒菜的父亲忍不住笑出声。顿时她闹个大红脸,光顾着跟杜奇闹,她忘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王大厨,不许笑话你亲闺女。” “没,我在笑阿奇。” 父亲越来越坏了,王曼掐腰:“那不许笑话你闺女的朋友,虽然他现在是台机器,那也有机器人格。” 这下不仅王继周笑,杜奇也抽起来。曼曼怎么能这么可爱,她鼓着腮一本正经地模样,好像一条生气的金鱼。 “哼,煎蛋都没你们的份!” 两人同时止住笑声,王曼停下平底锅。洗两页白菜焯水后铺在盘底,夹起煎蛋摆在白菜上。四只爱心煎蛋,心口朝内刚好拼成个四叶草。趁着青葱水嫩的白菜,看得她都不忍心吃。 “大功告成,我先端出去,搅拌机你把肉捏成拳头大的丸子。” “大人拳头还是小孩拳头。” 杜奇一本正经地问着,王曼却没法忽略他上扬的唇角。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拳头,捏不好你今晚别想补充能源。” 丢下这话王曼走出去,长桌旁已经坐好了四位老人,杜爷爷和徐爷爷正比划着说三国演义,邓奶奶则在跟徐爷爷说天津的十八街麻花。虞楠端着一壶茶进来,给他们倒上茶水。 “杜爷爷,看,专门给你们做的。” 煎蛋放在四人中间,就听邓奶奶在夸:“这煎蛋真巧,我还是第一次见。” 邓奶奶原先对王继周百般挑剔,但昨晚她从市里回来,本以为要好一番收拾才能入住,没想到却直接见到整洁到不见一丝灰尘的四合院,换个床单就能直接睡,心里别提有多舒畅。而今早醒来,她又看到两盆长势良好的兰花,更是满意做这一切的王继周。 做家务的男人少,把家务做这么仔细的男人更少。虹虹不是个邋遢孩子,她有独特的偷懒方式。她跟楠楠一样,不管住哪都是东西能少就少,怎么省事怎么来。而小王这种仔细,正好可以弥补她在这一点上的不足。 那剩下的只有王曼,只要确定王曼的可爱不是装出来,那一切都好办。 “爷爷奶奶,你们都尝尝。” 虞爷爷和徐爷爷纷纷点头,只有杜爷爷绷紧脸:“刚不是说专门给我做,怎么现在拿我东西去讨好别人。” 见杜爷爷吹胡子瞪眼,脸上却丝毫不阴沉,王曼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因为我知道杜爷爷人好,肯定会跟别人分享,是不是?” “哼。” 还是甜甜地笑,说出来的话却分外窝心。邓奶奶心中默默点头,有这份做煎蛋的巧心思,小小年纪应变能力这般强,曼曼这孩子不会太难相处。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全放心。 “老杜看你小气的,你一个人吃四个,不用再吃别的了。” “我就跟孩子开个玩笑,曼曼都不生气,你跳脚也太小气。” 真是俩老小孩,眼见虞爷爷跟着抬头,冲突要升级,王曼忙站到中间:“杜爷爷,我可不止给你做这一个菜,你们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等会吃大餐。” 杜爷爷满意,邓奶奶却不干了:“曼曼,你偏心也不能这么明显。” 天,王曼欲哭无泪,扭头向一旁虞楠求助。后者给她个爱莫能助地眼神,转身进厨房帮忙。 楠姐进厨房了!虞阿姨煮个挂面都能火烧厨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楠姐会如何,王曼无法预料。启动一级警报,保卫王记饼铺计划开启,她必须得快速搞定面前四位老人。 “邓奶奶,我们都是女的,我最爱你了。”抱住老太太脖子,王曼在她满是褶皱的脸上亲一口:“你们在这住久一点,想吃什么我都学来给你们做,这样好不好嘛。” 软软地话语带着恳求,配上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乖顺地让老人家心都化了。 邓奶奶几乎扭转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虹虹多这么个闺女,楠楠多这么个妹妹,生活中肯定会甜很多乐趣。夹起煎蛋吃一口,火腿的咸香夹着蛋黄独有的味道,满口香,就像王曼给她的感觉。 “好孩子,我们闹着玩,别害怕,我们不挑食,随便吃什么都行。” “爷爷奶奶你们吓死我了,我还当你们都不喜欢我。” 徐爷爷也夹起爱心煎蛋:“你这么懂事,谁会不喜欢,老杜看你把孩子吓的。” 杜爷爷梗着脖子:“好像你们刚才没吓她似得,曼曼不怕,我跟你闹着玩。我说话直,不像他们三个笑里藏刀。” 最镇定地虞爷爷也不乐意了:“老杜你说谁笑里藏刀?” “说谁谁知道。” 终于她还是没压住,冲突再次升级。王曼退出这硝烟弥漫地圈子,默默给他们打开四周的灯。 然后她拐进厨房,就见虞楠在热油锅。油倒进去,她直接大火开到最高档。她进来时,虞楠正捏起一只拳头大的丸子,伸手就要往油锅里扔。 “楠姐,小心,杜奇拉住她。” 可惜她说晚了,虞楠将丸子扔进去,大半锅地油溅出来,溅了她一身。 王曼恍然大悟,虞家母女俩在厨房的破坏体现在两个不同的方向。虞阿姨可以单人组一个厨房爆破队,再坚固的厨房放她手里也是一次性用品;而虞楠,她简直可以称作当代董存瑞,让她进厨房简直就是送她去死。 偏偏虞楠还回过头,带着满围裙油地懵懂看向两人:“你们怎么了?” ☆、第82章 虞楠满脸无辜地抓起另一颗丸子,手停在油锅边沿就要往下丢,王曼整个人惊呆了。 合着她这是把炸丸子当下饺子,水开了直接一颗颗往下丢就行。当机立断,她拧紧煤气罐,熄灭灶台火焰。 “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虞楠懵懂地问道,王曼点头,杜奇点头,王继周也点头,三人强忍住笑。 忍啊忍,王曼最终还是没忍住。楠姐平常好像无所不能,现在满脸写满问号的模样实在太可爱。 见她越来越疑惑,王曼干巴巴地问道:“楠姐,以前你和虞阿姨俩人都怎么做饭?” “姥姥家阿姨会给做,出来我们吃面条,水开了直接扔进去就行。” 虞楠边回忆,便煞有介事地点头。小时候妈妈不会做饭,所以外出很少带着她。但这两年街上有卖方便面的,大城市里甚至有外带水饺、包子,每次出来她都不会饿着。 “姥姥说我煮的挂面很好。” 三人一致低下头,怕忍不住抽搐的嘴角。王曼跟虞楠最熟,现在反应更大。楠姐这水平,邓奶奶都能夸,究竟是为了安慰外孙女,还是她老人家本身就没有底线? 她更倾向于后者,看来虞家祖孙三代都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外表女神,内里家务渣的逗比。不过邓奶奶命最好,嫁了看起来就心灵手巧的虞爷爷,所以她可以继续十指不沾阳春水,维持外在女神内里女王的生活。 “怎么说呢,水煮跟油炸不一样。这么说吧,在标准大气压下,水沸点一百度,豆油沸点二百三十度,所以后面那个烫到人会受伤。” 说到这份上虞楠也明白了,如果刚才身上不是有这个围裙挡着,又杜奇拉着她,二百度的热油星就会直接溅在她身上,到时候一定会烫伤。 “那是不是该用那个?” 虞楠指着王曼放在桌上的捞面筷,就是双平常筷子两倍长的大竹筷。其实烹饪多年有技术的老师傅完全可以像虞楠那样徒手扔丸子,但虞楠不是老师傅。 “恩。” 虞楠抓起筷子,捏住上部夹起一只丸子,在三人鼓励的目光中,她如起重机师傅吊钢筋似得,缓缓将丸子挪到锅边。刚准备铁锅沿松手,筷子突然岔开,油星再次四溅。 王曼无奈了,前面那个可以归结为她没经验技术不足,可后面这个。动作很标准,指导很到位,工具也齐备,为什么还会演变成厨房惨案。 难道楠姐之余做菜,就跟先前她之余打台球一般,因为不自信所以才状况百出? “这筷子太难用了,我再换一副试试。” 虞楠去筷笼里抓新出另一幅捞面筷,王曼迅速收回自己先前的猜测。楠姐虽然跟她一样是单亲家庭,但邓奶奶和虞阿姨那性子,注定她不可能缺乏自信。 屡战屡败越挫越勇,九只丸子全被她扔进去,就没有任何一次成功。王曼确定虞楠是真不缺自信,非但不缺,她还自信爆棚。 “都放完了,外面茶应该凉了,楠姐你把热水带出去,再换件衣服好了。” 厨艺不好不代表虞楠脑子不好,再一次尝试失败后,她再次确认女子远庖厨这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借坡下驴她提着暖瓶出去,给茶壶天上热水后,她再次得到姥爷和姥姥表扬。 “楠楠这次没弄脏衣服,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比起姥姥,姥爷的话更直白:“不用灰心,楠楠比你姥姥和妈妈强多了,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刚停火的邓奶奶再次化身喷火龙,等虞楠走远她强调道:“老头子,你不损我难受是吧?术业有专攻,我是专注事业才不会那点小事。” “你是为了事业牺牲厨艺,我明白,反正咱们家我会做饭,不用你做。” 站在厨房门口刷锅的王曼深觉自己真相。每一个成功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男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父亲也会做虞虹女神身后的男人。 “曼曼,你想谁做你背后的男人。” 脑中突然想起元宝的声音,带着丝嬉笑。王曼靠在门框上,打个呵欠进入空间,捏住蓝蝴蝶的一对翅膀:“又偷听我想法。” “你怨念强的都快化为实质,我想不听都不行。” “我什么怨念?” “父爱要被分走的怨念,也是虞楠姥姥最担心的事。哎,阅尽千帆后我不得不提醒你,后妈难为,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什么白雪公主、卧冰求鲤,好多例子。” “停下你穿越时空的无聊想象,虞虹阿姨就是再变,也比苏明梅要好。” “这倒是,不过或许你没发现,但你心里还是有怨念的。” 有么?王曼托腮陷入疑惑,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道理上她能想得开,如果父亲跟虞阿姨在一起,那原先百分百投在她身上的心思肯定会少。但是虞阿姨一家都会疼她,所以算起来还是她占便宜。 想通后她也就忽略心里那点不乐意,拿布擦干净盘子,取出炸到八成熟的丸子,加葱段、八角、姜片、花椒粒和桂皮炝锅添水到开,再加入冰糖、少许盐和白糖慢慢钝到汤干。冰糖融化成糖浆,顺着汤汁裹在丸子表面,每一颗都翻着金黄色。 “曼曼,芡汁勾兑好了。” 杜奇拿着炒勺搅匀,递到她面前。 “你来就好。” 王曼让出位置,杜奇凑过来,将炒勺倾斜手臂轻轻一转,沿着锅里撒一圈。就着出锅的热度,不算太浓的淀粉芡汁融入外层糖衣里,晶亮更甚至。 “技术不错,大功告成。” 王曼哥俩好地踮脚楼主杜奇肩膀,她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传到杜奇鼻腔。后者一僵,脑中回想起上次在大松树下编草蚂蚱时,王曼滚在他身下,当时小姑娘胳膊也是这样又细又软,肌肤互相接触那刹那,感觉简直太舒服。 双颊迅速升起一股热度,他僵硬地关火:“我没再出错吧?” “搅拌机,你不亏出自名门,质量一级棒。” 松开胳膊,王曼和杜奇笑起来,后面的王继周却笑不出来了。闺女怎么跟个臭小子这么近,勾肩搭背像什么样,曼曼对他都没这么亲过! 年前炸刀鱼时他就感觉怪怪的,这会他终于明白过来。曼曼在一天天长大,渐渐她不再是那个穿开裆裤,跟小男孩小女孩混在一块玩泥巴的土孩子。男女有别,但似乎她还一点都没这样的意识。 这可不行,但曼曼是个姑娘,有些话该当妈妈的说。他这个做爸爸的,首先是不懂,其次他要真说了也不是个事。 “爸,菜要糊了。” 收敛心思王继周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打烊后的王记饼铺一角开着灯。大长桌子旁九个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连汤带菜的九道膳食。 菜的模样虽然很质朴,没有大饭店里那种雕花摆造型,但味道赞火候对。 “杜爷爷,这是我给你做得另外一道菜,也献给各位爷爷奶奶还有虞阿姨。昨天如果不是你们在,我跟我爸肯定没办法;今天要没有你们在,我们家这店也没法正常开业。” 对面四位老人纷纷摇头:“酒香不怕巷子深,他们挡得了今天,挡不住明天。” “爷爷奶奶们说得对,我爸做得煎饼果子这么好吃,怎么会没人喜欢。”王曼昂首挺胸,小脸上眼睛弯弯,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都尝尝我们手艺,过年大家肯定吃了很多大鱼大肉,但是北方菜口味偏咸。四喜丸子不咸,正好改改口味。而且入口即烂,虞爷爷你牙不好,吃完这个不要再吃糖,不然邓奶奶会很担心。” 虞老诧异:“这孩子怎么知道我牙不好?我牙口好着那。” 王曼嘟起嘴老大不乐意:“虞爷爷,你别看我是小孩子就骗我,昨天邓奶奶一直把糖摆在我这边,让你够不着。” 邓奶奶失笑:“老头子你看,连曼曼都发现了。往后少吃点,别让孩子在逮着说你。” 王曼重重地点头:“大家快尝尝,这是楠姐和阿奇帮着我一块做的,也算我们三个小辈给长辈的心意。人家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外面月亮很圆,丸子也很圆。我也没太大愿望,就是祝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往后每年都健健康康,一直一直像月亮和四喜丸子这样团圆美满。” 这话年轻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座四位老人都已近或超过古稀高寿,他们和同龄人正在经受着“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的死亡威胁。一个个人消失在医院太平间,只留下稀稀拉拉的活在世间。 所以他们对团圆和长寿有着更深的期待,王曼这番话说到了四位老人心坎上。尤其是邓奶奶,作为四人中唯一的女性,且是女艺术家,她更为感性。 曼曼这孩子真不错,贴心又窝心,她是真的把人放在心里。多她这么一个闺女,虹虹得到的欣慰比她付出的关心还要多,楠楠也是,这对他们母女俩来说都是好事。 从大年初一虞虹开始提,到如今年十六,这半个正月里,邓奶奶态度完全反转。虽然她没告诉任何人,但坐边上的虞虹察觉到老太太上扬的唇角和越发慈爱的表情,心里也有了谱。 夹一个四喜丸子放在老太太盘里,她劝道:“看曼曼说得多好,娘,您先尝一口。” 邓奶奶接过来咬一口,又香又甜入口即化,不那么咸的味道,可以直接当馒头就菜吃。 “团圆美满,你们仨孩子做这菜,吃着我就美满了。都吃,这里又没外人,不用搞那装面子的一套。饭要大口大口吃才香,这么多菜不吃酒浪费了,曼曼也坐下吃。” “好。” “这里没外人”让王曼心里有了谱,她并没有坐下吃饭,而是端着狮子头给每个人碗里夹上一个。先是老人,再是虞阿姨和父亲,然后轮到虞楠和杜奇。 “楠姐辛苦,吃一个补补。” 对面邓奶奶也在夸:“楠楠这次做得真不错,马上要比上你姥爷。你才十六,超过他轻而易举。” 知道整个过程的厨房四人强忍住嘴角抽抽,虞虹本能地不相信,她亲闺女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瞅下两边,她同样低下头,虞楠头比她低更低。 一个没忍住王曼终于笑出来,看着盘里剩余两只丸子转向杜奇:“名牌搅拌机,给你补充能量。” “什么是搅拌机?”杜爷爷很好奇。 王曼端着盘子坐回末尾,慢慢解释着:“阿奇帮我搅拌调料,双手就像搅拌机。我这样摁一下他手腕,他就开始工作。所以为了犒劳,给他个最大的四喜丸子。” 杜爷爷恍然大悟:“那名牌?就是因为他是我孙子?” “也不全是,阿奇跟杜爷爷一样,本身人都很好。名牌不就是好东西,所以就这意思。好了阿奇,我摁一下,你停下就好。” 两人间的互动逗乐了在场所有人,没人再去关注虞楠做菜这事。邓奶奶点头,小声跟老伴叽咕“我就说曼曼这孩子好,你看她多好。” 虞爷爷满脸黑线,那个说人家哭花妆的小姑娘“妖里妖气”的刁蛮老太太是谁,果然女人都善变。 “老头子,你不同意?” 邓奶奶低声威胁,虞爷爷忙点头:“是,你说得对。”老伴都扭过来了,他也没必要再找不痛快,做男人就得有这点胸襟。 不过虹虹的婚事他却考虑的更细致。在他这当爹的心里虹虹人漂亮,又是罕见的双学士,脾气好、能力强,足以匹配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当然造物主平等,她不会做饭,但这点小小地瑕疵完全可以请个保姆弥补,他还不缺给闺女请保姆那份钱。 王继周脾气是很好,小伙子人长得也不错,但这两点不代表一切。他还得跟虹虹有共同语言,虽然他在看书,但万一看不懂呢? 被虞老盯着的王继周心情差极了,就连平素最喜欢吃的,闺女亲手做得饭,如今也有些味同嚼蜡。曼曼是真的没一点男女有别的意识,看她抓杜奇胳膊是那股随意劲,真是让他愁。 愁啊愁,所以吃完饭,他强忍着刷完碗收拾干净餐厅,就将闺女叫到跟前。 “爸,咱们今天赚了五百块,去掉水电材料费,怎么都能落个三百。再交完税,税率是多少来着。不管那些,总之钱很多,足够养活我。” 王曼跑过去,凑近了调皮地笑道:“还有虞阿姨和楠姐,怎么样?王继周同志,你是不是该兑现自己的诺言,考虑考虑该怎么去表白?” 出乎她意料,父亲并没有沉闷不语,而是抬起头:“我得先考虑你。” “我?” “曼曼,你是不是注意下跟有些人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王曼低头看着自己抱住父亲的胳膊,这事不很常见? “爸,你不喜欢我离你太近啊?” 松开胳膊王曼坐在他对面:“好,那咱们面对面说,我看虞奶奶很喜欢你。” 王继周一愣,谁让你松开我胳膊。刚才杜奇脖子你抱那么亲,现在就嫌弃自己老爹。杜奇有什么好,一个愣头青。 “我是说男女有别,你今年十二了,一年年的长大,自己也该注意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曼恍然大悟。这是八十年代,超短裙还没发明出来,全国人民还在大力提倡做社会主义四有青年,早恋是要被记大过或者退学的严肃行为。 “爸,你是不是听谁说了赵大伟喜欢我?你闺女我貌美如花气质超然,赵大伟喜欢放寒假偷偷跟踪我,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搭理他,我是不会早恋的。而且我跟阿奇和楠姐学了拳,再来一打赵大伟都打不过我,他不敢太骚扰我。” 竟然有新追求者! 王继周整个人都不好了,赵大伟那什么玩意,也敢肖想他闺女。曼曼才十二,这么小一个孩子,他就生出不三不四的念头,竟然还跟踪。 阿奇比起赵大伟多好一孩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杜老为人方正,他孙子肯定差不了。 这会他想起了杜奇的好,如果没有他和虞楠督促,闺女身子骨那么弱,昨天肯定就被沈木子拿冰碴子捅了脑袋。而且现在,这本事还能继续防赵大伟,总算是让他放心点。 “曼曼,他要再敢跟踪你,你回来告诉我,我找你们老师去。” 王曼小鸡啄米地点头,在父亲看不到的角度,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虽然一开始她想错了,但很快她就明白父亲意思。 他是在说阿奇,但阿奇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朋友,她才不舍得去疏离,还好有赵大伟。 “我跟你之间只有前世恩怨,没有丝毫交情,你不躺枪谁躺枪?不拉你出来被我爸射成筛子,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于是王继周抬头,就见闺女抽动肩膀满脸难过。当即心里将赵大伟这仨字架在火上烤,看都把曼曼逼成什么样了! “曼曼别怕。” 王曼迷惘,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83章 王继周心里是真把赵大伟记挂上了,回到自己卧室,他以一个成人的思维,想出恐吓熊孩子的一百零八式。 而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大伟跟踪曼曼是一回事,曼曼跟杜奇过分亲近是另外一回事。刚他只顾上想跟踪这回事,想来想去忘记了后者。 是闺女故意的?王继周摇摇头,曼曼那么个小可爱,怎么可能去骗他。那剩下另一种可能更是让他头大,闺女是真不知道男女有别。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王继周在卧室里转起了圈圈,连续点好几支烟,满室烟雾缭绕,熏得他咳嗽着跑到院里。大门处响起敲门声,打开门虞虹正站在那,手里提着只袋子。 “你们爷俩怎么比我还粗心,别的忘记收拾没事,牙膏牙刷都忘记带,不刷牙怎么睡觉?” 王继周摸摸鼻子:“曼曼说这两把牙刷用超过一个月,换了新的,收拾东西时我就没拿。” 虞虹了然地点头,站在门槛外面,月光打在她脸上,随意拨到一边的刘海在映在脸上,呈柳叶般的阴影,比对着同样的柳叶弯眉,让王继周看个一呆。 突然他想跟虞虹多呆一会,哪怕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好。 “怎么这么大股烟味,你不是不抽烟?” “我刚点了几支闻闻味,没抽。” “昨天电影院出那么大事你都没点烟,这会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 难事?王继周咂摸这这俩字,这还真是个难事。离婚时苏明兰教唆曼曼的那句“单亲家庭父女间一般不干不净”始终挂在他心上。虽然他心思不歪,但有些事的确得多注意。 但是如果一个女人跟曼曼说这些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曼曼希望虞虹当她妈妈,如果换由虞虹来说,她应该很容易接受。 “我有件事想求你,可能会让你为难。那个……” 王继周摸摸鼻子搓搓手,再搓手再摸鼻子,尴尬之下他鼻尖出了一层薄汗。 “你先说出什么事,我才知道为难不为难。” 虞虹跺脚,王继周有时候也真气人,吞吞吐吐地真当她会读心术。 王继周朝院里瞅瞅,曼曼卧室里还亮着灯,她还没睡:“咱们换个地方说。” 放下装着牙膏和牙刷的袋子,他跟虞虹一路溜达到大院里的八角亭。寒冬腊月晚上九点,大多数人家都已关门熄灯睡觉,八角亭边上万籁俱静。 “是这样,曼曼眼看也上初一,我觉得她好像还跟个孩子似得。” 虞虹笑道:“她才十三,本来就是个孩子。” “孩子也分大孩子和小孩子,她这年龄,跟男生走太近是不是太好。而且我还知道,她这么大的女生用不了几年就会来那个,也是时候该注意了。” “那个?” 王继周伸出双手,比下小天使巾的形状:“就是……要用这个的那个。不好意思啊,当着你的面说这种事。” 虞虹瞪大眼,王继周竟然也懂这个。 “你不好意思跟她说?” “恩,说实话我现在挺难做。对曼曼太亲了,难免左邻右舍说道;要是对她不亲,那就没人能对她亲了。” 虞虹看向苦恼的王继周,满心疑惑:“左邻右舍说道?” “就是说什么不敢不干不净,这话还是曼曼大姨说的。我也知道不能信,但我不信别人有可能会信。” “一般正常人谁会往那方面去想,曼曼阿姨这人还真是……放荡不羁。” 王继周笑起来:“你们女人那些事,我不太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要有空能不能教下曼曼,你的话她肯定听。如果不方便也没事,你直接跟我说就行,毕竟这些事让谁说都有些不好意思,我理解,真的你直说就行。” 虞虹看他满脸尴尬语无伦次,低着头一点不敢看她,心思流转间她似乎抓住什么。 “为什么你确定,我说的曼曼一定听?” “啊?哦是这样,这些事本来该明梅教她,但是明梅那样你也知道。曼曼好几次跟我说过,她觉得你比明梅要好。” 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尤其王继周还一副小媳妇模样。虞虹吸进一口带着雪味的清冽凉气,只觉心肝脾肺透着一股子冰镇后的舒爽。 “那是曼曼觉得,你觉得呢?” 王继周愣住,他刚说了什么?一激动,他把曼曼平常那些碎碎念都说出来。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我想法不重要。” “不重要也说给我听听,不清楚你的态度,我怎么去教曼曼。” 王曼的青春期性-教育和他对虞虹的那点小心思一同涌来,王继周整个人有些混乱。虞楠再一逼,他不由自主地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梅她肯定不如你,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虞虹唇角地弧度越发扩大,正当她准备说点什么,一鼓作气拿下王继周时,耳边突然传来轻微地咳嗽声。扭头,她爹正站在院门口。那边离八角亭不过四五米,所以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大冷天,虹虹怎么不请小王去家里坐?” 王继周弹簧般地站起来:“虞叔,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二老休息。” 虞虹撇嘴:“咱们在外边说话,哪打扰到他们,你不用多想。” “对,我睡觉没那么早,今晚吃太多在院子里溜达。小王来都来了,干脆进屋坐。趁着天还早,我得好好感谢下你把院子收拾这么干净。” “爹。” 虞虹的瞪眼这次却挡不住虞老爷子的热情,他半拉半拽,将王继周请到书房。 “这么晚喝茶容易睡不着觉,虹虹,你去倒两杯枸杞茶来。” “爹,你别……” “放心,我就是感谢下他。” 虞老一副“难不成我很凶恶会吃人”的表情,虞虹拗不过,只得走出去。刚才继周那番话爹肯定全听到了,所以现在他亲自上马。 自己的爹自己了解,她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就是太讲理,所以他一直保持着理性。比起娘的主观感性,他这幅理性最是难缠。他这一关,可不是曼曼简单做几道菜,说几句好话喊几声爷爷讨他开心就能过。 所以她紧急走向卧室:“娘,你快去劝劝爹。” 搂过老太太手臂,那上面还带着未曾褪去的寒气,虞虹惊讶:“刚才您也在偷听?” “说什么偷听,我跟你爹那是在院子里散步,顺便听到你们说话。虹虹,他竟然拿你跟他前妻比,你就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本来就比苏明梅要好。” “你傻啊,哪有人拿块土坷垃跟金子比,他比都不能比。不过曼曼真是个好孩子,你跟楠楠说说,有空常叫她到咱们家玩。” “娘,你喜欢曼曼,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当你外孙女。到时候他们放寒暑假,你接到北京去稀罕也没问题。” 老太太稳如泰山:“看把你急得,女大不中留。我老了,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你爹他不一样。放心吧,昨天他还劝我正眼看曼曼父女俩,不要带主管偏见。现在轮到他自己去问,肯定不会太刁钻。” 虞老的确没问太刁钻地问题,谢过王继周照顾房子后,他拿出吃饭前跟杜老讨论的《三国演义》。 “看过这本书?” 王继周如实地摇头:“我只听过几个故事,也没怎么听全。” 虞老闭眼,果然他就不该对王继周的文化水平抱太高希望。既然这样,那就按原计划问。 “刘备和曹操你总听说过,说说你的看法。” 王继周脑袋更大了,可在虞老犀利地注视下,他不敢不说,也不敢说谎:“这俩人都是有大本事的,一般人都喜欢刘备。他们喜欢诸葛亮,而刘备三顾茅庐请来了诸葛亮,他俩是一伙,喜欢就一起喜欢。” 虞老眼前一亮,不过他还是稳住神色:“哦,那你觉得曹操更厉害?” “我也没看过整本小说,但真觉得曹操更厉害。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我就胡乱说下。就拿空城计那个故事来说,虽然诸葛亮挡住了司马懿,但司马懿手下一个兵都没少。虽然错过了好时机,但他实力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虞老学贯古今,自然知道真实历史。空城计压根就是杜撰出来的,起因是马谡失街亭。整个三国时期,曹魏占据中原半壁江山,吴蜀那就是点地方割据武装。到三国中后期,基本就是魏国内斗司马氏跟曹氏争权,压根没刘备孙权什么事。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以县-委书记起家,干到国家主-席的曹操是个聪明人。 “而且曹操手下能人很多,郭嘉、荀彧、荀攸,随便拎出一个都跟诸葛亮差不了多少。而且他能屈能伸,礼贤下士。我觉得像曹操那样的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活很好。如果我有曹操那份勇气,也不至于活成这样。” 虞老终于掩饰不住赞赏,王继周是个明白人。书读多读少没关系,虹虹前夫可没少读书,但不还是个人渣;王继周书读的少,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明白。 “你觉得虹虹怎么样?” “她很好啊。” “怎么好?” “她人漂亮,学历高。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她人很随和,对谁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三国演义》这本男主是诸葛亮的书,把他给神化了。蜀汉灭亡,不只是因为付不起的阿斗,中国古代好几个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也没见亡国。 诸葛亮有点像南明阁部史可法,人品高洁,但执政能力不足。 ☆、第84章 虞家古色古香的书房内并没有通暖气,寒冬腊月开着窗户,王继周冷汗一直顺着脊柱往下淌。 他都说了些什么,当着人家亲爹面,直言评价人家闺女。 “虞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虞虹随邓婶长得好看,头脑随您书读得多,而且脾气也随和。这半年多亏她把房子租给我们,不然曼曼上学都是个难题。” 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他脑子越来越乱。 拿着《三国演义》的虞老却是心中有数。王继周脑子不错,人品周正,好生调-教一番,配虹虹绰绰有余。 “我明白你意思,这书拿回去好好看看。” 虞老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三国志》,搭配着《三国演义》一道递给他,目光中满是期许。 王继周心里直抽,他连字都认不全,让他看文言文?这东西简直比英语还要难,他两眼一抹黑,压根读不懂。 “不明白就来问我。” 话说到这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刚接过书准备告辞,虞虹进来,没有端枸杞茶,而是拿着一只铁盒。 “这是我爹配的养生茶,用枸杞桂圆红枣,再搭配临市熬的阿胶,你拿回去煮给曼曼喝。” 王继周知道阿胶是好东西,而且这东西并不便宜。 “你们留着自己喝,曼曼她用不着那东西。” “拿着吧,一块多煮点顺便我们也喝。” 想起虞虹最讨厌的事,王继周会意地接过来:“行,明早我给你们煮。天不早了,我先告辞,你们也早点休息。” 等他退出去,虞虹坐在老爷子对面:“怎么样,还入不入您的法眼?” “还凑合。” 这么敷衍,虞虹不乐意道:“什么叫还凑合,除了不当官外,他哪点比那人差?” “你 急什么,我不没说差。他是个脑子清楚的,什么事都心里有数。但是虹虹你得明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家人的事。王继周是农村人,他爹娘要是淳朴还 好,但现在看来全都不是什么善茬。你性子更多地随你娘,太直,受不得丁点委屈。结婚后怎么面对他们,你想好了?” 虞虹噎住了,她自然知道王继周不会听二老瞎指挥。可他们不瞎指挥,偶尔添点堵。大麻烦没有,小摩擦不断,这才是过日子最可怕的。 “那我该怎么办?” 虞老站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搂在怀里:“要不忍一辈子,要么让他们不敢再来找麻烦。” “不再来?” “虹虹,你真看中了他?” 虞虹点头,虽然她有很多选择,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就喜欢像王继周这样,会做饭洗衣、脾气好又顾家的男人。 “爸,我确定自己没有更好地选择。当年插队他是这样,十几年后他依旧如故,再过几十年他也不会变。” “既然你选定了,那就不要多担心,交给我就好。” 虞老叹息,娶了个搞艺术不同俗物地妻子,有些事他必须得扛起来。不就是胡搅蛮缠,当年他什么赖皮没见过,如今自然也不会怕。不过到时候还得王继周配合,他要是连这点事都不配合,也就不用再娶她闺女。 王继周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未来岳父列入计划。打开四合院门,他就见曼曼依旧亮灯的卧室门打开,她趿拉着棉拖鞋跑出来,眼睛晶亮地问道:“爸,怎么样?你说了没?”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我这不激动的难以入眠,快说,听完我才能安心睡觉。” “我也不知道说没说,脑子里有点乱。对了,这是你虞阿姨送的阿胶糕,明天咱们熬一点,你喝一碗,我再给他们送点去。” 王曼捧过阿胶糕的铁盒子,顺手放在窗台上:“爸,你脑子乱了,我看你肯定是说了。快点,你进来仔细跟我说说。” 王继周被拉进屋坐下:“我脑子乱不是为那个,还不是为了你?” “我?我这么乖,怎么会惹你生气。爸,你不会为赵大伟,还有我跟杜奇闹着玩在这发愁吧?” 王继周揉揉她脑袋:“你还知道。” “那又怎么样,我不照样跟尹鹏和章磊玩。爸,我办事你放心,不会有人说出什么。” “以后也离尹鹏和章磊远点,一块学习没事,但一块躺垫子上满地爬,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王曼撇撇嘴:“好啦,我会注意。你说下自己都怎么跟虞阿姨说的,快点说,不然今晚我可睡不着。” 拿她没辙,王继周只能简单地说了下。王曼听后,滚到床上撒起了欢。 “爸,你这还叫说得不明白?虞阿姨肯定明白,虞爷爷和邓奶奶也都听到了。” “不会吧,自始至终我可没多说什么。” “当年你跟苏明梅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特别露-骨的话没?你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人家能不信?王继周同志,春天来了,你这颗老桃花树也该开花咯。” “胡说什么,快点睡觉。明早你不就开学,七点我叫你。” 王曼拍下脑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对,是一直没走的杜奇给了她一种错觉,现在还是寒假,离开学还很早。 “收拾下书包我就睡。爸,你要加油。很快你就不仅养我,不努力怎么能养家糊口。” “放心,饿不着你。” “拿上那罐阿胶再走,那可是要煮给虞阿姨一家吃的。” 拿着铁管王继周走到院里,十六的月亮很圆,照得满园树影憧憧。月亮下方冬日高远地星河,看起来有几分不切实际感,就像他对虞虹的感情。 可曼曼说得也有道理,难道虞家真直到他的心思?可是如果知道,他们不该把他赶出来,或者直接严词拒绝,为什么又是找他谈三国,又是送他阿胶茶。 到底哪个才是事实真相?抱着铁罐子,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屋里新装的电话突然响起。 “虹虹,你怎么打电话过来?” 虞虹紧张地握住话筒:“继周,你今晚说的话,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我,”王继周更紧张,刚在虞家书房脊背上的汗还没干,如今又淌出新的一波。 果然他表现的太明显,所以被人家来问话。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试探地问道,同时他快速盘算着。店里开张后还算顺遂,他赚得钱足够养家。而且表白这个事,多数女人总不好意思主动。 如今虹虹不在面前,他也没那么紧张。如果她心情好,是不是他可以直接说出来。 “不好也不坏,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会慎重考虑。” 这是……,王继周手一抖,话筒仍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又碰到铁盒子。一时间,向来利落的他将弄得整个房间成了副多米诺骨牌,床边所有东西都乱了。 再次握紧听筒,他就听虞虹狐疑地问道:“你家进抢劫的了?” “没,铁盒碰翻杯子,杯子打在台灯上,连带推到了旁边书和笔筒。” 虞虹脱下穿一半的鞋:“有什么话想说,现在说吧,我爹娘都睡了。” 接连的诱惑还有愉悦地笑声终于让王继周鼓起勇气:“虹虹,刚才我话没说明白。曼曼觉得你比明梅好,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如果有可能,你能不能换一种身份来教她那些东西?” “什么身份。” 虞虹尽量装作镇定,可咧开地唇角还是透露了她此刻地好心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等我以后有了钱,没有这么邋遢和落魄。你可不可以考虑下嫁给我。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你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比我好的人多了去。” “我愿意。” “而且你读书那么多,我连小学……你说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天太晚,我得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我听到了,但你真的不再仔细考虑下?我是说,你可有很多更好地选择。” 虞虹无语,怎么到这时候,王继周还是这么老实:“恩。” 吐出沉闷的单音节,她迅速挂掉电话,想了想又拔掉电话线。进卧室钻进被子,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扑通扑通直跳。 “虞虹啊虞虹,你怎么跟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似得。”穿睡衣的虞虹翻过来。 “小姑娘又怎么了,难道我被表白还不能激动?”抱着杯子团城虾米。 “我刚挂电话太快会不会吓到他?”虞虹坐起来。 “可现在去解释,那不显得我很着急嫁人,爹娘会骂死我的。”再躺回去。 滚来滚去,半个小时后她终于被自己打败。今夜注定无法入眠,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她决定把来这一路上穿的脏衣服给洗了。 冬天大半夜,虞家四合院水声潺潺。 而王家这边,王继周听着电话里盲音,有些不确定她这是反悔了还是生气了? “都怪我,她都答应了,还多此一举地说那些话干嘛?” 翻来覆去,王继周对自己的每一句话做出检讨,他刚才的表现简直太差。曼曼说求婚得点上些蜡烛做一顿浪漫地晚餐,然后单膝跪地掏出戒指说一些好听的话。可他非但没做到,似乎还把事搞砸了。 不过虞虹答应了他,虽然现在她生气可能收回那话,但也给了他一线希望。 对,他有希望娶到那么好的虞虹。 想到这他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钻到厨房开始和绿豆面。和完后炸出油条,他又将明天要用的菜洗好。然后打开自来水管开始清理厨房,到最后一切做完,他躺在椅子上眯一会,再醒来已经是六点半,到点叫闺女起床上学,然后店也要开门。 王曼打着呵欠跟虞虹和杜奇跑步,一边羡慕杜奇农历二月才开学的漫长寒假,一边跟虞楠交流着心得。 “虞阿姨也没睡,我爸昨晚也是一夜没睡。” 虞虹翻个白眼:“他俩真是一国的。” 杜奇在最外手补充道:“你们没发现么,王叔叔和虞阿姨他们俩,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怎么会知道?王曼不动声色地问道:“哪里?” “说不上来,昨晚他们俩坐在一起,我总觉得他们好像长得有点像。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默契,是不是我看错了?” “一定你看错了!” 虞虹和王曼异口同声地说出来,杜奇不解:“你们怎么这么激动。” “还不是被你刺激的,凭什么我们现在就得去上课,你却还剩十好几天寒假,简直不公平。” 杜奇不好意思地摸下后脑勺:“要不我去你家店里帮忙?公路那边开工得调度土方砂石,我爸还得呆好几天。” “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我跟我爸说下,让他给你按小时算工钱。” “不用,就当我跟王叔叔学下手艺。” 成功转移话题,跑步回来王曼跟父亲说下这事,也没再提工钱。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两全齐美的办法,就是她踅摸着送杜奇点小礼物。 “阿奇,我爸差不多能忙过来,你也不用太累,我们先去上学了。” 杜奇应下,开始归置早晨刚送来的鸡蛋。他是这家餐厅的设计者,餐厅每一个角落他都十分熟悉,如今忙起来也得心应手。 王曼背上书包跟虞楠往学校走,过拐角没有旁人,她小声说道:“我爸昨晚,好像跟虞阿姨说了。” “恩,我妈洗一晚上衣服,今早上班时还精神十足。” “楠姐,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说完王曼小心地看着虞楠,虽然她对虞阿姨做后妈不排斥,但她爸给楠姐当后爸呢?以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会不会觉得丢脸? 虞楠揉揉她头发,唇角罕见地扬起一丝笑容:“王叔叔比他要好。” 这个“他”自然是指虞楠生父,一个称呼足可见父女之间关系之生疏。最起码住在同一屋檐下半年,她从未听两人提起那个男人。 “我爸哪有那么好,不过有我在,完全可以弥补他的不足。” “对,你可是貌美如花气质超然的曼曼。” 王曼大羞,当着尹鹏和元宝面她这么说当然没什么。但是楠姐目前处处比她强,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想挠她痒痒。 她是这么想的,也真这么做了。手伸到虞楠腰上迅速地捏一把,正好被她逮个正着。 “咯咯,真的好痒,不行了楠姐。要是我笑死了,谁负责每天貌美如花气质超然给你看。” 虞楠忍不住破功,捂着肚子蹲到墙根笑一会,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曼曼不用想太多,我生父那个人真的比不上王叔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李晶晶的二叔。” …… 王曼足足愣了有五秒,不会吧,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杜奇是李晶晶邻居,已经让她感觉一盆狗血浇到脑袋上。而现在虞楠跟李晶晶,竟然是堂姐妹。 “李晶晶你可能没印象。” “我有!” 没有谁比她对李晶晶印象深,那是她从十八岁到三十岁,整整十二年的最好朋友。是前世跟赵大伟那个渣男蛇鼠一窝,骗光她钱财,在那个瓢泼大雨天送她归西的中国好闺蜜。 “你知道她?哦,杜奇应该说过他的邻居,暑假她也跟我们同一批训练。李晶晶从小长得像他,所以特别得宠。李晶晶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她机会是被二叔带大,所以他们俩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王曼脑海中自动脑补出男版李晶晶,虽然她再讨厌李晶晶,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不差,那张脸换在一个男人身上也很好看。 “那他是不是从没去看过你?” 虞楠点头承认:“也不是从没,过年他会来,偶尔我跟姥姥逛商场,也会遇到他抱着李晶晶,不过我也不会管那些。” 她的话语十分平淡,王曼却能从她陡然加快的语速中听出失落和愤怒。正因如此她更困惑,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放着样样都好的楠姐不要,去疼哪都被她比成渣的李晶晶。 苏明梅虽然对苏丽丽比她好,但那也是比较起来。她是自己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先给苏丽丽,剩下的再想着她这亲闺女。所以算起来,苏明梅最爱的是她自己。但在虞楠的只言片语中,她的生父明显是把李晶晶当亲闺女疼。 这不科学!连亲闺女都不疼的人必然极端自私,这样的人不会全心去爱另一个孩子。 “元宝,你说李晶晶会不会是那个人的亲闺女?” 蓝蝴蝶在她意识里飞翔:“你脑洞也开太大,不过这次开的方向对。” “什么叫脑洞,我有科学依据好不好?苏明梅儿子不就是王继民的,这世界上又不止他们俩极品。” “算你聪明一次,不过这不是科学依据,是主观臆断。” “懒得跟你犟。” 随着自身与空间融合度与日俱增,王曼渐渐可以通过一心两用,同时控制空间和外界。不过这很耗神,目前她只能跟元宝说几句话。 收回意识,她咬唇,要不要把猜测告诉楠姐。不告诉对她和虞阿姨不公平,告诉了她肯定受打击。 “曼曼你想说什么,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楠姐,你抗打击能力强不强?” “应该比你强。” 王曼停在原地,踮着脚尖:“其实我有个猜测,李晶晶会不会是她二叔的亲生女儿?” 虞楠瞪大眼愣在原地,如遭雷劈般喃喃自语:“怪不得,如果这样一切就能说通了。曼曼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跟姥姥去商场,正好看到他拿着粮票给李晶晶换一个芭比娃娃,然后哄着她叫爸爸。” “我知道。“ 我明白你那种痛苦,因为苏明梅曾经无数次抢我新衣服送给苏丽丽,然后再将苏丽丽的旧衣服拿来给我穿。 “然后过年他来看我,带来的东西里就有个快被玩得掉光头发的芭比娃娃。” 这下换王曼瞪大眼,怪不得她会认识虞楠,怪不得她会第一面见虞楠就觉得亲切。因为虽然一个出生在北京的高-干家庭,另一个生在邹县泉水村,相隔千里,但他们有着近乎相同的童年。 肉体上的虐待犹如写在沙子上的字,精神伤害缺刻在岩石上,风吹黄沙字迹消失,沙子盖住岩石,时光让他人不再见到刻痕。可只有石头知道,它曾经受过并且一直存在的伤害,就如原始人刻在墙上的壁画那般永恒。 “你经历过的这些,我全都有过,所以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姐妹。” 王曼如此说道,双眼含泪抱住虞楠。她有些后悔,在虞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并且经由她所见基本落实。 可她又不后悔,因为想要消除岩石上的刻字,只有用凿子将其磨平,等待风霜雪雨再在上面累积出新的岩石。 “曼曼,你先去上学,我得回家一趟。” 王曼这才发现,虞楠只是在抽动肩膀,虽然眼眶泛红,但她却没掉下一滴眼泪。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帮我向老师请个假。” ☆、第85章 王曼最终还是不放心,但作为班长,开学第一天她有很多事。背着书包到学校,交代好打扫各处为生,她又将尹鹏叫过来。 “等会帮我收下寒假作业。” 尹鹏正准备去提垃圾箱,他座位离垃圾箱近,而且不想弯腰扫地举手擦玻璃,所以王曼跟班主任协商下,让他只负责倒垃圾。这活对大多数女生来说很勉强,因为垃圾桶又脏又重。但尹鹏不缺力气,而且有他管着也没人敢弄脏垃圾桶。 “我收作业?曼曼你偷懒。” “想什么呢你,我家里有事。” 尹鹏神情严肃起来:“什么事,严重不严重?” 虽然曼曼平常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不长,但尹鹏知道她有多认真。能让她开学第一天请假,肯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看你严肃的,记得帮我收作业。这是花名册,收完谁的你就在后面划个勾,我的先交给你。” “包我身上,保证收的比你还整齐。” 王曼知道尹鹏有这份本事,虽然他考试分数不够高,但在班里甚至整个年级里威信极高。他对人不是章磊的随和,而是天生的不怒自威。 “行,我去跟老师请假。” 王曼前脚出教室,后脚班里几个男生围上来:“大鹏,班长作业给我们看下。” 不愿意写作业是人的天性,当然上班后没有作业,这种天性转变为不想写报告。班里一大波人度过个愉快地寒假,就等着开学来抄作业。 桌子拼一块,中间摆一本寒假作业,大家对头抄,甚至还比谁抄的快。如果抄太慢,打扰另一个人的进度,绝对要遭到鄙视。 “抄什么抄,快点打扫完为生自己写去。” 尹鹏抄起王曼作业,卷成个桶扔进自己肥大的校服里,拉好拉链提起垃圾桶扯脖子喊道:“磊子,过来一块倒垃圾。” 提着垃圾桶两人出了教室,挥挥手带走王曼的标准作业,后排站着的男生心里将尹鹏骂个八百遍。过年那么忙,寒假那么短玩都玩不够,怎么可能腾出空写作业? 同学甲突生一计:“尹鹏肯定抄王曼的,咱们看他的。” 同学乙皱眉:“可尹鹏字写那么难看,抄都认不出来。” 同学甲摇摇头:“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有的抄就不错。我来找找,肯定作业就在他书包里。” 书包拉链开着,敞口处作业还带着煎饼果子的余温,众人翻开立刻震惊了,这大肆涂改的痕迹,一看就不像是抄的。 “大鹏竟然改邪归正,自己写作业。” “有王曼在,什么事不可能。他答案肯定被王曼盯着改过,快点抄,不然等下老师开完会咱们就完了。” 一窝蜂人立刻分头行动,趴在最后一排对着头抄起来。等尹鹏倒垃圾回来,就见他座位已经被霸占。 “防不胜防。” “大鹏,帮帮忙。事情已经这样,我们只是在想办法补救。” 尹鹏想着自己苦逼的寒假,开始被王曼诓到印刷厂做苦力,陪她练大合唱,还被她盯着写作业,写完又得一道道改错。算起来整个寒假,他竟然没有好好地打过一盘游戏! 这帮人个个油光满面精力十足,肯定是打够了游戏再来上学。那份寒假作业他辛辛苦苦写半个月,他们不到半小时就能抄完。 这种对比,实在是让人太不好受。 “写完跟我去打球,谁都不能落下。” 众人一哆嗦,跟大鹏打球没啥,但他这森森地语气,还有露出那一口白牙,像极了一条大白鲨。 看来受虐在所难免,得,先抄完作业要紧。不然交不上去老师家长会点名,那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悲剧。 “行。” 事实证明男人的第七感很敏锐,在接下来一周里,一班所有参与抄作业的男生,全都在篮球场上被尹鹏虐个遍。此事极大地坚定了他们好好写作业的信念,同时尹鹏因为打篮球的迷人身姿,再次收获几枚脑残粉。 当然那都是后话,王曼压根不知道她的作业通过尹鹏,被间接传播。不过即便她在场也没法管,抄作业这事太普遍,绝对禁止不了,都是同学她总不能看着他们写不完。 敲门进办公室,教研组正在开会,见是她来,刘珏停下记录:“王曼,什么事?” “老师,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已经把安排下去,寒假作业交给尹鹏来收,其它事章磊先帮我做着,我能请个假回家吗?” “出了什么事?” 王曼对着手指:“老师,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真的有事。” “去吧,早点回来上课。” “谢谢老师。” 待她跑出去,本来一本正经开会的教研组陷入讨论。首先所有老师都相信,王曼这样的好学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旷课,她是真遇到大事。 “刘老师,有王曼这么个学生你可真省心,她都把班里事安排好再走。” 提起这个刘珏也是笑容满面:“她是我当班主任这些年,见过最省心的班长,可惜暑假完她升级,不能再教她了。”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有那么个妈。我对象在公安局,他说深圳那边发来通知。”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好奇深扒,没多久真相还原。苏明梅的事基本被调查清楚,深圳那边让本地警方找到她家属,去把孩子接回来养。 “天呐!” 刘珏皱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上楼去高中部给虞楠请假的王曼下楼,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好听到班主任的感慨,脚步顿下继续前行,她鼻子一酸,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回到教室拿书包时,看着后排密密麻麻地人头,她了然的点头。 “下次可得自己写。” 尹鹏终于掏出她那本寒假作业,一拿过去,他费劲一寒假写完的作业立刻被人弃如敝履。 打球!必须要跟这帮渣渣们打球! 抄作业的众人只感觉后背凉飕飕地,紧紧校服继续奋笔疾书。除去暑假开学,这是他们一年中学习最认真的时刻。 “我走啦,班里这些事你跟章磊商量着来。他字好,等会要领来课程表,你就让他抄。” 事无巨细地嘱咐完,王曼又跟门卫打下招呼,疾步往家里跑去。离家越近,她右眼皮跳的越厉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元宝,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得遭灾?” 蓝蝴蝶从空间中飞出来,停在路两边窗户上,端详着街道两侧摆设:“那是封建迷信。” “连你这最大的封建迷信都有了,其它一切都有可能。” “我才不是封建迷信,我是超越科学的存在,不是伪科学。不过曼曼,我发现你这两天开启一项新技能。” “什么?” “乌鸦嘴。” 拐过弯前面就是大院门口,隔着大老远,王曼就见王记饼铺前面站着几道人影,周春娟穿透力超强的声音传过来: “王继周,帮着外人干这坑自家亲戚的事,你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王曼只觉菊花一紧,家里现在唯一的孩子就是她,周春娟诅咒她变貔貅?她可不想消化不良。 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她就登门找茬。 “元宝,都怪你说我乌鸦嘴。” 蓝蝴蝶贴在她鼻子上:“累死我了,先歇会。曼曼你看清楚,这次真不关我的事,还不是你们买尹家房子惹出来的。” 尹家…… 这两天王曼脑子里塞了太多事。父亲向虞阿姨表白;李晶晶跟楠姐名义上是堂姐妹,实际有很大可能是亲姐妹;父亲开始想要让她远离其他男生。 任何项太多,cpu被占满,她需要清理后台。站在原地,她摇摇头闭上眼,人脑将这几个大程序关闭,年前那些记忆翻出来。 “你是说尹奶奶卖房子,给尹阿姨买非农业户口转正那回事?” “不然还有哪回事?你真是笨死了!” 蓝蝴蝶消失在她鼻尖,爬到空间茅草房顶,晒着太阳睡大觉。王曼缓缓向前走着,民办教师转正是一股潮流,而政策规定非农业户口先转正,不够了再由农业户口依次递补。 大家都知道,给国家打工吃皇粮舒坦,所以买非农业户口的不乏少数。周春娟和尹阿姨都转了户口,但明显一直住在城里,丈夫在房管局上班,且教学水平高的尹阿姨更有优势。 王曼渐渐走近,看来来人全貌。王继民满脸激愤,扶着同样愤怒地周春娟,两人身后是王丰收和老太太。 全明星阵容出动,周春娟继续骂着:“村里哪个人家盖房子,兄弟们不是帮忙出钱出力。到你们这就哭穷,一分钱都不出。完了转头拿出好几千块钱,给姓尹的买个户口。姓尹的是跟你有一腿还是怎么着,你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她把我挤下来。” 听到这王曼已经可以确定,周春娟是彻底失业。今天县里开学,村里也开学,她有闲工夫来这吵,看来已经不用她再去上班。 教育局领导实在太过英明,老师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随便认识俩字就能当。周春娟这样文化水平不高,道德水平更差的,让她去教书纯属误人子弟。 周春娟喘着粗气,老太太抹泪:“继周,我们也不求你帮忙,但你也不能坑春娟。好歹她也教过曼曼,还是继民媳妇,咱们是一家人。” 别提这黑历史好么?王曼怒了,她完全是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奶奶,三婶可没教我,我上小学前,村里还没学前班。” 老太太不乐意:“她就是没教过你,也是你三婶,这孩子怎么连点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王继周一直在擦着玻璃门,刚才他什么都说明白了。他只是买人家房子,至于人家拿钱去做什么他管不着。 可他不说还好,说了直接点燃马蜂窝。这一家子满脸谴责,尤其是娘。哑着嗓子责问他既然有钱,为什么不帮三弟盖房子,反正他就王曼一个闺女不需要房子。 跟他们说道理说不通,他只能背过耳朵全当听不见。尤其是看到王继民,他心火就忍不住往上冒,如今他终于忍不住。 ☆、第86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王继周显然不喜欢这个三弟。以前他自私,自从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后,他觉得王继民不止自私,还恶心。 他比苏明梅还恶心! “曼曼,你怎么从学校回来了?” 王继周上前一步,将闺女护在身后,不高不低的问道,完全忽略骂得正嗨的周春娟。但他这话却炸开了锅,老太太跳了脚。 “开学第一天就逃学,连你弟弟盖房子都不给钱,你就交那么多钱把她买进县里学校,让她这么白折腾?我早就说过,女子无才就是德,她读那么多书干嘛,性子不好将来不还是找不到婆家。” 这话哪哪都是槽点,王曼皱眉,她回来是为了找楠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爸,楠姐回来了么?” 杜奇从餐厅里走出来:“虞楠不是跟你一块去上学了?” 没回来?王曼惊讶,这事情大条了。虽然她相信楠姐有颗强大的心,可以抵抗任何挫折,但这次的事可不一样。 她不会想不开,离家出走吧? “爸,你也没看到楠姐?” “楠楠没在学校?” 王记饼铺位于大院门口,这是虞楠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们俩都没看到,虞家也没什么动静,那她八成是没回来。 王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父女俩完全忽略的老太太却怒了。 “我说这些,你们挺清楚没有。你弟弟现在盖房子,小卖部正确个收银的,让王曼来学着点,过两年找婆家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老太太不仅说,满是老年斑的枯树皮手还扯着她胳膊。虽然她人老,但力气最够大,王曼被她抓的生疼。 “奶奶,我上学怎么着你了。” “曼曼你别说。”王继周忙拦住闺女,王曼不可置信道:“爸!你也觉得她说的对?” “我是说你别说,你先跟阿奇站后面,这些话我来说。” 王曼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强行从老太太手中抽出,她站在杜奇身边,思考着虞楠可能的去向。虽然来邹县大半年,但楠姐是个不折不扣地宅女。平常她的活动范围,就县城这一片,没事她坐在家里读书,也不会出去乱跑。上次能抓住尹鹏打游戏,是因为那件游戏厅就在上学路上。 出了那么大事,她正难受着,也没回家,那她会去哪里? 王曼一点点想着,王继周护在她身前:“刚才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房子是我们买尹家的。别说尹家跟我们非亲非故,就是亲兄弟,这些年我也没白拿他一点东西。继民,你听我说得对不对?” 王继民哑口无言,的确大哥没用过他一点东西。 “民民是你弟弟,哪有哥哥占弟弟便宜的道理。” 王继周借坡下驴:“我不能占三弟便宜,难道还能占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街坊便宜?娘,你不讲理,我摊上了你我自己认倒霉。但你又不是哪路神仙,你不能让所有人都能容忍你不讲理,是不是?” “你……”老太太想晕,但她想起前几次晕倒都没奏效,扬起到一半捂头的手生硬地落下去。 这个继子翅膀硬了,会歪理了,那就跟他讲理。她还不信,她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就说不过他。 “有你这么跟亲娘说话的?你随便找个人评评理,刚才我说错一句?兄弟之间,大的是不是得让着小的。曼曼交着学费逃学,既然不想好好读书,那是不是不该再浪费钱?” 乍一听是挺有道理,但王继周在老太太手下讨日子多少年,他太明白这人了。 “这 两条是挺有道理,可不是你说的。我是让着弟弟,但不是弟弟家的奴隶,也不是你们请的长工;曼曼上学这事我乐意,她上学没花你们一分钱,她去实验中学也是自 己考上的。愿不愿意上,是她的事;乐不乐意供,是我的事。我可从没听说,哪家当奶奶的,一天天算计着自家孙女辍学去给他亲叔当小丫鬟使。” 机关枪似得吐出这一长串,王继周指着王继民和周春娟:“曼曼是你们闺女?你们养过她一天,给她买过一件衣服?我都不舍得让她干活,你们好意思支使她来看店?怎么不让王瑞下学,给你们看店去,他长得快,现在身量比曼曼小不了多少。” 周春娟不甘示弱:“那又不是我们的意思。” “不是你们的意思,你们也默认了。不然娘刚才说的时候,你们俩不出来阻拦,还在一旁偷笑点头干嘛?” “反正你又不会答应。” “你也知道我不是傻子?那从头到尾,为什么你们。就你们仨,娘、三弟、三弟妹,你们一块拿我当傻子看。我买尹家四合院,关你当不了老师什么事?人家那么多村里农业户口的老师都能转正,为什么就你一个非农业户口被辞退?” 这话可算踩到了周春娟的痛脚:“你说是我的问题?有你这么说话的大伯?” 王曼一直听着,直到拐角处出现虞阿姨和虞楠的身影。楠姐肩上还背着书包,原来她是去找虞阿姨。 放心下来,她终于有了精力对付许久未见的三叔三婶。 “三婶,我爸说得可没错,教育局办事可很公正。这些年你教的学生,上一年级后连拼音都认不全,还得一年级老师从头开始教。 教 不好也就罢了,本来大家也没指望幼儿园学多少东西,但你不止这样。你还记不记得萌萌,就就我上大班时,小班那个死了爸爸的同学。她爸发完丧第一天,上课偷 偷哭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画个圈让她站在里面,然后带头笑话她,还让幼儿园里男孩子朝她扔粉笔头。前两天我在市里见过她,她过完年才十二,已经开始在别 人餐厅里给人家端盘子。如果不是你,她应该也是小学五年级。” “那关我什么事,她影响别人上课。” “你真觉得自己那课用上?你自己连平舌音和翘舌音都不分,声母和韵母都搞混,让你教还不如不学,一开始记个错的往后多难改。” 周春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王曼却觉得神清气爽。演出那天她真见过萌萌,小姑娘比她还瘦,见到人时直不起腰,说两句话都打哆嗦。要不是出去买饮料那空她一直盯着她看,她险些认不住那个人。 这些年周春娟做得孽可不止这一点,虽然没人比萌萌更惨,但稍微惨一点的也不是没有。 周春娟又羞又气,在她看来打孩子没什么。那些孩子来上幼儿园又没交钱,她白教,难道还不许心情不好的时候稍微发-泄下?可王曼这么明着说出来,让她顿觉脸上无光,真的好想打一顿。 王继民心疼媳妇:“大哥,曼曼怎么能这么说春娟。” 王曼皱眉,话都说这么明白,这俩人还是一脸委屈。虽然她早就看清了这俩人压根就不要脸的本质,但她还是第一次想以牙还牙。前天心里那股恶心感涌出来,但她很清楚,苏明梅孩子身份现在不能曝光。 如果曝光,王继民当然不会好,但父亲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一个。 所以她抢先开口:“三叔,其实你跟三婶是一类人。我爸刚有句话说得对,这些年你就是把他当成奴-隶和长工在使。奶奶刚才那道理说得也不对,哥哥是该让着弟弟,但相应的弟弟也得尊敬哥哥,这叫兄友弟恭。扪心自问,你可曾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敬重。 这些年逢年过节,奶奶都跟我爸要很贵重的年礼,那些年礼不都摆在你小卖部里卖。不然凭什么,你整天好吃懒做能攒下两万块钱,不就是刮得他。吃着他的奶,还不把他当衣食父母尊重,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曼曼。” “爸,你别拦我。” “我是说这些话应该我来说。继民,曼曼这些话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对你这个兄弟,我仁至义尽。至于春娟当不上老师,那也是她自己品德和学识不过关,与我无关。” “什么叫与你无关,我就是被尹老师卡下来的。”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王曼看向其它三人的脸色。王丰收始终躲在后面,低着头一副羞于出来见人的模样;老太太朝另一个方向低头,王继民低头又抬头脸色涨红。 三人整齐划一地肩膀颤抖,看来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轻。就是气,不是追悔莫及。王曼很清楚,让这种性格自私之人两句话幡然悔悟,那压根不可能。所以她能做到的,只是在他们来找茬时,不让他们占到便宜,顺便将自己所受的气推回去而已。 对于有些人可以以德报怨,但对他们得以直报怨,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跟尹老师有什么关系?王曼疑惑,却见三岔路口另一端走来几道熟悉的人影。苏明竹打头,苏明菊在后面扶着苏姥姥,三人目标很明确,就是他们家这边。 王曼看向只与她点头示意就匆匆进了大院的虞家母女,虞阿姨脸色青黑,看来楠姐已经全说出来。强忍住跟上去的脚步,现在是别人家事时间,她不应该插足去打扰。 “正好亲家也在,正好咱们一块说说这事。” 苏明竹推开餐厅门,自觉地坐在长桌最顶端。如果是开会,董事长或者一把手应该坐在那里。 “什么事?” 苏明菊扶着苏姥姥坐下,小声说道:“是孩子的事。” 苏姥姥眼泪掉下来:“明梅出事了,继周,那孩子不是大力的,肯定是你的。警察通知我们领回家养,但孩子那么小,不跟着亲生父母怎么能行。” 王曼脑子里一翁,下意识地看向王继民。他眼神飘忽,双手无意识地搓揉着膝盖,谁都能看出他心里有鬼。 捂住嘴她几乎快要吐出来,猜测这两人真有一腿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姥姥,我爸就我一个,怎么会有别的孩子。” 不同于王曼和王继周的坚决反对,王丰收和老太太却很高兴:“这下继周总算是右后。” “我一直都有后,哪家孩子都比不上曼曼。三弟,你说是、不、是?” 王继周掷地有声的问道,周春娟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这下你和曼曼都高兴了。你有了儿子,往后房子和地肯定得留给他,曼曼也有兄弟帮衬。” “行了别说了,这是好事。” 王继民低斥,声音中带着心虚,周春娟啐得:“呸,刚被人家父女骂成狗,现在又帮着他们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王曼起初不解,很快她明白过来。周春娟应该是觉得,家产应该由儿子来继承。如果父亲一直没有儿子,往后她出嫁,他赚下的这些钱还有地死后肯定得给王家人。王瑞是王家孙子,肯定有他一份。 所以说这个新出现的儿子,是抢了王瑞家产。 当然她这只是怀疑,知道她听老太太劝慰周春娟:“那孩子也得叫瑞瑞一声哥哥,他应该会听瑞瑞话。” 孩子面还没见着,您老就这么有预见性,王曼直接鼓起了掌。 刚才她不拆穿,是因为孩子在苏家,父亲不用再背负一连带两顶绿帽子,且有一顶还是亲弟弟牌的名声,那样对他弊大于利。如今若是不说,坏处明显着。父亲顶着绿帽子,受一辈子窝囊气给王继民养孩子,未来他的家产还是有一部分被其子继承,这买卖太不划算。 “爸,事到如今,你也该说出来了。” “曼曼,是爸爸对不起你。” 苏明菊调解着:“曼曼往后多个弟弟,等他长大后也能保护你。现在弟弟还小,你可要当好大姐姐。” “我有弟弟,不缺这一个。爸,你要是不说才真对不起我,等着我去给你拿化验报告。” 抓起一直坐在最边上的杜奇胳膊,王曼跟他一道走出餐厅:“阿奇,下面的事你还是别听了。” “那孩子是你三叔的?” “你怎么知道?”王曼瞪大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忙捂住嘴。 杜奇并没有解释,而是拍拍她的肩膀:“我就在对面招待所,有什么事来找我。虽然现在我没法管,但我可以去找爷爷。” “阿奇,谢谢你。” 杜奇戳下她的腮,果然软滑细嫩。曼曼可真是,模样招人疼,性格招人疼,过往经历更是招人疼。在场那么多人,王继民的转变实在太过明显,也就其他人跟他熟,且关注点不在他身上,所以一时之间看不出来。 但他可是搞设计的,他最容易发觉一个空间内细微之处的变化。且他旁观者清,又受过专门训练,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傻丫头,不用谢我。” 再戳下她的腮,杜奇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王曼转身进入卧室,从抽屉最里面拿出那个带锁的箱子。这是她专门从系统商城中买来的保险箱,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普通木箱,但芯子却是用不知道哪年代的高科技制作而成,除了她谁都打不开,伪造指纹都不行。 家里的印章和存折都放在这里面,箱子最底层放着三张亲子鉴定报告。本以为这会是一辈子的秘密,没想到不过十天就要彻底公布。 说出来也好,毕竟背负一个秘密实在是太过沉重。 抽出三张报告书,王曼放下自己与父亲那张,想了想又拿起来。就让他们看看,省得往后再生事。 “爸,就是这些。” 回 到餐厅,王曼将大门从里面插上,确保不会有客人闯进来,她将三张纸摊开:“这是年前吃饭那次后,我们查的亲子鉴定报告。现在我来说一下什么是亲子鉴定,这 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一项新技术,可以通过人的血液毛发,来检测两个人之间是否有直系血缘关系。小舅舅做公安这一块,应该很了解,麻烦你为我做个证。” 苏明菊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点头。 “第一张报告,是我和父亲的,报告显示我们是亲生父女。” 王曼拿着报告书,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走到老太太身边时说道:“所以往后,麻烦不要有人再怀疑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孩子。即便我爸没有亲生孩子,王瑞也不是他的,所以他赚多赚少都不会给他。” 余音在周春娟耳边回响,王曼拿出第二张报告:“这是吴大力委托我们在北京做的,相信一部分人也知道,孩子更不是吴大力的,所以他不养也无可厚非。” 再次转一圈,王曼若有所思地看向苏家三人。 “剩下最后一张,是我爸和那孩子的,这张才是今天的关键。” 王曼高举着纸张,刚想说话,王继周站起来摁下她:“根据检测报告,孩子跟我不是父子。” “什么……” “但也有很亲近的叔侄血缘关系。” 老太太惊讶:“继全,他怎么能这么做,那可是他大嫂。” 王曼忍不住笑出来,老太太是得多爱王继民。父亲那三兄弟中,老大憨、老二勤、老三奸。除了这事,明显最该受怀疑的人应该是王继民。 看他爷爷多有数,第一时间看向王继民。虽然他没说话,但及时扯住老太太袖子的行为还是证明他猜到了事实真相。而旁边的周春娟,额头已经出了青筋。 “娘,刚才您说得对,那孩子真得叫瑞瑞一声哥哥,因为他们可是亲兄弟。” “不可能,民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老太太声音一下拔高八度,苏姥姥自从听完亲子鉴定报告后,就有些不可置信。如今得知结果,她老泪纵横几乎晕厥。 “娘,我记得三弟小时候得过溶血症,明梅孩子生下来也有溶血症。明竹和明菊当时也在场,你可以问他们。实在不行,可以给两人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顿了顿,王继周继续补刀:“本来我也不想再提这事,可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 ☆、第87章 可你们一再相逼,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孩子跟我不是亲生父子,但也是很亲近的血缘关系……这孩子跟瑞瑞可是亲兄弟……小时候三弟也有溶血症…… 王继周声音算不得高,语速也没太过嘈切,可他话音就如带着魔力般,回荡在一桌子人的脑袋里。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苏姥姥,她看看王继周,再看看王继民,飙泪晕倒过去。 最先出声的则是周春娟,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当不成老师,架紧机关枪无差别攻击:“天底下得溶血症的人多得是,你别,不对,你不能把这屎盆子往继民身上扣。” 中途地停顿还是暴露了周春娟此时的色厉内荏,她心里几乎已经确定这孩子就是王继民的,她当然愤怒。可她更清楚,如果此时离婚她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教育局任免通知已经下来,她已经不再是村里受人尊敬的周老师。可那并不可怕,他们还有小卖部,看着店每天肯定就不愁吃喝。而且她还有儿子,如果这个孩子来,将来肯定会跟瑞瑞争家产。种种理由让她很确定,此刻她不能跟王继民闹掰,不然她就真完了。 “春娟说得对,继周,你可不能随便污蔑民民。” 老太太义正言辞地说道,言语间全是控诉。 王继周则是看着晕倒过去的苏姥姥:“曼曼,先带你姥姥下去歇会。” “哦。” 王曼点头应下,冲父亲挥挥拳头,而后跟苏明菊一左一右扶住苏姥姥,朝着客房走去。客房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小铁床,还有尹奶奶留下来几件老家具。 “我们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舅舅你先扶住她,我给姥姥换张新床单。” 她很清楚,自己再愤怒是一回事,老人既然在他们家晕倒,而且不是装晕,那就得尽可能提供点便利。这与血缘亲情无关,而是一种基本礼貌。毕竟谁都有老的时候,谁都希望老了可以被温暖且温柔的对待。 “曼曼,先别出去,跟舅舅说下你怎么想的。” 王曼心里一咯噔,苏明菊怎么跟前世一样,一副知心舅舅的模样。他不会……还打着一进来时那主意吧。 “我爸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不说,就是怕今天这样。他也没想到,自己被苏明梅划了一刀后,又被亲兄弟再来一刀。这下正好,老婆兄弟两肋插刀。” 苏明菊一噎,他也知道这事里最难受的是王继周。可现在这事已经成为一个死局,最好的办法就是王继周往后退一步。而说服他的关键,就是先做通曼曼的思想工作。 “曼曼,我知道你爸很难受,但你也得想想别的方面。这家店装修,你二叔出多少力。他为什么出力?不就因为他是你爸亲兄弟。虽然国家如今推行计划生育,一个孩子可以得到父母更多关注。但等你长大了,还是有个亲兄弟好。” 果然他还是打着这如意算盘,王曼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苏明菊。前世小舅舅那些让她感动的关心,其实就是他顺手一点施舍吧。 他来北京进修,国家报销学费、食宿和交通费。进修途中他没地玩,所以想到她这个外甥。虽然他会塞点钱,但他也会在随手打赏地铁里的街头艺术家。虽然两者数额不同,但意义却是差不多:反正我不缺这几十几百,给了求个心安。 其实本质上,这个小舅舅跟苏家三兄妹是一丘之貉。不过因为他书读得多,受教育水平高,所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 想错了,我爸的确很难受。可不止他难受,我还难受!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个亲兄弟格外好,你看我爸那亲兄弟,还不是插刀教主,有真不如没有。如果你真这么想, 那怎么不自己养,正好给苏丽丽,或者你未来的孩子找个亲兄弟。毕竟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姐姐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不是么?” 王曼弯腰找出一只杯子递给他:“暖瓶里有热水,我不打扰姥姥休息。”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走出去。门关上,苏明菊守在病床边,久久未能回神。曼曼一番话让他又羞又恼,刚他怎么会那么想。可他想得也不是没道理,如果继周和曼曼能放下成见,接受这个孩子,从小养起来感情肯定不一样,往后也有人继承继周的一切。 “生男生女都一样?呵,如果都一样为什么孩子要跟着父亲姓,中国就这现实,我也是为他们想。” 苏明菊倒上一杯温水,自己先喝一点。 而回到餐厅的王曼,还没进门就听到父亲平静的话语。他语调极其缓慢,其中夹杂着一丝彻底失望。 “想证明这个孩子不是王继民的,就去做下亲子鉴定。其实是不是,你们心里都清楚。有些人很明白自己做过什么,有些人亲眼见到过。你说是不是,爹?” 王曼推门进去,就见王丰收一哆嗦:“我……” “爷爷,你肯定看到了。刚才我爸一说孩子不是他的,你立刻看向三叔。” 与苏明菊不同,苏明竹此次前来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孩子推出去。他很清楚,明菊还没结婚,如果孩子留在苏家,那必然要由他养着。 明 梅离婚前他同意养着王曼,那是因为她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给口吃的就能帮家里干活,他当然乐意。但现在这奶娃娃可不一样,这是个儿 子,男孩子养大了不仅不帮家里干活,还得掏钱给他盖房子娶媳妇。这么大哥累赘,他得赶紧甩出去。不管是王家的哪个,能接过去就行。 “王叔,这事我看得明白,孩子应该不是继周的。你如果看到什么就说出来,据我所知亲子鉴定可不便宜,咱们没必要去花那冤枉钱。” 所有人看向王丰收,他低着头合计又合计。继周这店真好,长子明显发达了,他也得笼着点。 “咳,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我只看到,明梅衣冠不整的从继民屋里走出来,大概是去年的四月,就老婆子过生日那天。” “爹,你看到了?” 王继民跳出来,满脸绝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把她认成了春娟。那天娘生日,大家都喝多了。” 不用别人逼,他就竹筒倒豆说个一干二净:“苏明梅那个疯女人,喝多了走我们那屋,非得说大哥是长子,小卖部应该是她的,房子也应该是她的。然后她就躺在我们床上睡着,我进去准备打个瞌睡,正好摸到她在被窝里,酒劲有点大,我也没认清楚人……” “你没认清楚?” 周春娟虽然想得明白,但她是个偏感性的女人,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一忍再忍,终于在此刻被还原现场后,她彻底忍不住。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连是不是我都忍不出来。王继民,你怎么不说自己就是花花肠子多。是啊,苏明梅整天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得,搔-首弄-姿,撅着个大屁股在村里勾引男人,你那魂早就被她勾去了。看到她在被窝里,你高兴还来不及。” “我真认错了,当时大家都喝了很多酒。你记不记得,就是大哥买来的五十二度牛栏山二锅头,我喝了一整瓶,头晕到不行。说起来这事还怪大哥,要不是他买那么好的酒。” “嘴长在你鼻子底下,你别在这给自己找借口。头晕是吧,我让你头继续晕。” 拿起一旁桌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擀面杖,周春娟朝王继民身上抡去。 “民民!春娟你干什么,干嘛动手打他,他只不过是喝多了,这事怪不得他。要怪也怪那酒,还有买酒来的继周,谁叫他非得买劲那么大的酒。” 王曼靠在父亲身边:“爸,不是奶奶要的好酒。” 王继周摇摇头,小声嘱咐道:“不用管,离远点看着就行。” 没 等王曼反应过他这话的意思,那边周春娟已经开始嚷嚷起来:“这事怪得着别人?让王继周买好酒的人可是娘,他本来买一捆啤酒,是你嫌啤酒不好要喝红酒,买不 到红酒才没办法折中买的白酒。为那是苏明梅还跟王继周吵了一架,散席后没跟他回家,所以才让王继民逮到机会。” 左手掐腰,右手将擀面杖立于身前,周春娟双腿分开站立如美少女战士。 “这一切不会是你们俩的预谋吧?娘你一惯讨厌王继周,所以想出这么恶心的办法来整他。而王继民顺手推舟,你们母子都得便宜,躲在一旁看王继周笑话。但是你们想没想过我?这事我多恶心!我打死你们。” 仗着武器优势,周春娟所向披靡。 作为一名幼儿园教师,还是爱体罚学生的幼儿园教师,她打人的手段早已炉火纯青。而且她不往明处打,只找最痛但又看不出痕迹的地方。 如今气急了,她将这一招用在两人身上。老太太一心想护住儿子,所以她承受了绝大多数攻击。没一会,她就开始哀嚎起来。 “春娟,别打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打这么重你累我们也疼。” ☆、第88章 老太太的哀嚎并不能唤醒已经红了眼的周春娟,高举擀面杖,她不管不顾地抡下去。 擀面杖下落方向,正是护着王继民的老太太,这一棍子如果下去,差不多正中她脑袋。王曼嘴巴张成“o”型,身体先于语言,上前抱住周春娟。 老太太怎么样她不想管,但她却明白这是自家店,要是开业才两天就见血出人命,那这家店也不用再开了。 擀面杖凌空飞过,越过半个餐厅最终滚落在门边。王曼双腿迈开,强撑住周春娟胳膊,惊魂未定。 这么大力气,如果打下去肯定血溅当场。她早知道周春娟平素白莲花,实际心里住着只母老虎,没想到她还有母老虎的力气。 “闪开。” 被她推到一边,王曼扶着墙站稳。 周春娟却被苏明竹制住了:“先把事说明白。” “还说什么,反正那孽种怎么都不能进我这门。” 周春娟斩钉截铁,红着眼眶:“娘,我嫁进来这些年对你和爹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王继民他就那么对我,我实在气不过。” 老太太很喜欢三儿媳妇,不仅因为他们同姓周,还因为这个儿媳妇能跟她说到一块。其实说白了,两人思想和价值观相同,彼此互相欣赏。 处了这么多年,她是真拿周春娟当亲闺女。见她红了眼眶,又看民民做下那些糊涂事,刚才的愤怒消失一半,捂着擦破皮地嘴,她气势汹汹:“春娟你放心,娘给你做主。” “娘。” 王继民大惊,亲娘也要倒过来打他? “我真没那意思,都是苏明梅,是她主动。真的,真不关我事,都是她……是大哥没有看好她。” 老太太恍然大悟:“对,都是继周没看好媳妇,民民也是受害者。可怜的民民,你就被她给强-奸了,有没有觉得难受?” “娘,我难受,我都后悔死了。你看从四月到现在,我都掉了好几斤肉。” 王曼别过脸,这母子婆媳三人简直不忍直视。盖房子本来就是个辛苦活,农村自己盖房子,又不像城市里买商品房。即便买了商品房,装修还得跑细腿愁白好几根头发,更别说农村盖房子一砖一瓦都要自己操心。 一般人盖房子都得瘦两圈,到王继民这,他模样几乎没变化,里外里,那根长胖没啥区别。而他竟然好意思,没事人似得把这是推到父亲头上。 “爸,你得管多少人?” 王曼天真地问着,王继周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依旧是面无表情。自从过年前问过当年婚事后,他已经对爹娘彻底失望,如今他们再说什么,都不会对他有太大影响。 “我就管管你,其他人不是孩子,不用我管。” “那奶奶为什么这么说。” “是啊,为什么呢?” 王继周扬起音调,似笑非笑地看着唱念做打的三人:“为什么他们都把我当傻子。” “因为你以前傻。”王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现在不傻了。” 深吸一口气,王继周走上前:“谁强-奸了谁,不是现在该管的问题。孩子都出来了,你们就是再骂,它也不可能再缩回阎王爷那去。趁着今天人全,咱们都说明白了,这孩子不论从血缘上还是情分上,都该是三弟你养。” 一直看好戏地苏明竹坚决支持:“继周说得有理。” “不行!” 王继民、周春娟和老太太异口同声道,得到其余人疑惑的眼神。 “继周,你看不住媳妇,让她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地难受,没有觉得对不起你弟弟。” 王曼跺脚,我服了! 王继周愣了五秒才组织起语言:“看来这事没法跟你们说,反正孩子还在深圳,咱们直接麻烦警察和法院判一下就好。” 老太太坚定地脸出现一丝裂痕:“闹上法庭,那咱们家的脸岂不是丢尽了?” “没事,我不怕丢人。” 见硬的不行,老太太眼眶迅速湿润:“你现在翅膀硬了,我们管不了你。你不认我这个娘,总得认道理。” 王继周双手环胸:“我没说过不认你,不过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孝顺的顺着来。” “咱 们讲讲道理,你现在就曼曼一个闺女。往后她嫁了人,你也五六十老头一个,指不定有个三灾八难,这时候没个儿子在身边照顾可怎么办。咱们祖祖辈辈都想要个儿 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养儿防老。你都这么大,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亲生孩子。这孩子是你弟弟的,也是曼曼妈亲生的,他肯定跟你们俩亲。” “呵呵。” “呵呵。” 王曼和王继周异口同声,吐出这两个音节。尤其是王曼,她觉得老太太这话真是讽刺。 “你这话可不对,我早就跟我爸说好了,往后我上大学,他跟着来陪读。等我有了工作,找好房子,把他接到我身边住。你不用担心他养老问题,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 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她相信自己重生一次肯定不会混太惨。 王继周不是第一次听这话,离婚时、得知苏明梅怀孕时还有亲子鉴定报告出来时,闺女都这么对他说过,但这并不妨碍他每听一次就感动一次。 “曼曼,爸爸肯定不拖累你。” 王曼摇摇头:“爸,你可是我爸,我小的时候你给我洗尿布,喂我吃饭也没嫌弃我烦。等你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咱们亲爷俩,不用划那么明显。” 王继周重重地点头,对,不用分那么明显。他房子是闺女的,存款也是闺女的。给闺女放着,他放心。 连苏明竹都有些感动,虽然同岁,但丽丽的确不如曼曼。王丰收更是连连点头,继周养了个好闺女。 偏偏老太太不信邪:“天底下哪有公婆,允许闺女带着爹娘嫁过去。你不过是说说算了,继周,到那时候你可没后悔的机会。” 王曼毫不退缩:“往后我找对象,他必须得接受我爸。连养大我的父亲都嫌弃的人,那对我好也是装出来的,我才不会要。” 挺直腰板,她满脸信心地说着,脑子里突然想起元宝的吐槽:“赵大伟不就对父母很好?” “你不提醒我还忘了,有一个赵大伟,我对这种奶瓶座男生了解太透彻。像我这么貌美如花气质超然,还愁找不到真·男神?” 蓝蝴蝶趴在地上做躺尸状,它突然有些怀念那个软软的、青涩的曼曼。现在这个自恋狂,真是它当初选中的主人? 这哪是匹配男神的女神,分明是个女神经病! 蓝蝴蝶继续躺尸,王曼叉着腰,巡视被她震到的一圈人。虽然以她的年纪说这些话有点不太妥当,但她的王霸之气还是征服了这些极品。 “小姑娘家天天想着嫁人的事,丢人不丢人。” 王曼身子晃晃,老太太会读心术么?稳住身形,她听父亲开口:“娘,要不是你一直在说曼曼没几年就要嫁人,她能听到这些东西?” “这怪我?我那是好意!” 王继周突然想起先前自己焦灼那事,他闺女似乎没一点男女有别的意识,会不会就是因为平常听娘说太多污言秽语? 一定是这样!本来曼曼很单纯,她还这么小,除了听大人说话外,她还会受谁影响! 果然搬出来住是对的,不然曼曼早晚得被娘教得满口脏话。终于找到罪魁祸首,王继周将投在赵大伟身上的诅咒分一部分给老太太。 “好坏谁知道?有哪家奶奶,对着十岁出头的孙女,天天嚷着这事。你疼过曼曼一天?我看你明明拿她当个摇钱树,想让她在家帮你干两年活,最后狠狠宰一笔彩礼,随便扔给个歪瓜裂枣。” 被说中心思,老太太嗫嚅道:“什么叫歪瓜裂枣,彩礼还不是你拿着。曼曼她一个姑娘家,不早晚都得嫁人。咱们农村都兴彩礼,要是就她不要,人家还当她有什么毛病。” “我闺女貌美如花气质超然,她要有毛病,你们就都有毛病。” 王曼低头,父亲怎么也会说这话?对着他,她只说过一遍,如今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她真的有一丢丢不好意思。 在所有人石化之时,苏明菊扶着清醒的苏姥姥走进来。一进门,老人家就给王继周跪下了。 “继周,明梅她对不起你。” 王曼充当临时救火队,忙绕到侧边扶起她:“姥姥,您是长辈。你这让别人看到,他们会怎么说我爸?难道你想让他被苏明梅坑了后,再被人指指点点。” “我……我没那意思。” 苏姥姥泪眼婆娑地站起来,抓住王继周手一顿道歉:“都是我没教好她,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王继周摇头:“我没事,这些年也不全怪苏家,毕竟当年我爹娘一起看中了这对象。” 说到这苏姥姥更是内疚:“我真不该鬼迷心窍,听他们说保密,但是不给彩礼,图省事就把明梅嫁过去。好孩子,是我耽误了你。” 惊天大秘闻! 王继周也有些楞:“不给彩礼?” 苏明竹点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全都说出来吧。当年王家上门定媳妇,给的红包里一分钱都没,就是一张红纸叠起来做做样子。家里说用聘礼钱买的那台拖拉机,实际是我们出的全额,那么说不过是找个合适的由头。” 这就是他看似风光的婚礼?王继周本以为,娘看不服他,给他说个明梅那样的媳妇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那—— “我亲娘留下的镯子哪去了!” 人生三十五年,这是王继周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他的生母。 “什么镯子。” “爹跟我说过,我亲娘是带着一整套金银首饰嫁过来的。当初你说那首饰当金子卖了,给我娶媳妇。现在娶媳妇没花钱,她留下的首饰哪去了!” 老太太垭口无言,王继周看向王丰收:“爹你说,哪儿去了,是不是变成了王继民存单上的一个零。” 王丰收缩着脖子,瞟向老太太和周春娟。他这才注意到,两人手上、耳朵上还有脖子上,都带着金首饰。不过因为长期做家务,首饰上爆一层灰,看起来没那么明显。 “你们自己带着?” “胡说,这是我的。” 老太太语气有些色厉内荏,王继周上前,扯着她脖子将金项链拿上来:“我说为什么,你当着我面从不肯露出这吊坠。这么精巧的坠,咱们县那些糊锅底的金匠可打不出来。” 王曼看向父亲手里的吊坠,很简单的观音坐莲。可就精巧在,观音底下那朵十二瓣莲台全镂空,叶子舒展开,衬得磨砂观音惟妙惟肖,的确是好手艺,再过十几年有大型机械设备辅助,金匠们也不一定能雕出这般吊坠。 “这是奶奶留下的东西?” 王继周点头:“曼曼,我跟你徐爷爷聊过天。她说你奶奶虽然是穷人出身,但家里就是打金子的,当年她的陪嫁,就是这一套首饰。爹,你说是不是?” 王丰收急不可见地点点头,那的确是他前妻的。前妻死后,他也想卖掉干点别的,可还没等摸着就被新媳妇给控制起来。 “老太太,这么多年你虐待着我娘的儿子,带着她的首饰,你不怕她泉下有知,变成恶鬼爬出来找你算账!” 王继周恨恨地说道,抓住她,又拔下她耳朵上那副耳钉。同样是莲花耳钉,一看就跟项链是一套。而后他瞅向周春娟:“拿出来吧。” 周春娟倒是乖觉,将戒指摘下来:“这是订婚时,继民送来的三金,我真不知道。” 王继周全数递给王曼,赤红着眼再次走到老太太身前:“过年前我回家送年礼那次,已经说得很清楚。该做的我会做,不该我做的也别想再往我身上赖。” “金子已经送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送我?你好意思说送?那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那是我娘留下来的,说到天边也是我的。” “有你……”这么跟老人说话的? 老太太本想出声斥责,话到嘴边,看着眼眶赤红人高马大的王继周,生生地咽下去。刚才她被周春娟打到的地方,如今摘首饰又扯了下,这会疼的厉害。 她坐回去,不再做声,周春娟却心绪难平。当年嫁给王继民时,她已经当上了幼儿园老师,村里追她的青年多得是。之所以选择王继民,还不因为他出手大方,一下就是一颗大金戒指,还有他承诺往后家里所有钱和东西都归她管。 事到如今戒指是个死人带过的,家里东西还要分那野-种一半,她的生活几乎全毁了。 “你们说,我先回家看看瑞瑞,出这么大事得有个人照顾好他。” 她不能再忍下去,她已经没了教师工作,如果这次忍下去不离婚,她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地位。这些年婆婆之所以在家腰杆子硬,是因为她一直抓着钱。既然婆婆能做到,她也可以。 “行,先看着瑞瑞,那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已经完全原谅了小儿媳妇刚才的殴打,都这时候春娟还想着她宝贝大孙子,这样的儿媳妇去哪挑。 出门骑上车子,周春娟就听见拐角处有卡车声。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反复思考着家里存折和身份证地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于是等老太太一行人疲惫地回家时,没有预料中热腾腾地饭,也没有小孙子欢声笑语。屋里空空荡荡,放存折的抽屉开着,家里仅剩的几千块钱一分没剩。盖房子工钱还没结,小卖部也需要进货,整个家彻底乱了套。 当然这是后话,扶着苏姥姥进来后,一直不吭声地苏明菊咳嗽下开口:“孩子是无辜的,我想了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众人安静地听他说,王曼拈着手指,她心里有数,苏明菊不会说出什么她爱听的话。 “这 件事继周哥受委屈最大,所以肯定不能让他养孩子。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传出去咱们谁家名声都不好听。我看这样,就把户口落在继周哥家里。现在计划生育查得 严,农村第一胎是闺女的,再生个儿子不罚钱,这样也能省下一笔钱。但孩子是继民的,所以还是你养着。王叔王婶你们年纪也大了,有个小孙子在跟前,也是件欢 喜的事。” “不行。” 最先说出这俩字的,竟然是王继民! 王继周闭上嘴,有人反对他也乐得做好人。 “我把孩子抱回去,那不谁都知道孩子是我的。大哥房子这么宽敞,又不是住不开。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这难受只是一时的。往后养的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有儿子的好处。” 老太太点头:“是啊,我这年纪也受不了孩子闹腾。继周,你看我们都这么可怜,孩子也那么无辜,难道你就不能接受他。” “三弟是他亲爹都不觉得他可怜他无辜,我这个做大伯的管得着?我还是那句话……” 没等他重复,卡车轰隆声靠近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穿蓝制服的工人。工人们敲敲门进来:“是徐老呆的王记饼铺吧?” 王继周迎上去:“徐叔没在这。” “没事,我们就是找卖煎饼果子的王记饼铺。昨天你们开业,书记连夜要求我们装裱了一副字画。因为太过仓促,那字画还没完全做好。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就是帮您修好。” 王继周看向堆在餐厅一角的那副字,沾几位老爷子的光,昨天不少领导送来东西。小件的他收拾到后院,只有这幅两米宽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他还没来得及动。 “你们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我这有点事……” “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谈,我们就缺个抛光,不吵也不脏。” 王曼走到父亲身后:“爸,叔叔们远道而来,他们肯定急着忙完回家,赶紧让他们进来吧。” 王继周让开门口,几位工人走到后面,那副不起眼地字画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两家人的视线中。 “书记,哪位书记?”苏明竹这般问着,苏明菊皱眉看向左下角印章。 “是咱们市里的一把手?” 王继周点头:“就是他,还有不少人也送来贺礼。我们接着说,说一千道一万,这孩子跟我无关,你们爱谁养谁养。要是硬退给我,别怪我不顾情面往上告,县里不行我就市里。” 他特意加重市里俩字,王曼也跟上:“爸,阿奇临走前跟我说过,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他去求杜爷爷。虽然我不知道杜爷爷是什么官,但杜叔叔都那么厉害,杜爷爷肯定更厉害。还有虞爷爷和邓奶奶,我们又没有做错事,他们肯定会帮我们。” 一位位重量任务地大名被摆出来,耍横的老太太几乎被吓破胆。 这个继子究竟认识了多少人?怎么他开个小店,连市-委书-记都要送自己写得字。万一他真告上去,民民是不是要被抓。 “这事我们改天再说。” 苏明菊和老太太全都改了口,都到这地步,王继周却不想再放人:“不是这两天就要去深圳接孩子,今天就商量出个结果。我的意思,孩子是谁的谁负责。父母双亡那些国家还有孤儿院,没道理父母双全扔给我。继民,你说是吧?” “是。” “那谁跟明竹一块去接孩子?” “我不认识路。” “警察应该认识路,没事,到时候他会带你去。” “我去还不行,我跟着明竹去。” “行,就这么定了。”王继周沉下脸:“金首饰应该还缺个最重的龙凤镯,老太太,你知道它在哪?” “我……我给融了。” “融掉的金子去了哪?” “我给你找来。” “找来交给二弟就行,我不想再看到你。凭良心说,我已经没办法,也没理由再对你尽孝。” ☆、第89章 送瘟神般地赶走了两伙人,王继周拉着闺女钻进厨房。 “你怎么没去上学?” 王曼并没有仔细说:“爸,楠姐出了点事,我怕她想不开,所以跟老师请了假回来找她。” “楠楠,她怎么了?” “这是楠姐的隐私,没她允许我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 王继周初时还有些不适应,闺女藏着小秘密不跟她说。不过听完她整句话他也就释然,的确有些事就得保密。 “行,我把阿胶熬好,等会忙完了咱们一块送过去。” 边说着王继周手下没停,把阿胶捣碎放进锅里细熬,他又开始和今天中午要用的绿豆面。忙得跟个陀螺似得,总算赶在对面工厂第一批人下班将这些准备好。 “还多亏有阿奇帮忙,他归置东西特别整齐。曼曼,你说咱们该给他点什么?” “爸,你就不难受?” 打扫完桌子的王曼进厨房,终于问出了这问题,她亲眼见证父亲一直绷紧嘴唇忙活。 “难受?”王继周喃喃自语,没一会朗盛道:“我已经想开了,对牛弹琴绝对自找气受,反正咱们也没事。” “你能想开就好,爸,阿胶熬好了,我去盛保温杯里。” 王继周将油条捞出来放在一边,又摆好辣椒酱,围着平底锅再一盆绿豆面,基本就是这样,来人可以直接开工做煎饼果子。 “曼曼,我给你打个金镯子?” 王曼一顿,好久才反应过来:“爸,那可是奶奶留给你的。” 王继周对老太太多数是恨,对他生母却只有木然。从小到大,生母在他记忆里,不过是清明和中元上坟时,那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土坟包。说书人常说的那些孺慕之情、血浓于水,与他而言是一种永远模糊的感觉。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在吃不饱还要被继母叫去干活时,他也曾经对土坟包寄托过感情,希望那里面可以钻出个温柔地妇人帮助他。可这种微妙地幻觉,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逐渐消耗殆尽,坟包亦重新变为一捧黄土。 “没事,有融了的那一大块金子。” “那你留着送虞阿姨好了,王继民不就靠这骗回来个媳妇。” 王继周晒然:“小孩子竟瞎说,吃完饭下午可得去上学。” “恩,如果楠姐没事我一定去。” “她有事你就不去了?” 王曼郑重地点头:“反正我寒假已经把这一学期的内容自学完,少几天也没事。学校那边的事,我已经拜托过尹鹏和章磊帮忙。” 闺女竟然要不去上学,王继周眉头紧锁。他当然不会怀疑曼曼是故意逃学,那剩下唯一理由,就是虞家那事不小。 “楠楠到底出了什么事?” “爸,我不是说不能告诉你。” “我又不是外人,你就跟我说这一回。”王继周急的打翻一瓶辣椒酱,王曼上前扶起来,她从没见父亲如此焦急过。 “跟咱们家差不多,你出去可不要到处乱说,不然我有事再也不告诉你。” 跟咱们家?咱们家那么多事,我知道是哪桩。王继周正愁着,顺着闺女目光看去,她正瞅着厨房外餐厅里那一排长桌,刚才那里坐着苏、王两家。 不会吧? “楠楠父母当年也为这个离婚?” “爸,你想哪儿去了,虞阿姨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确定,不过她生父,应该跟王继民差不多。” 哐当一声,又一瓶辣椒酱掀翻在地,厨房里满是一股辣味。王继周作势就要扯掉围裙,王曼忙拦住他:“店里有人来了,我先去虞家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中午先打烊。” 王曼惊讶,父亲可是在冰雹天依旧坚持出摊的人,还有一次他高烧三十九度也把餐车推到那照常卖。他对赚钱这事的执着,她可看在眼里。 他一定很喜欢虞阿姨,所以才舍得下这头。 “爸,你现在去也没用。刚才咱们家那事,你会喜欢别人在场听?还是我去吧,探一下口风,不行我回来叫你。” “也行。” 王继周斟酌再三,终于点头。守在灶台前,他心思却早已飘远。于是今天中午来买煎饼果子的工人发现,老王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多给放一鸡蛋,就是绿豆面摊的很厚。 王曼提着保温盒,出四合院就看到杜奇,他坐在水盆边,这次不是在洗衣服,而是洗菜。 “曼曼。” “阿奇,钱叔叔没做饭?” “工程到了进山那段,他们这几天很忙,我正好闲着,就在家做点饭。” 王曼看着杜奇,还是那副古铜色的皮肤,但他背后就像长出了一双大翅膀,会做饭又会赚钱的男人最有魅力。 生在杜家这样的家庭,杜奇自带金汤匙光环,那他再会做饭和洗衣服,简直是完美。突然她有些怀疑,作为邻居,前世李晶晶怎么没近水楼台,把这朵花抱回家? “这么看我做什么?” 王曼顿了顿:“杜奇,你觉得李晶晶这人怎么样?” 杜奇将菜控干净水:“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 “我就是好奇,你快点说,来我跟你一块洗菜。” 进了招待所内部,王曼将白菜叶子一片片掰下来,在水上冲洗后放在盆里。批量进的白菜是菜农秋天时存放在地窖里的,现在还很不新鲜。菜叶一般没法吃,也就菜帮剁了可以做白菜汤。 没办法,八十年代全国人民还在靠天吃饭,四级蔬菜只是少数人的专利。冬日这个严寒不产菜的季节,只能吃地窖里存起来的萝卜白菜,一冬天下来嘴里能淡出鸟。 “她,怎么说呢?”杜奇有些迟疑,扭头看着王曼长长的睫毛,他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跟你和虞楠不是一类人,虽然她父母不在身边,但是在家的那些人都很宠她。” “在家?都有哪些人?” “她二叔和爷爷奶奶吧,还有家里那些哥哥。” 二叔放在最前面,王曼心里大概有数,怪不得楠姐会直接那么肯定。连杜奇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作为亲生女儿的楠姐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 “跟我们不是一类人?这是夸我和楠姐,还是夸她。” “你觉得呢?”杜奇终于忍不住,带着菜叶的手刮下她的小鼻子,入手肌肤滑嫩,让人想一摸再摸。 “好大一股白菜味,你把烂菜叶子留在了我脸上。” 杜奇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是,掰下来的白菜叶覆在她鼻子上,有种说不出的凌乱和可爱。 “部队里迷彩就是这样子,我再给你画点。” 又是两页白菜上去,王曼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抓着白菜朝他脸上摁去:“哼,现在你是一颗大白菜。” “你是一颗小白菜。” “我才不是,我是貌美如花气质超然的曼曼,姑且当你是在夸我。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关心别的女孩子,李晶晶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过年那会我们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我给你打完电话,被她整整粘了一下午。不说这个,你提着保温盒是干什么去?” “给楠姐送阿胶,等会我再去。李晶晶怎么粘你,是不是一直指挥你,让你围着她转?” “差不多。” “都是我害了你,不好意思啊。” 杜奇再给她贴上片白菜叶:“这跟你无关,不只是女孩子,我跟男孩子玩得近她也会这样。她那人性格随李爷爷,很霸道,她几个哥哥也被这样管的没朋友。” “可你又不是他哥哥,阿奇,李晶晶是不是想以后嫁给你。” 杜奇大惊:“怎么可能?虽然他爷爷说过这事,但我爷爷已经拒绝了。你放心,李晶晶不会看上我,她一定不会的。” 王曼更吃惊,还真有这事?但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杜奇出身好品行端,做朋友放心做老公安心。谁家有机会,不想赶紧出手把这金龟婿拿下。 “再给你一页白菜压压惊,大白菜。” “我倒是没被惊倒,反正爷爷肯定不会这么对我的,我可是他亲孙子。” 王曼点头,不过她心下却是觉得,前世杜奇和李晶晶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然他们那么多年闺蜜,她不会没有一次提起这个优秀的男性朋友。 “菜洗好了,招待所厨房实在太差。阿奇,不如你端着去我家做吧?那里调料全,厨具也好用。我爸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弄伤自己。” “王叔叔怎么了?” “还不是被他们闹的,多亏有你临走时那句话。最后我搬出杜爷爷,好歹才把他们赶走。” 杜奇没往下问,收拾起一大盆菜,再将泡好的粉丝提在手中,他直接出了招待所向王家走去。一路上他咂摸着李晶晶这个名字,两家是邻居,他曾经亲眼见到李晶晶二叔哄着她叫爸爸。平常他还不怀疑,但今天王家的事给了他启发。李晶晶二叔也有儿子,为什么他会对侄女那么好。 如果李晶晶再缠他,他还是把这事告诉爷爷,但愿不是他想得那样。 王曼压根不知道杜奇心思,她也无法得知,前世李晶晶跟杜奇闹掰,正是因为几年后杜奇戳穿了她的真实身份。 提着保温盒走到虞家,她就见门口正停着一辆越野车。 ☆、第90章 王曼看着八角亭边上的越野车,军绿色的外表,一模一样的牌照,这是虞爷爷和邓奶奶正月十五来时坐的那一辆。 而如今,司机正往车上搬行李,用的过年时虞阿姨和楠姐回去同样的行礼箱。 “楠姐,你们要回北京?” 声音惊醒了忙碌的一家人,虞家二老抬起头,没有前两天的打量,更没有慈爱,而是一种夹杂着厌恶和可怜的复杂神情。 虞楠点头,虞虹走上来:“曼曼来的正好,我给楠楠写好了请假条,你捎到学校去吧。” 他们是真要回北京,王曼有些错愕,更多地则是理解。毕竟出这么大事,怎么都得回家说开。 “行,上午我给楠姐请过假,下午我就把假条捎过去。” 手里握着假条,王曼被虞楠单独带到她的卧室。 “楠姐,真是因为……” 虞楠点头,王曼惊讶:“那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就是姥姥年纪大了。对了,我妈还想让王叔叔帮忙看着房子。” “你们还回来?” 王曼下意识地问道,问完看着虞楠的笑容,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个多傻缺的问题。不过是生活中的一道坎而已,过了这道坎日子还是要继续过。该工作工作,该上学上学,虽然人离了地球没法转,但地球离了谁还是照样转。 “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又不是十三岁小孩子。” 这话在说谁呢?王曼撅起嘴:“你当然不是我这么年轻的十三岁小孩子,你是十六岁小孩子。十六岁,真的好老啊。” “找打!” “楠姐饶命,我跟你说点正事。” 王曼抢过枕头:“刚我出来,跟杜奇聊了几句。他跟你说得也差不多,虽然他没多说,但我总觉得他可能知道点什么。过几天他就得回去,你可以再找他问问。” 虞楠了然地点头,她跟那人住得离着十万八千里,都能知道他对李晶晶很好。杜奇家跟李家邻居,他知道的肯定只多不少。如果运用得当……可杜奇会帮她这个忙? 王曼挥动小拳头:“肯定会,他要不帮,下次我给他辣椒酱里添点魔鬼辣椒。” 虞楠捏住王曼鼻子:“就你鬼主意多。” “阿奇和杜爷爷不是那样的人啦,关键时刻他们肯定会出来仗义执言。”王曼抱住虞楠:“总之楠姐,你别太难过,你还有虞阿姨、虞爷爷和邓奶奶,他们都很爱你。还有,还有我,我可是你朋友。” 听着她唧唧喳喳地声音,虞楠低落的心飞扬起来。的确是这样,反正她也从未得到过父爱,若是一切揭开,她也不会真的失去什么,或许那时她心里更踏实。 “时候差不多。” 王曼松开她,伸开手攥着一只小药瓶:“这是速效救心丸,给邓奶奶带上。” 丸子当然是她临时从系统商城里买的,没什么太神奇的作用,不过是比外面市场上见效快,药效好一点而已。人身体就像机器,青壮年时最好用,到中老年,部件逐步老化指不定哪儿有问题。 她看着虞爷爷身子骨是个硬朗的,邓奶奶虽然身材好,但她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背影还跟十八岁小姑娘似得,那么消瘦,肯定有毛病。 “你怎么会有这个?” “刚临时给我爸准备的,他心脏倒是没事,但对着我奶奶他们,活佛也能被气出窍。” “也没见你出窍。” “我这不回魂了,至于我爸,他那性子比活佛还好。对了,还有熬好的阿胶,我爸特意多煮了点,这东西也不怕凉,你们带着,路上要是饿了就吃两口。” 边说边走到虞家门口,王曼就看父亲大老远走过来。 “爸,你怎么来了?” 王继周摸着鼻子,虽然他在做煎饼果子,但无论如何还是不放心。正好徐庚中午没事溜达到店里,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替下了他。 “我来看看,你们这是要回家?” 虞虹迎上去,眼眶有些发红:“是有点事,隔一段时间我们再回来,这段时间房子麻烦你看着。” 王继周有些怔愣,昨晚他刚在电话里表白,今天虞虹就要走?这就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的人,看到前方有水源,急匆匆跑过去才发现是海市蜃楼一样。 本以为可以趁热打铁,可铁块被人抽走了,他就是再有劲头也是白瞎。 “那个……你也别太伤心。你放心,我们两家离这么近,没事我就来给你收拾着房子,等你回来的时候,那盆兰花指不定能开。” “恩。” 虞虹点着头,眼眶却是越发红。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修出双学位怎么样,凭借自身实力成为电视台骨干又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被李成梁那个渣滓骗得团团转。楠楠都能想明白的事,这些年她竟然从没怀疑过。 “你别哭。” 王继周手伸进衣兜里,想摸出张卫生纸递给她,却直接摸到一颗硬物。掏出来一看,正是今早抢回来的金戒指。不同于老太太带的耳环和项链,周春娟对这枚金戒指很珍惜,在家里一般轻易不肯拿出来带,只有逢年过节和进城时才带在手上显摆下,所以戒指如今还是光亮。 戒面是一朵并蒂莲,寓意十分吉祥。 “王继周,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 听着虞虹的责问,王继周干巴巴地解释:“这……” “爸,这不是奶奶留下来的,我看虞阿姨手指又白又细,带上保准好看。” “可……” 王曼在背后戳下他的腰,父亲这是傻啊。虞阿姨都转悲为喜,难以置信挂在脸上,此时不顺手推舟,那就是块榆木疙瘩。 虽然她觉得送人旧东西不太好,但这不包括旧首饰,而且还是黄金这种很土豪,很有暧昧意义地首饰。而且这戒指还是长辈留下来的,寓意更多了一层重视。 “爸放心,你再关心虞阿姨我也不会吃醋。我们就得让别人知道,他拿虞阿姨当根草,有的是人把她当块宝,是不是?” 我戳戳戳戳戳! 王曼换着指头急切地戳着父亲,虞阿姨现在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这时候送个大金戒指求婚,那不仅是安慰,简直是雪中送炭。 “怎么回事?” 本来安置行李的虞家二老也过来,看到王继周手上的戒指皱眉,可难掩眼中笑意。虽然只相处了两天,但他们对王家父女还算满意。 而且这戒指送得也太及时,这些年李成梁不一直暗中笑话虹虹嫁不出去?就让他看看,少了他虹虹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虞叔、邓婶,我……” “戒指是给别人买的?”虞老惊讶地问道。 “没,我是想给虹虹。可不是现在,我还没赚多钱,她也没答应我求婚。而且这样式太老,我想重新打一下……” 王继周有些语无伦次,虞虹唇角笑意却越来越深。面前的继周还穿着那身破衣裳,头发上甚至带着点油星,但他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那我暂时收下。” 抓过他手里戒指,虞虹套在手上。并蒂莲覆盖了整个中指,并拢起来时,莲叶甚至盖住食指和无名指的左右两侧,华丽而张扬,她很喜欢。 她收下了…… 王继周心里突然响起慷慨激昂地国歌,胸中豪情万丈。 “爸,快跪下啊。” 王曼小声地提醒,当着虞家二老、虞楠还有王曼面,王继周单膝跪地:“虹虹,虽然我现在没钱,还有个总是需要花钱的闺女,一家老小也不省心。但是我会努力,等我有钱了,你能嫁给我么?” 王曼抚额,哪有这么求婚的。人家都是捡好话说,到他这不但自曝其短,而且还提出个不确定的条件。 “你要是一直没钱,可怎么办?” “肯定不会那样,我会很努力。” “好。” “什么……你真答应了?” 虞虹不置可否地点头,摩挲着手上戒指:“没钱也没关系,可以拿做家务来抵债,到时候我给你发工资。” “好,都听你的。” 靠在虞楠身边,王曼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瞅瞅四周,如今正是午饭时间,这一角倒是没什么人。 不过这浓浓地男女对调即视感是怎么回事?虞家的女人,果然个个都是女王。 “曼曼吓到了?” 虞虹已经抛弃刚才那点阴影,她从年轻时就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事不对人。当年李成梁有外-遇,言之凿凿地诅咒过她:“你那男人婆的性子没有男人能受得了,除了我你找不到别人。” 如今王继周的出现,化解了这个诅咒。谁说女人必须得留在家相夫教子,不能追求自己事业。那些话不过是渣男自我辩驳地借口,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王继周更是让她坚定起来。 “没有,我最喜欢这样的虞阿姨,我会敦促爸爸好好赚钱。” 虞虹更是欣慰,嫁给王继周简直买一赠一,还附带王曼这么个贴心的女儿,简直不能再舒爽。 “你也让你爸少操点心,跟男生玩没关系,保持点距离,不然吃亏的总是姑娘家。” “虞阿姨,我记住啦。”听着车子发动声,王曼将保温盒交到虞楠手里:“记得路上饿了吃一点。” 母女二人上了车,一直守在一边的虞老爷子走过来,重重地拍拍王继周肩膀:“等回来,我检查你书看得怎么样。” 王继周肩膀一软,险些往后倒去。未来岳父老泰山不仅话瘆人,连眼神都够凌厉。 直到越野车开走,好久他都回不过神来。王曼勾勾父亲手指,满脸无奈地说着:“爸,我不看《百年孤独》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跟你一块攻克《三国志》。” 王继周低下头,愣愣地说道:“曼曼,刚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王曼上去掐他一把:“疼不疼?” “不疼。” 不疼?难道真是在做梦?王曼掐自己脸一把。 嘶,明明好疼!父亲竟然说不疼,他末梢神经坏死了么?于是她上双手,踮起脚掐着父亲的腮。 “有没有感觉?” “好像有点。” “你不是在做梦,但你该吃药了。走,爸跟我回家,我给你倒杯热水。” “干嘛?” “吃药啊!” 跺跺脚王曼拽着父亲往回赶去,一直到自家院里,王继周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虹虹真的收下了他的戒指?摸摸衣兜,现在那里空着,应该是送出去了。 所以,虹虹是真的收下他的戒指,他又往结婚迈进了一大步! 坐在床上,扶着床沿他忍不住笑出声。等王曼端着一大碗姜糖水进来,就见父亲笑成了个许三多。 “吃药。” “我没……没病。” 她错了,父亲这不是许三多,而是大型系列励志乡村爱情剧,《country love story》中的第一男主,刘能! “你没……没病,你也得喝。这两天总是下雪,忽冷忽热,很容易感冒。喝吧,这是杜奇熬出来的,我刚尝了下味道很真不错。” 王继周接过去,仰着脖子一口闷,端着空碗,他再次问道闺女:“你虞阿姨真的答应了?” 端起碗,王曼朝门口走去,满是无奈地说道:“虞阿姨她没答应,你信么?” “你骗我,她明明答应了。” 王曼耸肩:“这不就结了,赶紧收拾收拾出来做煎饼果子,你刚可答应虞阿姨,会好好赚钱。” 褪去许三多的外表和刘能的口才,王继周再次恢复正常模样,精神抖擞地去餐厅干活。 而王曼则是帮杜奇往招待所端着菜,因为有好用的厨房,他没再做基础班的粉条炖白菜。而是分开做了粉条炒肉、酸炒白菜,以及手撕菜。 至于汤,则就是王曼刚才端得,最简单的红糖姜水。这两天雪下得的确挺大,喝这个驱寒又保健。 三样菜端上去,立刻点亮了众大兵的眼睛,钱华先夹一筷子,赞不绝口:“阿奇,咱们这的头号大厨,非你莫属。” “钱叔叔明明是想偷懒。” “小乖乖,有你杜叔叔在,我敢让阿奇多做。真是,现在的小姑娘,就知道胳膊肘往里拐,怎么就不能公平一点。” “钱叔叔竟然这么说我,亏我还专门给你做了辣椒酱,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王曼嘟着嘴,从手上提包里找出一瓶辣椒酱。这是空间中的试验品种,魔鬼辣椒,其辣度堪比生化武器。用这个一点,其余都加本地辣椒,就能做出几乎完美的辣椒酱。 当然给钱叔叔这一瓶,是她特质,完全魔鬼辣椒。为此她专门把煤气罐和锅收进空间,在里面带着防毒面具做得。 “小乖乖,我不就说你跟阿奇关系好啦。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钱叔叔你先说,我再看要不要给你。” “现在的孩子,老杜,咱们真是老咯。小乖乖,修路修到你家地里,路基要就地取土,土方给你们算钱。怎么样,是好事吧?” 好个毛线,王曼欲哭无泪:“这算哪门子好事,你把地表那层土挖走了,底下就是那座山的山架,石子跟土混着,犁都插不进去,种什么都不长,你这不是坑我和我爸。” “看你这急性子,我不还没说完。挖不了那么深,就一点,正好把排水渠给你们挖好。” “那点哪儿够,你骗人!” “骗你你就是小狗。” “你才是小狗,钱叔叔就会笑话人。” “我嘴快说错了,不信你问阿奇。你们那么好,他总不会骗你。” 王曼还真转向杜奇求证:“真要帮我家挖沟?” 杜奇点头,揉揉她脑袋:“本来是想把排水沟挖宽点,是我爸说不如干脆给你们把沟给挖好,反正也费不了多少事。” 王曼当然知道不费事,但她更清楚,这点方便也不是人人能给的。所以她一秒钟雨过天晴,掏出另一瓶蘑菇酱:“谢谢杜叔叔,你尝尝,这是我最新炒的,拌在白菜里很好吃。” 钱华不乐意了:“曼曼,你不应该感谢我?” “你又不会画设计图,肯定是杜叔叔,还有阿奇的功劳。哎,看你那么可怜,也给你一瓶,尝尝看好不好吃。” 打开瓶盖钱华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大勺,王曼都没空喊停,然后他悲剧了。 “水。” 桌上众人哄堂大笑,平常在吃辣上傲视群雄的老钱也有今天,实在是太过大快人心!有的拿筷子敲桌子,有的直接将姜汤喷出来。而最狠的则是杜振国,他直接将钱华面前唯一可以解辣的红糖姜水抽了出去,然后悠闲地咂一口蘑菇酱。 “恩,这味道不错,都来尝尝。曼曼,让你爸也加点这样的酱吧?部队那头,四川湖南籍的兵多,北方人也不少,他们肯定喜欢吃。” 这也行…… 王曼望着那小小地一瓶蘑菇酱,现在拜托二叔二婶做辣椒酱,他们家每个月就能净落近千块。要是再加上蘑菇酱,光这两项就足够在到期前,还上买房子和装修的贷款。 “没问题,回去我先让我爸多做点,杜叔叔你先带去给大家尝尝看。” “好咧,明天跟辣椒酱一块送来就行。” 两人有商有量,钱华也终于咳嗽完,抬起一张比辣椒还要红的脸:“曼曼,你……” “钱叔叔,我想提醒你少吃点来着。” “我是想问,你这辣椒是从哪儿搞来的,真够味,辣得我每一个毛孔都敞开了。”钱华笑着说道,然后给每个人碗里扔一筷子:“笑什么笑,都尝尝看,这可是好东西。” 敲桌子的不敲了,笑得停下笑声,在二把手钱华的淫威下,除去一把手杜振国外,在场每个士兵都尝了一口辣椒。然后他们动作整齐,集体冲到院子里自来水管边,开始喝水。 留在屋里吃饭的钱华,终于夺回自己的姜汤,一口灌下去,他酣畅地呼出一口气:“小乖乖,真有你的。” “钱叔叔,最毒男人心,往后我绝对不敢惹你。” “瞧你这话说得,对了,回去让你爸抽空过来趟,咱们一块定定,在啥子地方挖渠。” 王曼眼珠子咕噜噜转,那块地他们签了三十年承包合同。虽然现在种辣椒,但她还打算往后开个厂子什么。可水渠这种东西,一旦挖了之后,基本就不动弹。 是有必要好好规划,虽然她不懂设计,但这里不是有人懂。杜叔叔工作忙,杜奇可还在放寒假。 “我回去就跟他说,不过我爸也不太懂,不如先让阿奇来帮帮我们。杜叔叔、阿奇,你们说行不行?” 杜奇当然一万个乐意,他就是喜欢跟曼曼在一处呆着。杜振国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曼抱着儿子手臂的那只手,想着钱华那些调侃。曼曼这小姑娘是不错,当年他十五就开始追阿奇妈妈,现在阿奇十六,曼曼十三,好像也不算太小。 “阿奇去吧,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第91章 没等吃中午饭,杜奇和王曼就一道去了他们家。 这会餐厅里客人已经很少,虽然开业第一天热闹,但大家总归有自己的生活,总不会绕大半个县城来这买煎饼果子。 尽管如此,就近那些人还是多数回来买,所以店里节奏刚好。不会因为客流量太大让人手忙脚乱,也不会稀稀拉拉地买卖都做不下去。 “曼曼,中午想吃什么?” 王继周边摘围裙,边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杜奇时他明显愣了下:“阿奇也留下来一块吃饭吧。” 杜奇笑道:“谢谢王叔叔。” 王曼随口道:“爸,徐爷爷不是还在,他想吃什么,做出来我们跟着吃点就行。” 这话哪都没问题,就是“我们”俩字。王继周仔细咂摸着,啥时候闺女跟杜奇成了“我们”?怎么听怎么别扭,明明他们才是一国的。 “我先去问你徐爷爷。”王继周转身喊道:“徐叔,中午吃啥?” “我回去吃。” “留在这一块吃吧。曼曼特喜欢跟她徐爷爷一块吃饭,刚还在问你想吃什么。” 徐老声音中明显染上笑意:“行,随便做点就行,不要放辣。” 两人隔空喊话,王曼突然想起爱吃辣的钱叔叔,不知道刚徐爷爷在场,会不会尝一口魔鬼辣椒? “阿奇,坐吧,我爸做饭咱们先说。” 王曼与杜奇面对面坐下,后者则是掏出水渠的大致规划:“就是这样,再沿着东西向水渠向两边扩,呈一个“田”字形就可以。 王曼摇头,“田”字形的确有利于精工细作的农业灌溉。但大型农机又不是耐糙磨的坦克,一旦农业机械化,田间星罗棋布的沟渠,完全会成为壕沟般的阻碍。 “我爸想先养养地,过两年再种别的,如果有钱可能会买联合收割机。如果现在这么挖,往后还得把沟填平吧?” 杜奇捻着手指:“恩,你还有别的打算?” 他怎么会知道?杜奇这蛔虫体质,有时候还真可怕。没等疑问,她又听他解释道:“你刚只说王叔叔说,我觉得可能你自己还有主意。” “恩,我在想能不能建点初级加工厂。比如盖几间房子炒辣椒酱,这样就近也方便。” “那倒没事,只要把房子建在路边就行。对了,你得早做规划。” 看他狡猾地模样,王曼狐疑:“怎么?”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是原本规划的农田入口,到时候水渠上会铺盖板,做一座简易桥梁。要是你确定下在哪盖房,到时候修路,顺带给你加预制起来。” “这样也可以?” 王曼着实惊讶,农村大多数地方都是土路,一到雨雪天一脚水一脚泥,所以一般人家盖完房子都会在自家门前修段引路。引路材料不拘一格,有盖房时剩下的半头砖,更有人直接打一层石灰做最简单的混凝土。 但这些都不如泊油路,这才是正规公路,铺上后高大上不说,路也好走。 “当然,这可是军民共建路。” 杜奇终于忍不住,狼爪伸向她头顶。一团毛茸茸的头发,末梢扎着手心,软软的、痒痒的,就像曼曼现在笑眯眯的脸,真是勾人心。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是能在他们家多好。爷爷喜欢孙女,她肯定能从一开始就活得很好。 “好,军民共建路。”王曼甩甩头:“阿奇你别揉了,我本来就长不高,头老是被压着,更是会成一颗矮冬瓜。” 杜奇遗憾地松开手:“你现在也不算矮。” “还不矮,你看我比你整整低一头。” “女孩子本来就长得矮。” “那可不行,我的梦想可是身高一米七,然后踩个高跟鞋俯瞰所有人。” 王曼踮起脚尖,手臂抬起:“大概要这么高。” “一米九那是女巨人。” 王曼把手放放:“好吧,那就这么高。” 杜奇抓住她的手,再往下挪十厘米:“这么高,一米六五,我妈就是这么高,穿什么都好看。” 王曼当然知道一米六五正好,但悲剧的是,前世她离这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那我长不到一米六五,就都是你的错。” 杜奇错愕,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当他看到厨房里一米八几的王叔叔,突然有了信心。父母都不算矮,曼曼怎么都能长那么高。 “行,是我的错。” 再摸摸头,真舒服。我摸、我摸、我再摸。 “喂,你是不是确定我长不到,所以现在多揉两下头欺负够本。” 王曼嘟起嘴,看着她那副模样,杜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曼曼怎么能这么可爱,好想抓一只养在家里。 厨房做饭的王继周,刚端着饭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杜奇右爪抓着他闺女手,左爪在她头上挠。 他知道闺女那看似柔顺的短发摸起来有多舒服,毛茸茸,那是他的专利。属于雄性生物专有的领地意识被触发,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清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吃饭了!” 一秒画风不对,见饭准备好,王曼忙扑过去:“王继周同志,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恩?”生气的老同志一秒正襟危坐,如小学生听课般。 “咱家包那地,部队得挖土,顺便帮咱们把沟给挖了,而且还把路给修好。” “这……怎么回事?” 王曼昂首挺胸:“还不是你闺女我,貌美如花气质超然,感动了杜叔叔和钱叔叔。他们特别派来了阿奇,先帮我们调整设计图。下面,欢迎特派员阿奇。” 王曼蛇精病般的一番话逗乐了客厅内所有人,王继周无奈地看着她。 “都快一点了,早点吃完饭你也得去上学。” 上学…… “爸,我明早再去好不好?” “不想去上学?” 王曼看看外面,突然想起尹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今天的天气不适合上学。” 尹鹏!那臭小子把他闺女都带坏了。 “那曼曼,下午我们商量完图纸,你跟我去找爷爷学拳吧?”杜奇踊跃提议,带着曼曼去,爷爷肯定会很高兴。而他老人家高兴了,对他会宽容,指不定多教点拿手绝活。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王继周咳嗽下,看看兴奋地闺女。虞楠这一走,他心又提起来。闺女学好拳,也不用再怕被赵大伟骚扰。而且有尹鹏对比着,杜奇好的真不是一半点。 吃完饭王曼乖觉地刷起了碗,杜奇也撸着袖子进厨房。两人一个负责涂洗洁精,另一个冲洗干净,流水线上默契十足,没十分钟就收拾好这一切。 “走吧。” 他们愉快地走了,回到泉水村的王丰收和老太太却不能平静。房间内虽不是一片狼藉,但最重要的存折和存款却不翼而飞。 王继民拿出柜台后面大大泡泡糖的塑料瓶,将小至一分、两分,大至五毛一块的钱全倒出来,一张张数后,无措地站起来: “家里就剩下四十七块九毛五分。” 老太太转遍院中各处:“煤气罐马上就要冲,到一月底还有水电费。盖屋那边工钱还得给人结,玻璃窗户也得花钱,这钱究竟哪儿去了。” 王丰收咳嗽下:“春娟和瑞瑞怎么没在家?” 王继民瞬间想通了什么,跑到俩人卧室,看到那张被绞烂了的床单,还有半空的衣柜。里面他的衣服还在,春娟和瑞瑞的全都不翼而飞。 “爹、娘,是春娟拿走了家里钱,她带着瑞瑞走了。” 老太太捂住心口,她的孙子:“赶紧去周家,把瑞瑞接回来啊。你做下这事,也难怪春娟会生气。” “娘,你能别数量我了?要不是你贪了大哥亲娘留下来的首饰,他能跟咱们翻脸?” “我这是为了谁?再说家里的首饰不都是女人来管,我就是先用用。要不是你爹多嘴,他怎么能知道这事?” 母子二人一致把矛头对象王丰收,后者抽一口旱烟:“这么看我干什么?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再这样我找继周,让他找书-记来评评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王丰收昂首挺胸:“这家户主可是我,前面那些年忍着你,是不跟你个死老婆子一般计较。该说的时候我就得说,当年我说怎么也得给继周留一半,是你硬要留下来,现在出事了,在这胡撕烂怨。” 老太太本来就是个人抖她熊,人熊她抖的抖s,几十年第一次看王丰收这么硬气,她很快跟泄了气的皮球般。 “我跟着你什么都没有,这不都是为了你儿子。民民,你快去把春娟劝回来啊。” “劝什么劝,存折是咱们家的,她不声不响地偷走,还有理了。等我去找村支书,她要不给我就报警。” 没等王继民报警,警车已经停在王家门前。苏明菊从车上走下来,拉开车前门,恭敬地请吴金铭下车。两人来的目的很简单,带王继民去深圳,把孩子抱回来。 警察面前,老太太压根就不敢撒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继民上了警车。 “警察同志,民民多久才能回来?” “我们坐火车去,从邹县到深圳,办完相关手续,十天之内就能回来。” 十天……那也不算长,老太太点头,开始哭诉自己不孝的儿媳妇。苏明菊瞠目结舌,吴金铭看他那副模样默默摇头。 本 以为明菊是个敞亮人,但没想到他除了笔杆子好外,他真没哪点好,幸亏还没提把自家闺女介绍给他那事,不然他不得被媳妇骂一辈子。做人那,虽然不求人人都是 活雷锋,但最起码心里得明白,不能老是想着自己得便宜,不管别人死活。没人是傻子,你对人家好,大多数人呢不会亏了你。 “这样,王叔、王婶,要真有这事,你们先让村里调解下。虽然我们派出所也管这事,但有些事还是建议你们私下解决,摆在台面上对孩子不好。当然要是你们愿意,也可以报警,那时候我们会派专人调查。” 扔下这话,吴金铭带着王继民,开警车呼啸而去。家里只剩王丰收和老太太,两人大眼瞪小眼,这可咋办? ☆、第92章 收拾完厨房,王曼跟父亲说了蘑菇酱的事,然后就跟着杜奇去了徐爷爷家。 招待所有最好的房间给杜爷爷,市里也表示给他腾房子,可他哪儿都不去,拎着行李搬进了徐庚的小院。 说是小院一点都不夸张,整个院子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五十平米,在周围宽敞的平方中,这个院子算得上蜗居。不过屋在人住,徐庚爱干净,小院虽然破旧,但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 两人踩着雪到时,杜老正穿着布鞋和大褂,弯腰扶起天井里的葱秧子。北方人少不了大葱,到冬天喜欢在院里铲几个坑,埋上几捆葱。葱根埋在土里保持活力,尽管天凉停止生长,但也不会因为放太久内部腐烂。 “杜爷爷,我来吧。” 王曼上前拿起铁锹,铲开雪下的土:“阿奇,你扶好葱。” 杜 奇扶正葱,王曼将土培上,剩余半排葱很快就直立起来。杜老拍拍手上土,看着王曼像模像样的架势微笑颔首,一看就是干惯活的。作为苦过来的,他不喜欢过分娇 气的孩子。家长能保证孩子一时不干活,在家做小皇帝小公主,难道还能养他们一辈子,保证这社会上人人都会贡着他们? 所以即便有他打下那些基础,阿奇基本能被人贡一辈子,他也不想让孙子成个废物。 “大冷天,你们俩怎么来了,曼曼今天不开学?” 当着杜老面,王曼当然不敢说“今天天气不适合上学”那一套:“我家出点事,我跟学校请了假。” “办完事,下午就不去了。” 望着杜老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王曼使出绝技:“杜爷爷别这样,我这不还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中无法自拔。” “来找我解闷了?”杜老声音中也带上笑意。 “阿奇说杜爷爷拳打得可好了,我跟着您练练,出一身汗也就没事了。” “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王曼凑过去,挽住杜老胳膊:“杜爷爷,你看我这么可爱,忍心让我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中无法自拔?” “这丫头,一点子事就这么大反应。” 点…… 王曼有些反应不良,杜爷爷是知道真相?还是误会成别的事?总之不管哪一种,对她来说好像都很尴尬。 杜老点着她脑袋:“要不要学刀?” “刀?” 王曼跟着进屋,就见狭小的房间里,土炕墙上挂着一柄刀。从刀柄已经褪色的红缨上就能看出其年岁,不过闪着寒光的刀面却昭示着主人对此刀的爱护。 杜奇难掩兴奋:“爷爷,你真的要教我学刀?” 杜老取下刀:“你都带曼曼来了,再不拿出点看家本事,还不得让人小瞧我。” 王曼有些摸不着头脑,杜奇不一向教她拳,难道杜老爷子专攻的是刀法? 没等她问出口,杜奇给她答疑解惑:“我爷爷当年可是大刀队小队长,在家时他每天早上都要练一会刀。” 大刀队……好像是支挺有名的抗-日队伍,重生前还有根据他们改拍的电视连续剧,民间更是有收集刀的博物馆。 “怎么,丫头看不上刀?” 王曼摇头:“没,绝对没有。我是看刀这么长,要是杜爷爷再留把胡子,就可以去演关云长。” “还是小姑娘好,人软说话甜。” 杜老一语双关地说道,杜奇撇嘴,他长这么大容易?虽说他是杜家三代单传,但爷爷一直想要个孙女。唐家那边更别说,几位舅妈生的全是表哥,当年妈妈怀他时,一家人看着那圆圆的肚子期盼是个闺女,到生下他来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搁别家重男轻女,他们家正好反过来,到现在还受到爷爷时不时的挤兑。 “杜爷爷,阿奇也很好,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生。” 杜老笑眯眯地点头,他只是习惯对孙子严厉,并不是不疼孙子。当然如果是个小孙女,他一定舍不得拉下脸。 “曼曼也很好。”杜奇投桃报李。 “阿奇最好啦。”王曼甜笑。 俩人互相吹捧根本停不下来,杜老开头还维持着暧昧的笑容,看朝气蓬勃的小儿女吵吵嚷嚷,他整个人都觉得年轻。 唇角从三十度到十五度,到平角,再到-15度耷拉着露出法令纹,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需要速效救心丸。 “咳,做人要谦虚。” “杜爷爷最好啦。”两人异口同声道,顿时-15度上扬为30度,法令纹更深:“先脱掉棉服,蹲起五十次做下热身运动。” 两人找做,杜老则在前面开始耍刀。民国时代的锻钢技术绝对被现在甩八条街,杜老这把刀当然也不怎么美观,挂在墙上就像个废旧铁片。但一旦被他抓在手里舞动起来,原本的废铁突然有了灵性,变得罡风凌厉、势不可挡。 王曼简直看呆了,来时那一点郁闷全都不见。 “在所有的冷兵器中,刀是杀伤力最大的。别看武侠片中剑好看,实际上剑两边受力,且本身过分轻巧,压根没有刀专一和厚重。” 杜老如换了个人般,一本正经地说道:“做人就得像刀这样,集中所有力量于一面,一击必胜。曼曼,有些事注定不能两全,你明白了?” 王曼懵懵懂懂:“杜爷爷你是说,我奶奶还有三叔他们。” “我可没多说。” 王曼扑上去:“杜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奇趁机接过刀,在雪地里比划起来。虽然只看过一遍,但他已经稍微有了点模样。杜秋笙满意地点头,他孙子多好,一个顶李家那一窝。 “忘了你钱叔叔是干什么的?” “可钱叔叔上午在村里头工地,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我还真不清楚,丫头,来试试这刀。” 王曼接过去,在杜奇手中轻巧的刀,她一只手几乎就抓不住。两手好不容易才稳住,她看着那块又厚又大的黑铁,这刀最起码得有十五斤中。怪不得杀伤力强,就是没开刃,当板砖砸人也效果奇佳。 一下下舞动,没两下她就不行了,缠在杜老身边,她点头道:“杜爷爷,我想明白了,凡事都该量力而行。虽然我那么劝我爸,但心里我还是怕被别人指指点点。” 杜老欣慰:“小丫头还不用想那么多,练不动刀,那就学个简单的。” 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杜老手把手地教起来。王曼心思流转,也不知道楠姐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杜爷爷,李家那事,有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王曼试探地问道,杜老摇头:“没那么快。” “那杜爷爷,你觉得虞爷爷和邓奶奶怎么样?” “都挺好。” “虞阿姨前夫是李家人,如果查出什么来,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我知道这很麻烦你,但是我不想看到虞阿姨不高兴。” 王曼对着手指低下头,杜老把刀挂起来,刚想摇头,一旁杜奇开口:“爷爷我觉得李家有点不对劲。” “哦?” “从小到大,我有好多次见到小李叔叔拿着东西回来,哄李晶晶叫爸爸。” 杜老不以为然:“这事你们不知道,晶晶出生那会,你李爷爷正有人接受调查。她出生没三天,那十年的事结束,他也被放回来,所以他们一家难免会疼晶晶多一点。” 王曼疑惑,是她和楠姐误会了? “可他对李晶晶,比对虞楠还要好。” 杜奇也表示肯定:“小李叔叔对李晶晶,比对他两个孩子都要好。这几年我常跟李家几个孩子玩,他们家所有人都得让着她。” 杜老只是单纯以疼爱的目光看所有孩子,其余他并没有太多注意。如今听两人说法,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他想起前几年回家时,在车窗中隐约见到的两人。 当时他没多想,难道…… 捂住心口他瞪大眼,那纠缠的躯体,难道…… “阿奇,给我把药拿过来。” 王曼忙去倒水,杜奇也飞快取出速效救心丸,两人一个倒药一个端水,配合着帮杜老把药冲服下去。 “虹虹,药。” 同样的时间,看着城郊别墅内淫-靡的景象,邓芝喘着粗气说着同样的话。 “娘,你坚持会,我们马上就到药店。” 一只手伸过来,虞楠拿出一小药瓶:“妈,这是速效救心丸,我去倒水。” “楠楠,药从哪儿来的?” “临走前曼曼给我的,她说姥姥上了年纪,拿这个有备无患。” 是正经来路就好,虞虹忙扶着她吃上,扭头看向倒水后就下车的女儿。她正躲在茂密的绿化带后,耷拉着肩膀看向前方。 “楠楠,别看那些。” 穿过树丛,李家位于京郊的别墅,落地窗内一对男女正在痴缠。许是估量着这季节,又是刚过完节日路上人少,所以他们没有拉窗帘。 赤-身-裸-体纠缠之人他们全家都熟悉,一个是虞楠的生父李成梁,另一人则是——李家常年在外工作,大忙人,端庄的大嫂。 虞楠机械地转过身,她总算理解了曼曼所说的恶心。不亲生经历,她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交缠的白-屁-股就如肺痨病人咳出来的浓痰,铺天盖地逐渐占据她的全部视线,扼住她的咽喉。 车上的虞虹就见闺女抬起头张开嘴巴,满脸窒息的模样。 “楠楠,呼吸,别想那些,呼吸。” 她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临时起意,想要先到这边的别墅来住下。看到这一幕,十六年前的场景再次重现,她竟然跟李成梁那么脏的男人有过婚姻。 “妈,喘不过气。” “先上车再说。” 把闺女送到车上,虞虹强撑着拿出照相机,焦距对好,她连拍好几张后虚弱地钻回车里。 “先回家。” 虽然二哥二嫂还没搬走,但总比住在这里要好。关上车门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小张,你先送我爹、娘还有楠楠回去。” 现场唯一保持清醒的就剩虞老,他扶住闺女:“虹虹,我跟你去。” “爸,不行,你得回去叫人。没有你震厂子,公安局那些人绝对不敢查到这边来。对了,相机也带回去,叫大哥回来,现在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他。” 至于二哥,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从十六年前离婚那天,他说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留在家吃闲饭让人怎么看”那句话起,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人的本质。 “虹虹,你能应付的来?” 虞虹拿出后备箱的警-棍:“没事,楠楠从小就是我教的。” “妈,我跟你去。” 虞楠深呼吸一口气,同样拿上一根警-棍。虽然很恶心,但她更明白,如果过不去这道坎,她会被恶心更久。 虞虹没斟酌多久,果断点头:“好。” 目送自家车走远,母女俩也没走正门。这一片的别墅安保极好,只有特定的车牌才能进来。为了美观,别墅围墙并不算高。 助跑起跳跃上墙头,虞虹紧下本来就不累赘的黑风衣,母女俩一同跳进墙内,背靠背,手持警-棍潜入门边。 入目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白色与金色相交的纯俄罗斯建筑风格客厅内,酒瓶横七竖八,离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留声机放着热情洋溢地外文disco。久未曾见面的李家长子李成栋,正将一个女人压在沙发上。 情到浓处,女人转过脸,正是同虞虹离婚后,李成梁后娶的那任妻子。 虞虹闭上眼再睁开,确定她没有将两兄弟看错,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也需要速效救心丸。 “是换-妻party。” 虞楠轻轻念出声,这个新潮的词汇,还是去年训练时她从李晶晶口中听来。当时大家既羞耻又好奇,一群人围着李晶晶问道,她在一边也听到了这事。 虞虹却想起一些过往,结婚后一直对她过分暧昧的李成栋,还有对此视而不见的李成梁。当两人独处,她严厉的说出大伯骚扰时,那会李成梁是怎么解释的? “你就是想太多,大哥那是喜欢你,所以才对你亲近。” 当时大嫂也这么劝,并且还拿她跟李成梁之间的暧昧比,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劝她不要多想。 她本来就不是多细腻的女人,大部分心思用在学业和工作上,剩余全来尽好为人妇的责任,也就没多想。而如今,她却恨死了自己的没多想。她真想把里面那四团恶心的肉,剁个稀巴烂。 而她也真这么做了,拉住闺女手持警棍,她抬脚破门而入。门敞开的声音被嘈杂的disco完全掩盖,母女俩兵分两路,一人制服一个男人。 至于女人,玩那么high,他们几乎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哪还会有力气抵抗。 “谁。” 李成梁睁开迷惘地双眼,站在一地针头中间:“你是……,叫虞……南还是北?还是虞东?虞西?唔,让我想想。” 虞楠冷冷地看着生父,这个人过年时神志清醒,至少还记得她名字。如今兴奋剂扎多了,他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你错了,我叫虞楠,不是东西南北的南。跟你这样的人有血缘关系,对我来说还真是灾难,你怎么不去遇难啊!” “哦,金丝楠木的楠,我想起来了。不对,你们怎么来了?” 比起李成梁,外面李成栋显然要冷静许多,坐在沙发上,他将西装外套递给弟妹,自己套上一条裤子。 “虞虹,大下午你怎么来这?你家在隔壁。” 带上眼睛,虽然没穿上衣,但李成栋神态举止间再次恢复电视报纸上常见的人模狗样。指着隔壁,他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不是你家,你这是擅闯民宅。 愤怒到极致,虞虹反倒越发冷静:“哦,你确定这不是我家?” “门牌号写得清清楚楚,二百五十号,隔壁二五一才是你家。” “这 门牌号真好,住在这房子里的人全都二百五。过去是我,离开这么多年我总算清醒过来,如今又换成你们。”指着门牌号,虞虹说道:“看清楚,这幢别墅后院花园 跟我家后院连着,这是当年我大哥亲自盖的,送给我的结婚礼物。虽然盖起来这些年我住不着也没换锁,但房产证上名字是我,房子主人是我!” 李成栋愕然,这处别墅就在燕山脚下,而且环境清幽。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周末约三五好友在此放松,久而久之忘却了正主。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退出去。” “私闯民宅后还想再退出去?既然都在这,那就聚一块聊聊天。” 虞楠也将李成梁拖过来:“妈,他吸-毒。” 李成梁想站起来,但全被虞楠摁下去:“这是针管,里面还有残留。” 看着门口整齐地四只公文包,虞虹张狂地笑出来。谁能想到,向来爱面子的李家,私底下竟是这幅模样。 “我记得这留声机,还是从荷兰带回来的?原来你去荷兰,英语没长进,倒是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扎针?怎么样,有个缉-毒警-察的老婆不错吧,这玩意可以免费用。” 走到门口,她将四件外套一一捧在怀里,走到壁炉边的躺椅上坐下,一件又一件的扔进去。 羊毛大衣燃烧发出刺鼻的气味,虞虹翘起二郎腿坐下:“别紧张,我不过是偶然路过。来,坐下,咱们聊聊天。你们晶晶也十二了,长得挺漂亮,跟李成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有缘分。就是不知道,这亲生父女,什么时候能相认。” “够了!” 李成梁想奋起,但他现在真是有心无力:“晶晶是我女儿又怎样,她姓李,无论如何她都是李家的孩子。” “不姓李就不是李家孩子?” 李成梁看向虞楠点头:“这怪不得我。” 虞楠没理她:“妈,幸亏我不姓李。” 李成栋低着头,看向消失在火焰中的大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正当他想说什么时,外面响起警笛声。 “你……” 虞虹站起来:“楠楠,去开门。” ☆、第93章 虞巩忙得过年都没回家,过完十五闲下来,刚进家门就听二弟和二弟门一同哭诉。 “北北惹恼了楠楠,爹就要把我扔去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大哥你帮我去说说好不好?” 明知道虞邛(qiong)说得话有水分,但他们一家三口哭得太过可怜,虞巩正想答应,外面车灯亮起。爹扶着虚弱的娘下来,见到他双眼一亮:“老大,赶紧带人去燕山别墅,你妹妹和楠楠在那被李家人欺负了。” “妹妹怎么惹李家,爹,咱们两家相安无事不好?”虞邛话语中满是怨气。 “二弟,你的确需要去西北锻炼下。” 冷冷地扔下这话,虞巩喊来媳妇和儿子:“虞东去开车,莹莹在家照顾娘。爹,我马上找公安局那边哥们,三分钟后咱们出发。” 理都没再理虞邛一眼,虞巩带着警察一路飙车,被侄女迎进去后,就见到这让人长针眼的四身大白肉。 “虹虹,你没事吧?” 虞虹老神在在地从壁炉边站起来:“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他们打你了?”虞巩关注着妹妹黑大衣上那块土。 “没,刚才进来时不小心碰到。说来也可笑,你送我的别墅,现在我要进来还得翻墙。” 兄妹俩说这话,后面响起相机咔嚓咔嚓的响声。 “拍什么,警察同志,这能随便拍?” 虞楠迎上去:“虞东哥,你也一块回来啦?” “恩,我跟实习单位请了假,楠楠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就是被恶心到了,虞东哥,相机给我,我得好好拍下自己家。” 最后三个字震住了在场的李家四人,虽然法律规定普通公民不得侵犯他人隐私,但现在所处地点,似乎模糊了隐私的定义。 警察劝着虞巩:“还是让她少拍点,不然大家都不好办。” 虞巩给儿子使个颜色,虞东上前劝道:“楠楠,喜欢就改天再拍。” “好。” 虞楠点头,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马尾辫少女如此阳光,让虞东一阵晃神。楠楠出生时他六岁,正是稍微懂事男子汉气概爆棚的年纪,一个软软的妹妹完全满足他的愿望。可惜姑姑把小表妹教歪了,从会走路起,她就比自己还要强,让他一腔兄长心肠完全无处寄托。 虽然如今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他早已不再那么幼稚,但看到这样的妹妹,他还是心下一软。 这一软,虞楠又全方位多角度的拍几张,然后才把相机递过去。 “虞东哥,你收好,小心胶卷曝光。” “恩。” 虞楠双手环胸,走到已经大致穿好衣服的四人身旁。双方都有头有脸,警-察也不好直接抓人,他们在尽量劝着调解。 “毕竟这是家庭内部矛盾,按程序也这么来。” 虞巩的大学同学,如今分管这一片的警司如此说道。 虞巩点燃一支烟,没抽,直接扔到地上剩一半的酒里。燃烧的烟头沉入酒里,酒精点燃蹿出一簇火苗,烟气和着酒气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聚众吸-毒和拒绝支付赡养费算不算?” 警司点头,吩咐手下给考上,而后又调查取证。 李成梁怒了,他自然不怕去警局。凭借李家如今的势力,就是去了警局也没人敢声张出去,但是虞巩的话却让他恼怒。 “什么叫拒绝支付赡养费,我赚来的钱,凭什么养着你们虞家人?” 虞楠心如刀割般的疼,她不在乎被李家当成空气,可她在乎被人如此讨厌。做出这样的事,李成梁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还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找借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上前她左右开弓,先给了李成梁两巴掌,直打得他双颊肿成包子。 “是我的赡养费。” “你姓虞。” “听好,我也不稀罕你那几个钱。但是我不要没人说什么,你不给就是你的错。” 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出这句,虞楠勾起一抹邪恶的笑。那副落魄又张狂的模样,虞东看着都心疼,他赶紧把妹妹啦过来。 “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打人你自己手不疼?” 虞楠摸摸自己手,好像是有点疼,她了然地点头:“虞东哥你说的对,下次打脸得找块板子。” 虞 东哭笑不得,警察们现场取证完毕,刚想带人走,别墅门突然打开。李家两个孙子敞开车门,车下走下一位老人和一名少女。老人身材高大,长着一副鹤发童颜的模 样,偏偏一双薄唇破坏了整体的慈祥,这正是李老爷子。而少女则穿着俏皮的熊猫衫,一头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帽子上,正是李晶晶。 “爷爷,您慢点走。” 李晶晶下车后,李老爷子左边的位置自然是交给她,右边则是给了拐杖,李经和李纬紧随其后,四人穿过黄白相交的警戒线,直接进了别墅。 “先把衣裳穿好。” 李经和李纬将衣服递过去,手铐被临时打开,四人换好衣裳,感觉重新活了一次。 “刚过完十五,老虞怎么来燕山这边?” 虞老平常涵养好,但今天这事却让他涵养怎么都不好:“你们怎么来这边。” 李老似笑非笑道:“还不是虞邛,他怕你和虞巩一时冲动,毁了两家交情,赶紧叫我来说和。” 虞老气个仰倒,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果虞家比李家差,他这么去巴结着也就罢。 现 在情况是,他们比李家差?李家儿子也是俩,但孙子却有四个,加起来六个人全靠吃老李攒下的老底。而到他这,虞巩和虹虹自己有出息,虞东大二那年就自己有了 专利,表示自己不用靠家里,他大半生积累下的人脉想用都用不着。只要虞邛上进,不用靠别人,他都能把他推上去。 但他就是一滩烂泥,放到高位任他胡作非为,那得害多少人! “虞邛这么好个孩子,干嘛要让他去西北,那里条件苦,留在北京多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得知真相的虞老反倒平静下来:“怎么,老李看上了虞邛?” “挺好的小伙子。” “恩,军区下面分区还缺个政委,那边不都是你的老部下。” 李老实在没想到,向来高风亮节,连长子都不给走一点后门的老虞会用这反将他一军。他剩下的人情不多了,但未参加工作的孙子还有很多,不能这么浪费。 “你这是想锻炼虞邛,我怎么能拦着。” 虞老心里把虞邛骂个遍,等回去就把他从首府换到阿拉山口,男人不吃点苦,永远不知道长大。 面上他却笑得意味深长:“那咱们先谈谈现在这事。” 前些年虞老隐约知道李家有些不干净,但他真没往这方面想。毕竟正常人,谁会想出换-妻-party这种丧病的主意,可他没想到李家一家都不正常。 “这事啊,就我被抓进去那半年,孩子们压力大。但他们被看得牢,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他们就自己玩玩,年轻人你情我愿的事。老虞你想想,这样虽然乱点,但总比把人逼疯要好,是不是?” “呵呵,幸亏虹虹早先跟你们离婚。你们这一家,简直是不知廉耻。” ** “简直是……”不知廉耻。 躺在炕上的杜老,强忍住才没让自己说出这话。人老了都有点毛病,而他就是眼花。所以那天看到车内影影绰绰的两人,他没有往心里去。 如今回忆起来,那分明是李成梁和他大嫂。光天化日之下,把车停在大院里,他们就敢这么做。当初选房子,他怎么给儿子找这么个没脸没皮的邻居。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心里扎得慌。 “杜爷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人老了身子骨就是不行。曼曼、阿奇,走,咱们出去溜达下。” 一溜达就到了招待所,差不多是晚饭时间,王曼和杜奇钻进厨房。虽然一同做饭次数不多,但两人都有丰富的下厨经验,如今默契天成。 “阿奇,杜爷爷真的会管?会不会给你家带来麻烦?” 杜奇摇头,虽然他小,但有些事父母从来不避讳他。比如他们如今一个大校、一个中校,就全靠自己的本事爬上去。虽然这其中爷爷和姥爷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出力,但他们是有真本事。 有真本事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混得太惨。 “你就放宽心,昂。”再次捏捏曼曼腮,比起半年前,她脸上终于长出点肉,捏着好舒服。 “都把我脸捏扁了,哼。” “从小爷爷就跟我讲过,权力越大,肩上所背负的责任越重。所以这次不管出事的是不是虞家,求的人是不是你,只要他看到就会去管,你不用过意不去。” “责任重于泰山?” 杜奇停下切菜的刀:“对,就是这样。爷爷肯定会管,你也不用太担心。” 王曼抿唇微笑:“恩,我决定再做一道菜,犒劳辛苦的杜爷爷。” “四喜丸子?我爷爷今天只吃素。” “吃素?” “恩,是营养师给他开的食谱,每隔两天全天吃素排毒,顺便降下血压。” 王曼去掉空间购物车里的鲍鱼:“本来想做佛跳墙,现在得改改,要不就开水白菜?” 她存空间一罐高汤,这会可算能派上用场。 ☆、第94章 开水白菜是道有名的川菜,菜如其名,就是用清汤煮白菜叶。成菜清鲜淡雅,香味浓醇,汤味浓厚,不油不腻:味道清鲜,不淡不薄,菜色嫩黄,柔美化渣,有不似珍肴,胜似珍肴之感。 中国人炫富的最高境界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这道菜可谓做到极致,而整道菜的关键就是吊汤。 中 国料理博大精深,差之毫厘缪之千里,王曼当然无法全盘掌握。但她还有个真·bug元宝,虽然它身为一只蓝蝴蝶,什么都做不了,但却储存了各种菜精密的傻瓜 式做法。什么时候该加什么,多大火熬煮多久,它全都一清二楚。这样做出来的菜虽然没有灵性,但味道却绝对不差。 开水白菜很成功,极大地抚平杜老的恶心。 而京城别墅,却没人抚平虞老的恶心,他终于忍不住也吞服几粒速效救心丸。生在书香门第,修身养性一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气成这样。 “虹虹,爹对不起你。” 虽然虞家如今风光,但七十年代初期,知识分子的他没少被人骂过臭老九。加上他救了另外一些知识分子,本身岌岌可危。 所以…… “爹,你们干嘛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 虞邛冲进来,瞧出客厅内剑拔弩张的气势,忙两边劝着:“李叔、成栋、成梁,我爹他最看不得这个,你们别跟他一般计较。” 本来弱势下去的李老爷子抓起虞邛手:“我自然知道老虞这臭脾气,他性子直。当年虹虹不乐意,我们也没勉强她。” “我呸!” 饶是虞虹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不是我姓虞,你们能那么客气?” 虞邛拉住妹妹:“虹虹,你也少说两句。” “该闭嘴的人是你!”虞老额头青筋暴露,向来书卷气浓的慈祥老人,终于忍不住食指点着儿子脑袋。 “这些年你感激李家救命之恩,但你那颗榆木脑袋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妹妹嫁过去,他们会帮你?刚你不是打电话报信,让李家把你从新疆捞出来,现在你问问他们帮不帮。” 虞邛转向李老:“李叔?” “虞邛啊,我现在呆在这,鞭长莫及。等出去后,我一定给你问问。” 虞老错愕,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对,他们压根就没脸没皮。 “二舅来听听这个。” 虞楠打开留声机边上的录音机,模糊不清地录音声出来。先是李成梁不记得虞楠名字,而后又是别墅归属,到最后则是虞老和李老那段对话。 “李叔,你怎么能出尔反尔,你明明答应过要帮我。”虞邛声音带着点颤抖。 虞老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冷笑道:“怎么,老李现在改了主意?” 李老愕然,他总算想起来,这前小儿媳妇大学读的新闻和金融,做摄影记者多年,她对这一套玩得比谁都熟。在他也跟没注意的情况下,她竟然全录了下来。 “我看这样,我跟他们说说,今天咱们这么算了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孩子们玩玩而已,何必搞这么认真。” 虞邛陡然升起希望,虽然那不是一大军区的政委,但总比去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好太多。 “爹,您就答应吧。虹虹,二哥怎么对你的,你就帮二哥这次?” 虞虹疑惑:“二哥怎么对我的?我知道啊,要我说说?十六年前离婚时,你说家里有个老姑娘丢尽你的脸;这些年楠楠住在姥爷家,你媳妇没少说她是李家人,该由李家养着,就好虞家缺那一碗饭……爹,您别上火,我就是怕你和娘上火,这些年才没敢说。” 虞邛赧然,讷讷道:“可你不都说过她?” 虞虹彻底心寒:“哦,这么说一切都怪我咯?” “不怪你。” 虞老和虞巩异口同声道,两人对虞邛是一再失望:“二弟,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当年家里那么难,你一时冲动犯下那么大错,是谁牺牲了自己婚姻救了你。这些年你不仅不感激虹虹,还这么对她?” “我……”虞邛也委屈:“我那不是因为有人骂爹,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 虞老眼眶泛红,当年他书读得多,被批-斗再所难免。那时候虞巩跟虞邛已经成人,虹虹才十岁出头,正是王曼那么大的年纪,她跟着受了多少苦。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臭小子,那事大家不提,真相怎么样你不知道?要不是你答应好好的突然退婚,人家能上门指着咱们鼻子骂,往咱们家墙上撒尿?看看你后来找的这媳妇,口口声声喊着自由恋爱,这都什么事!我看你脑子里,就装着一团浆糊。” 说到这事虞老就气,虽然他熟读圣贤书,但也非不知变通之人。他们这种家庭,门当户对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明理大方、不小家子气。虞巩媳妇虽然是自由恋爱,儿媳妇莹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养出来的女儿多懂事。 到虞邛这,他也嚷嚷着自由恋爱,强行推掉他和阿芝看好的媳妇。本以为他也有虞巩那本事,结果就找虞北妈那么个不通气的。出身放一边不说,刚进门时他们二老跟家里阿姨张罗好晚饭,她连个筷子都不知道摆,吃完直接抬起屁股走人。 “爹,你们不就觉得虞北妈爹娘,不是大嫂家那样的大学教授。但在我看来,她可比虹虹强多了。” 速效救心丸发挥作用,虞老差点没晕过去。他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在他心目中,他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我管不了你。” 虞老懒得管,虞虹和虞巩却不干。不管在场有没有人,虞巩直接将弟弟一脚踹翻在地。 “虹虹怎么惹你了,让你这么说自己亲妹妹。” “大哥,别动手,我来跟他说。” 虞虹走上前蹲下:“虞邛,这些年我提过当年为救你委屈嫁人的事?” 虞邛哑口无言,虞虹低头继续责问:“这事谁欠了谁,我也从没想过要算,但可以肯定我不欠你。停,别跟我提你老姑娘那一套,我住家里是吃你的还是喝你的,爹娘都没一点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 你觉得自己当得了咱们家的主,还是你觉得你有大哥一分本事?别说跟大哥比,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比得上我?你一个大男人,仗着爹以前那点薄面出去狐假虎威,在体制内混得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强,你有什么脸说别人。” 虞邛头歪在一边,闭上眼脸红起来。虞虹正过他脸,双手支开他眼皮:“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十多年。以前怕伤害你,既然现在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那应该也不怕伤害。 虞邛你给我听好:这个家里最丢人的是你!” “是我?” “就 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嫁给李成梁,爹娘当时不同意我不会跟你一样违背他们的意见。如果不是你,楠楠不会没出生,就有一个在外面找小三的爸爸。而现在, 娘都气晕了,当着爹的面你还在帮他们说话。即便你不认我是你妹妹,你也得为生你养你一场的爹考虑,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 虞邛摇头,看够戏的李成梁不干了:“虞虹,嫁给我你哪儿委屈了?当年你不还是欢欢喜喜。” 陪在母亲身边的虞楠上前伸手,将反扑的李成梁摁下去,虞虹也踩着虞邛身体迈过来,站在虞邛和李成梁中间。 “当年娶我,你不也是欢欢喜喜。现在说有点恶心,但我也得说一说,你不还对我山盟海誓过,大半夜拉我出来唱歌听。对了,你特意灌的那张录音带,现在我还留着,似乎就在这别墅里。楠楠,你去找找,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在二楼保险箱。” 边说着虞虹边邪恶地看向李成梁现任妻子,她很清楚,李家是棵根深叶茂的大树。这种四九年前凭借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新兴权贵,就如古代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功臣。除非做出叛国之事,否则吸-毒、换-妻这种道德败坏的小事,顶多让他们名声上受损。 可李家会在乎名声? 毫无疑问她想报复,而如今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祸起萧墙。不要小瞧女人,女人天生纤细的思维,让他们更深的了解一个家。 “妈,是这个?” 虞虹生活很简单,她习惯把保险箱放在同一处,密码设同一个。当然这密码,除了亲近之人外,一般人也不会知道。 录音带再次放出来,里面是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李成梁虽然人渣,但声线不错,而且长期养尊处优,他模样油光水滑,单看皮相妥妥的帅大叔,而且他多金且权重。当这样的男人专注地对一个女人唱情歌,很少有人不沦陷。 马娇娇也是如此,当年她才十六岁,警校还没毕业,水灵灵的未来警花就被这首歌俘获了心。所以她不顾一切,宁知李成梁有妻子,但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那是属于她青春年华里最甜蜜的记忆,以至于这些年她坠入无边黑暗,在肉-欲与毒-品中放纵自己,心里始终也有一份最明亮和美好的坚持。 而如今李成梁前妻出现,仅仅靠一盘录音带就让她明白,她从不是这场浪漫中的独家记忆。录音带跑调的地方都一样,很显然比起虞虹,她才是后面听的那一个,她得到的不过是个复制版,李成梁甚至都没费力气重新录一遍。 “仔细听后面。” 虞虹又不是神仙,她当然不知道马娇娇是因为这首歌才情定李成梁。只是她隐约记得,后面有更有意思的内容。 “虹虹,好不好听?” 虞虹回答中带着少女特有的稚嫩和娇俏:“哼,这首歌还不知道你唱给过多少女孩子听。让我想想,你这次去警官学校做教员,那些女学员中。马娇娇、郭美丽、许梦,还有什么晴晴、欢欢……” “我又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你这教官也太不认真了吧?” “认识,但他们哪有你好看。郭美丽长得地包天,说话都不清楚;许梦……” “马娇娇呢?我第一个说她,你提都没跟我提。” “是马娇娇啊,我哥说她长得一副狐狸样,男人最好离远点,不然绝对中毒。不过她现在晒那么黑,跟块炭头似得,我也没看出长什么样。” “骗人!” “虹虹这么聪明,谁敢骗你。说真的,我觉得那马娇娇也不是什么好姑娘,要不是我有了你,大概会去追下她。信不信,三天我就能上手。” …… 后面继续是一阵打闹,虞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夏天黄昏,他们倚在卢沟桥上,听完《月亮代表我的心》,她将pause键摁成了录音键,无意中录下这一段。这种巧合,她原本想留下当做纪念。没想到难得起了心思,纪念品最终却是以这种形式出现。 “李成梁,我没上赶着嫁给你。结婚前虞家的一切,你也算清楚。但我可不知道,李家有这么个传统。现在我都怀疑,要不是我姓虞,指不定也是现在的马娇娇。” 听完这一切的马娇娇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强迫你?” “看来做了这一切,你没有任何的羞耻之心。其实你们的家事我不想管,今天来,就是因为有人在我房子里干这些。你们擅闯民宅,聚众淫-乱、吸-毒。” 一字一句地吐出来,虞虹接过闺女手里的袋子:“警察,这是从楼上卧室搜出来的毒-品,重量足够构成犯罪。作为房子主人,我愿意一同接受调查。” “虞虹,你……” 李成梁神色突变,与四九城内所有身为二少的衙内一样,他没有大哥那样受家族器重。如今出这事,家里肯定要他承担责任。 “至于这样?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你不就是为了给虞楠出口气?这样,往后晶晶的东西,什么都有她一份行不行?” “李成梁,你也知道自己对李晶晶,比对楠楠要好?” 李成梁皱眉:“我都答应了,你还想怎么办?” 一直扶着李老爷子的李晶晶跳了脚:“不行!二叔,我的东西怎么能给她。” “别闹。” 从进门到现在,李晶晶之所以一直安静,就是因为路上爷爷跟她说过,家里人就是被抓起来也不会有事。所以她一直呆在爷爷身边,默默地看着里面。大概五岁的时候,她就见妈妈和二叔缠家里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好像很难受。 后 来她见得更多,直到上幼儿园,她被叮嘱不能随便说家里的事。爷爷和二叔还有妈妈也都教过她,这种事只要没有血缘关系都可以做。他们关上门,只是静悄悄地做 何吸,又不影响任何人,所以别人也管不着。相反靠这个减轻压力,出去后他们可以更好地工作,所以这是在造福社会。 当她想扩散这种观点时,二叔拦住了他。他说别人都很笨,他们思想太封建、不接受新思想,所以她出去不能随便说。 今天现场一点都不如家里激烈,不好看,她则把更多的关心放在自己的地位上。 “二叔你都不疼我了。” 李晶晶跑到虞楠面前:“你凭什么要抢我东西?对,二叔不疼你,你看他疼我嫉妒是吧?” 伸出双手她就要推虞楠,可她哪是虞楠对手。虞楠向后退一步,李晶晶直接装在留声机上,留声机磕到录音机,磁带总算停下来。 “你想多了。” “明明你就是嫉妒,我太明白了。二叔说过,你妈一辈子不会有男人要,你要是跟她学也会那样。” 没人要?虞虹摸着自己手上戒指,如今她特别感谢王继周。要不是有这东西,这种事她还真无处反驳。 至于李晶晶这孩子,之所以她一直不说李晶晶身世,是因为她不想伤害一个孩子。可从进门到现在,不管是换-妻-party,还是吸-毒和后面这些无耻的对话,她脸色始终平静。 这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已经学会了伤害人,那她也不用再呵护。 “你们想多了,本来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宜宣布喜讯,但要是说晚点恐怕你们在里面也听不到。”虞虹举起右手,露出无名指上并蒂莲戒指:“李成梁,我要结婚了,对方对我百依百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李成梁脸上的雀跃变为错愕,虽然离婚,但他始终当虞虹是自己的女人。尤其看她这么多年,也没个暧昧对象,他更是确定对方心里还有自己,不然今天她也不会这么生气。 “怎么可能?” 缓过气来的虞老,踩着虞邛背走过去:“我闺女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那小伙子我们都见过,的确比你好,虹虹交给她我们也放心。” 虞巩满面惊喜:“爹,真的?” “恩,等忙完这事,你回南方顺带去见见他。” 瞬间虞巩自动屏蔽了恼人的李家人,爹和娘的眼光他当然相信。既然他们都中意了,那人肯定错不了。虹虹单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个可心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想娶他妹妹可没那么简单,得先过他这一关。过了都是一家人,怎么都好说话。 见三人不理她,李晶晶恼了,冲进来她兴冲冲地说道:“那虞楠你去找新爸爸,不要来抢我二叔。” 虞楠甩开她的手:“我用得着抢他?李晶晶你放心,不论如何你二叔也会一直喜欢你,因为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 虞虹也点头:“对,你是他亲生女儿。李成梁,你不会跟你爹一样,出尔反尔不承认自己说过什么吧?” “二叔,你真是我爸爸?” 李成梁急不可见地点头,李晶晶跳起来:“太好了,那样我就有两个爸爸,你们都会疼我是不是?” “当然会,我们都会疼你。” 李老欣慰地点头,看着孙女身上小熊猫衣裳。反正都是他孙女,他一样疼。哎,可惜了,李晶晶怎么不是他闺女。要不是那一年他呆在劳改所,晶晶真有可能是他闺女。老大媳妇滋味真好,可惜他老了,半年折腾一次就不错。 李成栋牙酸,但他毕竟养了李晶晶十三年,又是带着血缘关系,疼爱之情还比较深。 “肯定会。” 李家几口和乐融融,警察也犹豫不决,这种人可不是随便能抓。领导干部向来只能有纪-委来抓,哪有直接被他们调查的份。要不是虞巩是他哥们,他连来都不会来。 刚这样想着,门外又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正是警察的顶头上司,分管整个区警务的局长。如今他陪同纪-委领导走进来,宣布李家众人违规,如今被带走隔离审查。 李家众人错愕,而虞楠却突然想起今天临走前抱住她安慰的曼曼。欣赏这李家众人的挣扎和错愕,冥冥中她总觉得这事跟曼曼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过资料,双-规是90年后才有的政策,在那之前领导权力比较大~不多说,不然……我还年轻,不想进小黑屋,~(≧▽≦)/~ ☆、第95章 无论是李家还是虞家,或是王曼全都没有想到,让李家失势的不是毒-品,不是滥-交,更不是这些年来对沈家的包庇。 而是当日李晶晶身上穿那件衣服。 就是那件李老看起来很可爱,李晶晶最喜欢、前世今生一直拿来炫耀的熊猫衣。 李晶晶虽然爱炫耀,但她从不说谎。不同于市面上连体熊猫衣,好点的用羊毛编制,差点的直接化纤做绒毛,李晶晶的熊猫衣是用真正的熊猫皮缝制而成。 调查取证的民警进入李家时,从李晶晶卧室隔壁的衣帽间,取出了六件款式各异,据说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熊猫衣。从婴儿学步服,一直到她身上这件。经过化验,全是最纯正的熊猫皮,而且还是这些年最新猎杀。 随着案件的深入,李家这些年于境外不法分子提供便利,走私熊猫以及其余国宝的罪名被查个水落石出。而他们做这一切的原因更是可笑:索贿时总不能问下属要毒-品,所以他们只能另辟蹊径,集资购买毒-品。 国家荣誉高于一切,国家安全高于一切。 国宝大熊猫代表着国家荣誉,而海关捍卫着国土安全。摊上这两项,别说是开国元勋,就是开国太祖,在这个民主的现代化国家,也是绝对不容许被原谅。任凭你手眼通天,也绝不可能咸鱼翻身。 沾上这两条,谁还敢再去捞李家,众人躲都来不及,落井下石者绝对不在少数。 饶公务员是金饭碗,这会也遇到王水,化得渣都不剩。李老因为中风而被送进疗养院,当然与一般老干部疗养院的碧海蓝天、极端享受不同,他被严格监视起来。李家所有在职人员俱被停职,最终主要负责这一切生意的李成梁承担起大部分责任,被判无期。 “竟然只判了无期。” “‘走私文-物罪’和‘非法狩猎罪’全都没有死刑,”虞楠拿着一本厚厚的法条,最近她对法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天天拿着《西方法律思想史》看,一点都不嫌枯燥:“再说我觉得,没收全部非法所得,这一条也不错。” 王曼奇异地明白了虞楠的意思,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难的不是物质条件的适应,而是心态上的变化。李家从高高在上的云端陡然降落凡尘,权势不再,而且还是以那么不光彩的罪名,基本上断绝了他们全家再入仕途的可能。 “李经和李纬不恨李晶晶?” 李经是李成栋的次子,李维则是李成梁长子,两人还在求学,倒是很快被放了出来。 “怎么不恨,其实这次不全是她的错,但她却被李家所有人恨上了,狗咬狗的一嘴烂账。” 明明得知李晶晶过得不好,她也就安心了。可王曼心底还是有一丝感慨,渣就是渣,内里难改其渣本性。 贩卖熊猫-皮还有贩-毒,这些事明显是大人主意。等到真正出事,懦弱的李家人还是想找个替罪羊,把责任全都推过去。 “不过李晶晶也不是好惹的,前几天她还在家开了枪。这些事杜奇应该最清楚,他们住得近。” 王曼迅速收起心中那点同情,李晶晶早已不是个孩子。虽然从法律上讲她还是未满14岁,完全不承担民事责任的未成年人。 但她内心深处早已腐朽,将她说成个孩子,绝对是在侮辱孩子这词。 “不提他们。” 王曼刚想开始新话题,餐厅外面再次传来吵嚷声,久未露面的王丰收和老太太走来。 王丰收还是一副痨病鬼模样,看不出好坏,老太太却是瘦了两圈,整个人虚弱不堪。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求王继周收留。 “收留?” 王曼瞅瞅他们后面,没有跟着个小孩子,那应该是他们俩想住下。 按理说子女奉养老人无可厚非,可经历那么多事,王继周对他们彻底冷了心。况且最重要的是,这俩人完全是俩搅屎棍,留他们在这,生意日渐红火的店绝对开不下去。 “爸!这个家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如果他们把弟弟户口落在这,往后我呆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曼抄着擀面杖走进去,将擀面杖横在身前,手心抹把脸,催泪眼药水生效。 “元宝,你给我什么版本。” “催泪眼药水2.0,全新添加魔鬼辣椒成分,寰宇首发,恭喜你抢先外星人一步用到。” 王曼冷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认为我体格可以强过外星人。” 王丰收和老太太掐的时间很准,中午正是吃饭的高峰时间段。他们也不想来,但春娟拿住了民民,要是他们不带孩子搬到别的地方,存款和瑞瑞都不会回来。 这几个月,他们不仅要给小孩洗尿布,还要受村里其他人嘲笑,实在有些受不了。还是来继周这里住好,隔绝了闲言碎语,城里环境也好。 至于小孙子,他们先搬进来,再接孙子来团聚两天,继周总不能拒绝。住个一年半载,这里也就成了小孙子的家。他们也是为了继周好,曼曼一个闺女,归根到底还是要出嫁,这家里还得有个儿子。 “曼曼。” 王继周从后厨走过来,将闺女拉倒水管边冲冲:“别哭。” “爸,这事你不能出头,按我的来。” 王曼小声嘱咐道,继续挥动擀面杖:“爸,爷爷奶奶想把三叔私生子塞给你,住在这争咱们家房子和店是不是?往后我住的都不是自己家,怎么踏实,我还不如出去跟徐爷爷住。” 人就怕要面子,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王曼当然没那么极品,但重活一辈子她更明白,有些事该说就得说。就像杜爷爷教她练的大刀,做事必须得专心致志全力以赴。 “谁这么说的!”抢过闺女手里擀面杖,王继周皱眉立在二老身前:“让我养那个贱-种,门都没有。” 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贱-种,他可是你侄子。” “你也知道他是我侄子不是我儿子,他父母双全凭什么让我养。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先过来扎根踩点,然后再把孩子接过来,反正老人和小孩我也不能强行扔出去。今天我把话明白的放在那,门都没有。” “爸,你说真的?可他们还没给那孩子上户口,就想把户口落在咱们家。” 王曼眨着通红的眼,王继周一秒会意:“再不走,我立刻就叫计生委的人来。老太太,你吞了我娘所有首饰不说,还给我娶……” 王丰收跺脚:“继周。” “她都能做出来,还不许我说?我又不是不给赡养费,每个月十五我都买最好的烟酒和点心回去看你们,你的药钱我也出。孝敬你们是应该,但那孩子是谁?跟我无关凭什么要我孝敬他,还要我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我还没死,就惦记起我这房和店。爹,你可真让人心寒。” 王继周是全方位多角度的做面子,每次回村里看望爹娘,他都得大包小包。选大院门口小卖部里体积最大包装最华丽的东西。久而久之,不管是城里还是村里都知道他是模范大孝子。 王继周跺脚:“还不走,真要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儿子,他左手擀面杖,右手边还带个拖把杆,一米八的大个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那,仿佛随时都会打人。 拿捏不住了,自从金首饰的事爆发后,她就再也没了拿捏这个继子的理由。往常老头子还跟她一条心,现在他翅膀硬了,心也偏着继子。 怎么办? “走吧。” 听着店里的窃窃私语,王丰收拉起老太太。家里还有老房子住,他何苦来城里受这一遭。惹恼了继周,往后谁给他买好烟好酒。 两人灰溜溜地走了,这一片却是留下了他们的传说。在男女平等这点上,城里人走在村里人前面,而且王曼还是出了名的乖孩子。 “有曼曼那么出息的亲闺女,谁会傻到把东西留给兄弟孩子。再说那孩子,我隐隐听说,还是他三弟跟嫂子生的。” 大多数人三观还是正常,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兴过继那一套。虽然多数人都在当笑话看,但多数人却是佩服王继周敢作敢当。 “哥,怎么样?” 虞虹问着大哥虞巩,这几个月她一直没回来,而是忙着帮公诉律师,务必要将李家打入尘埃。 “爹说得没错。” 混在人群中看的虞巩默默点头。在看待家庭伦理上,男人天生比女人少一丝柔肠,所以他们更为冷静和客官。 就如现在,他不会同情那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老了需要人关心,但这不是欺负人的理由。 “不过虹虹,现在的他还不行。你可以陪着他一块奋斗,谈谈恋爱,顺带观察下。” 虞虹也知道大哥说得有道理,她那个圈子虽然说着不看重家世,但归根结底还是看人本事。要是她嫁给王继周,两人承受的压力绝对不小。 爱情如娇花,需要人小心呵护,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经历风吹雨打的磋磨。她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跟王继周共患难,然后夫荣妻贵,也没什么不好。 ☆、第96章 任凭李家事闹再大,新闻上也没有多说。虞家二老留在了北京,虞邛最终被扔去了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当然不是阿拉山口,而是位于国家最西北的行政区喀什,那里也是中亚反-恐第一线。两老最终舍不得孙子,将虞邛夫妻打包丢过去后,他们亲自留在家矫正虞北。 而杜老则一直住在徐庚家,判决结果下来后他没多说,但情绪还是低落了几天。 王曼能理解他的苦闷,虽不说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兄弟,但也一块扛过枪看过小鬼子。解放后做邻居多年,彼此间总有些交情。可这天下,古今中外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人多了去。贫寒使人上进,浮华催人腐朽。如今李家自己作到这地步,虽然怪不得旁人,但多少总令人扼腕。 “杜爷爷,喝汤啦。” 王曼端着超大号汤盅上饭桌,每天她都要炖一锅大骨汤,给全家人分享。 八十年代末物质还不算丰富,买肉时虽然大家不再抢肥肉回去炼油,但还是倾向于县带油的五花肉。精瘦肉一般人觉得吃着浪费,骨头这种没肉的东西更是大多数人厌弃的存在。王曼很愉快地扫货,然后放高压锅里炖汤。 晚饭简单而丰盛,但每一盘量都很少,几个人刚好能吃完,即便剩一点也被王继周扫尾。 吃完饭后,王继周收拾盘子,虞虹面色凝重:“杜叔,你知道李家今天要搬吧?” 杜老喝一口热茶:“那房子本就是国家的,只是安排给我们暂住。” 虞虹斟酌再三:“我刚收到消息,昨天晚上,李婶想不开。” 杜老腾地抬起头,茶杯重重地敲在桌上,今春新出的信阳毛尖冲出的淡黄茶汤点点落在桌上,晃动的茶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好在她上吊时被家里阿姨发现,保住一条命。” “哎。” 人死了当然只有悲伤,但人活着,旁人考虑的就更多。李家如今身份,的确不再适合住那一片。 “溜溜弯,回去睡觉,不想那些。” 杜老落寞地摇头,的确是他打电话给纪-委举报,并且督促他们秉公办案。但他只是要秉公,并没有说什么刻意栽赃诬陷。 沈家的霸道他全看在眼里,虽然他知道全国地头蛇不只这一条,但留一条就是为祸一方百姓。只要他看到,只要他还有能力,他就不会泯灭心中的公义,不会各家自扫门前雪地置之不理。 他很明白自己没错,只是人老了难免会心软。 “爹,李家在燕山还有别墅。”忙完一天工作,杜振国边陪父亲散步,边旁敲侧击地劝慰老爷子。 “那不是虞虹的?” “是另外一套,你觉得那地方冷清,一直没去住,要不是这事我也差点忘了。” 杜老点头,总算还有个窝巢,不至于流离失所,他也放下一半心。 “你李婶现在怎么样?” “唐诗说晶晶在家哭了一顿,她也有了活下去的心思,毕竟她最疼晶晶。” 杜老摇头,老太太疼她有什么用,李家几个孙子可是恨上了李晶晶,这一闹她这辈子是不会顺遂。要是别家小姑娘他肯定会管一管,但李家打着让阿奇娶晶晶的主意,他可别烂好心给儿孙招灾。 “这样就好,你也回去歇歇。” 转身进了徐庚的四合院,趁着月色,杜秋笙打会拳,又冲个冷水澡,躺在大土炕上听着咿咿呀呀的梅兰芳,呼吸逐渐均匀。 一觉睡到第二天,这个周末正好是清明。 清明时节,万物复苏,雨水时开始育苗的辣椒棵,也到了耕种的时节。 清早王曼就收拾好全套下地干活的设备,将店委托给徐爷爷和王奶奶,拖着父亲踩自行车往泉水村瞪去。 昨晚刚下了雨,进村的道路有些泥泞,但这场雨却正及时。雨水松软了土地,水流冲散过冬腐烂在土壤中的草木跟,氮磷钾以及微量元素悄悄在泥土里流动。 今冬雪大,加之这场春雨,如今正是适合耕作的季节。王曼出门时换上雨靴,趁着早先来到自家坟地前。 王家八辈贫农,连个族谱都没,坟包更是七零八落。如今可以找到的,就只有她太爷爷、太奶奶以及死去的亲奶奶。 “爸,我们给奶奶刻一块碑,好不好?” 一同赶来的王继全惊讶:“这……爹能同意。” “二叔,你压根不是怕爷爷生气,对不对?”王曼眨巴着眼问道,王继全低头摸着耳朵上的烟。 倒是赵秀芳想得开,将近一年来,她跟着大伯做辣椒酱,年后又加上蘑菇酱。大哥出料还负责卖,她在家没事全当解闷的只出工,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千把块。这搁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靠着这份钱,她给超超买了新足球,给婷婷买了花裙子,每天打扮得俩孩子精神又漂亮。 尤其是曼曼,她这个做姐姐的真没说,一有空就辅导超超学习。虽然超超现在不是名列前茅,但已经从倒数到了中上游,她能看到儿子的进步。 这样一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亲戚,她当然要交好。 “应该立。继全,咱们跟大哥一块立,到时候超超也来给他奶奶磕个头。” 王继全本来就是怕媳妇不答应,他跟大哥感情好着那。死者为大,立个碑也是应该。这不他退一步,媳妇啥别扭都没。 “行,都听你的。” 赵秀芳顿觉自己倍有面子:“这事是咱们商量的。” 作为坟墓主人唯一的孙辈,王曼承担着烧纸钱的义务。一张张黄表纸点燃,化为飞灰,她突然对超超和婷婷起了丝羡慕。 二叔和二婶是难得的明白人,虽然他们都有些小心思,但大是大非上绝对清楚。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对夫妻间懂得相互理解和忍让。 这才叫相濡以沫,虽然前世虽然他们日子一直没有大富,但守着这片山水,小富却安定,他们慢慢悠悠活得很滋润。 “曼曼姐,等下去我家好不好?我变白娘子给你看。” 婷婷蹲下来,扎着俩羊角辫,奶声奶气地说道。赵秀芳最疼孩子,这辈子经济条件好,她的衣裳都是从百货大楼买的。加上她天生白净,现在妥妥地可爱小萝莉一枚。 “白娘子?” “恩,就是电视里那种白娘子,我都没给妈妈和哥哥看。” 婷婷扯下脖子上白色围巾,搭在两个羊角辫上:“曼曼姐,你看我像不像?” 原来是这样,前世小时候,她也喜欢拿家里床单围在身上,cos电视里各种角色。长大后每每想起来,都庆幸那时没手机记录黑历史。可面前婷婷一片天真烂漫,又让她觉得黑历史也很宝贵。 “很像,很好看。” “那你也扮一下。” 王曼无奈,只得接过她的围巾,蒙在头上接受元宝吐槽:“空间里有原版cosy道具,非得把自己搞成非主流。” “我又不是动漫发烧友,重在参与懂不懂。” “参与毛,你大祸临头。” 抬眼望去,王继民扶着老太太姗姗来迟,一听说要立碑,还要王超给磕头,她立刻跳了脚。 “坟能随便动?再说关继全和超超什么事?” 要的就是这一刻,对于没见过面的生母,王继周并无太深感情,王曼也是。但许老太太做初一,他们怎么都不能坐以待毙。 没等父女俩说话,赵秀芳迎上去:“娘,看你就想太多,曼曼叫了你这么多年奶奶,还不许孩子管他们大伯亲娘叫声奶奶?超超,你说是不是?” 超超和婷婷异口同声:“曼曼姐的奶奶,也是我们奶奶。” 神助攻!王曼前面准备的一大车轱辘话,压根没派上用场。 老太太出自地主家,当然她自称书香门第。幼时家境好,她读过几本书,大概就是女四书之类。平常的胡搅蛮缠,并不妨碍她骨子里的封建。 自己大孙子和大孙女管别人叫奶奶,而且那女人还先比她进门,也就变相承认她是继室。老太太是这么想的,但受现代教育的下一辈却不这么想,他们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所以自此之后,每到清明、中元和小年,这一年中三大祭祖的节日,老太太都得眩晕一阵子。而且她本来就心思细腻,越想越心塞。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的老太太压根没法阻止这事。论情分,她对王继周只有苛待;论人伦,亲子想给生母修修坟头这是大好事,传出去没人能挑出理。所以她只能晕倒。这也没关系,有赵秀芳亲自住家孝顺她。 但是赵秀芳也要赚钱养家,她只能一边照顾老人,一边在窗边灶台上带着口罩和眼镜炒辣椒酱。魔鬼辣椒的味道飘进窗户,向来不吃辣的老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再婉拒,赵秀芳都跟听不懂似得,依旧炒着辣椒酱。白天炒辣椒酱,晚上回家再做香气扑鼻的蘑菇酱。直到老太太暴怒,从炕上跳起来赶人,吵吵嚷嚷得四邻皆知,赵秀芳才眼含热泪,无限委屈地停止尽孝。 仅仅一点小事,王曼也没想到效果会这般好。清明上完坟,她踩着雨靴,牵着超超和婷婷来到村东头自家承包的那片地前。 部队干活地效率不是盖的,工程质量也有保障。站在新修成的泊油路上,王曼就见围着地边挖着两米深的宽沟,泛着黑色的土壤一看就很肥沃。 脚底下一串狗尾草迎风招展,王曼脑中突然闪出“希望的田野”。拖拉机运来育好的辣椒苗,迎着清明节略显湿润的空气,铁犁勾进地里,号子声想起,一棵棵育秧好的辣椒苗被放在田间地头。 “姐姐,我们也去。” 王曼带着弟妹,拿起第一棵辣椒苗。闻着泥土独有的清新气息,不足小腿高的辣椒苗扎根土壤,与不远处苍松掩映的群山融为一体。 春雷夏雨、秋风冬雪,辣椒从种子长成秧苗,栽培入土逐渐拔高,直到结出灯笼状红色果实。田里庄稼收获一茬又一茬,而每年春天王曼都会亲自来种下第一棵辣椒。一年又一年,她逐渐长高、长大、变美,转眼间就是四年。 ☆、第97章 “爸,你快点,虞阿姨都等好久。” 王曼穿着水蓝色飞袖半没膝连衣裙,踩着坡跟蓝白相间的蝴蝶结凉鞋,拉开店门朝着四合院里喊。 “马上就来。” 王继周扔下剃须刀,出院门打开水管,抹干净腮上泡沫,忽略摸一把水,他夹起皮包。虞虹穿着跟王曼同色的职业套裙,走上前抓两把王继周头发,发梢稍微喷一点摩斯。 “这样更好看。” 王继周憨憨地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王曼别过脸,去年楠姐考上大学,许愿希望两人结婚。虞虹虽然升了市广电党委书记,但她还是坚持住在邹县。被王继周投喂了三年,柴米油盐中她更喜欢这个男人的细致和踏实,所以选个黄道吉日,虞家人来一趟,两人扯了证。 至于婚礼,虞虹表示要等待一个时机,所以他们结婚的事也没大张旗鼓宣传开。 中 间老太太不知从何得知,还想上门摆婆婆谱,让虞虹不要图谋王家东西。没等她说完,就被王继周简单粗暴地拿擀面杖撵了出去。撵人理由很简单:你上门来盼着我 早死,图谋把我家产给弟弟,不揍死你都是轻的。经过这事,本来想亲自出手的虞老乐得清闲,一家人也基本对这新女婿放心。 虞虹给王继周理下衣领,依旧是万年不变的polo衫,不过蓝黑色短袖衫左胸前,有个同款水蓝色假口袋,三人这身刚好是一套。 “今天又帅了些。” 王继周脸有些红,趁王曼别过头,还是小声说道:“你也很漂亮。” 王曼无奈,她只是别过头并没有捂住耳朵啊,傻爹! 这俩人刚结婚时还很拘谨,时不时来个脸红心跳。怎么现在越来越闪瞎人眼,家里每天都跟熬糖稀似得,甜得发腻,再这样下去她高中简直要住校。 “毕业典礼九点开始,现在八点半,咱们得赶紧些,曼曼可是毕业生代表。” “对。” 开业四年来从来都是风雨无阻开门迎客的王记饼铺,今天头一回中午关门。打烊的理由很简单:老王家那个霸占邹县每年初中所有考试第一的闺女,今天要毕业,往后她得去祸害,不,引领高中生。 “如果楠姐在就好了,裙子也有她一件。” 王曼没有背书包,而是挎着虞虹给她买的蓝色手提袋。袋子是简单的格子包,并不是什么名牌,但样式很好看。 “她来了也不穿裙子。” 走出林荫路,虞虹撑开太阳伞罩住两人,王继周自动承担起给媳妇提包的责任。 “哎,这辈子是凑不成姐妹花了。” 这是属于王曼小小的苦恼,高中三年楠姐也发育的不错,但她永远钟情运动服。有了新家庭,本以为多个知心姐姐,但实际却是她多个比纯爷们还汉子的哥…… “哥。” 校门口树荫下站着的少女身材修长,简易运动服短袖短裤上,是高高扎起的马尾。 五官很精致,胸脯也最起码是b,但那冷峻的目光,还有紧实的肌肉,让她可以毫无违和感的代入成长发帅哥。 虞虹听得清楚,收了太阳伞笑起来:“曼曼刚不是说什么姐妹花?” 王曼难得有些囧,梨花头上充作蝴蝶发卡的元宝翅膀闪动,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曼曼,根据我权威测定,虞楠身体素质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好。” “大多数?” “当然,比绝大多数都要好,你可别小瞧她。” 王曼摇头:“我没小瞧她,我是想她身体素质比不上哪个男人?元宝,有时候我常觉得,楠姐才应该是带空间的那个。她大学竟然报了双学位,而且是比虞阿姨还要变态的法学和经济,你知不知道注会和司考有多难过?” “杜奇。” “咦,阿奇也来了?” “别犯花痴,我说她身体素质比杜奇那种要稍微差一点。没办法,男女天生有别。至于空间?”元宝开启吐槽模式:“简直难以想象,你这么不争气。拥有这么大金手指,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凡人。” 王曼戳回去:“因为你连人都不是,无形中拉低了我们俩平均分。” 说完她切断通讯,借由学校传达室镀膜玻璃照下镜子。抓住青春期二次发育,伙同金手指元宝,这四年来她的变化也很大。 原本面黄肌瘦的小土妞,如今头发如缎子般。皮肤虽然不是那种透视的白,而是象牙白中透出点玉红色,白里透红看着就健康。 本来她五官不算出众,但作弊器元宝通过青春期骨骼发育,给她做了微调。额头开阔,鼻尖稍微高点,本来有点方的下巴也成为圆润的鹅蛋脸。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变,如今她却美得惊人。 不过再美她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穿过于华丽的衣服,素面朝天倒不是那么乍眼。 当然这只是王曼的想法,在别人眼中她简直不科学好么?女大十八变,她的确在一点点变化,而且这些变化全是往好的方向。但为什么只有她变化这么大,他们就没那么好命! 男生还好,他们天生对美-女同学宽容。而人天性里不喜欢太耀眼的同性,同性相斥,除非你是蕾丝边。所以王曼初中四年下来,奇迹的只有虞楠一个……大概应该可以算是女性来充数……的朋友。 但她也不在乎这些,王曼觉得:朋友不在多而在精,有一个失恋时陪着你哭陪着你笑陪着你外出流浪的,比一百个可以短信群发新年祝福的要强。 所以她继续跟章磊和尹鹏做实验中学三剑客,当然少不了人在背后窃窃私语。但她压根不在乎,做了四年班长,她以年年考试第一的成绩睥睨众八卦男女。 “看把曼曼惊的。” 虞楠双手从裤兜里放出来,走到王曼跟前,顺手揉揉她头发:“曼曼又长高了。” “楠姐怎么又变帅了,刚帅得我差点没认出你。” 王曼扑上去,笑语晏晏想抱住她肩膀,发现自己身高做不到后,她果断改抱腰。 喝了四年大骨汤,她终于长到一米五九,当然对外她坚称自己一米六!这个身高在女生里面不算矮,但比起将近一米七的楠姐,完全就不够看。 “咱们家姐妹花都快成朵并蒂莲。” 虞虹亮下自己婚戒,四年前王继周已经解释清楚金首饰的事,想等赚了钱去给她定制曼曼说过的tiffany。可虞虹只是摇摇头,找金店将戒指清晰一番,拿回来继续用。她手指又白又细又长,就是大家最羡慕的那种钢琴手,并蒂莲金戒指带在她手上别提有多好看。 王继周只点头,可不是,他这俩闺女都漂亮。 元宝翅膀再抖一抖,这喜欢互相吹捧的一家已经没救了!最可恨的是曼曼还不带上它,整天cos蓝蝴蝶发卡,它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 我寂寞寂寞就好 刚想引吭高歌,元宝敏锐地感觉一大股恶意正在接近。毕业典礼,校内校外人流如织。学校内音响放着《迎宾曲》,与校外自行车铃铛声,还有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活脱脱的闹市堵车现场。 就在所有人都减速慢行时,摩托车声音突兀地响起,冲着王曼这边来。 “曼曼,小心。” 元宝翅膀激烈地震动,可曼曼压根不听他说话。眼见摩托车就要撞上来,揉着王曼头发的虞楠拽着她退后一步。 “嘭”一声,摩托车撞在传达室前那棵柳树上。 “曼曼没事吧?” “我没事,虞阿姨,你腿怎么了?” 摩托车几乎擦着虞虹身边过去,炽热的排气管贴近虞虹腿,肉色袜子被烤焦,贴在不知如何的肉上。 虞虹这才觉得腿上痛,被王继周扶住坐到传达室,她脱下袜子,里面肉果然已经烤焦。 “先用凉水冲下,然后涂点烫伤膏。” 不管那天价,王曼从空间中买一管不留疤的烫伤膏,佯装从书包中拿出来。虞虹瞅一眼她头上那只活灵活现的蝴蝶,曼曼有自己的小秘密,这没什么,就连她也不是什么事都跟继周说。家人之间不仅要坦诚,更需要有各自私人空间,所以她会帮曼曼继续遮掩这个秘密。 在外面料理事情的虞楠,双手反剪着一个人胳膊进来,摘掉她头盔,面前是个重金属风朋克少女。虽然年纪很轻,但眼袋和双颊的脂肪粒,还是透露出她气色不佳。 王曼定睛瞅瞅,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李晶晶?” 虞楠迟疑地问道,见对方一顿,她从桌上那块湿毛巾,在她脸上揉啊揉。一次性纹身和眼影却掉后,面前满脸疲态的少女,正是李晶晶。 “没撞死人吧?太好了。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摩托车骑有点快。” 虽然在道歉,李晶晶一直盯着王曼和虞楠,那模样似乎要将两人生吞活剥。瞪两眼,她抓起头盔就要往外走。刚迈开脚,又被虞楠一把抓回来。 “你烫伤了我妈。” 李晶晶耸肩:“我会跟爸妈说,让他们赔你医药费。” “等警察过来,让他们决定你该赔多少。” “那真不好意思,我还未满十四。任何拘留和审查行为,都应该有我爸妈在场陪同,有空可以去我家找我。” ☆、第98章 “十四周岁?” 王曼皱眉,李晶晶跟她是同岁,生日甚至比她打大一两个月,今年应该是刚好过十六。 可随后李晶晶拿出的身份证却让她大跌眼镜,那上面出生日期,明确的标注着她离满十四周岁还差一个月。 改身份证! 这种可能突然出现在王曼脑海。她皱眉,一般人家孩子不懂事,家长都是想着怎么教育;但到了李家,怎么就成了给她换个证,让她继续顶着未满十四周岁的名号为非作歹? 这什么神逻辑! 她简直怀疑,李家在虎落平阳后心中不忿,所以故意祭出这么个大杀器来报复社会。 十四周岁是个微妙的年纪,未满这年纪的孩子,即便犯下滔天罪恶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民事责任,呵呵,要是所有事都能赔点钱私了,那还要《刑法》做什么。 “再扣着我,我找警察告你们。” “楠楠,松开她吧。”虞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未成年也不能天不怕地不怕,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我家不住这,妈,你应该知道在哪儿。” 妈? 虞虹也是醉了,她啥时候多出个这么大的闺女。二婚后,曼曼也像个闺女那样对她撒娇,但嘴里还是喊她“虞阿姨”。 “你是我爸前妻,我喊你一声妈,你就别计较今天这事了。” 她稀罕李晶晶这声“妈”?稍微懂礼貌的孩子,都知道这时候要叫“阿姨”。 “妈,是她换身份证时改的年纪。” 虞虹隐约记起来了,四年前李家出事后,李成栋次子李经坚决要求把李晶晶户口改回去,让她有个判无期要把牢底坐穿的爸。李成梁长子李纬也本着让家里最受宠小公主跟他头甘共苦,共享一个囚犯爸的原则,亲自跑前跑后,变更了李晶晶户口。 但李家终归还要面子,他们把李晶晶出生日期改了下,让她作为一个全新的孩子入户。豪门人际关系复杂,有些潜规则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多个私生女更是常事。所以身份证上,现在李晶晶名叫李燕飞。 “李燕飞?” 李晶晶愣了有几秒,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叫李燕飞,她朝后瞥了眼,伸个懒腰打呵欠。 虞虹感觉腿上凉丝丝的,曼曼给的药很管用,被排气管烫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李家现在那样,斩草除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狠下心。如果李晶晶诚心悔过,她也不想多追究。 可现在她?简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而且她刚才骑着摩托车,撞过来的角度更是刻意。要是不管,指不定哪天他们又上演生死时速。 “你未满十四,我们也不拘禁不审问。” 李晶晶昂首挺胸,算这些人识相。可惜了,虞楠怎么变那么厉害,她甚至比以前特训营的教官还厉害。 “但小孩子做错事,总要叫家长来。你先在这呆一会,我找人通知你奶奶和哥哥。” 得意不在,李晶晶满是错愕,他们怎么知道奶奶也在邹县? 虞虹坐在椅子上,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按摩烫伤之处。伤口在小腿中间,短靴盖不住,非曳地长裙也盖不住。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李晶晶,后半辈子穿衣服受限制。 “虹虹,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去了医院也是这么着处理,今天曼曼毕业,等完了再去。” 虽然知道药膏的功效,但王曼还是感动于虞阿姨这份心思。现在是八点半,离着毕业仪式还差半小时。但她既是毕业生代表,又是班长和大队长,这会的确应该过去给班主任打下手。 “曼曼先进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爸就行。” 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得,李晶晶目光在四人间流转,肯定得说道:“你嫁给了王曼爸爸?” 虞虹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扬起右手无名指上婚戒。她不声张是怕麻烦,但她从没觉得嫁给王继周丢脸。 “天呐,他们一定不会相信,这太好玩了。” 李晶晶陷入了癫狂中,王曼气不过,出门时“不小心”狠狠地踩了她一脚,捻一下,提上格子包走进校门。 “哪个混蛋踩我脚。” “是我,真不好意思。你要踩回来吗?”王曼瞅着校门口那棵树:“刚哪个混蛋差点撞死人,还烫伤了人。想踩回来?当然可以!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先让我烫一下撞回来,敢不敢?” 挂着轻蔑地笑,王曼走出传达室。余光看着传达室镀膜玻璃上全新的自己,再想起前世哪个又瘦又懦弱的她,真是恍如隔世。 前世的李晶晶也喜欢摇滚和朋克,她两边耳朵上各有四只耳洞,回家时装乖乖牌带副铂金耳钉。一到学校,铂金耳钉立刻换成子弹头,冲进各色pub。不跟着去,她还暧昧地笑她和赵大伟感情好。 朋克少女不是一天变成,前期一般得有个杀马特的过渡阶段,在一次次失败的造型中,尝试最正宗的朋克。所以李晶晶原本就是这副模样,而她作为另一条平行线上的人,这辈子也终于恢复正轨。 “曼曼快来。” 尹鹏朝她打着招呼,长手臂抱起一张桌子,他是布置会场的主力。 “章磊去哪了?不是他跟你搬?” “磊子在那边。” 尹鹏呶呶嘴,王曼果然在办公室二楼露台上见到了章磊身影。他正拿着写好的毛笔大字,弯腰往露台外的红条幅上贴。 “他那活太危险,你先等等,我去替她。” “喂……” 尹鹏长手一捞,本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抓住她校服领。但今天确是一空,他这才发现曼曼换了条裙子。 穿校服时大家都差不多一个样,他跟王曼混一起四年,也习惯她那张脸。所以有几任同桌私下夸王曼多漂亮时,他一直不以为然。直到现在她换了衣服,常年扎着的头发也散下来,他才察觉出区别。 四年前新开学时,那个班会上被她嘲笑的,又黄又瘦又矮的小萝卜头,好像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变得很美、很美、很美。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天太热有点中暑,来喝点水,虞阿姨拿碳酸水给我配的雪碧。” 接过水壶,尹鹏手握着刚才她握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雪梨汁和着碳酸水入口,二氧化碳挥发,带出体内温度,肚子里凉快些,但他脸却更红了。 “不会真中暑了吧?” 王曼上前探下他头,一只手摸摸自己的,温度没怎么高。而且他眼神焦距还在,也不头晕、恶心和头疼。 尹鹏愣在那,感觉她的手渐渐接近,独属于她身上的清新味道扑鼻而来。突然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头逐渐低、再低,最后接近她发顶心,眼看唇就要吻上去,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常年箍住头发的那只蝴蝶翅膀突然闪动,他连忙抬起头。 “我没事。” “那你刚干嘛腰弯那么厉害,吓死我。你那么高,倒了我可扶不住。” 这是王曼最气的地方,她一五零的时候,尹鹏一七五。四年过去她天天大骨汤补着,身高一米五九,尹鹏也增高九厘米,变成一八四。就连原先跟她差不多高的章磊,在刘晓草接受她的大骨汤疗法天天给儿子炖汤后,现在也长到一七五。 再加上楠姐和杜奇,站在他们四人边上,他们就是小矮人与四个白雪公主。 这不科学! “曼曼好像又长高点,前几天只能打我这里。”尹鹏在胸前比划下,然后手抬高到锁骨以下:“今天到了这里,不错不错,你有希望赶超磊子。” “什么啊!我今天换了鞋子。” “怪不得,曼曼,往后你可得多穿高跟鞋。” 王曼拿包抡他一下:“没事就赶紧搬你桌子,我的水可不能白喝,这一片桌子你承包。” 扔下这话,她还气不过,抬脚踩尹鹏下,转身上办公楼。章磊天生平衡性不太好,让他探出半个身子贴红字不安全,还是她来比较好。 见她消失在办公楼走廊处,尹鹏松一口气。刚他是怎么了,突然间感觉自己不像自己,就想抓住曼曼一直不松手。 难道他也恋爱了? 不会吧! 他喜欢身材火辣脸蛋纯,就像赤木晴子那种。而且他自信不比流川枫差,中国比日本大那么多,中国妹子也比日本妹子多,总有一款晴子适合他。可他很确定,王曼不论身材,还是那暴-恐的武力值,绝对不符合他的标准。 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曼曼比所有人都好看,都可爱? 他一定是疯了,等毕业典礼完,他得好好打两场球,出出汗就没事了。这么想着,见章磊下楼,尹鹏也投入无限的布置会场体力活中。 即便穿着裙子,也丝毫不影响王曼动作的灵便,麻溜的抹浆糊贴大字。别人帖个字得跟下面人商量着来,到她这有元宝,可以自动指挥方向和距离,所以她向来是帖字小能手, 贴好后她找到班主任,再次核对演讲稿,又安排全班同学坐在指定位置。一切忙完后毕业典礼也正式开始,忙里偷闲她跑向传达室,没等进门就被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震撼了。 怎么会是他们! ☆、第99章 怎么是他们! 不算宽敞的传达室,靠外一侧是镀膜玻璃,学校里面敞着窗户。穿着大红褂子,挺着胸脯的刘晓花语气悲天悯人: “这孩子也可怜,整天在家帮忙做饭洗衣,她就是闷的。” 可怜的孩子当然是李晶晶,此刻她正窝在传达室唯一的椅子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曼刚想绕道门边进去,跟在赵永强身边的赵大伟,从玻璃上看到她。 “王曼!” 喊出口后,他环顾圈传达室,伸到一半的手落下去,对她露出晦涩难懂的神色。那里面有哀愁、有不忍。不得不承认赵大伟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在准确的表达着:我是向着你,但我妈向着李晶晶,我没办法但会尽量帮你的复杂意思。 又是这种无奈和不忍,重生前几次三人聚会,李晶晶边炫富边批评她节省时,赵大伟也是这幅模样。她有些怀疑:这样的两个人,前世真的会白头偕老? “不会。” 元宝的声音突然响起,王曼疑惑:“你知道?” “哼,我还在生气,就不告诉你。” “你为什么生气?能量不够?”虽然过去四年,但元宝还是要靠她种田所得能量来生长。有几天她感冒发烧,几天没进空间,它就特别蔫吧。 “刚李晶晶撞过来时,我一直在跟你说危险,你都不理我。” 原来是这样,王曼边往传达室走,边分神进空间抚摸下元宝:“这次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但是元宝你知道,我根本不能分心在空间中呆太久。” “那好吧,就先告诉你。前世你被雷劈时,我就在上面,我扫到李晶晶包里有个文件夹。陷害你生意失败交出存款,还有开车撞死你的事,都由赵大伟承担。” 怎么会这样? 王曼放缓脚步,重生后她也想过前世临死前的事。虽然那天下了几十年难见的大暴雨,但她出事的地点在国贸,处于市中心,怎么都不可能一了百了。就是没人看到,到时候没收到她寄钱,家里那些亲戚也会上门来找,总会有人发现她的死亡。 所以李晶晶难逃罪责,虽然李家势大,但前世网络那么发达,微博上大家最喜欢八卦堕落富二代。这事要捅出去,李晶晶保不齐又是个李-天一,甚至名气还会更大。 但是有赵大伟顶罪,网民的另一个槽点凤凰男,就会被扒出来。“踩吃软饭凤凰男,跪舔有钱富二代”和“踩脑残富二代,敬佩奋斗凤凰男”是两个此消彼长的主题。赵大伟此人自卑又自大,突出表现就是表面跪舔白富美,内心鄙视又挣扎,但再挣扎最终他也会跪舔。 所以前世她的死,成为了李晶晶璀璨人生上的又一颗闪光点? “赵大伟知道李晶晶撞死我?”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李晶晶想收拾你。” 都不是什么好结果,虽然王曼早已放开那些,但还是忍不住想呵呵这俩人一脸。 “爸、虞阿姨,十几分钟后轮到我发言,你们要不要过去?” 虞虹迟疑,虞楠则点头,转向门卫:“大爷,能不能想帮我们看下她。” 门卫眼神在两边摇摆,做门卫最重要的是看清眉眼高低,到哪儿都不得罪人。他知道虞虹官大,但刘晓花可跟她沾着亲。而且这小姑娘,压根就不是她能看住的。 “这个……” 门卫迟疑,刘晓花则是抢话:“我做担保,保证会赔你们医药费。毕业典礼都开始了,咱们也别在这耗着。” “你做担保?” 什么时候赵家跟李家关系这么好了,难道前世赵大伟和李晶晶勾搭成-奸的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层次原因? “我跟晶晶妈是高中同学,说起来她也算是我侄女。” 刘晓花话说得很敞亮,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王曼却从她语气中听出了骄傲和贪婪,因为有李家这一门亲戚骄傲,也因为既得利益而贪婪。 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虽然元气大伤,但毕竟他们曾经在那个圈子呆过。老友和故交的一点恻隐之心,就能带来足够利益。 “虞阿姨,你还疼不疼。” 王曼蹲下,手抚摸着虞虹伤口,五色无味的药膏涂抹上去。四年来元宝搜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以愚人节整蛊道具最多。这次的药擦上去,人会在毫无知觉中伤口变得极为吓人。 “疼得没那么厉害,就是怕留疤。” 王曼朝虞虹眨眨眼:“现在还有时间,既然你们说要赔,也不要惊动警察,那我们就先算清楚。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补偿,楠姐,还有什么?” 学法律的虞楠给出专业答案:“除此之外,还有护理费、交通费、住院费、住院伙食补助费,算起来差不多五千块。” “五千……你怎么不去抢!” 这几年虽然提了工资,但万元户已经是土豪标准。一下要走土豪二分之一家产,刘晓花和赵永强脸色立刻变了。 李晶晶更忍不住,直接跳起来:“不就一管烫伤膏能治好的病,我送你两管,涂一管扔一管。” 说完她胡乱扔过来一张五十的大钞,不耐烦地要往外面走。 虞楠没再拦她,而是扶住虞虹:“妈,叫警察来,我们验伤。” “先报警,再参加曼曼毕业典礼。警察来也需要时间,等她发言完,咱们就去医院。” 王继周只有点头答应和执行的份,拿起电话他就要报警。与此同时,王曼的药开始见效,虞虹伤口开始发红发黑,隐约有脓水从里面流出来。 “虞阿姨,我听说烫太深,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一直烂到骨头。这还是夏天,可该怎么办?” 王曼着急道,经她有意引导,所有人都不自觉烂到骨头上去想。尤其虞虹天生瘦,一双腿上更是没多少肉,想烫穿到骨头绝对很容易。 “赶紧去医院。” 最着急的要数王继周,他随口安排着:“楠楠,你陪曼曼参加毕业典礼,我跟你妈去医院。” “演讲马上就开始了,等几分钟。” 穿着蓝裙子走出去,王曼没再管李晶晶和赵大伟。虞虹的伤在那,空间中的药唬一般大夫没问题,跑得了合上跑不了庙。 走上台对准麦克风,她背出早已熟记于心的演讲稿。毕业典礼是最典型的形式主义,尽管她在演讲稿上做了变更,内容也是换汤不换药。无非就是感谢祖国、学校和老师培养,以我们会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绝对不辜负你们期待。 前面年纪长已经讲过话,大多数学生昏昏欲睡,少数没睡着的,也是站在下面小声聊天。但王曼一上去,一切都不同。 九十年代大多数人审美还比较朴素,红毛衣更是时髦风向标。但王曼却不同,她有着先进二十多年的审美,再加上空间这个随时可以量身定做任何衣服的外挂。所以她穿着从来都是朴素大方,平常衣服上一点小小的变化,往往引领校园潮流。 平常她素面朝天,已经被奉为校园女神,接受大家的羡慕嫉妒恨。今天盛装打扮,简直是提神。不管喜欢她的还是嫉妒她的,都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她很美。 “尹鹏,班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站在最后面,尹鹏的同桌兼一起打篮球的哥们双眼冒红心。 的确是越来越好看,可你那口水是什么意思?曼曼那么小一只,你们就敢打她主意?她可是被我罩的! “好看什么,不就俩眼一鼻子,我说你可别打她主意,曼曼那是我妹妹。” “你妹妹?” “你觉得她不是?” “你姐姐还差不多。” 尹鹏忍了好久,才说服自己没动手揍他。不过站在最后面,两人确是掰起了手腕。不过以往百战百胜的尹鹏,如今却有些心神恍惚。上面王曼讲话声传到他耳朵里,注意力不集中,他接连败北。 “不比了,打球去。” “别介,尹鹏我告诉你,刚我听说王曼来的时候,在校门口差点被摩托车撞到,他们家也有人受了伤。” “你怎么不早说。” 尹鹏握紧拳头,而在二班最后面,刘晓花最终还是哄着李晶晶过来。五千块,他们家是有,但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掏空家底,人情不是那么做的。 李晶晶仰头,看着台上耀眼的王曼。即便鸡蛋里头挑骨头,她也不得不承认,王曼从模样到仪态都无可挑剔。 “可惜是个矮冬瓜。” 赵大伟转头:“什么?” “我说王曼长太矮了,不好看。你不乐意?你跟她关系很好是不是?” 关系好不好,赵大伟当然知道。他真的很喜欢王曼,甚至比实验中学里大多数男生都要喜欢,可初中四年王曼从来都不理他。 记忆最深的是初一那年,寒假曼曼在印刷厂实习。到了暑假,他也让妈妈去求小姨,让他进了印刷厂。满以为可以跟王曼一起工作,没想到她带着尹鹏、章磊他们,去了她家煎饼果子店。 等到一周结束,小姨塞给他五十块钱,他买了邻居妹妹最喜欢的水晶风铃,想送给王曼当生日礼物,却被她直接拒收。而她拒收的理由很简单:我爸说不能随便收陌生人东西。 当时他一颗玻璃心碎成渣渣,经过半个月重新粘合起来,再开学王曼还是拿他当空气。她可以对任何人和善,就是对他不假辞色。 “怎么不说话,你跟她关系很好?” “还可以。” 李晶晶打量着赵大伟,十六岁的男孩浓眉大眼,学习成绩不错,还带点小脾气,一般女孩子都会喜欢。刚她可注意到,王曼演讲时往这边瞅了不下三眼。 别的学生单蠢的跟什么似得,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但休想瞒过她李晶晶。 “她讲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站起来李晶晶拉着赵大伟,朝校门口传达室走去。王曼下台跟班主任请假,刚好看到她挑衅的神色。 什么意思? “老师,我家里有人出事了,我能不能先走开一会。” 班主任有些不悦,今天可以毕业典礼,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一个学生离开这么重要的场合?要是别的学生,她肯定立刻拒绝,但王曼不一样,她愿意听听她解释。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差点撞到我。我妈为了保护我,腿受了伤。” 班主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就说嘛,王曼这么品学兼优的孩子,怎么可能调皮捣蛋随翘毕业典礼。 “去医院了么?有没有报警?是在咱们学校门口吧,我问问有没有什么人看到。” 班主任走到自家班级队列,招呼最后面尹鹏,让他朝前面传话找证人。不用多费功夫,尹鹏听同桌说了这事后,就立刻开始四下问。王曼发言这会,他已经找到两个第一现场的目击证人,都是他平常的哥们。 四人组团,被班主任护送,离队来到传达室。刚一进门,王曼就见李晶晶往赵大伟跟前挨了下,挑衅地看着她。 如果刚才挽胳膊是巧合,那现在绝对不是巧合。王曼秒懂李晶晶意思,她觉得自己喜欢赵大伟,抢了赵大伟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单蠢的女人才会觉得少了男人,自己没法活。” 王曼吐槽,元宝反吐槽:“等你先成个女人再说,李晶晶刚可笑话你是个矮冬瓜。她觉得你喜欢赵大伟,赵大伟也承认你们之间关系还不错。” “呕……” 强行咽下呕吐的冲动,王曼生出另一个主意。看来前世这俩人没能白头偕老,这辈子让他们在一起,她也算成人之美。 “赵大伟,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去参加毕业典礼。” 曼曼跟他说话了,赵大伟那个激动:“我……” “别着急,我不会告诉老师。” 王曼眨眨眼,李晶晶更是有把握。二婶,也就是她现在的妈,马娇娇曾经对她说过,初恋最让人刻骨铭心,所以她才会守着李家等丈夫回来。 “曼曼,马阿姨是我妈的高中同学,你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王曼低头,颇有些左右为难:“可我做不了主,我只能尽量劝劝。” 赵大伟在帮她说话,而王曼很喜欢赵大伟。这个发现让李晶晶觉得事情比想象中要简单,兴奋之中,她压根没注意跟在王曼身后的三位证人。 这一切直到警车到来,一同来的还有救护车。跟着来急救的正是崔青容,她跟虞虹交情还算不错。 因为毕业典礼,警车和救护车并没有鸣笛,而是静悄悄地停在传达室门前。虽然学校门口没有监控,但有目击证人在场,一切都好办。 闹 到这份上,李家人也终于姗姗来迟。意料之中,来的只有一个马娇娇。王曼扶着虞虹打量着来人,前世她与李晶晶熟,自然见过马娇娇。前世的马娇娇养尊处优,五 十出头的年纪拉皮得脸上没一丝皱纹,带着拇指甲盖大的珍珠和满翠手镯,包裹在皮草中尽显雍容华贵,说是三十出头也没人怀疑。 而如今三十出头的马娇娇,当然要比村里种地的年轻,可也只是年轻一点。她双目无神肌肉松弛,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十岁。 “五千?” 马娇娇身形一趔趄,四年前她当然不会在乎这五千块,还不够她吸一天。 可如今李家今非昔比,虽然有杜叔那样仁义的故交在,可他们总不能去人家手里讨零花钱。救急不救穷,没人会给他们钱。 “怎么也到不了五千吧?” 来的警官是吴金铭的左右手,虞虹很擅长经营人际关系,加上她地位摆在那,四年来市里和县里的官员跟她关系都不错。当然她也从不徇私,只是交个朋友而已。 来这位就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再说错本来就不在虞虹,他立刻公事公办。 “罚多少,还得等验伤。” 专业人士崔青容接话:“烫伤向来最难养,尤其现在夏天伤口容易化脓。我也不太懂,但我听说韩国有项植皮技术,做得好可以彻底治愈伤疤。” 崔青容一脸严肃地说着,马娇娇却是打起了算盘。去韩国一趟,光来回机票就不止这五千块钱,而且虞虹是谁? 以前李家跟虞家打平手,现在李家倒了,虞家却是稳如泰山。四年前审那场案子,本来作为姻亲虞家也要受牵连。但因为虞家是揭发者,这也相当于划清界限,虞家毫发无伤。那事不仅帮虞虹报了仇,还彻底帮虞家拔去了李家这颗毒瘤。 “不用验伤了,我们私下调解,我们赔。” “马娇娇!凭什么要赔,让他们去告。” 李晶晶皱眉高声喝止,她从不跟马娇娇叫妈,连二婶都不叫。 “告?你奶奶听说这事,已经晕倒了。” 马娇娇终于忍不住怒气,上手给了李晶晶一巴掌。这孩子实在太不懂事!报复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她非得选最蠢的。她以为不到十四岁是护身符,在平常人眼里当然是,可虞虹是平常人? “你打我?我要告诉奶奶。” “不用你告诉她,我会去跟她说。” 她戒毒出来后,如今也只是在给人打工。至于李家没被查封的那一点钱,将来要留给她亲生孩子。她没那么多闲钱,老太太喜欢孙女,就让她去出。 毕业典礼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这空档马娇娇回去趟,在又一次气晕了老太太后,终于拿回来一只玉镯。 “家里暂时没有钱,你看这个行么?” 刘晓花惊讶:“娇娇,这不是你婆婆最宝贝的那镯子?” 马娇娇眼含热泪:“这次是真没办法。” 九十年代古董还不值钱,玉扳指差不多五千块。虞虹问过王继周,得到一切由她做主的回复后,欣然手下玉镯,然后由警官开了调解证明。上面白纸黑字写明白,这是李燕飞烫到虞虹,李家赔偿的医药费。 直到拿到调解证明,马娇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虞虹怎么这样,她已经说出来,这是婆婆最喜欢的镯子,还那么伤心,她不应该表示自己不缺这点医药费,然后少要点或者算了么? 这不应该是虞家人该有的风度? “马娇娇,怎么你舍不得?” “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摩托车排气管冒出青烟,赵大伟跟着刘晓花出去送李晶晶。王曼特意跟出去,安慰赵大伟几句:“这事没办法,虞阿姨伤得太重,看来她得去北京手术。” 曼曼肯理他,这实在太好了:“这跟你没关系,你是个小孩子,怎么能管得了家里事,曼曼你不要自责。” 摩托车上的李晶晶看到这一切,更是笃定自己计划。王曼听元宝比划着李晶晶脸色,强忍住恶心进门。 虞阿姨跟李晶晶的账算完了,差点撞死她那事可还没算。警察和法律管不了未满十四岁的,不代表她没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美妞儿们,明个咱们甜宠一把,肿么样? ☆、第100章 王曼的办法简单粗暴:找未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把她暴打一顿。 这办法三观不正,但道理对明理的人讲才有用。对付李晶晶那种,就需要以-暴制-暴。 她当然不会认识爱打架的未成年人,但吴宇认识! 吴 宇是谁?邹县城内有名的小霸王,年纪不大已经混出个“吴哥”的名头。仗着亲大伯是派出所吴局,他可劲折腾,完后进局子被吴金铭吊起来抽两皮带,放回家依旧 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过吴家全在机关上,打小在那圈里长大,吴宇也不全傻,这些年他小错不断,但真正能让人揪住尾巴的大错还真一点都没。 王曼深觉他是位法学奇才,那空子钻的叫一个精准。他跟善于利用法律查缺补漏的楠姐,完全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用这位少爷的话说:趁着年纪小赶紧折腾,一满十八周岁各种条条框框,再过几年没劲折腾了都。他深以为然,并觉得自己是在及时行乐。 自从初一那年去游戏厅找尹鹏混个面熟后,吴宇就深深地崇拜起武力值爆表的虞楠,他喜欢这种暴力美。 当然他也挺佩服打游戏学习两不误,还能让虞楠全心罩着的王曼。俩人的面子加在一块,不用等天黑,吴宇就召唤来一大波小混混,全都未满十四。 “就住麻纺厂院里那个婊-子,天天骑机车那个。” 小弟甲积极提供线索:“吴哥,最近每天这个点,她都会去辣椒路那边飙车。” 辣椒路?王曼扶额,进山那条军民共建路原名友谊路。因为她家在山脚种了二百亩辣椒,秋收时火红一片美不胜收,渐渐邹县人提起那路,都会说种辣椒那条路。叫着叫着,友谊路也渐渐变成辣椒路。 锁定位置,胜利在望,吴宇很高兴地任命小弟甲做领队:“找到她就给我揍,别打头和脖子,脊梁骨也不能戳,给她挂点彩就行。” 小弟们听着吴哥讲述打人技巧,一个个摩拳擦掌。 “去吧。” 七八个人卷土归去,王曼也从台球厅后面走出来,对吴宇梳起大拇指:“厉害。” “来,叫声吴哥听听。” “虞楠是我姐,你想跟她平辈?” 抓起台球杆,王曼开球。今个特倒霉,第一杆白球进了。 “李晶晶还挺有意思,要不是你,我还真想好好会会她。” 吴宇球也没劲,王曼瞄准挥杆:“你们俩不一样。” “这么了解我?” “算不上有多了解,但你良心未泯,她的早就被狗吃了。” “谢谢你的高度评价。”咔哒一声,吴宇连进两球,显然他心情很愉悦,开始正常发挥。 王曼专心打球,她上初一那年,吴宇复课终于考上大学。虽然是个专科,但这年代的专科比后世本科还要难考,他已经算超长发挥。 一个半大男孩,肯为父母收住所有躁动安心读书,达成他们所愿。这样的人即便是个混混头,本质也坏不到哪儿去。 “你赢了。” 花球才进一个,全球已经全进。克服苏明梅带给她的影响,王曼确定自己没有球类运动天赋。人无完人,再练她的水平也一般。什么都能凑合着打一点,但也就只有一点。 “有人来找你,看来我的帮忙有些多余。”放下球杆,吴宇耸耸肩去拿三角架。 王曼扭头,台球厅外尹鹏穿着轻便的衣服走进来,手里提着根两只粗的三角钢。 “你这是来砸场子?老板没惹着你吧,尹少?” 尹少两字一出,沐浴在七月大夏天三十八度高温下晒了十来分钟的尹鹏,突然感觉足底发凉。 “我这不帮你找场子,曼曼,趁着月黑风高,咱们逮李晶晶去,痛扁她一顿。” 有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朋友,真是让人窝心又苦恼。 “你多大了?” “十六。”尹鹏答完,想起上午开学典礼时同桌调侃曼曼像他姐姐,又补充一句:“我生日一月,你八月,我比你大。” “你比我长得大。”王曼比划着,强忍住吐槽:“可你已经满十六了,要是打伤人,最起码要被治安拘留,这样不好。” 松开另一只拳头,尹鹏贼笑着掏出道具二:“看这是什么?” “蒙头用的黑布袋?你怎么不干脆找个麻袋,把她套麻袋里痛扁一顿,不比套头省事。” “我不没找着,我家不喂鸡,没有装麸子的麻袋。装面粉的套你还行,套不开李晶晶。” 这话戳中了王曼痛脚:“你是在说我又矮又小矮冬瓜?” “不是冬瓜。” “那是什么瓜?” “白里透红的,白沙蜜甜瓜和西瓜瓤搀一块,差不多就那样。” 王曼慢慢逼近,眯眼、用极为危险的口气问道:“你说我是瓜?” 尹鹏屈膝,蹲到跟她同一高度,极其狗腿地改口:“曼曼姐,我说我是倭瓜。” 这回他穿这身绿色的衣服,加上那双斗眼,还真挺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王曼揉揉他的头:“长这么瘦,西葫芦还差不多。我找了吴宇帮忙,现在事已经完了。” “他……” 尹鹏指着拿三角架回来的吴宇,自从上大学后,他外在的流里流气内化,进化为全新的猥琐。虽然平常他跟吴宇玩挺好,但曼曼这么小一只,跟吴宇在一块很危险。 “宇哥,你什么时候也未满十四,不会吴叔也给你发个新身份证吧?” 吴宇似笑非笑地摆好球,王曼满脸黑线,跟尹鹏解释:“吴宇有些未满十四岁的朋友。” 原来如此! 尹鹏丢掉三角钢:“你帮曼曼一次,我陪你打两把。” 吴宇斜叼根烟,也不抽:“就你小子脸大。” 尹鹏比比自己的脸:“虽然不算很大,但比曼曼的要大点。曼曼,帮我拿罐啤酒。” “啤酒?” “说错,是汽水,要橙子味的。” 打开汽水放在一边台球桌上,王曼看着他俩打。多年混迹台球厅,俩人早打得一手好球,基本旗鼓相当,看起来也舒服。 “你们先玩,虞阿姨还在医院,我得回家给她收拾衣服。” 临出门前王曼提上三角钢,朝尹鹏挥挥,出门随手仍在拐角废品收购站堆积如山的废铁上。收购站老板朝她点头笑笑,再往前走,王曼正好迎着虞楠。 “楠姐,虞阿姨没事吧?” “她没事,我给她收拾了几件衣服,等下我们直接回北京。” “去北京?开会还是看病?” 王曼边问边检查着包里衣服,全是套装,只有一件居家的睡衣,应该是去开会。摩托车排气管碰下本来就烫不厉害,又有她在空间中买的不留疤药膏,虞阿姨十拿九稳的没事。 “是去开会,不过有人问你说看病就行。我妈还要去趟吉林,她打算在那见下韩国来的朝鲜族专家。” 韩国整容业发达,传媒业也同样发达,混淆视听刚刚好。 王曼唇角笑容越咧越大:“那我跟你一块过去吧。” “不用,车就在医院门口,大热天的你别再跑一趟。”虞楠直接拒绝,从兜里掏出一只玉镯:“我妈说咱俩谁喜欢谁拿去玩,给。” 这正是马娇娇拿来抵债的那只玉镯,虽然不是满翠,但怎么也是只成色较好的冰种,放二十年价值连城。 可虞楠不喜欢,她天生排斥一切首饰,女性本能一点都没觉醒。 王曼接过来,从手腕上撸下一只手环。这是她从空间里买的法藤,不同于日本那间公司法藤的固定形态,系统商城中这根可伸缩,平常她都拿来当皮筋用。 “楠姐你带这个吧。” 空间限量只能买一根,她挑了的这根主色调是黑,中间夹着一缕蓝,扎头发上刚好搭元宝的蓝蝴蝶形状,当然虞楠也喜欢这种冷色。 “好,那我先走了,大概一周我们就能回来。” 王曼伸开双臂,跟虞楠抱抱,掉头继续往家走。一路走到家门口,王记饼铺没开门,绕到大院里面,她歪过包掏钥匙,掏半天没找到后,终于意识到:今早她换了包,忘记把原先的钥匙拿出来。 怎么办? 很好办,她在大院里那么受欢迎,沿着林荫道随便溜达会,陪爷爷奶奶聊会天,父亲应该没一会就回来了。 刚抬起脚没走几步,大院门口慢慢驶进一辆熟悉地军绿色越野车,是杜叔叔那辆车。骑车玻璃反光,看不清驾驶员的脸。她退到墙根让路,越野车却在她身边停下来。 左侧驾驶位车门敞开,杜奇掰上遮阳板,摘掉墨镜跳下来,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曼曼,从那边我就看着像你。” 王曼扯扯身上的裙子,重生四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盛装打扮:“今天毕业典礼,你高考完了?杜叔叔在哪,你自己开车来的,你会开车?” “一周前刚考完,我去年十八岁生日拿的驾照,这一年忙着考高也没跟你说。你这是要去哪,正好我没事,送你过去。” “我没什么事,就是忘记带钥匙,进不去家门,在树荫下溜达会。” “王叔叔没在家?” “恩,虞阿姨被李晶晶烫伤了,我爸陪着她去了医院,这会正往北京那边转。” “烫伤?” “上午她骑着摩托车撞我,当时虞阿姨在我边上。我躲开了,她没躲开,被摩托车排气管烫到了腿。” 杜奇皱眉,询问病情后松一口气:“没事就好,王叔叔一时半会回不来。反正你没事,跟我去凉快会吧?” “去招待所,可以啊。” “不是招待所,是在山那头,就你家辣椒地另一边。那边今天有个小型军-演,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军-演! 好高大上! 想起来就热血沸腾,去,一定要去! “可是军-演不是保密性很高?我也能去看?” 杜奇揉揉她脑袋,四年过去曼曼长高了不少,但他也长到一米八。身高相差二十公分,揉脑袋还是那么方便。 “例行的,保密性不高。我来搬辣椒酱和蘑菇酱,顺便碰下运气,叫你一块去看。”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 写个纸条夹在自家门缝里,王曼拉开右侧车门,直接上了车。 ☆、第101章 人民子弟兵做事从来都是棒棒哒,修公路也不例外。从县城进山这条乡村公路在三年前通车,三年来跑过无数重型车辆,路上一点坑洼都没。 出了县城,公路上车很少,杜奇提高车速,掰下遮阳板给王曼挡光。 “那是什么?” 原本平坦的公路上突然垄起一团凸起,调整遮阳板的杜奇手握方向盘,踩下油门慢慢减速,两人在离凸起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王曼原本就怀疑,走近了终于全部看清。还是上午撞她的那辆黑色摩托车,李晶晶换了身破洞牛仔服,露出来的四肢全是淤青。趴在反光的泊油路上,她一动都不动。 四野无人,泊油路上杂乱的泥脚印证明有几个人来过这,吴宇找的人下手也太快了…… “怎么是她?” 杜奇也注意到,关上车门走过来:“李晶晶,她上午不是刚骑车撞过你?” “恩,不过警察说她未满十四,叫她妈妈领回去批评教育。” “那她怎么会在这?” 这是杜奇的疑问,王曼耸耸肩,她怎么会知道。不过以李家对李晶晶纵容的态度,压根不会去教育她。 杜 奇也想到四年前那个小公主,自从他们搬到燕山那边去后,两家就很少有来往。不过他却知道,爷爷找了在国企的老战友,把愿意工作的李家人安排进去。虽然他们 生活不如原先轻松,但只要一家人踏踏实实,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李家,怕是不会接受做普通工人。 这几年爷爷没再提李家,其境况可想而知。尤其是李晶晶,小时候他厌恶这个小公主,四年前事发他有些可怜和叹息。时日一长,渐渐地那些情绪全都不在,只余下萍水相逢的淡如水。 “阿奇,我们还是叫120吧?” 杜奇狐疑地看一眼王曼,其实最有可能打人的是她,可她刚压根不在这。再说曼曼可爱又淑女,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车上有手机。” 说话这会,躺在泊油路上的李晶晶睫毛闪动,缓缓睁开眼。 “杜奇?有人打我!快点帮我报警,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声音暗哑地大吼着,挣扎着坐起来,她刚好看到王曼。 “是你!”原本虚弱的李晶晶突然有了力气,顾不得身上疼痛,她站起来:“一定是你,你在为早上那事报复我。” 王曼满脸无辜:“李晶晶,你是骑摩托车想撞死我没错,但我还可没那么傻。” “什么没那么傻,你喜欢赵大伟,你也对我怀恨在心。所以你找人,帮虞家把我二叔送进监狱,你和虞楠都是蛇蝎心肠。” 智商差距,王曼干脆不开口,只保持微笑。 幕后主使是她又怎样?吴宇在台球厅布置任务时,她没露面,至于吴宇也不会出卖她。即便出卖,吴局跟虞阿姨关系那么好,她没亲自动手的事,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不说话,哑口无言是吧?嘶,疼死我了。” 李晶晶弯腰,捂住自己的肚子。可她捂肚子,胳膊就疼;揉胳膊腿还疼,最终她只能无力地瘫倒在马路上。 夏日柏油马路五十度的高温能烤熟鸡蛋,坐下后她腾一下跳起来。看看胳膊腿,刚才接触公路的那一部分满是细碎的小石子,仔细闻下还有股烤肉味。 摸下有些疼脸,凸起处有种细微的颗粒感,指甲凹进去,枣红色血痂带着点点血丝。她摸得是鼻子边上,她毁容了。 “我的脸!王曼,你怎么不去死。” 随手抓起地上玻璃片,李晶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向王曼这边扑来。没等扑到一半,杜奇抓住她手腕。 “李晶晶,你别激动。” “你放开我,她毁了我的脸,我一定要划花她的脸。” 刚才头发挡住李晶晶的脸,这会王曼才看清楚,她鼻翼左侧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伤口并不深,如果注意点,养几年应该就看不出疤痕。 不过……吴宇说过避开要害,面门绝对是要害,那几个人怎么还会去伤李晶晶脸。打人不打脸,女人脸毁了这一辈子也就都毁了。饶是王曼恨李晶晶,也没想过要这么毁她。 她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正迟疑着,杜奇抢过李晶晶手里的玻璃片:“你看这镜片上还带着血,你脸上那伤明显是被这个划出来的。再说曼曼一直在医院陪虞阿姨,刚才跟我在一块,这事跟她无关。” 李晶晶愣在那,怎么会是这样?中午回去后,一向疼她的奶奶也批评她。她气不过,摩托车就骑得比以前快。意识不集中她摔在地上,那时候脸好像疼了下,然后她就被几个小混混围住,问清她名字后开始拳打脚踢。 如果她没记错,是她自己摔倒,摔破了摩托车后视镜,所以才滑到脸。 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害自己。一定是王曼,如果不是他们不依不饶,她也不会被奶奶训,飙车也就不会骑那么快,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她找得人!一定是她,她故意找一堆未满十四岁的人来报复我。虞虹跟派出所的人熟,想找小孩一点都不难,你们一块来害我。”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李晶晶只看了王曼几张照片,上午毕业典礼见她几面,就能猜出事情的大体脉络。 她跟李晶晶还真是天生的敌人,前世也就她傻,百般忍让换来这么个“中国好闺蜜”两肋插刀——抢钱抢男友。 “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在我面前说说没事。但你没证据出去敢乱说,传的人多了也犯法,到时候可不是一根镯子的事。” 王曼摸出挎包里玉镯,在她面前晃晃:“阿奇,她现在这样,我们也不能随便挪动,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杜奇更是确定自己的认知,曼曼善良但一点也不软弱,遇事不慌张、以理服人,怪不得爷爷那么喜欢她。 “行,车门没锁。” 钻到车上,王曼拿出那部手机,不是大块头的大哥大,而是摩托罗拉的最新款。对外人来说是天价,但于杜家而言不过是个生活必需品。 重生前用惯了智能机,重生后最高端也只是固定电话,拿着面前的直板键盘手机,王曼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元宝,摁哪个键亮屏幕?” 元宝吐槽:“真够笨的,轻按绿色通话键,再按井号。拨号后,按通话键拨打电话。” 一提她就想了起来,刚准备拨号,挣扎着走过来的李晶晶嗤笑:“连这个都不会用。” 杜奇抚额,拼命劝说自己:他们以前是邻居,李晶晶现在是病人,不跟她一般见识。缓口气他走到王曼身边:“密码四个1。” 摁完通话键的王曼刚好看到输入密码,熟练地摁下四个1,黑白屏幕亮起来,她交给杜奇。 “我还真不太熟,你打吧。” “这个很简单,我来教你。” 杜奇没接手机,而是指着屏幕下的键盘数字:“摁下去,再摁绿键就行。对,就你那样,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收到信号。” 李晶晶瞅着两人间的亲密互动,那么多年邻居,打小杜奇都没对她那么好过。怎么每个男生都那么喜欢王曼。杜奇是,赵大伟是,就连上午来传达室那个高个子长很好看的尹姓男生也同样是。 她有什么好? 人长得矮、模样一般、农村出身,还有个聚众卖-淫被抓起来现在还坐牢的妈,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一点不如她。而且她有九成确定,这次找人打她,就是王曼出的主意。 “能打通,有信号。” 杜奇点头,本来邹县这个小县城不会有模拟网络,但山那边驻扎着部队,信号能扩散到这边。 “喂,就辣椒路这边,有个人受了伤。挺严重的,我们不敢随便乱动。” “杜奇,你开车送我过去不行?” 杜奇不想也没法送她:“我还得给我爸送东西。” “那等会让王曼陪我去医院,这事她嫌疑最大,警察来了正好可以问话。” 说明情况王曼挂掉电话:“你不是警察,问不问话不是你说了算。还有就是,如果需要人陪,我可以打电话叫你妈。” 摇摇手机再晃晃手上镯子,玉镯太粗,王曼直接撸过手肘,带到咯吱窝处,掩盖在飞袖下。 “胳膊这么细?”杜奇满是疑惑,察觉到自己跑偏,他忙弥补道:“你再叫下马阿姨吧,李晶晶,你家电话号码多少?” 不 能叫马娇娇,刚赔出去一只镯子,她心情正不好。马娇娇以前当警察的,揍起人来稳准狠。要不是有奶奶护着,她早不知道被收拾多少回。李晶晶赌气蹲在地上画 圈,杜奇怎么能这么偏向王曼。明明爷爷说过,长大后她会嫁给他。不就因为李家出事,他就这么对待她,杜家全不是好东西。 强烈的怨气并没有影响王曼兴致,脱下镯子她歪头解释:“明明是镯子太大,不信你带下试试?” 抓起杜奇手,她往上套去。镯子卡在手背关节处,再也带不进去。 “不对,一定是我带的方式有问题。你鼓起手背,还是不行?你自己带!” 杜奇无奈地接过镯子,鼓起手往里面伸,该卡还是卡。曼曼实在太瘦了,明明人不算矮,但因为太瘦,所以总感觉可以把她蜷成个球婴儿抱。 “我可以带在手指上。” “切,不是我手小,是你的手太大。奥黛丽·赫本也很瘦,我这是标准身材!” 抢过镯子,王曼斩钉截铁道!努力了四年增肥长高,直到元宝给她做检查。因为十二岁前营养不良,导致她肠道没有发育充足,虽然青春期及时补救,但吸收功能还是没补好,所以她这辈子注定是个瘦子。而且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她得多吃。 “瘦点也没关系,身体健康就行。” 还是杜奇会说话,喜滋滋地收起镯子,王曼就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跟上午一样,这次跟着来的大夫还是崔青容。听到李晶晶的哭诉,她心里一咯噔,这事太像吴宇的风格。而再收到王曼歉意的眼神后,她也成为同伙。 “曼曼刚从医院走没多久,这事不可能是她。如果你有疑问,回医院验伤后可以报警。” 说这话前崔青容已经做了先期检查,李晶晶受的都是些皮外伤,最重的反而是脸上那道划痕。虽然看起来不明显,但有些玻璃碴子已经没入肉里。要是手术不顺利,怕是会留疤。 “崔阿姨,虞阿姨现在怎么样?” “她已经出院,去了北京。” 北京?李晶晶一哆嗦,想起上午虞虹那恐怖的伤口,突然她有些害怕。回去后马娇娇跟她说过,如果虞虹有个三长两短,就把她李燕飞那张身份证收回去,换李晶晶顶罪,平息虞家愤怒。 “哎。” 王曼长叹一口气,更是吓得李晶晶一哆嗦,再也不敢吭声。 送走救护车,两人上了越野,杜奇单手握着方向盘,递给她一瓶水。 “虞阿姨会不会耽误开会?” 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喝口水凉快下来,王曼终于想起杜奇的蛔虫体质。这些年他设计越学越精,心思也越来越细。比如现在递给她的水里,就泡了片干柠檬,微酸带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就是去开会。” “哦?” “烫伤都是看着比较严重,不过当时实在太危险了,那辆摩托车擦着虞阿姨和我爸过去,要不是楠姐在,我肯定得被撞到树上。” 杜奇了然:“夏天烫伤治起来更麻烦,是该让他们多赔点。” “那镯子就是赔偿,虞阿姨和楠姐不带,就送给了我。感觉我可以当脚环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带脚环。” “还是当臂环好。” “阿奇你也变坏了,找打!” 握紧拳头王曼朝他手臂上捶去,杜奇一个握方向盘不稳,越野车被他开成了s形颠簸,忘记系安全带的王曼往边上一歪,从方向盘落下,脑袋枕到他腿上。 少年常年锻炼,紧实的腿部肌肉有种比真皮沙发还好的质感,王曼脑袋滚一滚,真舒服。 我滚、我滚,我再滚。 杜奇低头刚好能看到她那双咕噜噜转透着喜悦的大眼睛,四年过去曼曼身上的独有的少女清香越发浓烈。刚才她坐副驾驶,闻着就很提神,现在整个一小团呆在她怀里,清香更浓。 曼曼今天好美,女大十八变,四年过去她出落的更漂亮。五官拼凑在一块,有种不常见的慧黠和灵动。虽然逢年过节他跟这爷爷看文艺汇演,见过不少漂亮的女演员,但曼曼给他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跟她呆在一起会很开心,偶尔他压力大,拨通电话跟她聊几分钟,烦恼就会一扫而光。 “曼曼。” “恩,阿奇你腿枕着好舒服。” 杜奇突然觉得,有这么双腿是件不错的事,越野车跑s跑得更厉害。幸亏这条路上车少,不然绝对出连环交通事故。 揉揉她脑袋,还是毛茸茸,拇指刮擦额头,肤如凝脂,虽然挂着层薄汗,但揉着还是格外舒服。 “我腿也被你头枕得很舒服。” 王曼更是自得,阿奇很少夸她,如此直白的赞美更是罕见。滚、再滚、滚滚滚,滚着滚着,遇到李晶晶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舒坦了,车内的第三者可不乐意。元宝本来趴王曼头顶,安静地cos一枚美丽的蝴蝶发卡。这会王曼滚一圈,它就被挤压一次。 “曼曼别犯花痴,我被压扁了,你去哪找这么好看的发卡。” “醒醒,喂,不醒我大变活蝴蝶啦?” 王曼头僵住,而杜奇这边马上也到路拐弯处,余光见到他忙正襟危坐,一个漂移总算是没掉到沟里。 “曼曼。” “阿奇。” “你先说。” 两人相视一笑,王曼先开口:“那个,安全驾驶,我去系安全带。” “行。” 杜奇停下车,小心护着她头越过方向盘和操纵杆,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给她扣上后,喝口水朝窗外看去:“这是你家的辣椒田?” 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这里,马上就进山。 “不全是我家的,旁边那片是村里别人种的。辣椒开始挂果,再有一个半月就能熟。” 杜奇知道成熟时间,这几年第一批辣椒摘下来,曼曼都会炸成酱,送他们家几瓶。跟着吃了几年辣椒酱,他抗辣能力明显提升。 “快有新辣椒酱吃了。拐个弯就进山,你坐稳。” 王曼拍拍安全带,好奇地望向山那边。虽然村里人都知道,山那边有驻军,她也曾经爬到山顶上,但只见到掩映在绿树群中连绵不绝地盘山路。平常从山里走出来的士兵,屡屡给她一种那里藏着个异次元空间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即便这驻地不是异次元,也跟异次元差不多。盘山路弯弯环环,穿过树林一路向下,绕到一块小盆地。盆地里房子都是山石建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太炫酷了。” 王曼嘴巴长成“o”形,根本停不下来。她一直以为好莱坞大片中那些谍报什么的是虚构,但面前严肃地环境,却让她深觉现实往往比电影更加刺激。 “也就这样,等下我领着你转,有些地方不能去。” 王曼点头,等杜奇停稳车松开安全带,她跳下越野车。迎面走来个中年军官,严肃地脸见到她绽放笑容: “小乖乖,你来给我们做饭?” 洁白的门牙,还有他说出的话打破军营的宁静。严肃地气氛一扫而光,有钱华的地方就有八卦,有钱华的地方就有逗比。 “钱叔叔,我不是厨师。” 一排乌鸦飞过,王曼往后备箱处走去。 “打个商量,你叫上阿奇一块做饭,等他们演习完,我带你去天上飞一圈,怎么样?” ☆、第102章 有这好事? 王曼看想杜奇,这是权威防伪认证机构,绝对不会骗她。 “钱叔叔不会开飞机。” 果然!她就知道不会有这好事,钱叔叔就是自己馋,才想出这招哄着她做饭。 “我是不会开,但可有人会开,阿奇去跟你爸说一声不就行。” 杜奇点头,其实他这次跟着来,就是学驾驶飞机。高考分数虽然还没出来,但家里已经给他确定好志愿,是中-央部队直属的一所军事学校,不对外招生,只选择信任人才委培。 生 于杜家、从小享受着各方面比同龄人更优厚的条件,他更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虽然他喜欢设计,但还是会按照长辈的意愿念这所大学。倒不是他多愚钝听话,而是 这两者并不冲突,没有谁规定他学军事后不能再学设计,相反父亲很支持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书给他看,也找会设计的叔伯阿姨来指点他。 “阿奇求杜叔叔,那不是钱叔叔人情,我做饭只给杜叔叔吃。” 王曼下意识地嘟起嘴,突然想起她已经十六,连忙恢复正常,狡黠地一笑。 钱华确是被她突然变脸给萌翻了下,四年过去曼曼还是只小团子,伸手揉揉她小脑袋:“行,我去跟老杜一块吃。” 王曼嫌弃道:“钱叔叔别碰我头,就是你们一直碰,我才长不高。” “女娃子长那么高啥子用,高跟鞋都没法子穿。” 王曼瞅瞅钱华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再看看比他高半头的杜奇:“阿奇这么高,我再长十厘米还能穿高跟鞋,而且我朋友比阿奇还高。” 钱华在四川人里也不算矮,但比起山东大汉他就完全不够看,他也不会为这点事苦恼,招来炊事兵,将成坛的辣椒酱和蘑菇酱搬到厨房,顺便领王曼和杜奇进去:“不用做太好,主要是换换口味。” “行。” 王曼看看首肯的杜奇,痛快地答应下来。部队里人多,所以全是大锅饭,厨房一角码放着一墙菜,西兰花和卷心菜放在麻袋大小的网兜里,肉更是直接装在铁皮箱里运过来。钱华走前嘱咐过,四麻袋菜加两铁皮肉就是一顿的伙食。 “这么多,喂zhu……”猪么? 王曼强忍住没说出最后俩字,杜奇分别扯下两麻袋西兰花和卷心菜,点头道:“差不多。” “这怎么做?” “剁碎拿水管冲一下,放点油做熟就行。” …… 好简单,王曼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世她大学食堂那么难吃。部队食堂都这么做,学校食堂也好不到哪去。 “水管,山里面有自来水?” 于是杜奇带她看了下营地内的水管,的确是铁质水龙头,可放出来的水少了自来水那股氯气味:“是山泉?” “嗯,这边山泉很干净,不用净化也比矿泉水要好。” 王曼遗憾道:“可惜在泉水村喝不到。” 不等杜奇说什么,她又恢复元气:“不过没关系,这次我多喝点,一次喝它个够本!” 果然这才是曼曼,不管遇到多大的坎都始终精神满满。跟她呆在一块,枯燥的做大锅饭也变得很有意思。 拆开一袋西兰花,他开始掰成小朵,后面炊事兵则料理着卷心菜。 “曼曼,你往池子里放点水,接上水管扔那就行。” “好咧,没问题!” 插上水管导入石头水池,王曼回来跟他面对面掰着西兰花,突然就想起上次洗刀鱼时,摁在她耳朵上的鱼鳞。 “你很喜欢赵大伟?” 回忆打断,王曼错愕地抬起头。她喜欢赵大伟?开哪门子国际玩笑!大脑调取内存,刚才来时,这是李晶晶批判她嫉妒的三宗罪之一。 “李晶晶瞎说,我才不喜欢他。要说喜欢男生,我也是喜欢你,还有尹鹏和章磊那样的。” 杜奇一颗心就跟股市大盘走势图似的,再经历涨和涨之后,听到“尹鹏”俩字突然大跌,再到“章磊”已经趋于平缓。 “那他长得比我高?” 说到身高,这是王曼又一个自得之处。上初一时赵大伟一米七,在同学里也算高个,当时她还纳闷赵大伟属于越长越残型。四年过去,他模样倒是长开不少,但是身高基本不动,现在跟章磊差不多高,目测这辈子他应该会停在一七八。 “他比你矮这么快。”王曼拿起一朵掰好的西兰花,竖在拇指和食指间:“不过尹鹏比你高,大概也是这么快。” 尹鹏……这是曼曼第二次提尹鹏了,似乎他们感情很好。 不知为何,杜奇觉得有点别扭,低头他双手摁在西兰花上,用力从中间分开,再各自用力,一朵西兰花分成四块。 掰两半时王曼还以为他在生气,直到四瓣她才恍然大悟,这才是西兰花正确的料理方式。 “还是你厉害。” 王曼伸手掐下他面无表情的腮,手上绿色的西兰花汁抹在他脸上,有点像印第安酋长打扮。 “那个……我不是故意……我就是给你上点迷彩装。对,迷彩装。” “迷彩装?” 王曼点头,的确很像迷彩,反正一会演习,应该会用到迷彩吧? “那让我也看看。” 杜奇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拇指在她双颊上留下两道泛着青菜味的绿色痕迹。 白嫩嫩的小脸上两道胡子,像极了一只猫咪,郁闷一扫而光,杜奇满意地点头:“就这么带着吧,挺好看。” 王曼听着元宝吐槽她像喵,下意识地反击:“要不要我跟你喵一声?” 愣两秒,杜奇点头:“也可以。” 她怎么说出来了,王曼闹个大红脸:“水满了,我去拧水管。别闹,快点做饭,不然等会钱叔叔肯定又提其它不平等条约。” 话音刚落钱华来了,他鞋上带着土,明显刚从山林中跑出来。 “我的小乖乖,你们这么仔细,磨到凌晨也别想吃饭。” 王曼觉得她已经做很粗糙,别说平常他们家自己吃的,就王记饼铺平常夹煎饼果子用的生菜,也不会这么简单。 “难吃点没事,但怎么也得保证干净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用开水和熟油一烫,基本也就干净了。” 王曼坚持:“那也不行,钱叔叔不是要换口味,放心吧,饭点之前我绝对给你弄出来。” 真是拿他们没办法,钱华有点后悔了。舍不得逼俩孩子,他只能催促后面炊事兵加快进度。而这边王曼也拿出看家本领,进入机器人模式。 她也知道钱叔叔说得对,可是,耸肩她无奈地对杜奇说道:“我有强迫症,只要做一件事就得尽可能做到最好。阿奇,你能不能继续那样掰西兰花?” 杜奇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这种力气活他也有些吃不消,可他无法拒绝猫儿般曼曼的期待。 “行。” 王曼打开挎包,从系统商城买个特制的军刀。全部拆开后,刚好呈六个刀片。杜奇将西兰花掰成四瓣,她拿起军刀往下摁去。四分之一的西兰花,两刀后就被彻底分碎。受到她启发,杜奇进厨房拿来两把菜刀,左右开工一朵西兰花刚好呈四瓣。 “哇,你还真得到杜爷爷舞大刀的真传。” 杜奇爽朗一笑,还是因为曼曼,爷爷才开始教他刀法。跟着爷爷晨练四年,他也算小有所成。 剁碎洗好,王曼烧开两满锅水,将好几筐西兰花全放进去,撒点盐煮熟捞出来,她打开带来的蘑菇酱,混在里面拿大铁铲拌匀。 “大功告成。” 钱华进门时就闻到一股香味,有多久他没闻过如此清新的蔬菜香,走进一看,或白或绿的西兰花上,均匀地拌着层棕褐色蘑菇酱。简单又美味,可…… 围着厨房绕一圈,果然所有的西兰花都做了这菜,完了,皱眉走上前:“小乖乖,你做这么好吃,肯定不够吃。” 王曼摊手:“钱叔叔是让我做难吃点?” 哪有这样的道理,菜做好吃也是种错?画风明显不对。 “当然得做好吃,但是太好吃的话,一堆兵油子放开肚子,今晚这些菜压根就不够吃。你得先吃饱,再要求吃好,是不是?我看还是这样。” 撕开一袋盐,钱华就要往西兰花里洒去,王曼忙止住他。 “要洒你往卷心菜里撒,这是我跟阿奇忙活好久,不能被破坏。” 钱华无奈,放下盐袋子,开始找炊事兵的茬:“看看你们,做这么久大锅饭,都不知道换换法子。趁着俩小师傅在这,还不多取取经。” 炊事兵狗腿地围上来,王曼也不藏私,说了几道自己知道的私家菜。 “等过几天黄瓜下来,拍碎了点酱油和酸,再滴两滴香油就很好吃,夏天吃正好。还有这些大料,压在一起炒出来做十三香,做肉菜时放上点,再稍微放点油盐就很出香味。” 杜奇点头,时不时补充一二。钱华掏出钢笔记下,曼曼这孩子活得真细致,看她跟阿奇多有默契。要不是他儿子太小,这么好的儿媳妇,他才不会便宜老杜。 说了三四道菜,也到了开饭时间。炊事兵抬着大盆前去送饭,王曼抄盘子里点菜,跟着杜奇一块啃大饼。啃之前她先拿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一打吓她一跳,接电话的竟然是苏明菊。 四年前吴金铭女儿大学放假,去派出所帮助她爸整理档案,遇到管档案的苏明菊。苏明菊受过高等教育,气质比一般人好,他模样好又会说话,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 但 吴金铭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往火坑里跳,作为一个处理极品经验丰富的公安局长,他以铁腕手段揭开苏家一切丑闻,送伤心的闺女回去念大四后,等到开春人 事调动,分分钟将早就看不顺眼的苏明菊扔到乡镇公安机关,美其名曰:下放基层,锻炼优秀青年干部,为国家储人才。 苏明菊所在乡镇在邹县算最穷的,民警主要任务就是陪同下乡收公粮。从吃不饱饭的农民手中扣粮食,那简直是要他们命,这帮“刮地皮的”任务艰巨。 现在粮食还没下来,苏明菊应该闲着,可怎么闲到她家? ☆、第103章 苏明菊来王家的原因,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下午他例行巡逻时,见到个小混混。那孩子打完李晶晶,高兴地收好吴宇发的棒棒糖,准备带回家给妹妹吃。 做坏事的天生怕警察,被苏明菊问两句,他就竹筒倒豆说个一干二净。而且好巧不巧,他上厕所时刚好见过躲在台球厅院里的王曼。所有事串起来,苏明菊差不多也明白。 “曼曼,怎么都不能教唆打人。幸亏现在就我知道,我这不赶紧来跟你爸商量。” 王曼冷笑,同样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崔青容跟她毫无血缘关系,还是在帮她尽量隐瞒。而苏明菊,确是摆着一副长辈的谱教训她,还拿出副这是天大恩情的口气。 官当久了就这副德行?吴局把他调到乡镇,果然是利国利民。 “舅舅,你说该怎么办?” “李晶晶好像也知道,我觉得现在最好你们去赔礼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就不该对苏明菊抱有期待! “你知道李晶晶做了什么?” “她骑摩托车太快,碰伤了虞书记是吧?我都听你爸说了,不过曼曼你得清楚。虞书记那事已经算过去了,一码归一码,出了事对你们不利。” “我知道了,我爸在哪,你让他接电话。” “你爸他上厕所,他回来了,你们商量下。正好我在这,还能给你们说和下。” 王曼恨不得立刻挂断,还好话筒里及时传来父亲的声音:“曼曼,你跟阿奇在一块。” “爸,你看到我留的纸条了?我们已经到了,这会正打算吃饭,虞阿姨走了没?” “已经去了北京,楠楠陪着她,你不用太担心。对了,李晶晶那边怎么回事?” “是我找吴宇帮忙,爸,虞阿姨的病最重要。我觉得不会有事,即便有事,我也能想办法摆平。” “怎么摆平?” “还差一个月我才满十六,天大的事也严重不到哪儿去,再说我又没亲自下手,捅不破天。爸,这话你听听就行,不用跟别人去解释。” 王继周应下:“我知道,你虞阿姨的病最重要,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去?王曼看向窗外,山林间挂着一轮落日,没多久天就黑了。来时只顾着激动,她完全忘了这事。 握住电话她回头询问杜奇,正看见他震惊的眼神。拍下脑门,刚才她只顾着看炊事兵,忘记这里还有个杜奇。 “阿奇,今晚能回去么?” 杜奇还处于震惊中,他都听到了什么?还真是曼曼找人打得李晶晶,她亲口承认了。所以刚才叫救护车时,他着李晶晶信誓旦旦地担保,全是假话? 笃信被全数推翻,尽管他知道曼曼不可能永远单纯,或者从一开始认识她就不单纯。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山里走夜路不安全,不过也能走。” “那我能不能住在这?” “可以。”杜奇机械性地点头。 王曼能看出她的僵硬,握住电话她快速嘱咐:“爸,今晚我不回去。你记得按时吃饭,洗脸刷牙早点睡觉,明早要是店里忙不过来就少做点。” 挂点电话她走到杜奇对面:“刚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故意骗李晶晶,一路上忘记跟你解释,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真是你?” “恩,你板着张脸,是不是生我气啦?” “我没有。” “口是心非,看来是真生气了。”王曼低头眼咕噜噜转,绷紧嘴唇她伸出胳膊:“那你罚我吧,等会你肯定有任务,心情不好会影响发挥。掐完我,你心情好了我也能放心。” 她怎么能这么贴心?杜奇气消了一半,手伸过去,想摸摸那只小爪子。还没等捏到,她突然收回去。 “那个,我怕疼。咱们约法三章:第一,打完你不许生气;第二,不能打太多下;第三,不能用太打力气,那样会很痛。” 鼓着腮说完,她闭上眼皱紧眉头,英勇就义般地把手伸出去:“打吧。” 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窗棂的剪影。鼓起的腮边还带着两抹绿色,像极了一只带胡须的猫咪,杜奇如被蛊惑般,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双颊,拇指若有似乎地从她唇畔刮过。 王曼保持伸出手心的姿势,睁开眼,刚好看到他夜空般深邃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她满眼满心里都是这张脸,还有他脸上无奈又宠溺的神情。 这……是不是她眼花了? 手下滑腻的触感太好,杜奇上下捏捏,比捏软q糖还舒服。 “阿奇,你不生我气了?” “还在生。” “那你多捏几下好了。” 杜奇没再说话,而是继续上下左右,越捏越想捏。他见过那么多女孩子,虽然只捏过曼曼一个,但他肯定没人手感比曼曼更好。 “那你现在气消了没。” 杜奇摇头,他还没捏够,就先口是心非一会。等过会,他打个电话给爷爷,把李晶晶那事抹平。 可还没等他下手,小脸突然离他远了些,双手落空,曼曼腮帮子鼓更厉害。 “不许你把我当橡皮泥。” 她发现了啊,杜奇捻捻手指,怀念指尖温润滑腻的触感。虽然曼曼长大,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和小手段,但多数时候她还是那么可爱。人总会长大,如果她一直像小孩子那样幼稚,或许他会更难以接受。 “吃饭吧,今晚你留在这,等会还有很多事要做。” 王曼接过他递过来的饼,部队里的大饼很实在,一个大概顶她一天饭量。杜奇递给她的,就是三分之一,剩余三分之二正被他捏着。 一大碗肉,一盆蘑菇酱拌西兰花,还有炒卷心菜,这就是两人的晚餐。花样不多不少,但量绝对足够大。 “这些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一半吧?” 边说着,她边毫不客气地将一半肉和菜放在杜奇碗里。等到炊事兵提着饭桶回来时,来送衣服的钱华就看到杜奇碗里剩下的那些菜。 “曼曼都能吃完,阿奇还不如曼曼?” 王曼抱着饭盒笑得自得,杜奇站起来,手勾下她的手指,满脸无奈:“没办法,曼曼饭量就是大。” “哎,往后阿奇娶媳妇,可得先看饭量。都跟曼曼吃这么多,一准吃穷你。” 夕阳只剩余晖,红光打在并排站立的王曼和杜奇脸上,红彤彤地颜色,分不清羞涩或是霞光。炊事兵放下饭桶,交换眼色起哄笑起来。 “钱叔叔,阿奇得娶多少媳妇,才‘都’一准吃穷他?” “不用太多,你一个就能吃穷他。” 王曼闹个大红脸,看到周围一圈炊事兵,她突然来了洗白的勇气:“什么叫我吃穷他?我们关系这么好,阿奇才不会嫌弃我吃得多,是不是?” 杜奇揉揉她脑袋:“恩,不嫌弃,再来俩我也能养得起。”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王曼总觉得自己要往歪处想。她和杜奇,如果生活在一起,好像、大概、似乎是挺好,可怎么就这么别扭。 他们俩那么熟,头几年她常歪他肩上,或者枕他腿上睡觉,偶尔一块出去也常勾肩搭背。都快熟成哥们的俩人要是在一起,难道去搅基? 一定是太熟,阿奇才这么开玩笑。这样想她也舒服起来,脸上温度褪下去不少。 钱华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够大胆,老杜儿子平常看着是个老实的,这会追姑娘的势头,比老杜当年还要猛。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跟老杜全都死在沙滩上。不行,回去得赶紧教他儿子。称心如意地好姑娘就那么多,看上了就得早下手。 “曼曼,这是你衣裳。山里晚上蚊子多,最好套个长袖,等下阿奇带你找个地换好。” 王曼接过那身迷彩服,出乎意料,这是套小衣裳。部队招兵不都有身高体重限制,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号码?低头闻闻,衣服上一股樟脑球味,隐隐还带点肥皂的清香,不是新衣裳。 “这还是我小时候穿过的,大概十岁的时候?时候太久记不清楚,你先进去试试,我给你把门。” 十岁……十岁……十岁…… 杜奇十岁的童装,她现在还要穿童装。王曼顶着张苦瓜脸进了屋,裤腿和衣袖长短倒是正好,就死太肥。扯下裤腿,那里明显有修改过的痕迹,衣服是跟着杜奇身量来的。 王曼简直要哭了,尹鹏用身高和体重羞辱她,她还可以在智商、武力以及游戏上碾压他。但是面对杜奇,她只能被动接受。 “你是不是故意的?” 杜奇递给她一根皮带:“扎腰里精神点,什么故意?哦,你说衣服啊,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十二岁时穿的,十岁那套没改。” 这俩年龄有本质上的区别? 气不过她只能使出独门秘技,九阴挠痒抓,左右开工朝他腰间挠痒痒。 杜奇最怕痒,弯下腰强忍住不笑出声,最后没办法,他只能抓住她双手反剪在背后,一个不注意抱个满怀,前身贴在一块。王曼微微发育的小核桃,贴在他胸下肋骨上,顶撞感虽然细微,但还是让他察觉到。 他一下子愣在那,就在这一刻,曼曼生理上的变化让他明白:她已经是个大姑娘。母亲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跟父亲谈恋爱,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有了他。曼曼也会跟母亲一样,跟一个男人谈恋爱,结婚组建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和事业,然后走向中年和老年。 而那个为她遮风挡雨,携手走过一生的男人,此刻在他脑海中的影像无比清晰。他希望是自己,朋友多年他了解曼曼。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甚至上午刚受过来自李晶晶的生命威胁,虽然外表看上去坚强,但她需要被捧在手心好生呵护。如果是他,一定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腰带太松,等我给你扎个扣眼。” 王曼怀中一松,皱皱眉摸下自己有些发胀的小红豆。阿奇看起来那么清瘦的男生,一身肉硬邦邦地,不当模特简直可惜。 天马行空地想着,她看着同手同脚走进屋地杜奇,这样可走不了特有范的模特步。可惜了,就因为小脑发育不健全,断绝了国民男神之路。 “曼曼,手抬起来。” 王曼依言抬起手,见杜奇半蹲给她系上腰带,眼眸里认真的神色十足让人着迷。当不成国民男神也不错,做一个只供她欣赏的安静美男子,想想就爽歪歪。 “擦擦口水。” 掏出身上随时准备的帕子,杜奇拿出最绅士的姿态,给她擦下嘴角,心中颇为自得。曼曼喜欢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追妻之路应该比父亲容易许多。 “走吧。” 十足绅士地将手帕揣进衣兜,他恢复冷峻地神色,牵起她的小手。 “我自己可以走。” 王曼眨眨眼,她怎么感觉阿奇一下子帅了很多。系腰带时温柔,掏手帕时绅士,擦嘴时宠溺,转身牵起她时十足霸道总裁范。精分要不要这么厉害,偏偏每一面都该死的帅! “今天演习要扫雷,走错一步都有危险。昨天刚下完雨,山里路滑,你跟紧我,一步都不能走错。” 这么危险? 王曼总觉得这玄幻的不切实际,可阿奇从不会骗她。这里的事她一窍不通,还是听阿奇的好。 停止挣扎,她右手抓紧阿奇作收,谨慎地注意着脚下。一只蚂蚱蹦过去,她一哆嗦,错过了杜奇翘起地唇角。 牵着柔软地小手,杜奇一阵自得。这片确实有地雷,都是建国前留下来的,这些年早就被排差不多,但依旧不排除有漏网之鱼,所以他没有骗曼曼。 走到山顶哨塔,杜奇递给她一台望远镜,小声地解释:“这次演习的主要任务,是摧毁敌军发射塔。先头部队潜入敌军阵地,破坏通讯系统撤离,再实行远程打击。” 听到空中直升机起飞的声音,王曼带上望远镜,向声音处看去。不远处山林间打开几只伞包,夜色中看不清跳伞兵的身影。 然后就只剩树林的沙沙响,王曼无聊地打个呵欠。军-演压根没她想象的刺激,跳伞那一刻是挺好看,但是潜入目标的过程完全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她等着辛苦,士兵们匍匐前进肯定更辛苦。 而趁此机会,杜奇则跟她科普起军事发展的意义。一项项军用和航天科技转化为民用,彻底改变千家万户生活。 “阿奇,你很会讲故事。以前听到这些我都头大,厉害哦。” 王曼暑期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许。杜奇下意识地伸手揉下她脑袋,手伸到半路,他想起曼曼常挂在嘴边的抱怨,摸头长不高,所以他改为刮鼻子。 “刮多了鼻子会变趴,阿奇,费这么多劲搞军-演有什么意思,有这些钱还不如省出来,多建几所希望小学。” 杜 奇收回手,神色变得凝重。国家和平了几十年,歌舞升平中,大多数人已经忘记战争,所以有曼曼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最近几年,北约连年攻讦中国不扶贫,反 而一再增加军费预算。可他们从没想过,只有枪杆子硬,国家说话才硬,国民才有真正的大国尊严。汉唐之所以强盛,过去千年还为国人所津津乐道,就是因为国家 有征服西域打通丝绸之路的军事实力。 “因为美国人在日本、越南、东南亚等地都有驻军,国际形势一旦变化,远程核弹能直接打到西部,辐射全国。摧毁发射基地比什么都管用,所以这是最常规的军-演。”[2] 伴随着杜奇话,一同打入王曼心中的,还有冲破山林宁静的爆破声。在亮灯的目标中,比烟花还要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即使离得远,她还是能感到冲天的热浪。 “成功了?” 杜奇点头,再次牵起她的手:“走,我爸得检查结果,咱们跟着去天上飞一圈。” 王曼已经没了来时的雀跃,她记得重生前复杂的国际环境。中日崛起,美国日渐衰落,走下世界霸主的神坛。一百年前,大英帝国的衰落导致一战爆发。而2014年的国际形势,跟1914年何其相像。[3] “阿奇,现在我们跟美国开战,有几分胜算?” 杜奇只叹一口气,一直到上飞机,他终于说出一句:“谁都赢不了,核弹会直接摧毁蓝星。戴上耳机,直升机噪音很大。” 螺旋桨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在她耳边嗡嗡响,直升机升入高空,王曼倚在杜奇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肥皂味渐渐心安。 她只是个普通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遵纪守法,或许还有依法纳税。国际局势不会因为她的杞人忧天或置之不理而改变,活在当下高高兴兴才是正经。 想明白她抬起头,吹着山林间带火药味的风向下看去。演-习结束,集合哨声响起。营地灯光、月光还有爆破产生的火光照亮山林,士兵们正在忙着引山泉扑火。人多力量大,火势没多久熄灭,林间再次恢复寂静。 直升机也飞到这一片中间,整片山坳尽览眼底,王曼描摹着轮廓,眼睛越来越亮。 “阿奇,你快往下看,这片山谷好漂亮。” 顺着她的角度,杜奇向下看去,山谷凹凸不平,北边开阔南边纵深要长些。 王曼凑过头,扒开他的耳机,激动地高喊:“是一颗心,你没看出来?” 还真挺像心形,杜奇向另一边看去,爆破那端是同样的形状,不过比这边要小一些。同样凑过去,他拉开曼曼耳机:“是两颗心,你看那边,是不是很像?” 王曼点头:“是,真的好像。” 坐在前排的杜振国将后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儿子好像是开窍了?曼曼这姑娘不错,做儿媳妇完全可以。只不过儿子手段还不够,看来回去得好好教下。 作者有话要说:[2]、援引自某深圳卫视军事新闻分析 [3]、出自爱奇艺某综艺 qaq,我都看些什么。不行,恶补逗比综艺去,最近拣节操太严肃脸。 ☆、第104章 前世王曼虽然薪水不低,但在帝都的房价面前,一切非富二代都是八辈贫农。她又是个励志买房的,忙那么多年除了公司拓展训练外,压根没出去旅游。 名山大川、奇石瑰景于她而言,只存在于书本、视频以及别人口中。如今第一次见,就是如此壮丽的景色,兴奋地她只差从飞机上跳下去。 “真的是两颗心,这里叫什么名字。” 杜奇拉着她手,并没有多言语。部队番号和名称都是机密,他带曼曼进来,就游离于违纪边缘,其它不能再多说。 “哎,连名字都不能乱叫,那肯定也不能拍照。” 长叹一口气,王曼颇为遗憾,这里山明水秀,连峡谷都是寓意特别的形状,如果开发一下,绝对是优质旅游景点。 可惜咯,只要这里还有驻军,就不可能被大肆开发。 “不高兴了?” 杜奇捏捏她脸,王曼摇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不,还有你和杜叔叔,想想这也挺开心。” “杜叔叔”这仨字好多余,杜奇第一次觉得父亲碍眼,若有似无地怨气直接扑向前面。驾驶飞机的杜振国感觉脊背一凉,而后满脸无奈。 臭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这点像他!不过他们杜家爷们,找媳妇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唐诗明朗大气,曼曼温婉可爱,都是好相处的人。 算了,当人亲爹的,怎么都得帮这忙。 扭头他朝后面吆喝着:“等阿奇考出飞行执照,曼曼想看就让他带你飞一圈。” 这注意好,好到王曼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我看一遍往后就记住了。” “没事。” 杜奇摇头,父亲当年学会开飞机,第一个邀请同乘的人就是母亲。带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去开车或开飞机兜风,是每个男人都乐意做的事。既然他确定自己喜欢曼曼,也没必要在这事上扭捏。 “不过飞行执照不好考,还得有安全飞行里程,你得等好久。” 不是赶鸭子上架就好,王曼拍拍杜奇肩膀:“那你加油,我等着坐你开的飞机。” 杜奇点头,给她带好耳罩,直升机缓缓下降,最终落在营地一角,此时已经是凌晨,大多数参加完演-习的士兵已经入睡,营地里静悄悄。 “老杜,怎么样?” 钱华上前接人,随口问道,杜振国点头,将在空中录好的数据交给他:“不错,明天加俩肉菜。” “别提肉,现在那堆兵油子都想吃菜。” “吃菜?大鱼大肉不要,去要那清汤寡水?” “今晚的西兰花你没吃过?都是这俩孩子捣得鬼。他们做那么好吃,别的菜大家都吃不下去。” 被他这么一说,杜振国也想起来。 “老钱,有空就好好管下你那炊事班。” 钱华也自知炊事班水平,不过三人一个鼻孔对他出气,还是让他小小地不愉快。 “阿奇和曼曼下午怎么切菜,我听他们说,你们好像有点特别的办法?” “恩。” 王曼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叔叔。意思很明白:来啊来啊你问啊,问了我就告诉你。 “小乖乖,不交出来今晚让你睡外面。” 王曼是怕威胁的人?况且她还知道,钱叔叔这是在逗她。 “外面怎么睡,是露营吗?那我喜欢睡在外面,夏天屋里正好热。”边说她边从衣兜里掏出那把六扇刃的军刀:“我是用这个切的,摁下去,一颗菜就成六瓣。” “这……” 钱华和杜振国看向这把新型刀,俩风扇拼起来的模样,还有闪着寒光的刀刃,一看就是把绞肉机。用这东西来切菜,够奇思妙想。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虽然费点力气,但切菜速度最起码提升三倍,当兵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小乖乖,我拿去研究下。” 王曼交给他,然后看向远处寂静的营房。傍晚换衣服时,杜奇带她绕过一圈,营房跟她前世大学宿舍差不多。因为山里运输不便,这里条件甚至要差一点。 十六个士兵住一间,一栋二层小楼满满当当,大半夜再给她腾房子的确是件麻烦事。 “曼曼先住你杜叔叔那间,我们俩挤一下就行。” 在不逗比的时候,钱华还是靠谱的。当然面对她时,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逗比。 “那阿奇住哪?以前他都跟杜叔叔住一间吧?” “阿奇睡……”我们外面椅子上就行。 钱华话还没说出口,杜振国打断他:“阿奇没事,外面不有帐篷,他在那将就一晚就行。” 这怎么行! 王曼喜欢睡帐篷是因为新鲜,但她也知道睡帐篷绝对不如住房子舒服。总不能因为她,让所有人都跟着不方便。 掰着手指,现在有四个人,房子只有两间。她是女的,不能跟男的住一间,三个人住一间挤不开。 “杜叔叔,那边不是有两顶帐篷。我还从没睡过帐篷,今晚可不可以体验下?” “山里蛇蚁蚊虫多,万一它们钻进来,你不害怕?” 杜振国若无其事地问道,王曼打个哆嗦。一般虫子她是不怕,但蟑螂、蛇之类的,想想就有些恐怖。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这样想着,王曼再次昂首挺胸:“有阿奇在,他们不会钻我这边。” 边说着她还点头,一定是这样,不过这样说好像不好。当即她狗腿地看向杜奇:“阿奇,你不怕是吧?” 杜奇刮下她鼻子:“不怕,你要睡帐篷,我去给你抱两床褥子,不然地上太硬。” 王曼点头,提着钱华暖瓶,还有新拆封的牙刷,就着杜奇杯子,站在水管边洗漱。 另一边杜奇跟着杜振国和钱华进了宿舍楼,砖石建筑内部和外表一样粗犷,走廊左右贴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大红字。推开枣红色木门,钱华拍拍杜奇肩膀。 “阿奇个瓜娃子好样的,老杜,这下你不愁儿媳妇咯。” 杜振国颇为自得:“本来就不缺。” 虽然他对儿子严厉,但也知道阿奇模样好,人不笨又上进,他和唐诗这样的公婆也不会招人烦或者带来什么经济负担。综合种种情况,阿奇找媳妇应该很轻松。 可找个好媳妇不轻松,曼曼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爹看人眼光那么毒,都对这姑娘交口称赞,提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人绝对错不了,现在就看阿奇本事。 “话说这么满?等抽空我把李家提亲那事告诉小乖乖。” 面对钱华威胁,杜振国态度坦然,拉着儿子进屋,关门,动作行云流水然后隔着门板放话:“你老婆孩子的随军报告还压在我这,随军事关重大,我得好好斟酌下。” “最毒老男人心!我不就那么一说?” “我也是那么一说,已经给你签好了,军-演汇报完正好闲着,你赶紧请个假把他们接来。” 送钱华走远,杜振国回头,就见儿子进了里屋,开始打包他床上的铺盖。 “先别做这个,阿奇,你真想好,确定就是王曼了?” 杜奇抱起豆腐块,颇有些不好意思:“没人比她更合适。” “只是合适?要说合适,你从小到大那些同学更合适。不说李晶晶,你姜叔叔家的姜芙,我听说她跟你进了一个系。” 姜芙? 杜奇想起那个开朗明艳的同学,母亲很欣赏她,说她最有可能掌控姜家。与虞楠的单兵作战能力强不同,姜芙天生为政治而生。虽然只有十八,但这几年她已经开始参与姜家决策。 “姜芙的确合适,可我只喜欢曼曼。” “喜欢?” 杜奇点头,他能分清自己的情感。他喜欢曼曼,不是因为她是虞阿姨继女,也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单纯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开心,想把她捧在手心呵护。 “恩,对了爸,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下?” 儿子从小就很少开口求他,杜振国问道:“什么事?” “李晶晶伤了虞阿姨,差点撞死曼曼和虞南,下午曼曼找几个孩子打了她一顿。这事被曼曼舅舅发现,可能有点麻烦。” “舅舅发现,又怎么会麻烦?” 杜奇面上严肃,心中却越发愉悦。他就知道这事不会给曼曼减分,毕竟杜家身处高位,总不可能如童话故事里那般纯洁无瑕。父母担忧的,无非就是曼曼太不知事,拖他后腿。 “她舅舅是国家干部,可能怕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下午他找到曼曼家,要她去给李晶晶道歉。” 李家要是单道歉能好人家,那上午李晶晶也就不会骑摩托车撞人。要是真去道歉,这事只会越闹越大。 “行。” 杜振国点头,难得再解释一句:“我给李家通个电话,告诉他们曼曼跟咱们在一块。” “谢谢爸。” 抱起一床被子,杜奇扭头走,杜振国拉住他:“就一床?” “把我那睡袋给曼曼,我睡被子。” 杜振国到嘴的话咽下去,在追姑娘这事上,儿子无师自通。刚才就牵牵小手,现在直接送睡袋,真不愧是他儿子! “行,等打完电话,我跟你钱叔叔上山抓几条蛇。你晚点睡,看到也别声张,记住了?” 杜奇错愕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缓缓点下头。 ☆、第105章 王家这天的黄昏,如军-演时的山林一样不平静。拖完地打烊,王继周尽量跟在他屁股后面嗡嗡叫的苏明菊,开始准备晚餐。 老婆孩子没一个在家,他一个人吃的很简单。摊两张煎饼,再热下冰箱里今早剩的煎蛋,抹点蘑菇酱,将就着就过去。 “明菊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咱们出去吃?” 苏明菊腹诽,做饭前你不问这话,现在饭热好再问,谁都知道你这是在送客。 “不用,你都做好了就赶紧吃,等下我回去吃就是。” 就等你这句话,王继周本来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小舅子有几分情,可天大的情也在这四年的一次次算计中被磨差不多。 苏明菊跟苏明梅不愧是亲姐弟,两人本质里一样。不过明菊书读得多,手腕更圆滑些。比如今天这事他口口声声说是为曼曼着想,实际上不过是怕李家找上们影响到他。 “天也不早,你早点回去,不然等下路上没人不安全。” 围在饭桌前,苏明菊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继周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曼曼是我亲外甥女,我能害她?” 王继周放下煎饼,筷子敲在碗上,清脆地响声直打入人心底:“曼曼又没打人,她不用去道歉。李家要是觉得不服,让他们尽管来找我。” “哎。” 苏明菊叹气,难道人有了钱就会变?这四年他看着王继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他脾气也越来越硌愣。如果是以前,只要挑个头,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会先去赔礼道歉,大家一团和气。 可这几年但凡有事,只要不是他的错,他坚决不会认。甚至如今连是他的错,他都开始蛮横不讲理。 “继周哥,你怎么变这样了?” 王继周无奈地笑起来,他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甚至连跟他最要好的二弟也提过这事。可他觉得以前那个老好人的自己傻透了,与他无关的事,凭什么要他去道歉。一次次退步维护了别人的利益、别人的家庭,搞得自己人生支离破碎。他成全了别人,有什么人想过成全他?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生来又不是低人一等,必须得对人处处让步。这些人还沉浸在前些年的梦里,想继续吸他血,那他只能将他们打回去。别人不管他死活,他自己维护自己,成全自己。 “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活着高兴,你觉得我这样不好?” 苏明菊皱眉,当然不好。继周哥只管自己,有没有想过别人。他媳妇是虞书记,后面更有虞家一大家子撑腰,别人当然不会找他麻烦。可人家闷着一口气,肯定得报复在他们这些亲戚身上。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怎么报复你?” 边反问,王继周转身拿出瓶茅台。刚想往玻璃啤酒杯里倒,突然想起曼曼和虞虹的嘱咐。酒不能多喝,要按时睡觉早起锻炼。 放下玻璃杯,他改换一只陶瓷酒盅,一满盅也就十来毫升,两口咂完怎么都不会醉。 “要不要来点?” 苏明菊摇头:“说不动你,我先回去了。” 推开门他往外走,就见一老一中两妇女迎面走来,两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俩年轻人。少年抱着棍子,脸上带着不耐烦,少女鼻青脸肿。 是李家人,这不人家找上门了。 李家人的确是来算账,站在店门口,老太太声泪俱下:“该赔的医药费,我们已经赔了,为什么你们要打晶晶。你们不仅打她,还画花了她的脸,姑娘家脸毁了,往后该怎么办?” “脸?” 苏明菊大惊,看向鼻青脸肿的李晶晶。她鼻翼右侧涂着紫药水,隐约能看到隆起的血痂。真的毁了脸,曼曼下手也太狠了。 王继周摇头:“李晶晶,我家曼曼打过你?” 边问着王继周边拿起话筒,这里是他家,李家人真撒起泼来捣毁他的店,到头来遭殃的还是他。 “她找人打的我,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你天天摩托车骑那么快,前几天不还在集上撞了几个鸡蛋摊,他们不恨你?” 王继周岿然不动,待报警电话接通,他平静地阐述事实:“喂,警察同志,我这边是王记饼铺。白天你们刚处理一起纠纷,现在当事人提着棍子过来,家里就我一个人在,麻烦你们来一趟。” 接线员也是本县人,当然知道王记饼铺东家跟自家局长很熟。挂掉电话后,她以最快地速度告知当值民警,警车很快出动,到时正见李纬高扬起的棍子。 “这是干嘛?” 两名民警冲上来,将李纬制服,领队的冲王继周点点头,眉头皱成疙瘩:“难道你不知道,国家最近在严厉制止‘打砸抢烧’。” 怎么扯到恐-怖主义上去? 马娇娇做过缉-毒刑警,虽然任职期间,她偷偷将缉查毒-品藏起来吸,但她多少懂得国家政策。 “警察同志,我儿子他就拿这棍子吓唬下人,他没想真的打。” 民警也不希望自己管的片区太不安定,只是一说,他们也就不再多提,而是问起了事件始末。 “王曼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王继周迟疑,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送走救护车后,曼曼就自己回家了。李晶晶是在友谊路那边出的事,那么短时间,曼曼也过去不。她一个孩子,本身那么瘦没多少力气,不挨打就不错。” 谁也不能否认王曼瘦,而大众意识中,一个胖子和瘦子比力气,大家肯定都觉得胖子力气大。 李晶晶捂着嘴:“我没说她打我,是她找的人打我。对我想起来了,有个特别瘦的黑男生说过,打完他得回家,他家就在你乡镇上。” 被指认的苏明菊一惊,果然最后事情还是惹到他身上。 李晶晶听沈木子科普过王曼一家现状,因为他们全家为人太讨厌,所以家里亲戚基本不与他们往来,只有最嫌贫爱富地二叔一家巴结着。他们家最出息的就是这个舅舅,大学毕业后,在乡镇上做警察。 不过舅舅跟他们关系不好,平时不怎么登门。这个点他出现在这,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你知道是不是?你见过那个孩子。” 果然是这样,王继周又一次连累了他。苏明菊强压住心中不忿,是姐姐先对不住他,他就忍让最后一次。 “是。” “是我找人打的你。” 玻璃门再次敞开,尹鹏桀骜地走进来:“别在那猜来猜去,是我找人打得你,你就是欠揍你知不知道?” 李晶晶仰视着尹鹏,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帅哥。为什么是他,不是王曼? “为什么?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打你,怎么着,有本事你再骑摩托车来撞我?” “尹鹏,你在那胡说什么。” 黑暗处走出来俩人影,正是刘晓草和章磊。 见到刘晓草,马娇娇脸色一变,她戒毒出来后就被安排进印刷厂干活。印刷厂利润低工人多,每年都在吃国家财政。但四年前邹县印刷厂突然异军突起,利税一年比一年高,整间厂子欣欣向荣,多次被开会表彰。 这次她来邹县,就是跟团来学习。作为印刷厂改革的核心人物,刘副厂长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来之前主任嘱咐过他们,刘晓草对象有些来头,本人本事更不可小觑,他们得小心供着。 可现在她来人家朋友家找茬被抓个正着,让她怎么好好供?都是晶晶惹得事,眼看着她要升车间主任,现在肯定黄了。如果黄了,她打死这搅家精!婆婆敢护着,她就撕破脸拿走自己那份钱,接儿子出去单过。 咬咬牙,对着刘晓草她笑容满面:“刘主任,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这俩孩子,他们平常跟曼曼玩得好。他俩大点,就拿曼曼当妹妹看。上午曼曼差点被车撞,他俩嚷嚷着要来看下。我也不放心,干脆跟着一块过来。” 刘晓草提起保温盒:“我煮了点鸡汤,是爹娘传下来的老方子,喝点能压惊安神。曼曼还小,可别吓坏她。” “曼曼她出去了。”王继周语焉不详地说道。 尹鹏更是火冒三丈,他认识曼曼四年,不论在外面玩多嗨,每天到点她就回家,风雨无阻。那么一个恋家的孩子,如果不是被逼到太害怕,怎么可能躲着晚上不敢回家。 刘晓草没这么想,她觉得是王继周安排闺女回乡下避风头。多可怜的孩子,毕竟她是差点没了命,找人打李晶晶一顿出气也不是很过分。 “马娇娇,这事我也不该多管。但是我们厂之所以能干这么好,全是因为四年前曼曼的一个主意,邢厂长特喜欢她。” 马娇娇略有耳闻,邹县印刷厂是突然开始印春联,赚足了第一桶金,他们开始买新机械,印刷品越来越精美,一路领跑越来越好。 “这样?” “对,印春联的主意就是曼曼出得,有几个版还是她的主意。” 马娇娇肩膀耷拉下去,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原以为趁王曼犯错,可以拿着王家出一口气。可如今在刘晓草面前,她却不得不低头。 尹鹏或是王曼,不管是谁打得李晶晶,这顿揍她都得白挨。形势比人强,以前他们以势压人,如今风水轮流转,被打了左脸还得伸过右脸赔笑给人打出气,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或许真是她作孽太多…… 嫁入李家这些年,她沉沦在欲望中,流连在一个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间,今天跟这个睡,明天被那个睡。原先不以为然,如今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夜深人静时想到那些糊涂的过往,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离开这一切,离开这座城市,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今天上午的事是晶晶不对,虽然赔了医药费,但我们还欠一句道歉。这会我带她来,也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站直了,马娇娇冲着王继周九十度鞠躬:“她也不是我生的,平常我也不好管她。我只能保证,往后我和李纬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真的很抱歉。” 王继周能感受到她浓烈的悔意,这个女人二十年前抢了虹虹未婚夫,让她遭遇失婚的痛苦,也让她摆脱李家的泥潭。对此他不知道该感谢还是怨恨,如果说报应,让她陷在李家二十年,她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报应了自己。 “虞虹跟我说起过你,她不恨你,她很感谢你。” 在燕山别墅被戳穿求婚录音带时,马娇娇没有流泪;吸-毒被抓革除公职时,她也是平静地作证;这四年风雨变迁,她依旧流汗不流泪的挺过来。 那么多的苦难,都比不得这一句话的重量。虞虹早就看清了,她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可怜他,她也感谢她。 “我对不起她。” “马娇娇,你说什么?奶奶都被你气晕了。” 不再理会李晶晶尖细的声音,马娇娇挽住儿子的手:“我们走吧。不好意思,刘厂长、警察同志,我们先回家一步。” “你不能走。” “你个贱-货放开我妈,自己闯祸自己收拾,有本事别拖累别人。再来惹我妈,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李老太太还想再挣扎,王家座机突然响起来,是吴金铭打来电话。摁在免提上,他声音清晰地传到屋里每一个角落。 王曼下午一直在帮杜上校准备晚饭,别的事与她无关。如果还想再问,杜上校会出面解释。 李老太太愣在那,杜家怎么能这样,不帮他们这老邻居,帮那个打了人的。天理何在? 从进门到现在,先是王继周的奚落,再是警察的偏帮,然后到刘副厂长出来力保,马娇娇反水,最后杜振国也出动。 一棍接一棍,环环相扣直打她个措手不及,现在她都觉得自己眼冒金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到老了没一天安生日子过。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一阵天旋地转,她向后仰倒。 “你们把我奶奶气晕了。” 李晶晶义愤填膺,话语中又有点得意。门再次敞开,刚走出去的李纬折返回来,上来甩她一巴掌。 “奶奶晕倒你不扶她,先想着用这事给你自己出口气,李晶晶,你还是不是人。警察,你赶紧把她抓进去。她用的假身份证,她早就满十六了,我们家管不了她。” 昏迷的李老太太醒过来:“李纬你胡说什么,晶晶就是才十四,我们走,赶紧回去躺下。”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王继周收好鸡汤,干脆请四人留在这吃宵夜。 “继周哥,往后可别再让曼曼这样了,好好地怎么不行。” 尹鹏拍桌子:“曼曼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胡乱生事。我就觉得曼曼做得好,她摆不平,不还有我和磊子。你怕麻烦想把她推出去顶罪,我们可不怕。” “行了大鹏,你少说两句,跟磊子一块看看你们王叔叔做什么。” 刘晓花劝着,章磊却丝毫不给亲妈面子:“妈,我觉得大鹏刚说挺对,王叔叔做了猪冻,刚从冰箱里端出来。” “这还是曼曼弄的,她说夏天吃点凉的舒坦,来都尝尝。明菊也坐下尝尝,酸不酸,我多放点醋。” 猪冻呈现水晶状,猪肉的香味和着醋酸和香油一块融入口中,凉丝丝地无限享受。尹鹏和章磊面对面开吃。 “不用,我得回去。” 苏明菊心里正烦着。今天出警那人,正好是他在派出所的死对头。他是凭真才实学,姓张的就靠两张嘴皮,活脱脱踩低捧高曲意逢迎的滚刀肉。今天这事,指不定他回去跟吴局编排什么。不行,他得赶紧想下办法。 苏明菊再想办法也没用,滚刀肉多会看眼色,回去后他就跟吴金铭一五一十地说了。 “明菊是大学生,为人就是正派。我听说他下午就来了,软磨硬泡就是要让王继周带王曼去道歉。” 吴 金铭想得更多,如果王曼认了错,那吴宇也会被牵扯进来。他跟他兄弟,整个老吴家就这俩孩子。半年前放寒假那会,他闺女差点被苏明菊拐去当媳妇,一辈子跳进 苏家那火坑。而这几年侄子终于知道上进,眼见就要大学毕业分配工作,要是一不小心这事闹大,档案上有了污点,那他一辈子可就毁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苏明菊一次又一次,总算是彻底上了吴金铭心中的黑名单。本科生又怎么样?来到他地盘,是龙给他盘着,是虎给他卧着。 “你说他下午过去?咱们乡镇上分局什么时候改了作息时间?” 滚刀肉咂咂嘴,看天疑惑道:“是啊,咱们上下班时间不是统一朝九晚五?向来咱们只有像局长这样加班加点,没有早下班的道理。” “你还真跟我扯上了不是,你说他早下班是干嘛?” 滚刀肉早已想好了料理苏明菊的一百零八式,保管他菊花朵朵开,开得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吴局,我记得去年太平村收公粮,只交上来三分之一,去执法的民警命差点交代在那。太平村一直是老大难问题,明菊他是大学生,脑子比我聪明,想法也先进。我看他是不是例行巡警,先深入基层视察情况?” 吴金铭连连点头,用人还是得用小张这样的。有事提个头,他就能把后面的办妥。 “你给分局那边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已经知道情况,让他再接再励。上班时间可以灵活点,总之大家都是在为人民服务嘛。” 两人相视一笑,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吴金铭开始翻着档案。这两年大家手里有钱,街上的摩托车越来越多,个别更有钱的还买起了桑塔纳。买车的爱耍帅,在闹市区开那么快,已经快成一害。 是时候整顿一番了,王曼那是没被撞到,任何人被撞到,撞死撞残都是一个家庭的悲剧。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怎么都得办点实事。 大半夜吴金铭开始简单的写企划,挂掉电话的杜振国摇头,竟然有人先他一步搬来救兵。 尹鹏…… 好像是王曼最好的朋友,他远远见过几次,挺高挺帅的一个男生,模样在他看来只比阿奇差一点。 一般朋友他会这么紧张,兴师动众地去救,甚至不惜自己一力承担? 杜振国摇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这实在太好了。叫阿奇那么自信,看他现在怎么办。分隔两地,他这条路可比他当年要难走。 看来等下他得多抓几条蛇,让阿奇好好表现下,毕竟他可是亲爹。 “老钱,快点走别墨迹,明早给你加大补的蛇羹。” 入夜月西沉,将自己裹在睡袋里呈个蚕宝宝状的王曼,突然觉得脸上划过一道冰冷的滑腻感。睁开眼,就着月光她就见两颗珠子间,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缠在她脖子上,舌头垂在她眼睑处。 ☆、第106章 大半夜睡醒与蛇四目相对,这跟活见鬼没什么差别!还有什么比这更惊悚? 身上传来蠕动感,旁边更有蛇类摩擦草丛特有的沙沙声,不止一条蛇。 王曼张开嘴,半天后发现自己完全失声,哆嗦着她刚想爬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曼曼,你那有没有蛇?” 是杜奇! 王曼想站起来,但她忘记自己套这个睡袋,身子一软她脚缩进去一块。杜奇的睡袋本来就大,完全陷进去,她成了一条毛毛虫。 而且跟她一块进来的,还有前面趴她脸上那条蛇,幽暗的空间里与蛇共舞,她想哭又不敢哭,只感觉时间从没这么漫长。 “怎么办?” 急的打哆嗦,密闭的睡袋里她汗瀑布般往下淌。 “曼曼,你哆嗦什么?” “有……有蛇。” 空间中迷糊地元宝也吓一跳,飞出来它亮起翅膀上的光。幽蓝的光打在蛇身上,更是增添一份恐怖,王曼脸哆嗦的力气都没了。 “怕什么,啊……” 蛇被荧光蝶吸引住视线,抬头吐信子朝元宝这边扑来。挥动翅膀飞出睡袋外,元宝无辜地吐槽:“我可不是蝴蝶,不对,蛇也不吃蝴蝶,你得做一条有节操的蛇。” 有节操的蛇继续钻回去,游弋在睡袋内,隔着轻薄的夏衫,沁凉的温度传遍王曼全身。 “元宝,你怎么把它赶到我这边来。” “我也不知道它那么听话,曼曼,看把你吓的,我一点都不怕。” 放屁!有本事你别飞?王曼瞪着趴帐篷上的元宝,感觉自己倒是没刚才那么怕了。 有本事你也飞啊?元宝得瑟地闪动翅膀,幽蓝的光在夜色中留下美丽的弧线。停在帐篷顶,看着还在哆嗦的主人,它决定做一只有爱心的蝴蝶。 “曼曼你不用怕,你看这蛇,尾巴足够长、头也不是三角形,更没有尖牙。” “所以咧?” “它压根就没毒。” 蟑螂还没毒,我不照样怕?心跳越来越快,她不会因为肾上腺激素太过旺盛,直接吓死吧? “哎,你胆子比针尖还小,要是害怕你就躲空间里,等它自己爬走,眼不见为净。” 这主意可行,王曼刚想付诸实践,那条蛇突然爬她脖子上,绕成个项圈后趴她脸上,蛇信子一吐,粘着一只蚊子吞进去,双眼继续盯着她。 “啊。” 双手拉脖子上,她握住一条蛇蹦起来。杜奇好不容易解开帐篷内锁的拉链,进来就见几条蛇围在睡袋边,睡袋里毛毛虫伸出两只小手,手中握着一条蛇。 幽蓝的光一闪而过,他没看清是什么。 “曼曼。” “阿……” 声音中明显带着颤抖,杜奇上去抓住蛇,随手扔出帐篷外,拉开睡袋拉链,将她剥玉米般弄出来。 “阿奇,有蛇。” 杜奇打开手电,照向外面,密林分散了王曼注意力,她清下紧成一团的嗓子,单手抓住杜奇衣角。 “好多蛇。” “不怕。”杜奇给她理下凌乱的头发,被发丝盖住的小脸再次露出来。掏出帕子给她擦着冷汗,他突然有点后悔答应父亲这么做,看都把曼曼吓成什么样了。 “乖,没事。” 婴儿般的拍打逐渐平复了王曼的恐惧,深呼吸一口气,她松开杜奇衣角。 “我没事了,阿奇,我们抓点蛇,做蛇羹好不好。” 想起蛇羹那又鲜又滑的口感,王曼默默地咽下口水。这些软体动物,虽然活着的时候可怕,可真的很好吃。 …… 杜奇无语,他有点跟不上曼曼的脑回路,这个小吃货。 “不怕了?” “当然还怕,不过这不有你,你在这它也不会爬我身上。” 因为有他,杜奇如喝过冰糖雪梨一样,凉丝丝、甜滋滋,满心的男子汉气概现在更是爆棚。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们分工。我去找个袋子,你负责抓蛇。明早杀死,我来炖蛇羹。” “你知道哪有袋子?” “厨房装菜的编织袋不就好?” “我跟你一块过去。” 王曼本来想拒绝,但帐篷里都有蛇,半路上会不会再出现?这里当兵的都不怕蛇是够奇葩,她可怕啊。 “好。” 杜奇牵起她手:“我带你抄小路,小心防雷。” 避雷要牵手,伸出手,她任由杜奇牵着。大手略高的温度,带给她温暖和安心。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两人半夜猫进厨房,差点惊动值班的炊事兵。 “感觉我们好像佛祖灯前偷油吃的小老鼠。” 王曼咯咯笑着,将编织袋口挽个花,杜奇弯腰,捏住七寸将蛇放进去。越抓他越是心惊,父亲和钱叔叔不会抓干净山上所有蛇吧?一条又一条,这会已经有二十条。 “阿奇,你那边没有蛇?” 她怀疑了,杜奇一惊,这事要是被发现得多丢人。支支吾吾中,他似点头似摇头。 王曼却脑部多了,阿奇这么沉默,可能刚才也是被蛇一跳。不过他比她厉害,不仅抓住了蛇,还赶过来问她有没有进蛇。 “你能来太好了,那蛇没吓到你吧?” 她这是误会了?杜奇放松,扬唇,他并不打算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 “没事,抓好了,你看看?” 王曼往袋子里看去,半袋子蛇盘旋在内,各种花花绿绿的蛇纹,有两条还往上吐着信子,骇得她差点犯密集恐惧症。 “坏死了,别吓我,快点收起来。” “它们伤不到你。” 杜奇放开袋子口,就着挽个花,坐在睡袋上问道:“好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睡觉? 她今晚怕是不会有心情睡了,看着打呵欠的杜奇,王曼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奇,你困了?” 跟曼曼在一起,杜奇真的一点都不困。 可他知道,这会他还是困点比较好,所以他直接打个呵欠:“好像是有点困。” 他真困了……今天一天,他开车从北京过来,一白天没歇上,晚上军-演又跑前跑后,折腾到现在还帮她抓蛇,铁打的也会累。 “那你介不介意,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个人?” “恩?” 杜奇一脸错愕,心里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雀跃。跟曼曼一起睡,一晚上都有她陪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 “我会很安静,一点都不会吵到你,我只是怕一个人睡。” 小心地斟酌着词句,王曼心里也在犯嘀咕。一般女孩要陪男孩一起睡,后者不都得屁颠屁颠的,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怎么阿奇就一副柳下惠的模样,这不科学!而且他还皱眉,难道她就那么差,跟凤姐一样不招人待见? 杜奇乐意,他乐意死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答应太痛快,那样很容易被人当成流氓,他可一直是正人君子的美好形象。 “曼曼,我是怕影响你。要是被你奶奶他们知道,肯定会说你。” 王曼恍然大悟,她就说嘛,阿奇怎么会嫌弃她。原来他是在为她想,毕竟现在风气保守,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一切未经结婚的同居都是搞破鞋。 她不是十二岁,而是十六。在计划生育查不严的地区,这年纪的姑娘大概已经开始谈婚论嫁。阿奇有这方面担心,完全正常而贴心。 “我奶奶不会知道,不过阿奇,你得穿着衣服睡觉。” 让他脱他也不会脱,脱了不仅给曼曼留下个坏印象,而且还喂蚊子,哪哪都不划算。 “走吧,我带你另外找个地方,那边不会有蛇。” 王曼好奇,这里没有空宿舍,帐篷里也不安全,那是什么地方? 大手牵小手走过这片帐篷区,他们来到营地边上,就见两棵大树间挂着一张渔网。是吊床,麻绳栓起来的吊床一看就很坚固。两端系在离地一米半处,中间垂下来大半米,刚好适合上去。 “这个有点膈人,你要累了就趴我肩上睡会。” 竟然是吊床!吊床!吊床! 王曼深觉这趟来太值,不仅体验荷枪实弹的实地军-演,还高空俯瞰心形山谷,住了帐篷,眼见天亮就走还能体验下吊床。 就这一次体验,比她上辈子所有旅游加起来还要赛高,实在不能再舒服! “没事,别看我瘦,身上的肉可结识了,等我上去。” 双手抓住吊床绳子,王曼一跳手撑个空,纤细的胳膊透过吊床孔洞,整个人刮在上面。 这不科学,明明看上去不高。她跳高成绩虽然不好,但怎么也能跳个一米,怎么现在就上不去? 不信邪地撑住,再次尝试她再次挂上面。三次后她终于记得,旁边还站着杜奇,扭过头,果然月光下他似笑非笑地站在那,满脸无奈。 “喂,有本事你试试啊。” 杜奇恢复严肃脸:“不是你技巧有问题,等过两年你再长高点,就能上来了。” 侮辱她的身高,这比直接说她笨手笨脚更加严重。王曼鼓起腮帮子,撑着从上面下来:“u can u up!” “什么?” “你上一个给我试试?” 杜奇绰绰她金鱼腮,撑着绳子跳起来,长腿轻轻一迈毫无障碍地上去。而后他向她伸出手:“曼曼,抓住我,拉你上来。” 不远处另一棵大树后面,钱华搓搓绑吊床的手:“老杜,你儿子可把曼曼惹恼咯。” ☆、第107章 杜振国也揉揉手腕,当年他追唐诗那会,可没少伸开吊床,坐上面看星星看月亮。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他们水道渠成的结婚生子。 为了弄这吊床他容易么? 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仓库,大半夜他打着手电筒,做贼似的钻进去,粘一身灰还要被老钱损。 “乌鸦嘴。” 钱华皱眉:“嗨,你这还怪起我来了倒是,大半夜陪你在这喂蚊子。对了老杜,咱们一下抓二十来条蛇,会不会太狠了?” 二十来条是有点多,杜振国揉揉手:“没事,我叫阿奇看着那,吓不了曼曼两分钟。再说那蛇咱们也检查过,不会伤人。” “今天这事要让人知道,我的一世英名可全毁了。老杜你知道,在外面我一向邪魅狷狂,怎么能跟个小孩子似。” 邪魅狷狂? 杜振国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邪、魅、狷、狂,这四个字哪个跟钱华沾边?他整天跟个包打听似的,谁家出什么事他一准知道,翘个兰花指他可以直接去当媒婆。 想到这他只回了个“呵呵”的表情。 钱华不乐意了:“我说你那什么意思!” “嘘。” “我……” “回头给你安排宿舍。” 安排宿舍?钱华眼睛亮了。当兵就这点不好,老婆孩子常年不在跟前,一家人日子怎么都过不到一块去。到年份熬够资历倒是能接到身边,可问题又来了。 部队里就这么大地,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来了住哪,跟谁吃饭,这都是需要安排的事。安排个漏风漏雨的楼,日子一天天遭罪。但有老杜关照着,条件只会比家里好。 “成交。” “嘘。” 杜振国打个嘘声,钱华也不再作声,而是趴在树干另一端往前看着,吊床边的男女终于有了动静。 王曼总觉得边上有人在看着他们,环顾四周后她没发现人影,所以干脆专心地跟杜奇置气。 “我不矮。” 杜奇点头:“恩,你在女生里面并不算矮。” “比起男生我也不矮,我只比钱叔叔矮这么一点,就一点点而已。” “八厘米,我知道。”杜奇给出准确数据。 “咦,不是十厘米么?我平常报自己一米六,钱叔叔说他一米七。” 杜奇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树后面看去,他确定那里躲着俩人。虽然很感激他们搭了吊床,但他们竟然还打算看现场直播,这不能忍。 “钱叔叔一米六七,平常他都垫着老家寄来的鞋垫。” 原来是内增高,果然高手在民间。后世困扰无数男性的身高问题,钱华已经先一步解决。站在吊床边上,王曼抓住绳子嘴角有些抽抽。 “什么叫钱叔叔一米六七,比我高八厘米,我是一米六。” 杜奇揉揉跳脚的王曼脑袋:“恩,你一米六,上来吧,站这上面你比我高。” 草丛里传来沙沙声,有点像蛇蠕动时的声音。不会又来蛇了吧,王曼一哆嗦,赶紧抓住杜奇手。被他提着双肩往上一拉,她也坐在麻绳的吊床上。 “好像有点小,你睡不开。” 杜奇也发现这问题,吊床在下面看着挺大,睡一个人是足够,可挤下两个人,就只能并排坐着,或者相拥入眠。 他当然想选择后者,可他也知道现阶段不可能。不过坐在这,吹着山林间的风,闻着曼曼身上都有的清新味道也挺舒服。 “现在也不算很困。” 是不是她折腾的?王曼难得有点愧疚,自动往边上挪挪:“我只占很小的地方,你躺下睡会吧?” 杜奇试着伸腿,藏在树后面的钱华却险些跳脚。明明他一米六八,阿奇凭什么说他才一米六七。曾经看着长大孩子,现在如此直接的揭他老底,简直不能忍。 “一六七点四,按照四舍五入,阿奇说得也没错。咱们走吧,再不走他肯定会生气。” 钱华不忿:“老杜,他一个娃娃,生气能把我怎么着?” “阿奇知道你鞋垫都藏哪。” 无辜地扔下这句话,杜振国转身朝营房走去。最近忙着军演,他已经有连续好多天睡眠不足。幸亏有阿奇来帮忙,不然他还真熬不住。 “什么鞋垫,我没鞋垫!” 钱华嚷嚷着追上去,他就是几双普通鞋垫,不过是媳妇手艺特别,脚后跟处缝得厚点而已,他没有故意增高。 没有! 一再确定后,他愤愤不平地离开。 “我好像听到钱叔叔的声音?” 杜奇腿伸到一般,蜷着蹲在在,仰头看向锁在吊床尾的王曼:“可能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说两句梦话。吊床太小,我还是坐起来吧。” 王曼看着他蜷缩起的腿,默默伸手把他拉起来。坐在吊床上,她不自觉就将头倚在杜奇肩上,仰头看向行空。 “今天的银河真亮。” 山里的夜空格外深邃和高远,繁星点点,透过树叶缝隙映入眼帘,如天幕上摧残的钻石。而天河,就像镶满碎钻的奢华珠宝,遥远灿烂而引人瞩目。 “再过几天就是七夕。” 王曼点头:“电视里又在重播《七仙女》,不如《新白娘子传奇》好看。” “《新白娘子传奇》,赵雅芝演的?” “恩,就是她,赵雅芝好漂亮是不是?如果让她演七仙女和小龙女,反正一切带仙气的女主角,肯定都很好看。” 杜奇听着她激动的语气,从不知道曼曼追星,原来她喜欢赵雅芝那样的。的确是挺好看,他高中不少男女同学,都会收集赵雅芝的海报。有赵雅芝参加的晚会,他们都会求家里长辈弄到入场资格。 “你眼睛跟她长得很像。” “像?跟谁?” “赵雅芝,你们眼睛挺像,所以你也挺漂亮。” 王曼错愕,然后又是惊喜。她真有双那么漂亮的眼睛?意识链接空间,她忙找元宝确认。 “你看我眼睛像不像?” 睡到半夜被弄醒,元宝有些不耐烦:“我正在吸收能量。” “你说我像不像!” “经过数据比对,相似度60%,可以说是像。” “看来还真的像,爱你哈,元宝。” 丢下个飞吻王曼意识出来,空间内只留下元宝的回音:“也可以说不像。” 感知下外面情况,曼曼坐在吊床上,对着杜奇痴呆地笑,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元宝无奈,想它聪明不知道多少辈子,怎么就找这么个二呆的主人。 不过杜奇那眼神……怎么那么熟悉? 元宝混沌的脑袋开始短路,他好像见到过许多次。对了,在漫长的岁月中,他的每一任主人都曾收到过同性或异性如此痴迷的目光,那是恋爱的征兆。 杜奇看上了曼曼? 这不科学! 一朵鲜花插在曼曼这块牛粪……额……说她是牛粪好像不太好,它怎么可能有坨牛粪当主人。其实曼曼也不差,软条件完全比得上杜奇,但是硬条件完全被必成渣。差距太大,怎能相爱? 为了不让曼曼伤心,它得将希望扼杀在摇篮中。 “曼曼,你跟杜奇离这么近,别人会误会。”元宝开始循循善诱。 “怎么误会?我们向来都是这样,我要是突然疏远他,别人才会误会吧?” “可是……”元宝费力地想着借口,该怎么说?对,就这么说。 “你别忘了,李晶晶可是他从小的邻居,青梅竹马的意义可不一般。要是让她知道,下次可不是用摩托车撞你,指不定直接扔汽油弹。” 坐在吊床上的杜奇就见王曼眉宇间带上丝忧愁。 “曼曼,你怎么了?一直在愣神。” “啊,阿奇,我在想这次李晶晶撞我,是不是因为她嫉妒你陪我玩?” 杜奇沉默,四年前过年,他们一伙同龄人聚一块玩真心话大冒险。当时李晶晶也在场,他只不过顺手给曼曼冻了两瓶冰水,就被她针对好久。 李晶晶从小顺惯了,即便李家衰落,她也被李奶奶保护得没受多少挫折。她性格唯我独尊又敏感脆弱,指不定真会因为他,对曼曼怀恨在心。 “还真有这可能。” “那怎么办?” 怎么办?杜奇是有很多种办法,只需要爷爷一通电话,李家工作调去外省,这事就能解决。可为了当年检举之事,爷爷始终心存愧疚。不能因为他一个猜测,就去让爷爷难受。 “你放心,她不会再这样了。” 不惊动爷爷,他还有别的办法,总之不会因为他,而让曼曼受到伤害就是。李晶晶这种个性,说好听点叫娇气天成,说难听点那就是单蠢。 想对付她很简单,只需要让她知道,四年前查处熊猫衣的事,是李经被问话时自动检举。以她的个性,肯定觉得自己受的所有苦都源自李经,而后她自然会调准矛头。李家内部乱起来,也就没空找曼曼和虞阿姨麻烦。 杜奇信誉良好,向来说到做到,王曼抱着他胳膊点头应下,边对空间内的元宝说道。 “你都听到了吧,没事的。” 元宝语塞,它要不要对曼曼直说?可连它也不太确定,万一它说错了,那不是得被曼曼笑话死? 还没等它犹豫完,王曼就切断与空间的联系,抬头一滴粘液落在她手上,凑在鼻尖嗅嗅,味道香甜,是蜂蜜。 ☆、第108章 舌尖舔下手指,果然是带着自然清香的甜味。 想到蜂蜜,她第一反应是那个总爱掏蜂蜜窝的小熊维尼。动画片里的熊萌到爆,现实中的熊可是超大型猛兽。 “阿奇?” 杜奇低头看向王曼,她怎么皱着眉,还在为李晶晶而苦恼? “刚才蜂蜜掉我手上,这里不会有熊吧?” 熊…… 大量人出现的地方,怎么会有熊,这种大型猛兽对危险的感知可是十分敏锐,有时候他真搞不懂曼曼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里人多,熊单枪匹马也不敢杀过来。” 王曼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在杜奇面前,她似乎很容易犯蠢。 也不对,不是她犯蠢,她一直维持着正常的智商水平,但是杜奇似乎无所不知,比较起来她很蠢。 好像还不是这样,似乎对着杜奇,她少了一份谨慎,说话也没面对别人时那般斟酌。 “阿奇,你会不觉得我特别蠢?” 杜奇好不容易跟上她跳跃的脑回路,曼曼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只不过她还没转过弯来。看着她那小小的身量,她今年才十六,往后日子还长着,他很有耐心。 “你只是想得太全面,这不蠢,而是太聪明。” 对啊,她是太聪明,王曼先是被他夸眼睛像赵雅芝,现在智商又被承认,整个人有些晕陶陶。 “树上应该有个蜂巢,虞阿姨有鼻炎,如果来点野生蜂巢素就好了。” 站在吊床上,王曼开始往树上看。继那么多第一次新奇体验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生的蜂巢。也没听到小蜜蜂嗡嗡叫,难道它们晚上也跟人一样休息? “恩,在树桠那。天马上就亮了,我们想办法把它取下来。” 王曼忙不迭点头,她果然没看错,做阿奇的好朋友简直不要太开心和方便。四年前她当机立断,排除父亲连番说教男女有别,继续抱阿奇大腿,简直是再明知不过的选择。 “要不要先去看日出?” 当然要,再次被牵起手,迎着东方的鱼肚白,两人向山顶走去。夏日山间升起一层薄雾,漫步其中如坠仙境。坐在山顶突出的巨石上,王曼大着胆子将脚伸下去,半身悬挂于半空中。 “阿奇,你过来拉我下。” 伸开双臂,她还想再往前一点,杜奇错愕着制止她:“曼曼,这是要做什么?” “昨晚我被蛇吓到了,我得练练胆子。” 昂首挺胸,她可是永远都打不倒的王曼,怎么可能会怕那么几条小蛇? 清晨的薄雾中,少女面带笑容迎向山谷,瘦小的身躯下包含着无尽的力量。杜奇心下震撼,几乎要脱口说出事实真相。 “快来。” 迈步走向山巅,王曼脚下踩着颗石子,一个趔趄她几乎就要掉下去。顾不得心中内疚,杜奇上前抓住她双手,强行把她给拉上来。 “别站那么近。” 王曼看向下面,云雾缭绕中是茂密的丛林和山谷,山并不算抖,掉下去也摔不死人。 “没事啦,又不是第一次。阿奇你快看,太阳露头了。” 鱼肚白逐渐泛红,霞光冲破浓雾,旭日露出个橘红色的顶,杜奇却无心去欣赏这般美景。 “不是第一次,以前你也这么摔过?” “是啊,你不知道?就我爸妈离婚那会,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都不怕,果然现在胆子越来越小,连条蛇我都怕。” 王曼煞有介事地点头,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昨晚竟然吓成那样。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一条蛇,又不是熊等会对人造成生命威胁的大型猛兽,有什么好怕的。 而杜奇确是更为震撼,他只知道曼曼以前过得很差,但从不知道她差点没了命。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情难自控,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阿……奇。” 杜奇平复下自己心情,若无其事地笑道:“为了庆祝你死里逃生,拥抱下。快看,太阳马上就全出来。” 云海中的红日从幕后走来,露出其圆润完美的轮廓。王曼套着军服站在杜奇怀中,眼中是壮丽的日出,呼吸间全是他身上肥皂夹着男子汉特有的味道。 晨风吹过,吹落绿草叶上晨露,珍珠滚入草丛间,浸润土壤,草丛中传来虫鸣。云开雾散,极目远望而去,心形山谷尽收眼底。芳草萋萋,玄武岩上铭刻着风与露水的故事,自开天辟地以来,古老的洪荒中,他们彼此呼吸可闻,聆听着对方心脏跳动。 “阿奇。” “曼曼。” 王曼有许多话想说,但真正要开口时,脑子里确是一片空白。刚想低头,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地叫声,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饿了。” 错愕和失望后,杜奇无奈一笑。曼曼总是这样,四年来他早习惯了。 “我去给你做蛇羹吃好不好?这里有荆条,折几根带回去,刚好能取蜂蜜用。” 下山时两人俨然成了丐帮弟子,摔下山谷时王曼衣服上就粘着泥,杜奇那也好不到哪去。现在一人手里两根荆条棍,差个破碗就可以直接沿街乞讨。 临到山腰王曼扭头,看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谷。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撼,是她两世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再回头,她看向吊床边那棵树,果然在树桠间挂着一只蜂巢,走进了还能看到蜜蜂飞出来。她这才想起来,蜜蜂似乎是靠太阳识别方向,所以晚上它们真休息。 “要不要等他们都出去,我们再来弄?” “不用,曼曼你找点草在下面熏着,我爬上去摘给你。” 边说着杜奇边踩在吊床上,抱着树干向上爬去。蜂巢所在是这一片最高大的树,大概有二三十米高,王曼点着火,往上看去都觉得眼晕。 “阿奇,不行你就下来吧,那上面太危险。” 不远处的营地内,早起刷牙的杜振国看到冒烟,走两步就见这副模样。他摇摇头,阿奇这孩子…… 明明他没教这些,他都怎么想到这么多花花肠子?真不愧是他儿子,脑子就是转得快。要是再来几只蜜蜂蜇点包,那效果可就更好。 预估下那棵树高度,不到三十米,以阿奇所受的训练来说完全没难度。放下心来,他原路折返回去,手里面多了一袋子蛇。赶紧收拾好,等会让俩孩子帮忙做下,他们厨艺好,肯定能出味。 这样想着他又找出个曼曼的优点,她会做饭而且还做得很好吃。要是她跟阿奇在一块,自己足不出户能蹭到美食的概率就翻番。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美妙。 似乎印证了杜振国的话,杜奇小心地拆下一叶蜂巢,拴绳子上递下去。人刚落地,嗡嗡叫的蜜蜂蜂拥而来。 “曼曼,蜂巢放那,你快点跑。” 王曼依言将蜂巢放地下,很容易摆脱蜜蜂的追截。可杜奇就悲剧了,站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离地十来米高的杜奇被蜜蜂团团围住。 “你快蒙住头下来。” “你快跑。” 隔着一棵树两人喊话,王曼跺跺脚,捡起地上那块蜂巢蜜。手缩进袖子里,头也缩进军服里,她朝树根底下走去。 蜂蜜香甜的味道吸引了蜜蜂注意,杜奇压力骤减,以最快的速度下来,他拉起王曼就往前跑。蜜蜂围追堵截,从吊床到军营白余米的距离,却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趴下。” 杜奇推下王曼,然后向前卧倒,整个盖在她身上。同时他脱下外套,蒙住两人头。蜜蜂盘旋在衣裳外面,军装布料厚实扎不透,可两人也压根没法动弹。 脸贴着脸,彼此呼吸可闻,两人静心屏气。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杜振国和钱华终于赶到,拿着火把驱退蜂群。 王曼抬起头,理下凌乱的头发,就见后面站着满脸包的杜奇。看她错愕,他朝她咧嘴一笑。本来俊朗的面庞,因为多了三四个包而显得特别滑稽。 握着手里的蜂巢蜜,当时她的眼泪就掉下来:“阿奇,你疼不疼?” 钱华拿着镊子给杜奇拔蜂针,杜振国感叹:“他样是没法再留山里,曼曼,阿奇住招待所我不放心,你能不能照顾下他?” 王曼忙不迭点头,她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奇。 ☆、第109章 王曼再次进了炊事班厨房,那里有早就洗好的蛇,案板上摆着大料,她的主要任务是做蛇羹。 蛇羹…… 前世她做过几次,总是不得其法,出来后味道很一般。在咨询了几位炊事班厨师后,她还是决定去空间里买一本菜谱。 四年下去她也累积了不少金币,虽然离着五百万的自动化农场装置遥遥无期,但其它东西她基本都随便买。菜谱购买下来,里面内容清晰地映入脑海。蛇羹秉承了粤菜一向的精致,依旧很麻烦。 麻烦也得做,也好给阿奇补补。 被王曼想着补身体的杜奇进了杜振国房间,脱下衣服检查一通。除了脸上,他腰上、手上还有脚踝处都蛰出几个包,看上去恐怖,实际也没多严重。 “阿奇,你……” 杜奇态度良好地低头认错:“爸,我知道自己不对,让你担心了。” 额……,杜振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他还是决定诚实的面对自己。 “这次干得不错,不过还是有些粗糙。万一那是窝马蜂,你怎么办?” 重点不是这个好么?杜奇想起还留在家中的那个妈,突然觉得这么早承认他喜欢王曼,是一件蠢透了的事。 “爸,我觉得还是不要让我妈担心。” “你说晚了,刚你妈来电话,你钱叔叔嘴快说了出去。” 杜奇有种天塌了的感觉,母亲从不按常理出牌,这次她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没等他陷入天马行空的想象,杜振国已经揭晓答案:“她严肃批评了你钱叔叔。” “啊?这不关钱叔叔的事。” 儿子还是太天真了,顿了顿,杜振国将后半句说出来:“她很欣慰,你终于长大了。曼曼现在不是正好在放暑假,你可以邀请她来北京玩。” 他就知道母亲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什么叫去北京玩,是去北京送她玩吧? “爸,曼曼不一定去。” 杜振国满脸信任地拍拍儿子肩:“我们都等你好消息。” 杜奇瞬间感觉亚历山大,他是得多好命,才碰到对如此和谐,一致以整他为乐的父母。小时候给他穿裙子拍照,稍微长大点让他穿蕾丝围裙做家务,现在又出新花样。 “爸,我先去厨房。” “别急。” 杜振国拿出一罐药膏,驻军在山里,不怕蚊虫是一回事,被蚊虫咬伤的事也时有发生,所以这里常备药膏。 “你自己擦下,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挤出点乳白色软膏,杜奇比着小镜子一点点涂着,耳朵自动接收着父亲的话。 “阿奇,你都十九了,有些事也该知道,比如说如何追一个女孩子。” 杜奇一个哆嗦,险些把软膏填到嘴里。他怎么能如此一本正经,又毫无违和感地说出这话? “不要害羞。” 杜振国板着脸,掰正儿子态度。不是阿奇,这些话他还真懒得教。 “只要记住两点。第一,烈女怕缠郎;第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杜奇涂好药膏,深觉综合起这两点,就是一边使坏一边死缠烂打,这不正是招人烦的标配?父亲确定,不是拿一套歪理邪说来坑他? 从小到大父亲也不是第一次坑他,所以现在很有可能。 “臭小子,你一直摇头撇嘴是什么意思?这可是真知灼见,不过要见机行事。比如这次去王曼家,你就得好好表现,没事帮你王叔叔搬下鸡蛋。勤快点,有点眼力见,然后见机行事,让曼曼来北京。虞家不都在北京,就说让她去探亲。” “爸,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说这么多,父亲就是为了让他把曼曼拐到北京,打成母亲的最高指示。别人是坑爹,到他这,有个十九年孜孜不倦坑他的爹,人生真是一片黑暗。 “当然,你说自己做不到,我这不在给你支招。” “可是爸,前天你打电话叫我来,不是说要学飞行驾驶?从小你就教育我,不能因小失大。” “你送下曼曼,再回来学不就是。反正你也会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 “哦。” 拧紧软膏盖子,杜奇转身快步走出去。再呆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他幼小的心脏承受不住。 耳边传来关门声,杜振国无奈地摇头。没清净两秒,门再次打开,钱华冲进来。 “老杜,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唐诗怎么也知道我用鞋垫?”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出色的军人,身高是钱华永远的痛。他可以不高大威猛,但必须邪魅狷狂,最起码在别人面前得撑得起成年人老成持重的形象。 “谁不用个鞋垫,你就是想太多。” “肯定是你说的,是不是?” 当然是! 杜振国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媳妇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情到浓时一个不留神,他就把什么都说出来。可面对怒发冲冠的钱华,他绝对不会承认。 “可能是阿奇?” 钱华也觉得是这样,他跟老杜多年兄弟,还是可以信得过。但是阿奇还是个孩子,他可就说不准。臭小子,你马上要走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收拾不了你我收拾你爹,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饶了一圈后,杜振国终于再次悲剧。钱华没啥大权利,但他管着炊事班,偶尔给杜振国改改伙食,足够他哭笑不得。 王曼的蛇羹很成功,虽然第一次做掌控不好火候,但空间菜谱品质太高,总之喝过的人都说好。 吃完早饭又收拾完昨天的睡袋和铺盖,将洗漱杯子牙刷放回原处,又打扫干净帐篷,总之一天来所有动过的东西全都恢复原样,两人踏上归途。 越野车行驶在曲折的盘山路上,王曼欣赏着两侧景色。邹县这片丘陵远不如西南大山那般险峻,行驶于山林中,晨光透过树叶缝隙打在刚消散晨露的青草上,林间偶尔有飞鸟划破树梢,只余彩色翎羽。 “阿奇,你疼不疼?” 杜奇摇头,曼曼已经是第六遍问了。虽然对话枯燥,但她每问一遍,他开心都不减。 “我抹了药膏,现在那里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疼。”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跑开,你也不会被蜜蜂蛰成这样了。” 哎,杜奇不知道他该不该承认:这些都是在树上蛰的,趴在草丛中时,他捂得很严实,压根就没多一个包。 “下树前已经这样,这不关你的事。” 王曼可不信,阿奇向来报喜不报忧。偶尔跟他通电话,明明能听出他声音疲惫又低落,但他还是从不说自己的烦恼。电话里说到最后,他甚至会打起精神笑几声。 伸手她摸摸脸上那几只疙瘩,突起处很硬,仔细看去中间还有个小孔,是蜂针留下的痕迹。 “你就放心住我家,等会我做蜂蜜蛋糕给你吃。吃点甜的,就不会那么疼。” 蜂蜜蛋糕? 他不爱吃甜,不过是曼曼亲手做的,味道肯定会很好。 “行。” 越野车下坡驶出山林,行走在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走到一半,摩托车再次出现在马路中央。见到他们这台车,摩托车挪了挪。不是往边上,而是停在中间,彻底阻截这段公路。 “是李晶晶。” 王曼惊讶,她是数小强的吗?昨天上午和下午都出那么大事,她晚上有精力去自家找茬,大清早又精神满分地来这边截道。 杜奇听下车,并未熄火:“曼曼你先呆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行。” 王曼还真怕她来个汽油炸弹,或者迎面扔一瓶硫酸什么的。归根结底,她心底还是有点怕这个前世抢了她男朋友,夺光她钱财,又撞死她的疯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晶晶从来都是个疯子。而她从来都是正常人,所以面对李晶晶,她永远得小心翼翼。 杜奇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问道:“晶晶,你怎么在这?” “杜奇?” 李晶晶本来兴奋,但想到什么,她开始怒不可遏:“你跟王曼是一伙的,是不是?昨晚杜叔叔打电话来,说她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早上杜奇早就跟父亲对过口供,现在他对答如流。 “昨天下午曼曼帮我搞蘑菇酱,后面你也见到她,她的确一直跟我在一块。” “我不信,你们都在害我。” 松开杜奇伸过来的手,李晶晶走到车边,拉开门吼道:“王曼,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怎么回事?王曼本能地感觉,李晶晶如此悲愤,不是因为她脸上那道划痕。 不等她猜测,李晶晶机关枪似的扫射出来:“马娇娇要离婚,都是你还有虞虹害得。” 离婚? 王曼一头雾水:“她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在这装无辜,王曼你恶心不恶心。明明比谁心眼都多,天天腆着一张脸装天真。你同学带来印刷厂副厂长,她以势压人,马娇娇不得不离婚。” 这都哪跟哪,王曼无辜道:“我就是想的比较全面,难道太聪明也是一种错?” “不是。” 杜奇及时地补刀,狐疑地问道李晶晶:“马阿姨要离婚?” “是啊,她不仅要离婚,还……” 李晶晶连忙捂住嘴,昨晚回去后马娇娇就提了离婚。她不仅要离婚,还要李家剩余一半的家产。她直接放话,如果不给她满意的数字,她就直接检举李家藏着的所有东西。 四年前出事后,大伯和大伯母就去了外省工作,家里全靠马娇娇撑着。她要是走了,剩下她和奶奶可怎么活? 都是王曼害得,本来马娇娇不会走。 “李晶晶,你妈要离婚,这事与我无关。” 王曼压根不想多做解释,拽着杜奇上车,她甩上车门:“阿奇,我们走吧。” 杜奇原本还有些可怜她,由奢入俭难,最难克服的不是生活条件改变,而是心理落差。但昨晚王曼刚怀疑因为两人走太近,李晶晶菜开车撞人报复。 如今她又在这胡乱攀咬,他实在不耐烦。发动汽车,他压在路边草丛中,绕过摩托车扬长而去,只留一管汽车尾气。 ☆、第110章 “哎。” 王曼透过后视镜看向李晶晶,她无助地倚在摩托车边,隐约可见脸上的疤痕。 杜奇拍拍她的肩,曼曼的心情他能理解。既恼恨李晶晶的胡搅蛮缠、阴狠毒辣,又可怜她即将面对的灰暗未来。 人的情绪大抵如此,很少有绝对纯粹的爱和恨,一般情况下,爱恨交织才是常态。 对有些人有些事,怜悯压过憎恶,他们也就会帮忙。但到李晶晶这,则是刚好反过来。她所做的一切,很难让人起足够的同情之心。 “这几年李经和李纬很看不惯她,在家里也一致针对她。” 王曼知道李家倒台的始末,李晶晶日子肯定舒服不到哪去。她最幸运的就是有个好奶奶,不然境遇比前世在苏家当小女佣的她好不了多少。 “她是挺可怜,可这一切与我无关。” 杜奇点头:“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 越野车拐弯,王曼收回瞅向后视镜的目光。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她跟李晶晶之间的仇恨是杀与被杀,这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刚重生时她的确意难平,可四年过来,她日子越过越顺,心里也没那么多苦大仇深。 以践踏别人的方式活得的快乐不会安心而踏实,哪怕她报复的李晶晶是那么的可憎和不堪,但任何一种恶行都不能成为另一种恶行的借口。 这次她叫吴宇找人打李晶晶一顿,当时觉得挺高兴,但一时爽后是无穷无尽地麻烦。仔细想想,她这么做跟李晶晶有什么差别。 “阿奇,能不能倒回去?” “怎么了?” “李晶晶虽然不是我亲手打伤,但也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想做点什么补偿下。” 杜奇错愕,而后便是欣赏。这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曼曼,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不论受过多少苦难和不公,她始终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始终能调整回平常心。 减速拐弯向后开,退回去时李晶晶正跨上摩托车准备发动。 王曼下车,从挎包里拿出马娇娇送来充当医药费那只镯子:“虞阿姨说,你奶奶很喜欢这只镯子,还给你。” “给我?” 李晶晶接过来,语气中满是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她再傻也知道王曼讨厌她。 “恩,至于你家其他事,我爱莫能助。” 王曼微微欠身,转身上车,合上车门她感觉浑身一松。不是她不想道歉,她明白,如果此刻道歉只会引来更多矛盾。 她只求心安,并不想跟李晶晶冰释前嫌。 杜奇跟上来,扭转车钥匙:“还有什么想跟她说的?” “没有。” 这两天她一直跟李晶晶折腾,先是差点被她撞死,再是虞阿姨腿烧伤追究赔偿,然后她找人打李晶晶,到李家上门找茬被压制,再到现在她做出补偿。 一整个来回下来,她只觉得累。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复仇之人,在报复仇家的同时,也是囚禁了自己的心。而面对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经营好自己的人生。这世界上凄惨的人多了去,别人的凄惨与她的幸福并没有直接关系。 “阿奇,这两天我让杜叔叔笑话了。” 杜奇摇头,自己父亲自己了解。他爸虽然已经将近四十,但常年呆在部队里,他没有机关上那些人的弯弯绕,有些想法甚至比他还幼稚。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父亲是真觉得曼曼不过分。找一群孩子揍李晶晶一顿,虽然乍听起来觉得过激,但如果前提是差点被杀,那一切都很好理解。 “他不会这么想,曼曼,前面那个蹬三轮车的是不是你二叔。” 瞪着三轮车的正是王继全,每天早上他都得往城里送蘑菇酱和辣椒酱,这次正好让两人赶上。几坛子酱搬上车,王继全颇为为难的开口: “曼曼,你爷爷病了,抽空让你爸回来一趟。” “病了?” 别人生病是大事,但王丰收多少年的药罐子。要认真说起来,每天他都在生病。虽然父亲对他灰心,但为人子的本分一点都不少。几年来爷爷的医药费,父亲都自觉承担三分之一。当然他也只承担这三分之一,想再像过去那样贪得无厌?直接上擀面杖乱棍揍出去。 “昨晚他哮喘发作,又从炕上摔下来。” 这可够严重,王曼也严肃起来:“送医院了没?爷爷哮喘怎么会发作?” 王继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小舅舅来过。” 苏明菊! 王曼是真讨厌上了这个人,他自私自利又想精分着装大方,她只觉得恶心并不会管。但他凭什么把这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惟恐天下不乱? “我会告诉我爸,二叔,你也让二婶跟秀珍阿姨说一声。” 她二婶赵秀芳的亲姐姐赵秀珍嫁给了苏明竹,这会由她做传声筒再好不过。 王继全应下,踩着三轮车往村里赶。同一条公路中间,李晶晶握着那只玉镯,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脸色一变再变。 向来是她打人,强行压下去,再给个仨瓜俩早的做补偿。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这么对她!不就一只破镯子,谁稀罕! 极怒之下,她用力将镯子摔地上。刚摔下去她一阵心惊,这可是奶奶很喜欢的首饰,千万不要摔坏。 镯子接触柏油路面,碎裂成五六瓣,路面上还有些渣滓。碎成这程度,就是找古玩专家也修不起来。 “都怪王曼,谁叫她给了我镯子,还惹我生气。” 这样想着李晶晶心里舒服些,她将镯子碎屑收起来,藏在衣兜里。骑上摩托车,她往家里赶去。无论如何,马娇娇都不能离开这个家。她还是未成年人,马娇娇得抚养她,这是她无法推卸的义务。 越野车一路开到四合院前,王继周本来对杜奇住在这有些疙瘩。但当他听完这,满头包的来历后,罕见地批评起了闺女。 “蜂巢那么高,万一阿奇跌下来摔着怎么办?曼曼,你有没有跟人家道歉?” 王曼低下头:“我道过歉了,爸,这蜂巢是给虞阿姨弄的。去年冬天特别冷,春天她又花粉过敏,鼻炎更严重。山里许多花草都可以入药,我就想给她找来。” 杜奇也打着圆场:“王叔叔,你不用担心我,我训练过攀爬,不会有危险。” “阿奇你就安心地住在这,想吃什么、缺什么直接对我说就行。” 杜奇痛快地应下,开始跟着一块搬坛子。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常年锻炼,寒暑假还接受军事训练,他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不少,搬起来比王继周速度还快。 王曼则是打电话到虞家,得知虞虹的烫伤已经基本好后,她开始邀功。 “虞阿姨,我给你找到了蜂巢,吃这个最治鼻炎。” 孩子的一份心,让虞虹心里熨帖:“曼曼,昨天你那是怎么回事?” “昨天?虞阿姨,我就是一时想错了。刚我把镯子还给了李晶晶,也算是给她道歉。” 虞虹白担心了一场,她当然也恶心李晶晶。但比起李晶晶给她的那点膈应,她最怕的是曼曼长歪。毕竟她真心拿曼曼当自己女儿看,如果她想要仗势欺人,她可能无法拒绝。 “还回去也好,那镯子你带着也大,你要喜欢,我去潘家园找人给你打套合适的。” 王曼忙拒绝,在确定虞虹没几天回来后,她决定把蜂巢处理好,就放家中冰箱里。挂掉电话,她拿起拖把打扫卫生,准备迎接店里第一波客人。 拖着地,她打个呵欠问道元宝:“你说我把镯子还给李晶晶,是不是特多此一举?” 刚休息够的元宝精力充沛,答非所问:“你终于把那镯子给扔了?我总觉得那东西特古怪。” “古怪?” “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外面有种说法,叫玉是有灵性的。每一块玉,都有自己的磁场,要是带着不合适,很有可能吸主人精气。那镯子呆在李家很多年,早就习惯了李家的淫-靡之气,它跟你气场不搭。” 原来是这样?王曼也隐约听过这种说法,所以兜兜转转,她把镯子还给李晶晶,实际上还是自己占便宜? “元宝你确定?” “信不信由你。” 空间中蓝蝴蝶飞过田园,随意地停在叶子上开始打盹,并不再理她。 王曼心中最后那点小别扭,随着元宝这段话烟消云散。她又带不到那只玉镯,还回去也好。 而北京那边,虞虹刚挂掉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马娇娇,她表示自己需要虞虹的帮助。 “现在能帮到我的只有你,我也不白求你帮忙,大伯运作很久,李成梁马上就要减刑。” 马娇娇等不及了,李成梁的手段他知道,等他一出来,她绝对再没有离婚的机会。 虞虹声音不咸不淡:“哦,那恭喜你们夫妻团圆。”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报复他?你就把这当帮王曼,李成梁那么喜欢晶晶,如果他出来后知道晶晶挨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那人你知道,跟晶晶一样,压根不讲道理、不择手段。” ☆、第111章 虞虹最不喜欢被人威胁,虽然她在厦大进修过,但真不是吓大的。 有话好好说,合适的要求她会一一考虑。但马娇娇敢威胁她,那可真是不知所谓。 “曼曼怎么了,有个事我王朔,下午她还把镯子还给了李晶晶。” 虞虹语气得瑟又无奈:“那孩子,我就是随口一提,说李婶很喜欢那镯子。她心里就当个事,见到晶晶赶紧还回去了。” 吹捧自家孩子是每个家长的通病,如果对方家孩子也好,那彼此相互吹捧,渐渐也能吹捧出感情。 但马娇娇这种熊孩子家长,听到别家孩子那么乖,再想起阴沉的儿子,还有那个……提都懒得提的李晶晶,她简直要心塞到心肌梗死。 “她还回去了?等下我问问这事,虞虹,李成梁那事。” “他与我无关,不好意思,我爱莫能助。” 要是十分钟前马娇娇打电话过来,虞虹肯定会答应帮她这个忙。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还可以糟践下李成梁,低付出高回报,何乐而不为? 可曼曼的做法却提醒了她,报复李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们扫出心底,自己把日子过好。 她了解李成梁的脾气,得知她过得很好,他绝对会寝食难安。一石二鸟,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挂 掉电话,虞虹疲惫地倚在沙发上。这次她回北京压力也挺大,本来跟继周静悄悄的结婚,日子过了一年格外舒坦。但马娇娇跟团去邹县学习,把这事捅了出来广而告 之。七大姑八大姨,好不容易这么多年终于抓到点虞家什么事,远的近的甚至有些她不认识的,都纷纷来电话或者登门拜访。 要单是祝福还好…… 大 多数人见到继周照片后,第一反应问他在哪个局上班。得知他是农民,小学毕业后,灾难来了。好的夸两句村里人实诚,回过头躲家里笑话;坏的直接惊讶,甚至有 些人询问她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一大波老共-产党-员,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竟然向她郑重推荐各种大师,直言斋戒做法、供替身等方案可破此劫,消 灾避难、逢凶化吉。 简直烦不胜烦,活了块四十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虞家有这么些亲戚。 “虹虹,出来吧,你表嫂已经走了。” 邓芝走进来,虞楠跟在姥姥后面,面色呆滞地走进来,活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虞虹扶额:“娘,那明明是我姥姥家舅舅的女儿的表兄弟媳妇,一表三千里,表这么多层都能围地球转几圈。” 邓芝无奈地叹气,亲戚找上门总不能乱棍打出去,总得好吃好喝好招待。虹虹这才见了几个?从前几天她还没回来开始,她跟老头子几乎成了接线员,连关照虞北功课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忍忍吧,这两天你开完会,他们总不能跟到你家去。” “那你和爹可怎么办?” 虞 虹不办婚礼,就是怕这一出。在她看来王继周比圈子里大多数男人好太多,他长得好、会赚钱,做饭洗衣整理家务都是一把好手。跟他在一起谈恋爱三年,结婚一 年,每天下班回来有热乎乎的饭吃,房间乱了永远有人为她收拾好。她似乎又回到少女无忧无虑的时代,放学回来吃饭,衣服脏了脱下来会有人洗干净。 “我们就全当热闹了。” 热闹? 惹恼还差不多! 爹是个文化人,平常没事最喜欢泡壶茶,在客厅里打棋谱,左右互搏有时候杀的忘记吃饭。娘是名艺术家,她可没听说哪个编曲的,喜欢整天七大姑八大姨上门嗡嗡叫。 “娘,这样下去总不行,曼曼和继周也不是见不得人。继周有事要忙,要不先让曼曼露个面。” 邓芝很喜欢王曼,那孩子懂事又体贴。每次去邹县,她都做一堆易消化的食物,甜甜地喊着爷爷奶奶,劝老头子不要多吃糖。 正因为喜欢,才不忍心她受伤。 “曼曼能应付得来?” “那丫头精着那,就我烫伤腿那事,她先找人打了李晶晶一顿出气,这会又把李家送来当医药费那镯子送回去。一来一回,好人全都让她给做了,李家那边挨了打,还有苦说不出。” “他们活该。” 邓芝心疼地看着闺女伤口,虹虹那事她听起来都晕。万一有个好歹,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么能受得了。 曼曼打得好! 打完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这更不能再漂亮。 “趁着放暑假,也让她来北京玩。前几年叫,她一直坚持留在家里帮忙干活,今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来。” “姥姥、妈,大舅昨天来电话,不是说电视台在办学生智力竞赛节目,曼曼来参加那个,肯定能行。” 虞虹也知道这栏目,优胜者可以去韩国交流,免费的出国旅游机会。 “那个得学校推荐,你去问下,要是她想来,也顺便给她要个推荐名额。” “行。” 虞楠有把握,曼曼肯定会来。 话分两头,挂断了电话的马娇娇心情非常不好。她能听出虞虹的不在乎,可这份不在乎却让她越发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恨虞虹,为什么她就不能表现的在乎一点,那样她也能舒服些,证明她这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不是一场笑话。 可她更明白,她就是个大笑话,而且这笑话还是她自己的找的。以前她沉湎其中,丝毫不知自己滑稽。如今梦醒了,她更该结束这一切。 对,结束这一切。 放下电话听筒,门边传来响动,李晶晶走进来,理都不理她直接往她奶奶那屋走去。 马娇娇跟进去,就听李晶晶说道:“奶奶,马娇娇现在可是我的监护人,我还没满十八,你放心吧,法院一定不会给她离婚。” 骑摩托车撞人时她有恃无恐,仗着自己“李燕飞”十四岁的身份证为所欲为。如今对付她,臭丫头竟然还来这一套。 “晶晶,王曼还回来的镯子在哪?” “什么镯子?” “刚虞虹给我打过电话,下午王曼把镯子还给你了。那可是你奶奶最喜欢的镯子,你不打算还给她?” 虚弱的李老太太也看向孙女:“晶晶,那镯子你带着大。你要真喜欢,过两年你能带了再拿去。” 马娇娇看向自己光秃秃的手,婆婆有家底她知道,可结婚这么多年,她手指头缝里就没露出过哪怕一枚金戒指。 偏心也未免太过明显,不过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走到李晶晶身边,她抓住那只鼓鼓囊囊的衣兜。 “这是什么?” 玉镯碎片散落在床上,李晶晶眼眶泛红:“我不小心砸了,奶奶,你不知道王曼有多过分。她把我脸打成这样,想送一只镯子了事。” 李老太太疼惜地将她抱在怀里:“晶晶不哭,你爸马上就出来,往后他在家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心爱的镯子被砸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就老太太这态度,往后家里东西不都得留给李晶晶。马娇娇最后一丝怀疑也无,站直了她环胸问道: “娘,家里谁欺负晶晶?你不满意李经李纬他们兄弟就直说。” 李老太太皱眉:“都是兄妹,不过是闹着玩,你想哪去了。” “好,这个不多说,咱们讨论下刚才晶晶说那话,什么叫她还未成年我必须得养着她?” 祖孙俩一愣,大人当然得养着孩子。 “李晶晶是谁生的,谁负责去养,反正她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别跟我扯身份证那事,假的就是假的,想查还不容易。我还是原先那句话,痛痛快快地离了,咱们往后也好相见。要真闹到法庭上,李家那些东西能禁得住查?” “马娇娇,你……真的就这么狠心?” “我狠心?你在开玩笑么?你有儿子,儿子和儿媳妇都有工作,有存款有房子,甚至还有最疼的孙女。你哪点可怜,我哪点狠心。电话就在那边,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先就叫警察。” 李老太太嘴角抽抽,权衡利弊,她再生气也只能选后者。 “我会去跟成栋去说。” 得到满意的结果,马娇娇转身走出去。眼看就要自由,她和儿子的一切也该重新开始。 ☆、第112章 蜂巢架在铁碗上,王曼拿着水果刀,将上面薄薄一层蜜浆刮下来,露出栅格状莹黄的蜂巢,每个格子中填满蜂蜜,这就是蜂巢。 刮完刚好凑一碗,低头闻闻,蜂蜜散发着山林草木独有的芬芳,合着那股子香甜,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蘸一点舔舔。 “曼曼,化水喝,直接吃手多脏。” 蘸蜂蜜的手藏在背后,王曼拿起蜂巢:“爸,这块打个真空包,给虞阿姨放冰箱。” “好咧。” 王继周套好管子,将蜂蜜抽成真空封住放冰箱,拿拖把出去打扫卫生。王曼调匀蜂蜜,托下巴思考着做点什么好。 “你弄好了?” 杜奇走进来,身上带着山林间的气息。趁着刚才那空档,他又开车去了趟山里,送下辣椒酱和蘑菇酱再回来,统共用了一个半小时。 放蘑菇酱时钱华还问过他增高鞋垫的事,他毫不愧疚地还原事实真相,坑了自己亲爹一把,神清气爽地出山。 “都好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要不直接煮点雪梨,和进去喝水?” 王曼吐下舌头,她真的不擅长做甜点。可能是她前世日子太辛苦,每次拷饼干不是糊了,就是味道不好,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想再做。 “厨房里有没有烤箱?” “有。” 王曼点头,当初她装整体厨房,所有家电都很齐全。而且系统商城流行以旧换新,老款式不需要交折旧费,只需贴补差价,就可以换新款。 有些经典的老家具,比如留声机,老款比新款要贵,本着多退少补的原则,她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所以现在满厨房家电,全是符合这年代的最新款。虽然外观没有变,但里面的芯核却更为高端,用起来也更方便,烤箱也是如此。 “那做点蜂蜜蛋糕,我来打蛋。” “搅拌机?” 王曼自橱柜中拿出一只铁盆,正是以往做四喜丸子,搅肉馅时用那一只。自从四年前搅肉馅,自动升格为搅拌机后,杜奇就肩负起这一光荣的称号,有肉馅大家都自觉地摁按钮。 “还想着那?” “那当然,你可是一台出自名门的搅拌机。” 杜奇笑得无奈,心下却是舒畅,不知不觉他跟曼曼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已经是最熟悉的好朋友。可好朋友的关系又让他头疼,要是陌生人他还好追,现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压根就无从下手。 “搅拌机表示,这个盆太大。” 噗,王曼被他一本正经地模样逗乐了。再拿出一只中号盆,终于到最底下。不锈钢盆直径12厘米,打蛋刚好。 “大号搅肉,中号和素材馅,小号打蛋,平常洗干净倒扣控水,看我是不是分很清楚。” 杜奇刮下她鼻子:“恩,你最仔细,也最整齐。” 王曼昂首挺胸,笑得甜蜜蜜:“那当然。” “咳咳。” 王继周握着拖把站在门边,闺女不听他劝,整天跟这几个小子混一块,越长大越野,真是让人惆怅。 杜奇还好,他家在北京,很久才来这边一次,即便来了大多数时间也在忙事。最可恶地是那尹鹏,天天跟曼曼勾肩搭背,看一次他长一次针眼。 “爸,你着凉了?” 杜奇自觉地往边上迈一步,冲下不锈钢盆,不看不听也不说。 见他这么识相,王继周一口气闷堵在嗓子眼。这小子什么都懂,但跟个狐狸似的让他抓不到尾巴。 “没有,曼曼,昨晚你刘阿姨带着章磊和尹鹏来过,要不是她,李家的人还不会走。” “我知道他们来过,他们都说了什么?” 王继周简单地叙述下经过,最后无奈地摇头:“尹鹏实在太冲动,他竟然想背下这事。” 尹鹏…… “他本来就这样,欺负小学生一点都不费劲。爸,阿奇要烤蛋糕,我们多做点,等下我给他们送点去。” “也行,对了你刘阿姨煮了汤,说是安神用的。我放冰箱上面,等下你拿出来,温下再喝。” 还有汤? 王 曼自冰箱中取出一只瓷碗,里面汤汁黑乎乎的,隐约能闻到股中药味,但药味不是很浓,反倒是酱香比较浓郁。与刘晓花只会煮面条不同,刘晓草厨艺很好。据可靠 传言,当年她就是靠这手好厨艺收复了已故的婆婆。这几年章队长升官为章局长,应酬多起来,但每天还是会回家吃饭,因为他觉得外面菜不如家里老婆做得好吃。 所以不用想,这碗药膳味道肯定很好。 “我一个人也喝不完,热下咱们一起喝吧?” 王曼起火添水,将汤碗放进去隔水加热几分钟,均匀地分成三小碗,出去递给父亲一碗。回到厨房时,杜奇已经在铁盆里打好鸡蛋,正岔开两根筷子极快地搅动着。 “叮咚,停。” 老规矩,摁下他手腕,搅拌机自动停下来。 “搅拌机补充能量,来喝点汤。” 汤碗摆在两人中间,王曼拿出两把勺子,放自己碗里一把,剩余一把递给他。杜奇接过去,尝一口后差点吐出来。 竟然是甲鱼汤! 早上刚喝完蛇羹,没到中午又得喝甲鱼汤,这还让不让人活?他只觉浑身上下一阵气血上涌,看着对面站着一小勺一小勺喝汤的曼曼,桃花瓣的唇喊着白瓷勺子,药膳在唇间留下一抹晶莹,怎么看都让人垂涎欲滴。 他开始觉得来王家是个错误的选择,他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毛头小子。几个发小甚至已经有过女人,他们跟他说过那事,也塞给过他蓝光碟。虽然他只看了个开头,但结合生物课本上那点知识,他几乎已经明白男女之事。 鼻尖一阵温热,他忙冲到水管边。 “阿奇,你怎么了?” “蛇羹和甲鱼汤劲太大,一到夏天我就容易上火。” 夏天的确容易上火,王曼点头,倒没想到另一层意思。开冰箱,她取出几只透明的矿泉水瓶子,里面还是黄褐色的汤汁。 “虞阿姨也容易上火,这是我爸给她煮的凉茶,你喝点?” 杜奇接过去,凉茶味道很好,仰起脖子他一饮而尽。清凉的口感,夹着中药特有的清香,一颗躁动地心终于平复下来,可他却再也不敢喝汤。 “味道这么好,你不能喝可真遗憾。” 笑呵呵地说道,王曼再次点下他手腕:“叮咚,开工。” 杜奇看着她调皮地笑容,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他现在恨不得多来几件事分散注意力。腿靠在厨房边上,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擎天一柱,左手拖着蛋液,另一只手疯狂搅拌。 王曼悠哉地站在他对面,小口喝着药膳,很快一碗见底,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瞄向边上杜奇剩余那大半碗,咂咂嘴她问道: “阿奇,你真不喝?” “恩。” 杜奇手上动作未停,只是点点头。 “那就交给我吧!” 正中下怀!王曼端起他那一碗,就着他的勺子开始喝起来,边喝边夸:“刘阿姨厨艺真好,等下我们可得把蛋糕做好吃点。” 蛋糕不仅要送刘阿姨,还要给章磊和尹鹏。尹鹏……杜奇咂摸着这俩字,刚才回去送酱菜时,父亲跟他提过这事,并且分析过,这是横在他面前最大的阻碍。 即便父亲是以一种嘲笑和逗弄的口吻说出来,他还是明白自己的劣势。 首先,曼曼跟尹鹏是同学,每天上学一起见面,周末碰一块打游戏,寒暑假尹鹏多数时候窝在王记饼铺打工,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多、很多、很多。 其次,尹鹏家庭条件不如他好。这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以他家的地位,一般人都上赶着巴结。但曼曼从来都不是,她从来只拿他们当普通人。对爷爷她哄,对父亲她尊敬,对他则是朋友般友善。 平常这种态度很让人舒服,大家都是普通人,正常说话做事就行。可这正表明了,曼曼希望过平常人的日子。这点尹鹏可以满足他,而他绝没那种可能。截然不同地生活方式和交往人群,是横在他们间最大的阻碍。 “做下试试,我也不常做,不知道能不能好吃。” 说完他扭头,就看到王曼正含着他用过的勺子,鼓起腮帮子点头,咽下那口汤后她开口:“你放心,我们材料足够好,做出来肯定会很好吃。” 好吃也是为了送尹鹏,杜奇尽量忽略让他再次气血上涌的一幕,垂眸继续做他得搅拌机。 “阿奇,你不高兴?是不是累了?” “没。” “那干嘛绷着脸。” 杜奇伸出筷子:“喝汤前跟喝汤后,我搅拌的方向似乎不一样。” 王曼看向不锈钢碗里,果然过这么久,鸡蛋还没怎么起泡。 “你可真是,都过去四年还是容易弄混,我先出去下,跟我爸说下爷爷的事。你记得,要一直按顺时针方向。” “叮咚。” 再次摁下开关,王曼出了厨房,杜奇放下不锈钢盆,摸一把额头,那里果然已经出了层薄汗。拿起曼曼用过的勺子,他咂口汤,再次拿出瓶凉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管,擎天一柱终于疲软下来。 不能再想了,他跟曼曼现在还是朋友,只是朋友。 ☆、第113章 爹病了? 王继周压根就不信! 他不是不信爹生病,从他开始记事起亲爹就是个药罐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生病。健康的人突然病了可能让人担心,但放王丰收身上,哪天他不病才让人大跌眼镜。 “二叔说小舅去过三叔家,跟他们说了下我的事。” 王继周先是惊讶,而后又是平静:“放心,你爷爷没那么脆弱。” 爹那人他了解,没有什么比他的生命更重要,被老太太磋磨那么多年他都挺过来了,现在这么点事,他怎么可能会晕? 王曼也有这点怀疑:“爸,你下午不是要回村里,顺便去看一趟吧。” 王继周点头,半个月也该回去一趟。其实按照先前他们对他所做那些,现在他就是一分钱都不出也没事。他自己光棍一条,可能天不怕地不怕。但他还有老婆孩子,能用仨瓜俩早打发无穷无尽地麻烦,他也不心疼那点。 更何况他爹怕死,时不时送点好东西过去,把他身体养好点,反过来他也会压着老太太。俩人窝里斗,再有二弟妹在村里帮忙,出什么事压根牵扯不到他这边。 “行,曼曼,你给我拿五十块钱。” 家里的钱一直是王曼管着,去年她本想交给虞虹,可三催四请人家表示自己没空,所以变成王曼和虞楠管帐。虞楠上大学后,只剩王曼自己再管。前世她做销售,每个月都扒拉着绩效算自己工资,管家里这点钱还没什么。 “五十?” 王继周斟酌下:“五十太多了,给我二十就行。” 王曼这才满意,即便家里钱是大风刮来的,也不能随便挥霍。更何况这钱是父亲起早贪黑卖煎饼果子赚来,总不能随便打了水漂。 “给你一百,但是只能给他们买二十块钱东西。” 王继周应下:“放心,剩下钱回来都给你。” “不用,爸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了,我得去厨房看下杜奇打好鸡蛋没。” “你们在那做,我先去买点东西。” 王继周出门去了小卖部,打算称两斤块糖带去。爹这几年烟抽得少、酒也喝的少,反而喜欢上了这些甜食。私心里他希望爹能活长一点,有他在可以制住蛮不讲理的老太太。 王曼收起汤碗进了厨房,铁盆内有些淡黄色泡沫,鸡蛋已经打好,缠着蜂蜜和进面里,泡沫能够支撑起蓬松的面粉。 按比例调好,蜂蜜还剩一些,杜奇撸起袖子在那揉面。王继周也回来,手上提着一袋糖果,还有两只吐司。 “大院门口小卖部新进的面包,说是从北京那边传过来的,阿奇要是吃不惯饭,就先吃这个。” 王继周是因为愧疚,毕竟杜奇全因为曼曼被蛰成这样。杜奇哪不明白他意思,连忙拒绝。 “王叔叔,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我放冰箱里,什么时候想吃,你们自己拿就行。对了曼曼,咱们中午吃点什么?” 冰箱里是空的,昨天闹哄了一天,苏明菊又一直在这,王继周压根没空出去买菜。现在临近中午,早市那些菜也不新鲜。 “爸,这不有现成的蛋糕,等下我再做个水果拼盘,刚喝完甲鱼汤,咱们吃清淡点就行。” 说起清淡,杜奇第一个答应,现在的他最受不了进补。 “这样就行。” 揉好面摁在现成的模具里,一个个蛋糕出来,稍做发酵送进烤箱就成。全部团好后,王曼看着吐司和剩下的蜂蜜,突然来了主意。 “要不拷俩蜂蜜厚多士?” “蜂蜜厚多士?要怎么做?” “就是把蜂蜜和黄油加面包里,夏天吃刚好。正好你在,不然我还切不好面包。” 拿出新买来的吐司,王曼将一个切成两半,然后刀递给杜奇:“就是这里,你把里面的面包掏出来,然后切成九块。 前世她做过这道甜点,但刀法不够好,总是把面包切得厚薄不均,尤其是里面那九小块,她总是切的或大或小。虽然不影响吃,但对她这个强迫症患者来说,看着别提多难受。 “这样?” 杜奇轻轻一刀,面团和面包瓤分开,露出大越一厘米后的壁。从上到下刀口整齐,完全可以媲美餐厅里卖的成品。不,是比成品还要好。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我们一起试试。” 接过杜奇递过来的刀,王曼被他握住手腕。感受着他手心薄汗,鼻尖更是他身上都有的清爽味道,她突然有些晕陶陶。 “阿奇。” “恩?” “李晶晶是不是喜欢你?” 说完王曼捂住嘴,水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金属碰撞地清脆响声,她脸确是红到不能再红。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我不知道,曼曼你喜不喜欢我?” 曼曼你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 要是往常,王曼肯定毫无芥蒂地点头。她跟杜奇关系那么好,肯定很喜欢他,就像对楠姐、尹鹏还有章磊他们一样。 可现在她却发现嘴角有些阻滞,喜欢杜奇?毫无疑问她当然喜欢。 但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喜欢开始变得不纯碎?想到李晶晶喜欢杜奇的可能,她心里有些酸涩。 “元宝,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杜奇了?” 空间内趴在辣椒上,捉弄毛毛虫地蓝蝴蝶打个激灵,振翅飞不稳,差点摔地上。 怎么回事,它一会不注意,俩人已经发展到互诉衷情的地步?它可是看过很多小说和电视,每个豪门都有个恶婆婆,灰姑娘即使有白马王子的保护,嫁进去也得搞得遍体鳞伤。 曼曼是它主人,作为一个合格的空间管理者,保护好主人是它的使命。 “你们是朋友,你当然喜欢他,难道你还会讨厌他?” “哎,跟你也说不通。” “曼曼,你别乱想,我看那根本就不可能。别的不说,你知道杜奇在家接触的都是哪些人?假如你跟他在一起,他带你参加宴会,你知道怎么吃餐点优雅,穿哪件礼服不失礼,如何走路才算符合上流社会礼仪?” 这些王曼统统不知道,她想起前世李晶晶那些叫不出牌子来的包和鞋子。门当户对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地位决定了生活圈子,没有充分准备乍然越位便会格格不入,只能沦为旁人笑柄。 而她向来最有自知之明,阿奇虽然对她好,但他对谁都很好,就连见到隔壁王奶奶买面回来,他也会礼貌地停下,帮老人把面搬进家门。 “曼曼?” 大手在她眼前晃悠,王曼回神。 “啊?阿奇我当然喜欢你我们是朋友你说是不是?” 王曼笑着,语速极快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她头更大了,说这么快谁都知道她心里有鬼。 “蛋糕要熟了。” 烤箱传来清脆地“叮当”声,设定时间已到。王曼忙后退一步,拉开烤箱门,她垫着湿毛巾将烤盘拉出来。 满室弥漫地甜香挡住了杜奇身上味道,狭小的厨房也不再那么地让她紧张。 “头一次做竟然这么好。” 一只只团子状的蛋糕透着焦黄色,外表溢出来的蜂蜜散发着晶莹的光泽,看上去就知道很好吃。 “我们俩一起,肯定做不差。” 杜奇把另一波蛋糕放进烤盘,摁上设定好时间,捡起案板上的刀:“要不要再试一下?一点都不难。” “还是你切吧。” 杜奇心下无奈,刚才他能感觉到曼曼波动的情绪,她应该对他也有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快就缩了回去。 现在不能逼太紧,她才十六,往后日子还长着。 拿起刀他三两下切好,掏出中间面包,切成横竖平各三刀,切成二十七块。蜂蜜和好黄油,均匀涂抹在吐司上组装好。 然后…… 差不多准备好,厨房内再次陷入尴尬。杜奇抓着水果刀削苹果,练了四年刀法,他削的苹果皮纤薄到几乎透明,一只苹果的皮从头到尾连贯在一起。 王曼刷着做蛋糕时用的盆碗模具,余光一直看向杜奇。虽然蛋糕味掩盖了他身上的味道,但他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刚毅,却还是在影响着她。 比起同龄人的青涩,杜奇的青春中夹杂着一丝成熟稳重。简单来说,他有着女人最喜欢的十九岁少年俊朗外表,还有女人最着迷的成熟男人气质。单一一种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两者加在同一人身上,产生1+1>2的效果。 她觉得自己要醉了。 “我去找个盒子,等下装蛋糕用。” 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厨房,她奔回自己房间,将头捂在床上。完了她怎么突然跟个色女似的,明明她以前不这样。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昨天阿奇来找她时,她还只把他当好朋友。直到下午一同去军营,看军-演时他说的那些军用科技,还有国家安全,一番话让她动容。然后直升机上见到心形峡谷的兴奋,帮忙抓蛇时的忐忑和感激,吊床上看星星、手牵着手看日出的浪漫,最后他还不顾一切帮她爬出取蜂蜜。 这一切,每一件单拿出来都足够打动人的心。串在一起更是不得了,所以她心态变了。 ☆、第114章 一直等杜奇烤完第二波蛋糕,再烤好蜂蜜厚多士,王曼才鹌鹑般地走进来。至于传说中的遁走理由包装盒,则彻底被俩人有意无意地忽略。 “曼曼,你尝尝,我分开烤的,第一个用了十分钟,第二个多烤五分钟。” 王曼不用尝,但看那卖相也知道绝对好吃。取出一盒三色冰淇淋,挖出来淋到顶上,冰淇淋接触温热的蛋糕融化,渗入其中合着蜂蜜和黄油的香甜,冷冷热热就像是滑到嘴里。 “你也尝尝。” 取出中间一小块,王曼直接递到杜奇嘴边,就着他张开的嘴喂进去。 “很好吃。” 杜奇看向王曼的手指,这糕点不难做,但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王曼先是满意,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刚她亲手投喂杜奇,用最亲密的姿势。 “你跟我爸先吃着,我去送蛋糕。” “我跟你去吧。” “你……” 王曼看着他满是包的脸,如果她没记错,从昨天到现在,阿奇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好好休息。 “我自己去就行,对了,我把床给你铺好,等吃完饭你好好睡一觉。” 杜奇的确很累,但他心里却绷着一根弦。曼曼是给尹鹏送蛋糕,尹鹏刚帮过她,这时候他必须得跟着去!必须! “我开车送你过去,很快就能回来。” 疲劳驾驶真的好么?王曼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她想问,但潜意识里又想跟杜奇呆一块,到最后感情战胜理智,她扭头开始打包蛋糕。 每家六个分成两包,就简单地装在塑料袋里。王曼将一个蜂蜜厚多士端出去,瞟一眼父亲买来打算带回去的东西,是爷爷最爱吃的水果硬糖。他老了嚼不动,一颗含在嘴里,大半个小时吃不了别的。 “爸,爷爷最爱吃荔枝味的,他不喜欢吃水蜜桃味。” 他们父女接触桃毛国民的毛病就遗传自王丰收,虽然他没那么严重,但还是不喜欢水蜜桃的味道。 “没事,他主要就是解闷。” 这四年在虞老的监督下,王继周读了不少书,越来越深谙厚黑学之道。刚开始他只是脸厚如墙,渐渐地心也黑如煤炭。 不喜欢吃水蜜桃味?不喜欢才吃得少吃得慢,稍微买点回去他能吃个把月。爹天天吃着他买的糖,总不能再说他什么不好。 王曼也不多管,只是把厚多士往前一推:“爸,你快点吃。不然等下冰淇淋完全花掉热掉,肯定会很难吃。” 王继周拿起刀开始切片,再过十来分钟附近工厂要下班,在那之前他得吃完午饭。边吃他边合计,四年下来家里也攒了不少钱。年初时有人还跟他提过要买认购证,炒股什么的,他问过家人意见,又咨询下工行的王昌平,最终还是放弃这条路。 事实证明他的放弃完全正确,头几个月股市一片大好,但转过年来开始大面积涨停,多少人被套牢,倾家荡产后,想不开上了天台。 要他说那些人虽然可怜,但也可恨,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人家那些在股市里赚钱的,肯定有自己独特门道。啥都不懂进去瞎撞,大多数人肯定得赔。 他没有那门道,只有安心开店。四年来王记饼铺已经成了邹县最大的小吃店,县城就这么大,有空大家都喜欢溜个弯来买煎饼果子。随着成本增长,他也把煎饼果子调到八毛钱一个。 眼见着钱一年比一年毛,曼曼想让他把那些钱投资出去。他没别的经验,就会开煎饼果子店,虹虹建议他在市里开一家。原先他犹豫,曼曼还要在这上学,但现在这问题解决了,只要曼曼中考成绩足够好,就能进市里的实验中学。 要是户口房子等别的条件,他还有可能担心。但是考试成绩这事,从小到大曼曼还没让他失望过一次。 “市里离县里,开车就半小时,再开一家店也行。” 喃喃自语着,他无意识地吃着厚多士,思考着选址、营业执照、水电装修、进货渠道。一切都需要他再去张罗,看来也该雇人了。 王曼上了杜奇车,两人先来到比较近的章磊家。来时刘晓草饭正做到一半,锅里蹲着给章磊长高用的大骨汤,案板上是两堆菜也一堆肉,显然午餐很丰盛。 “这蛋糕闻着就挺香,不过你们俩也太冒险了。” 刘晓草关心了他们一通,再三留饭未果后,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口。走出章家再拐一条街,相隔不远处就是尹家。 尹鹏和章磊都在,两人来时他们正窝在客厅里打游戏,最新版地魂斗罗杀的天昏地暗,趴耳朵边叫两声,尹鹏回头。 “曼曼,来得正好,快点帮我把这关打过去,就差一点。” 手中塞过来一只手柄,王曼被赶鸭子上架,前后左右地摁着。新版的游戏她还没玩过,尹鹏也没给她剩多少血条,难免左支右绌。 “不是这样,曼曼,还有你不会玩的游戏?” 尹鹏幸灾乐祸地笑着,随意地坐在客厅毯子上,长臂一捞打在王曼肩头:“你打得都没我好。”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王曼扭头瞪他一眼:“你玩多少遍了?肯定不下十遍是吧?” “明明是九遍,才没有你说那么多。” 这有差别么?王曼呵呵一笑:“加上现在这次呢?九加一等于几,要不要掰下手指头数数?” “明明是九加零点五,不说那些,有本事你也打过去。” “我……” “曼曼,我来试试。” 杜奇脱掉鞋子,光着脚走上前,挤掉围在王曼身侧的尹鹏,低头点着她的手柄:“你这样,换这种枪可以打断boss技能。” 原来是这样,王曼麻利地换了武器,接下来一路虽然偶尔有坎坷,但好在有杜奇在身边指点,所向披靡,一路成功过关。 “看到没,这就是差距。” 尹鹏皱眉看向杜奇,怎么又是他。这人跟个幽灵似的,大多数时候消失,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而他一出现就缠着曼曼,让她没空陪别人。 “反正你一直比我厉害,你怎么来我家了?” 章磊塞给他半只蛋糕:“曼曼和杜奇拿来的蜂蜜蛋糕。” 尹鹏接过去:“蜂蜜,杜奇你那脸不会是掏蜂蜜时,被蜜蜂给蛰得吧?你可真够惨。” 王曼不得不承认,尹鹏不走寻常路地脑回路,有时候总是能命中真相。 “就是搞蜂蜜时被蛰得,尹鹏你那什么表情,阿奇被蛰了你很开心?” 尹鹏点头,他的确挺开心,怎么有人比他还要特立独行。明明市场上有现成的蜂蜜卖,他非的爬树自己去掏。 王曼无奈了,低声威胁道:“你再笑这么欢,我就跟尹奶奶说几本今年新出的教辅。” 尹鹏脸色一秒骤变,全家人的心思都在他学习上,而且他们很信任曼曼。如果她推荐一大堆辅导材料,那他这个暑假绝对没多少空打球。初四一直在准备中考,体育课被取消,还加上了晚自习,好久没打球他骨头都松了。 “我不是那意思,蛋糕很好吃,曼曼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坐好午饭的尹奶奶端着一盘菜走出来,见到王曼眉开眼笑:“曼曼来啦,留这一块吃饭,反正你们都在这。哦,这小伙子是谁?” “奶奶,他是杜奇,暂时住我家养伤。” 顶着满脸包,杜奇挺直身板后微微欠身,扬唇叫着:“尹奶奶。” “小伙子真精神,”尹奶奶仰头:“你这跟大鹏差不多高吧?今年多大,家在哪?” 尹奶奶查户口般地问道,杜奇进退有度对答如流。虽然他顶着满头包,但举止合宜,挺拔地身姿站在那,让人不自觉忽略他外表,只感受到他中正平和地气质。 这不没几句话,尹奶奶称呼已经从小伙子,变成亲切地阿奇。 “阿奇好,大鹏你多跟人阿奇学学。” 杜奇并没有因尹奶奶的夸奖,还有把尹鹏比下去而沾沾自喜。从进门到现在,他看到的是热情的尹家人。他们对曼曼很好,曼曼也很喜欢他们。 他不得不承认,在家人这一块上,尹鹏更占优势。 ☆、第115章 王曼提着蛋糕来尹家,就是为了道谢,还不至于在尹家蹭饭。 趁着开饭前这会,她把尹鹏拉沙发上:“昨天你怎么想到去我家?” “我神机妙算,知道肯定有人去找你麻烦,所以才带着救兵及时赶到,神兵天降是不是?不要太感谢我,哈哈。” 为什么每次尹鹏都有办法让她把感激转化为无奈? 王曼觉得她永远想不明白这问题。 “谁感激你,是不是你想找刘阿姨,但一直没找到。等下班后找到,又说服她去我家,差不多也就是那时候。” “曼曼你怎么知道?” 章磊的疑惑证明了她的猜测,王曼感动又无奈,不过:“你想太多了,我才不会感激你。” 尹鹏嘻哈一笑:“我们关系这么好,不用分那么清楚。” 杜奇心中警铃大作,尹鹏怎么那么喜欢搂曼曼脖子。两人身高差那么多,曼曼又瘦又小,被他圈起来小小的一只,完全是半搂半抱。 “尹鹏,你那样做很危险,曼曼很担心。” 尹鹏顿住:“怎么危险了?” 王曼搬开尹鹏围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不定哪天你走路上,李晶晶拿瓶硫酸泼你脸上。李家认识不少人,要是真发狠追究起来……” 尹鹏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怕曼曼受伤。反正他学习成绩不好,除非奇迹出现,不然肯定考不上大学,他档案里留底也没什么。 “你没事就好。” 空间中元宝振翅高飞:“哇,曼曼难道你都不感动?这才是真爱啊。” 真爱?王曼看向尹鹏,他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仔细想想尹鹏对她真是好的没话说,初中四年当班长,她也遇到过不少嫉妒跟不服气的人,有些人讲道理压根就不通,这时候尹鹏都会第一个站出来。 对男生他直接拉操场上打一场篮球,输了就什么脾气都没;对女生更简单,只需要他冷着那张帅脸说几句,自然有花痴天团争先恐后地帮忙摆平。 对,花痴天团,尹鹏的外貌完全与他学习成绩呈反比。四年过去,当初175的美少年,如今长到184,眉宇间更是俊朗,有时候连她看着都眼花。可惜他生错了地方,如果在韩国,走大街上绝对会被星探发掘,跪求他去当练习生。 “我不会有事。” “是啊,你出了事谁陪我打游戏,给我抄作业。” 哎,王曼垂眸,气到没办法,她挥起拳头捅向尹鹏腰窝。还没等后者惨叫出声,摆好筷子的尹妈妈出来。 “大鹏怎么能抄曼曼作业?” “妈……” 尹鹏语塞,他大部分还是自己写。但是毕业班作业那么多,总有写不完的时候,他也是没办法啊。 “尹阿姨,大鹏在跟我闹着玩,他是不会写作业,拿我的去看看怎么解答。” 尹妈妈还是乐意相信儿子品行端正:“曼曼快点来坐,菜都做好了,你们先吃着。” “我爸还在家,中午店里生意忙我得回去。尹阿姨,昨天的事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赔了李晶晶镯子道歉,她应该不会再找来。” 本来尹妈妈心里有点疙瘩,她是挺喜欢曼曼,但儿子给她背黑锅,还有可能留下不良案底,这让她做母亲的怎么高兴? 但曼曼把这事摆平了,不会牵连到大鹏,她又成了那个和蔼的尹阿姨。 “多大事,曼曼你没被瞎着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着,等我回去补一觉就行。” 可怜的孩子,都被吓成这样了。又一大波关心被扔过来,尹鹏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曼曼今天游戏打不好,原来是没有精神头。 王曼离开尹家时,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是尹奶奶给带上的红烧排骨。与王家做菜的清淡爽口不同,尹奶奶完全是北方人的浓油赤酱,烧出来的菜格外好吃。 “阿奇,再抿你嘴就成一条缝了。” 杜奇神展开嘴唇,给她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王曼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尹奶奶问太多,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原来是没休息上,王曼乖乖地闭嘴,缺觉比起床气更痛苦,她还是不要太打扰阿奇。 她不说话,杜奇却陷入了胡思乱想。他心情不好,先是因为曼曼与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密无间,然后因为李晶晶。 爷爷对李家存着一丝愧疚,他收拾李晶晶也得斟酌着来。可这样的李晶晶,真值得再去挽救?在照顾爷爷情绪和让他觉醒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回到铺子后,王曼挽起袖子开始帮忙干活,而杜奇则掏出手机,县城里没信号,没办法他只能取座机。 “爷爷。” “阿奇啊,你住到曼曼家了?” 这暧昧的语气,父亲已经先一步往那边传话了?杜奇整个人有点不好,果然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早就说了曼曼这孩子好,有空把她带北京来。我们家地方很大,她想自己住一栋楼也可以。” 这都哪跟哪:“店里生意很忙,曼曼应该没空过去。” “那你妈可就失望了,不对,你替曼曼干活,让她过来玩,看看虞家的姥爷姥姥,顺便陪我爬爬长城逛下故宫。” 杜奇觉得自己在家中地位急剧下降,已经从第五名排到第六名,关键他全家只有五个人。 “爷爷,在这之前你得先管一件事,李晶晶差点杀了曼曼。” 京城大院,杜秋笙握着听筒的手一抖:“怎么回事?” “爸没跟你说这个?李晶晶不知从哪知道,当年是曼曼求你去帮虞阿姨,她连带着也恨上了曼曼。前天她骑着摩托车撞她,昨天又带人去她家闹事,她跟我躲到山里驻地才避开。” “混账!” 杜老手颤抖下:“你人都在那,只知道带着她躲,直接打回去!” 原来爷爷是在骂他?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爷爷,你不一直说我们愧对李家,让我躲着点李晶晶,不要跟她起正面冲突。” “对不起个屁,你个榆木脑袋,全让你奶奶给惯傻了。我们家谁害过他们,自己走-私古董、杀熊猫、吸-毒,哪点跟我们有关?一条落水狗而已,平常让着点,别人觉得我们仁义。现在都骑你头上来了,再让你还是不是男人?” 杜奇脸色很奇妙,他一直以为爷爷刚正不阿,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不过反过头想想,爷爷给李家几个人安排工作后,大院里的确是一片赞扬之声。 爷爷这些年秉承着心中公义,得罪过不少人。虽然无人质疑他方正的品格,但也鲜少有人再亲近他。得亏父亲是个有能耐的,自己能撑起来,不然杜家早就没落。 但给李家来这么怀柔的一手后,不少人态度开始转变,近几年逢年过节走动的人也多起来,母亲升了上校,明年开春父亲也能再往上升一层。 “我老了,阿奇,我得先为你们考虑。” 杜奇鼻子一酸,爷爷还是那个爷爷,他的改变全是为杜家铺路。父亲的路已经走出去很远,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他。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动李晶晶。” 苦心经营四年,压榨李家剩余价值,总不能因为他而功亏一篑。至于曼曼那边,他再想办法去补偿。 隔着电话杜老也能听出孙子话语中的低落,哎,这孩子真是喜欢惨了曼曼。不过曼曼那姑娘确实不错,振国跟阿奇眼光都不错。 “不用你出手。” “爷爷,难道你要自己动手?那还不如由我来。” “榆木脑袋!”杜老简直想用话筒敲下孙子头,怎么就这么呆:“你爸刚来电话,李成栋已经打了请假报告,回京处理马娇娇离婚的事。李成梁还在监狱里服刑,他们离婚得去法院起诉。” 卤水点豆腐,杜奇了然。一旦走司法程序,中间可操作地步骤就多起来。 “核实下李晶晶年龄吧,再让她未满十四下去,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杜老点头,挂掉电话后,他找来家中司机,让他去见下李家最常用的律师。这场离婚官司,只要尽量保住马娇娇的利益,对李家就是最大的伤害。 四年前那事,虽然他对李家存着一丝可怜,但更多的情绪则是恶心。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打到北京,家园生灵涂炭,华夏各地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他看过太多的血溅墙头,一桩桩一件件这是铭刻在他心底永不褪色的记忆。 窃钩者诛,窃国者候。李家将古董卖出国外,换取钱财继续吸食毒品,虽然是本国人,但他们坐着当年侵略者一模一样地事。或许现在的年轻人觉得,人家静悄悄躲起来吸,不打扰别人生活,所以没什么,但在他心里,这是永远都不能原谅的大错。 “该吃药了,别去想李家,你不可能管所有事。” 杜老太太蹒跚地走过来,递给他热水和药。俩人都已年过七旬,身体再健朗,也需要好好养护。 吃下降压药,杜老感叹:“李家,现在最清醒的反而是马娇娇。” 穿好布鞋他走进卧室,不想了,睡觉去。 ☆、第116章 王曼自己啃完一个蜂蜜厚多士,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才忙着做蛋糕,去章、尹两家道谢,她没空想别的。 现在闲下来,她终于有空胡思乱想。 她怎么会喜欢上杜奇? “为什么呢?” 蓝蝴蝶趴在她鼻尖,黢黑的眼珠与她四目相对,缓缓振翅表示摇头。 “你不是号称看过很多言情小说,就不能给点建设性意见。” 王曼掐住它的翅膀,来回摇动。自从元宝升级后,就喜欢上了言情小说。起初是《西厢记》、《三言二拍》这种,可古典言情存货太少,最近它爱上了台言。 一只蝴蝶天天趴在比它身体大好几倍的书上,沿着字里行间爬来爬去,边爬还边跟她吐槽书里各种渣-男贱-女。 更可恶地是,那些小说全用她金币买的!至于元宝自己的小金库,早就在它升级时被一并没入系统商城后台。 “杜奇是霸道军官,你要跟他来一段虐-恋情深?” 自动脑补着,王曼打个滚:“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元宝点头,这才对嘛:“不过曼曼,你确定不是激素发育过于旺盛,导致内分泌失调,造成爱的幻觉?” “什么意思?” “当我没说。” 元宝刚想逃跑,可是已经晚了,王曼捏起它一对翅膀,把它展成蝴蝶标本状:“你得意思是说,我想男人了?” “我可没那么说。” “我自动给你翻译了过来,不过元宝,真是我激素分泌旺盛?” 嘟着嘴王曼想着这种可能,人常说女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其实就是激素在作怪。她心理年龄怎么也有三十,本身青春期二次发育已经到一半,不会真对内分泌有影响吧? “放开我,现在这样我没法查。” 一等王曼放开,元宝立刻躲进空间,漂到半空中怎么都不肯落到实处。浑身上下散发着蓝光,它检测着王曼身体各项指标。 “咦,曼曼你长出旺仔小馒头啦?” 王曼捂捂自己的胸口,这是她除了身高外的又一隐痛,身边同学已经开始选择各色文胸,而她还是一个小背心了事。 “都怪你,你不是说过会让我变美女么?” 元宝反唇相讥:“你审美没问题,就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难看。” “美女必须火辣。” “曼曼,好多衣服只有森女穿出来才有范儿,你的底子成不了范爷那样的倾国妖姬。” “森女、范爷,元宝你究竟知道多少?” 元宝忙捂住嘴,它怎么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恩?不说我扑蝴蝶,把你做成标本。” “曼曼你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我只了解一点。对了,昨天我刚搜到一个叫123言情作品库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小说,曼曼,你多给我点金币好不好?” “好……” 闪烁地蓝蝴蝶在空中打个旋:“曼曼,你果然是最好的主人。” “好个屁,这么久还没查出来?” “你的雌性激素是有点超标,大概与这些天饮食有关。” 这就对了嘛,王曼了然地点头。她就说,前世被渣男坑那么惨,即使她不厌恶恋爱,也不可能那么快对一个人动心。她这么理智,一定是出现了不可控因素。 “夏天是该吃清淡点。” 元宝谨慎地没再开口,其实曼曼激素水平只高了那么一丁点,还是她个人感情占主导因素。她应该是真喜欢上了杜奇,虽然它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但也知道杜奇不差劲,可它更明白现在的曼曼跟他不合适。 爱情没有小说中海枯石烂天崩地裂那般美好,虞虹的先例摆在那。她与李成梁的童话故事背后,掩藏着多少丑陋和罪恶。爱情如英王权杖上镶嵌的非洲之星,看上去晶莹剔透摄人心魄,实际上只有雕琢它地工匠才知道,历经多少琢磨才有这震撼世界的美丽。 再等等,有它在,曼曼只会越来越好。等她成长到足够足够比肩杜奇的时候,那时的爱情,才是双方站在平等位置上,你情我愿地选择。 “曼曼,我的小说怎么办?喵。” “装可爱也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系统回收看完小说,你卖几本,完全可以买新的。” “那些都是我的私家珍藏,曼曼,等过几年你可以去写小说。我看看,就这本《风流王爷俏王妃》和《霸道王爷的九岁王妃》,我可以给你二合一成《风流霸道王爷的九岁俏王妃》,绝对大卖,比开店赚多了,你只需要打字复制黏贴就好。” 王曼瘫倒在床上,缓了半分钟神:“我没有那文笔。” “没事我有。” 做起来倚在床头,王曼正色道:“元宝,虽然那些小说现在还没人发表,但不代表是我想出来的,这是抄袭,抄袭掉节操。我现在又不缺钱,而且也有别的办法赚钱。赚不来大不了我省着点花,但我不会去抄袭。” 曼曼好严肃,元宝看着空间内心爱地藏书,突然觉得她说得也挺有道理。果然它没跟错主人,跟着曼曼虽然前任末世女那样快意恩仇,但最起码不会愧疚。 “曼曼,还是你想得对。” “那个元宝,你还记不记得彩票号码?” 飞在半空中的蓝蝴蝶停下忽闪地翅膀,直直地落在茅草屋顶。它错了,它怎么就忘了曼曼的精分属性。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她压根就是嫌码字麻烦,所以直接打起了彩票的主意。 “不记得。” “真不记得?我可以给你额外加一万金币。” 一万金币!元宝双眼呈“$”形。查查123言情,一本百万大长篇小言才三十块出头,一万金币可以买多少,为什么它只记得看范冰冰,忘记记彩票号码。 好想动用空间能量再次时光回溯,让曼曼重生一回怎么办? 控制、控制、再控制,蓝蝴蝶颤抖着翅膀飞出来:“真的可以给我一万金币?” 王曼点头,睡觉前父亲跟她说了下开分店的事,他们家虽然小有存款,但市里房价跟县里可不一样,开分店可能需要贷款。 如果中个彩票,一切都会不同,她甚至可以买下日后市中心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 “体彩号码多少?” “我不知道啊摔,曼曼,你再重生一次好不好?这次我一定记下所有的彩票号码,你想买福彩和体彩,甚至六合彩都没事。” “呵呵。” 王曼耷拉下眼皮,进空间捏住它翅膀:“你想让我再给李晶晶撞一回?还是再让赵大伟甩一次!小色元宝,成天就知道盯着美-女看,往后你要再敢在我洗澡时飞出来,信不信我真把你做成标本。” “我又没看你,怕什么。”元宝翻个白眼。 “哦,那你在看谁。” “当然是虞……” 元宝挣扎着想飞向天空,王曼却扯得它更紧。其实她不在乎这个无性别的能量体,刚只是开玩笑,现在她却怒了。 “疼,曼曼你轻点,你那细胳膊力气实在是太恐怖。啊,来电话了,快出去接电话。” “你怎么不说飞机飞过来了。” 王曼已经被它用这招骗过无数次,偏偏她每次都上当。这次她坚决一定不会上当,四季豆身材是她的错?每次都被元宝侮辱她是在受、够、了! “曼曼,你最美了好不好,你太美,洗澡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少拍马屁。” “绝对发自肺腑,嘶,疼啊,曼曼你扯烂了我,做蝴蝶标本也不好看。外面有人在敲门,是杜奇,真的不信你听听。” “你先住嘴,不然我听不到。” 扯着元宝王曼静心屏气,房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杜奇低沉地声音:“曼曼,虞楠来电话找你。” “元宝你先洗个澡,洗白白,等我回来把你做成标本。” 露出恶魔般地笑容,王曼出了空间,一咕噜坐起来,趿拉上拖鞋开门。 “来了,楠姐电话?她还在等,还是让我给拨回去。” “还在等,对了,王叔叔刚才回村里。看你在睡觉,让我跟你说一声。” 父亲肯定是要回村里,然后集中所有精神去对付奶奶那些人。王曼叹口气,决定晚饭做丰盛点。同时她也期盼着能快点去市里,在县里离泉水村近,他们躲不开。但是市里就没那么近,山高皇帝远,往后虞阿姨上班更近,他们日子也能清净点。 如果不是照顾她上学,父亲和虞阿姨早就搬到市里去。等了四年,也是时候解脱。 “楠姐,我来啦,你现在在哪?” 虞楠握住话筒:“在姥爷家,曼曼,电视台在办智力竞赛,赢了可以去汉城参观三星电子。” “汉城?” “是去韩国。” 王曼想起来了,她上学背诵的地理课本是“朝鲜首都平壤,韩国首都汉城”,后来汉城改名成了首尔。叫那么多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可以参加吗?” “恩,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来北京,节目在暑假录,开学前能全部完成。” 这是个好机会,王曼前世从没出过国,虽然她挺讨厌无时无刻抱着“长白山是韩国的”、“孔子是韩国的”等观念的那波夜郎自大地思密达国人,但不得不承认韩国有其可取的地方。 比如民族团结一致对外这块,他们全国人民就是能无视金三胖统治地偌大朝鲜,睁着眼瞎宣布长白山的归属权,中国人绝对做不到这点。 “可是爸想开新店,店里怕是忙不过来。” 电话那头虞楠皱眉,这问题她也想到了。曼曼很懂事,绝对不会扔下家里活不干,跑到北京来玩,不然早四年她早就过来了。 “要不你雇个人,开新店的事,等妈回去再跟王叔叔商量着来?” 这样当然好,都是一家人,王曼没想分很清。去年虞阿姨和父亲结婚,她就想改了房产证名,可一家人就她自己支持,父亲中立,虞阿姨和虞楠持反对票。 人家肯定不会贪她那点东西,可这几年王记饼铺买卖好,也不少眼红的。之所以这么风平浪静,还不是因为虞阿姨在那震着。他们已经是一家人,新店怎么都得有他们一份。 “等我爸回来,我跟他商量下。对了,虞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已经好差不多,姥爷带我妈去医院看过,医生说伤口处理的很好,夏天晒一下皮老了,还跟以前一样,不会留疤痕。她还得去趟吉林,大概得一星期。招人那事你可以找王奶奶帮忙,她不是在居委会?” 王曼一一记下来,又问道虞楠地饮食起居,结果遭遇她大吐苦水。 “还是你跟王叔叔做得菜好吃,我们学校食堂那不用说,家里原先的阿姨回家养老,今年新换个阿姨,她做那菜总不对味,姥爷姥姥也吃不惯,你来了正好教下她。”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王曼知道像虞爷爷这种阶层的老领导,身边服务人员最先考虑安全,然后才是服务水准,随便换是不太可能。乍然来个新的,总得有一段磨合期。 肩上突然多了份责任,本来想开新店后再雇人,现在看来是得提前。 “我跟爸说一声,他应该会答应。那个智力竞赛,等我去了再说吧。万一我水平不到,那不是给虞阿姨丢人。” 虞 楠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她就跟姥爷确定了名额的事。至于曼曼的水平,她完全不担心。曼曼不是死读书的,几年来她背法条的同时,她跟在边上看了各种杂书。北京 的孩子也是孩子,十五六岁记性最好的年纪,比起闷在屋里读书,他们更喜欢跑到外面逛街踢球。在阅读量上,他们中大多数都比不上曼曼。 邓芝很高兴,特意允许虞老今天多吃一块糖,兴奋地准备布置房间。 “给曼曼住哪间好?我这脑子,也没注意她喜欢什么衣服。楠楠,曼曼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 虞楠还是第一次见姥姥对亲戚这般热情,平时她总维持着一名艺术家该有的高冷。不过曼曼可爱又贴心,连她都很喜欢,姥姥喜欢她也是理所应当。 “曼曼什么都不挑,不过她不喜欢太深的颜色。” 邓芝瞅瞅自己暖色调的家,连声夸道曼曼有眼光。虞老含着老伴特许的一块糖,笑眯眯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因为王曼即将到来,被亲戚连番轰炸而阴云密布地虞家,终于露出了久违地阳光。 挂掉电话的王曼走进店里,已经是下午三点,吃饭的人潮早已散去,餐厅也打扫一新。因为王继周勤快,各项装修虽然有些折旧,但整间餐厅看起来还跟刚开业时差不多。 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守着这间餐厅,但这是重生后第一间餐厅。煎饼果子摊让她离开泉水村,王记饼铺让她在县城安家落户。 一步步走来,餐厅见证和推动着她生活的改变。如果交到别人手里,肯定不会像父亲那样尽心。不出几年,这里的折扇隔断会蒙上一层灰尘、渐渐褪色,原木桌椅也会划上刻痕,甚至被调皮孩子用涂改液划脏。 她宁可多花钱雇个可信之人,把店照顾好。可惜这样合适之人,真的很难找。现在唯一欣慰的是有徐爷爷在,老人家责任心强,有他每早卖麻花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曼曼,你在数什么?” 杜奇声音突兀地响起来,王曼扭头:“我爸说要去市里开店,我在想该招几个人看店。” “你不是愁人,是愁人不尽心吧?” 当然是啊,杜奇这蛔虫体制,还真是每次都被他一猜一个准。 “阿奇,你有什么好办法?” “要不算绩效工资?店里赚多少钱,每个月按比例分他们点。” 王曼茅塞顿开,她一个做销售的,怎么把前世老本行都忘了。以前她风里来雨里去,为公司拼死拼活,还不是为每个月那点绩效工资?即便她明知道,产品销售出去赚大头的是股东,但为了共同的利益,她还是会去拼。 “阿奇你怎么想到的?” “有个同学开店,找我借钱,说是赚了钱给我分成。” “你?” 杜奇点头,他每年的压岁钱有不少,而且参加设计比赛,获奖后有奖金,一点点加起来也不少。本来凑够了,想给曼曼买副铂金耳钉,换下小时候玩的鱼鳞。但发小要得十万火急,曼曼也还没有扎耳洞,他就先借了出去。 “他做什么的,不会是炒股吧?” “没有,他学习成绩不太理想,高考估摸着自己落榜,不想复读,就在五道口开个店,卖手机和寻呼机。对了你要不要手机,我给你拿一个。” 有钱途! 手机从来都是暴利行业,只要有门道,卖一台赚个几百块不费劲,顶煎饼果子店好几天收入。 王曼仿佛看到一名学渣拔地而起,化身新一代土豪,十年后终成一代高富帅。 “邹县没有铺模拟网,我用不到那个。” 杜奇遗憾,发小店里有新进的港版香槟色摩托罗拉,小小一只曼曼拿着肯定很好看。可惜,不管耳钉还是手机,他没有合适的理由白送。 甚至连父亲布置的任务,叫曼曼去北京玩,他还不知该如何开口。 气氛陷入尴尬,王曼搓着手指,杜奇揉揉自己手上包,艰难地寻找话题:“对了曼曼,刚虞楠打电话找你什么事?” “楠姐叫我去北京。” 虞楠简直神了,杜奇尴尬地心一秒变雀跃,不过他面上却是丝毫未显:“去北京玩?挺不错。” “是去参加电视台一个智力竞赛,赢了可以去韩国旅游。不过我就是想见识下,至于韩国,北京那么多厉害的人,我赢面很小。” 小什么!抛去个人偏爱,杜奇可以毫不亏心地说,曼曼放在北京也是优秀学生。 “我和虞楠在北京也不算差,你拿我们做参照,你一点都不比他们差,指不定能得第一。” 王曼面色稍缓:“就是能赢,你们也都不去。我不会说朝鲜语,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不管有没有意思,曼曼得先来北京。不仅让她见见母亲,彼此刷点好感度的同时还能隔绝她跟尹鹏。杜奇脑子飞转,斟酌着词句推波助澜。 “先赢了再说,要是没人陪你去,我有朋友特想去韩国玩,我给你找他折现。” 王曼现在正缺钱,杜奇此举正中他下怀。再次恢复雀跃,她看下表,马上就要四点。 “到时候再说,我爸应该快回来了,我得出去买菜。阿奇你被电话铃吵醒了吧,要不你再回去睡一会?” 杜奇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困扰他一中午,再困也睡不着的大问题,竟然就这么解决。 “我跟你一块去买菜。” 王曼一顿,虽然元宝说了荷尔蒙在作祟,但站杜奇边上,她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啊! ☆、第117章 周末下午四五点钟,一般是王曼固定去菜市场的时间。邹县相邻的寿县盛产蔬菜,常有菜农踩着三轮车来卖菜。早市卖光,晚上重新换一拨,一天两个来回,解闷又赚钱。 菜市场就在大院旁边,几根铁柱支起十来米长三米见宽的彩钢板,三个大棚子组成简易的农贸市场。农户来去自由,只需要向保洁员交几毛钱卫生费就行。 保洁员是街道上利落地孤寡老人,得了这份收入,再来一份低保,老头老太太衣食无忧干劲十足,天天将市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阿奇,还是我提着篮子吧。” 王曼跟杜奇一路穿过林荫路,绕过半个大院来到这。原本挎在她胳膊上的篮子,今天换到杜奇身上。 一米八的个头,容貌俊朗气质沉稳。虽然杜奇只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气度不凡,绝不会该提着篮子买菜。 “没事,那边有豆腐,你想不想吃?” 拗不过他,王曼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个豆腐摊,铁皮上摊着一整块豆腐,旁边簸箕里还垒着几把豆腐丝。 “还可以,你现在吃豆腐好。” 王曼看看他脸上那几个包,蜜蜂蛰出来的包有点像疖子,又红又肿长在眉毛中间完全可以媲美二郎神,十分影响美观。 可从上午去章尹两家送蛋糕道谢,到现在一路走来,很少有人盯着他脸上包看。 杜奇就是有这样地本事,气场强大到让人忽略他的容貌。王曼收回目光,只感觉自己心又跳得快了些。 “买点豆腐回去炸着吃也行。” “还可以做凉拌三丝,最头上有家卖粉丝的,家里还存着海带。” “那回家就做这个。” 确定好菜谱,王曼走到豆腐摊前。在这附近生活四年,她跟每一位摊主都很熟悉:“婶子,来两把豆腐丝。” 豆腐丝不是论斤称,二是论把卖,用橡皮筋扎好,一捆就是一把。一把不大,也就够三口之家吃一顿。 “是曼曼,我给你挑两把多的。” 扎着蒙头巾的中年妇女低头,认真挑选比对,拿了十来把后终于挑出两把给她。 “谢谢婶子,你家豆腐丝最好吃了,再给我来块豆腐吧。” 被她一句话夸得眉开眼笑,又多得了一点豆腐。等到付钱时,本来该找一毛,王曼自觉地舍了。 “等下回来,婶多给你点。” 王曼甜笑着应下来,转头将盛豆腐丝和豆腐的塑料袋放进菜篮子里,卖豆腐的大婶这才看到杜奇。 “曼曼,这是你兄弟?长得可真好。” “他是我朋友,暂时住在我们家。” “看你跟他那么熟,也没把他当外人,我还当是你亲戚。”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卖豆腐的阿姨都看出来了。王曼尴尬一笑,只能抵死补救道:“我们很熟嘛。” 杜奇则是咂摸着豆腐阿姨这句话,曼曼对他很随意,没有把他当外人?心里乐开了花,再听到王曼补充那句,他心里那团盛开的昙花还没见光就迅速凋零。 果然是太熟! 他简直要恨死太熟了,压根就无从下手。这两天他明示暗示,曼曼始终拿他当朋友。上午刚有点反应,她回房一趟后又缩回去,下午继续恢复朋友状。 甚至她还有些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阿奇?快过来。” 杜奇忙挎着篮子跟过去,越过菜市就是鱼市。水族箱中装着各类淡水鱼,王曼走到鲫鱼摊前面,数数人头:“我要六条鲫鱼,全要母的。” 鱼贩是个陌生人,看来是新来这摆摊的,捞出几条鱼他给王曼称上。 “不对,这是公的。” “怎么是公的,这一箱全是母的,不信你让他来看。” 鱼贩指向杜奇信誓旦旦道,无端被拖进来,杜奇也没心思再去纠结。车到山前必有路,曼曼过几天就去北京,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他没必要纠结那些细节。 “母鲫鱼肚子大,你这明显是公的。” 给力! 商贩还想再换,王曼已经摇摇头:“不用了,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我都称好了,你这不要,鱼出水这会差不多都死了。” 王曼看向那几条鲫鱼,果然刚才还旺活着,现在已经基本不动。不对劲,没道理以前提回家扔水里还旺活,现在才不到两分钟就死。 扒开鱼鳃她看下,果然腮已经没有了新鲜的血红色,这鱼不新鲜,只不过鱼贩子搅浑了水,再往里面放几条活鱼,有活鱼在里面游着,一整缸鱼都看起来很新鲜。 “这是你鱼不新鲜。” “俩孩子什么都不懂,在这瞎说,不买赶紧走。” 鱼贩子轻斥,要是他一开始这么痛快,王曼也懒得多想,自然不会打理。可折腾这么一出,她心里堵得慌。 “你鱼就是不新鲜,还混里面当新鲜的卖,你这不是坑人?” 少女声音又尖又细,很有穿透力,一时间鱼市上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处,包括放暑假跟着刘晓花来买菜的赵大伟。 他挽着菜篮子跟在刘晓花身后,不同于杜奇的心甘情愿,他是极为不乐意做这事的。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曼曼就在他对面。 “曼曼?” 王曼只觉更心塞,她是打了李晶晶掉节操,还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接连不顺。谁能告诉她,为啥明明麻纺厂那边有菜市场,他们母子会大老远跑这边来买菜。买菜也就罢,还在这个点来买,还正好碰见她。 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赵大伟那张痴情又欲言又止地便秘脸,看多了她感觉自己都会便秘。 “恩。” 王曼点头转身就要走,刘晓花却跨过鱼缸迈步过来:“这鱼不挺新鲜,还旺活着。” 终于有人替他说话,鱼贩赶紧借坡下驴,宽宏大量道:“俩孩子不懂这个,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现在的孩子,总是没轻没重。她喊那一嗓子,别人指不定会怎么想。” 鱼贩不以为意地憨厚一笑:“没多大事,他们要是不喜欢,去别处买也行。只是孩子们,往后不确定的事别随便说,万一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吃亏的可是你们。” 从外人眼中看去,王曼和杜奇就是俩不化人事还来砸场子的熊孩子。 偏偏赵大伟神补刀:“曼曼肯定也不是有意,往后她肯定不会这样,叔叔您别往心里去。” 到底是谁不跟谁计较,王曼没想到她在差点被碰瓷后,竟然还遭遇了一出宫心计。赵大伟是不是故意的? 她确定自己很清晰地表达了四年冷漠,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明白,她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一般人不都应该诗趣地走开,但为什么到赵大伟这,就越挫越勇。 不对,他是被她的冷漠伤害,所以刻意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报复她? 越想越觉得后一种有可能,王曼垂眸深呼吸,她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可她真的好想踹赵大伟两脚。 小手被微微一勾,是阿奇,他嘟嘴朝她打个嘘声,眼中满是狡猾。 “你们说这鱼很新鲜?” 刘晓花点头:“那当然,你看这鱼游得多旺,怎么可能不新鲜。” “你们也是来买鱼的吧?要不直接在这买,让摊主挑几条给你们。鱼嘛,总是新鲜的才好吃。” 与刘晓草的精通厨艺不同,刘晓花只会煮面条,家里做饭的一般是赵永强。所以鱼是不是新鲜,她基本都不懂。 虽然察觉到不妙,但如今赶鸭子上架。不就几条鱼,差点买回去也能吃。 “就给我来六条。” 鱼贩迟疑,整箱里旺活的鲜鱼也就十条,如果一次捞出来六条,那这事就盖不住了。但是捞出来的个体差异太大,明眼人马上就能看出来。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捞死鱼。装在黑塑料袋里,他开始称重。 王曼一直看着鱼贩,称重时他手明显哆嗦下。等他报出斤两,她抢过鱼袋子,往旁边公平秤上一扔,六条鱼差着二两。 虽然二两看起来不多,但一人二两,积少成多能黑不少钱。 果然喜欢钻研旁门左道之人,永远不可能只在一件事上占便宜,其它地方收拾干净。将鱼递过去,王曼故意手一松,黑塑料袋中六条鲫鱼掉在地上,一动不动,露出紫红色的腮。 鱼市上有经验的老渔农立刻认出来:“这鱼最起码死了有一天,拿回去放一晚,第二天吃都变酸。咱们都是半价着卖,前几天不是有人在收,看来就是在好鱼中卖出去。” 管理商场的老头老太太过来,夜市菜刚开始,还没到他们打扫卫生的时候。几人总算找到乐子,开始围着鱼贩一顿猛批。 事已至此已经不需要王曼在说什么,一个眼神都没给赵大伟。只是在他跟上来时,杜奇随意踢一脚散落在脚下的鲫鱼。 脚踩在鱼身上,赵大伟脚一滑,不受控制的先前倾倒,刚好扑在鱼贩的水族箱里。泥水灌进嘴里,顺带帮他洗个澡。 “噗。” 王曼忍不住笑出声,心中郁闷一扫而光。跟阿奇在一块挺开心,那她还抗拒什么。 ☆、第118章 王曼脑子就如栓塞的水管,一旦想开某个点后,其它事也就畅通无阻。任由杜奇挽着菜篮,她又买了包粉丝,称两条鱼回家,钻进厨房开始收拾晚饭。 “曼曼,要不要踩鱼泡?” 踩鱼泡?好久远的记忆,那时洗刀鱼,杜奇也这么问过她。 “会把鞋子弄脏,想踩你踩,我听个响就行。” 杜奇爽朗一笑,而后还真踩上去。鲫鱼鳔爆裂发出有些沉闷地“啪啪”声,鱼腥味也四散开来。 “哎呀你还真踩,等会怎么进厨房。” 父女俩每天打扫两遍厨房,里面不锈钢厨具始终光亮如新,地面也一尘不染。这也是王记饼铺买卖好的另一个原因,放眼全邹县就找不出比这家更干净的店。 “光脚踩进去就行。” “那多凉,你等我下。” 王曼进屋找出双父亲未穿过的袜子,递到他跟前:“你先穿这个,等下趿拉我爸拖鞋就成。你也没带拖鞋,等吃完饭咱们再去买一双。” 趁着她弯腰的空档,杜奇手袭来,再次摁到她耳朵上:“耳环,恩?” 王曼就着盆里水面照下,耳垂上坠着一对鱼鳞,乍看起来真是挺好看。比起四年前她长高了不少,也多了点女性自觉,所以干脆多照了两下。 “你要不要去钻副耳洞?” “带鱼鳞?我才不要。” 杜奇无奈,曼曼有些想法就是让人好笑,偏偏她那猫儿般的模样又只让人觉得可爱。 “不带鱼鳞,换别的,你喜欢铂金还是黄金?” “当然是钻石,闪闪地最好看。” 杜奇语塞,幸亏他没有贸然买铂金耳钉,买来不喜欢也白费。钻石,那很贵,但愿发小卖手机能赚钱,年底多分点红给他,能买副大点的钻石耳钉。 “噗,阿奇你在想什么,我跟你开玩笑。穿耳洞很痛,养不好还可能化脓,我等天凉快了再去钻。” 前世王曼没耳洞,她是忙得没空。偶尔出席公司尾牙,如果有需要,她就会带夹耳朵那种。她脸本来就小,带大耳环格外有异域风情。 “等你到北京去打就行,那边有医院上了激光机,一点都不疼。” 北京啊…… 刚才打电话时还不觉,现在静下来,突然想来那座承载她悲欢离合的城市。她在那里活着,也在那里死去。虽然竞争和生存压力大,但那座城市带给她最多的是希望。只要肯奋斗,一切皆有可能。 可希望到达尽头,却是落魄后的丧命。 所以四年中她一直在回避那座城市,拒绝着故地重游。端着复杂的心情,她又要踏入那里。 “恩,激光还是高科技,我也得排上号。我要带着两个耳洞念高中,指不定同学们怎么看。” 杜奇摇头,再次给她下颌贴上一个。 “喂,我贴你也贴,不能只我自己闻这味。” 王曼没往他耳朵上摁,而是在他额头、鼻尖和下颌各贴一颗。配着古铜色肌肤,还有刻意放松地表情,杜奇周身气质一变。 “你说你现在,像尼泊尔人,还是印度人?” 杜奇双手合十端到鼻尖:“萨瓦迪卡,我是泰国人。” 噗,一个没忍住王曼笑喷,手里拆着的一把豆腐丝落地。捡起来扔水里洗干净,她进厨房开始切海带丝。 “元宝,我没必要因为激素作用疏远阿奇,是不是?” 空间中蓝蝴蝶彻底无奈,它刚误导曼曼半天,她就歪打正着地拐回去。难道它最近看《霸道总裁的落跑新娘》,在小新娘被抓回去囚禁在总裁办休息室时连点十个赞,并cos好几个账号求密室y、捆绑y以及兔女郎y三合一,掉了节操,所以才遭此报应?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它决定暂时忍痛放弃《霸道总裁的落跑新娘》,开本种田文看去。 “曼曼你自己能想明白就行,太困了,我去休息会。” 蝴蝶振翅频率明显降低,王曼这才想起来,她这几天忙完李晶晶跑军营,压根忘记进空间种田。不仅如此,刚才检查激素水平还耗了元宝不少体力,它的确是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 “恩,曼曼记得来收辣椒,不然都被毛毛虫啃光光。” 元宝消失在次元空间中,王曼这才想来,她似乎说过要拿它做蝴蝶标本,怎么到最后反而变了,而且还帮起了它。 嘟着嘴,她把粉丝、豆腐皮和海带丝依次放入滚水中焯水,边焯水边合面芡。今天炸的是鲫鱼,面芡不用太浓,只需要薄薄地挂一层浆。可就是这样反而更难,因为薄了很往上挂,既要薄又要挂均匀,这是个技术活。 好在她有空间菜谱,淀粉和水的比例一清二楚,只要操作不出大失误,一般都很好吃。 做完这一切,杜奇也端着洗好的鱼进来,六条鱼大小差不多,内脏、鱼鳞以及鱼鳍均被收拾干净,递到这边,他抄起菜刀,开始嘟嘟嘟切菜。 王曼挂着面芡,余光扫一眼杜奇,而后被他的切菜手法震惊。 杜、长、今! “阿奇,你切菜这么好?”那昨天为什么不切,害她拿着六棱刀割西兰花,虎口现在还疼。 “我只会切丝和剁肉馅,西兰花不如你切得好。” 王曼释然,转个角度继续问:“你特意练过?” 杜奇斟酌下:“我练过刀,这刀轻点,用起来更方便。” 刀!又是刀!从挖厚多士到切菜,阿奇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闪亮。刀光闪闪,扁豆很快被切成丝,豆粒一颗都没有落出来。 这对一个有强迫症的人来说,是巨大的吸引力。 “我后悔了,当年怎么没跟杜爷爷学刀。” 学刀? 如果曼曼也学,他可以教,到时候他们也能多点时间在一块。 “我可以教你,等去了北京,我们跟爷爷一块学。” 这主意可行,经过李晶晶那事,王曼深刻意识到武力值的重要性。前天如果不是楠姐在,她真得被撞飞出去。但如果她有楠姐那手本事,任何时候都不用再怕。 “曼曼要去北京?” 王继周满脸疲惫地走进来,身上还沾着点泥,刚好听到闺女最后一句话。顿时他忙活一下午,连番失落的心更加失落。 “爸,你回来啦。这什么味,爸,你上厕所掉坑里了?” 王继周摇头:“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出来再跟你说。” “行,晚饭我来做,爸你好好洗洗,臭味越来越厉害了。” 王曼皱眉看向父亲,往常还有一小时他才回来。今天他不仅回来得早,脸色阴沉,而且还穿着二叔的衣服。 目送他走进去,王曼看着他鞋跟上的泥。黑褐色……不对,泉水村的土是黄褐色,这是粪。 “阿奇,你先在这,我去看下我爸。” 顾不得臭味王曼跟上去,就见父亲脱在院内井台边的鞋子里也满是黑褐色颗粒。拉开他带回来那只黑塑料袋,里面衣服也被染透了。 她这是被人推进了粪坑!王曼捂住嘴,难以想象那股恶心,以及这恶心的全部过程。 “爸,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推门进去时,王曼就见父亲光裸的后背上油条红痕,像是被铁锹拍出来的。幸亏他身上虞阿姨买的衣裳结实,不然肯定得铲破。 “曼曼,你不是在做饭,怎么跟进来了。” “阿奇在做饭,耽误不了吃。爸你别转开话题,到底是谁打了你,他们怎么能随便打人。这是被铁锹掘的吧,万一铲到脖子上,那可怎么办?” “这屋里臭,你先出去,我洗好再跟你说。” 王曼却是一刻都等不得:“没事,你把浴室门留个缝,边洗边说,我就站外面听。” 王继周也没想瞒,现在院子里冲点凉水,大体把臭味冲下去,他钻进浴室,边涂洗发水边说。 “我刚到家时,你奶奶一口咬定,是因为你那事气到你爷爷,他没站稳磕到了桌子上。差一点我就信了,但就这时候明明拿着一朵花进来,那花很好看。” 王明就说苏明梅和王继民通-奸生下那孩子,四年前周春娟卷着存折回娘家,拿住了王家所有人。没办法,他户口只能挂在王丰收名下,充当小儿子。 四年来老太太从没放弃,想要把这孩子扔到他们家。但王继周寸步不让,说一次他乱棍打一次。王曼原先还可怜这孩子,回去时都给他带点零食,对他虽然比不上二叔家的王超和王婷婷好,但也差不到哪去。 直到去年秋天收辣椒时,他差点扯烂趴她头上cos发卡的元宝,还直言往后家里店是他的,一个头花算不了什么,她才彻底心冷。这孩子脾气遗传了苏明梅的自私,而且又被老太太一手带大,活脱脱王继民和苏明梅极品的结合。 问题应该出在这朵花上,王曼问道:“花怎么了?” “那花是红色的,花瓣上有很多褶,香味也很浓,我本来也只觉得有点像罂粟。送下糖我跟你张叔叔在村里转悠,路过你三叔家时,刚好看到他房前屋后全都栽满了罂粟。这时候正好开花,风吹过来香味很浓。” 罂粟…… 王曼震惊,王继民怎么敢碰这个? ☆、第119章 王曼对罂粟并不陌生,这还全赖王丰收。七八十年代阿司匹林还没普及,罂粟是天然的镇痛药。 农村房前屋后点两棵,经过一夏天的雨水日照,喜阳喜湿的罂粟开花结果,拿削铅笔的小刀隔开球状果实,内里流出乳白色汁液有镇痛之效。果实连带种子晒干就是大烟壳子,掺在旱烟里抽起来格外够劲,熬汤时连带大料放一点也很出味。 王丰收常年离不开这个,即便后来有了阿司匹林,他还是坚持每年在院墙下点一排罂粟。 “他种了多少?” 水声传来,半晌王继周沉默道:“那一片全都是。” 四年前盖房子,王继民可劲折腾,不仅弄烦了王继周,也让村支书张建国瞧不起,所以他特意分了村边上低洼的那块地给它。 那边地势洼,雨天容易被水漫过,也没人乐意去,所以前后空出了大概好几亩地。 “全都种满了?所以爸你说了他?” 父亲怎么这么傻,王曼皱眉,王继民爱种那是他得事,真出事他自己担着。稍微说下就行,犯得着着急上火把自己搭进去。 “不是。” 什么,不是?那是为什么?王曼本能地感觉真相可能更劲爆。 “那是怎么回事?” “拦他的是你爷爷,他平常爱抽两口,但也知道这东西容易让人上瘾,对正常人身体不好。再说种多了,国家也不让。可你三叔不听劝,失手把他打伤。” 打伤…… 王丰收虽然没本事,但在老太太影响下,对王继民可是好到没话说。不说前些年他们逢年过节送去的礼品,就连他们盖起新房子搬了家,二老一个负责在小卖部看门,一个跟过去帮忙做饭洗衣看孩子,直把周春娟供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把这事推我身上?” 王继周闷哼一声,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他小心发现端倪,现在就该接爹娘进城养病。一旦他们住下,王明也得跟过来,再然后家里鸡飞狗跳永无宁日。 “你三叔想把大烟壳子给我,他说这东西加在煎饼果子里好吃。我不答应,他让我推荐给县城里开餐馆的其他人。” 峰回路转,王曼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过程和结局。后面的事不用再猜,王继周一鼓作气说出来。他的拒绝彻底点燃了王继民的仇富之心,扬起铁锹他将站在前面的大哥拍到粪坑里。 “爸,你就这么回来了?” 王继周摇头:“恩,我把他也拽了下去,他头朝下落地,刚好被我压下面。” 好恶心…… 即使掉下去的人是她亲爸,想起来王曼也有些受不了:“爸,我去做饭,你多洗两遍。把水调热点好好泡下。” 同时她有些庆幸,幸好虞阿姨不在这,不然看到还指不定怎么恶心。转身往厨房走,她提起父亲放在院子里的黑塑料袋,将里面脏衣服跟鱼鳞等生活垃圾混在一块。 这衣服还是不要再穿的好,不然她看见有心理阴影。 “怎么了?” 杜奇见王曼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忙关切问道。 “没什么事,鱼收拾好了,我来炸。” 无意识地走到煤气罐旁,拧开阀门她就要拿火柴,杜奇忙拉住她:“小心被火扑到,还是我来吧,你在边上看着就行。” 王曼双手握住火柴盒,她做错了什么? 无辜又忧愁地模样,让杜奇忍不住挂下她鼻子:“先开煤气再点火,很容易扑起火团,烧到头发和衣袖。” 好像还真是这样,王曼脑子乱得很,只觉得五感有些退化,对现实的观察开始不敏锐。她很清楚王继民那一家子如何,跟她没太大关系,可她还是烦。 “曼曼,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先切好豆腐。” “好。” 拿起刀她走到豆腐块边,白白嫩嫩地一块四方豆腐是今晚主菜鲫鱼豆腐汤的主料,买那会她心情跟现在天差地别。 “阿奇,你说我是不是太情绪化?” 杜奇将裹好面芡的鲫鱼夹入油锅中,六条鲫鱼,炸三条煮三条,不多不少刚好够三人份。 “大家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起来你算是少的。” 平和地话语略微抚平王曼心中的不忿:“我三叔在村里种罂粟,想卖给我爸。我爸不想往煎饼果子里加那个,他就打人。” 杜奇瞠目结舌,这样也行?他知道有些菜加点大烟壳子,味道更鲜,少加点也不会上瘾,但不加绝对没有错。 “他种了很多?” “恩,大概有好几亩地。” 那绝对够量刑标准,杜奇嘴唇阖动。种罂粟这事的确犯法,但属于民不举官不究那种。站在曼曼和王叔叔的立场,说得话那是断人财路;不管不问不跟这事沾边,又被人打。 里外不是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豆腐切好没?” 王曼撅嘴:“我还没开始切,马上就好。” “别想太多,只要王叔叔没事就好。罂粟种在那,你总不能给拔掉,不如你把它们当豆腐切掉?” 这倒是个好办法,王曼瞪着手下豆腐,尽量把它想象成那片罂粟田,可想来想去,脑子里全是王继民和老太太那两张胡搅蛮缠的脸。 烦死了,赶紧削平。 下刀她开始切豆腐,刀锋入体,压根不用费太大劲,豆腐就成了一指见方的小块。小心地装盘,她料理起了焯好水的凉拌三丝。 海带丝、豆腐皮和粉丝依次放入,加上油盐酱醋,拍扁蒜起锅热点油浇上去,绿、白、黄三色均匀搅拌成一团。 “阿奇,你吃不吃香菜?” “我随便,你不喜欢吃香菜,就不要加那个。” 王曼错愕,阿奇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吃香菜?不过想到他那蛔虫体制,平常稍微留心下,应该也能知道这事。 滴入香油凉拌菜正式完成,还差一个炒素菜。夏天天热,她一般都不吃炒菜,想了想她取出把芹菜,摘去叶子后只留嫩茎,切成一口一块的小段扔进高压锅焖煮,碗里装点酱油,撒入鸡精和芝麻香油,又倒点刚鲫鱼剩下的面芡勾成蘸汁,又一道素菜完成。 那边杜奇也炸好鱼,鲫鱼豆腐汤的鱼早先捞出来,两面金黄,炝锅放进去煮几分钟,再把豆腐放进去,咕嘟一会熬熟,鲜汤出炉。 再拿个盘装两枝摘下的芹菜叶,三条鲫鱼平铺在上面,两荤两素,四道菜大功告成,简单丰盛足够三个人吃。 “曼曼,你先擦擦汗洗手,我把菜端上去。” “我跟你一起。” 王曼端起炸鱼和芹菜,嫩绿地凉拌芹菜加金黄的炸鱼,不仅养眼,而且香气扑鼻,美味驱散烦躁,她唇角上扬。 热火朝天地一顿饭忙下来,王继民那点事已经被她抛到脑后。菜上桌后她回来洗手,照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被厨房热度烤得通红,哪还有一点烦躁的模样。 王继民爱种罂粟就种去,别人不管她也懒得管,她能做到的,只是保证自家煎饼果子不用大烟壳子。 “我肯定不会用那个。” 洗完澡的王继周浑身上下通红,王曼尚且恶心,作为当事人他更是恶心到不行。躲在浴室里,他边蒸桑拿,边用尽全力几乎把自己搓掉一层皮。 “爸,我觉得咱们得跟吴叔叔说一声。” 最终王曼还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既然她知道了,就不能当作这事没发生。 “明天派出所会来店里做安全检查,我跟他提一下。对了曼曼,你是不是想去北京?” 王曼仔细观察着父亲脸上的表情,他全是鼓励和支持。重生后四年,他们爷俩从没分开过二十四小时以上,乍然要离开父亲,重游记录她前世半生悲欢离合,见证她成功失落,最后埋骨的他乡之地,她心里有些抗拒和惆怅。 “楠姐打电话来,说电视台有个给高中生办的智力竞赛,虞阿姨可以给我报名。爸,赢了有大奖,好多钱。” “好多钱是多少钱?曼曼是不是零用钱不够?” 杜奇心提到嗓子眼,曼曼可没把话说死,王叔叔好像不太乐意。将心比心,如果他家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父母也不舍得一下让她离家那么远。 “够啊,我还攒下好多,给你们买生日礼物的钱都是我自己攒的。爸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王继周心情复杂的很,闺女在一天天长大,没几年会被别的狼崽子叼走。养了那么多年,想下他就心里不平衡。 他这个当爹的,曼曼原先又黄又瘦像只小鸭子他心疼,现在她又白又美成功逆袭白天鹅他担忧。尹鹏、杜奇还有章磊,他看每一个人的眼光都防备。尤其是尹鹏和杜奇,一个天天勾肩搭背,另一个干脆登堂入室。 真是气闷,比对着三弟还要心塞。 “你去那住在哪?” “住虞爷爷家,楠姐说邓奶奶已经开始给我收拾房间。” “阿奇,你家跟虞家近不近?” 王继周尽量不在乎地问道,杜奇心中警铃大作。王叔叔这意思也太明显了,他是怕曼曼跟他走太近? 轻轻咽下一口汤,他斟酌着。他家在北京有好几处房子,最近的跟虞家在一个大院,中间就隔着一排房子,最远的开车也得一个多钟头。父母如今住那栋别墅,离得不近不远。 “不算特别近,但也算不得远。我们住俩区,车开快点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曼曼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叫我。” 开车十五分钟?那比县城到泉水村还远,这个距离还是比较安全,最起码不会出现像赵大伟那样,曼曼晨跑也能跟他撞上的情况。 “这也不近,哪能麻烦你。曼曼想去就去,去了不要给你虞爷爷添麻烦,玩开心点。” 这是真的在防备他,杜奇越发觉得形势不妙。王叔叔可不是别人,那是曼曼相依为命的亲爸,地位无比重要,搞定他一个比搞定所有人都强,搞不定他即便曼曼点头,怕是他的期待也得落空。 哎…… 女婿和岳父是天敌,水火不相容,这可怎么破? 看来是时候打电话回去,让父母收拾好跟虞家同一个大院的房子。搬家,一定要搬家。父母不是想看好戏,那就先动起来再说。 默默地喝着鲫鱼汤,杜奇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迅速确定一整套方案。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不能表白,吓走曼曼是小,让未来岳父把他乱棍打出去是大。 然后怎么把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前面加个“女”字,最好的办法就是润物细无声。让曼曼习惯他的存在,一有事就找他,等过几年也就水到渠成。 心中有谱,他重新恢复镇定。他不着急,曼曼如今才十六。就是有尹鹏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王叔叔防备?甚至因为他离得近,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转悠,正好可以帮他降低存在感,以便暗渡陈仓。 王曼左瞅瞅右瞧瞧,总觉得父亲和阿奇间气氛怪怪的。剑拔弩张?也没那么紧张。相谈甚欢?那更是不可能! 纳闷着收碗,她打个电话给虞楠,确定自己要去的事。 “曼曼,等过几天我妈回去,她把你送过来。” “阿奇也要回北京,我跟他说好一起上路。虞阿姨出差回来肯定很累,还是好好休息吧。” 虞虹要亲自接送也只不过是担心路上安全,现在有杜奇在,当然也就不用她再来回折腾。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王曼依在床头,翻两页《柳如是别传》。被元宝带着她也有些爱看小说,不过元宝力荐的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系列,她觉得太刺激,享受不了。 半文言体看得人昏昏欲睡,尽管柳如是是一名奇女子,还是无法抵挡她的倦意。平躺在床上,睡前她想起答应元宝的种田。今天一整天它都很安静,看来能量真是缺不少。 进了空间她开始收获辣椒,农场早已升到第四级,可以种水果。不过她算过,还是种辣椒来钱快经验高,而且家里也能用得上,所以她还是继续种这个。 拿起铁楸发现坏了,打开空间她打算买一个,打眼一扫,账户上竟然少了一千金币。 “元宝!你给我出来。” 叉腰喊着她查下后台,元宝买了本《冷少的魅-惑妻》,对着“冷少”皇甫冷傲各种无节操卖萌,然后打赏了1000金币,折合成一个十万红包,刚好成了那篇文的第一霸王!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要怎么给冷少生猴子?” 蓝蝴蝶飞出来,瑟缩着翅膀:“曼曼,我错了。” “恩?” “我不该一下打赏那么多,下次我只给扔个深水鱼雷。真的,我再也不多扔了。” 王曼懒得解释,直接关闭它用金币的权限。随手买把铁锹,恨恨地插在地头,边收辣椒边卖。 “曼曼,你别这么小气。人家写得很好,皇甫冷傲,多霸气的名字。” 元宝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王曼停住,拈起他的翅膀:“元宝,你还记不记得,上午我出去前说过什么?” 元宝一头雾水。 “我让你洗白白,等我回来把你做成标本。现在是时候,说吧,你自己死还是我拿针把你戳穿,放在阴凉通风处自动饿死?” “曼曼你好狠的心,我这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对啊对啊,市里不是要拆迁,盖新的购物广场。根据我多方打听,负责这项目的领导最宠爱的女儿,最喜欢的就是冷少!” 这算哪门子理由,如此玄幻且骨骼清奇,王曼打心眼里不信。 “千真万确,不信你别后悔。” “行,那姑且相信你说是真的,可我跟人家谈谈冷少,她爸就能把最好的位置给我们?还不如让虞阿姨出面,简单得很。” “虞虹太漂亮,风头又盛,一般女人都羡慕嫉妒恨。但这人可不一样,他们夫妻年过四旬才有了一个女儿,平常很宝贝。搞定大小姐,就是搞定他们俩。” 元宝虽然爱剑走偏锋,故意歪曲事实,但它却不会睁着眼说瞎话。王曼斟酌着“皇甫冷傲”这个名字,三观尽毁重新拼起来又毁掉,如此反复好几次,她才勉强平静下来。 好吧,她尊重别人爱好。尊重、尊重、尊重,其实皇甫冷傲很好听、很好听,最起码霸气侧漏,abc蓝芯小天使都兜不住。 “如果遇到她,我会请教你。” 元宝雀跃起来:“这就对了嘛,曼曼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超长的尾音终于让王曼受不了,闭着眼收完辣椒,她头也不回地出去,埋在枕头内迅速入睡。这一晚她噩梦连连,时而被皇甫冷傲追讨霸王票,时而又当霸道王爷九岁小王妃身边的丫鬟,等到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睡那么久,她却比一夜没睡还要累。 午饭前派出所的人来定期安全检查,她跟徐爷爷和王奶奶说了下店里想招人的事。结果正好赶巧,王奶奶正好有个人推荐。 “那人还跟你们有点关系,她以前是吴大力媳妇。” 吴大力,这个名字对王曼来说恍如隔世。苏明梅被判刑,他则因为情节不算太严重,且积极作证免于牢狱之灾。 四年前他回乡,呆了没多久便受不了邻里异样的眼光,卖掉三轮车又跟爹娘兄长要点钱,然后继续去了南方。到如今好几年,村里提起他都讳莫如深。 “以前怎么样没关系,只要人踏实就行。” 提到这王奶奶确是交口称赞:“别的我不敢说,论干净,她跟你们有一拼。等明天我叫她过来,你们也见个面。” 王曼应下来,就见父亲送民警出门。管理他们这一片的张警官,是苏明菊口中的滚刀肉。说是滚刀肉其实有点过,张警官应该是手腕高超。大院里老头老太太多,人老退休闲下来没事,个个都是事妈,一般人来还真降不住,张警官就是有办法跟他们处得很好。 而且张叔叔人不错,这不现在父亲递给他一包黄鹤楼,他直接拒绝转身出门。 出门后的张警官回派出所,他们这些当地头蛇的,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却必须得管,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吴局,我看这事也是他们不知道,没必要搞太大,咱们就找人说说,拔了就行。” 此言正中吴金铭下怀,他管的片区出个种大烟的,真报上去他面子往哪搁。 “全都拔了烧掉,这东西沾上还了得。” 连吴宇都不敢沾毒-品,有些人胆子真够大,都想产销一条龙。闷声发大财,也不怕亏心。 “吴局,这事最好是个熟人去办,明菊跟他们关系还不错。” 苏明菊? 这人选得妙!能帮王继周保密,还能帮他出一口气,小张真是越来越干练。吴金铭拍桌子,立刻口头把事吩咐下去。 ☆、第120章 王曼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穿的中年妇女。白衬衣洗得发黄,额间皱纹掩饰不住岁月沧桑,这就是吴大力的前妻,杨素玲。 “都坐,喝茶。” 王继周招呼道,带她来的王奶奶忙介绍:“小杨原本赶集给人做衣裳,活可细了。” 做衣裳? 王曼想起来了,吴大力前妻就是个裁缝,而且手艺还很好。人不用看,自然没话说,但怪就怪在,她为什么放弃裁缝这么个自由且收入高的职业,跑来卖煎饼果子? 王继周同样有此疑惑,这几年他都买成衣穿,还真没怎么接触过这人。 “我腰不好,实在坐不住。现在卖成衣的越来越多,做衣裳的人也少,我想干点别的。” 王曼注意到杨素玲坐下时,左手扶下腰,看来是中年人常患的腰椎间盘突出。这毛病的确坐不住,不过不影响站着干活。 人知根知底,又加上王奶奶权威验证,父女俩很放心,当即说清楚了待遇。 “店里就早晨和中午忙两阵,我也不准备请太多人,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包吃不包住。月底结算如果赚钱多,会额外发奖金。” 王奶奶还是第一次听到按照收益发奖金这事,他们机关上可都是死工资。本来一百块钱已经不算低,跟县城里这些工厂比低不了多少,再加上奖金,那只高不低。 “当然要是有什么地方干不好,也得扣钱。我们不会乱扣,这个你放心。” 杨素玲当然放心,她就住在邻村,听说过王继周很多事。每年秋收他雇人摘辣椒,从来都不少算一分工钱。而且他还捐款建了新小学,给这样的人打工她也放心。 “行。” 应下来后杨素玲直接留在这上班,她是骑自行车来的,只在这吃一顿中饭,清早来下午回。用王奶奶的话说,腾出一下午空,她还可以继续给人做衣裳,啥事都不耽误。 王奶奶找人的眼光很不错,杨素玲的确很利索。一上午下来,她把桌椅板凳全都擦个遍,抹布洗得干干净净,直把王曼逼的没活干。 躺在院中桂花树下的藤椅上,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她脸上,王曼伸个懒腰,闲下来半天,她感觉自己骨头都送了。 越野车轰隆声临近,停在院门口,去山里送辣椒酱和蘑菇酱的杜奇回来,递给她一个纸封,拆开里面是一大包十元钞票。 “今天十四正好办款,我给你带回来。” 十四办款?也是,钱从出来到他们手里,总得走个过程。 “闲一上午,我总算有事干了。” 王曼来了精神,坐起来开始一张张数钱。她数得很慢,数完一张就扔到腿底下,渐渐地她整个人被钱包围。 杜奇站在前面为她挡住光,看她喜滋滋数钱,让钱把自己脚埋了,光看着就觉得很开心。 “曼曼,数出来没?” “99、101……不对我数错了,阿奇你别打扰我,刚是多少来着,完了全都给忘了,重来。” 王曼苦恼地抬头:“你帮我一起数,我数完你重新扎成捆。” 杜奇点头,坐在她边上,刚想加入数钱大军行列,前面突然传来吵嚷声。上班还没半天的杨素玲跑进来,看到被钱围住的王曼,她先是大吃一惊。 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十元钞票,而且就那么随意地放在躺椅上,有些还掉地上。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王继民会那么愤怒,连她这个外人看了都有点嫉妒。 “怎么了?” “你三叔一家人来了。” 王继民…… 他来一定没什么好事,八成是为罂粟田。王曼遗憾地划拉起钱,连带垫子一块扔自己屋里。这些钱看着多,但刨除分给二叔一家的人工费,还有地里各种开销,最后有三成落他们手里就不错。 “阿奇,我先去前边看看,你拖鞋我给你放门口了。” 杜奇进门试下拖鞋,尺码刚刚好。那天曼曼说要散步陪他买双拖鞋,可俩人都太累,自觉的没再提那茬。再到后来几次买菜,菜市场跟衣帽商城方向正好反着,这几天他都在凑合。 不过曼曼怎么知道他穿43的?而且拖鞋肥瘦还刚好,看来她也挺关心他啊。 唇角上扬,杜奇踩着拖鞋进屋,脱下外套三分钟冲个战斗澡,湿着头发直接朝外面走去。刚进门,他就听见椅子落地的声音,伴随着还有中年人悲愤之声: “王继周,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现在好了,罂粟全都被拔了,我也一穷二白,你舒服了是吧?” 王继民阴沉着脸,他简直要恨死这个大哥。四年前他买了尹家房子,给尹老师钱让她转非农业户口,挤了春娟工作。 好不容易他把春娟哄回来,守着小卖部没两年,对门新开一间小卖部。一年来他这边买卖越来越差,好不容易春娟找了个发财的新路子。 眼看着罂粟就要熟,大烟壳子和熬好的罂粟汁都是钱。他本来想着大哥认识人多,让他帮忙卖个好价钱。没想到他帮忙也罢,竟然还把这事告诉警察。 这几天明菊一直在跟他协商,渐渐将事实真相透露给他。原来这一切都是王继周在背后捣鬼,他的好大哥,真是!真是! “你自己在城里过好日子,不管爹娘,我们也没人说你。但我就做点别的买卖,你也要千方百计这样害我。” 跟着一块来的周春娟拦住他扬起的手:“继民,你别冲动,砸了东西万一大哥叫来警察,咱们该怎么说?你要是进了监狱,让我和瑞瑞怎么办?” “春娟,你别给他说话。” 这会店里人流已经散去,王曼全程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直到周春娟出来将她一军,确是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有人来店里闹事,那就得报警。 “爸,我找办案的民警来,咱们坐下一块说。” “曼曼这是要做什么?他可是你三叔。” 周春娟忙拉住王曼,今天他们来目的很简单。罂粟田没了,这事跟大哥也有关系。他们这么有钱,怎么也该赔偿一点。 王继周扯开他胳膊,杜奇转身,走进院里拨电话。他知道吴金铭办公室电话,直接打到里面。 “吴局长,我是杜奇,这会正在王记饼铺。你们查泉水村那边罂粟田的事,办案民警把责任推到了王叔叔身上,这会人正在这闹。” “行,我这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吴局第一个通知张警官,让他把苏明菊带来。正好苏明菊整理完档案来交接,顺道被抓上警车。 三人到门口,就听王继周在说:“种罂粟卖本来就不对,这事不管是谁说的,你那些罂粟都该拔了。要我看,早拔比晚拔好,不然查出来可能会坐牢。” 王继民确是不信邪:“你要不说的话,谁去管那个。” 张警官走进来:“谁会管?我就纳闷,明明我跟吴局说,吴局又吩咐苏明菊办这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觉得不该管,我就问一句,该不该管,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见到制服王继民先蔫一半,气势汹汹地周春娟也开始垂泪:“我们是真不知道,家里所有钱都投在那块地上,现在这样我们可怎么活。” “怎么活?监狱里管饭,去那边你们怎么都饿不死,要不要进去试试?明菊,你说是不是?” ☆、第121章 张警官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无病呻吟的刁民,没事只想着自己利益,有没有管别人怎么样? 就如这件事,他闹起来得了钱,自己 肯定舒服。但王继周那是能随便惹的?他家里那位镇山太座虞虹看起来随和,对谁都笑眯眯的,可那女人绝对不简单。当初她一个外地人来市里,人生地不熟工作困 难可想而知。可她恩威并施,以雷霆手段不出一个月就镇住广电系统那些老油条,纷纷给她工作大开绿灯。 “吴局,让明菊跟他们说说?” 吴金铭虽然不用太顾及虞虹,但他是真的烦上了苏明菊。他总觉得明菊脑子有坑,王继周是什么人?虽然他平常低调,但背后那些靠山可不是盖的,交好他还愁没法从乡镇上出来? 康庄大道他不走,非得千方百计把人压服,让人仰视他、讨好他。 这有可能? 他哪点能收复王继周?要是苏明菊能办到,他也跟着姓苏。唔,苏金铭,好像也不难听。 “明菊你就跟他们说说。” 苏明菊鼻尖开始冒汗,他的确没有实证可以证明,是王继周在背后捣鬼。可这事明摆着,告发后王继周不用再受大烟壳之事困扰,顺带可以摆王继民一道,要是他得动心。 足够的利益,足以成为他的动机。 “明菊,不是你说这事是大哥干得?” “我那只是猜测。” 王曼冷笑:“只是猜测你就上门来大喊大叫。” 苏明菊尴尬:“我没让他们这样。” 周春娟不干了,眼见今天要钱不成,还有可能扯出牢狱之灾,她赶紧保全自家人。 “明菊,话可不是你这么说,当初你说时,那可是很肯定。而且你也没告诉我们,种罂粟会被抓监狱。” 苏明菊瞪眼,他什么时候没说过?千真万确,他强调过很多遍:种五百到三千株,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三千株以上必判五年以上,而且还没收没法所得。 他也没一口咬定是王继周告发! 他冤枉! “明菊,我一直拿你当亲兄弟,你怎么能这样?” 王继民补刀,苏明菊肩膀耷拉下来。现在他是百口莫辩,是他识人不清。他跟王继周一样,这几年变坏了。 “你们一口咬定,我也没法争辩,说没说大家心里清楚。我是做警察的,最基本职责我会履行。” 苏明菊垂眸,难以平复心中悲愤。 事情陷入罗生门,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苏明菊说得才是真的。王曼更是知道,如果先前他没有科普种罂粟坐监狱,周春娟和王继民刚才不可能那么镇定。 可惜他做人太失败,所有人懒得费嘴皮为他辩白。 “曼曼,这事跟你们有关系?” 杜奇走过来,虽然问着王曼,但这话却是朝着王继民夫妇说得。意思很明白:不关人家事,你们来这闹有意思? 周春娟眼含热泪:“大哥,我们也不是想怀疑你,可睿睿今年上初中,王明也得我们养着,俩孩子我们负担多重。罂粟被拔了,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我们也不白要你的,煎饼果子店里不招人,我和娘过来,你看行么?” 王曼心中警铃大作,她之所以请人也不让二婶来看店,就是觉得用亲戚很麻烦。 雇佣关系中夹一层血缘羁绊,很多事就碍手碍脚。遇上再明理的亲戚,一旦有摩擦,大家彼此心里都有疙瘩。 而让周春娟这种来,她肯定仗着自己身份不干活,而且钱给得少了她还会骂。更别提还有老太太,那简直是个活菩萨。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一开始她压根就杜绝这隐患。 王曼拉着杨素玲出来:“我们已经找好人了。” “这么大的店,她一个人怎么够。你们不放心我,娘总不会看你们吃亏。” 这下就连王继周也崩不住脸色,娘不会看他吃亏?他这辈子绝大多数亏,是爹娘坑的。 “到时候不够再说,时候也不早,我不留你们。” 周春娟没想到她来干活也没人要,她可是当过老师的人,哪能跟杨素玲这种没文化的妇女比。要不是为了把王明塞过来,她才不会委屈自己给大伯打下手。 “大哥,你就留下来让我试试?” 王曼注意着周春娟地不干和贪婪,都四年了,她还没走出人民教师高人一等的感觉。不仅如此,她还在打着自家店主意。 “三婶,我爸是怕委屈你,你可当过老师,哪能来干这些粗活。” 这臭丫头,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关心她,可周春娟明白,她分明是在讽刺。 “什么老师,早多少年不当。曼曼你知道,三婶干什么都行。” 王曼无辜反问:“可你们家的活不都是奶奶在干?我没见过三婶干活,难道你干得比奶奶好,所以才多让她练习下?” 周春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都已经放下人民教师的高贵和自尊,竟然还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羞辱。 不过她忍,为了钱,她忍。 “哪有曼曼说那样,你不知道,你弟弟和小叔就要挨饿了。” “小叔?爸,我有几个小叔?” 王继周摸摸闺女头:“明明就是你小叔。” “可他不是三叔的儿子……啊,不好意思我说漏了嘴。吴叔叔、张叔叔,你们千万不要听到。” 吴金铭眉毛轻挑:“晚了,我已经听到了。这是谁上得户口,差一个辈分,是不是想逃计划生育罚款?” 张警官看向苏明菊:“明菊,你知道是谁么?” 苏明菊觉得他今天简直衰神附体,不对,是一遇到王继周和王曼他就衰神附体。当年户口是他办的,这是件丑事。一来他怕消息泄露,二来王家也用这事拿住了他。 “我是在为王家考虑,继周哥,你说是不是?” 王继周耸肩:“我觉得公事公办比较好。” “对,就得公事公办,谁家孩子就上谁家户口。明菊,这事你一块负责跟进。” 周春娟如遭雷劈,到头来王明还是要进她家户口本?她简直无法忍受!回家他就把存着攥起来,这事要不让她满意,爹娘和王继民别想有好日子过。 恨恨地走出去,吴金铭拉着苏明菊上了警车后排:“明菊,刚当着继周面,好多话也不方便说。现在咱们这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你听着不高兴也别往心里去。” 苏明菊心情高度紧张:“有什么指示,领导直说就好。” “主要是工作上的事,你是本科毕业,文化水平高,有些想法也挺好,我本来想把一件大任务交给你,那事要办好了,连市-委领导都要对你另眼相看。” 苏明菊热血沸腾,呆在乡镇上三年,他算是体验出乡下和县城的区别。如果有机会上调,他一定毫不犹豫。 “我一定能好好完成。” “我当然相信你,可明菊你最近总是出错。上班时间跑县城来那事,咱们先不提;办户口和拔罂粟这两件事,怎么到最后就成……就这么轴着?” 苏明菊本能地想说王继周不配合。王明如果写王继周户口上,他多个儿子傍身,王、苏两家皆大欢喜;而罂粟这事,他那么多钱拿出来点补偿下继民,既显得兄弟情深,也不会闹这么僵。 可想到吴金铭跟王继周那哥们般地关系,他难得聪明一回。 “是我的失误,回去我一定好好弥补。” “行,我自然相信你。往后办事多考虑下,你别看小张只是个专科,但他有很多事就处理很好。” 前面开车的张警官撇嘴,吴局又开始烂好心。他这番肺腑之言,怕指不定怎么被苏明菊曲解。 “吴局真抬举我,我这不都跟您学的?” 吴金铭踹了座位一脚:“臭小子。” 苏明菊垂眸,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粗鲁的局长。在他理解中,警察是国家公职人员,代表国家形象,怎么能成天跟个强-盗地-痞似。 “吴局说的是,我一定好好跟张警请教。” 吴金铭叹息一声,他好不容易有兴趣扯这么两句,没想到人家压根没往心里去。苏明菊是个本科生,文采还不错,好好调-教下是个得用人才。 可惜下放基层四年,他踏实吃苦没学会一点,反而把身上那点傲气磨没了。算了,这也不是他们家大侄子,没必要他既当领导又当爹妈。 “明菊也过二十五了,是时候找个对象。等结了婚,你这心也就定下来了。” 苏明菊心一下子塞满了,他千般掩盖,苏家名声也毁了。公务员系统本来就男多女少,好姑娘都把苏家当火坑;让他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找个毫无帮助的农村姑娘,他更是过不了心中那个坎。 这几年同学结婚生孩子,他份子钱随出去不少,可收回来确是遥遥无期。 下了警车,骑着自行车他朝乡镇上赶去。他还是不甘心,只要办好这次的事,得了市-委领导赏识,他不愁说不上好媳妇。 罂粟田已经拔了,现在就剩王明户口。公事公办,各归各位就行。王继民管不住自己裤裆,没必要让他来给擦屁股。 ☆、第122章 为了前程,苏明菊真的很努力。 这天他没回家,而是蹲在派出所户籍科,翻找出当年的档案。上户口要看出生证明,当年他就是忽略出生证明这一关,才把户口落在王丰收名下。 抽出户籍卡,趁着夜色他直接向王家走去。 小卖部后院泛着浓浓的中药味,见他进来,老太太一根烧火棍扔过去,带着草木灰的棍子在苏明菊绿色衬衣上留下道痕迹。 “婶子。” “你来这干嘛,大烟已经拔光了,还想抓人是不是?” “婶子,我是来要王明的出生证明。” 苏明菊捋下衣服,草木灰已经顺着汗黏在那上面,带着股腐朽的味道,大晚上回去又得洗衣裳。但愿今晚不下雨,明天制服能干。 “出生证明干啥?” “王明那事被我们所长知道了,他说要把户口改过来。” “改?往哪儿改?” 老太太心中陡然升起希望,如果王明落在继周家,那往后一切不还都是民民孩子的。曼曼一个女孩子,怎么都是赔钱货,她这是为了不让继周干错事。 “就是从你儿子,改成孙子。” 老太太可没那么好糊弄:“改成谁家孙子?” “是谁的就改成谁的。” “那孩子是继周媳妇生的,当然改成他的,民民也答应。” 能这样用得着他亲自上门?苏明菊有些懊恼,当初他不趋炎附势,而是站在弱势一方为他们主持公道。没想到不但没落着好,反而惹一身骚。 如果他交好继周哥,以虞书记那本事,他应该也快调到市局。可惜这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现在让他交好继周哥,他还拉不下那脸。 “我大姐早就跟继周哥离婚,这孩子跟着父亲落户。” “苏明菊你说这什么意思?” 王继民扛着铁锹进来,刚好听到他这句话。王明落到他户口下?那春娟不得炸天。自从没了工作后,春娟就变成个母老虎,把存着和户口本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他也想反抗,可周家大舅兄是个厉害的,春娟能说他哥能打,他又不占理,压根一点办法都没。 要是户口真落他名下,往后他得重复大哥前三十年的老路,每天被人当骡子使,吃不饱还得动辄挨骂。不行,这绝对不行。 “局长知道了,这事再也瞒不住。” “当年户口可是你帮忙上的,现在想改,就改你们家去。” 苏明菊一顿,的确这事是他犯傻。当年他亲手经办,要是现在捅出来,一个玩忽职守他是少不了。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王继民是条中山狼。 “吴局亲自吩咐,这事我也是没办法。你们要是真想这么办,那我也拦不住。不过这次罂粟的事不抓人,可全是我在求情。” 被反将一军,王继民是真怒了。当年他虽然对苏明梅有意思,但俩人的事还真是女方主动,闹哄了四年他本来就对苏家有怨气。 现在苏明菊还敢威胁他?先吃他一铁锹再说。 前几天画面重现,王继周扬起铁锹,直接将苏明菊拍到院里厕所相连的粪坑里。 头着地,再次爬起来时,苏明菊整个人如他名字一般,全身上下沾满了黄色的粪浆。挣扎着爬上来,他烦躁地朝王继民扑去。 一个警察和一个好吃懒做的村民,一个手无寸铁,一个手持铁锹,两人势均力敌,最后双双落入粪坑,两朵屎黄色菊花绽放在黄昏的王家院里,屹立在夕阳下散发着臭味。 “民民,明菊你怎么能打人?” 他打人? 苏明菊指着自己鼻子,他突然有点明白继周哥的委屈。如果他三十年天天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还会不会对这些人存有一丝一毫亲情? 继周哥能忍三十年,他却连三分钟都受不了。 “我是在执行公务,你们殴打公职人员,本来就是犯法。” 苏明菊拿出带着粪臭的手铐,两下直接带在苏明菊手上:“谎报公民身份本来就是犯法,你跟我走一趟,说清楚再回来。” 明晃晃地手铐唤醒了老太太神智,民民不能去。他本来就因为种罂粟那事危险着,现在又热闹了明菊,进去指不定受什么罪。 “明菊,刚才他就是一时冲动。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你不也同意把那孩子户口落在继周名下?” 苏明菊叹息,有些事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如今的继周哥早已今非昔比,他不报复这一家子就不错,还想让他继续吃哑巴亏,那绝对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即使继周哥答应,吴局那边也说不过去。没有出生证明,那就跟我走一趟,办完再说。” 老太太还是不放手:“过继多正常的事,继周答应,凭什么你们不给办?” 剧烈的咳嗽声想起,王丰收捂着鼻子出来,对着墙头磕掉旱烟渣滓,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硬糖含进去。 水蜜桃味真难吃,他想吃荔枝味,继周说邓过年高兴了再给买。王丰收想着仪表堂堂的大儿子,他新娶那媳妇也比周春娟强不是一半点。 往后的日子他还得靠着继周,也该多为他说两句话。 “继周不想要,虞虹又不是不能生,你把民民儿子强塞给他干嘛?是谁的种就管谁叫爹,亲兄弟儿子也不能混。” “爹,春娟她不愿意这样。” 王丰收拿起烟斗敲下他脑袋:“我是你爹,还是春娟是你爹,你听谁的?” “我听春娟的。” “看看你这不争气的模样,叫个女人给拿住。有本事拿铁锹拍明菊,你倒是大点胆子,把户口本和存折拿过来。” 拿过来又怎样?大舅兄还是会想办法削他,王继民嘴里发苦。明明几年前他日子还很好,到底是怎么过成这样。 “这事我做主,出生证明就在家里。明菊,你先就着瓮里那点水洗洗,我去给你拿。” 苏明菊权衡利弊,他可以把种罂粟的王继民送监狱,但他也能告他玩忽职守。各自掐着对方命门,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麻烦王叔。” 舀着自来水,他打上香胰子,一下下从头顶冲水。冲个大概后,他拿起出生证明走出去。 等他一走王家乱成一锅粥,母子俩一块责怪王丰收。 “你怎么能给他?这下春娟该有多生气。” “春娟,你们娘俩对着继周不是挺横,怎么拿那么个女人没办法。你们也不想想,继周他媳妇是干啥的。要是跟他处好了,别说春娟一个民办老师,民民想当国家干部都行。” 老太太愣住,以前她只觉得继子爬太高了心塞,却从没想过这点。继周都能找到那么好的媳妇,凭什么民民要在周春娟那棵树上吊死。 民民那么多年大哥可不晒白叫的,他现在日子好了,就想甩开他们一家,门都没有。 “对,不能再让春娟这么横下去,咱们这就找她去!” 老太太握拳,想了想学着王继周抄起擀面杖,又把劈柴的斧子递到王丰收手里,拉着父子俩朝王继民位于村头的新房走去。 铁锹破门、擀面杖拦住周春娟,斧子破锁,老太太手握存折睥睨天下。 “王明就是瑞瑞亲弟弟,这两天就把他户口改过去。” 周春娟怒不可遏:“王继民,你?” 王继民色厉内荏道:“春娟,这是娘的意思。” 老太太得意:“民民听我的哪能有错,春娟,这几年你的确是太过分了。你看看你,哪有一点给人当媳妇的样子。” “我过分?没有我管着账,这个家哪还能有余钱。”周春娟上手给王继民两巴掌,转身呼唤儿子:“瑞瑞?” 王瑞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王明。不同于王瑞的白胖,王明又黄又瘦,神情也有些瑟缩。如果忽略亲子鉴定,乍看起来他跟当年的王曼还真是如出一辙,亲姐弟无误。 “你奶奶要把王明塞到咱们家,走,我们回姥姥家?” “妈,他不是大伯孩子?” 王明懵懂地看向两边:“大伯才是我爸爸,瑞瑞哥说得对。” 这句话也不能熄灭周春娟的怒火,看着老太太握在手里的存折,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事全捅出来。 王明开始抽泣,王瑞则大惊,老太太忙劝道:“瑞瑞放心,往后你大伯给你爸找了工作,你就是干部子弟,可以去城里上学。” 周春娟了然,原来他们是在想这一出。噙着嘴角她止不住冷笑,做他们得春秋大梦。真找上门去要这要那,大哥不直接把他们打出来就不错。 “王继民,你这熊样的要能当上国家干部,我直接爬山上跳下去。瑞瑞,咱们走,去舅舅家跟你表弟玩。” “瑞瑞,留在这,奶奶给你买小汽车。” 王瑞左右瞅瞅:“奶奶,我已经有很多小汽车,再说你买的汽车都不好看,我妈要给我买篮球。” 周春娟点头,这仨人以为拿到存折就万无一失了?做梦,这些年她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家里大多数钱都被她藏了起来,只有她知道在哪。 只要儿子跟她一条心,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随便收拾几件衣服,不顾老太太伤心,她带着王瑞出了这道门。四年前她轻易地回来,这回她要是在那么随便,她就不姓周。 听到大门响声,王继民颓丧地跌倒在地:“娘,你怎么能那么跟春娟说话。” “我怎么了?” “当初我费多少劲才把春娟哄好,都怪你。” “你怪我?” 老太太伤心欲绝,跟着王明一块眼泪落下来。王继民看着心烦,自己去院子里洗澡换衣裳,然后躲屋里关上门,望着天花板打开存折,里面仅剩的一千块钱让他陷入呆滞。春娟果然没那么好欺负,完了,他全完了。 这还不算完,四岁的王明出生时患过溶血症,这几年又没被好好照顾。突逢变故,哭一会后他逐渐没声,竟是高烧晕倒过去。 这一夜王家鸡飞狗跳,黄昏时分,王曼吃完晚饭,跟着杜奇在大院旁边溜达。 绿柳如茵凉风习习,一辆车停下来,元宝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曼曼,就是她。” ☆、第123章 桑塔纳停在大院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白裙子的少女。少女跟王曼一样身材娇小,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是个小美女。 踩着平底凉鞋,小美女并拢五指在脸上扇扇风,吐吐舌头抱怨道:“热死了。” “不是你说要吃最新鲜的煎饼果子。” 王曼站在杜奇身边,精神问道元宝:“谁?” “她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喜欢冷少的那位大小姐。” 冷少……王曼想起来了。元宝提到过,市中心那片地要开发成购物广场,总负责那片的领导女儿狂热地喜欢玛丽苏小说男主——皇甫冷傲。 “你确定?” “曼曼,怎么了?” 杜奇疑惑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曼曼自言自语。偶尔跟她在一块,虽然三次元空间内只有两个人,但他还是有种时刻被第三者偷窥的感觉。 “在想点别的事。” 王曼沉默地往前走,既然大小姐目标是煎饼果子店,那她也不用太着急回去。 “阿奇,你有没有觉得刚从车上下来那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 漂亮么?杜奇疑惑:“我没太看清,不过她跟你有点像。” 王曼撇嘴:“还说你没看清。” 说完她赶紧闭嘴,怎么感觉自己这话跟吃醋似的。阿奇看谁不看谁,那是他的自由。即便她不乐意,站在朋友的立场也不能管这么宽。 “真没看清,就是感觉挺像,不过再仔细想想,又不像了。” “一会像一会不像的,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奇,你走下面,这样我们俩就一样高。” 杜奇迈开大长腿,一步越过她走到路下面,还是比她高那么一点。王曼皱眉踩在路边石上,路边石比人行道要高几厘米,两人刚好可以平视。 “现在我也有一米八了。” “对,你是大高个王曼。” 脚下垫两块砖还比不上他高的人说出这话,实在没多少可信度。王曼撇嘴,再次踮起脚尖,昂首挺胸如只骄傲地小母鸡,看得杜奇不由莞尔。 李晶晶娇气,他只觉得胡搅蛮缠太厌烦;而曼曼时不时露出点别扭,却让他耳目一新,时刻想捏一捏那张小脸。 好想捏,那就捏吧。 杜奇伸出安禄山之爪,越过小母鸡翅膀,准确找到她的左腮,轻轻捏下去。又滑又嫩,手感非常不错。 “喂,你捏够了没?” “还没。” 噗,王曼鼓起腮帮子,陡然变硬的质感更是让杜奇爱不释手:“曼曼,你不是愁开店钱不够。” “怎么你要资助我?大爷,赏点钱吧。” 王曼双手并拢手心朝上,像只仓鼠般无节-操乞讨。 杜奇直起腰板,清清嗓子,从兜里摸出枚一分硬币,郑重地放她手心:“妞儿,爷看你这脸蛋还不错,赏你的。” “谢……你一脸。” 王曼一跃而起,搂着杜奇脖子跳到他背上,小手将硬币摁在他头顶:“我走累了,你背会,这钱就赏你。” 杜奇健壮的胳膊伸到背后,搂着她大腿将她往上窜窜:“真重,曼曼你是灌铅的?” 这是王曼的另一大隐痛,她跟章磊同喝四年骨头汤,章磊增加骨头长宽,她的全长密度上,整幅骨架格外结实。有次开学体检,卫生院量身高体重那护士甚至怀疑她在羽绒服里塞两块砖头,非得要她脱掉外套再称重。 “这叫结实,再说我哪有那么重。” 杜奇的声音中明显有笑意:“我是在说你威猛,这都听不出来?” “小杜子嘴挺甜,本宫赏你的,接着。” 王曼从他背上跳下来,随手抛出硬币。银色硬币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被杜奇随手握住。 “呀,竟然是1981年的,曼曼你真大方。” “1981年?很特别?” 杜奇等着她跟上来,沿着路边石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他站在边上随时准备扶一把:“数量很少,这硬币一般都是用来收藏。怎么样,想不想要回去?” 王曼虽不懂这一块,但也耳闻有些一分硬币,后世压根是有价无市。 大概阿奇手中这枚就是?别过脸她笑道:“那你还不快谢谢我,看我多大方。” 硬币还不是他给的?不过杜奇可以忽略这点,这会的曼曼眯着眼,夕阳打在她脸上,红扑扑中泛着抹晃晕,眼角流出来的幸福传递给他,淡淡的、暖暖的。 “既然你已经付了定金,等到北京,有什么事找我就行,随叫随到。” yes! 这么容易就搞到个有车的免费帅导游,简直不能再划算。 “可是你不是要回来学开飞机?”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杜奇一顿,而后很快想开。以他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几天就能学会。所以他可以先陪曼曼玩,边玩边看那些理论知识,到最后剩余时间再操作。 制定好可行方案,他揉揉毛茸茸地小脑袋:“你都付钱了,当然得好好陪你玩。” 王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阿奇平常虽然对每个人都很好,但他很有原则:绝对不会因为无关紧要之事,而打断自己原有计划。 如今他却为她破例。 似乎他对她,比对别人要好一些。 “阿奇,这会不会耽误你学习?” 杜奇笑得温柔,曼曼与李晶晶都娇气,但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曼曼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这点确是李晶晶一丝一毫都无。 而且曼曼的娇气,有时是她刻意为之,配合那小小的一团,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这么个小团子,真想现在就抱回家,圈-养一辈子。 “本来就要先学理论,飞机跟车不一样,开到天上万一出差错,根本没法补救。” 王曼点头,阿奇人好归好,但不会因为别人而随意打破自己的原则。他只是刚好有时间,顺带尽下地主之谊。 扑通乱跳地心脏平稳下来,下了路边石,绕过大院半圈两人开始往回走。 杜奇瞥着沉默的王曼,她面色平和,可却没了刚才的兴奋劲。怎么回事?刚才两人一直在说话,一定是他哪句话说错了。 到底是哪句? “刚开始学驾驶时,都会有老驾驶员跟着一起上去,所以只是听起来危险。” 王曼点头,不用说她也知道,肯定不可能单独让初学者上天。杜叔叔本身就会开飞机,他也不会让独子冒险。 “本来要去学校补理论课。” 要去学校?阿奇要上学,那怎么陪她转悠? “你学校在北京?” “也算在北京,位置比较偏。我也不算正式学员,打个请假报告,时间上可以自由安排。” 原来阿奇为了她专门请假,他对她还是不同。这次心跳没有再加速,王曼向前跳两步,在杜奇看不到的角度笑得甜蜜。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荷尔蒙的关系喜欢阿奇,但她并不排斥现在这种状态。至于是不是真爱,慢慢往后看就是。 推开王记饼铺的大玻璃门,她走进去扬声道:“爸,我回来啦。” 刚吼完墙边长桌上,白裙子少女抬起脸。四目相对间王曼如触电般,这姑娘真的跟她有点像。不是五官相像,而是给人的感觉。 “嗨。” 小姑娘右手拿着煎饼果子,左手空出来朝她摇摆打招呼,扬唇一笑露出两只浅到几乎看不出的酒窝。 “刚我出门时见过你,你专门来吃煎饼果子的?对了,我叫王曼,这是我家店。” 空间中蓝蝴蝶再次举起“白莲花技能满分”的牌子:“曼曼你个心机-婊,明明有意接近,还装成热情大方初次相识。” 王曼无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直接扑上去命令她:你爸管着开发那片商场必须得把最好的地方留给我!” “弱爆了,直接关门放冷少,保证她分分钟拜倒在你西装裤下。” 元宝真是馊主意大王,王曼无奈:“不好意思,我今天穿的九分裤,不是什么西装裤。你看她那模样,像是喜欢冷少的?” “骗你我自杀让你做成蝴蝶标本!” 这毒誓够分量,王曼发自内心地相信。皱眉她看向面前的少女,杜奇刚那句话说挺对。乍看上去他们俩都是清纯娇憨型,平常她也努力打造自己这形象。 可再看第二眼,一般人就能察觉出不同。白裙少女那股清纯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只有那些好命到从落地起便被家人娇宠的天之娇-女,才有可能养出这股不染凡俗尘埃的仙气。 就是仙气,在真正的白莲花面前,她平常刻意营造出来的娇憨几乎成为逗比,如果往恶意上考虑,就是元宝说那种心机-婊。 相形见绌一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我也看到你们俩了,我叫君陶陶,是陶瓷的陶,不是桃子的桃。” 人纯声音也软糯,边说她边比划着“陶”字。元宝在空间中给她补资料,王曼照本宣科:“是君子陶陶?” “呀,你竟然知道,他们都叫我小桃子,真的好讨厌,明明我很威武。” 边说着君陶陶大口咬下煎饼果子,努力做出豪爽状。王曼失笑,君家父母还真有先见之明,陶陶人如其名,一样的欢乐。 “恩,你很高大威武。” “曼曼你懂我哦。” 君陶陶吹个口哨,可惜口技不过关,吹到一半哑了。王曼顺势做到她对面,余光一扫,就见她敞口的书包里放着一本小说,封面跟元宝推荐那本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这年代怎么已经有玛丽苏小说?因为这点,王曼遭到了元宝无情的吐槽:“少见多怪,没有网络,纸媒才发达。” 勉强接受这点,她开始寻找话题:“你喜欢看小说?” 君陶陶看着面前的王曼,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和眼缘,话又能跟她说到一处的同龄人。而且他们家煎饼果子好好吃,如果跟她成了朋友,往后来买可能不用排队。 当即她决定,一定要交到这个朋友:“上学太无聊,这些是我从地摊上淘来的。好看那些都看完了,现在就剩这本,你看过没?” 她没看过,不过元宝看过,逼着她翻个开头。也只是个开头,她就忍不住扶墙而出。 “看了点,我不太喜欢里面男主。” ☆、第124章 不、不喜欢? 君陶陶双手将书摁在饭桌上,面色奇异。空间里蓝蝴蝶直接暴走,振动翅膀做托马斯回旋。 “曼曼,我这么辛苦去翻《诗经》找出‘君子陶陶’的出处是为了谁?给你做好铺垫,全被你‘不喜欢’三个字,不对,是‘不’一个字给毁了。你知不知道,诋毁脑残粉偶像,比辱骂他们祖宗十八辈还要罪孽深重?!” 王曼很肯定她的生活常识,君陶陶刚才的表情,分明没说她有多喜欢。 如果说李晶晶喜欢“皇甫冷傲”这一款她还信,但放君陶陶身上就有点画风不对。如果她真猜错了,那就只能直面惨淡的人生。 “元宝洗白白,可以开始自杀了。” “什……什么?” 蓝蝴蝶做暴走状,因为王曼嫌难看平常刻意收敛的复眼瞪大,腹部每一根绒毛都炸起来,触角前伸做战斗状。 “笨死了!” 伏在桌上的君陶陶拍下书,眼睛晶亮:“我也觉得不好看,可我同学都说好看。” 说到这君陶陶很苦恼,她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喜欢看小说,如果她不看,那课间聊天的时候就会被孤立。 王曼给了元宝个凛冽的眼神,看着面前得君陶陶,小姑娘把一切心思写在脸上。真是够单纯,她突然有点羡慕。 即使重生了又怎样,青春最宝贵的无忧无虑,她这辈子不可能再拥有。 “我给你找本更好看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对人没多少防备,君陶陶雀跃起来:“好啊。” “陶陶。” 君陶陶嘟嘴:“现在又不晚,不会耽误回家。叔叔,你放心。” 跟在一边的司机皱眉,现在是不晚,可今年夏天雨水小,过河的浮桥撤了好几座。剩余唯一一座年久失修,一到天黑就关。 从市里到邹县得过黄河,要是浮桥关了,今晚他们可就回不去。 “哎。” 陶陶是他打小看着长大,这孩子就是有本事让人心软。明知道她在任性,还是不忍心违背她的请求。 走到厨房窗口前,他再次要一个煎饼果子,化郁闷为食欲,坐在那啃着。 王曼回房,跟元宝要了本他珍藏版的小说,三观很正情节流畅文笔佳。因为元宝多年珍藏,书有些旧,正好可以当她看过这本书。 临出门她正好看到杜奇,他端着塑料盆,只穿着大裤衩,露出完美的八块古铜色腹肌和人鱼线。夕阳下古铜色肌肤反射着迷人的色泽,让她一阵目眩神迷。 “曼曼,你拿的什么书?” 杜奇走过来,似乎是不小心,腹肌有意无意地碰到她胳膊和手。稍带冰凉的完美触感简直让她醉了,终于忍不住她小心摸一把。 “恩?我碰到你了?” 糟糕,她化身色女还被当场抓包。王曼尴尬地清清嗓子:“是我不小心,那个,你怎么没穿衣服?” 杜奇退后一步,拎下自己裤衩上的裤带:“我穿啦。” 夏天天热,有不少男人喜欢光着膀子,刚才散步他们见过的瓜农穿的甚至比阿奇还少。王曼无从辩白,而且现在杜奇离她没那么近,腹肌再次映入眼帘,顺着裤带向上看去,还有发达的肱二头肌。 他的肌肉块头不大不小,包裹在衣裳中还是个瘦削少年,但现在露出来,却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长针眼啦!哼,小心我收回报酬。” 杜奇眨眼,拇指和食指中间夹着那枚81年一分硬币,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王叔叔的身影。 “刚忘记买搓澡巾,你帮我拿个,这个就赏你。” 说完杜奇搂紧卡在腰上的盆,潇洒地转身进了浴室,只留给她八块腹肌的剪影。 搓澡巾! 王曼搓着手,好想变成搓澡巾怎么破?那样她就可以尽情地摸肌肉。王曼捂着脸,一定是荷尔蒙的作用,她才没这么色! “曼曼,你就是那么色。” “臭元宝,你赶紧洗白白,等我进去把你做蝴蝶标本。” “刚才找小说时还管人家叫小甜甜,还能不能做彼此的天使?” 元宝到底会多少后世的流行语?站在四合院里,看着九十年代淳朴的民居,她总有种时空混乱感。 “你真不记得彩票号码多少?” “骗你我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 “那当然,我可比愚蠢的人类高端很多。” “那你就等着,我这个愚蠢的人类抓住你,把你做成蝴蝶标本。” 随手在空间买个未拆封的搓澡巾,王曼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刚塞到一半,浴室门打开,杜奇腰间缠着毛巾走过来,还没打香皂的古铜色肌肉上沾着水珠,水汽氤氲中他一头短发不规则竖起,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曼曼,后面我够不着。” 够不到,我帮你啊! 王曼恨不得给自己贴个条形码,眼睛一扫自动显示“我是擦背小能手,免费为您服务。” “要不我……”一滴水落下来,点在她鼻子上。王曼瞬间清醒,她这是在干嘛?心里色一下,跟行动出来完全不一样。 “我叫我爸来给你擦?” 早就料到这结果,杜奇还是难免心中遗憾。不过这里是王家,曼曼要真进来被王叔叔看到,恐怕往后他得成为严防死守的对象。 他不着急,父母已经答应搬家,等到北京他有得是机会。前途似海,来日方长,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王叔叔现在有空?” “我去叫他。” 捂紧书本王曼赶紧离开,再看下去,她真要把持不住抓起搓澡巾。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诱人了。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阿奇平常也这样随便让女生看?按照他的家教不应该,如果不随便,那他让她看? 这是在故意引-诱她? “元宝,你说他是不是在诱-惑我?” 蓝蝴蝶心里打个突,当然是!它一早就看出来,杜奇那家伙没安好心。他竟然能从曼曼十六岁的外表下,猜出她那颗喜欢美男的心。 敌人这么犀利且来势汹汹,他快招架不住了。 “他现在住你家,当然得给你点甜头,这样才会住得舒服。色女,刚才你那模样简直丢人,不就是个好看的男人,至于么?有我好看?” 这都什么歪理:“我对表里不一的你早就审美疲劳了,再说我喜欢美男是种错?难道我不喜欢美男,喜欢挫男,那才是有问题好吧?” 她就是看脸党,那又怎么样,有本事扑上来咬她! 什么叫表里不一? 蓝蝴蝶刚变为黑曜石的复眼和容貌再次炸起来,早知道他就化头小老虎,虎躯一震召唤大院里所有猫围攻曼曼。 王曼抱着书进了屋,跟元宝插科打诨一会,她终于走出痴迷腹肌的情绪。招呼父亲擦背,她拿两只洗好的苹果,坐在君陶陶对面。 “你看看这本。” 对面白裙少女翻着书,王曼开始削苹果皮,然后割成小块盛盆子里,插上牙签推到两人中间。 “啊啊啊,他们一定会羡慕我。曼曼,这书能不能借我看下,看完我保证还你。” 元宝的珍藏还有点用,王曼心思转动。她是想通过君陶陶,搭上君书记那条线,拿下市中心最好地段开煎饼果子店。 可见到本人后她却改了主意,能养出这么天真不骄纵的女儿,君书记夫妻肯定是明白人。对有些人可以直接利用,银货两讫;但对这种人,搞好交情将会受用一生。 “你拿去看吧,天也不早,再晚浮桥要关,你不回家?”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不在邹县?” 王曼笑道:“县城就这么大,跟我差不多大的,我基本都认识。” 市里跟县里不一样,从小在市区长大的君陶陶秒懂。小心地将书收进包里,她走到司机面前。 “叔叔,我忘记这事了,我们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司机望着还差一点落下去的夕阳,这时候还赶得上。付了钱,他有意无意地看向王曼,这小姑娘是个人精。 当晚回去君陶陶就捧着新得小说爱不释手,君书记抓着闺女衣领,正正她坐姿。 “陶陶眼睛都快趴书上,成了近视带俩酒瓶底可不漂亮。” 君陶陶忙坐直了:“爸,曼曼借我的这本书特别特别好看。” “曼曼是谁?” “就是煎饼果子店老板家的小姑娘,她人可好了。” 君书记媳妇端着一盘凉拌西红柿进来,递到闺女面前:“陶陶都看一小时了,歇会吃点东西。晚上光线不好,你喜欢看小说白天再看。” 君陶陶乖乖收起那本书,开始向父母大肆安利王曼。中心思想就是,她很喜欢这个新朋友,想跟她做更好的朋友。 不用多做拼凑,君家父母很容易想起来王曼是谁。本来她只在县里有影响力,但今天刚好中考阅卷工作完成。君母在教委工作,第一时间知道内部消息。 “就是那个中考考了满分的姑娘?” 君书记点头:“我听说过,卖煎饼果子那老王,闺女学习特别好。如果是邹县的,那应该没差。” 君陶陶错愕:“爸,她才多大,竟然已经中考了?” 王曼听到这话保准跳脚,君家父母却无所觉。知道是哪个人,他们深扒下,决定支持闺女交这个朋友。 ☆、第125章 两个坦诚之人,想成为朋友没多大困难。还书再借书,一来二去君陶陶跟王曼迅速熟起来。 越相熟两人越觉得投脾气,王曼虽然伪装得一派天真娇憨,但君陶陶也不是一白到底。小姑娘的确很纯,但她不是单纯天真,良好的家教下该明白的事她全都懂,但平常她又遇不到什么挫折,所以压根用不上那些道理。 虽然出身和经历南辕北辙,但奇异地两人相谈甚欢。 “曼曼,你竟然全部考了满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爱看小说的君陶陶念书成绩不是很好,君家父母也没怎么逼她。以他们如今的地位,陶陶即便考不上大学,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学习成绩差一些没关系,他们先求孩子懂事。 王曼想得没错,君书记夫妇的确是难得明理之人,树人比考试成绩好更重要。 “因为我上课不看小说啊。” “可是一听老师讲课,我就想睡觉。如果我们在一个班就好了,我跟你坐同桌,肯定会好好学习。” 呵呵…… 王曼欲哭无泪,君陶陶今年才十四,比她低两个年级。但两人比在一起,身量几乎差不多。 一定是君陶陶发育太快! 她坚定地如此认为,可每次都遭到元宝毫不留情地打击:“你跟尹鹏章磊他们比,觉得自己很高大威猛?” 为此她无数次发誓,一定要把元宝做成蝴蝶标本,不然她把自己姓倒过来写。 “你们班没有爱学习的?” 君陶陶皱眉:“他们长得都不如你好看。” 小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在两人的交友过程中,王曼那张脸发挥了很大作用。 “陶陶,有空你也看点别的书,老看小说会很累。” 对面小姑娘牙签插起一块苹果,含在嘴里咀嚼,颇有些不以为然:“看小说才不会累,就是有时候会困。” “困?” 君陶陶声音降八度,瞅瞅邻桌跟她来的司机叔叔,估摸着他听不到。 “我躺床上照着手电筒看,到半夜就会特别困。” 她还真是执着,王曼觉得自己进一步了解了元宝。明明蓝蝴蝶已经能量不足,翅膀都几乎飞不动,但还是坚持在比它身量大好几倍的书上挪动。 有这么个爱好也挺好,前世她累死累活,下班时间也在拓展客户,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便宜了那对渣男贱女,做人就该及时行乐。必要的工作不可少,但闲暇时间也没必要太拼。 “你竟然还没近视?” “恩,我家里没一个人戴眼镜,遗传的。” 最后一招也不见效,王曼只能换个说法:“你最讨厌哪门课?” “你怎么问这个?当然是政治,烦都烦死了,不仅要背,还得背的一个字都不差。我爸他们单位平常用资料,都是反着书抄,为什么我们要背。” 为什么呢? 王曼也不得而知,她也被这么课程所困扰。虽然记忆力好,但背那些枯燥的内容,是个人就得烦躁。 “那你试试,翻两页政治课本再看小说,肯定觉得小说更好看。” “废话,不对曼曼,你是不是见过我妈?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得催着我读书。” “我爸从来不催我。” 君陶陶拿起一块苹果塞她嘴里:“老天爷真不公平,我一背书就打瞌睡,但像你这样的好学生天生爱看书。” 谁天生爱看? 踏着春光郊游和闷坐屋里背书,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会选择后者。只不过王曼活了两辈子,自律性极强。她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如果前世她英语能好一点,就可以升部门经理;懂得多一点,也不会在面对有些客户时无话可说。 “陶陶,我们是好朋友,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你看小说里,闺蜜如果大学在一个城市多幸福。” “还真是这样,那我试试?” 大小姐终于肯松口,王曼长舒一口气。陶陶母亲的确亲自来见过她,那是个很严肃的中年妇女。她很清楚自己目的,并且对她做过暗示,希望她能像带章磊一样,让君陶陶爱学习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曼并不反感这类交易。虽然对君陶陶来说,一张大学文凭压根没用,但肚子里多装点墨水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答应下来,这几天一直在努力。眼看明天就要走,今天终于搞定。 “加油,等我从北京回来,给你带礼物。” “什么礼物?”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对了陶陶,我爸打算在市里开个煎饼果子店分店,往后你不用跑大老远来吃。” 小姑娘兴奋起来:“太好了,一定要开我家附近。对了,我们那边建个新商场,我爸正管着,我跟他说一声让他给你留出离我家最近的房子。” 这么简单…… 王曼错愕,她还什么都没说,君陶陶竟然想到一切。早知道这样,她还费心引着君陶陶认真学习做什么? “你爸妈能答应?” 君陶陶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就是给你说一说。我爸他可能不答应,你别生气。” 她就知道君书记再宠孩子,也不可能由着她一句话胡来。这几天父亲打听过,市里好些人都在盯着新盖的商场,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地方。 商场位置最好的店面有限,僧多粥少,不剑走偏锋肯定是搞不到。如今她双管齐下,再加上虞阿姨活动活动,应该十拿九稳。 “你都夸下海口,要是他不答应,那就罚你多背两个单元政治课本。” 君陶陶如遭雷劈,曼曼你怎么能这么狠!两单元,一个学期才学四个单元好不好?让她背半本书,这招太毒了。 可她大话已经说出来,总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决定了,回家一定得努力。 黄昏到家后,君陶陶开始做起了小乖乖。帮妈妈整理鞋架,等爸爸下班后接过他公文包,给他上杯热茶。 君家夫妇笑眯眯地享受闺女服务,等到吃完晚饭,一家三口坐在电视机前泡脚。椭圆形长脚盆中,小脚丫踩在大脚丫中间,君陶陶欲言又止。 君书记问明白原因,先是皱眉,他就这一个闺女,最讨厌别人利用她达成目的。 “这事不是爸爸一个人说了算。” 君陶陶简直要哭了:“可我跟王曼打了赌,要是你不答应,我得多背好多书。到时候看书眼睛太累,带上眼镜不漂亮,那全是你们的错。” 夫妻俩错愕,王曼这赌打得。这是让他们不答应,还是不答应? 君母心里更是有谱,曼曼真把闺女往正道上引。不像她平常那个朋友,整天跟男生走很近不说,小小年纪已经学着钻耳洞、穿破洞衣服、抽女士香烟,还说这是学日韩风流。 她劝过好多回,可陶陶现在正是叛逆期,越劝越把她往那边推。跟那样的孩子呆一块,四年初中下来陶陶肯定得毁。王曼能把陶陶拉回来,别说是一间店面,三间她也给。 “你好好去少年宫补数学,我就劝你爸答应。” 数学和政治,君陶陶陷入犹豫。政治对她来说是催眠曲,数学则是天书,两害相权她还是选数学,反正去少年宫可以继续玩。 “去就去,妈你不能反悔。” 君母松一口气,送闺女上楼后,例行问道司机今天都有什么事。司机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如实禀报,再次点明王曼很有心机。 君书记倒掉洗脚水,将盆控过来放支架上:“有心机没关系,只要本性不坏就行。” 陶陶不可能一辈子天真,他们夫妻子嗣艰难,年近四旬才有了这个宝贝女儿,这辈子不可能有第二个亲生孩子。君家财产,将来注定是陶陶一个人的。空有宝山而全无自保之力,一旦虎狼环伺,她毫无招架之力,未来注定凄惨。 是该给她找几个一辈子朋友,让她学着点,将来长大也帮着她点。放眼全市,王曼再合适不过。 “咱们院对面那个铺面,要不就给他们。往后陶陶睡懒觉,也能吃上早饭。” 君书记无奈地看着媳妇,还说他惯女儿,她不也一样是。商场建造时全面考虑到了大院,正门正朝着院门。门边那家店面,面积大位置好,前几天多少人透过关系来给他送礼,就是为这个。 钱可以慢慢赚,女儿可就这一个,任何事都马虎耽误不得。而且陶陶爷爷奶奶都是干部,留下不少遗产,他们双职工,职位不低工资也不低,就养这一个闺女,压根不缺钱。 “过几天广电虞书记出差回来,应该会来跟我说,我先给她留着。” 君母点头,这事总不能他们太主动。 王曼只是十拿九稳,其实还有一丝担心。一天没签合同拿到房产证,指不定搀和点不可抗因素,商铺就会易主。 在收拾行李之前,她再三嘱咐父亲,等虞阿姨一回来,就让她抽空去说声。要是钱不够,先拿这房子出去抵押贷款也行,一定要把商铺完全买下来。 而她这嘱咐还真起了作用,因为有人找到市-委书-记那,差点压着君副书-记拿下那商铺。幸亏虞虹及时赶到,顺利扭转乾坤。 王曼也没有前后眼,嘱咐完后她拖出一只大箱子,问道旁边杜奇:“阿奇,你说我该带些什么?” ☆、第126章 王曼打量着自己房间,衣柜里没多少衣服,不过件件都很适合她,必须得收拾上。清洁用具也得带,还有她要看得书。 每天早上跑步要换鞋子,平常她穿凉拖,但是去有些地方总得穿正式鞋子。是带浅口皮鞋,还是来双符合学生身份的运动鞋? 还有床单和毯子,她不习惯盖别家的。而且她用过了,走后主人家还得清洗。虽然她有空间随时可以买,但出门在外总得小心些。世界上聪明人多了去,空间也不是那么好隐藏的。 “看来我还得收一只箱子。” “额。” 杜奇皱眉,干巴巴地问道:“你是想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带去?” “当然没有,床和橱子不用带。不过我要带的好像有点多,可出门少点东西总不方便。” 杜奇能理解王曼的拘束,如果她是虞家亲外孙女,住姥爷家自然可以随便。如果她是虞楠朋友,那原来是客也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主人家招待。 可她两边都沾,又哪边都不着地。 以曼曼为人着想的性格,她肯定两边兼顾,既会做到外孙女的孝顺,又如客人般守礼。两点加起来,她得考虑到方方面面。 真是……让人无奈又倍感贴心。 “不用想那么多,你把自己塞箱子里带去就行。” “我想得不多,什么……” 王曼瞅瞅那只中号箱子,她有那么小?放暑假后她又长高半厘米,终于冲破一五九点五大关,成功到达一米六。 以她现在的身高,绝对不可能团成一小只塞进去。 “北京那边空气好不好?” 她重生前那会,天气预报里天天预报pm2.5,全国人民都知道帝都空气状况不佳。可她住帝都那十来年,除去奥运会那俩月,帝都空气就没好过。 城市的发展需要工商业,人口流动则全赖交通。经济的发展依托工业刺激,有位领导视察时曾口吐金句“哪个地方水污染得越黑,gdp肯定越高。” 这是个死循环,想要山清水秀,那就请放弃工业文明驱动物质丰富所带来的便捷现代城市生活。不然就努力在这座城市中出人头地,爬到金字塔顶端俯瞰都市繁华。 舍得,有舍才有得。 “虞家那边还不错。” 杜奇保守地说着,实际上围着北京的河北天津一带已经沦陷,各种小工厂烟囱林立,源源不断地像帝都输送各种工业产品。 “那我少带俩口罩。” 口罩…… 这还的确是必需品,反正也不占地方。 “除了口罩,你收拾两件衣服就行,剩下的带太多也没用。” 王曼刚好拿起牙刷,没用吗?可她第一次去,总不能太随便。礼多人不怪,反正杜奇有车,扔后备箱里也不妨碍什么,该带的还是带上吧。 所以她又带了张粗布床单,这床单还是二婶娘家自己织出来的,夏天铺床上,既可以当床单用,又可以做半个凉席。 “这床单你哪买的?” 王曼如实答出:“是我二婶家的姥姥,她拿棉花纺线,自己上色织布弄出来的。” “我奶奶很喜欢这种床单,可她不会用纺车。” 不会用纺车,那更不可能会织布。王曼有次跟超超和婷婷去邻村玩,见过赵家姥姥织布。长满老年斑的手拈着弹好的棉花缠成圈,绕在纺车上,棉纤维绕过纺锤成棉纱,棉纱缠成两股捻成线。 一圈又一圈,纺车的转动中流转出一个民族男耕女织的历史。她记得前世李晶晶曾去日本旅游,亲自参观栃木县宇都宫市的传统纺织业,如痴如醉地回来扩散安利。 可放现在,这项技艺不过是农村被人嫌弃的微末之际。除了怀旧的老人,年轻人潮流是的确良衬衫,再过几年是日韩杀马特。 “奶奶她想要这个?” 杜奇点头,奶奶这两年越发喜欢旧东西。家里有更先进的录音机,但她就喜欢用带着喇叭花的留声机。 “我家应该还有几床没用过的,等下我找找看。” 王曼拉开衣柜,最底下叠放着几张粗布床单,各种颜色都有。每年过年二婶都要往他们家送三床,粗布床单这东西,洗得次数越多越软和,铺着也更舒服。 所以自始至终她只用那一床,家里其他人也是,到现在还剩那么多。 “都是两米床的,应该够大?” 杜奇点头:“这下去北京,可真得好好招待你。” 招待?王曼好不容易才了解杜奇这话意思。可这粗布床单……又一点都不贵,而且啥包装都没有,拿出去送人也太寒酸。 “其实我给爷爷奶奶准备了礼物。” 王曼自墙角提出四只包装华丽的硬纸盒,里面是熬好的阿胶,还有今年新出的西湖龙井。阿胶拿回来后,她又重新按照元宝方子熬了一遍,老人家吃正好合适。而西湖龙井盒子,是她亲自在空间商城中选购,两样礼物心意满满,而且任谁都挑不出错。 杜奇则是疑惑,这包装…… 更高端的包装他也见过,可包装这东西,最简单的材质更能看出水平。用红木雕刻的盒子,里面就是放捧土也上档次,但瓦楞纸箱却很少能做到这么好看。 “你从哪找的包装盒?” 这该怎么回答?王曼咬唇,当初她只顾着好看,倒是忽略了这时代的普通水平。现在阿奇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她该怎么圆回去? 把事推给刘晓草的印刷厂? 不行,印刷厂要有这高端技术,早就闻名国际。最关键阿奇有很深的设计功底,她这个门外汉随便编个理由,压根骗不过他。 “挺好看的盒子,但不用送这么贵东西。” 还好他不问了,王曼松一口气,趁着收拢盒子的空档擦一把冷汗。 杜奇本来也就随口那么一问,但看她这反应,他心里留下个影。似乎从他认识曼曼到现在,她有很多不合常理之处。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她剪裁合体,北京都不一定找到那么好的成衣店。还有她别在头发上那只漂亮到不像话的蓝蝴蝶,水晶发卡都做不到那么漂亮。原先忽略的点点细节,现在串一块,怎么想都不对劲。 “阿奇,你怎么了?” 王曼咬着唇,她总觉得杜奇刚才神色,似乎已经看透了她。 “曼曼,你今天怎么没带发卡。” 发卡…… 王曼心里打个图,他一个男生,怎么突然就关心起发卡。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她怎么就忘了,杜奇的蛔虫体制,正是因为他有敏锐的观察力。 该怎么办? 重生之事她连父亲都没有说过,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问我发卡干嘛?怎么,你也想带?” 杜奇摸摸自己头,他头发那么短,往哪带。不过刚才曼曼好像很紧张,但现在她又跟没事人似的,是不是他的错觉? 眯眼再睁开,曼曼已经在忙着整理衣裳。粗布床单映入眼帘,还有那四个精致的礼盒,这是她对爷爷奶奶的一片心意。 谁没有点秘密,如果曼曼有秘密,他就不喜欢了么?杜奇扪心自问,不论曼曼有没有事隐瞒,他都一样喜欢。 “我先把东西放车上。” “行,都带上吧,不然我去了准让有些人当成打秋风的。” 这才是王曼准备那么多礼物的真正目的,她一旦去北京,虞阿姨和父亲的婚事就瞒不住。虞家可以不在乎,但她必须得撑起这份脸面。 ☆、第127章 天还没亮王曼就起床,最后检查一遍行李箱,最后她还是酌情减了些东西。 礼多人不怪,但虞爷爷和邓奶奶那么疼她,如果她太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岂不是伤人心。虞家肯定有些亲戚带着考量的眼神看她,她只需要在那些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的优秀就好。 洗个澡找出毕业典礼上穿那条蓝裙子套上,蓝蝴蝶盘旋在她头顶,翅膀挥动间风吹过,充当临时电吹风。 “元宝,阿奇是不是发现了你。” 风速减缓,蓝蝴蝶声音响彻脑海:“应该是。” 元宝心情很复杂,那么多世下来,它伪装功能本来就炉火纯青,偏偏被杜奇发现。本来他是全神戒备,有几世宿主死亡,就是因为空间被夺。 可杜奇却什么都没说,他甚至主动岔开话题。 “那你要不要先躲两天?” 元宝跳脚:“笨蛋,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也比明知故犯好啊。” “笨到没边了,他知道也不一定确定,大不了我收下自己身上炫酷的光,变平凡点,你先别急吼吼地不打自招。” 藏起元宝或者让它曝光,这两种法子都有危险,也都有道理。 “你真能变不那么显眼?” “那当然,我可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曼曼是不同的,其它宿主都只是空间使用者,而她因为满点的种田技能,真正成为空间主人。 她与空间休戚与共,一旦二者分离,她会死亡,而空间也会灰飞烟灭,彻底沦为万千寰宇中的尘埃。 千万世的孤独过后,它终于明了创造它的神明制定严苛升级规则的意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空间之灵不升级便恒久的生命,让它丢失了一期一会的心态。而短暂的生命中,许多东西都会珍惜。 所以他期待曼曼再次升级,彻底与空间融为一体的时刻。那时它也会完成最终进化,即便不是人,它也有作为人的体悟。 “还不快来当发卡。” 王曼拍下自己左脑勺,元宝爬上去。蓝蝴蝶镶嵌在缎子般的黑发上,高贵而又不失青春期的活泼。 “还想把我制成标本,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看的发卡。” 元宝碎碎念,王曼抚摸着它两侧翅膀:“的确,你是独一无二的。” 元宝舒服地眯眼:“那当然。” 王曼最受不了它得瑟:“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一团能量体。” 顺着发顶捋下头发,确定自己造型完美,可以漂亮地出现在北京后,她开门走出去,迎面就是一堵胸膛。 刹车失灵,她再次装在那上面。隔着薄薄地t恤衫,肌肉呈现完美的触感。 应该有八块,还有优美的人鱼线。 王曼几乎流口水的想着,面上却不协调地做镇定状。 “曼曼,我给你拎行李。” “我能拿得动。” 她虽然瘦,但每天早上坚持锻炼,晚上喝大骨汤,四年下来她结实的很。 “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干这些粗活。” 这是杜奇的原则,源于杜家家教:女性承担着十月怀胎的生育责任,其不便远非男人可以理解,所以在其它地方男人要主动多做些。 别的女孩子她不管,但曼曼可是他喜欢的,这一条必须坚决执行。 女孩子不要干粗活吗? 王曼想起自己悲催的前世,做饭洗衣生生磨粗了她的手掌,而这又成了赵大伟嫌弃他的理由。那个渣滓从没想过,李晶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背后,站着多少有能耐的男人。 比起阿奇……不,这俩人压根就没可比性。 “那交给你啦。” “没问题。” 杜奇挺胸收腹,就差敬礼保证肯定完成任务。 王曼抿唇一笑,她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喜欢阿奇。但有这么个朋友真好,跟阿奇做朋友是她一辈子的幸运。 红日初升,两人身姿在门上映出交叠的背影,看上去很像相互依偎。电话铃响起,王曼打住收回去的脚步。 “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 杜奇独自迈入王曼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里。房间布置简单整洁,大床占据一半位置,边上摆着个床头柜,贴墙处是个竖起来的组合衣柜,左边柜子右边三层置物架。床尾靠窗处是写字台,上面摆着年画娃娃相框。 行李箱就在写字台边,杜奇绕个弯,越过那张床,盯着床单上的褶皱,想象着曼曼在上面打滚的模样。 不知道虞家床大不大,曼曼认床,那天在军营,换个地方睡她就略有些拘谨。他们家客房倒都是大床,可惜现在曼曼肯定不会去住。 遗憾地走到写字台边,瓷娃娃相框中那张照片吸引了他全副注意。四年前略显青涩的他,跟小团子曼曼坐在大树下,身边是草蚂蚱,漫天都是萤火虫。 虽然写字台玻璃下压着许多全家福,甚至还有讨厌的尹鹏照片,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好心情。曼曼在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两人合影,就像他一样。 萤火虫透过照片映入心田,星星点点映照出一片辉煌灿烂的夜空。唇角上扬,他提起行李箱。一个用力过猛,行李箱举太高卡在他腰上,轮子冲撞间他乐极生悲,扶着写字台开始揉腰。 隔壁王曼接起电话,是君陶陶打来的。隔着一根电话线,小姑娘怨气扑面而来。 “曼曼,我可是头一次做这么大牺牲。那可是数学,你知不知道一大堆数字就跟小蝌蚪似的。他们怎么不去找妈妈,干嘛来找我?” “谢谢啊。” “真要谢我,去北京你给我带几本好看的小说就行。昨天程莉莎来我家玩,抢走我好几本。” 程莉莎?应该是君陶陶的好朋友。 “你要不给她能抢走?” “可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不给?” 大小姐都这么自恋?王曼花三秒钟消化下:“没小说看,正好你去少年宫玩,反正那边也不要求成绩。” “谁说不要求,少年宫今年换了老师,那是全市最严厉的数学老师,作业错了她挨个盯着改。要不是我妈今早打电话,我还一点都不知道。” 王曼默默地为君陶陶默哀,学渣遇到有颗培养学霸心的老师,就像灰姑娘俩姐姐穿水晶鞋,削足适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你加油,我会去逛三联书店。” 王曼安慰一番,画俩大饼鼓励君陶陶认真学习。挂掉电话进前面,买煎饼果子的人还是那么多,旁边徐爷爷的麻花已经快销售一空。 “徐爷爷,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王曼第不知多少次开始劝说,得到的答案却还是一样。明明北京比邹县要热闹,可老人家就是不想再踏入那里。 按他的话说:去那干嘛,我见过的北平城,比现在好看多了。 王曼认同这点,徐爷爷参加过平津会战,他见到的北平城是原汁原味的明清两代帝都,古色古香间蕴涵着封建王朝最顶尖的智慧和艺术,远非如今还没有告诉发展的帝都可比。 可她更明白徐爷爷不是因为北京丑才不去,他似乎跟她一样,对那座城市存着抵触情节。老人不说,她也不强行去问。人老了不仅心软,性子还会执拗,让他解开心结不是什么简单事。 “好可惜,我还想跟徐爷爷一起爬长城,买串冰糖葫芦,然后一起去听京剧。” 徐庚心思有一瞬动摇,很快便古井无波,他无颜再踏入那里。 “赶紧去吃饭,不然你们中午饭得在路上吃。” 吃着父亲准备好的早餐,王曼打量着杨素玲。目前看来她干活挺勤快,王奶奶找的人没啥大问题。 可小毛病确是有,昨天王继民一家走后,她以怜悯的口气诉说过王明那孩子不容易。没孩子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般都会母爱泛滥,万一她真脑子不清楚做出什么事? 趁着杨素玲收拾桌子,王曼走进厨房,将钥匙递给父亲:“爸,我觉得三叔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杨阿姨人不错,但她心太软。昨天她看到我在那数钱,万一她把咱们家赚很多钱的事说出去,奶奶肯定又要这要那。” 王曼恨死昨天自己太闲,数钱这事实在太拉仇恨。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是一起穷过的亲兄弟,老大和老二富了,老三刚损失一大笔钱,他心理能平衡才怪。 “恩,我会多注意下。” 王继周也不是软柿子,他对爹娘三弟那些人已经彻底冷心。从王明挂户口,再到这次种罂粟,他都咨询过还在学法律的楠楠,注意留下些证据。 如果三弟能跟二弟一样好说话,他不会排斥带着他一块过好日子,亲兄弟过好了他又不会掉块肉,心里看着也舒坦。 可他更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三弟被教坏了,他希望自己过得好,又希望他水深火热来衬托他得幸福。所以他留一手,如果他们真的丧心病狂,他也不排斥大义灭亲。 “爸,辛苦你了。” 王曼拥抱下父亲,吃完早饭,坐上了越野车的副驾驶。汽车发动,她朝玻璃窗外挥挥手,沿路向着县城外浮桥驶去。 ☆、第128章 越野车一路沿着有些坑洼窄小的公路驶向前方,后视镜中是渐行渐远地小城。 前世十八岁那年她也是如此,坐在大巴上离开家,奔向同一座城市。那时她满怀期待,因为念大学对她来说无异于鲤鱼跳龙门。 而如今她心态古井无波,甚至还存留一丝怅然。虽然县城里有赵大伟时不时跟踪,还有奶奶三叔那些亲戚偶尔闹心,但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中,她有三百五十天以上都很开心。 乍然离开,她突然生出一丝恐惧。 “曼曼,半个月就能回来。” 王曼点头,对着后视镜抚摸下头上蝴蝶。邹县生活虽然安逸,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离开这。 “要过河了。” 浮桥收费横杆出现在两人视线内,旁边干涸的河床上,孤零零停靠着摆渡人的孤舟。过几年黄河大桥修起来,渡口将彻底成为一段传说。 “阿奇,我想去坐船。” 难得王曼有兴致,杜奇把越野车停到对岸,跟着她一块走回来,招呼坐在浮桥收费办里的摆渡老叟。 老叟戴着顶斗笠,慢悠悠走出来,掐灭抽到一半的自制卷烟,塞到不知从哪拣的铁制糖盒里。常年抽烟而发黄的手指握住苇杆,搅着浑浊的河水,渐渐驶向对岸。 “黄伯伯?” 王曼注意到摆渡船船尾的钓竿,她突然想起来,邹县渡口的摆渡人同样兼职渔民。等到冬天黄河凌汛,他就挑着刀鱼走街串巷吆喝。 “俩孩子怎么想起来做渡船。” “坐船很有意思,黄伯伯,你怎么没钓刀鱼?” “我要是钓鱼,谁来划船。再说今年这水位,东平湖那边鱼都绝迹,岸边连个螃蟹都看不到,刀鱼压根游不上来。” 看来今年冬天是吃不上刀鱼了,王曼遗憾,听着摆渡人碎碎念。 “今年水位这样,河南那边怕是机井都得旱死,一年麦子白种了。” 杜奇疑惑:“既然有水流到下面,河南怎么可能缺水?” 摆渡人摇摇头,临到下游他拿起鱼竿,船顺着河水漂流,鱼竿捞上来,是一条黄鳝。 中午饭有了着落,摆渡人干脆没收他们钱。黄河水往东流,渡船港口在下游。盛夏时节芦苇茂密,几乎长到没过王曼头顶。穿行在人工踩出的小道上,脚步声惊醒了湿地丛中的丹顶鹤。 白羽黑颈的丹顶鹤展翅翱翔,身姿遮挡河面升起的旭日。 朝霞、红日、白鹤、黄色滚滚江涛融为一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杜奇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略微调焦伸出手臂,尽可能对准两人连拍好几张。闪光灯亮起,咔嚓一声,王曼上车。出来看下不同的风景,也挺开心。 只是这年代相机有那么神奇,已经支持自拍? “阿奇,照片洗出来不会只半边脸吧?” 杜奇想了想,而后点头:“真有那可能,对了刚摆渡人说得河南大旱什么意思?” “你真想知道?” “恩?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王曼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前世她做过十八年农民,十二岁过后更是每年跟着种地,多少知道些。 “因为黄河不能断流,还要保障沿途城市和工业用水,计划外剩余那些水才能浇灌农田。放完上游直接用沙袋闸起来,一滴水都不会多流。” 说到这杜奇已经全明白了,天灾人祸,人祸有时就是天灾的诱因。不说闸不闸水,中西部地区灌溉沟渠能不能按时修好、及时修缮,保证农业灌溉,都是个大问题。还有层出不穷的水污染,工业废水哪还能浇地。 保证黄河不断流,对上级领导有交代,体系内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农民大旱国家必然要补贴,还要免除农业税。补贴下放层层盘剥,农业税免除政策执行不彻底,里外里有些人从中发家致富。 这就是现实,连爷爷也无力的现实。贪婪烙印在每个人灵魂内部,大环境如此,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注定要遭受排挤,承受物质和精神上双重折磨。 “唉。” 王曼拍拍他肩:“怎么,担心把我照太丑?你放心,即使嫌弃我也只会在心里说。” 杜奇失笑,曼曼可真会转移话题,七拐八拐向着国道拐去。河水逐渐离远,国道两侧是颇为单调的绿色。 “难看了就重新拍一次,要不要给你来个观世音造型?” 观世音? 王曼好容易反应过来,就跟婷婷头上扎块丝巾cos白娘子一样,市里最高级的照相馆推出此项服务。有各种各样的衣裳,可以打扮成虎宝宝、白娘子、唐僧、孙悟空等等,站在做成挂历的幕布前照相。 这是十几年后,很多人童年不忍直视的黑历史。但在如今它确实是潮流,杜奇这个提议,并不是拿她开玩笑。 “那你扮法海?最起码咱俩同行。” “为什么我不是如来?” “扮如来?你耳朵还不够大。” “行,你当观世音,我就当法海,托着饭钵去你庙里化缘。” 王曼想起缠绕在道士、和尚以及尼姑三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余光看向杜奇,没想到他天生严肃脸下还有颗冷幽默的心。 “我可没有一分硬币了,给你张粮票,求放过。” 杜奇唇角上扬,敞开窗户踩下油门。空旷地国道上越野车飞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很快行程过半,马上要进杨柳青。 古色古香地小镇上正在办年画展,杜奇停下车子:“要不要下去看看?” 王曼估摸着时间,这会还不到九点,她安排行程时已经计划好弹性时间,电话里说的今天下午到,这会下去也不耽误事。 “你急不急回家?不着急的话,我想下去看看。” 杜奇没说话,直接停好车,下车给王曼开门。 过了七月十五,马上就立秋,北方盛夏走向末尾。早九点的杨柳青,空气中还带着夜间那点凉意,穿件短袖徜徉于青石板路上,两侧青砖建筑旁摆着红金两色为主的各色年画,冲天的中国味喜庆扑面而来。 王曼随意地看着,看店的大多是中老年人,有些甚至现场雕版年画。满是老茧的手握住刻刀,灵巧地游移在木板上,年画一点点成型。 “曼曼,你要不要试下?” 试这个?王曼想起自己四年来一差到底的手工课,她来试真不是给人家捣乱? “小姑娘,来试试,试下又不要你钱。” 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虽然她现阶段还缺钱,但真没缺到那份上。刚想委婉地拒绝,老奶奶手中木板吸引了她。 那是两个年画娃娃。与一般的胖娃娃不同,这俩娃娃有点现在电视上古装剧的味道。看上去倒挺像她家中那个木娃娃相框长大后的版本。 “阿奇,你看像不像我送你那相框?就四年前送你那个?我觉得女娃娃更像。” 杜奇一早就注意到,所以他才在这摊子驻足。女娃娃的确是像,但是男娃娃也很像,反正有一个像他就已经很高兴。 “恩,要不我们一人印一个?” 老奶奶看向两人,本以为俩孩子是兄妹。但听他们称呼彼此,好像是青梅竹马谈对象。小伙子帅姑娘俊,郎才女貌看上去挺舒坦,就是年龄差距好像大了点。 “小伙子,领你对象出来玩?” 对……对……对象? 王曼感觉,此刻她与杜奇就是两块同极相撞的永磁体,排斥之力瞬间让她退后三米,差点撞到街那头的另一家摊子。 “奶奶您误会了,我们是朋友,趁着放暑假一块出来玩。” 杜奇心下烦躁,面上却是平静地解释。跟他误认为一对,曼曼反应至于那么大? “对,我们是朋友。” 朋友……提到这俩字,卖年画的老奶奶眼睑垂下去。徐庚当年也是那么对她解释,说他乡下家里给订了亲,他得听从爹娘命令回去成亲。至于她的救命之恩,只能当一辈子友情铭记于心。 这一去音讯全无,她也嫁人生子,青丝变白发,一晃就是半个世纪。送走老伴后,她从越发拥挤的北京城搬到杨柳青,年轻时的记忆却是越发清晰。 “看我老糊涂了,朋友好,拿着进去印吧。” 王曼接过木板,本来还有些犹豫,却被杜奇拖进去。小四合院内空旷又简单,架子上摆着各种版型,中间长桌上是颜料,王曼拿刷子涂上朱砂,学着杜奇用镇纸压了又压,揭下来后,单色版只有一半印在上面,年画娃娃缺胳膊少腿。 杜奇那边揭下来,效果确是非常好,正正一只娃娃,拱拳行礼喜气迎人。 “一定是我这块版有问题,我们来换下。” 尴尬地走到长桌另一侧,她刚好看到杜奇扬起的唇角。笑什么笑,还不许她偶尔口是心非,反正又无伤大雅。哼,为了报复她决定把阿奇这个娃娃印的很丑。 然后……果然她印出来又缺胳膊少腿,对面则出现一张完整的女娃娃。 “一定是……” “你的朱砂有问题,要不我们一起来?” 其实刚才他也尴尬吧?王曼将心比心,心情瞬间愉悦,点点头她拿着画板朝长桌中间总去。 ☆、第129章 听到“对象”两个字的瞬间,杜奇有那么一丝尴尬,可也就是那么一丝而已。 他笃定总有一天会追到曼曼,所以人家说得也没错。 奶奶,您老有眼光! 要不是当着王曼面,杜奇真想多买几张木版年画,以表达自身喜悦。 “你来刷朱砂?” 王曼手顿一顿,她知道印不好是自己的问题。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两辈子大脑中控制她艺术的那部分细胞始终没有觉醒,目测今后也会继续沉睡。 “朱砂都欺负我,还是你来。” 王曼头上蓝蝴蝶险些呆不住,朱砂欺负你……“曼曼,你觊觎杜奇,也不用选这么蠢的方式卖萌。” 看杜奇那一脸血的模样,很好,这样你们俩才不会很快在一起。 常人压根无法理解元宝诡异且爱补刀的脑回路,王曼自诩是个正常人,所以她忍住掐死元宝做成蝴蝶标本的冲动。她是慈祥且有爱心的空间宿主,慈祥、有爱心,默念好几遍,最终她还是没忍住,直接没收元宝半书架小说库存。 “一起来。” 杜奇刮下她鼻子,曼曼真是可爱。该呆的时候呆,到正事上她始终很清醒。 “可这里只有一把刷子。” 王曼瞪大眼,扬起脖子看向他,目光划过他性感的喉结,然后自动开启透视功能。阿奇身材很好,她不能再多想了。 “我教你怎么刷。” 杜奇绕到她身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胸膛再往前点,有意无意贴在她背上。右手越过她右臂,抓住她的手。 “就这样,蘸染料时抿一抿刷子,不要蘸太多,按照一个方向涂均匀。” 后背是硬邦邦的肌肉,王曼思索能力迅速下降,耳根更热,她拼命绷住自己,小鸡啄米般点头。 阿奇靠近她反应就那么大,难道这只是荷尔蒙的作用?似乎不太可能。 心中留了疑惑,她会在不经意间一次次证实,如今正视本心只是时间问题。 空间中蓝蝴蝶正心疼自己半柜私家珍藏小说,压根没注意到主人变化。即使注意到,它也已经没有办法去阻拦。 “压上纸,拍镇纸时力气均匀点。” 古铜色大手抓着白嫩的小手,依次捋过两张木板。日头逐渐高升,阳光透过四合院中西府海棠打在两人身上,斑斑驳驳、密密麻麻如经年积月的蜘蛛网,网罗住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绵绵情思。 刻完一张版,进院倒水休息下的姜奶奶放缓脚步,倚在垂花门上,老北京布鞋踩住门槛,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怀念和祝福的笑容。 年轻真好,澎湃的情愫通过一代又一代鲜活的生命传递。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吱呀着推开垂花门上尘封许久的暗门,她取出锦盒中珍藏多年的木镯。镯子是串打磨好的木珠,十八颗珠子九颗是女娃娃,另外九颗是男娃娃,是她结婚前没事雕完的,这些年一直没让老伴看见。 可看不看见也都没什么意思,小姑娘和她眼缘,如果喜欢就送她好了。 木门咯吱声惊醒了王曼,她忙甩开杜奇手,老神在在地端详起了朱砂。抓了好一会,杜奇现在正满足着,也不计较那些,而是自然地扭过头: “我们印好了,奶奶来检查下。” 老奶奶走过去,揭开后点止不住点头:“第一次印这样,真不错。姑娘,试试看这镯子。” 王曼第一眼见就喜欢上了这镯子,雕工实在太精致了。伸出手镯子套进去,本来她带正常尺寸都松的手腕,如今却是正好。一颗颗木珠被打磨光滑,每一颗人物形态都不一样。 “好漂亮,奶奶,您这镯子卖不卖?” “我自己没事雕的,值不了几个钱,喜欢你拿去玩就是。” “那可不行,奶奶自己雕的,那可是限量版,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条。这样,连带年画我给您200块,要是少的话您再说。” 无论王曼怎么说,老人家最后只收下年画该收的那部分,镯子确是分文未取。王曼摩挲着镯子精致的雕工,她真的好喜欢,两辈子她第一次见这么可心的镯子,要让她割舍实在舍不得。 杜奇瞧出她的不舍,主动询问好老奶奶姓名电话,又记好这地址。 “姜奶奶,往后我们再来看您。” 王曼也安心收下,又不是她强行索要,而是姜奶奶愿意给。两厢情愿的事,她过意不去,回来时可以送点姜奶奶需要的东西。 玩这么会马上就要到十一点,日头逐渐高升,王曼跟着杜奇钻进车里,拿他手机往家里打个电话,报告下他们到了杨柳青,一路平安马上就要进京。 听到是她那头松一口气,王继周也说明原委。早上他们刚走,虞家就打来电话,算计着时间十点多就能到,没到他们就打来电话。 俩孩子上路,现在又不见人影,这不急坏两家大人。幸亏他们往杜家去过电话,得知杜奇车技绝对过关后总算是放心点。 “爸,杨柳青这边正在办木版年画展,我就拉着阿奇下去转转。没到天津市区手机没信号,我忘跟你说一声了。” 王继周也没太生气,闺女早就说过今晚之前到,她也说过路上可能会转悠下。这事归根结底,是他们大人太过着急。 不过他着急也有原因:“曼曼,你们走后我才知道,那边有不少短道的。” “短道”只是俗称,学名“拦路打劫”,是一项低成本高回报的犯-罪行为。九十年代还没有那么全面的监控,短道起来不要太方便。 王曼心一咯噔:“短道?靠北京这么近,爸你没听错吧?” “你虞阿姨说的,新闻里没敢爆出来。你们小心点,趁着现在天亮路上车多,赶紧进北京,想玩再找大人陪你们出来玩。” 王曼还是不信,哪些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吃了雄心豹子胆,只要不脑残也干不出这事。 可偏偏老天跟她作对,刚挂掉电话,还没等她跟杜奇当笑话说出这事,公路上视线可及之内,突然出现一名牵着孩子的妇女。 这段公路并不宽,两边都是排水沟,除了停车外躲都没处躲。 “阿奇,我爸刚打电话跟我说,这边有人短道。” 杜奇降低车速,牵着孩子的妇女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敲着车门。王曼手擦下玻璃,睁眼看向车窗外。 怎么是她? 人生何处不相逢。敲车门这位妇女,正是四年前在邹县搞仙人跳陷害父亲和苏明梅离婚,被抓后当众忏悔,然后被遣送回原籍的那人。 记得她好像……好像是叫干小芸来着,那她牵着的那个目光呆滞啃手指的半大孩子,就是那个因为穷治不起脑膜炎而烧成傻子的。 “狗蛋,好心人你们可怜可怜狗蛋吧。” 对,姓李名狗蛋。虽然她只听过一次,但这名字就跟《般若波罗蜜心经》一般,只需一次便可洗脑循环,一辈子烙印在她深深地脑海里。 “曼曼,我下去看看,你在车里报警。” 杜奇摇摇有信号的手机递给她,王曼看向四周,公路沟里的草丛在动,隐约露出衣角,还有个人藏在那,应该是李铁牛。 这一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最起码不像父亲跟她说那伙拦路抢-劫之人。要是真抢-劫,首先得兵强马壮,带个傻子不怕被警察抓? “这就搞仙人跳栽赃我爸那俩人,我认识,还是跟你一块下去吧。” “行。” 杜奇小心打开车门,争取不碰到孩子头。见到车上下来俩孩子,干小芸愣在那。这俩人能有什么用,难道天真的要亡她? 王曼也没有立马认人,而是环胸皱眉:“来来往往车这么多,你站在这,万一哪辆开快点刹车失灵,那你孩子怎么办?” “孩子,狗蛋,他跟着我们一起死了也好。”干小芸双目无神,她等了那么多天,东躲西藏就想找个大官帮忙,这俩孩子是她唯一的机会。 藏在草丛中的李铁牛也出来,拉着痴傻流口水的狗蛋哭泣:“孩子们,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没活路了。” 没活路? 王曼打量着两人,天这么热,他们还穿着带补丁的长袖,鞋子也都破口,生活水平之差可见一斑。 ☆、第130章 而随后干小芸的哭诉则让两人大跌眼镜: 今年河南再次大旱,从开春到入秋四个月,忙活一年庄稼颗粒无收,但是征收公粮的通知已经下来。 李铁牛家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嗷嗷待哺,小儿子还是傻子。负担太重,去年他们就没交公粮,累计到今年要交双份。 屋漏偏逢连夜雨,临近秋收李铁牛娘又死了。在农村红白喜事都兴大办三天,九十年代又不兴多收礼钱,办红白事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但是死者为大,丧事一点都不能马虎。靠着亲戚接济办完老母丧事,困难接踵而来。没人在家做饭洗衣照看傻孙子李狗蛋,落在老太太身上那份补贴也被收回去。 “补贴怎么收回去?” 干小芸抽泣道:“俺们超生,当官的说了,超生得交罚款,不能再发国家低保。” 这算哪门子规定,超生的社会抚养费归计生部门管,而低保则是民政部门的事,两者压根没多大关系。 倒是有种可能,因为要逼着人交社会抚养费,所以卡下低保。九十年代初正好计划生育执行严,各地方执法力度不同,此类情况也完全可能。 “那你们拦住我们干嘛?” 李铁牛膝盖一曲:“俺们也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才从村里跑出来,一路走到这,带来的干粮快吃完了。再找不到个大官帮忙,俺们一家六口真得去阎王殿见俺娘。” 大官? 原来是越野车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一般公职人员的桑塔纳和红旗,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有他们这辆军绿色的威武越野车,虽然没有挂白牌子,但打眼一扫还是能看出不同。 “你也看到了,这事我们没法办,只能给你们找下警察。” “警察能帮忙?” 不一定,北京人那么多,警察也很忙,而且鞭长莫及。这事要真论起来,还是干小芸一家没理。 越生越穷,穷人没条件让孩子接受良好教育,愚昧无知的后代结婚后继续躲着生二胎,即便拼着孩子是黑户也要生。 没有别的理由,就是看着别家生儿子、生好几个凑一窝,他们也要跟风去生。这些人压根没考虑过,生儿子究竟有什么用,以及生而贫穷的孩子是否不幸。 唉…… 王曼叹一口气,这事她真不想管。杜奇拍拍她的肩,向前迈半步刚好阻绝李铁牛夫妇看向她的视线。 “你们如果不相信警察,那就回去自己想办法。” 李铁牛跪在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北京的警察应该跟他们那边不一样?可他好不容易摆脱警察的看守跑出来,万一再被抓回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干小芸同样抱着这种心思:“你们不能帮下俺们?” 杜奇无奈地拒绝:“我们就是学生,除了报警外,其余我们都做不到。” “那你们父母?求求你们,狗蛋,快求求哥哥姐姐。” 流口水的李狗蛋机械性地重复:“狗蛋,快求求哥哥姐姐,咯咯,求求。” 杜奇扭头看向王曼,傻孩子的确很可怜,曼曼如果想帮的话,他可以找下爷爷。但天下不平事那么多,要是每次被拦路他都帮,那他一辈子别出门了。 再说这事李铁牛一家也不是全有理,可怜是可怜,犯错是犯错,如果可怜之人所犯一切错都可以被原谅,那这世界早就乱了套。 王曼坚定地摇头:“这事叔叔阿姨也得找公安局。” 的确是这样,各部门各司其职,不能越位。杜奇没再解释,而是直接拨打110,请求警察过来帮忙。 挂掉电话公路上驶来另一辆车,本来打算变道超车,走到杜奇身边时却停下来。车门打开,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中年人下来,朝着杜奇热情打招呼。 “阿奇,正巧你也回北京。” “李叔叔。” 李叔叔……王曼站在杜奇身后端详着中年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间一派官威,可眉宇间的皱纹还是能看出他生活不如意。 “这边遇到什么事?”中年人定睛一看,目光绕过王曼盯住李铁牛三人:“你们是从河南过来的?” “不、不是,俺们……” 典型的河南口音暴露了三人行踪,李铁牛扛起儿子,拉住干小芸就往公路沟里冲。被叫“李叔叔”的人跟两步,想到后面还有杜奇,连忙折返回来。 “这仨人拦住你们?” “恩,说是想要份低保。” “低保?”中年人轻嗤:“连社会抚养费都还没交。” 杜奇点头并不多说,中年人这才注意到王曼。他离开京城四年,打哪钻出个如此漂亮的小姑娘。看两人站立的姿势,杜奇对她如此保护,肯定是跟她关系不错。 “这小姑娘是谁?阿奇你表妹?” 杜奇失笑:“我姥爷家可没有一个妹妹。” 杜、 唐两家简直不能再奇怪,杜家就不说,好几代单传全是儿子。比起杜家人口简单,唐家那边说得上枝繁叶茂,但是小一辈清一色孙子。刚开始唐家二老三年抱俩金孙 还高兴,一年又一年,满堂皮实小子打滚,二老对软嫩小孙女的渴求一日胜过一日,如今他们将希望放在抱重孙女身上,日夜期盼。 “哦,那她是谁家姑娘?” “王家的。” 王曼也跟着站出来,她已经几乎猜出面前之人是谁。姓李这个年纪,还跟杜奇如此熟,除了没进监狱的李晶晶大伯李成栋,不做第二人想。 “我叫王曼。” 哪个王家?李成栋陷入疑惑,久远地记忆回笼,有一阵晶晶常挂在嘴边的名字就是王曼。 竟然是她? 怪不得晶晶情绪那么大,那时候李家还没败,他们打算让杜奇娶李家掌珠。跟杜奇走太近的任何其他小姑娘,都可以视作第三者插足。看两人目前的亲密,肯定走得挺近。 李成栋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刚想说什么,远方警笛声响起。 警车停下,穿制服的民警整整大盖帽,朝这边走来,李铁牛一家也从草丛中钻出来,站得离李成栋老远,怯怯地看向杜奇和警察。 “这边出了什么事?” 看着杜奇那辆车,民警态度十分客气。 “是他们有事。” 杜奇指向李铁牛一家,李成栋接话:“这家人逃了社会抚养费和农业税,躲到北京来了。” 躲北京? 警察那样,怎么又有这样的傻子,北京是什么地方?这是首都,治安肯定不会差!稍微打听下,他们也知道该躲南方。那边工商业发达,就业机会多,好多小工厂招工不看文凭和出身。躲到那生存机会大,指不定机会天降大赚一笔,衣锦还乡受人追捧。 “逮起来。” 处理这种人再简单不过,抓起来攒够一波,到时候遣散回原籍就行。 “警察叔叔,他们是短道的,我是为这事才报警。” 杜奇摇摇手机,不急不缓地吐出实情。民警一下集中注意力,这事他们知道。虽然没上新闻,上面却十分重视。 好不容易抓到个现成的,必须得好好审,彻底杜绝安全隐患。 李成栋刚打好请假报告,开车一路从河南回来,他对京城情况两眼一抹黑,压根不知道“短道”这事的严重性。 虽然他察觉出不对,但他更知道以李家如今的境况,最好还是不要惹杜家。而作为杜家唯一的孙辈,杜奇分量可想而知。 哎,晶晶……即便是亲大伯,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王曼这样可爱漂亮又乖顺的小姑娘。以晶晶那副模样,原先靠着李家背景跟杜奇还有可能。现在除非她自己争气,不然还是不要再去妄想。 “俺们没有短道。” 干小芸被戴上手铐扔警车上时,看向杜奇的眼神满是怨恨。 杜奇耸肩,给王曼敞开车门,手臂举高挡着头让她上去后关上车门。绕到左边,他跟李成栋握手,随意地寒暄两句,也上驾驶位发动车子。 “曼曼,我是给他们争取个审讯机会。” 两辈子王曼还真没进过派出所,所以她不太懂这一套:“原先他们不会被审讯?” 杜奇点头:“不审,暂时关押,等到人足够多,直接装车送回原籍。” 对待精神病人如此,对待黑户也是如此,对待流浪汉还是如此。杜奇从小长在杜家,隔壁李家有几个人当警察,该明白的他没落一点。 “这事谁都没办法。” 这事的关键就在于,李铁牛夫妇没有养活孩子的能力。而国家本来就实行计划生育,为了鼓励少生优生,这样的活例子必须得摆在那。在他的四个孩子未成长到可以自行谋生前,这个家庭的贫穷和痛苦将会自动延续下去。 “后面车上是李晶晶大伯?” “恩,他工作没用爷爷安排,而是被调到河南一个县,应该就是刚才那家人所在县区。” 犯那么大事还可以当官? “太高的职务当不了,他也是先去地方上避避风头。” 没办法,当官的彼此都认识,一般人也乐意给昔日熟人开下方便之门。比起陌生人,大多数人当然乐意用熟人。 “还有十来分钟我们就到了。” ☆、第131章 九十年代的北京街上甚至比后世还要拥挤,自行车与摩托车交织,整治三乱前的城市劣质塑料袋飞扬,偶尔有堵塞的下水道散发出冲天的臭味。 城市外围还没有被高楼大厦取代,路边摊录音机招揽顾客,一会是郑智化的全新大碟《水手》,再过一条街又是张雨生的《大海》。 如果大海能够换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 录音机卡带,发出变声器般的扭曲声音,王曼摇上车窗,问着自从进市区后就格外全神贯注开车的杜奇:“快到了吧?” “马上。” 越野车拐进小胡同,两侧景色突然一变,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怡然。再拐出来时,宽阔的街道已是十分整洁。简朴的红砖大门前,扛枪哨兵站得笔直,仔细检查过往每一辆车。 “这是我朋友,她来姥姥家。” 大院里住着都不是普通人,这边住户可以自由出入,但不可以随意带人,这也是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没等哨兵硬邦邦地宣布规定,王曼率先拨通虞家电话。边等候她边打量下四周,前世她跑销售,对北京城也算熟悉,但记忆中她从未来过这边。 明明是很大一片,在偌大的北京城中,就像是被人遗忘般。鲜少有人误入这里,也从没有新闻媒体报道这边。 “曼曼。” 出来接人的是虞楠,几天不见她还是老样子,只是眉宇间带着罕见的疲态。 王曼纳闷,楠姐标准的女超人,在邹县读高中那两年,她天天都是神采奕奕。 “楠姐,你生病了?” 虞楠摇头,将一个文件夹交给哨兵:“张哥,她是我妹妹王曼,这段时间就住我姥姥家。” 哨兵只是依程序办事,核实好文件后,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快进去吧。” “我们先去转转。” 不等王曼反应过来,虞楠拉开车门,将她塞到越野车后座,自己也跟上来,眼神示意杜奇开车。 “怎么了?” “我二舅妈中午突然回来。” 虞楠没再多说,但这一句就足够了。跟虞阿姨生活那么久,王曼大体知道虞家情况。总体上这是幸福的一家。 可 世上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二舅一家子就是整个虞家最大的不和谐因素。二舅是标准的二世祖,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当年他失手打伤人,那时候整风日盛,为了抹平 此事虞阿姨嫁到李家。对此他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觉得亲妹妹嫁过去是高攀享福,即使后来出事也是她笼不住男人心。 诸如此类事件不胜枚举,而两人正好夫唱妇随,一致挑战邓奶奶身为艺术家那颗比常人要敏感脆弱的心。 “那我们去住酒店?” “不用,她下午的火车。幸亏你们晚来会,不然铁定跟她撞一块。” 虞楠打个呵欠,靠在椅背上眯眼,这几天妈出差去了吉林,她被亲戚们连番进行爱的轰炸。对于她有那么个农民出身的后爸,他们深感惋惜和痛心;连带扯出她吸-毒加走-私,如今还在牢里蹲着的亲爸,一堆人面上唉声叹气,恨不能带她受过。 背地里,她也愿意相信这些亲戚真为她难过。可她不小心听到几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幸灾乐祸,说她再要强又怎么样,还不是有全套拖后腿的丢人父母。 “楠姐你还是先睡会吧。” 王曼觉得问题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哎,看来这次是没法愉快地玩耍。 “唔,杜奇你去全聚德要个包厢,咱们先去吃饭。” 杜奇应下,王曼见虞楠了无睡意,凑到她身边给她看新得的镯子:“杨柳青一个奶奶送我的,我觉得比李家那个玉镯要好看。” “当然好看,不过那镯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怎么回事?不会是给李晶晶摔了吧?” 虞楠将她小脑袋按在肩上,自己头依偎在她头上:“猜挺准。” 王曼吐下舌头,她只不过是了解李晶晶那人。以她聪明又暴躁的脾气,明白过来后肯定摔那镯子。 “我也是听马娇娇说得,李晶晶摔了镯子,李家奶奶一点都没要怪她的意思,就这事让她彻底决定离婚。” 原来如此,全部的事都对上号:“刚我跟阿奇来时,道上遇到拦路的。” “什么?” 虞楠身子一僵,坐起来端详下全须全好的王曼。她衣服很整齐,不像是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过。 “你们给了多少钱?” “我们遇到的,不是虞阿姨说那一波。仨人我都认识,就以前演仙人跳那俩人,带着他们的傻儿子。管着他们住那片地的是李成栋,今年河南大旱粮食绝收,他们交不起公粮跑到这想找人主持公道。” 一番话中虞楠只注意到“李成栋”这仨字,狗改不了吃屎,在北京贪的官,下放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能贪更厉害。 “后来那?” “阿奇带着手机,我们报了警,但愿警察能审出点什么。” 充当司机地杜奇一直注意着后面俩人,看着他们好不避讳的亲密,他一阵眼热。好想代替虞楠,他也想跟曼曼那么靠着。 当然他面瘫功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胸有积累而面如平湖。打着方向盘,他语气笃定地插话:“肯定能查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王曼疑惑,如果事真有那么大,刚才李成栋应该尽全力阻止。只要他给点钱,许点优厚条件,李铁牛夫妻应该很容易闭嘴。 “我们在那,他没办法动手脚。” 杜奇将车停在全聚德门前,走到后排为两人打开车门。然后他率先走进去,正是午饭时间,全聚德里早已人满为患。杜奇走到前台说几句,立刻有服务员上来,带他们到专用的大包里。 包厢位置很好,透过窗户向外看,正是一座青砖的钟楼。钟楼下便是潺潺地护城河,河两岸绿柳成荫。 “楠姐,你怎么这么累?是不是因为我和我爸?” 虞楠惊讶,随后又释然,毕竟她可是贴心小棉袄曼曼。从认识她到现在将近五年,她总是能轻易猜透别人心思。 “不用想太多,那些人跟我们无关。” 不是她想得多,而是楠姐如今的状态,让她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亲戚,中间有斩不断的血缘纽带。不论何时何地,总有许多人认不清形势,随意干扰别人生活。 “只要你不想太多,我也不会多想。” 虞楠揉揉她脑袋:“我不是怕他们,是怕他们吵起来,姥姥和姥爷不高兴。放心,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她话语中还是兴致不高。 “楠姐,对不起,都是我跟我爸拖累了你和虞阿姨。” 虽然从虞家二老,到虞家大舅还有虞阿姨和楠姐,都已经接受他们父女。但对于父亲和虞阿姨之间的现实差距,王曼心中有数。大多数人都会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但日子过得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矛盾无法避免。 “傻曼曼,别这么想。其实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也见见你。加油,拿下智力竞赛的冠军,让他们看看,我妈多个多好的闺女。” 王曼鼻尖有些酸涩,虞阿姨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一定会努力,等回去我就背题库。” 愤怒了一路的蓝蝴蝶也重新开始扑腾:“曼曼,别忘了还有我,扫描题库对我来说小意思。” “哦?” “到时候,可不可以把半书架的小说还我,那是我最珍贵的收藏。” “看你表现。” 王曼扬唇笑起来,本来她也没想没收多久,就是吓吓元宝。这蠢蝴蝶,没看到她把金币限制都取消,它无聊随时可以买新小说看。 既然它没发现,那就多瞒一会好了。 虞楠看着曼曼脸上明媚的笑容,似乎没什么事能难倒她。比起曼曼奶奶,她二舅妈算什么。她又没错,没必要这么难受着惩罚自己。 包厢门轻轻敞开,服务员推车餐车,上了一只烤鸭,还有几碟小菜。作为百年老字号,全聚德烤鸭味道还不错。因为杜奇和虞楠关系,平素高高在上的国企服务员展现出服务业应有水平,给他们上的都是新鲜出炉的烤鸭。 杜奇要的全鸭,婉拒服务员片鸭,他关上包厢门,自觉地开始干活。拿刀片鸭,选最肥的一片放在王曼碟子里。 “曼曼趁热尝下,一会凉了就走味。” 夹起烤鸭放在嘴里,然后……她被入口的滋味惊艳到了。 这……这跟她前世大热天排好长时间队慕名来吃的是一个版本的烤鸭?真的是同一家店?同一个配方?她确定,这绝不是同一种味道。 实在是太好吃了,旅途疲惫一扫而光。 “楠姐你快点尝尝,哎呀,村里人可算长见识啦。” 王曼夹给虞楠一片,自己忙不迭夹起一片,鼓着嘴巴吃得要多香有多香。俏皮地小模样,带动同座二人心情也好起来。 虞楠夹起一片,平常吃过很多次,早已没什么兴趣的烤鸭,这次滋味确是特别好。再加一片荷叶饼,三人埋头苦吃。 酒足饭饱,三只团子挺尸在包厢内,王曼打个饱嗝:“要不我们回去?” ☆、第132章 回去?可现在才不过下午一点,二舅妈的火车是下午五点,最早她也得四点才走。 虞楠直接否定这个提议。 她不怕二舅妈,但她心疼姥爷和姥姥。他们都是年过七旬之人,二舅妈能拉下脸,她却不能不管不顾。 “咱们先转转,不然就去看场电影。” “电影?” 王曼疑惑,这时候能有什么好电影看? 虞楠指向街对面,老式的影城外挂着现在最时髦的霓虹灯,门口是《秋菊打官司》的大幅海报。上面的巩俐虽然穿着最老土的衣服,但已初见强大气场。 但这并不能吸引她,王曼瞅瞅左右,要是这俩人很感兴趣,她就当进去睡一觉。 但他们俩那百无聊赖地模样,显然是在想迁就她。 北京好玩地方那么多,他们不至于在场不感兴趣的电影上吊死。 “阿奇,你想个主意,不行咱们再去看电影。” 杜奇还真没主意,虽然他是个标准版衙内,但却是名积极上进的衙内。平常除了上学,课余时间他全用在钻研设计。偶尔有空跟曼曼通会电话,即使出去玩也是跟几个哥们滑冰。 “要不咱们去溜冰?” 虞楠手拍在他肩上:“这才几月,溜冰场开门里面也是一脚泥一脚水。” 杜奇还想解释,他去那溜冰场条件特好,就是三伏天里面也照样能玩。而且里面姑娘还挺漂亮,发小一去眼珠子就粘人姑娘胸前。 “那边……” 起个头他注意到旁边曼曼,得,溜冰场可不是什么好地,别让曼曼误会他喜欢去看漂亮姑娘。天地良心,有兴趣的是他发小。 “那边能溜?” 这么热的天,王曼对滑冰很动心,不管会不会滑,最起码呆里面足够凉快。可惜现在没空调,不然随便找个书店蹲着,看本书再回去就成。 “那边离这太远,要不咱们去我发小那。曼曼,前几天我不跟你说过,他在离着不远地开家店。” 王曼想起来了:“就那个卖手机和寻呼机的?” “对,就是他,虞楠你应该也认识,就咱们院里那周边。” 周边……是姓周名边,还是手办的亲兄弟?阿奇你确定他父母不是日漫迷,所以给孩子起这么个日系名字。 “就他爸妈都在日本那个?” “对,就是他,他还没复课,自己开起了店。” 行程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下来,杜奇再次为两人开门,护着王曼头上车。从今早起他就特绅士,从拿行李到摆渡,再到杨柳青印年画,最后吃饭和消遣,全是他在忙前忙后。 “阿奇是绅士。” 王曼坐在杜奇后面位置,双手伸过椅背,朝他竖两个大拇指。拇指捏下他脸,古铜色肌肤格外紧致光滑,手感一级棒,她忍不住多捏两下。 她那点力气对杜奇来说跟挠痒痒似的,而且少女小手格外柔软,杜奇透过后视镜看她乐呵呵地模样,心里跟着高兴,任由她捏。 车内气氛正好,玩高兴地两人都忽略了后排座位上另一个大活人。虞楠余光瞅向这边,曼曼跟杜奇关系真好。 可是也好得太过头,明明以前曼曼只跟她这么亲近。但她是女孩子,两人还是姐妹关系,杜奇他……怎么也该差一层。 垂眸,她尽量地装作看不到,平缓伸展开的拳头逐渐握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喂杜奇你过分了啊,看你脸上淫荡地笑容。曼曼小爱玩,捏着你脸那是可爱。你都多大人了,溜冰场不知进了多少回,还在这占小姑娘便宜。 拳头出动,她推开杜奇脑袋,笑着劝王曼:“前面人多,让他专心开车。” 王曼脸上再次火辣,自从十天前阿奇住家里,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脸红。似乎对着杜奇,她引以为傲地自制力总会突然消失,一颗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心瞬间比少女还粉红。 这真的只是元宝说的荷尔蒙偏高? 绝对不可能! 她荷尔蒙指数高是一回事,但还不至于催发如此强烈的情绪。她绝对喜欢杜奇,从十二岁初见面时,她就喜欢这个帅气、沉稳又温和有担当的男孩子。 以阿奇内外兼修可封男神的强悍条件,喜欢上他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至于困扰她的感情变质,在长久的接触下,友情变爱情也不是天方夜谭。 “曼曼,你怎么了?” 王曼捂住通红地脸,她确定自己喜欢杜奇,超越友谊,进化为男女间最为普遍的爱情。可她并不打算现在说出来,爱情双方应该是平等的,如今的她离着杜奇还有段距离。她才十六,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她基本确定,阿奇应该也喜欢她。就让他等一等,等她再变得好一点,长久等待后得到的感情才会更加珍惜,才更有可能承担一辈子的重量。 就这样吧,心头有些酸涩,更多地则是想明白后的确定与从容。 “觉得有点闷,我开下窗。” 若无其事地摇着车窗,摇把手越来越紧,王曼不信邪地加大力气,换来一男一女同时的笑声。 “曼曼,你摇错方向了。” 杜奇单手握住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往后伸。还没碰到摇把手,虞楠抢先一步:“杜奇你开车就行,这事我来。” 默默地收回手,杜奇看向后视镜。后座曼曼跟只小鹌鹑似的,低着头压根不敢往他这边看。是在为被虞楠逮着而尴尬? 本来他挺佩服虞楠,同样的年龄他们从小上学训练都是在一起。虽然他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但偶尔还会被虞楠比下去。男女天生体力有差距,多数时间他跟虞楠打成平手,其实已经是他失败。 可现在那点敬佩暂时封存心底,他开始讨厌这人。一路上他跟曼曼玩多开心,现在中间夹上这么只一百瓦的电灯泡,锃光瓦亮闪瞎人眼。 而且可以预见,在北京这些天,虞楠会一直陪在曼曼身边。 他兴奋了那么多天的北京独处,脑补那些背曼曼爬长城,跟曼曼面对面北海划船,牵曼曼游故宫,载曼曼一起看升国旗等一系列浪漫经典桥段,目测还没开始,计划已经彻底夭折。 摔! 跺脚踩在油门上,越野车瞬间加速。 “啊。” 后座没有安全带,车窗已经摇下一半,突然加速王曼半个脑袋飞出去。虞楠忙一把抓住她,刹车声响起,两人摔在后座。 “怎么搞得。” 杜奇刚想承认错误,前面桑塔纳司机停下来,敲着车窗连声道歉,直言他车子突然熄火,差点撞上。 将错就错,杜奇也没多解释。王曼自动理解为,杜奇想变道超车,超不成只能紧急刹车。虞楠虽然心存疑惑,但她在后排,心思又多数在曼曼身上,所以也无法确定方才一瞬间车子有没有转弯迹象。 “这样,曼曼你坐前面,系好安全带。” 杜奇举双手赞同虞楠提议,他跟曼曼坐一排,即使说话得注意点,但也不用再偷瞄镜子。 当然他高兴地太早,王曼刚坐过来,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询问今早的案件。才过一顿饭时间,他们已经加班加点,审讯完李铁牛和干小芸,这会打电话来核实情况。 “当时我们听到的也是这些,他们没跟我们要钱。” 嗯嗯啊啊地一顿应和,王曼听明白警察意思,他们只想核实是不是拦路抢-劫,如果不是就赶紧放人,其它事他们不想管。 她挺理解警察,他们管着北京这一亩三分地已经挺累,实在没经历去管外省。而且国家补贴和农业税,一层层下发盘根错节,敢那么做的肯定有后台。万一惹到哪位太岁,倒霉的不还是他们。 这也算不上独善其身,毕竟北京治安有问题,他们会很快出警,也算恪尽职守。至于兼济天下这种思想境界,能做到的早就封了劳模供起来,一般凡人是不可能办到。 车上三人也没人能指挥动警察,收线后她脖子扭过去:“楠姐、阿奇,我们要不要管?” 这事真不好管,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肯定一大串。但操作得当的话,只弄一个李成栋并不难。 ☆、第133章 凭良心说,虞楠并不想跟李家那些人一般计较。虽然李成梁是她生父,但自出生到如今十九年,生父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过年时来虞家打到的陌生人。 如果李家曾对她付出过关爱,而后又无情地抛弃她,她可能还有别的情绪。 但自始至终,他们都是陌生人,她没必要天天盯着陌生人。 “管!我来管。” “我是不是听错了?” 王曼盯着虞楠脸,那上面分明没有愠怒,也没有怨恨,更没有兴趣。她就如过去四年数不清背法条的日子般,平静地坐在那,面色无悲无喜。 “傻瓜,你没听错,你不是也想管。” 她想管吗? 王曼拷问自己的本心,她知道干小芸日子是自己作成这样。如果她遵循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只生一个孩子,或者在老大是女儿,生下老二儿子后就不再生,只要这两个。 那么她可以像全天下大多数农民一样,用种地的收入养活全家,让子女接受义务教育。儿子生脑膜炎,也不会因为没钱医病而烧成傻子。更进一步,家中老人也不会因为一年又一年,照看四个淘气的孩子,过度劳累提早死亡。 但她还是忍不住可怜。毕竟愚昧不是他们的错,那个年代的人就如父亲般,顶天上个扫盲班就不错。传统中多子多福观念深入血脉,与现实条件发生碰撞,世俗压力只能让他们随大流多生。 “我一直都这么善良,但是我们不可能管所有事。” 虞楠捏下她自得的小脸,曼曼总是有本事让人哭笑不得。因为她一句自夸,车内郁闷一扫而光。 开车地杜奇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小脑袋:“曼曼你放心,征收公粮那事,八成是李成栋在管。” 两人同时惊讶,杜奇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般都是新来的做。” 虞楠想得更深,敢无视国家减免农业税政策,甚至克扣国家补贴,没后台的人不敢这么干。而李成栋是从北京下去的,由他牵线搭桥再合适不过。 有钱大家赚,苦的是下面毫无反击之力,甚至连话语权也被村干部代表了的普通村民。 “等下我跟姥爷说一声。” “不用,我去跟我爷爷说,这事搞不好还得扯上他。” 俩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王曼头顶转圈圈看向前方。果然她暂时压抑自己的感情,不表白是对的。 他们两人家庭,一个整日计较柴米油盐,另一个则是心系家国天下。当她跟父亲商量今年鸡蛋收购价要不要提一毛时,杜叔叔则在布置军演考虑国土安全。 两者风马牛不相及,这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最直观体现。价值观不同,注定无法相爱;而分手了还要做好朋友压根是句屁话,前世她跟赵大伟分手后连命都没了,她可不想失去阿奇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第二号的中国好朋友。 “搞不明白为什么扯上我们家?” 杜奇也想捏曼曼小脸,他捏过,又白又细又嫩还微微温热,就像瓷勺挖蒸好的蛋羹上那种触感,整个让人欲罢不能,捏的次数越多越是上瘾。 刚伸出手,就被虞楠下来的手拦住,她动作看似随意,却在往下压他手。 唉,有这么个超大功率电灯泡在,今天他注定没法愉快玩耍。杜奇再次积累点小怨气,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阿奇,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吗?” 杜奇爽朗一笑,收回地手迅速变道,揉揉她蓝裙子下小杜子:“恩,摸摸看,我就住这里面。” 王曼憋着一口气鼓起肚子:“怪不得它那么大,那蛔虫你告诉我为什么,然后再出来。我想知道,但是肚子太大又不好看。” 这个活宝。 虞楠握着手机一阵抽抽,杜奇也放缓车速,他现在精力没法集中。 “爷爷前几年帮过李家,指不定也是后台之一。” “那怎么可能!” 杜爷爷那么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如果他真有贪救济粮的那份心,四年前也不会在电影院中说出慷慨激昂地三条。 而且也没见杜家人生活多奢侈,就连现在他们开的这辆看似帅气的大越野,也是单位配车。一路走来中途加过一次油,油钱阿奇自己付的,发票开的个人。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自己用车自己付油钱,不去算计公家钱。 “当然不可能,但别人有可能信。我在路上差点出事,爷爷愤怒之下要求严查,也是情理之中。” 王曼秒懂,三人成虎。杜爷爷这些年为人方正,看他不顺眼的人肯定不少。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尾巴,各部门还不得赶紧行动起来,把他摁水里痛打落水狗? “明白了,阿奇,这电话我来打。” 王曼眨眨眼,接过手机刚想摁下杜家号码,杜奇报出新一串数字。 “怎么换电话了?” “刚搬家。” “离楠姐家远不远?远的话可没法找你玩。” “不远。” 杜奇没再多说,眼见背曼曼爬长城,拉曼曼面对面北海划船,牵曼曼游故宫,载曼曼一起看升国旗等一系列浪漫经典桥段统统没戏,他也只剩这最后的惊喜。 “唔,那就好。” 王曼很满意,虽然她现在还不想追杜奇,但跟他呆一块很舒服。而且她不信,阿奇这么好的人,会没有人喜欢,正好趁这次观察下。 电话接通,传来杜老中气十足地声音:“喂。” “杜~爷~爷~” “是曼曼,你跟阿奇怎么还没到。不对,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是不是阿奇惹你?” “没,杜爷爷,我跟阿奇差点就来不了,直接进警察局。” “那你现在在哪?” “在车上,我们现在没事,不过我还是好害怕。杜爷爷,虞爷爷和邓奶奶身体不好,我只敢对你说。” “没事就好,跟我说就对了,我身子骨结实着。不哭啊,慢慢跟爷爷说。” “刚我们来那会遇到短道的,我贪玩在杨柳青多呆了会,阿奇想早点到,车开快点差点撞上他们。” “短道?那撞上也活该,撞死也没事。曼曼不用怕,有杜爷爷在这,没人敢动你们。” 王曼抽下鼻子,话音一转,从悲伤到惆怅:“短道那些人也很可怜,他们田里庄稼绝收交不起公粮,走投无路才找到北京来。” “绝收?他们是河南那边?” “恩,我们刚才还遇到另外一个人。我也不是很明白,还是让阿奇说。” 杜奇接过电话,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混账。” 隔着没开免提的听筒,王曼和虞楠清晰地听到那火冒三丈地声音。中气十足,夹杂着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这畜-生,他们是缺吃还是少喝,连救命钱都敢扣!” 王曼知道挨饿的滋味,人饥饿到极致,体内五脏六腑会自动缩成一团,肌肉迅速萎缩。如果解剖饿死的人,就会发现他们体内各脏器硬如顽石,饿到极致他们自己吃掉自己。 所以每个人天生都是吃货;所以历史上战乱荒年,易子而食之事屡见不鲜。因为真正的饥饿,是再强大的意志都无法抵挡。 “爷爷,会不会查到我们家。” 杜老冷静下来,深觉真有这可能。凡事有因必有果,他用李家那事做了四年好人,基本扭转了不近人情的印象。 这办法简洁高效,现在副作用却来了。他早就料到会有事,这会倒也没怎么上火。 身正不怕影子斜,说他太耿直造成冤假错案还行。但说他贪污?这理由也太过牵强。 “这事我来办,你带曼曼好好玩,有空把她带家里,你奶奶和妈都很想见她。” 杜奇把电话换个耳朵,还是觉得漏音严重。车上还有虞楠,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全虞家绝对联合起来抵制他。 “爷爷我知道了,我们仨在外面玩着,回头我再跟你说。” 快速挂掉电话,杜奇转个方向盘,慢慢将车停在路口拐角处,指着面前这家店:“到了。” 王曼抬头,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店,黄底牌子上红字写着蓝星通讯四个红色大字。仔细看去字上挂的小灯泡还掉下来两只,到晚上肯定不全亮。 “阿奇,店是你设计的?” “啊?不是,这边统一规划,不允许随便改。” 放眼望去,果然整条街全是这种风格,红黄大牌子整齐地连成一排,出乎意料地还不算难看。 推门到里面,店里装修也是统一规划,或者可以说没装修。正对门是收银台,不锈钢架子粘起的玻璃柜台有些泛青,左边手机右边寻呼机。 听到脚步声,收银台后面那一团黑色头顶抬起来,左手螺丝刀右手拿着台拆卸一半的寻呼机。 “阿奇,你怎么有空来?哟,还带俩妞。” “这是虞楠,你认识。” 杜奇忙眨眼,发小怎么越来越傻。他看到曼曼惊艳,顶多让他不舒服;但是敢对虞楠那么轻佻,他是不要命了吧。 “剩下这个怎么从没见过,妹子你好,我叫周边,周文王的周,渡边淳一的边。” 对着中国人介绍“渡边淳一”真的好?鬼知道那个日本作家名字怎么写。还没等王曼说什么,周边突然向后跳一步。 “虞……虞楠。” ☆、第134章 周边是个不折不扣地技术宅,学渣一枚,但有着满点的无线电通讯设备修理技能。他开这家店没雇人,自己负责进货和售后。九十年代初手机还是奢侈品,店里每天顾客不多,他一个人完全能应付过来。 “这是新进的一批手机,曼曼你是阿奇朋友,挑个喜欢的就行。” 王曼依旧拒绝,她拿手机真的没用。而且这两年手机更新换代快,前两年很多人花两万块从香港买大哥大,现在已经不值钱,她没必要在这事上浪费杜奇人情。 “上学老师不让带。” “忘了你是好学生,想要的话随时跟哥说。” 周边伸手揉向王曼脑袋,阿奇从哪找这么个小可爱。模样漂亮,说话软软的,整个人小小一团,比他在溜冰场见那些姑娘有意思太多。 “哎,干嘛。” 杜奇挡住发小手,周边这两年岛国蓝光碟看多了,现在还打曼曼主意。要是别人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曼曼那可不行。 “我明白了。” 周边意味深长地笑着:“不要手机你们来这也没事,要不咱们撸串去?隔一条街,那边羊肉串特好吃。” 三人刚从全聚德出来,一满肚子的鸭肉塞到嗓子眼,别说再吃羊肉串,就是连口水都喝不下去。显而易见,这主意被否了。 “阿奇你小子吃饭也不叫上我,得,反正你们也不会去,帮我看会店,我出去吃个饭。” 这事可以有,三人坐在吧台后面,干脆拿牌打起了斗地主。单玩没意思,输了贴纸条也早已不流行,三人绞尽脑汁想赌注。 “要不谁输了,就不能陪曼曼玩。” 虞楠你够狠,不善打牌的杜奇感觉被敲了一闷棍。他盼了将近半个月,好不容易把曼曼弄到北京。刚已经因为虞楠放弃了一系列旖-旎计划,现在竟然连见都不能见。 曼曼就住虞家,虞楠输了也能随便见,这事就针对他一人,果然最毒妇人心。 偏偏他还哑巴吃黄连,以曼曼如今十六的年纪,他总不能公开自己心思。不然觊觎个小丫头片子,别人会怎么看他? “这不行,曼曼好不容易来北京一回,咱们怎么都得尽地主之谊,不然显得北京人多冷漠。” “曼曼不会这么想,是吧?” 虞楠问道,王曼咬唇一时难以抉择。 她这么受欢迎,楠姐和阿奇都想陪她玩,一颗心简直要飘天上去。可阿奇怨念太强烈,楠姐意图也足够明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怎么破? “那要是我输了怎么办?” 俩人都没料到这种情况,虞楠开始犯难:“你输一把,就负责教会家里阿姨做一道菜?” 这是个好主意啊,杜奇双眼发亮。如果他赢了曼曼,同样也有份:“到时候曼曼也来我家,教我家阿姨做点菜,爷爷很喜欢你做得菜。” 王曼乐陶陶,不止阿奇和楠姐欢迎她,两家老人也都盼着她去。比起这么多亲近之人的期盼,虞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挑刺亲戚真不算什么。 “好。” 好什么好! 虞楠看得明白,杜奇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叼走曼曼,而杜家对此乐见其成。但曼曼可是她妹妹,是他们全家最喜欢的小宝贝,哪能随便被人叼走。 偏偏曼曼不争气,胳膊肘往外拐。还好她有分寸,表现得不算太明显,还可以矫正。 “杜奇你当地主。” 杜奇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怜兮兮地看向王曼,就见她正在偷着乐。唇角扬起睫毛弯弯,甜甜地笑容他沁入心底,整颗心如泡在蜜中般。 王曼也不怎么会打牌,即便被元宝改造过身体,但她记忆力没那么好,她不擅长记牌。而且打牌这事,水平一般之人讲究个熟能生巧,前世今生她真没空耗这上面。 “楠姐,我不太会玩,全靠你啦。” 虞楠绷住笑容,她也没工夫玩这个。尤其上了大学后,她自作虐地选了法律和经济双学位,并且以拿到司法考试a证和注册会计师为目标,再劳逸结合她也是分-身乏术。 别说打牌,就这次陪曼曼玩的半个月,都是她推掉一个暑假国际交流项目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为此那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还在后面鄙视,说她平日吹嘘自己多厉害,靠着虞家后台还没法公派留学。 不过现在看来,她请假完全正确,不然让杜奇陪着曼曼,一暑假下来她不还得跟着改姓杜。 “我先洗牌。” 虞楠故作镇定,拆开一副新扑克牌,帅气地分成两堆。王曼眯眼,本以为可以听到很顺溜地“刷啦噼啪”声,可传来的确是扑克牌撞击镯子沉闷地声响。 定睛看去,扑克牌还是原先那样,一张大王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自己接过来洗一遍,结果情况更糟糕,她直接把大王给折了。 “还是我来吧。” 杜奇心里有谱,对面俩人也是生手。虽然他技术不算绝佳,好歹逢年过节跟几个发小凑一块玩过,所以现在他赢在了起跑线。 流畅地洗完牌,虞楠神经紧张起来。从杜奇洗那手牌就能看出来,他经验比她和曼曼都要丰富。 而后的牌局更是印证她猜测,按照顺时针出牌,先是地主杜奇扔单3,曼曼一下来个10,生生把她单5憋手里。咬牙拆个大点j,杜奇一张a管下来,要么出2,要么上小王。 折了角的大王就在杜奇手里,那边不下来,她手里小王肯定不能先扔出去。 就这么三圈过后,那边一个六连顺,单牌走人。她手里牌还算少,曼曼那一堆10以下的。 王曼也意识到问题,打牌这事得算好自家盯准对家,同时还得记牌,一心三用如此高难度,她有些办不到。 “楠姐,我们换下位置。” 三人也没换坐,只是出牌顺序由顺时针变成逆时针。还是地主杜奇先出,然后虞楠顺一张。这会王曼聪明了,她专出10左右的大点卡着杜奇,致力于帮虞楠顺牌。 眼见虞楠手里牌越来越少,一个q点的飞机下去,手里还剩最后一张牌。 王曼扒拉牌堆,大王已经出去,十以上的也出了一大堆。十拿九稳胜券在握,杜奇做苦恼状,挠头甩出四张4。 “炸弹。” 一副牌三人分,他第二把就摸炸弹,这简直好运到不科学。王曼瞄一眼虞楠底牌,那是一张六。 按照逆时针顺序,她压住杜奇扔个3,后面杜奇一抬,也不可能扔上。显而易见,第二把农民队再次失败。 “第一把是鲫鱼豆腐汤,这会有多个狮子头。” 杜奇边洗牌边说道,买饭的周边进来,手里提两只塑料袋。除去羊肉串外,他给每个人都带瓶汽水。 “打牌带我一个。” 猪队友两局的王曼忙让出来,坐杜奇身边:“楠姐,我给你报牌。” 她坐那么近,杜奇正高兴着。再说对桌是他发小,虽然周边惧怕虞楠淫威,但现在欠他钱,再加上俩人哥们情谊,两相叠加,他必须得做内应。 又打一把,杜奇这边有王曼捣乱,虞楠那头周边直接成内应。两边互相拆台,最后还是王曼棋高一着。杜奇舍不得一直看她输,干脆地败给虞楠。 2:1 “鲫鱼豆腐汤没咯。” 王曼笑吟吟地洗牌,刚准备开第四把,店门敞开,穿着白衬衣的中年人走进来,身上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浪。 正事来了,王曼干脆没洗牌,而是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店门关闭,光线不再那般刺眼,她也看清楚来人。 正是他们不久前见过的李成栋,他连衣服都没换,刘海被汗浸湿一缕黏在额前,弯弯地像极了唱戏之人贴在头上的花黄。 “阿奇也在。” “李叔叔过来啦。” 虽然刚才来手机店时,杜奇刚向爷爷告了李成栋黑状,但现在他丝毫没有尴尬。迎上去,他代替吃饭的周边迎接客人。 “这是你的店?” “没,是我同学开的,李叔叔来看手机?看中我跟他说下,给您个最低折扣。” 周到的态度,笃定的优惠,还有脸不红心不跳,这会的杜奇表现丝毫没有破绽。王曼站在柜台后,喝一口橙子味汽水,想着杜奇往日一幕幕沉稳地表现。 认识四年起,头两年他还有些青涩,但一年又一年下来,他周身气质逐渐沉下来。如今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为人处事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可信。 蓦然她想起太史公《史记》中化用武圣《孙子兵法》那句话: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大概只有杜老那般刚正不阿之人,才可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孙辈。不疾不徐、不骄不躁,胸有成竹,最后水到渠成。 而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的她,即便许多年后结果可能会是一场悲剧,也可以骄傲,可以无愧于心,可以青春无悔。 当然她还不想来场悲剧,所以她会努力缩减两人之间差距。虽然比他们多活一辈子,但她离着阿奇和楠姐这些人还是有很大差距。 空间中看完小说的蓝蝴蝶感受到王曼情绪,果然它前面担心多余,曼曼自己有分寸。 ☆、第135章 李成栋来蓝星通讯,是为了采购一批手机。 手机……还是一批……王曼觉得自从上午出杨柳青后,她引以为傲地学霸头脑就一直不够用,智商急剧下降中。 “要信号好一点,待机时间长。” 这是李成栋的要求,看似简单,实则不容易。九十年代初连彩屏手机都没有,来电显示更是高端功能,手机拼的就是信号跟待机时间。 这两项数据,就跟后世智能机cpu和运行内存一样,性能越好价钱越是客观。 周边顾不得吃饭,从收银台后钻出来,喝口汽水漱口,他开始强力推荐店里最新款。他有预感,这会是一单大买卖。 “这是今年新出的摩托罗拉,刚从香港那边传过来,正常接打电话四十八小时都有点,随便哪个地方信号都是满格。” 小巧地黑色手机,是摩托罗拉经典款,明晃晃地万元价格也很能衬托机主地位,李成栋基本满意。 他之所以来蓝星通讯,就是为卖杜奇个面子。虽然四年前李家失势,虽说跟杜家脱不了干系,但痛打落水狗的人多了去。爹先前那些知交旧故避之唯恐不及,这几年肯帮李家的只有杜叔。 不管杜叔是真心相帮,还是踩着他们转型以往强硬作风,最起码他肯帮忙。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如今他们必须得跟杜家打好关系。 可惜晶晶不争气。 李成栋再次看向王曼,刚他没进门就听到小姑娘兴奋地笑声,夹杂着杜奇和虞楠的愉悦欢笑。王曼很会来事,晶晶要是有她一半,能笼住杜奇,他也犯不着上赶着把采购手机这么大块油水送杜奇嘴里。 “你们这有多少现货。” 有门!周边更是兴奋,手机价钱太贵,一般工薪阶层也就买寻呼机。他上那手机专柜,就是想做这种关系生意。 单位上采购,找哪家不是找。找他这个熟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也懂行,总亏不到熟人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有钱大家赚,顺带增进彼此感情。 “要多少有多少,你要多少?不够我去深圳那边提货,价钱咱们都好说。” “大概得五十台,有阿奇在这,别的我也都放心。” 五十台! 不仅王曼惊讶,杜奇和周边也都惊到了。这款手机是全球最新款,最便宜也得万把块。别说这部最新款,就是店里最差的手机也得四千。 五十台多大一笔钱,买手机贵,用手机打电话更贵,市话接听和拨打都是六毛钱一分钟。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个吞钱机器。 五十台,这是要疯。得多富的县,财政才能富余到任由五十部手机折腾。 “李叔叔,你们怎么要这么多手机?” 李成栋语气间颇为无奈:“县里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我们下去视察,有这东西也方便及时向上级反映情况。” 王曼惊呆了,他当屋里这四个人都是傻子?如此若无其事地睁眼说瞎话,边说边点头自以为说得很对。 农村连模拟网都没铺,手机压根收不到信号。而且她都怀疑,这堆领导压根不敢下基层。拿民脂民膏各种挥霍,胡吃海喝加买手机,他们就不怕被李铁牛那样走投无路的村民拿铁锹拍死。 “店里就存着五台,李叔叔先拿去用。” 李成栋痛快地付了现金,又约定再要四十五台后,拍拍杜奇肩膀走出蓝星通讯。他一走,周边捧着那五厚沓钞票跳起来。 “发了,阿奇,咱们发了。再来四十五台,今年一年不用干活。” 王曼疑惑:“你真打算再卖他四十五台?” “卖,当然要卖。” 杜奇敲着发小脑袋:“卖你个头,这单做不成,卖出那五台你就偷笑吧。” 周边有些疑惑,好好地买卖为嘛不能做?杜奇可是他合伙人,怎么都不能断自己财路。 “听我的保管没错,几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 外面传来半点报时声,不知不觉已经三点半。虞家二舅妈是五点火车,四点之前就会动身,他们现在往回走,等到大院应该正好。 王曼收好纸牌装盒里,顺手规制好板凳,拎起刚喝到一半的汽水,收银台瞬间恢复整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周边一阵目瞪口呆。 阿奇可以啊,平常看着他跟个冰山似的,每次发小凑一块去溜冰,就数围他身边漂亮姑娘最多,而他每次都端张死人脸扮柳下惠。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找这么好个妞。除了人瘦点看着小点,完全挑不出啥缺点。 男人太瘦不好,女人瘦加脸嫩?自己女人身姿窈窕、面貌永如十八,这是每个男人的理想。 “你们要走啦,曼曼以后常来玩,要是有姐妹带着一块来就行。” 怎么回事?王曼看向周边,她知道自己魅力大,但也没大到话没说两句,地位就超过阿奇这个发小,甚至道别时单拎出她来,专门热情地嘱咐。 “恩,我跟楠姐以后会抽空来。” 王曼笑着招手,跟在最后面的杜奇缓两步,低声警告发小:“曼曼是虞虹妹妹,亲的。” “什……什么?”周边一个趔趄,那五万块钱几乎拿不稳。他刚都说了什么,要曼曼常带姐(虞楠)妹一起来玩。 虞楠姐大驾光临?怎么突然感觉盛夏天这么冷。 缩在收银台后面,周边觉得一会像夏天,一会像冬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曼继续坐在前排,透过车窗看着北京城外面的店铺。虽然大多数装修跟王记饼铺没得比,但他们总有自己特长。 原先她懵懵懂懂,总觉得自己重新活一回,安稳下来多开几家煎饼果子店,踏实赚点小钱。即使往后买卖不成,凭借早年买下房产赚租金,大概也能做到混吃等死。保障父亲和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偶尔看看赵大伟和李晶晶一对渣-男贱-女人活多凄惨,那样人生已经算圆满。 但今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杜奇的感情,那她也就不可能只做个包租婆。不然往后真在一起,杜奇说他设计拿什么奖,说部队里又举行哪项军演,她盘腿坐炕头数钱算计哪家店该收租金,这画面单是想想就美到她不敢看。 她得加把劲,本来就输在起跑线上,但是后天不能放弃。 “元宝,你说从富二代离红-二代有多少距离?” 蓝蝴蝶扑腾翅膀:“只要有我在,飞鸟与鱼之间的阻滞也能突破。” 王曼欣慰,一步落后不代表步步落后。虽然她看清现实,并不代表她不自信。现在的她除了自己不够有钱外,还有身高不足外,其它也没哪差。 “我真的喜欢上杜奇了。” 蓝蝴蝶叹息:“所以曼曼你纯属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安静地当个校园女神不好么?” 以曼曼条件找个什么样的不好,远的不说,就尹鹏绝对能把她供起来。虽然那家伙智商低,但有它万能地元宝大人在,不用担心下一代智商被平均值拉低。而且智商低有智商低的好处,曼曼可以欺负他一辈子。 “人艰不拆,小元宝,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要不先制定个五年计划?不行,五年太长,三年差不多。” 三年后,她十九正好考大学,杜奇也到大四开始实习。那时候的他们都已成年,也都对未来有把握,可以负责任地掌控自己人生。 以她活两辈子的体悟,这是最好的选择。 “三年的话有点难度,曼曼不是我说,以你这底子,想要摆脱太平公主,最起码得等青春期完全结束。” 王曼跺脚,直接撂狠话:“限你天黑前做出三年计划,不然我对着你的蝴蝶标本自己整理。” “曼曼,我们到了。” 杜奇拍拍她安全带,虞楠也收起手机。回来路上,她已经把李成栋订购手机之事反映给相关部门,应该会被一块列入调查。 越野车直接开进大院,这次哨兵没拦,而是直接敬个军礼。沿着林荫道向内开,拐两下车子停在一简单地独栋别墅前。 听到车声,别墅门打开,衣着朴素地邓奶奶走出来。虽然脸上有疲态,但看到车上三人,她还是露出慈祥地笑容。 ☆、第136章 王曼跟着二老上楼,边听他们介绍各间房,最后到自己卧室。推开原木色简单内门,里面是片水蓝色世界。 比元宝稍浅的蓝铺在床和桌子上,窗帘也都换成蓝色,甚至连原本白色蚊帐也换成蓝网,上面挂着几颗小星星。 家具是仿古样式,突破了年代限制一点都不比后世陈旧,反而因为精湛的工艺更显高档。在邓奶奶一双巧手下,复古风也丝毫不妨碍整个房间的梦幻。 前世王曼电视上见过不少富人家,同学里也有住独栋别墅,但她自己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 “好漂亮,楠姐房间也是这样吗?” 房间确实是邓芝一手布置,她身体不好,这阵一被亲戚打搅烦到不行就上楼。无所事事,她就着手布置房间。 作为一名高雅的艺术家,邓芝审美跟她的音乐一般,简洁而优雅,而且她骨子里不缺浪漫,一来二去就布置成现在这样高大上。 “楠楠的跟这间不一样。” 不一样?王曼疑惑,虞楠直接推开旁边门给了她答案。很简单的一个房间,主色调是家具和窗户的原木色。 衣柜、写字台和床,所有家具尽可能褪去任何装饰,很简单,然后也就只剩下简单,简单到近乎苛刻。 果然符合楠姐一贯的风格,这样简单收拾起来也不费劲。 “家里不是有阿姨打扫卫生?” 这是王曼最不解的地方,在邹县时母女俩生活自理能力差,为防止厨房被烧家中变垃圾桶,他们干脆不制造垃圾这可以理解。但是虞家不同,邓奶奶看着也是个讲情-调的人。 他们是怎么突破层层阻碍,在这个精致的家中,营造出如此一片……与众不同的空间。 “我喜欢这样啊。” 虞楠无所谓地笑着,搂过姥姥肩膀。邓芝叹气,依偎在外孙女怀中,眼眶却有些湿润。 怎么会这样…… 王曼诗趣地没有再往下问,而是主动进入下一个环节,派发礼物。阿胶和毛尖自然是必须的,二老也连连夸赞阿胶品质高,虞爷爷当场用她带来的茶叶沏茶,喝一口连连称赞。 “这味好,比明前茶都要好。” 哪有那么夸张?王曼都被他夸到有些不好意思,虞爷爷什么好茶没喝过,在老人家面前她可不敢妄自尊大。 “曼曼还真别不信,这茶叶味道就是好。我看剩下那些也别给你杜爷爷,给他也是牛嚼牡丹,白白给浪费。” 邓奶奶俏皮地说着,话是很小气。高雅地艺术家一秒变斤斤计较的小市民,突如其来地转变让王曼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也放松下来。 “姥姥,哪有那么好。” 邓芝一愣,姥姥,虹虹嫁给继周一年多,曼曼也终于改口叫姥姥,而不是爷爷奶奶了。平常这孩子虽然哄他们,说爷爷奶奶显得更亲,可他们哪能不明白,她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不是她跟他们不亲,而是她始终带着股客气,认为王家条件差,跟这边走太近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不管怎么想明白的,能想开就好。 “你这茶是真好,我说好不一定好,但你姥爷喜欢茶,不好的茶叶他不会夸。” 虞老点头确认:“这茶透着股甘冽,很香。” 本来送的礼物被夸,王曼已经足够高兴。现在又得到如此高评价,她心简直要飞起来。 “姥姥姥爷喜欢,我就高兴。对了我还有个礼物,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王曼上楼,拉开自己行李箱,拿出那床没有任何包装的粗布床单。 “这是我二婶家姥姥拿地里棉花自己织的粗布,夏天扑床上很凉快,也没有凉席那么硌人。” 这会还没空调,再高端的人家夏天睡觉也就扇个风扇,多数人只是摇蒲扇而已。到最热的三伏天,一觉醒来整个人跟在水里捞出来似的。睡一觉比不睡还痛苦,不睡的话又太累,所以才有苦夏一说。 “还真是粗布,老虞你摸摸看,这手感绝对纯棉的。” 虞老上手一摸:“我哪懂这些,不过摸着倒是挺舒服。等会过下水扑床上去,那藤席睡着不舒服。” 邓奶奶抱着粗布床单站起来,拿盆和好盐水泡进去,回来笑容比刚才更盛。 “曼曼这粗布可真合适。我跟你姥爷腰都不好,竹席太硬藤席又凉,只铺床单太热,现在有粗布,总算把这问题给解决。” 他们是真的喜欢。 王曼没想到放在她家好几年没用的东西,竟然最受二老欢迎。 “姥姥、姥爷,我家还有好几床,等回去我给你们邮来,你们换着用。” “那敢情好,老头子你看,外孙女多贴心。曼曼晚上想吃啥,让厨房给你做。” 邓奶奶话音刚落,虞家门再次敞开,皮鞋声响停留在玄关处,玻璃门反光,一名中年女子正在换鞋子。 “爹、娘,我盖好章的文件忘记带了。” 换好拖鞋中年女子走进来,与虞虹常年自来卷短发不同,此人一头长发,大眼睛瓜子小脸,尽管能看出上了年纪,但她打扮却很时髦。 应该就是虞家二舅妈了,王曼绷紧神经。从楠姐只言片语中,她很清楚地明白因为虞阿姨嫁给父亲之事曝光,整个暑期众亲戚对虞家开启爱的轰炸模式。而众轰炸主力中,一大核心便是这位二舅妈。 其威力之强令楠姐投鼠忌器,拉着中午来的她躲出去,一直躲到她走,他们才回来。 “家里来客人了,娘,有客人在阿姨怎么把衣服放在客厅,客厅怎么能是洗衣服的地方。” 女子拖鞋踢下泡着粗布床单的塑料盆:“这什么东西,掉色那么厉害。娘,家里破烂不都扔储藏室了。你和爹日子别过那么仔细,缺啥小妹不给买,就打电话跟我说,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跟您送来。” 边往楼梯上走,临上楼前女子抽了王曼一眼,然后自打嘴巴:“看我都忘了,有客人在这,一张开嘴就停不下来。你们接着聊,我拿下文件就走。” 女子“噔噔噔”地上楼,每一步似乎踩在众人心头。背着二老,王曼挥动两根手指,比个“舅”字口型。 虞楠叹口气:“对,是二舅妈。” 虞老亲自给王曼倒一杯茶:“曼曼不用管她。” 邓芝也叹口气,僵硬地维持着慈祥笑容。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小儿子不成器找个这样的儿媳妇,俩人对撇子得作,作得家里鸡犬不宁。 本来她也不是毫无办法,偏偏……孙子跟他们俩一条心。每次他们俩回来折腾,虞北也跟着哭闹。那是他们亲孙子,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虞家不能出个祸害社会的不肖子孙。作为爷爷奶奶,再闹心他们也得尽量掰正。 “姥姥,要不我先去帮阿姨做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楠姐这个自己人尚且握住分寸不多管。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更是得小心再小心。 “坐一天车你也累了,先上楼休息会,睡一觉下来就能吃饭。” 王曼决定听从安排,偏偏天不遂人愿,楼梯木板上脚步声再次响起,一重一轻比上楼时要繁杂许多。二舅妈领着个穿睡衣的半大男孩下来,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北北你都多大孩子,还哭什么哭。舍不得妈妈走,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害怕,你不会出门找爷爷奶奶。” “妈,你别走。” 半大男孩抱着女子胳膊:“家里有陌生人,姥姥把最好的房间给她。她就住我隔壁,我害怕。” “不怕,你先别哭。” 男孩停止抽泣,恐惧地看着王曼和虞楠,满脸排斥。 女子两手摊开,无辜地问道:“这是谁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王曼头皮发麻,她自认自己不管从身量还是长相上都不可怕,而且一直挺受小孩子欢迎,就连被老太太教歪的王明也乐意往她跟前凑。 怎么可能吓哭小孩子! 虽然不清楚前后因果,但她很清楚,有人想借着她生事。到这一步,那就不只是虞家的家务事,她必须得介入。 向前一步,她露出礼貌地笑容:“阿姨好,我是王曼,第一次来住姥爷家。” 汪萍早就从儿子口中知道真相,但正面遇上,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小姑娘这模样,这气度,压根就不像农村出来的。 关键她不止穿衣打扮好看,而是自己肤白貌美底子好。即便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让她怎么办? 刚 上火车前接到儿子电话,折腾了几天再次铩羽而归的她心生一计。本来计划中虞虹继女应该是副暴发户模样,从农村出来第一次到大城市,行为举止粗鄙。如果那 样,她就可以借机要求在家照顾“受到过度惊讶”的儿子。假若公婆不答应,她也可以趁机带走儿子母子团聚。到那时为了不让孙子受苦,公婆也得想办法让她留下 来。 天知道西北那穷山恶水都折磨人,那边全是恐-怖分子不说,天还特别干。一天到晚抱着杯子,不喝个十壶八壶的水,喉咙都紧得说不出话。最要命的是那边缺水,即便他们在单位上也没法每天洗头洗澡。 她受够了! ☆、第137章 从二舅妈进来一阵冷嘲热讽,对着泡粗布的盆发牢骚,再到现在牵着儿子不装作不经意打量她,王曼很容易看明白她心思。 两辈子她见过太多这样的自私自利之人,对他们的脑回路无比了解。 在虞家二舅一家观念里,大哥虞巩很争气不用家里帮忙;小妹虞虹是外人,还是离过婚带着拖油瓶虞楠给虞家丢脸的外人,这个家容留他们已经算是宽宏大量。 俩人一个用不着帮忙一个没脸求援,二老活一把年纪,积累下的人情都得给他铺路。如果不那样做就是这个家对不起他们,就是爹娘偏心。而他们过得比大哥一家差,觉得不舒服,都是他们的错。 这家人都是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对待自己和别人永远双标,一辈子欲壑难填。 王曼最讨厌这种人,两辈子她脾气不论,但本身都在为生活努力。所以重来一次,她心里没多少懊悔,毕竟她真切地拼搏过。 而现在二舅妈,显然想用她来达成什么目的。 至于究竟是何目的,王曼如今还不得而知。而且她看得明白,二舅妈手里牵着孩子,那是虞家二老亲孙子。 隔辈亲,即便虞北再调皮任性,二老做爷爷奶奶,总会对他存留一丝温情。 虞北,便是二舅一家最大的依仗,保证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的王牌。 而二舅妈很善于利用这一王牌,咬唇她朝王曼灿然一笑:“这不是小妹新闺女,曼曼是吧,我是你二舅妈,这是你弟弟。” 虞 北很配合地往后瑟缩,挂着泪痕地小脸上全是惊惧。在他刚满十岁的幼小心灵里其实还有疑惑,新来的姐姐挺漂亮。可父母平日地谆谆教诲早已让他形成条件反射: 那些村里人就是过三辈子也褪不去身上泥巴味,而且他们日子都很穷,来城里连吃带拿,抢他好吃的还要带走他玩具。 总之对村里人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被他们淳朴憨厚地外表所蒙蔽。 二舅妈唇角上扬,不愧是她的好儿子,瞌睡了就给她送枕头。弯腰她问道:“北北怎么了?” “我讨厌她,让她走,走。” “北北不怕啊。” 二舅妈边温柔地哄着儿子,边犯难地看向二老:“爹、娘,放完暑假北北就得准备小升初,要不我留在家照顾他?” 邓芝叹息,小儿媳要是真关心孙子,她肯定二话不说让她留下来。毕竟他们只是爷爷奶奶,替代不了父母在孩子成长中的作用。 可虞北跟着他们能学什么?他们那套引以为傲的“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逻辑,简直不能再祸害孩子。前头虞北跟他们夫妻单住七年,性格几乎已经养歪,如今分开四年,她和老头子用尽各种办法,累死累活还是掰不过来。 做坏事永远比做好事简单,人一旦学坏,知道使坏能得到便利后,想让他迷途知返实在太难。浪子回头金不换,就是因为幡然醒悟之人少。 “我跟你爹身子骨还行,能看着他。” “我要我妈。” 二舅妈捂住心口:“北北,妈也舍不得你。” 语气中一副伤心欲绝,处在王曼的角度却注意到,二舅妈劝儿子时,先勾着裙子放下来,确定不会影响美观再下蹲。 如果真担心孩子的母亲,在自己家里,怎么可能会去管仪容是否整洁。 那剩下只有一种可能:她在作戏。 而做儿子的虞北应该在配合母亲,王曼瞬间想明白所有关节。她就说嘛,虽然她比不上人民币那样人见人爱,但也没有长成人憎鬼厌的模样。 她跟虞北从没接触过,而虞北刚见她反应那么大,肯定是被大人教过了。当妈的想唬自己亲儿子,那是再简单不过。 王曼犹豫,刚参观房间时楠姐云淡风轻地话,还有姥姥眼眶红润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有条件谁不想住舒服,谁会把卧室布置到比旅馆还简单? 楠姐如此做,肯定是为了顾念家里其他人,也就是二叔一家情绪。一家人过日子就是这样,有人强势就得有人软弱些。二舅一家仗着没脸没皮,肯定是强势的一方,虞阿姨和楠姐都那么孝顺,为了亲人他们也得忍。 富贵也有富贵的烦恼,楠姐可能从小没有忍饥挨饿,但她承受的心理压力比她还要大。从成长环境到极品的父与母,他们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真是注定的难姐难妹。 “元宝,你说我是拆穿虞北,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 蓝蝴蝶没有给她回应,虞楠却走到她边上,拍下虞北肩膀:“喂,你很怕曼曼?” 虞北愣住,二舅妈忙挡在他身前:“楠楠,吓你弟弟干嘛?” 虞楠气到笑出来:“你哪看到我吓唬他?他今年十一,不是一岁,拍一下就吓这样?那别人瞪我、或者对我说话太高,是不是也算吓唬我?” 王曼能听出虞楠口气中的不耐烦,她平常所见楠姐都是沉默。偶尔遇到事,她很少反唇相讥,而是直接拎出充足证据糊极品一脸。 四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楠姐不耐烦地言语回击。 “曼曼比我还小,她比虞北大不了几岁,你不怕这样也吓到她?” 虞家二老皱眉:“都别吵吵,虞北妈不是得赶火车,还不快点去。” 好不容易抓到这次机会,二舅妈怎么舍得放弃?北京多好啊,这两年她不常回来,但每次回来这座城市都大变样。 马路越来越宽,街上高级餐厅越来越多。她远在西北喀什地区,边上最大的城市就是乌鲁木齐。那也叫省会?也能算城市?嫌弃乡下穷乡僻壤,她每次都跟车去西安逛逛,可西安最流行的打扮,放北京城里还是一个字——土。 她本来该在北京过最上等的舒坦日子,这次她死也不要再回西北! “娘,北北离不开我。他也不是小孩子,身边哪能没有父母。而且现在家里有陌生人,他实在害怕,就让我和他爸回来陪着他,好不好?” 当然不好,虞老呛呛嗓子,正准备反问,王曼却抢先一步开口。 “虞北,你为什么害怕我?告诉我,我就请楠姐求姥爷和姥姥,让你爸妈回来。” “他们真能回来?” “北北……” 虞楠手搭她肩上:“二舅妈,你怕什么?我答应曼曼,要是虞北说得有道理,我就帮你求姥爷和姥姥。” 二老还想反对,虞楠朝他们眨眨眼,示意二老稍安勿躁。 “北北说吧,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十一岁的虞北还没多少定力,知道可以跟爸妈在一起,他抬起头再次确认:“虞楠你不骗我?” “骗你我是小狗。” “那我们拉钩。” 虞楠屈膝勾起他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了,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虞北鼓着腮帮子站在那,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她是从村里来的,村里人都又懒又丑,还贪图我们家钱。我妈说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就想着贪我们家便宜。” 原来她被当成心机-婊和凤凰女的结合体了? 王曼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她跨越时代,提前体验了把“鬼-畜凤凰男”被妖魔化,然后遭万人唾骂的悲惨遭遇。 “这……” 王曼还真不知该从哪说起,在她看来,不劳而获这事不分城市农村,只在于人。虽然农村有凤凰男,难道城市里就从没有人想法贪亲戚朋友便宜? 但就是有人把农村人一杆子打死,觉得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肮脏。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虞家二老已经受不住:“虞北你胡说什么!” “爷爷凶我。” 二舅妈忙阻拦:“爹,北北还小你慢慢教就是。要是他说什么惹您二老不高兴,那你们说我就行。” “说你?说你管用?”虞老杵下拐杖:“你刚不是说回来拿签好文件?文件呢?是不是虞北给你打电话,说家里来农村亲戚,你急吼吼地跑回来?” 二舅妈大惊,老不死的鬼精,什么他都能猜到。 “不是……” “小吴,你上楼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文件。” 家中新来保姆上楼,没两分钟下来,表示虞邛和虞北房间里没发现什么重要文件。 当面被戳穿,二舅妈脸色险些挂不住。 “爹、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陪着北北。” 虞北也抱着她,母子二人当场做情深状。虞北小脸上泪流满面:“我要爸爸妈妈都回来,表姐,你说过我说实话会帮忙求情。” 虞老气到极致反倒平静下来,虞楠从抽屉里找出降压药,王曼递水让他们冲服下去,二老平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虞北,你知不知道自己爷爷也是个农民?” “什么?” 虞北连流泪都忘记了,爷爷是大官,别人都巴结他,怎么可能是农民? “往前数几十年,五八年前压根就没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那一说。我小时候,全家就住邹县老房子里,靠着种地吃饭。你太爷爷和我都是农民,你就是农民的孙子。就是你妈说那种三代洗不去泥巴味,整天想着贪亲戚小便宜的村里人!” ☆、第138章 人生前十一年,虞北一直理所当然地坚信自己与众不同。很小妈妈就告诉他,他姓虞,有个当大官的爷爷和著名作曲家的奶奶,他生而高贵。 他跟那些农村人不一样,也跟北京城内那些汲汲营生蝼蚁般地小市民不一样。一开始他也会好奇,小时候跟妈妈去单位玩,遇到门卫家小孩,跟他们一起扔沙包;可被妈妈看到后,带他回家给他换掉所有衣服,洗三遍澡,严厉恐吓他门卫家小哥哥身上有很多细菌。 幼儿园时班里新来个漂亮小姑娘,是大院里做保姆的阿姨家孩子。知道小姑娘跟他同桌后,妈妈约见班主任,没一周他换了个爸爸在单位上班的小胖妹做同桌。 开始他会反抗,后来次数多后,他开始对自己原先的坚持,对书上教的那些东西产生怀疑。渐渐长大他开始明白,以他所在的阶层,一辈子不可能与那些普通人有交集。 所以他可以尽情地鄙视那些人,就是他们再生气又能怎样? 他姓虞,爷爷位高权重奶奶社会名流,作为他们的孙子,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碰他? 可现在爷爷却告诉他,他也是个农民。 妈妈最看不起的,告诉他比小市民还要肮脏,整天鞋子和指甲缝里塞满泥土的农民,没什么本事只想占他们这些富人小便宜的农民! 他甚至比不上门卫家小哥哥,门卫最起码不用种地。 “我才不是农民,妈,我不是,对不对?” 二舅妈点头:“北北是北京人。” 虞老用力拍下沙发扶手:“爷爷是农民,所以你觉得爷爷又脏,又爱占人小便宜?” “我没有。” 虞北再次挤出金豆子。他很喜欢爷爷奶奶,可他更喜欢爸爸妈妈。而且妈妈说过,爷爷奶奶整天不用工作,呆在家享受,她跟爸爸每天都要出门工作,辛苦赚钱养家。 爸爸妈妈很辛苦,爷爷奶奶老了不懂事,所以他要惩恶扬善。妈妈说过,爷爷奶奶知道这些会很伤心,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他们,就是拿他最喜欢的奥特曼来换,也要缝上嘴巴不能说。 “那你看曼曼姐姐哪里脏?” “那都是姑姑给她买的漂亮衣服。” 虞老叹息,同老伴的一味恨铁不成钢不同,四年来他也渐渐发现孙子问题。这孩子本性并不坏,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有耐心。 只是他对世界的认知,跟普通人不一样,世界观和价值观严重扭曲。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根源很容易寻找。 虞邛媳妇家解放前开绸缎庄,也是殷实人家。特殊历史时期推动家境骤变,他们全家被打成右-派,游街被扔白菜叶子常有的事。当时她也差不多虞北这年纪,陡然从住在花园洋房里的小公主,变成需要干脏活累活还要每天挨批-斗的灰姑娘,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整个青年时代生活在谩骂中,她熬过来,但是整个人也开始扭曲。她踩低捧高,看不起一切普通群众。而对于他们这种安稳度过动荡的红-色家庭,她仇恨又惧怕。虞巩她惹不起还得供着,只能把怨气撒在虹虹身上。他们二老多帮虹虹一点,她心里怨恨更深一些。 本来唯一能帮助她,用家庭温暖让她回归征途的丈夫,更烂泥扶不上墙。 虞邛那孩子,他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仨孩子从小他跟阿芝都是一视同仁,虞巩和虹虹现在多好,尤其是虹虹,栽那么大个跟头没事人似爬起来,让她心疼又骄傲。只有虞巩出落成这副德性,还真应那句一样米养百样人。 “北北,你怎么知道曼曼衣服是你姑姑买的?” 虞北语塞,无助地看向妈妈。 二舅妈也觉得今天事不妙,她干巴巴地打着圆场:“这么漂亮的衣裳,北京也很少见,县城怎么可能有。曼曼是小妹女儿,买几件衣服给她也没事。爹,北北也大了,我和虞邛还是回来吧。” 从刚才被虞北指控上京打秋风,到现在二舅妈旧事重提,王曼一直保持沉默。 刚才参观虞家她看得很清楚,一楼是二老卧室和书房,家里布置也以二老喜好为主,她和楠姐卧室都在二楼最好的阳面。刚才虞老随口吩咐,保姆立刻上楼去查二舅妈有没有漏文件。 表面上看起来二舅妈游刃有余,实际上宅子的主人是虞家二老。在这里,二老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而她如今是半外孙女半访客模式,以她身份并不适合多插嘴。清官难断家务事,虞北那是二老亲孙子,怎么管人家心里有谱,用不着也没有她插嘴的份。 不过衣服的事,她必须得说清楚:“您想多了,裙子是我自己买的。” 虞楠扬起头:“姥爷和姥姥都知道,我们全家生活开支都是王叔叔在赚。我妈每次要出钱,都被他拦回去。” 王曼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就该我爸出,他这叫养家。” “可我妈也没做家务,家务活王叔叔全包,还不耽误赚钱给我们花。” 继机关枪扫射二舅妈后,虞楠再次转变画风开起炫耀贴。王曼大跌眼镜同时起一身鸡皮疙瘩,楠姐应付几天亲戚,跟着学会川剧变脸? 她还真猜对了。虞楠本来是强硬派,万年靠武力摆事实。但这半个月她面试过虞家所有亲戚,各种款式应有尽有。烦躁的同时她观察七大姑八大姨谈吐,交际能力突飞猛进。 她决定等开学继续任职学生会。原先还怕麻烦,但比起她家亲戚,大学同学间那点纯洁到近乎单蠢的麻烦,压根不算盘菜,总之她完全有信心。 “哎,曼曼,王叔叔有时候也挺烦人,你说他那么勤快干嘛?” 王曼神领会:“我爸说他是男人,就应该养家。其实虞阿姨有时候也很烦,那么年轻漂亮,每次逛街人家都当咱仨是姐妹。” “哎。” 当着所有人的面,姐妹俩齐声无奈叹息。有个做家务赚钱养家的爸,还有个负责貌美如花能力同样强大的妈,人生太过平稳丝毫不刺激,实在好烦恼。 二舅妈是真的心塞,一年来她因为虞虹嫁个农民有多暗爽,得知真相后就有多憋屈。 这不是真的,可公婆又没有反驳。二老一直偏心亲闺女到没边,如果男方条件真那么差,他们会同意这桩婚事?楠楠对谁都一副死人脸,让她开口夸的人会差? 她见过王继周照片,身材挺拔五官端正,皮相比人到中年开始发福秃头的虞邛不知好多少。原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金玉其中。 上天何其不公!同样突逢变故,她遭遇地狱般的十年,虞虹则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全家人都让着她。眼见过几年公婆死了,她也彻底跌入凡尘,没想到半老徐娘她还能找个那么合适的对象接盘。 好恨! 虞楠翘起唇角,姑嫂天敌,得知母亲过得好,不用他们再多说什么,脑补出的内容足够二舅妈承受万蚁噬心之痛。 其他人没再管她,二老目光聚集在虞北身上。虞老拄着拐杖,今天是个好机会,运用得当便能摧毁虞北心理防线,解-禁他正常的人生观。 “北北,曼曼裙子是她自己买的。而且她这次来,没要我们一点东西,还反送我们好多。” 虞北瞅着地上那几个礼盒,即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能看出那礼盒漂亮、高档。 “那她往后不会拿我们家东西?” 上钩了,虞老点头:“我们家东西是谁的?” “是爷爷和奶奶的,不过我是你们的孙子,所以我可以用。” 过去四年他们的教育还是有效果,虞老再接再励:“你是爷爷奶奶孙子,所以我们喜欢你,可以把自己的东西给你用。你自己东西,会不会给喜欢的人?” 虞北笃定地点头:“会。” 虞老问道:“那如果不喜欢的人呢?” 北北:“不会。” 虞老:“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 北北:“因为他好。” 虞老:“如果他不好?” 北北:“那我肯定不喜欢他。” 虞老:“如果北北你不好,爷爷奶奶还会不会喜欢你?” “不……会。” 虞北脸色有些变,他一直帮着爸爸妈妈,如果伤了爷爷奶奶心,他们可能就不喜欢他了。 “我们不喜欢你,还会不会把自己东西给你用?” “可妈妈说我是你们孙子,你们东西是爸爸的,爸爸往后也会给我。大家不都这样?我的同学也是这么想的。” 虞老抓住沙发,就是这一点,这是虞邛和北北父子俩坏的根。一大一小到现在还没断奶,虞邛本性已定,即便被他送到西北四年,还丝毫没有依靠自己扎根树人的念头。 “如果爷爷没有这么多东西,你该怎么办?退一步,如果这些东西没了,那你怎么办?” “可它们还在。” “北北也知道东西是爷爷奶奶的,不是你爸爸妈妈的,也不是你的。如果我不想给你,那你会怎样?” “我……我不知道。” 虞老站起来,弯腰与孙子面对面:“如果我们不管你,你晚上困了没地方睡觉,饿了也没钱买东西吃。你最瞧不起的农民,他们种田收获庄稼;看不上眼的工人,他们在工厂做工换工资,然后盖房吃饭。 他们都是在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养活自己。北北,你学过劳动光荣。为什么劳动光荣,就是因为劳动能创造价值,让人顶天立地的活下去。” 虞北懵懵懂懂,以他的年纪还无法明白:如果一切依靠虞家,那离开虞家他什么都不是。他只知道,如果爷爷奶奶撒手不管,他会很惨。惨到没房子住没饭吃,那时候他不如小市民和农民。 他不要那样,虞北眼泪真的掉下来:“爷爷,我错了,你别不喜欢我。” “你还觉得农民脏?小市民低贱?” “爹,你跟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他又碰不到那些人。” 邓芝走到小儿媳妇跟前:“你是这么想的?那你想想,二十六年前你在哪里?十六年前你又在做什么?中间那十年你怎么熬过来的。都活过三十岁,你还不明白这事?” “娘,我需要明白什么?我娘家能对抗得那个时代?我已经自认倒霉,还要怎么样!有句话我压在心底很久,趁着今天问出来:这四年明明可以有舒服日子过,为什么你们就是要把我俩扔在西北。这几年那边炸死多少人,你们不关心我,难道就不怕自己儿子出事。” 虞老拐杖杵得咚咚响:“天天吆喝着西北那边多差多危险,说人家全恐-怖分子,你遇到过一个?为什么楠楠小时候去那边参训就那么高兴,你们俩不用辛苦训练,还天天苦大仇深!来跟我说说他们长啥样,怎么个恐怖法!我看看小鬼子凶,还是这帮人恶!” 邓芝也忍不住心寒,她虽然不满虞邛媳妇,但先前可怜她的遭遇。包括虹虹在内,将近二十年全家都在让着她。 但她就这么想? “舜华,你还记不记得舜英?” 二舅妈瞳孔紧缩,舜英——她那个早早出嫁,因为婆家想要儿子,逼着喝符水难产一尸两命的亲姐姐。那会她正跟虞邛好上,脾气上来撺掇着他去打断姐夫狗腿。可天色太暗虞邛打错人,俩人害怕,所以瞒下这事。 后来为了平息争端,虞虹急匆匆嫁进了在公安上有人的李家。 婆婆知道这事?不可能,虞邛没那胆子说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比舜英幸运太多。舜华,没有我们你算什么东西。没有我闺女,高中毕业的你这会又窝在哪个山沟沟里种地?” 婆婆真知道了! 虞老安抚住老伴,抚摸着吓傻的孙子脑袋,冲儿媳妇说道:“过去的事暂且不说,我跟你娘从没拦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回北京。走吧,趁着现在火车还没开。” 换上鞋,二舅妈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虞虹比她过得好,已经够她难受;当年事曝光,她又万分惊恐。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跟虞邛商量对策。 客厅内再次恢复宁静,虞老拉着小孙子进书房。重病下猛药后,还得好好调养,她得巩固效果。 客厅内邓芝坐下,掏出帕子捂着脸。虞楠坐在她身边:“姥姥,你刚是什么意思?” 向来高贵冷静地邓芝趴在外孙女肩头,老泪纵横。她一直认为,当年虞邛是为给他被打成反派的爹报仇,所以才打伤人闯祸。 直到今天虞邛媳妇突然回来,多年未跟她联系,也理解虹虹婚事的闺蜜,趁着她去端水果拉她到卫生间。告诉她当年虞邛打人时,口口声声喊着虞邛媳妇娘家大姐夫名字。而且他们打完后俩人商量如何对口供,也被她听个正着。 她亲闺女就因为那对畜-生的一己之私、一时冲动,掉进李家那个虎-狼窝,这是她人生七十年最深刻的悔恨。 “我跟你姥爷对不起你妈,楠楠,我们全家都欠你们娘俩。” 王曼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出门接他们时,邓姥姥面色那么难看。活到这年纪她还会怕几个极品亲戚?但现在这种打击,绝对会摧垮每一个母亲的精神防线。 “姥姥,他们做出这种事,你和姥爷也难受。这不怪你们,要怪就怪他们一家。” 邓芝也明白这道理,但她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心神,她面色前所未有的阴郁:“等会你大舅下班,就把他们调到红其拉甫。” 都是亲儿子,这几年她一直关心着西北情况。喀什那边虽然风沙大,整体生活还舒服。红其拉甫可连个营房都没,工作人员全睡铁皮车里,凿冰取水化雪做饭。 但是比起虹虹经历的一切,这又算什么?虽然她为人母会难受,但她不能再偏心,她必须得给闺女和外孙女一个交代。 “这样姥姥会难受,楠姐和虞阿姨也会不高兴。” 王曼站在两人中间劝道,咬咬唇她开口:“我有个办法。” “曼曼说。” “姥姥每个月看着虞北,而且还给他们零用钱吧?” 二舅妈打扮那么时髦,绝不是他们夫妻薪水可以做到。像她那种奢侈惯了的,让她没钱买新衣服,进美容院做定期保养,眼睁睁见着生活步入窘境,看着自己由辣妈变黄脸婆,边上还有个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光鲜的大姑姐虞虹比着,那才是真正的寤寐思服。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我知道了。” 邓芝点头,作为艺术家她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老头子也有本事养家,她还真没注意这事。每个月扣下虞北抚养所需花销,剩下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下定决心后,门铃响起。王曼跑去询问,正好听到杜奇声音。 ☆、第139章 “阿奇?” 门外哼一声,王曼扭头看向屋内,沙发上已经没了姥姥和虞楠身影,一楼卧室关门声响起,他们俩进去了。 该怎么办? 主人家没发话,是让客人进来,还是…… 反正她总不可能将杜家一家拦在门外,谁开门也是这结果。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杜奇,同两人来时穿着随意的军用t恤不同,他换了身稍微正式的衣服。 白色格子polo衫配上卡其色工装裤,套在杜奇这个穿显瘦脱有肉的天生衣服架子上面,妥妥的男-色制服诱-惑。 受不了,看多了她肯定会怀孕。 “曼曼,看是谁来了。” 把门拉大点,杜爷爷粗粝但不失热情地声音传来。杜奇身后站着一对老人,穿着宽袖对劲大褂的是杜爷爷,边上还有个略显瘦小的老奶奶。 老奶奶身形瘦削,也是穿着棉布大褂。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张薄唇,苍白地头发服帖地盘在后脑勺上做团子状髻。第一眼,真是像极了泉水村老太太。 “杜爷爷,这是不是杜奶奶?” “曼曼真聪明,这是阿奇奶奶,你也叫奶奶就行。” 能教出杜叔叔和阿奇这样的儿孙,看似严苛不好对付的杜奶奶应该不会像老太太那样。人不可貌相,王曼如此劝说自己,然后露出甜笑: “杜奶奶好,外面好热,你们快进屋。” “是,快进屋。” 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绵软,一开口薄唇老奶奶打破她严肃形象。加上她虽然老迈但依旧不减风度地柔和笑容,王曼瞬间放松下来。 她就说嘛,阿奇奶奶怎么能跟她奶奶一样。杜爷爷性子那么硬,要是杜奶奶再小肚鸡肠和机关算进,那杜家日子压根没发过。现在看来,二老性格一硬一软刚好互补。 “老杜,曼曼人都看到了。别那么急,先换好鞋子再说。” 杜奶奶温柔地劝说着,杜奇跟在二老身后,对王曼笑笑眉毛一挑,指向另一边鞋架。 王曼会意,左边是虞家人用的,那右边鞋架上应该就是给别人的鞋子。虞家全铺的木地板,整个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刚她进门就换了双小兔拖鞋。 小兔拖鞋…… 王曼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粉红色兔子头拖鞋,明显是童鞋,偏偏她脚还没长到36,刚好穿进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 让阿奇看到她穿小兔拖鞋,那岂不是糗大了,还是找机会换下来。 “曼曼小拖鞋好看,有没有这样的,给我也来一双。” 杜奶奶拍着老不正经:“你那双大脚哪穿得进去,快换上,阿奇还在外面晒着。” “他一个小子晒会就晒会。” 杜奶奶拍他把,看向面前甜美的小姑娘。这就是他们爷仨常挂嘴边的曼曼?果然是个漂亮丫头,而且举止间也格外大方。 老杜相人的眼光她有信心,不说曼曼被夸过无数次的性格,单她那张小脸,看起来也喜庆舒心,再笑起来更是甜到人心底。要是往后阿奇加把劲把姑娘带回家,每天看着心情就不会差。 她孙子从小长到大多灾多难,遇到这么个不近人情的爷爷,还有以摆弄他为乐的不着调父母,找媳妇就得找这种温柔可爱的,就是曼曼这种。 想到这杜奶奶笑容再温柔三分:“曼曼看,你杜爷爷只疼孙女,阿奇在他心里就是根草。” 杜奶奶温柔但说话不失力度,三言两语王曼就喜欢上了这位老奶奶。虽然她面相、打扮跟泉水村周老太太像,但性格却着实让人亲近。 “杜爷爷,谁晒到都不舒服,阿奇快进来。” 杜奶奶更满意,小姑娘说话软和又知道心疼人。她孙子眼光就是好,那个李晶晶算什么玩意,李家竟然还想塞来祸害他们,阿奇对她也跟理都不理。 看阿奇自己找的姑娘,大方又漂亮。出身富贵养出通身气派那是理所应当,家庭环境不好还能这般开朗大气,那这姑娘是真的好。 虞家鞋架上有相熟之人平常拜访时穿的鞋子,杜奶奶找出自家三双布鞋,换上后进屋。一楼卧室门敞开,恢复平静地邓芝走出来。 “你们来啦,这就是虹虹闺女,我们家新外孙女曼曼。” 杜奶奶拉住老姐妹手:“刚已经认识了,我们家那房子太久没住,水管堵了。这会物业正在修,老杜受不得吵,就到你们家来躲清闲。” 躲清闲? 当我没听到门口你们仨专注粘曼曼身上那眼神!虹虹傻,她可不傻,阿奇对曼曼意思太明显。邓芝皱眉,阿奇是个好孩子,但他们家曼曼也不差,才十六哪能这么轻易地给出去。 “曼曼在家就别穿裙子,多不舒服。姥姥给你准备好衣服,让楠楠带你上去试试。” “好。” 三言两语隔开了王曼和杜奇,邓芝郁闷一天的心稍稍有些缓解。刚洗脸换衣服时,楠楠已经劝过她,可她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是她顺便给虞邛打个电话,咆哮一番后告诉他:往后他们俩工资卡,扣下一个养孩子。 虞邛当然不想交,但这事由不得他。不管是老头子还是虞巩,俩人随口说句话,那边单位都能给他们停发工资,转而打到北京账户上。 停发工资可不仅是少那么点钱,虞邛毕竟是北京出来的,背景深厚。即便地方上不让他接触大事,但也得把他供起来,好吃好喝好招待。如今家里表明态度,往日那些油水肯定得没,就让他们守着一个人死工资过日子去吧。 反正也饿不死,他们做爹娘的也算仁至义尽。 狠出了一口气后再出来,她才能绷得住神色。再见杜家三口人,她又有点郁闷。 “多儿多女多冤家。” 虞老还在书房教育孙子,邓芝沏茶,杜奇主动承担起给长辈端茶倒水的活计。敬佩末座,他听着爷爷奶奶经,心思却飘到楼上。 拦路虎太多,来北京后他跟曼曼之间的距离反而远了,真郁闷。 “阿芝这是在说什么?” “还不是虞邛和他媳妇给闹得。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这俩人就是讨债鬼,一定是我前世欠了他们的。你们家多好,就振国一个,阿奇也长成喜人的大小伙子。” 杜奶奶叹息:“虞巩和虹虹不都很好,咱们都这么大岁数,总有走的那一天。往后我们家就振国一个,老杜前面又太硬,出事连帮他的人都没。为了这,老杜才帮李家,现在又被离开拿住了。” 李家那摊子烂事,在圈里早已不是秘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兄弟姊妹多了,要是都争气,互相帮忙着比交多少朋友都强。但都争气的时候少,他们家虞巩和虹虹俩争气已经算不错。像李家那样,栋、梁两兄弟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又臭又软。 “怎么被拿住?” “李成栋不是在河南那边上班,欺上瞒下扣掉救济粮,还多收公粮,被当地人捅到了北京。好巧不巧,他还拿着黑心钱去采购手机。俩事撞一块,他被上面人盯上,肯定会反咬老杜一口。” 邓芝皱眉,这事可真不简单。 “老杜怎么可能会贪污?说我们家老虞贪,老杜也不可能贪。” 他们都明白这事,可政治这事从来不分对错,只分对自己有没有利。颠倒黑白,只为寻得最大利益。 本来振国开春就要往上提一级,高级军官呈金字塔形,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坑少下面坑多,盯着那坑的人不少。把他撸下来,大家都有机会往上爬,所以现在他是真的很危险。 杜老也难受,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前些年得罪那些人。他始终坚信,身处高位,肩上背负责任越大,就越要严于律己。就如这次李成栋那些人的私心,那边得饿死多少人,又有多少孩子因为生病无钱医治,像李狗蛋那样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扭转的伤害。 对他们来说只是一部手机,对普通人家来说,确是全家人的幸福,确是全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让他们查,别的事可以和稀泥,但这事不能不管。” 半天憋出这句话,牵着孙子出来的虞老击掌赞叹。老杜这份魄力,他一辈子都比不了。 “北北,去叫你楠楠姐姐和曼曼姐姐下来玩。” 小家伙有些瑟缩,楠楠姐姐那么厉害,他刚才好过分,上去真的不会挨打? “我陪他去吧。” 虞老点头,邓芝却着急,老头子平常不是挺聪明,怎么现在大失水准。虞老坐她旁边,拍拍她背无声安慰。曼曼有分寸,再说还有楠楠在。现在急吼吼地隔开,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杜奇牵着虞北上楼,安抚好小家伙情绪,敲门就看见个完全不同的曼曼。她站在粉蓝色房间内,缎子般梨花头随意散开,披肩打在豆沙色白点的短袖居家服上,胸前别着枚蓝蝴蝶,温婉又闲适。 “阿奇,你上来啦。” 自觉地把“上来”听成“回来”,杜奇仿佛感觉他参加设计比赛回来,敲响家门,曼曼里面出来,开门迎接他。 脑中一片光亮,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第140章 得亏杜奇面瘫练到一定境界,即便这会心跳如雷,脸上却还是开门时的面带微笑。 王曼抖抖肩膀,她总觉得阿奇笑得跟朵食人花似的,可定睛看上去他还是那副模样,所以可能是他多想了? “你们怎么来了?” 虞楠挡在门口做门神,话语间让虞北往后瑟缩下,楠楠姐姐肯定很讨厌他。 杜奇拍下虞北肩:“他们在下面说话,我带虞北上楼。” 虞楠这才看到瑟缩着躲到杜奇身后的虞北,虽然她明白这个表弟是被教歪了,本身便是二舅妈释放歪心思的牺牲品,但还是无法去可怜他。 “恩,隔壁是书房。” 虞楠走上前打开书房门,招呼俩人进去,吩咐虞北照顾好客人杜奇后,她又退回来,中间始终没王曼什么事。 杜奇逐渐从旖旎的念头中清醒过来,这里是虞家。不过曼曼换种居家服,真的好可爱,一个照面奶奶就喜欢上她,妈妈那关肯定也不成问题。 “阿奇哥哥,你在笑什么?” 虞北小声地问道,杜奇忙收敛笑容:“要不要喝水?” 虞北摇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这里是他家。阿奇哥哥是来做客,哪有让客人照顾主人的道理。可是刚才他表现实在太差劲,怪不得楠楠姐姐一直不喜欢他。 刚才爷爷可是说过,如果不继承虞家一切,爸爸妈妈就什么都算不上。而他现在什么都不会,出去压根没法生存。如果爷爷再讨厌他,那他就彻底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白雪公主,总之日子很凄惨就是。 “阿奇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杜奇皱眉,刚一进门他就觉得虞家气氛不对,哪有登门拜访主人家不开门,反而让第一天到的曼曼开门。 “我也不清楚,你先别急着哭,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虞楠回到隔壁曼曼卧室,推开门就见她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套在豆沙色居家服里,怎么看都想让人上去捏两把。她突然有点理解杜奇想法,这种活宝就得早点拐回家,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见到。 “曼曼?” “楠姐,送下他们啦?” 虞楠拉开旁边抽屉,递给王曼一只信封:“屋里有电话,我打给王叔叔,给你报个平安,你先看这个。” 王曼这才想起来,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在忙,忙到忘记给邹县打电话。 而电话另一头王继周简直快要急死,从杨柳青到北京撑破天一个半小时。上午挂电话到现在,半天过去那边还是没信。他打给虞家,电话总是占线,打到杜家更是无人接听。 “爸,我早就到啦,一直在忙着四处送礼物。你放心,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嗯哼,要真这么担心,那你说出个别人讨厌我的理由。” 闺女平安就好,王继周也有心思问别的。 “虞家电话占线?” 虞楠点头:“刚二舅一直王家打电话,奶奶嫌烦,就拔了电话线。” 王曼原封不动地复述,随意打开信封,烫着金边的邀请函映入眼帘,打开折页里面是智力竞赛组委会亲笔签名。 唇角上扬,她爬起来将邀请函递到虞楠眼前,笔画着问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后天就开始录,吃完饭我把出题范围给你拿来。” 边说着虞楠边看向墙那边,虽然她打牌输了,但想阻拦杜奇的办法不止一个。那本题库可是很厚,依曼曼的强迫症,不做而已,一件事她答应了就要想方设法做到最好。 站在姐姐的角度,她很清楚接下来曼曼要背题库。白天录比赛、晚上背题库,等到节目录完,也差不多到杜奇该滚回去学飞机的时候。 隔离计划简直完美! 王曼赶紧跟电话那头复述:“爸,楠姐要给我找智力竞赛的题库。放心吧,我一定拿个好名次,让他们看看你闺女有多好。” “曼曼也别太辛苦。” 等那边挂掉电话,王继周打开台灯,开始核算新店成本。闺女很有遇见性,眼见着一年年钱越来越毛,房子越来越值钱。把流动资金转化为可升值的固定成本,源源不断地钱生钱,他才能一直养活老婆孩子。 前半辈子他就败在一个穷上,现在媳妇漂亮闺女懂事,他更舍不得他们受苦。虹虹说过楠楠大学里有赴美交流项目,美国那边消费很高,但是去了很长见识。他得加把劲赚钱,现在楠楠先去,等过几年曼曼上大学,也让她出国开阔下视野。 院子里虫鸣声,喝着房顶风扇吱呀吱呀地响声,陪伴着这个孤独的夜晚。钢笔摩擦纸张,他简单地列出计划。 三年,虹虹说国家在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南方改革开放地风潮也吹向北方,近几年政策会对他很有利。他拼三年,争取让全家人再也不用为钱的事发愁。 挂掉电话的王曼却不知道,元宝没有制定出的三年计划,父亲心中已经有了谱。 现在她正担心录节目该穿什么衣服,以电视台一贯高大上的风格,一般是偏学院风的小西装。系统商城里倒是有不少,可她也不能变戏法般拿出来。 “没事,电视台会给你们准备,化妆的事他们也包了。” “还要化妆?” 上电视不化妆怎么行?再天生丽质的人,不化妆不打灯光,照电视上都是种悲剧。虞楠坐在床边,开始给她科普起上电视基本流程。 两辈子从来只有当路人看电视的王曼长了见识,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事。 “好复杂。” 虞楠捏捏她双颊:“电视台的叔叔阿姨会对你很友善,放心吧。” 有虞家这座大山在后面镇着,造型师绝对不敢随便毁她。王曼虽然没心思当明星,但也希望自己美美地上镜。 “恩,这还多亏了虞阿姨。” 虞楠叹口气,这点小事他们必须为曼曼做到,这时候叫她来也真是委屈她。 “曼曼,刚才你也看到了。其实这次叫你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我家那些亲戚。” “来之前我就想到了,吃烤鸭那会,你不是已经跟我说啦。” 不过在她看来这也没什么,这些麻烦的起源,实际还是父亲娶了虞阿姨。那些真正关心虞阿姨,或者一直以来想接着虞阿姨离婚踩虞家一脚的人不痛快,所以现在或痛心或补刀。 归根结底这事他们父女也有责任,来之前她就有心理准备。这会手握智力竞赛邀请函,她更是信心满满。 没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就如朱元璋,七百年前,哪个人能想到那个降生在八辈贫农家,吃不上饭送去当和尚的孩子,会开拓汉人最后的封建王朝? 只要她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自然能狠狠扇那些嘲笑虞家的人一耳光。 “曼曼,哎。” 虞虹抱住她,曼曼这么好,怎么就没人发现。 隔壁杜奇问明白原因,简直想跳起来掐死虞北。什么叫曼曼村里出来的,所以人品低下,来虞家就是想连吃带拿。 虞家不欢迎,他家欢迎。他恨不得让曼曼把杜家当自家,随便吃随便拿。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会答应。 “阿奇哥哥,我知道我错了。可我现在去道歉,楠楠姐姐会不会打我?” 会打他么? 杜奇看向虞北,虞楠反应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真想痛扁这熊孩子一顿。但他是在做客,隔壁就是曼曼,楼下是曼曼的姥爷和姥姥,他要有耐心、有爱心,要绅士。 可他真的忍不住! 合上书他跟虞北平视:“做错了事,是不是就要道歉?” 真的要道歉吗?虞北小脑袋瓜迟疑,妈妈说过如果他欺负单位保安家小孩,完全不用道歉,因为他们再生气也没本事报复。 这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妈妈说投胎是门技术活,他投个好胎,出生就高人一等。 这是亲妈?虞北真不是虞家二舅妈随便抱回来的? “北北,你有没有学过南京大屠杀。如果强者可以随意欺凌弱者,那所有的中国人都是活该?” “当然不是。” 从小虞北历史就是虞老教的,虞老本身就是近代史的见证者,以自己所见所闻现身说法,振聋发聩。在这点上他三观很正,所以杜奇才用这点入手。 “那你随便欺负别人,跟当年的日本人有什么区别?更甚者,我们是同胞,同室操戈更是罪不可恕。” 有这么严重?好像还真是。 “可楠楠姐姐会打我。” 这事他也不敢打包票,虞北要是个小姑娘,虞楠肯定不会打他。但虞北偏是个男的,还是个熊孩子。换做是他,也会忍不住胖揍一顿。 可他还欠曼曼一个道歉,往后半个月曼曼都会住在虞家,不镇住虞北,日子肯定糟心。 “曼曼姐姐从不打人,你跟她道歉好不好?” 虞北想着王曼拿小身板,这姐姐就是生气打他,肯定也打不痛。而且他道歉,爷爷奶奶肯定会高兴,也会更喜欢他。 俩人出书房走到隔壁,还没等敲门,杜奇就从没拉门帘的玻璃上看到虞楠坐在床上,怀里亲密地抱着曼曼。 ☆、第141章 杜奇以前被李晶晶缠着,亲眼见她看过bl漫以及百合漫。如今虞楠搂着曼曼的画面,像极了百合漫封面。 他就说为什么虞楠要拦着他接近曼曼,原来另有图谋。 想追媳妇,不仅要防情敌,还得防闺蜜,这让他如何面对惨淡的人生? “你们怎么来了。” 搂着王曼的虞楠从床上起来,拨弄下有些凌乱的短发,妩媚而慵懒。王曼一头梨花长发也有些乱,好不容易剥开,露出半张脸,就见门玻璃上杜奇那吞苍蝇般的表情。 怎么回事? 阿奇很少变脸,他不是在隔壁陪着虞北?难道他也应付不了熊孩子,所以才来求助。 一定是这样! 自以为想通一切的王曼下床,打开门就看到虞北那张难为情的小脸。俩人模样都不太愉快,看来她的猜测准确无误。 “你们俩吵架了?” 虞北摇头又点头,他当然不想来道歉,那样难堪又丢脸。但是阿奇哥哥非要逼着他来,所以他们也算得上吵架。 “没有的事,是虞北有话跟你们说。” 虞楠也诧异,表弟有话跟她说?说起来她跟这个表弟真不亲,小时候二舅一家并不住这边,只是每星期抽空来看姥爷和姥姥。 所以虽然看起来,她寄人篱下生活不易,但大多数时候还算愉快。偶尔那点小不愉快,就当是一条波浪线的峰底,先苦后甜田上加甜,直接被她当作生活调味剂。 但虞北可不那么想,他向来对她抱有戒心。 “姐姐,对不起我说话太过分。” 嗫嚅地说出这句,虞北钻过王曼胳肢窝,跑到房里拿起写字台上那瓶钢笔水,翻来覆去似乎那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玩具。可耳根可疑的红色,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尴尬。 王曼指下写字台边,小声问道杜奇:“是你让他来的?” 杜奇点头,虞楠白眼翻到一半收回去,杜奇总算做件好事。罢,就赏他进来吧。 抬起下巴她敞开卧室门:“曼曼要参加智力竞赛,我去给她拿题库。”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超大号电灯泡终于不再,虽然只有短暂地片刻,但杜奇还是想放挂鞭炮庆祝。尽量维持着面瘫,他进来拿起那张请帖。 “在电视台新址录节目。” 王曼对老北京城两眼一抹黑,这座城市太大,变化又太快,前世她生活十年许多地方依旧陌生。 “我不是很清楚。” 杜奇最下面联系电话和地址:“你看这条路,就是我们下午去蓝星通讯时,再往北边走一点。位置上大概跟虞家沿中轴线对称,这一路早晚经常堵车。” 帝都堵车全球闻名,单双号限行都阻挡不住大马路上下饺子。时间提前二十年,虽然路上车不多,但相对的路也没那么宽。更要命的是,自行车党没多少交通安全意识,开车只比二十多年后难。 “等下我问问虞爷爷,怎么过去好,实在不行我骑自行车早点出发。” 杜奇心思转动,他当然不是随便聊天说出这点。交通堵路途远没关系,他有车啊,回头让爷爷给换个军用白牌,绝对一路畅通无阻。 但怎么才能不着痕迹,拐着曼曼给他接送? 玩墨水瓶的虞北见一直没人跟他说话,终于耐不住寂寞,放下瓶子开口:“骑自行车多不好。” “怎么不好?” “丢……”脸,自觉咽下后一个字,虞北急得脑门出汗。在他看来出门不坐车,而是骑自行车就是很丢脸。但爷爷刚才教育他,如果自己没本事,拿着长辈血汗钱去挥霍,那才是真丢人。 “北北想说很累是不是?” “累?”虞北忙不迭点头:“阿奇哥哥说得对,这边骑自行车到新电视台得大半个小时。你出一身汗,肯定很难看,而且下雨时,天桥底下都积水。” 王曼持怀疑态度,虞阿姨肯定会料到这些。而且她这辈子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虞家肯定不能让她自己蹬自行车去参赛。 “楠姐,阿奇说我们住地方离电视台不近,我怎么过去?” 先期计划失败,有虞楠在曼曼不好拐了。杜奇心中难掩失望,看来只能找爷爷奶奶帮忙,这事并不是全无希望。 虞楠接过邀请函,看到上面地址皱眉。明明说好的老电视台,出大院步行不到五分钟就到,怎么突然就换了地方。 “不一定是这地方,等我给你问下。” 拿起电话她拨给智力竞赛的总导演,没两句就了解事情原委。因为电视台新址演播大厅装好了,为了保证播出效果,他们抢先第一波用。 导演颇为自得,人人都盯着新演播厅。要不是他有本事,怎么可能抢下来。 “叔叔,没什么事,就是那边离我们家太远。” 导演也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虞家又不缺车,远两步压根算不上什么。播出效果好,虞虹那边也好说话,这才是王道。 他们家也不缺车,虞楠也是这么想的。 “没事,找个车送你过去就行。有车想去哪玩也方便,比赛完我们顺便出去吃饭。” 眼见事情就这样解决,王曼走到虞北面前:“还是北北想得周到。” “明明是你太笨。” 小家伙拿起墨水瓶,赌气说道。头顶传来王曼温柔地抚摸,真的好舒服。曼曼姐姐人漂亮说话也温柔,而且她身上也没有那种很脏的泥巴味,好像她也没什么不好。 王曼确是语塞,无声地问向空间中:“元宝,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不可能,地球上只我一个高级的能量体生命。如果有第二个,那比较弱的一个会自发被吞并。我查过虞楠,虽然她强到不科学,但真没有外力帮助。曼曼你真是逊毙了,有这么厉害的我帮忙,还是差虞楠那么多。” 元宝一天不吐槽绝对会死!确定这点,切断与空间联系前,王曼扔下一句:“赶紧把三年计划做出来,不然,标本!” 再面对小家伙虞北时,王曼多了份耐心,他再毒舌也毒不过元宝。 “北北这么聪明,就来帮我背题库吧,背好了有奖励。” “你说话不算话,我才不要相信你。” 她食言?王曼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就刚才,明明你答应只要我说实话,楠楠姐姐就跟爷爷奶奶求情,让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结果他说了实话,非但没有达成愿望,还被姥爷训了好大一通,现在又过来道歉,好丢脸。 “额。” 王曼无言以对,她的确答应过,但刚那种情况下,她不求情才好,再求情纯粹是火上浇油。她相信以姥姥的愤怒,再闹下去绝对直接把二舅一家扔到红其拉甫住铁皮车去。 解决这事的还是虞楠,她没多废话,直接上前问道:“北北,你真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当然,虞楠……楠楠姐姐你去求下他们好不好?”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下楼,现在火车应该还没开,送你去车站跟你妈一块过去。” 去西北…… 虞北再小也知道西北不如北京好,不然爸妈也不会千方百计想回来。 “怎么样?要不要去?” 虞北跑回写字台边,摁着钢笔水瓶再也不撒手。楠楠姐姐欺负他,她讨厌爸爸妈妈,所以才不让他们回北京。 王曼抱着题库走过去,站在他对面:“北北,你给爸爸妈妈加油,让他们好好工作。只要工作好了,就能调回北京。” “真的?” “不骗你,我们拉钩。” 在虞北心目中,他的父母都很厉害,想要做好工作应该不难。心中升起希望,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温柔地新姐姐。 “你给我出主意,我也不会亏待你,我帮你背题。” “好。” 王曼翻开厚厚地一大本,摊在床上,四人围在一块翻着题库。虞虹也参与了节目策划,知道每一级晋升时题目答题范围。 趁着晚饭前,第一期的范围已经大体圈出来。看着那正反五十页的材料,王曼心塞之下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先下楼看看晚饭吃什么。 杜奇跟着收好题库,要下楼了,是时候让爷爷配合一把。 ☆、第142章 楼梯正对面就是厨房,王曼下楼时刚好看到保姆阿姨抓着漏勺,从热锅里捞出芹菜。 厨房门敞开,走进了热气扑面而来,咯吱咯吱转动的风扇丝毫不能缓解里面闷热。保姆挥汗如雨,将芹菜放盘里,打开各色调味料开始准备酱汁。 是凉拌芹菜,夏天吃正好,爽口又能补充膳食纤维,有助于老人消化。 “曼曼,想去做饭啦?” 虞楠站在拐角处,扭头随意地问道。 王曼摇头,虽然来时楠姐说过让她教家里保姆做饭,但那大多是句客气话。而且她一来就进厨房指手画脚,怎么想都不合适。 “我看下做什么好吃的。” 离开楼梯走到拐角,厨房内热气散了些,案板上凉拌芹菜散发着绿莹莹的光。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王曼走近些看着那盘芹菜。 颜色不对,煮熟的芹菜要比生着颜色浅一些,煮时间越久颜色越浅。虽然颜色差异不明显,但这道菜她吃了好几个夏天,任何细微变化都能感觉出来。 走进厨房她低头看向那盘芹菜,果然从横截面看去,芹菜里面稍微有些干,外表也没有刚从水里捞出来时莹润光泽。 “怎么了?” 杜奇也跟着进来:“曼曼是不是有别的做法?” 王曼冲保姆笑笑,夹起一块递到两人跟前:“这芹菜火候不够。” “恩?” 虞楠是不通厨艺的,杜奇倒是多少能看出来:“是不是煮得太脆生?” 阿奇竟然知道!一瞬间王曼感觉很复杂,她是两辈子煮饭才能一眼看出来,他可没活那么久。 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而她竟然抱着奋斗到与他并肩站立,然后谈一场永不分手恋爱的念头,这简直是找虐。 “就是煮时间太短,芹菜太脆生。” 调好酱汁的保姆走过来,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直接认同:“我是按照菜谱上做的,可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吃,是有什么问题?” 说罢她还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册子,并不是印刷品,而是她自己装订成册做的笔记。王曼放下筷子拿过来看下,这是本夏季周期菜谱,每周每天早中晚都搭配不同的膳食。 有肉有菜,有汤有水,不用多看也知道营养绝对均衡,菜谱中饱含阿姨点点滴滴地心意。 不大的厨房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晚饭处理食材时,漏下来的菜叶子以及鱼内脏,早已被她打包好放在门后。这个保姆很尽责,她是真心实意想照顾好一家生活。 所以王曼尽量调整自己态度:“阿姨是不是觉得,老人吃太多芹菜对身体不好,所以才做得硬点、少点,嚼两块磨牙就行?” 保姆阿姨点头,当初她接受的便是这种训练。 果然是这样,王曼鼓着腮帮子,这让她怎么说?其实在食补方面一直存在争议,有部分人认为,要顺应人体需求,不要对内脏造成太大负担;而另外有人则站在养生保健的角度考虑,提倡膳食与内脏功能互补,偶尔也要刺激下脏器潜力。 所以有的家长让孩子只喝奶粉到三岁,有的不满一周岁就开始喂米粥。两种方法各自有理,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侧重点有问题。 可王曼觉得,牺牲食物口感来规避那一点健康风险,这绝对是舍本逐末。退一步讲,食品安全水准一直都那样,吃地沟油的人多了去,也没见他们癌症发病率比跳广场舞健身的高多少。 日子舒服就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可这种歪理让她怎么说出口?捧着菜谱她一页页翻下去,果然全是以安全为前提,口感则被放在了次一位。 “阿姨,芹菜煮烂点有助于消化,对老人来说更保健。” 杜奇信誓旦旦地说道,顺手将芹菜投入还没倒掉的开水锅:“煮好吃点,北北才会喜欢你。” 一直插不上嘴的虞北脑袋别到一边,他才不会因为那么点好吃的,就去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 他才没那么幼稚! 保姆阿姨再次起火,王曼也跟着留在厨房。虞楠本来也想留下,但被她眼神逼退出去。时隔四年楠姐依旧跟厨房犯冲,她可不想生出火光之灾。 “阿奇,你怎么还不走?” “爷爷奶奶也在这吃饭,阿姨肯定很忙,我留下来打下手。” 保姆阿姨本来有些迟疑,但看到这一厨房收拾好的东西,见俩孩子再三恳求,最终还是默认。 尽管面上不好意思,她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些尊重她,并且自愿来帮她忙的孩子。而当她看到王曼娴熟地颠勺和杜奇完美的刀工后,喜欢中更是夹杂一丝佩服。 忙活着炖汤的王曼浑然不觉,来虞家不足一天,在攻克虞北后,她又收服了保姆阿姨的心,从此她在虞家的生活只能是开心又愉快。 当然,这是排除那厚厚一大本题库为前提。 “阿奇你热不热?” 吃饭的人多,王曼想了想还是加上道四喜丸子。在元宝的庞大资料库指导下,她改良了这道菜配方,夏天吃起来不油腻,只留满口香。 猪肉是现成的,剁馅和搅拌都放在杜奇身上。虽然开窗通风又有电风扇吹着,但没有空调的夏季厨房还是可媲美桑拿房。 如今挥汗如雨的变成了杜奇,来时穿的那件白色衬衫背部已经湿透,前面贴在胸膛上,勾勒出腹肌强健的轮廓。 站在他边上,抬头低头间都能看见,王曼开始心律不齐。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折寿。 “有点,不过没事。” 你不觉得这俩词意思刚好相反?杜奇无所谓地笑着,勾好高汤上锅的王曼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拿起墙上挂的蒲扇,她走到靠门那边,开始摇啊摇。 凉风习习,吹散额头汗迹,蒸发带出去热量,杜奇整个人好了点,心里更是甜丝丝凉沁沁。曼曼这么关心她,周到地给他煽风,可他舍不得曼曼又累又热。 “这里边太热,你先出去凉快会。” 王曼换只手,换到自己这边,大力地晃下扇子。风吹过她的脸颊,再吹到杜奇脸上:“我是在给自己凉快,你是连带的。” 杜奇忍俊不禁,曼曼这理由找的还真让人贴心。凉风中夹杂着她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即使夹杂着汗味和厨房各色菜的味道,还是被他清晰辨认出来。鼻尖嗅嗅,这味道真提神又解暑。 见他太久没说话,王曼撇嘴。不会真信了吧?这么热天,她站在厨房里摇扇子,一直摇到胳膊酸是为了谁。 “喂,我说了你就信,你也不谢谢我。” “谢谢。” 答应这么痛快,真的让她好没成就感。没意思,收回扇子王曼掀开锅盖,看着里面咕嘟起来的高汤。舀一勺加进四喜丸子肉馅里,再把碎姜撒进去去腥。 “我这么辛苦给你搅馅,你该怎么谢我?” 问这话的人是杜奇?王曼抬头,透过热气看着他脸上的戏谑。怪不得刚才答应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来北京之前我可给你付过报酬,现在应该还没透支?” 杜奇失笑,曼曼脸上挂着汗珠,整颗小脸亮晶晶,再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地模样,实在是太可爱。 “好像还欠你很多。” 王曼点头,一脸你知道就好还不快好好给我干活的包工头表情。 杜奇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搅肉馅的盆在手中抖动。曼曼怎么能这么可爱,每天都活力满满。 “要不要给我个还债的机会?” “说说看,叮咚。” 王曼点下杜奇手腕,系出名门的搅拌机再次开始拌馅,边搅动筷子他边说着:“比如送你去参加智力竞赛。” 杜奇车技很好,不管是进山还是来北京这一路,他开车一直很平稳。让他做司机,还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而就在外面客厅,虞楠向虞家二老说了智力竞赛改地址的事。如果一般小城市,自行车完全搞定。但北京实在太大,路况又不好,只能车接车送。 虞老也是这么想的,虞家又不缺车,让司机来回接送就行。话刚说出口,客厅里电话响起,去送小儿媳妇的司机,因为她一直催着加速,车子追尾得送修。 追尾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当然没法申请新车。而且这次追尾的不是一般人家,而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姜家。 “老姜没系安全带。” 虞老一个头两个大,到底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出虞邛那么个讨债鬼。如果没有他,虞家只有虞巩和虹虹一儿一女,那该多完美。 杜奶奶安慰着两人情绪,杜老则直接问起那边情况。得益于北京堵车,车子开得并不算多块。老姜人没事,等做完检查出院,他们再去探望下就成。 但是那追尾的司机,这段时间怕是得避避风头。老司机为这个家服务十年,二老早已对他有了感情,肯定不会因为小儿媳妇的过失而责怪,进而让他丢掉饭碗。 “哎。” 杜老有意无意地看向厨房,连老天都在帮阿奇。他这个做爷爷的,大事上可不能坑孙子。 “老虞,我看要不就让阿奇接送曼曼好了。” ☆、第143章 让杜奇送曼曼? 这不好吧。 虞老虽然焦头烂额,但还是一眼看穿老杜企图。曼曼那孩子格外有老人缘,连向来最挑剔的阿芝,没两天都能被她收服。 杜秋笙家n代单传,儿媳妇家那边也没闺女。这一大家子小子不值钱,就稀罕闺女。可不是所有小姑娘都招人疼,李晶晶那样的再来俩照样招人烦。 但曼曼可不一样,曼曼本身就招人疼。 “哪能一直麻烦阿奇。” “这哪算麻烦,两家隔得也不远,就当阿奇晨练了。” 杜奶奶直接封住虞老嘴,一个照面她就喜欢上曼曼那小姑娘。不给阿奇做媳妇,常来家里坐坐,她看着也高兴。 “这……” 虞老还想拒绝,追尾司机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回来负荆请罪。见杜家人在这,他话语间开始吞吞吐吐。 “到底怎么回事?” 老杜都把自家被李家拉下水的麻烦说出来了,他也没必要瞒这点事。 “我拉着人一路往火车站走,半路她接个电话。” “接电话?” “对,她带着手机。” 手机!虞老心头一咯噔,手机可不是便宜东西。要买他也买得起,可他基本不出远门,即便出去大多数地方也没信号,所以他没浪费那份钱。 阿芝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每个月给虞邛的零花钱他心里有数,顶多够他们过好一点日子。李家前车之鉴摆在那,钱多了烧得他们学坏。 所以虞邛两口子绝对不可能有闲钱买手机,那不是一两百,而是一两万,他们俩加起来两年的工资,他们攒不出那么大一笔钱。 “手机还是大哥大?” “是手机,香槟色的摩托罗拉。手机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情绪变得很激动,让我赶紧冲到火车站。我开太快,就在火车站边上追尾了。” 香槟色摩托罗拉,那款上万的女士手机。虞老脸阴成锅底,原以为这事只有杜家受牵连,他有能力帮点,没能力说声爱莫能助就行。 但如今这情况,八成虞家也得被卷进来。杜振国正在关键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少人都盯着他。这次要是出手,往后两家就得绑在一起。 躲不掉,那他也没必要拦杜奇。 曼曼是他外孙女,如果她真乐意嫁给杜奇,那两家关系也能更稳固。当然她不乐意,他也绝对不会勉强。 “虞叔,今天这事是我做错了,怎么补偿您说就行,我绝不二话。” 虞老看着面前悔恨的司机,这孩子是他老司机家的,打从高考失败那年就跟着给他开车。虽然他为人有点憨,但为人和开车都没话说。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责怪他。 “你先放一个月假,到时候我再叫你。” “虞叔,我没事,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真的,以后我一定注意。” “虞北放了暑假,个把月也没人用车。你就当放个假,我先让他们把工资给你停了,等回来再说。” 只停工资,没说把他档案放回去。司机松一口气,应该是没事,虞叔没有想开除他。 司机迈着沉重地脚步离开虞家,客厅内四位老人开始商议对策。这次李成栋订手机,看起来是件小事,可时机太敏感,弄不好就得闹大。 杜老也惆怅,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他心塞。 “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自己先别急。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说我贪一分钱。” 邓芝做艺术家,门路更广:“老杜你脾气别那么格愣,先问问那边再说。” 抓起话筒她往姜家那边拨去,很久才有人接听电话,听到是她语气热情周到的过分。各种客套话转着圈说,却丝毫不提姜老爷子病情。 “老姜现在怎么样?” “还在医院,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那边还不少事,我得收拾几件衣裳过去。” 邓芝挂掉电话眉头拧成疙瘩,刚才一出事时,姜家那边还很友善,只说做下检查就能出来。怎么才不到半小时功夫,他们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她想不通,杜老和虞老却通力弄明白。河南那边灾民暴动,拿着铁锹抢了县粮食站。去年存在里面的米,全都被运了出来。 李成栋所在县区,再也盖不住这事。 从前几天流民劫道,到今天李成栋去订手机,短短几天时间,事情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眼见一发而不可收拾。 怀着沉重的心情,虞老拨通西北生产建设兵团电话。他没打给虞邛,而是直接打到他领导的办公室。收到的结果,更是让他心整个落下去。 “怎么了?” 虞老瘫在沙发上:“虞邛在那边看上个塔吉克姑娘,人家姑娘不答应,他耍赖不成诬陷那姑娘勾-引他。” 邓芝好悬没晕过去,她真是前世欠了那孩子,所以这辈子才来还债?先是贪污,然后又……。怪不得舜华那么急,哪个女人能容许自己对象婚内出-轨? “麻烦了。” 这是四人一致的反应,麻烦的不是看上姑娘,也不是诬陷那姑娘,而是塔吉克。 自古以来战事必先起于边疆,唐宋元明清如此,此规律不会因为新中国几十年而改变。近年来“东-突”跟“藏-独”俩恐-怖势力狼狈为奸,一直吆喝着要独立。想要搞分裂,第一步就是煽动民族矛盾。 汉族对不起我们,我们是正义之师! 虞邛这不是单纯的小伙追姑娘,他一将近四十有老婆孩子的中年人,看上人家漂亮闺女。想糟-蹋不成,就使阴招。 这要说出去,妥妥地一出薛蟠调-戏柳湘莲。 “追尾那事先别管,先把这事压下去。” 几人倒是想压下去,可西北那边说得很清楚。这个塔吉克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而是当地最有名望的“肖公”之女。 长吁短叹中,王曼终于做完了一大桌子菜。刚出来她就察觉到客厅内凝滞的气氛,四位老人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怎么回事? 她看向虞楠,后者示意她一个稍安勿躁。 杜奇皱眉摆着碗筷,从小到大他印象中地爷爷一直很乐观,就是那年冬天摔倒送进医院差点中风,他也没如此愁苦,看来这次事肯定不小。 抓起一把筷子,他清点着人头数出来,双手抓着快速摆好。 王曼扬起笑容,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没说,她也不用跟着一块唉声叹气。 “大家吃饭啦,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哦,曼曼下厨了。” 邓芝笑得格外僵硬,得亏小儿媳妇多年刺激,她心脏无比强大,不然这会早就晕过去。 “姥姥,你跟杜奶奶快来坐下。” 保姆阿姨将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地一大桌子菜引得人口水直流。空气中弥漫着东北大米的香味,美食无形中驱散一小部分惆怅。 四位老人一致想着:先吃饭,总不能让孩子们白忙活一回。 坐在桌子旁,一人叉起一只四喜丸子。甜滋滋的丸子味道很爽口,尝一口让人想吃第二口。四位老人化郁闷为食欲,放桌上霎时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太奇怪了,这又不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自己埋头苦吃就行。王曼慢吞吞地咽着芹菜,试图开口挑起话题缓解气氛。 “智力竞赛的题库好厚,还好虞北答应帮我一起背。” 虞老和邓芝欣慰,北北总算有点往正路上走的趋势:“恩,北北好好帮你曼曼姐姐。” “我才没要帮她,是她求我帮忙。” 王曼也不争那一口气:“是我求你,等比赛完得了奖,我分你一半。” “真的?我听说第一名是去韩国旅游,你真给我?” “到时候你想要,那就给你。” 小家伙雀跃道:“当然想,我妈一直想出国玩,我和爸爸陪着她一起去。” 孩子最天真的愿望,却戳中二老心头伤疤。虞老还好,他还没空知道虞邛夫妻当年做那桩糊涂事;但邓芝可不一样,虞北这句话直接引爆她藏在心中的火药桶。 “去什么去,那么想跟着他们,那我现在就找人把你送到西北,跟你爸妈在一起。走,站起来跟我去。” “姥姥。” 坐最近的王曼拦住她,人非圣贤,很多时候老人是不好意思跟小辈生气。但这不代表年纪大的人必须每个都跟弥勒佛似的,从来不生气。 下午那事已经够让她憋屈,看来这会应该又是虞家二舅犯了什么事。不然以姥姥脾气,不会这么对亲孙子。 “让他去,老虞,你把小吴叫回来,把他送到那边去。” 虞北第一次见奶奶化身母老虎,十一岁的孩子完全被吓傻了。他不要去西北,那里生活很辛苦,一点都不如北京好。 “阿芝,你先冷静下。” 虞老也不吃饭,站起来安慰着老伴。杜家二老也加入进来,精心准备的晚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王曼默默地上楼,跟她一起进屋的还有杜奇和虞楠。围在床边,虞楠说出了事情原委。 “北北说出那话,姥姥肯定会生气。” 虞楠感慨,王曼则被虞家二舅那事给吓呆了,他真这么缺心眼? 她一来虞家就出这么多事,是不是该回邹县。 ☆、第144章 王曼也就那么想想而已,刚来半天她怎么都不可能打道回府。 盘腿坐在床上,她瞅着那张要邀请函。做晚饭时她没答应杜奇帮忙接送,可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到最后还得靠他。 “阿奇,辛苦你。” “没事。” 杜奇揉下王曼脑袋,到底要不要坦白他住很近,溜个弯就能过来? 下午他想给曼曼一个惊喜,如今出这么多事,实在不适合再搞那套。但是让他这么说出来,又显得太过刻意。 算了,也不是他故意隐瞒,先放放再说。 “我跟章磊妈妈学的安神汤,材料很好找,阿奇你回去给杜爷爷和杜奶奶做一点。” 取出一张空白纸,王曼抄着空间中安神汤的方子。这是从唐代世家没落起便失传的药膳,虽然医学经过千年发展肯定比以前发达,但有些东西确是越来越倒回去。 安神汤便是如此,这方子是元宝私家珍藏,她以三本小说为代价拿过来的。虞阿姨工作压力大,父亲每天太累,喝一点美容养颜又促进睡眠。四年喝下来,虞阿姨越来越年轻。 “行,回去我就给他们煮。曼曼,那我先走了。” 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本来吃完晚饭杜家祖孙三人就该走。可出那么大事,正好关系两家,二老干脆留在虞家紧急商量起来。 就这一会,杜老已经通知杜振国,虞老也叫长子回家。关键时刻,全家人总得拧成一股绳。 “虞邛那边?” 现在提起这名字虞老头都大,难道是他当年坑日本人太多次,所以遭天道报应? 不应该啊,他自认一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趟上这么个儿子。出身书香门第打小就读圣贤书,后来又接受西方教育,书卷气浓厚从来都温润如玉的虞老,平生头一回痛恨公序良俗。 他真想时光倒流,再也不要生虞邛这孩子。 “管他干嘛,老头子你再管他,我就带着楠楠去邹县跟虹虹住。” 她这是?虞老十足惊讶,阿芝性格外冷内热,她对孩子们的关心不比他少。怎么今天全变了?从晚饭对虞北,再到现在提起虞邛,她都是丝毫不加掩饰地厌恶。 有蹊跷,不过这事肯定不简单,还是别让杜家知道的好。 正好杜奇下楼,王曼拿出她带来的礼物,粗布床单再次受到了热烈欢迎,笼罩在杜老心头一晚的阴霾散去点。 “曼曼有空来我们家玩,从这出去往后走,长爬山虎的那家就是。” 爷爷说出来了,杜奇佯装上去发动车子,耳朵伸长了听着门口动静。曼曼挽着奶奶胳膊,满脸兴奋:“我还怕太麻烦阿奇,现在住这么近,那我也就放心了。” 白嫩地小手拍着胸脯,夜空中她的笑颜可与明月争辉。弯弯地笑眼烙印在心头,其中流露出的欢悦感染着他。 这就是曼曼,不论情况有多糟糕,她总能想到最好的一面。而且她会把这份希望带给身边人,无形中缓解紧张气氛。 车子发动,缓缓行驶在夜幕下大院的林荫道上。杜奇打开车灯,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去,爷爷奶奶眉宇间难掩疲惫。 “曼曼嘱咐我给你们做安神汤。” 杜家二老点头,心中全是赞许。曼曼那小姑娘人没得说,虽然现在小点,但早定下来早安心。 “老头子你看,这粗布床单真不错,一看就是用真材实料做得。” 杜奇握住方向盘拐弯:“奶奶,那可是我让曼曼带上的。她还怕你们嫌村里人东西粗糙,差点不肯带。” 杜奶奶忙摇头,杜老下车,拍拍孙子肩膀把他带进书房。杜奶奶留在院子里,开始和盐水泡床单。轻手轻脚地做着杂物,她抬头仰望星空,六十五年前她从南京城逃出来时,夜空也是这般万里无云。 从三七年到九二年,一路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老李当初多好一人,成栋和成梁小时候也很可爱,但现在……她很清楚,这次两家是要彻底说再见。 有些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劫难当头,她也别无选择。不想那些,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不能因为自己一念之仁,给振国和阿奇留下祸根。 床单自盐水中捞出来,书房内杜奇也表明自己意思:“爷爷,你不用有负担。爸能自己奋斗到今天位置,我也可以。” 所以您一大把年纪,不用为我放弃自己的原则。虞爷爷教虞北那番话很对:人,只有靠自己的本事扎根于社会,才能算作真正成人。杜家全须全好那自然皆大欢喜,不好的话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也可以自己站起来。 “爷爷,当初你也不过是林海雪原中的一个土-匪。” “臭小子。” 杜老轻拍孙子面颊,身子确是止不住颤抖。后继有人、薪火相传,而后生生不息。 “没坏成那样,顶多你爸明年不升官。” “那正好,他也多点时间陪我妈。” “你爸失意了还有你妈陪,阿奇你呢?光棍一条,可得加把劲。” 杜奇愣在写字台对面,爷爷话题也转太快。本以为他要用很久劝说二老心情好转,没想到他还没开口,爷爷已经开启为老不尊模式。 “我去煮安神汤。” 书房门关上,杜老望着墙壁上的光影。振国努力那么多年,才熬到军中一位大校退休。这次如果晋升成功,他的仕途将进入崭新行列,而且他能彻底摆脱一线,回到北京过安定生活。 难民暴动粮食局被抢,这是农民起义的节奏?李成栋入京,衣服都不换就马不停蹄去阿奇店里订五十台手机?塔吉克姑娘是美,虞邛也脑子不灵光,但偏偏他被逮个正着,明显影响民族团结的事还被扩散开? 太多的巧合从四面八方汇聚,一根根丝线缠绕,组成如今这颗死结。卡在虞巩和振国上升的瓶颈上,两人不上不下动弹不得。 “爹。” 杜振国和唐诗夫妇相携走进来,身上带着汗味和夏日独有的暑气。黄昏接到通知,俩人处理完手头所有事,踏着月色赶回家。 “都坐,没人死没人伤,沉着张脸干嘛?” 夫妻俩坐下,书房内一片寂静。直到杜奇端着安神汤进来,打破诡异的气氛。 “爷爷、爸、妈,我有个想法。” 端着一碗汤小口喝着,杜奇坐着的身形笔直:“我记得爸是这次最有希望晋升的军官,你的条件甩其他人好大一截。” 杜老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爸,你今年才三十九,熬到副军级最起码得等四五年。如果把这次机会让出来,下面盯着那些人自然不会再针对我们。而且爸你那么厉害,等到了年份升大校,挂副军级一年就能直接提少将。” 杜老一口气喝完安神汤,这汤效果真好,喝完后他精神倍儿棒。 校官升将官条件并不严苛,只有一条,必须得卡到副军级。如果是正师级,混上十年直到退休也别想再升一步。所以这些年振国一直呆在部队里,一点点从大头兵变成军区有影响力的参谋。 表面上他官不大,本身也只是个工程兵。但实际上,他手里有兵,本身又专业技术过硬,这正是全军最需要的人才。所以越到后来,他路越宽,做火箭般地往上升,现在他已经甩同龄人八条街,成就高到没朋友。 是该缓缓了,让出一个大校又何妨?就让他们狗咬口一嘴毛,也让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后面搞鬼。 在场四人除了努力多年的杜振国有些心绪难平外,其余三人都绝对同意。唐诗收起四只汤碗,拍着丈夫肩膀:“振国,看来咱俩中还是我先换制服跟肩章。” “你想得美,我换不成你也别想换。” “走着瞧?” 夫妻俩间火药味渐浓,杜振国目光陡然转向儿子:“阿奇,曼曼应该到了吧?你妈这脾气肯定会吓到曼曼,你得注意点。” 杜奇不置可否,这俩人的破事他一点都不想参与。 “杜振国你人身攻击?我脾气怎么了?” “我也没说你怎么,怎么你觉得自己怎么。” “我哪觉得自己怎么,你给我站住。” ☆、第145章 杜奇默默地收好四只碗,对看书隐形的爷爷摇摇头。祖孙俩对视,彼此对这样幼稚的人还是不升迁之事达成共识。 最关键的一环打通,杜家也算暂时恢复宁静。 虞家确是真正的家宅不宁,对于二十年前虞邛做那事,邓芝觉得没什么好隐瞒。边铺着晒干的粗布床单,用力地扯平宣泄愤怒,她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你那老姐妹,说真的?” 为人父的虞老,轻易不会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儿子。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即便这可能很渺茫,他还是在追逐一线希望。 “她人在南京,好多年跟我没见,刚聊天就在说虹虹这次找的人踏实,过日子踏实点好。而且她以前也不认识虞北妈,更不知道咱们家那事。” 的确是这样,作客之人谁会无缘无故无赖主人家儿媳妇。 “早些年她跟我一起学弹琴,她比我有天赋。” 邓芝始终记得闺蜜弹钢琴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对音乐有那般感悟的人,肯定坏不到哪去。 虞老没有愤怒,而是耷拉下肩膀。教出这样的儿子,是他为人的失败。躺在铺好的粗布床单上,比之藤席更柔软的触感并未让他有丝毫放松。 “阿芝,这次的事我们无能为力。” 电视上天天放着赖达喇嘛的新闻,西北非常不安定。国家一直以来的民族政策,都是鼓励少数民族融入汉族生活,文化互相交融,后代在心灵上产生彼此一国的心理认同感。这些年坚持下来,大多数地区已经做的不错。 但塔吉克不同,他们深处大漠之中,地理位置闭塞。这些年下来一直保持着本民族传统生活方式,他们的民族传统之一,就是抢婚。 当地小伙看上哪个姑娘,就会伙同三五好友把她抢回家。姑娘只要踏入陌生男人家里,就已经代表不贞,她一辈子只能跟这人一起生活,没有别的男人会娶她。 “除非虞邛离婚娶她。” 邓芝皱眉:“要是能这样,我还真得烧三炷高香。” 虞老也不喜欢小儿媳妇,那就是根搅屎棍,连带着虞邛一块组成双节棍,天天搅得这个家不得安宁。虞邛是他儿子,血缘关系在那他赶不出去,但只要离婚,舜华就跟他们没关系。 可惜劝了这些年,他就认定了这个女人。对了撇子,俩人跟正反两极永磁体般黏一块,怎么都拆不开。 “婚他肯定不会离,阿芝,这次我们只能放弃他。” 邓芝眼眶一下红了,她为虞邛不争气而愤怒,为他坑虹虹而痛心。但那始终是她儿子,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又养了将近四十年的亲儿子。 “哎,天不早了,睡吧。” 虞老起身扶着老伴躺下,放下蚊帐自己躺在床另一端,睁眼盯着窗外月色。虞邛出生那天,也是这般月朗星稀。 敞开的窗户外,乌鸦踏月飞来,留下“嘎嘎”地叫声,乌黑地翅膀绕着树伸展,最终停在树梢。 “乌鸦叫了。” 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在虞家听到乌鸦叫声,邓芝心沉到谷底,虞邛这次注定凶多吉少。 “早叫总比晚叫好。” 盖上毛巾被,虞老闭眼常熟一口气。他算是看明白,虞邛那跳脱性格就不适合做太清闲的工作。趁这次把他撸下来,把他也安排到印刷厂去。那边天天很忙,工资也不高,他有点事做也没钱出去挥霍,应该能再安生点。 楼上王曼跟元宝讨价还价,中心是让元宝给她记下题库。 “曼曼,你这是作弊。” 王曼表示她真的很努力,可题库实在太厚,而且第一阶段就是生活常识类。哪种食物淀粉含量最高,哪种含有维生素b1。坐在电视机前随便看,顺带长点知识当然很愉快,可需要应对随机抽题的她就没那么轻松。 “你不号称自己是最全能的元宝?这点事都办不到,我比不上楠姐,就是因为有你在拖后腿。” “关我毛事,这个真不行。” “恩?你不是号称过目不忘,看那么多本小说全都记脑子里。” 蓝蝴蝶扑腾到异次元空间,它是过目不忘。可系统设定,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过目不忘,不能帮主人记那么多东西。 “真这样?元宝你确定系统设定科学?它不是说过,我完成青春期改造后也能做到过目不忘,怎么现在我记性还那么差?” 刚重生那会她记性很好,可这几年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少年健忘。 “因为你是第一个参与者,所以有点小瑕疵。” “什么!” 果然她用的是残次品,王曼努力,直接逼出异次元中的蓝蝴蝶:“你个带bug的。” “不关我事,每个系统都会有瑕疵,毕竟这过程是一次性。” “什么叫一次性?” 元宝沉默,这事它一直没对曼曼说。 “你有事瞒着我。”王曼很笃定,不然元宝早就吐槽回来。 “自从你真正接手空间起,它就与你联为一体。等你死后,空间会自爆。这里不会再有另外的宿主,也不存在修正。不过曼曼我并没有影响你的记忆力,从小孩到成人,记忆力就是会下降。” 王曼却被这事实震惊了,拥有无数岁月的元宝,竟然要跟她一起迎接生命的终结。 这样对它来说,似乎很不公。 “元宝,现在还能分开么?” “你想分开?曼曼看看你那模样,我挺喜欢现在这样,做每一件事都很珍惜。跟以前宿主去南美热带雨林历险,看到天堂凤蝶,都没中午被拦路时刺激。” 王曼有些明白,我们某些珍惜的情绪,不是因为事物本身值得人兴奋,而是因为那种等待的感觉。比如小时候妈妈承诺期末考好,就带我们去公园照相。照片本身并不值钱,珍重地是那份期盼奖励的等待。 漫长的生命让元宝毫无这种期待感,错过一件事,它可以等待下一个轮回重新弥补。它看不到生命尽头,所以每分每秒都对它毫无意义,世界开始乏味,人生开始无趣。 “元宝,那我算是帮了你?” “当然……不是,还是我帮你比较多,所以这次题库你要自己加油。” 蓝蝴蝶再次消失在天际,王曼回到现实,腿上仍然是密密麻麻地题库。元宝肯定不会帮忙,那这次只能靠她自己。 她很明白这次比赛的意义,虽然虞家遇到些新麻烦,但先前因为虞阿姨婚事所带来的旧麻烦并没有消失。 她得证明给那些人看,虞阿姨找的人没那么差劲。到时候那些人再说什么,就与她无关。 “以下蔬菜中富含纤维素的是……” 台灯下她念叨着,房门出传来轻微响动。这么晚了,会是谁过来? 趿拉上拖鞋她敞开门,小家伙虞北低头站在门边,眼眶上还有可疑的泪痕。见到她,他转身就打算往回走。 王曼提起他衣领:“进来吧。” “这可是你让我进的。” 死要面子的熊孩子,王曼无奈,下午虞北还在给她道歉。她能看出来,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只不过被人教歪了。 本来她也不想管,但偏偏他长得人畜无害,微微带点婴儿肥小模样是最能引起人同情心那种。 怪不得虞家二老能忍他那么多年,单这张脸就能让长辈心酥了。 “对,我请你进来的。” 虞北仰起脸,撇到右边趾高气昂地走进来。再次打量着房间,他有点小嫉妒,以前奶奶只给他收拾房间。 可现在奶奶不喜欢他了,刚才她对他好凶。 “北北是不是睡不着?” 虞北扭头,房门已经关严实,没人能看到他做什么:“我跟你说话,你不要告诉别人。” 小家伙这是害羞那,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王曼可能还有点戒心。但这么个小家伙在,她却是完全兴味。 “好,不告诉别人。” “拉钩。” 这不小孩子本性就暴露了,王曼走上前,伸出手捏着他小手。很软和,配上他长睫毛下认真的模样,真是可爱到让人想捏一把。 而虞北感觉也差不多,王曼本来人长得小,十六岁的她只比十一岁的虞北高半头。而且她态度一直很柔软,不知不觉就让虞北放松下来。 “我睡不着,爷爷奶奶突然不喜欢我了。” 原来是为这事,王曼给他搬把椅子过来。说起来虞北也倒霉,他完全是被迁怒。 “家里出了事,他们心情不好。” “可以前家里出事,他们从不会这么凶我,奶奶都想赶我走。曼曼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事适合跟虞北说? “你肯定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北北,爷爷奶奶是爱你才会管教你。” “是不是我爸妈又做错事。” 这孩子还真敏锐,那他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做?王曼想不通,而且这事要不要告诉虞北,还得由虞家二老做决定。 “别害怕,奶奶虽然生气,不还是让阿姨给你准备宵夜,她舍不得赶你走。” “真的?” 王曼摸摸他的头,小孩子是真的会害怕。不过这件事中,他也算不得无辜,但愿他能早日转过弯。 ☆、第146章 入夜,王曼跟虞北并排坐在写字台边,比赛背诵题库。 俩人各自选一页,隔一段时间互相抽查,输了的人就得在明天早饭时当着全家人面中指指起猪鼻子,然后大声宣布“我是大笨蛋。” “曼曼,你又错了。” 王曼苦着张脸,她本以为这游戏很简单。即便她记忆力没达到过目不忘,在同龄人中依然算好的。 可这世界上就是有天才,在某一领域特别出色,虞北便是其中之一。 小家伙记忆力绝对超群,每次都比她提早看完,记忆准确、对答无误。王曼使出吃奶的力气去背,到最后用激将法拉出元宝,才勉强打个平手。 “你不也错了。” “那是因为你故意换掉a、b、c、d位置。” 王曼计上心来:“要不你也给我换?” 虞北记忆力很好,但确是得有序记忆。那么短的时间背下来,只需要稍微破坏下顺序,他便会束手无策。 而她不一样,她有元宝在探测对面纸上答案。只要有心,那她一道题都不会错。 “还是你不敢换?” “换就换,下面蔬菜中哪个含有更多的胡萝卜素……” 在虞北难以置信的目光里,王曼统统答对。接下来两边对换,答案顺序被打乱,匆忙间只记个abcd的虞北直接惨败。 “嗯哼,北北明天要说自己是猪。” “我才不信,重来。” 王曼奉陪到底,一个小时候,时钟指向十点,虞北已经惨败三局。揉着皱巴巴地纸张,小家伙脸皱成一只包子。 “曼曼姐,原来村里人也不全笨。” 每次虞北都能说出些出人意料的话。王曼不解,从小教歪儿子的二舅妈,究竟是有多恨所有农村人。 蛇精病无药可医,她没立场也没工夫去管,但虞北还是很可爱的。 “原来你下午说那些话,是觉得我很笨,你骂我我也不敢还嘴?” “是啊。” 还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王曼无奈,第一眼觉得虞北可能继承了他父母的性子,是个除了长相外格外讨人厌的小孩。但相处这几次她却发现,其实他性子里更多继承了虞家二老的聪慧。 如果能掰过来,将来他成就必然不会低。 “现在被我抓住咯,三次哦,要对爷爷奶奶说三次自己是大笨猪。” 虞北苦着一张包子脸:“可不可以换下,我现在跟你说四次。不,五次,当着那么多人说很丢脸。” 王曼推回他伸出来表示五次的小手:“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话才更丢人。” “曼曼姐坏,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原先你喜欢曼曼姐那个大坏蛋?” “对,你就是大坏蛋。” 小家伙不仅毒舌,而且还是补刀帝,王曼挠挠他头发,入手触感极佳。她有点明白,为什么阿奇和父亲都喜欢摸她脑袋,真的好舒服。 “我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牺牲睡觉时间来陪你,好伤心。” 王曼耷拉下脸,肩膀可疑地抽动。这几年她很少在用这招,不过在哄二叔家婷婷时她常用。每次婷婷都用小手摸她脸,连声安慰并且乖乖听话,可以说百试不爽。 但今天注定败走麦城,过十秒钟没动静,她微微抬起头,就见虞北老神在在地坐在那,摆弄着钢笔,划出刚才的错题。 “不装了?” 你怎么知道我装? 王曼没说出来,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虞北扣好钢笔,拨弄下头发学着电视中的霸道总裁站起来:“你可比我妈差远了。” 这……二舅妈都教儿子些什么东西。王曼觉得她预估错误,她以为虞北是天真小白兔,其实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虞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单纯,就是虞家二老保护得再好,他那些生于同样家庭的同学也不会个个白莲花汤姆苏。 “北北,你真觉得我是为了让你出丑?” “不然那?” “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惹爷爷奶奶生气。他们年纪都大了,身体又不是那么好,受不得气。明早你去道歉,他们肯定会高兴。” 虞北脸色急剧变化,虽然不想承认,但有那么多同学父母比着,他也知道自己父母算不上最好。正因如此,他才潜意识里拉着爷爷奶奶帮爸爸妈妈。 曼曼姐是真聪明,而且他能感觉到,她是真没生气,也是真心想帮他忙。 “我知道了。” 放下钢笔他朝房门外走去,爷爷奶奶应该不会丢下他,道个歉也没什么。 “谢谢曼曼姐。” 道谢跟着房门关闭的声音一同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王曼确是听得清楚。洗脸刷牙,拿起房间里电话,她给父亲拨回去。 邹县四合院,王继周像往常一样,晚上店打烊后坐在写字台前看会书。刚准备睡觉,电话进来,是闺女声音。 “曼曼在那习不习惯?换了床,要是睡不着就往家打电话。” 王曼的确认床,但她本来也不靠床睡觉。重生后每晚进空间种田赚金币,然后各种买买买,已经成了她的固有节奏。她每天只需要睡两三个小时就够,再睡太多精神充足过头反而跟嗑过药似的。 “我没事,爸,虞家这边出了点事。虞阿姨应该会直接回邹县,到时候你好好安慰她。” “出什么事?” “乱七八糟的,大概是阿奇家跟虞阿姨家都被人咬住了。” 王继周惊呆了,他再傻也知道,这种咬住可不跟他店里来个孩子拿圆珠笔随便往墙上画,熊孩子家长还蛮不讲理一样程度。 “是不是很严重?” 王曼耸肩,她怎么会知道。不过通过今天这事,她更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去追求杜奇。两家的距离,就像隔着天河的牛郎与织女。 看起来大家属性人,性别一男一女,完全符合传统恋爱结婚的自然规律。但实际上在广袤的北天银河天琴座上,两大主星之间相隔十六光年,这比海鸟和飞鱼还要遥远。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不然他们应该就让我回家了。” 的确是这样,王继周再次叮嘱闺女,要听话些,多劝劝二老让他们开心些。 “爸,你还不知道我,那些不用你嘱咐我也会做到。” 他闺女的确是顶顶让人放心的孩子,就是他身边那几头盯着的狼太不让人宽心。王继周喉结滑动,还是先不说杜奇得好。杜家也跟着乱起来,他应该没空动别的心思。 挂掉电话王曼缩在床上,呼吸着夜间逐渐变凉的空气,进空间开始单纯枯燥的种田。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元宝躲在异次元看小说,顺便给她做有声读物。 “换一本,影响心情。” 她真的对《冷少和他的十岁小娇妻》没兴趣,猥-亵未成年人是犯罪。 “你要听什么?” “换本三观正常的吧,你昨天不跟我推荐一个麦兜作者。” “麦兜?你是说鱼丸啊,她写文渣渣。” “我看还可以啊,虽然她爱吐槽点、文笔差点、有时候心情差了也会开始报社,但吃点药勉强还能挽救。” “看你心情不好,我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你。” 于是种辣椒过程开始轻松又愉快,王曼边听边点头。怪不得元宝爱看小说,看起来的确很轻松。 听了一晚上,再出空间时她神清气爽。洗漱完下楼,她顺手帮着保姆阿姨准备早餐。稍微改良下葱油饼的火候,就变成二老最喜欢的味道。 “这样没营养。” “阿姨,做饭得先好吃。你的关心,姥爷和姥姥都知道,稍微没点营养他们也不会介意。” 王曼眨眨眼,笑得甜美,笑容总能让人放下心防。保姆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只不过她来虞家时间太短,摸不清一家人喜好,所以一切都小心着按规定来。 “阿姨您放心,他们要是不喜欢,大不了我们再重做。” 对啊,不喜欢重做就行。简单的一句话,保姆终于转过弯,接下来准备小菜,她往萝卜条里淋一点辣椒油,再照常加粗和香油。要是换在以往,早餐她绝对不会放辣。 酸辣香的白萝卜条大受好评,虞家二老吃得爽口。不仅如此,他们还迎来了孙子道歉。 虞北没有扮猪头,而是在快要吃完饭时,亲手给二老端上今天的汤。 “爷爷奶奶,昨天是我错了,我是小笨猪,你们喝点汤消消气。” 北北竟然如此软软地道歉?往常他可是气死人不偿命,每次做错事都跑上楼,即便道歉也硬邦邦。 邓芝心气一下就顺了,四年,他们费心费力教了四年,北北总算开始往正常人的路上走。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只要走正道,往后不论干什么都差不了。 “奶奶你别哭,我是小猪,你看。” 虞北食指顶住鼻子,露出两只小鼻孔,还真挺像只小白乳猪。 “北北往后可别那样,你爸妈他们也有不对的时候,我们总不会故意害他们。” 爸爸是爷爷奶奶的孩子,他们肯定不会害他,虞北这点道理还能想明白。扑在奶奶怀里,他正好看到楠楠姐姐满意地点头,对他嫣然一笑。 原来楠楠姐姐也这么美,放下隔膜,其实家人都对他很好,以前真是他错了。 ☆、第147章 虞北的回归彻底冲散笼罩在虞家上空的阴云,十一岁孩子身条刚抽高,脸上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正是最精致可爱的时候。 似乎意识到自己前面做错很多,虽然他嘴上不说,但腿脚勤快很多。 “爷爷,曼曼姐让我给你端茶。” “哦,北北又输给你曼曼姐啦?” 虞北撇嘴,曼曼姐简直神了,每次背题库两人互相检查,她都能比过他。不过这次端茶真不是她吩咐,而是他主动。 爷爷平常那么聪明,就算他不好意思说,他自己也应该发现。 “茶有点烫,是不是北北沏的?” “恩,这么烫我还是端回去,换曼曼姐那一杯好了。” 虞老摁住茶杯,从挺直的脊背后拿出个花花绿绿的盒子,盒子上标着几个超大号的日文片假名。 “你姑姑送的。” 是他一直想要,但是爸妈在国外没朋友,所以买不来的哥斯拉模型。虞北认识那盒子,他同学就有一个,不过没他这盒子大。 姑姑送给他这个? “拿去,不可以玩到太晚。” 虞北梦幻般地接过来,真的是最大号哥斯拉模型,按照拼图插在一起,可以随意在普通模式和战斗模式中转换。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礼物! “万岁。” 扑上去他抱住爷爷胳膊,小身子既要圈住模型,又要圈住爷爷,整个人忙得不亦乐乎。虞老低头,抚摸下小孙子额前那两搓呆毛。 小家伙能想开,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纪-委那边已经立案侦查,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亦无力回天。 虞邛是成年人,犯了错终归要自己承担责任。只是可惜了,孩子是无辜的,但孩子注定要因大人变故而遭受影响。 “记得打电话谢谢你姑姑。” 虞北迟疑,而后露出一口小白牙,眼眸晶亮地点头:“好。” 越过厨房他上楼开始打电话,拨通时虞虹刚下班到家。接到侄子电话,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姑姑,哥斯拉我收到了。” 哥斯拉……是她这次去吉林,会见的朝鲜族代表赠送的日本原装初回限定版手办。那东西她还真没费多少心,只不过考虑到家里半大孩子就虞北一个,所以才顺道捎回去。 “恩,不要玩到太晚。” 姑姑跟爷爷说的话一样。虞北心下触动,以前他只觉得姑姑烦,但仔细想起来,从小到大姑姑对他很不错。每年给他买玩具,对他那些过份的话也统统一笑置之。 “姑姑,对不起。” 侄子在跟她道歉?虞虹握住听筒的手腕僵硬,很快便化为释然。北北长大了,爹娘也能放下一份心。 一直以来她虽然讨厌二嫂,但并不想多跟侄子这么个小孩做计较。只要他能懂事,那她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明年你就要上初中,也长大了。姑姑不在家,你是小小男子汉,要照顾好爷爷奶奶。” 男子汉使命感油然而生,虞北抱着半个身子大的手办包装盒,他会像哥斯拉一样,保护独属于自己的星球——他的家。 “恩,姑姑我现在每天有很多事要忙,不跟你多说。”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虞虹失笑。侄子这脾气,有时候还真挺像大哥。明明心里已经软化,但必须得端起那份北方大老爷们架子。 不光大哥,她有时候也这样,所以她确定自己受不了这种大男子汉臭脾气。幸亏继周不是那样,时候也不早,她得赶紧收拾下,陪继周去市里签商铺协议。 挂掉电话的虞北心扑通扑通跳,他刚对姑姑道歉,又差点说出心里话,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 好烦,他怎么会那么丢人。 小男子汉抱着被子在床上拧个花,王曼给全家煮好阿胶,拿着题库进来时,就见到凌乱的床铺。 “哟,这是输了没脸见人?”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你自己门缝开那么大,敲不敲有什么差别。喂,你刚是不是在给虞阿姨道歉?” “怎么可能!”虞北炸毛般跳起来:“我是出于礼貌,谢谢她送我玩具。” “你最有礼貌,行了吧。来跟我背题库,明天就得去比赛了。” 虞北现在可不想背什么题库,他刚拿到玩具,到现在还没捧热乎。所以他坚定地拒绝:你已经那么聪明了,我又不参加比赛,干嘛还要陪你一天天背。 当然他不敢这么说:“曼曼姐,我帮你背好久,你也得帮我一回。” “恩?” 王曼瞅着床上那件手办,两辈子她还没玩过一次原装日系手办,其实她也挺想玩。虞北要是邀请她,那她一定会答应。 “帮我一块拼起来,这个很麻烦,也不知道你会不会。” 真是个善良的小孩子,王曼脱了鞋子跟他一左一右,盘腿坐在一米二的床两侧。拆封后里面是从a到g七大块不同颜色的板件,小塑料连接着各色组件,每块组件上还标着阿拉伯数字。 说明书薄薄一本,上面全是日语,还好配着图,不然俩人绝对只能干瞪眼。 “你来贴纸。” 虞北扔过来一包贴纸,手办拼接需要先把贴纸贴在组件上,然后组件按照说明书上顺序一块块拼装好,最后大概能装成个半米高的哥斯拉。 很炫酷,可谁能来告诉她,这直径1mm的小圆圈要怎么贴上去?用指甲抠的话,直接塞在指甲缝里,不抠又没法继续装组件。 “虞北,你小你灵活你来。” “王曼你耍赖,贴纸部分你承包了,出事才跟我没关系。” 王曼见他脸颊气鼓鼓地,突然起了逗玩之心,把贴纸扔到他那边:“哥斯拉是你的,你来。” “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 “耍赖,看我泰山压顶。” 虞北直接压到她背上,王曼一个不查,脑袋往下掉去,眼见要以头抢地,最起码头上撞个大包,一只大手拉住他。 王曼抬头,映入眼帘地是反光的精壮古铜色小腿。与一般男人腿上多汗毛不同,这双腿上汗毛并不长,只是皮肤被晒得有点糙。 “抓住我。” 杜奇伸出另一只手,半拉半抱把她扶回床上。王曼整理下滑到腰上的居家服t恤,这么囧的时候又被杜奇逮个正着。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刚认识那会她还在杜奇跟前装淑女,这四年来已经完全破功。美好形象什么的,哪有自然美来的直接。 精神胜利法再次奏效,她穿好拖鞋笑着问道:“阿奇你怎么来了?” “我送爷爷奶奶过来,他们跟虞爷爷和邓奶奶商量事。” 肯定是为昨天事,王曼不打算再往下问,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板件,她絮叨着自己苦恼。 “我劳动课成绩不好,这些手工活全都做不好,这些你都知道。现在可怎么办,这些小圆点简直要命。” 杜奇跟她一块收拾:“要不了命,来把镊子就行。” “镊子?我带着东西里面有,你们俩等下。” 王曼跑回自己屋,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个小方包,这是她的应急箱。里面一大一小两把镊子,她全都拿出来,再次走回去。 “这个行么?” 杜奇拿起大号那把,捏起一个小圆点,轻松黏板件上。简单又省事,而且可以很轻易地微调。 “我怎么就没想到。” 杜奇揉揉她脑袋:“做模型时常用这种小工具,我本来就熟,不然我也想不到。” 王曼抓起小镊子,配合他抚摸头顶甜甜一笑:“那现在找你来就对了,北北,让阿奇一起帮忙,我们三个很快就能组装完。” 虞北嘴巴毒,但本身不是小气的人。再说他也挺想早点组装起来,看到哥斯拉全貌。 “一起来,你们俩贴贴纸。” 有徒手做过模型的专业人士杜奇帮忙,手办拼装进度快不是一半点。要不是杜奇刻意压制着速度,他一个人就能全部搞定。 与其说他在帮忙,不如说他在看着曼曼玩。不擅长这些手工活的她鼓起腮帮子,认认真真地贴贴纸,贴好一点她便露出如释重负地欢悦,小模样真是让人心动。 日头逐渐高升,杜奇拉上窗帘打开风扇,看着床上忙到热火朝天的曼曼。他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第148章 王曼拿起胶水里自带小刷子,凑在灯光下一涂胶水在板件粘结处缝隙中。三人通力,终于赶在午饭前模型组装完成。 “真是好精致。” 面前的哥斯拉大约半米高,塑料板件颜色调整的极好,阳光下闪耀着黑褐色光泽。 虞北也颇为自得,虽然贴纸是曼曼姐搞得,板件是阿奇哥掰下来,但真正的组装只靠他一个人。同学花了两天时间才装好,现在他一上午就搞定。 掰着哥斯拉背脊,他试图抽出来转换入战斗模式,可模型实在太大,没有粘贴胶水的部分还有些松动。力气稍微大点,背脊脱落,拼好的模型从中间散落。 “虞北,你心急了吧。” “才没有,明明是你胶水没涂好。” “可我还没有开始往背上涂,你个捣蛋鬼,先跟阿奇玩去,再有十分钟就能好。” 边说王曼边扭头,正好看见窗帘边杜奇环胸站立,神色晦暗。往常见面他不是欢悦就是深沉,阴沉属性还是第一次,王曼疑惑:“阿奇,你怎么了。” 还是被她发现了,杜奇走过来,拿起写字台上一厚沓题库。曼曼看得纸张有些发皱,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钢笔划出痕迹。 她一定在很认真准备,期盼能比出个好成绩。 “你不能送我去比赛?没关系,我可以跟楠姐骑自行车去。对了,怎么没看到楠姐。” 虞北边拼装组件边回答:“她学校里有事,刚出去了,她没跟你说?” “刚我在厨房,开水声太大没听清。阿奇,这事真的没关系,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杜奇张嘴又闭上,接送曼曼是他争取好久才得到的福利,他得有多傻才会这么拒绝。 “不是那事,智力竞赛已经内定了冠军。” “什么?” 王曼脑海中闪出大大的“潜规则”三个字,果然杜奇稍后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事还是周边说得,周边家邻居也参加这智力竞赛,不过她心态很放松,前几天刚去北戴河玩一圈,昨天回来又邀请几个相熟之人吃饭。 周边昨天本来想请王曼他们一道参加,但没想到三人集体拒绝,问明白原因再看状态轻松的姜蓉,他纳闷中就直筒子地问出来。 “姜蓉第一轮会进淘汰赛,然后通过复活赛一路夺冠。” 这是什么流程,王曼不解:“连第一轮都过不了的人最后拿冠军,不会有人觉得太假?” 虞北接过她手里胶水,自己开始黏模型。同王曼的手工技能战五渣不同,他是真的在这方面有天赋。塑料小刷子轻轻点着,没几下就黏好一处。 “曼曼姐你真够天真,配合几个采访,大家就知道她有多努力。” 杜奇点头:“的确是北北说那样,再配几句台词,就能成功扭转形象,鼓励看节目的人,笨鸟先飞,只要肯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王曼完全笑不出来,她知道有些综艺节目为了博收视率,也为了营造效果,是会雇一波群众演员。但没想到,重生后她也有幸来当一次群演。 考验演技么? “别的参赛选手是不是都知道。” “大概吧,你刚到北京,虞阿姨又没在台里,可能还没通知到。今天虞楠去大学,应该会见到姜芙,回来就能告诉你。” 王曼从杜奇手里接过题库,虽然拿到只有一天,但她已经背了一半。吃完午饭,下午跟晚上加把劲,这五十页应该能全背完。 这是她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智力竞赛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只有她一个人跟个傻瓜似的在这背题库。 “不管那些,先把哥斯拉粘好再说。” 抢过胶水王曼开始点、点、点,偶尔力气太大胶水露在外面,力气太小又渗透不下去,整个过程惨不忍睹。作为手办主人,虞北却被她强大的怨气所震慑,丝毫不敢出声反对。 他现在只庆幸,曼曼姐拿的是普通胶水,而不是强力胶。普通胶水涂多了,用湿布就能抹掉。 一直粘完一整只,哥斯拉表面多了层不均匀的塑封。 “北北,不好意思,我给你擦干净。” 杜奇自觉地递过准备好的毛巾,曼曼不管当时多生气,事后总会为自己怒气中的行为全盘负责。 王曼低头一点点地擦着,鼻子却不争气地开始泛酸。她有点不理解自己,前世被李晶晶撞死。而且事后元宝也告诉过她,李家权利会帮李晶晶把所有责任推给赵大伟。 她都因为潜规则死过一回,怎么重活一辈子,还是连这点事都看不开。 “我本来也不该有机会参加智力竞赛,现在能在电视上露个面也是赚。” 看向窗帘,王曼仰头尽可能笑道,可她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 杜奇拍着她的双肩,他喜欢曼曼这份坚持。就像他们家所有人一样,爷爷和爸爸身处高位,每天面临着太多诱惑,而从小他们就教导他要有一颗平常心。事要干得漂亮,做人更要堂堂正正,凡事要往好处想。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其实我们还有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 电视台想让谁拿冠军实在太容易,只需要视线把题板透露出去,内定冠军背好答案就行。每期每个人就那么二三十道题,背个abcd不过是五分钟的事。 “办法有很多,比如让你成内定冠军。” “那不行,大家公平竞争,不然有什么意思。” 他就知道曼曼会这么想:“我可以给你弄到题目,让你跟内定冠军公平竞争。” 王曼迟疑,这是你抄我也抄,大家一起抄的节奏?公平来说,站在同样潜规则的起跑线上,这样的确酸爽。 “可以考虑。” 呃……,曼曼也没他想得那么纯良,不过她总算破涕为笑。反正杜家本来就有不少关系,这是他的资本,现在为曼曼用点也没什么。 “行,明早接你的时候,我给你带过来,你路上背好。” 孰料王曼却摇头:“明天第一场她不是直接退场,那大家肯定各凭本事。她有答案的时候我也要,但是我不会妨碍大家公平竞争。” 杜奇有点郁闷的心一下晴朗,曼曼还是他一开始认识那个小姑娘。她平常很善良,同学朋友邻居需要帮忙她绝不推辞。但她又不会一味软弱,有人欺负她,她绝对会用最有效的手段还击。 他这边赞赏着,王曼却快纠结死了。 她倒不是纠结做坏事,而是纠结自己一旦做坏事就要被抓包的体质。就像前面毕业典礼,李晶晶骑摩托车想撞死她,她就找一堆未成年把她胖揍一顿。 本身你来我往公平合理,她出一口气同时教李晶晶做人,皆大欢喜。但偏偏就被苏明菊知道,李家人来闹,最后又惊动杜家,一点小事搞得人尽皆知,到最后她还赔出去一只玉镯。虽然那是她自愿,但前世今生她做坏事总会被人抓包。 这次可不是一般坏事,而是上电视台作弊。她得到准确题目,的确是跟内定冠军站同一起跑线上,不说那样他们俩人品还有什么区别,也不提这样对没有题目的其他选手是否公平。 一旦被抓包爆出来,她名声就彻底臭了。指不定往后,她会有个新外号——王抄抄。 “阿奇,要不还是别这样?” 杜奇点头,他就知道曼曼最终还是定不下心:“还有第三个办法。” “哦?” “你把题库全背下来,北北会帮忙的,是不是?” 王曼估量着题库的厚度,一集是五十页,每天录一集,如果她拼一把的话,应该能背个八九不离十。 “那就这样,我背不下来再问你要原题。” “加油。” 杜奇握拳给她鼓劲,王曼回以灿烂一笑。她明白这世上很多地方都有不公,事事公平的理想社会主义只是个美好的幻想。 以她微薄的力量,不可能去阻止所有不公,也不可能挽救所有可怜,但这并不是对不公平视而不见的理由。她会量力而行,尽可能去消弭自己所遇到和经历的不公与不平。 “恩,我可是哥斯拉小怪兽,背题库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能难道我。” 瞪大眼王曼唇角上扬,元气十足的声音也感染到杜奇。每次跟曼曼呆在一起,天大的烦恼都会不知不觉中跑光。 虞北拉出哥斯拉的背脊,他好像更喜欢曼曼姐姐了。爷爷奶奶说得对,爸爸妈妈也有犯错的时候。 比如他们说所有农村人都又脏又臭,来城里亲戚家刮地皮,连吃带拿,这些话就不对。曼曼姐也是农村人,但她又香又漂亮,人聪明而且还很有意思。至于连吃带拿,他今早跟着喝那碗阿胶就是曼曼姐带来的,她亲自熬出来真的好好喝。 总之曼曼姐基本很好,不过要是她刚才拼哥斯拉时不那么笨手笨脚,那就完美了。 “吃饭啦。” 楼下传来保姆阿姨的呼唤,三人走下楼刚好迎着回来的虞楠。她歉意地看向王曼,刚打算说什么,却发现她已经知道并且想开。 “其实曼曼你也用不着那么辛苦,这事的关键还在杜奇。” “阿奇?” 不止王曼惊讶,杜奇也是一头雾水,怎么扯他身上。 ☆、第149章 智力竞赛开幕当天是个大晴天,昨夜短而急促的夏雨彻底冲散京城空气中的污浊,王曼坐在前排系好安全带,边背着题库边往电视台赶去。 一路几次杜奇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沉默。直到临近电视台,车子刚停稳,后面缓缓驶入一辆桑塔纳。 桑塔纳车尾掉下块黑漆,露出车体本身金属色泽。车子没停稳边熄火,司机打开车门,左右依次下来一对姐妹花。 很明显的姐妹花,五官有八成相似,又穿着同色衣服。虽然如此,但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将他们搞混。矮一点的小姑娘带着点柔弱,挺直脖子故意做娇矜之态。 高一点的就不一样,她只是随意站在那,穿着最简单白t恤,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中无形的霸气。很难想像,一个女孩竟然能真正做到霸气侧漏。 “杜奇,这是虞楠妹妹吧。” 虞楠本来想亲自送她来,但学生会那边这两天突然事多。她打算大二竞选部长,大三直接当学生会主席,有些事必须得去管。 “恩,你送姜蓉来参加智力竞赛?” 边问着,杜奇边转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王曼介绍:“这是姜芙、姜蓉。” 原来她就是姜芙,怪不得昨天楠姐提起时,语气那么郑重。王曼现在只怀疑一点:她真的有十九岁? 看她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的确是十九岁该有的模样。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一般人二十九甚至三十九岁都达不到。 “你们好,我是王曼。” 芙、蓉姐妹整齐划一地统统点头,同样的动作,姐姐做出来偏偏有股居高临下地领导人关怀味道,妹妹就只是单纯地矜贵。 “外面太晒,咱们都进去吧。” 姜芙上前走两步,自觉地与杜奇平行。矜贵地姜蓉一秒态度转变,挽起王曼胳膊要与她并行。 四人离开停车场,桑塔纳再次启动,停在越野车旁边。王曼僵硬地扯起一抹笑容,看着前面并行的两人。 姜芙身高大约一米七,脚踩一双简单地方口牛筋底皮鞋,陪着卡其色哈伦裤,趁着她修长且凹凸有致的身材,放九十年代北京街头绝对是一道靓丽风景线。 杜奇为了要来送她,特意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服,与她裙子同色的浅蓝色polo衫加上休闲裤,很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这个天生衣服架子上,确是帅气逼人。 同样休闲装的两人站一块,霸气与沉稳互补,隐隐有种珠联璧合之感。 “是不是很好看?” 姜蓉有意无意地问道,王曼干笑着点头。好看就是好看,她无法口是心非。 “对了,今天还有个人来为我加油。” 自带啦啦队,内定冠军准备工作还真是充足。王曼胡思乱想着,面上却是再标准不过地笑容。这副淡定地模样越发让姜蓉重视,看来虞家阿姨让人笑掉大牙的婚事中收获的这枚继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原来她比我们早来一步,曼曼你快看。” 她什么时候跟姜蓉这么熟,熟到可以越过姓互相称名?还没等王曼想通,走过电视台拐角,迎面走出来一人。 怎么会是她? 褪去了烟熏妆,脱下破洞牛仔裤,头发拉直换上连衣裙,李晶晶恢复她前世熟悉地模样。 “你们应该认识,是吧?” “当然认识,在邹县王曼还送过我玉镯。” 李晶晶上前挽住王曼胳膊,沁凉地温度传到这边,王曼起一身鸡皮疙瘩。曾几何时,前世她与李晶晶天天这般亲密,姐妹淘般挽着手逛街吃饭。 但不包括现在,她确定这辈子自己跟李晶晶之间只有仇恨,并没有除此以外的其它交情。 从进电视台到现在,所有一切都透着诡异。她总感觉姜芙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她则是棋盘上的一环。 这种感觉简直坏透了。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蓉蓉跟李晶晶是好朋友?那正好,你们俩玩,我也不当电灯泡。” 抽出被两人架住的细胳膊,她快步走到杜奇身边,这事她如今最大的依仗。她跟对面俩人都不熟,没必要配合他们演一出姐妹情深。 “曼曼你怎么会是电灯泡,虞楠肯定跟你说过,今天这场我过不了。我还想跟你抽在一队,让你直接过关。” 姜蓉面容太和煦,饶是王曼也有些迟疑,该怎么回击这团软棉花。 想了想,她只能惊讶地说道:“你这是让我一块作弊?” …… 空中一排乌鸦飞过,姜蓉再镇定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承认?那不是自打嘴巴!不承认的话,好像她又在耍着人玩。 “你怎么这样。” 杜奇扭头:“曼曼怎么了?” 姜蓉泫然欲泣,最后还是姜芙来打圆场:“阿蓉喜欢你,想让你轻松点。杜奇,你说是不是?” 杜奇耸肩:“曼曼昨天把题库背下来了,她今天跟姜蓉第一次见面,应该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曼讶异地看向杜奇,原来他也有四两拨千斤的时候。“第一次见面”这几个字足以说明一切,哪有人见面还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说这种话。 “呵呵,你们俩快进去换衣裳,晶晶你帮着点。” 女更衣室杜奇压根没法进来,衣服是节目组提供。王曼事先确认过,有适合她的最小号。虽然边上有李晶晶跟着,但别人想去哪她管不着。 “曼曼,我就在外面。” 杜奇这句嘱咐让她安心,王曼走进去,里面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女。他们来得早,早已换好衣服聚在一块聊天。见着姜蓉,几人笑着点头,客气而疏离,连带着一起来的她也被化作疏离的范围。 这才是姜蓉真正的意图。能来参赛的除了她这个靠虞阿姨的关系户外,其余可都是天之骄子、骄女,谁能真正看内定冠军顺眼。 初高中女生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喜欢或厌恶很直接。与内定冠军站在一处的她,自然被划入孤立的那一档。 “曼曼,还不快进来。” 李晶晶挽着她胳膊,面上笑的得意。进了更衣室,四下无人也没有监控,王曼也懒得在装。 “你怎么在这?” “你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哦,王曼你是不是觉得,马娇娇离婚,我现在应该像你四年前那样,哭着喊着求父母不要离开?我可不像你那么没用。” 王曼觉得她真该在北京精神病院给李晶晶订个床位,她得是有多自信,才会强行把自己臆想加在别人身上。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不就仗着杜奇和虞楠,没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有戏! 王曼正愁不知道芙蓉姐妹花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现在她似乎得到了一条捷径。李晶晶性格她了解,最是喜欢出风头,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怎么可能?你父母离婚你都一点不难受。” “我难受什么,反正她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都得不到?可她明明听阿奇说过,杜家已经插手这件事,楠姐也给她科普过法律,马娇娇起码能分到三分之一财产。 “不可能,李晶晶你少在那骗我。” “也就只有你还那么天真。” 王曼揉揉眼眶,语气突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大反转:“我天真又怎样,反正阿奇和楠姐都会帮我。你倒是想为所欲为,但谁会帮你,赵大伟?” 这话可算踩到了李晶晶痛脚,毕业典礼那天后,赵大伟跟着刘晓花来过几次李家。刘晓花看望马娇娇,赵大伟则是跟她说话。 开始她还虚与委蛇,想着把赵大伟捏手心里,让王曼承受横刀夺爱之痛。可次数多了她也瞧出端倪,随便找俩学生问下,才知道俩人关系一点都不好,她被王曼当猴耍了一把。 新仇旧恨加一块,她忍不住反唇相讥:“他们俩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去管你?” 王曼整理着自己那套衣服,的确是最小号,比划下套她身上应该差不多。蓝色的短袖小西装,已经是这年代最时髦的衣服,节目组是真的用了心。 “我又不是你,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有本事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就……你在激我!” “随便,你要不想说就请出去,我还得换衣服。不过没有证据的话,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丁点都不会信。” 王曼摆出无所谓地姿态,再次比下裙子长度,刚好能打到她膝盖以下,就是有点肥。李晶晶倒是快点出去,她好召唤元宝改一下。 “说就说谁怕谁,你不就仗着杜奇护着你,他很快就会跟姜芙订婚,然后一起念大学。” 还真是这样,王曼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昨天下午她就听楠姐说过。这次事件背后的推动者就是姜家。 而姜芙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她已经参与姜家决策好几年。昨天楠姐去大学,顺道与她碰面。她明确传达了条件,只要杜奇跟她订婚,虞家也付出相应诚意,她便能说服姜家老一辈,三家合纵连横共襄盛举。 至于盛举很明显,就是今年年底即将举行的换届选举。一朝天子一朝臣,政治资源充足时,正是各家上位的最好时机。 ☆、第150章 留下这段话李晶晶趾高气昂地走出去,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李家的败落。但这次不同,姜伯伯答应过,杜、虞两家入彀后,便会拉他们一把。 至于马娇娇,那完全不算盘菜,捎带着就料理掉。 王曼皱眉坐在凳子上,楠姐昨天隐约透露过这意思,并没有把话说实。今天一路来,芙、蓉姐妹的意思,确是坐实这一切。 阿奇今年十九,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这个年龄的男子已经可以结婚。即便法定婚龄是二十二,杜家想打破这一点也很简单。 “真的会订婚?” 王曼捂住心口,前面她各种犹豫不觉,虽然说服自己是为了弥补两人间的差距。但更深一层,则是她吃定阿奇不会看上别人。 如今竞争者出现,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站在橱窗前看到水晶鞋的灰姑娘。裹足不前,一再拖延期待王子来亲自接她,却忽略了随时可以有其姑娘拿走水晶鞋,与王子共赴晚宴。 而如今正版公主来了,虽然她讨厌姜芙,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优秀丝毫不亚于楠姐的女孩子。 她的出身、教养、年龄以及外貌,完全与杜奇相配。就像刚才进楼时,姜蓉问她的那句“是不是很好看?” 这俩人站在一起便赏心悦目,任凭她万箭穿心,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元宝,我是不是错了。” 蓝蝴蝶飞出空间,翅膀闪烁着蓝色荧光,一点点给她改好衣服。 “曼曼你真笨,你就是想太多。如果杜奇真喜欢姜芙那样的,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机会,那你现在还遗憾什么?” 王曼再次被万箭穿心:“你说得也对,阿奇应该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你是不是傻?他又不是汤姆苏,效仿白莲花无条件关心每一个人甚至是阿猫阿狗。好歹你被雷劈前也活到了三十岁,难道还不知道:男的要对女的好,只有两种可能,最大可能是他对你有意思。” “还有一种是什么?” “你真是被雷劈傻了,或者你是他亲妈或亲闺女!” “好像还挺有道理。” “得,不跟你说,赶紧背下题库。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现场一位评审就是虞家拐着弯,八竿子刚好能打着的亲戚,他已经磨刀霍霍等你送上门。” 王曼呆半晌,机械性地套裙子,第一遍正反面搞错,两只裤兜跟耳朵似的伸在外面;第二遍前后面又穿反,前面鼓囊着一片怎么看怎么滑稽。 终于到第三遍,她几乎死机的大脑终于恢复流畅:“元宝你意思是,阿奇不一定要找门当户对,他也喜欢我。” “当然,他都喜欢你多久了,笨。” 王曼傻呵呵地笑着,阿奇喜欢他呢,她也喜欢阿奇。 “他喜欢我好久了?” “那当然,这你都不知道……不行曼曼我太累,先去休息会。等会比赛你加油,作为小伙伴的我会在空间里给你鼓劲。” 王曼也反应过来,元宝明知道阿奇喜欢她很久,前面从去看军演开始,就一再误导她。现在她都怀疑,自己心动去咨询它是,那信誓旦旦地激素一说也是它在忽悠人。 “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虽然撂下狠话,但王曼心情却很不错。不论过程中有多少隐瞒或是误会,现在结果摆出来:阿奇喜欢她,她也喜欢阿奇,对于心动的女孩来说,全天下再也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加美好。 “也许我该主动出击?” 王曼试探地问道,空间内始终一片寂静。穿好裙子,她开始研究领结。搞半天后她发现,领结压根是个坏的。 李晶晶,哎,每次她都搞这些小手段,真的有意思? 刚出去时她那般得意,肯定觉得一切胜券在握。可惜她实在智硬,李家明摆着就是一颗弃子。退一步即便她能再次飞黄腾达又怎样,王记饼铺马上就要开分店,他们全家在一起踏踏实实,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归根结底,她的人生不是围着李晶晶转,不是与她休戚相干荣辱与共。李晶晶是好是坏,与她的生活质量没一点关系。 捏着蝴蝶结,她走出更衣室找到服装师:“阿姨,我领结坏了。” 服装师跟评委是夫妻俩,就是元宝口中八竿子刚能打着的虞家亲戚。见到王曼胸前牌子她很吃惊,这是虞虹那个村里来的继女? 哎,虞虹是能耐,一个村妞都能被她打扮成这副模样。可她是不是傻,放着虞家这么多亲戚不提携,干巴巴地去给人当后妈。 “怎么会坏?这里没多余的。” 怎么可能没多余,这种录节目的消耗品肯定有应急的。王曼没证据,当然不会随意戳穿得罪现场工作人员。 “我也不知道,刚才李晶晶给我拿来时,就是坏掉的。” “我给你拿的是个好的。” 李晶晶不知从哪蹿出来,王曼抓起她的手,果然从长指甲中找到根枣红色丝线。要不是她眼神好,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刚我就纳闷,明明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主动帮我拿衣服。你是想利用认真负责地服装师阿姨,扣坏领结嫁祸到我头上,让我挨训是不是?” 这边呆着几个参赛选手,听出王曼话里意思纷纷惊讶。原来她跟内定冠军不是一伙的,而且她好厉害,这么快就找出证据。刚才他们还那么误会人家,实在是不应该。 而被王曼夸赞“认真负责”的服装师这会也不好说什么,扯过领结,她一眼就看出,的确是被人故意抠坏。痕迹被可以掩盖过,但还是瞒不过她。 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过虞虹这继女可真了不得,小姑娘够聪明,就是不知道聪明能不能用正道。 “我给你找找,还有没有多余的。” 服装师佯装翻找,很容易就接过去一个。王曼带上对着镜子正正,红蓝相间的苏格兰格子领结,别在衣领上,精气神立刻就提上来。 “谢谢阿姨。” “恩,好好比赛。” 王曼心下惊喜,虞家亲戚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很多。哪有那么多人有如此大恶意,伸手还不打笑脸人,看来她还是很有希望扭转父女俩形象。 ** 一墙之隔的另一扇门,向阳房间是间简单的会客室。杜奇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垂眸半晌叹息: “所以你们才是幕后黑手?” 前两天李铁牛夫妻拦路被警方逮捕,审讯刚开个头,姜家那边就得到消息。当即姜家决定将计就计,把这事抽丝剥茧,绑架杜、虞两家到一辆战车。 所以才有了李成栋衣服都没换,就去蓝星通讯买手机那事。姜家算的很好,五十万元资金流动,即便杜奇隐藏好,他们也会让上面注意起来。这几年杜家一直在帮李家,如今又帮李成栋洗钱,稍微操作杜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休息室内杜奇终于弄明事件原委,低头坐在那,他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姜芙。 姜芙也不管他的冷漠,而是笃定地陈述:“所以你一点都不惊讶。” “恩,这两天的事太凑巧。” 姜芙点头,这才是他们同辈中最出色的男人。一连串计策全是她自家长辈制定,简直小儿科到不行。不过要是姜家人智商都高,也不会在四年前,允许当时才十六岁的她参与整个家庭的大事决策。 “早知道你们会猜到,所以今天我才会来这。” 杜奇食指和中指敲在墙上,隔壁曼曼在换衣服。不知道她穿上参赛服装会是什么样,总之肯定很可爱就是。 “你跟我订婚,这一切都会平息。” “为什么?” 姜芙颇有些挫败,她自认聪明,智商也确实高超,同龄人中基本无敌。玩阴谋诡计,杜奇也不是她对手。 可面对杜奇,她也跟没有施展的空间。倒不是她为爱痴狂智商下降,而是因为杜奇从来不屑于阴谋。他就像一柄未开封的重剑,大开大合直来直去,以万夫不当之勇抵抗一切阴谋诡计。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杜家是另类,光明磊落到让如姜家这般隐藏众多黑暗的家族羡慕嫉妒恨。而杜奇则是另类中的另类,他继承了父方光明磊落,还有母方的足智多谋,把阳谋玩得比阴谋还让人哑口无言。 “你有喜欢的人。” “恩。” 杜奇手指规律地敲着墙壁,想着曼曼一双眼眨巴眨巴地小模样。今天来这主要是送曼曼,能拿到姜家部署也算意外收获,他现在只想快点出去。 “那你只跟我订婚,不用结婚,这样不会影响杜叔叔明年升迁。” 杜奇手停下,姜芙果然猜到了两家应对之策。不过这也不难猜,只不过那些被权利迷住双眼的人猜不透而已。 “这对你没好处。” “有,既然想合作,那我就拿出自己的诚意。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子的作用就是嫁人当阔太。可笑吧,都民主时代这种联姻还普遍存在。再有能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给你们男人谋利益。” 杜奇能听出她话语中浓浓的不甘,不过那与他有什么关系?不甘就可以来利用他?她又不是曼曼,还没那特权。 “我没想过结婚,算我求你。” ☆、第151章 杜奇从椅子上站出来,走到窗边:“你可以有别的办法。” 姜芙收回委屈到颤抖的肩膀,她预料到这招有一半可能没用。不过以杜奇的为人,今天的事他必然不会往外透露,所以一句“就算我求你”也没什么。 “你想好了?” 杜奇不置可否地点头,父亲期待这次升职么?肯定是期待的!男人都期待事业能步步高升,更何况他努力那么久。 可父亲的自尊,不会允许通过他订婚这种手段来活得升迁机会。不是他臆测,而是昨晚父子俩谈过。 他知道姜芙的条件不过分,订婚而已,虽然在这圈子里订婚几乎相当于结婚,但离婚再找年轻貌美妻子的男人也不少。离婚都不算什么,订婚又算个屁。 “你舍不得自由,也舍不得触手可得的权利。” 关上窗户杜奇走出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姜芙。这是她提出订婚的真正缘由,如此姜家与杜家合作维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的地位得以进一步巩固。有他这么个未婚夫最起码很有面子,结婚不结婚都可以忍受。 姜芙心里,其实不相信杜振国真的会甘心放弃这次升迁机会。毕竟又有谁会舍得触手可及的权利,在临门一脚处放弃追逐多年的目标。 “怎么可能?” 姜芙楠楠自语,杜振国竟然真的肯放弃。或者说,杜奇舍得放弃自己父亲。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由衷羡慕这一家子。 杜奇说得对,不订婚她自己也有办法,可那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自由或是权利,哪一点她都舍不得。 迎着日光,姜芙脸上却是长久无法消散的阴云。 而王曼则在上场前五分钟,迎来了刚才丝毫不见踪影的杜奇。他还是刚才那副模样,只是眉宇间有些疲惫。 “阿奇?” “你快要进去了吧。” “对啊,你先帮我个忙。” 杜奇没问她什么,任由她拉着走进更衣室。临近上场时间,参赛选手顶多在外面补下妆,更衣室内外一片空旷。 “刚李晶晶来找过我,说你……” 王曼咬着唇,她突然有点不敢说。如果一直不确定,那她就始终抱有期待。但是比起姜芙她又有什么?而且杜叔叔正在紧要关头,阿奇再喜欢她,也不会顾着家人不管。 “她说什么?” 杜奇集中精神看着面前的王曼,白色短袖衬衣,脖子上扎着红蓝相间的苏格兰领结。配合她身上那股永远不变的清新味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提神。 王曼闭眼,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不问出来她会被逼疯。 “跟楠姐说得一样,刚你是不是一直跟姜芙在一起?” “恩。” 他点头了,刚才他是一直跟姜芙在一起。十八道惊雷一齐打在王曼心头,那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杜奇清晰地看到曼曼向后弹了一步,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有些迷糊,他跟姜芙在一起,用得着她反应那么大?平常他跟虞楠走得也挺近,还有前几年对李晶晶也多有关照,但从没见曼曼这样。 或者往更深处想,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曼曼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 心底逐渐涌起一层希望,从在邹县厨房一起团四喜丸子起,他就隐隐感觉曼曼应该也喜欢他。可每次临到关键时刻,她就直接缩回去。连续缩了好几次,连他都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幻觉。 王曼深呼吸,外面传来主持人报幕声,接下来就是选手依次入场。场记在外面点名,马上就到她。 她知道这时候存留一线希望,出去参加比赛好。可她却忍不住,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或许她荷尔蒙多分泌不是一半点。 她对杜奇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问出来吧,情殇这事,早治疗早康复。 “那你答应她了?” 曼曼说出来了!杜奇感觉面前百花齐放,国庆时广场上的焰火,都没有此时此刻来得闪亮。 “如果我答应她,你会怎样?” 保持高度紧张的王曼却完全理解错了他得意思。阿奇答应了,但是怕伤害她,所以才试探委婉地告知。 她真是蠢透了,过去那么多的机会,她患得患失裹足不前。如果当初她抛却两家之间差距,抛却她心底作死的骄傲和自尊,勇敢说出来,追上阿奇做她男朋友。以阿奇的性格,除非她主动提分手,不然他绝对会一直一直对她很好。 她都做了什么,现在她恨不得更衣室顶棚再掉下根冰凌,有人直接扎死她算了。 “元宝,我是不是很蠢?我感觉你把我的情商和智商都改造成了负数。” 蓝蝴蝶终于从异次元中出来:“你本来就是负三百,我把你改造成负二百五而已。” 王曼蹲在更衣室一脚,抱住头:“对,我就是个二百五。元宝你说的对,我就是又蠢、又笨、又呆。” 怎么会这样?空间管理者与主人血脉相连,元宝能感觉到曼曼整个如渲染过的黑白晚秋照片般,北风呼啸而过,落叶弥漫在天地间。 “曼曼,蠢不是你的错。但明明有弥补的办法,却还只是蹲在这什么都不做,那就真是你的错。” “什么办法?” “我很确定杜奇喜欢你,男人对喜欢的女人都没多少抵抗力。曼曼,杜奇刚从休息室出来,即便他答应跟姜芙订婚,也还没有跟两家人说,现在还有改口的机会。” “有机会?” “只要你争取,肯定会有,加油。” 黑暗的世界中闪出一抹光亮,王曼想起她的前世。赵大伟已经是她男朋友,不还是被李晶晶抢走。如今最坏的情况就是阿奇答应跟姜芙订婚,但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没有结婚,也只是达成初步意向,她还有机会将阿奇抢过来。 “曼曼,我没……” 杜奇蹲下来,箍住她的肩膀。曼曼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他有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不肯说出口。 “如果你跟姜芙订婚,我会很难受。” 杜奇收回到嘴边的解释:“曼曼,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王曼坐在瓷砖上,整个人倚在更衣室一角:“阿奇,我……我喜欢你啊。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差劲,我是城里人最讨厌的农村户口,还是个飞机场。家里没有太多钱,更没有人当官,还有一大票拖后腿的亲戚……嘤嘤嘤。” 数着数着王曼眼泪掉下来,原来比起阿奇她那么差劲。怎么办,自曝其短她没救了。果然元宝说得对,她就是智商负二百五。 曼曼喜欢他!杜奇心跳如雷,他没听错,曼曼终于说出来了。从十六岁朦胧情愫,到十九岁间四年的等待,整整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1.2亿分秒的等待,他终于等到这一刻。 “你刚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哪方面都比不上姜芙。” “前面那句。” 王曼擦下眼泪,说出来后她发现,一切也没有那么艰难。 “我喜欢你啊,好像都已经喜欢很久很久了。” 双手从她肩膀移到胳肢窝处,杜奇轻易地提起她,将小小一团整个抱在怀里:“曼曼。” 胸贴着胸,隔着衣服王曼甚至能感受到他结实肌肉下极速跳动的心脏。阿奇没有嫌弃她农村出身、家里没钱、身材不好更无法带来任何仕途上的助力,他抱起了她。 “我也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久、更深。” 这是真的么?王曼感觉自己像在做梦,这是比重生还要美好和玄幻的一场梦。双手环过阿奇脖子,双脚也夹在他腰上。 “那姜芙。” “我没有答应她,昨晚父亲跟我谈过,他不答应我这么做。” 一颗心终于放到实处,王曼离开杜奇脖子,与他面对面:“那你说喜欢我,不是在骗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让我再做长一点。” 两人脸只隔着不到五厘米,彼此呼吸可闻。杜奇看着曼曼小脸上眼睛湿漉漉的,认真又不确定。她紧紧盯着他,此时此刻他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不是在做梦,曼曼你不要太自卑。” “自卑?” 王曼恍然大悟,她不是在矫情,也不是在作,而是自卑。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能盲目自信,但她不同,她活过两辈子,尽管是个包子也知道成人世界的残酷。 有钱有权者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百态。面对这些人,她有着成人心理上天然的小心翼翼。平常她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但与杜奇交往意味着踏入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准备她不敢贸然表白。 杜奇做在地上,伸长腿将她圈在怀中。好久之前他就想这样抱着曼曼,如今愿望达成,竟然比想象中还要舒服。 “权利金钱对我来说,是与生俱来的,那些东西就如空气和我们足下的泥土一样,司空见惯后也就不会再看得太重。曼曼,我喜欢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户口、你的身材、你的家产或是你的背景,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这样一个人。” 缓一口气,杜奇低头附在她耳边:“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你更好。” ☆、第152章 王曼红着张脸上台,多亏了李晶晶,抠领结的事被戳穿后,丢人丢大发的她拉着姜蓉大吐苦水。 姜蓉也有些担心,缠住王曼的任务是姐姐交给她的,如今搞砸了她也害怕。一个恐惧,一个面子上挂不住,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俩临时组装好姐妹瞬间撕逼。 好在姜蓉还注重公共形象,拉着李晶晶去外面撕。 “真是蠢到家,竟然随便就把这事说出来,你妈没教你长脑子?” “我说了又怎么样,总比你没本事靠关系拿个冠军来强。” “我忘了你连自己妈是谁都不知道,毕竟李家那样。真是不好意思,揭你旧伤疤。” 姜蓉刚想拿出姐姐的派头,从会客厅打开窗户中听到动静的姜芙已经走出来。她心情正坏,杜奇不走寻常路,直接打乱她所有计划。 “李晶晶,这事我会跟李家长辈说。姜蓉,你先跟我进来。” 在整个节目组中,比起耀眼的内定冠军姜芙,王曼这个跑龙套的绝不起眼。众人全都在集中注意力找姜蓉,一直等到更衣室中两人平复好心动。 “糟糕,外面节目开始了。” 顶着张通红的脸,王曼归位。李晶晶还想戳穿她迟到,对此她直接表示沉默。节目录制马上就要开始,现场正紧张着。 比起追究谁迟到,赶紧开机才是第一位的大事。在她冷静地目光下,李晶晶直接成了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送妹妹进来的姜芙正好见到这一幕,李晶晶跟王曼压根不是一个段数。姜家这次选一身骚的李家合作,简直是玩火***。 可惜了……杜奇,那是多么适合她的男人。 “好好表现。” 给妹妹整理下蝴蝶结,姜芙晃着哈伦裤坐在导演旁边。虽然脸片稍有些稚嫩,但她举手投足间甚至比现场有些工作人员还要成熟。 灯光就位,几台机位也安置好,这一段要录的是选手自我介绍。王曼被安排在中间位置,并不算起眼,可她要得就是开始这份不起眼。 姜蓉当然是第一个,她有着说出来特上档次的学校,以及各种光辉的社会实践。灯光打在她脸上,原本在姐姐阴影下黯淡无光的小姑娘突然耀眼夺目,稍显稚嫩的气质更符合学生这一设定。 很完美,现在有多完美,稍后她败北时就有多让人遗憾。王曼佩服,制定节目的导演,一定深谙心理学。 一期节目就一小时,每组却有十二名选手。上午录他们这组,下午录另一组,每组都有充足休息时间。姜蓉过后又是四个学生,虽然都是各种二代,但在这里他们只是有着优秀到不像凡人履历的学生。 直到王曼,她站在一米高的台子后面,蓝红格领结衬着张巴掌大小脸,在台下观众席看来,这孩子很普通。她是漂亮,但气场比其他孩子差太多。 导演和台下评委也是这么认为,在电视台工作,他们接触过太多明星,对美女没太多激动感觉。虽然她是虞家送进来的,但一个县城里出来的姑娘,怎么都摆脱不了身上那股小家子气。 这一切错误认知,直到摄像机切过去,她的脸映在大屏幕上那一刻。 小脸、瘦子,这两种人上电视最有优势。但九十年代流行匀称美,这时候的审美标准放在后世说不上土肥圆,也不会是什么美女。包括导演在内,他们压根没意识到,王曼上电视后效果会这么好。 巴掌大的小脸,剪裁合宜的制服,还有她身上那种说不上好但是平易近人的气息,整个人投在大屏幕上,带着股不加修饰的清纯甜美。虽然说不上端庄大方,也与时下审美不符,但没人可以否定她的好看。 满场寂静,就连导演机位前的姜芙也惊讶,这样一来姜蓉完全被她比下去。 其余人更多的则是惊艳,小姑娘也太好看了,怎么北京那么多文艺汇演,小主持人从来都没有她?这不科学。 杜奇坐在下面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还没有褪去痴傻笑容的他有些醋意,更多的则是自得。曼曼喜欢的可是他,这跑不了。 “谢谢。” 对着扭头示意的姜芙,他点头道谢。他就是喜欢曼曼,这没什么好丢人。 还真是她? 姜芙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败给这么个小姑娘。虽然她也不是非杜奇不可,可还是有点疙瘩。最恶心的是,似乎她搞这一出,给两人做了嫁衣。 对着摄像机,看着那张如花面庞,她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开始。” 导演宣布指令,王曼找准面前摄像机位置,口齿清晰地说道:“我叫王曼,今年十六。我平常喜欢看书、做家务,这次参加智力竞赛,希望收获很多知识。” 自我介绍是跟节目组商量过的,节目就一小时,十二名选手还要有主次,每个人时间不可能太长。 中间戴眼镜的评委提问:“你平常都做什么家务?” “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从这些琐事中我收获很多知识。” “看来我们的六号选手王曼很懂得为父母分忧。” 简单的四句话后,就是7号选手。智力竞赛并不是现场直播,而是全程录播。主持人发言与选手答题全是分开录,效果不好的部分再补录。 第一部分自我介绍完后,王曼发现原本其它选手对她消除的隔膜又悄然树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到录像带中的自己。 这……这是她? 虽然每次全家福虞阿姨都把她拍到美美的,但那也是提前布置灯光,特意抓角度。录像跟照片不一样,照片可以抓取最美静态角度,动态录像下人身上瑕疵压根无所遁形。 导演是她真爱么?把她拍这么美。 “曼曼,来喝点水。” 接过杜奇手中水瓶,她忍不住喵向录像带回放,她那部分已经过去。这会正在放姜蓉精彩的履历,录像带中主人站在摄像机前,正皱眉看着她。 “我哪儿惹她了?” 杜奇揉揉她脑袋,接过水瓶:“不用管她,坐下来歇歇,你脸特别红。” 她脸怎么红了?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王曼后知后觉,刚她好像已经跟杜奇表白,还被他在狭小的更衣室抱个满怀。 “阿奇。” “恩?” 王曼语塞,要她说什么。她的意思是,不想因为表白就失去跟杜奇间原先那份融洽和自在,可现在不自在的人明明是她,这要她怎么说。 “没什么,我再背下题,临时抱佛脚。” 随便找个地坐下,她靠在杜奇边上,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敌意。一开始她还有些瑟缩,就在这时候一只稍显粗粝的手伸过来。 “不用紧张,你很好。” “我才不自卑,一点都不紧张。” 周围那些人的眼神她都懂,无非是在嫉妒她太美。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说她那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只知道死读书,分数高成绩好,但动手能力不行,知识面也不够广。 大体意思,说她是高分低能的花瓶女。 可他们越是这样说,她就越不能退缩,任由他们坐实。长得美又不是她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元宝。抓住青春期二次发育,元宝趁机给她做了微整形,整个人脱胎换骨。 抬起头,当姜蓉的目光再次扫过来时,她回以灿烂的微笑。 我就是比你好看,气死气死你。 杜奇挪挪身子,曼曼干嘛笑这么好看,边上那几个扛摄像机的小年轻一直往这边撇。都二十多岁一大把年纪,怎么好意思看人家漂亮小姑娘。 “阿奇,你挡着我光了。” 正好主持人串场也录完,到了他们上去的时间。王曼松开身后杜奇握住她的手,把注意力放在抵抗其他人身上,她只觉得阿奇在身边有安全感,尴尬倒是几乎没有。 抱着轻松心态上场,昨晚背过的题库完全发挥出来。第一轮实行积分制,十道题目答对了累计加分,积分最高的前六名进入预赛。 大屏幕上显示题目,场内大多数人却将目光放在六号选手王曼身上。大家都是北京人,对北京孩子的知识面有信心。唯有这个普通话说得丝毫没口音的外乡人,她到底是不是个徒有其表脑袋空空的花瓶? 虞家做亲戚的评委注意着,已经几乎为王曼容貌倾倒的摄像小哥注意着,现场主持人,还有观众席上也注意着。除去观众席中四平八稳的杜奇,其他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而王曼没有辜负杜奇期待,给予所有人绝地反转。十道题,不同于其他选手的斟酌犹豫再三,她全是第一时间答出来,答案准确无误,笑容无懈可击。 不仅如此,在评委近乎为难的询问中,每道题她都能用最简洁的话语答出基本原理。 在场十二名选手的光芒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不是气质最好的那个,却无人能否定她的优秀。 而当最后一道题通过,评委问她为何知道时,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做饭要用这些菜,知识来源于生活。” 小脸上满是自信笑容,看得杜奇一阵目眩神迷,同时也轻易征服那位跟虞家是八竿子刚打着亲戚的评委。 虞虹眼光的确不错。 ☆、第153章 又是一个黄昏,晚霞被市区密集楼层割裂成一块块,王曼上了副驾驶,扣好安全带与杜奇相视一笑。 上午临近十二点录完节目,杜奇转告她:虞家二老一个外出联系老友,另一个则去大学指导研究生,俩人下午都没空,她被临时托儿给杜奇。 一下午两人泡在蓝星通讯,安慰因订单撤销而萎靡不振的周边。父亲是驻日武官,母亲是使馆工作人员,周边跟所有外交人员后代一样,渡过了留守儿童的童年以及少年,也养成了他又宅又脆弱的性格。 “等我拿了奖,给你去看他们好了。” 奖项随是去韩国,但可以疏通下关系,连带把赴日证件办下来。奖励旅行定在明年三、四月,差不多是节目整个播出完的时候。从最后一站仁川,坐游轮到日本九州岛,踏着樱前线一路玩到北海道,简直不要太酸爽。 从邹县来一路上,杜奇承诺得冠军奖励给她卖出去,就是要卖给周边。这会只不过提早点,今天见识了一半参赛选手后,她对自己拿冠军完全有信心。 “你不去?” “哎,那时候我都开学了,当班长很忙很忙的。” 王曼嘟嘴故意找个理由,感动得周边跟什么似的。因为不想一年年复课挤独木桥,他跟家里关系很僵,还好有几个朋友关心他。 “曼曼,你最好了。” 周边伸开双臂扑过来,想把萌妹抱在怀里。杜奇伸出一只手拦回去,甩下旅游费用从分红里扣这句话后,拉着王曼走出这家店,徒留周边碎裂一地的玻璃心。 曼曼那么可爱的妹子,怎么偏被杜奇看上。他承认,这个发小人又高又帅、学习好体格也强壮,他简直就是上帝亲儿子,外人看起来几乎没什么缺点。 可这正是他最大的缺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神都会自卑。 杜奇不管哀嚎的发小,敞开车门挡着曼曼头上去,他坐在一边发动车子。马上就是黄昏,不知不觉他跟曼曼在外面混一个下午。 “晚上想去哪玩?” 王曼看着杜奇的侧脸,十九岁的少年正是最好看的时候,尤其他五官极为立体,看上去赏心悦目。 她原以为说出自己喜欢后会很尴尬。可一下午杜奇带着她,在周边店里先打牌先说着童年趣事。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化解了她的尴尬。 “晚上要背题库。” “你不是都知道?” 杜奇回忆着上午曼曼的表现,面对评委越来越详细的问题,她全都对答如流。站在舞台上的她,背后仿佛长出双翅膀,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他心动和耀眼的光芒。 “正好碰巧。” 第一轮竞赛都是很基础的生活常识,问到她的那部分全是关于农业。对于城市小孩来讲,农作物播种、胶水、施肥、收获等一系列问题当然陌生,那些题目显然困难。但前世今生她都种过很长时间地,做太久,农业上的事已经烙印在她灵魂深处,成为一种本能。 “跟我爸卖煎饼果子前,每年我都跟着他们下地。后来看书多了,原理更记得很牢。” 杜奇没说话,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牵起她作收,在她手掌心来回摩挲,似乎在找寻种田时遗留的老茧。 上辈子她手上一直有层厚茧,那是大学前十八岁人生中过分劳累烙印在身上的痕迹。那时候赵大伟知道,但他从来视而不见。偶尔提起时,也只会说“我妈手上茧子比你还厚,你这样不算丑”。当时她觉得安慰之言甜蜜,现在回想起来,赵大伟不过是心疼他亲妈。 这辈子本来也有,后来二次改造时被元宝消掉了。没想到光滑的手,又能让阿奇想起这点。 大拇指划过五指的枝桠,微微麻痒的感觉让她如触电般。她忙缩回来,看向窗外顺着风问道。 “没有啦。” “我只不过是想牵你。” 边说着,他五指顺着刚才探测好的位置撑开她左手,与她十指相扣。沿着大马路向前开,车内传来六点的报时声,公路两侧路灯自北向南依次亮起,伴随着行驶的越野车,如一场璀璨的灯光表演。 “曼曼,我喜欢你。” “阿奇,我也是。” 王曼点头朝前方看去,越野车路过广场,广场上从金水桥到毛主席像,景观灯依次亮起。夕阳下古老的故宫装扮上新时代的灯火,踏着时光洪流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路灯继续渐次亮起,灯光延伸处,灯火辉煌中,似乎整个城市都在庆贺她得天独厚的爱情。 王曼扭头看向杜奇,黄昏中他的轮廓染上一层金色,一张刀削面上是罕见的温柔。仰望天空日月同辉,她突然想起军营山顶看日出的那个早晨,那时月亮还未完全落下,伴随着红日初升,空旷的山顶,古老的玄武岩上,似乎自开天辟地起,亘古的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 “我也是爱你。” 心跳如雷中她确定了,全世界六十亿人口的茫茫海洋中,她要找的就是这个人。 曼曼说爱他? 又是一个红灯,杜奇手从方向盘上下来,四目相对他缓缓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个轻如羽毛的吻。 “我带你去个地方。” 柔软的触感落在额头,王曼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点头。 车内气氛正好,边上传来喇叭刺耳的声音。抽着烟的桑塔纳司机手探出窗户,敲下他们玻璃:“绿灯了,要搞对象回去搞。” 做坏事被抓包了,王曼忙低下头,杜奇也红着脸握紧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他挂到一档,车子弹出去。 幸亏两人车停在最前排,也刚绿灯,不然准会酿成交通事故。王曼捋捋杜奇身上安全带,幸好俩人开车老实,不然这一出撞上得多疼。 “等车停了再说话。” 杜奇也正有此意,刚才他闻过曼曼。女孩额头光洁,离近了更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吻下去后,香味仿佛一直留在他唇上。摇上自己这边车窗玻璃,风吹不进来,香味能停留更久一点。 车子一直向前开,夜幕下灯火完全亮起,最终杜奇将车子停在一家珠宝店前。 “淑女曼曼,请下车。” 虽然穿着polo衫,杜奇还是单手背在身后,做出燕尾服绅士礼节。 “这是?” “惊喜,请。” 王曼搭在他手上,学着电视里舞会上淑女走了两步。两步后,她鞋子坡跟胳在一块小石子上,脚一扭终于完全破功。 “咳,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好了。” 端直身子她开始正常走路,不过杜奇牵着她的手却没再松开。服务生拉开店门,越过门口黄金区直奔里面,里面是铂金首饰。 珠宝店是近几年兴起的私人企业,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两人太普通的穿着而降低服务热情。 “看看喜欢哪个?” 柜子里摆着琳琅满目地珠宝,各种样式,王曼甚至从中看到好几样后世的经典款。她的系统商城中也贩卖各种珠宝,不过价格和手工费一点不比外面低。而且她天生不喜欢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买。 “阿奇,你这是干嘛。” 杜奇点点她耳垂:“以前我说过,等有钱了给你换铂金的。可能你更喜欢钻石,但我现在只能买得起铂金,以后再给你换。” 那不过是年幼时一句玩笑话,当时她十三,阿奇也才十六,还都是小屁孩,说出来的话哪能当真。 “真不用,我没耳洞。” 王曼拒绝着,柜台那边导购却早已是星星眼。好浪漫,这一对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娇小甜美,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舒服。而且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间感情真的好棒。以她专业的眼光,如果找到合适的珠宝,这男孩一定会痛快付钱。 工作热情翻倍,她立刻检索出合适的珠宝:“你们可以看下这一款吊坠,这是我们根据海的女儿设计出限量款,整个北京就这一套。” “曼曼快看。” 那是一对鱼鳞吊坠,合在一块就是水滴形,拆开则是半水滴的耳环。工艺精致,王曼被惊艳到了。 杜奇也第一眼就相中,二话不说签了单。 ☆、第154章 王曼摸着脖子上吊坠,长度刚好悬在锁骨上,穿衣服能露出来,她低头又看不见。 “阿奇,别人看到怎么办?” 杜奇握住方向盘,看向远处略显黄晕的路灯。曼曼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可他恨不得现在就公开。 如果他告诉爷爷奶奶,这事肯定就瞒不住。 “我爸要是知道,肯定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还有王叔叔…… 杜奇雀跃激动的心彻底平静下来,不说虞家这边,王叔叔才是真正的拦路虎。他那么疼曼曼,怎么可能允许闺女才十六就被人拐走。 早在追曼曼之前他就想明白,这一关总得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过早好。 “所以阿奇,我们保密好不好?” 王曼嘟嘴看向杜奇,其实她本身也挺怕事情被公开。现在才九零年,一般人谈对象都是奔着结婚去。万一这事说出去,光七大姑八大姨问候也足够她烦、烦、烦。 而且她只是虞阿姨继女就已经遭来如此多异样的眼光,再找阿奇这么个男朋友,虞家经历的亲戚轮番问候,杜家也得经历一遍,那样她肯定彻底沦为心机婊。 曼曼模样实在太可怜,杜奇到嘴的迂回劝说咽下去。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刮下她鼻子顺带摩挲下巴。 看把她吓的,体温都有点低。捏起项链吊坠,他小指勾着她衣领,将其塞到里面。 “好。” 点头他收回手,收到一半被一只小手抓住。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曼曼自私么?其实不公开对两人都好,杜奇摇摇头,声音中略微带点委屈。 “只要不是一辈子不公开就行。” 王曼一颗心几乎要融化掉,阿奇对她真是好到没话说。五指叉在他枝桠间,她学着他刚才的模样,与他十指相扣。 大手拉小手,车内一片寂静,至于彼此呼吸声。杜奇摇上车窗,任由他身上男人味与曼曼的清新味道在狭小的空间内交融。 华灯初上北京今天却罕见的不堵车,往常杜奇高兴都来不及,今天他却恨死了这流畅的交通。 王曼静静感受着这份甜蜜,扭头看向路边。广告牌上贴着大幅广告,陆海空三名军人整齐排开,一同向前方敬礼。 “是不是快要建军节了?” 杜奇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听母亲问着同样问题。 唐诗端出最后一盘菜,揭开客厅墙上的月份牌。今天是七月二十六,掰指头数下日子,还有六天就是八一。 杜奇扶额,要是让单位那些叔叔阿姨,看到他们平常英明的领导唐上校算个日子还要对手指,不知该如何幻灭。 “加上今天还有七天,妈,提前一周祝你节日快乐。” 放下筷子唐诗三两步小跑到儿子身边:“阿奇,口头说祝贺太容易,来点实际行动怎么样?” 又来了! 下午他在蓝星通讯带着王曼打牌,为了缓解曼曼紧张,也为了巩固两人之间刚表白的关系,他就说了下母亲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可他错估了周边对漂亮姑娘的上心程度,说到最后,他小时候那些女孩装扮的事全都抖出来。周边甚至拿出了他独家珍藏的女装照片,逗得曼曼笑到肚子疼。 而拍那些照片时,妈妈就一直用这句“做出点实际行动怎么样?” 能在这种父母手下长大,他得有多艰辛。 “妈。” “阿奇,别那么不耐烦,难道你嫌弃妈妈老了丑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既然不嫌弃,那就听妈妈说下。建军节有焰火和文艺汇演,你带曼曼一起来看。” 唐诗露出一副妈妈可是在帮你的得意模样,她想法实在太伟大。不仅帮儿子追小姑娘,顺带自己还能见下。 带曼曼去干嘛?给妈妈提供娱乐活动?杜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一定会不走寻常路。曼曼现在可是他女朋友,女朋友=未来老婆=他儿子/闺女的妈,不论是哪种身份,他都得保护好。 “她得录节目,妈,我爸回来了。” 唐诗立马扭头,接过丈夫手里公文包,兴奋地宣布她的计划。杜奇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果然原本一脸疲态的杜振国一秒钟振奋。 “阿奇,上午录节目,正好不耽误晚上的烟花和表演,我给你们订最好的位置。” 这都什么事!爸现在不应该消沉于突逢变故晋升无望,然后妈妈作为贤妻良母在旁边安慰他、支持他、鼓励他。 怎么这俩人跟没事人似的,反而祸水东引,继续给他制造麻烦。 他决定利用唯一的办法,岔开话题:“姜芙今天跟我说过订婚的事。” 俩人坐在饭桌前,他的话没有引起丝毫动容。过了几秒,杜振国抬起头:“阿奇,上楼叫你爷爷奶奶吃饭,还愣着干嘛。” 杜奇已经无力感叹,为什么老天给他安排这么一对父母。 等他上楼,夫妻俩对视,唐诗有些担心。她对姜芙很熟悉,那孩子绝对不简单。虽然她性格好强又不喜欢麻烦,嫁进杜家如鱼得水。但这不代表,她希望有个一样强势、心眼又很多的儿媳。 “昨晚我跟阿奇说过,你不用担心。” 杜奇扶着奶奶,跟在爷爷后面下楼。一家人围在饭桌前,他终于把姜芙的打算全都说出来。 “这倒好办了。” 除去杜奶奶,杜家剩余四人脑中有了一样的计划。一个家庭不管人多人少,只要拧成一股绳,就能迸发出常人想象不到的力量。祸起萧墙,是家败之源。 赶在建军节前,纪-委紧锣密鼓地调查着这次事件。在这时候,本该磨刀霍霍、准备狠咬杜、虞两家一口的姜家却突然内乱。从医院出来的姜老爷子发现了孙女多年来的小动作,她一直瞒着家里结交各方,甚至私自存款。 铁证如山,姜芙无言以对。为了抗拒家中让她随便联姻,把她赶出家门隔绝权利之事,她更是要抓紧手中权利。姜老爷子这才发现,这四年参与决策中,姜芙威逼利诱,整个家中竟然有一半人站在她那边。 才四年她已经做到如此程度,再放任下去,整个家里谁说了算?整个姜家彻底陷入内乱,至于杜、虞两家,由于杜振国明确表示自己希望呆在基层,为国防现代化建设贡献自己力量,杜家彻底出局。那些想升大校之人,甚至还得巴结他,以期获得他手里那份支持。 虞家这边,不顾虞北哭红的眼睛,虞老大义灭亲,积极配合调查。为了平息塔吉克姑娘做“肖公”的父亲愤怒,他毫不手软地把散播谣言那几个人名单送到其家中。只过一晚,几人就被打到亲妈都不认识,腿上打着石膏彻底停职留薪养病。 停职留薪只是暂时,虞老早已准备好破坏民族团结的大帽子。等这阵风头一过,他们哪来的滚哪去,别想再安逸的端金饭碗。 一场看似来势汹汹的风波,就在两家的各退一步下安稳度过。此刻二老正坐在虞家院里那棵西府海棠下,身后是一排开正艳的各色月季。 杜老移动下炮,对准楚河汉界另一边虞老的将。 “老杜,你这招真是绝了。” 终于在象棋上赢老虞一回,杜老别提有多得意:“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只是找人查了下姜芙的银行账户,没成想逮到一条大鱼。” “她不过是太聪明,这事吃亏最大的就是姜老头。” 虞老能理解姜芙的想法,姜家不跟他们家一样。虹虹是他捧在手心一辈子的掌珠,不是可以随便送人只为解一次危机的和氏璧。儿女是无价的,不是拿来换高官厚禄的工具。 但姜家不同,姜芙几个姑姑都是政治联姻,不管丈夫在外包养多少情人,他们都无力去管。是那几个闺女的牺牲,换来姜家那几个没用男人的安逸生活。前车之鉴摆在那,姜芙不愿意做牺牲品,就只能抓住手中权利。 “姜芙总比她几个兄弟要好。” 杜老终于吃掉虞老的将,红方完全胜利。摆好棋子他决定乘胜追击,一雪输一下午的耻辱。 “下棋,那一摊子烂事我们管不着。对了,啥时候咱们去看看老姜?这回他可是真病了。” 虞老也摆好自己这边:“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说老虞,你不像这样的人。” 李成栋被抓住调查,老虞可没少往纪-委那边递资料。姜家自顾不暇,李家一团乱,反倒是马娇娇得了便宜。为了拆掉这颗定时炸弹,李家下了血本,火速办完了她跟李成梁的离婚手续,并且给了她一半家产。 “我们没必要揪着不放,然后老死不相往来,那样显得太没气度。今天早点睡,明天精神着穿好点,咱们一块去看看他。” 杜老服了,这么明显的落井下石,他就能找出理由。笑呵呵的去探望,姜家还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爽,早些年他怎么没发现老虞是这么个妙人。 “对了,你家虞巩不是要去河南,亲自管着发救济粮,正好让你那司机跟了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虞老点头应下,移动棋子,再次轻松取胜。 ☆、第155章 建军节当天刚好是虞老七十整寿,人到七十古来稀,这日子值得纪念。 不过虞老醉心国学多年,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古人以“九”为极阳之数。去年六十九岁高寿,适逢小女儿结婚,高兴之余他大肆操办一把。 今年寿辰刚好虞邛出事,他也就没怎么声张。王曼中午回来,送上贺礼——一张梅兰芳的老唱片。包装泛黄的老唱片,成了最得老人心的礼物。 “曼曼怎么有这个?” “我爷爷是梅兰芳戏迷。” 王丰收除了怕死和对亲人冷漠外,还有很多面。比如他对烟草的执著,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爱好凌驾于烟草之上,那就是听戏。 患病卧床多年,他每天听着广播中依依呀呀的旋律打发时间,本来狂热的爱变成了空气般必须。 据 邻居张婶说,当年她亲奶奶肚子里怀着父亲,梅兰芳大师回家乡泰州开唱,王丰收偷媳妇金项链打算当了凑路费过去。惊得奶奶动胎气,生下父亲后大出血去了。而 后他老实没几年,梅兰芳大师在济南开唱,这次他直接拿新娶周老太太银首饰,当掉溜到济南。剧院爆满,他便站在外面一宿,只为听隐隐约约的响。 放在二十年后,有一个词特别贴切形容他——终极脑残粉。 当时他揣着唱片回来后,刚好被周老太太逮个正着。没办法,他只能彻底把前妻留给儿子的金首饰交出去。这也就导致了父亲很多年后才知道那批金饰存在,然后好不容易要回来。 当年之事真相大白后,父女俩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未见过面的生母或是亲奶奶,王继周和王曼真生不起多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没感情。 王继周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虞虹出主意,直接拿走他在济南捎回来那些唱片。他总不能杀了生父为母报仇,夺了王丰收一辈子心头好,也足够他心疼。 王丰收自知理亏,心疼到几乎吐血。几次开口索要,王继周看到那玩意就生气,干脆发横说自己早把那东西烧了,彻底断绝他的念想。私下里唱片却被王曼收起来,这会正好借花献佛。 “竟然是六零年的限量版。” 虞老好久没这么高兴,处于他这个位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和阿芝都是梅兰芳大师的戏迷。他是迷那别具一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唱腔,阿芝则是崇拜他作为一代艺术宗师的崇高品格。 “还真是,背面这是……梅兰芳大师的亲笔签名?” 邓芝戴上眼镜认下,在王曼懵懂的眼神中确定道:“我早就听说,六零年那批唱片有几张带大师亲笔签名,没想到竟能亲眼见到。” 二老陷入了罕见地痴迷中,邓芝如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打开唱片机放进去。王丰收东西保存很好,唱片完美保存了音质。 悠扬的京剧声在客厅中回荡,刚好传到组团祝寿的虞家亲戚耳中。一窝蜂人进来,目光全都定在王曼身上。 来了! 王曼打起精神,这才是她来北京的终极目的。让这帮各怀目的,因为虞阿姨婚事来搅的虞家不得安宁的亲戚认识到,这次虞阿姨没有选错人。 “姥爷,我去端茶。” 刚扭过头,她就被邓芝拉住了。 “家里又不是没人帮忙,曼曼坐下,等会跟你姥爷吹蜡烛。” 说完邓芝仿佛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干闲杂人等,拉起王曼她简单的介绍:“曼曼,这些都是你叔叔阿姨。这是虹虹小女儿,曼曼。” 亲戚们中领头的正是智力竞赛评委和服装师夫妻俩,自打第一天他们被王曼惊艳到后,接下来一周,王曼每天的表现都在刺激着夫妻俩神经。 从初赛到现在,她始终保持着一题不错的全场最高分纪录,再刁钻的评委问答也能条理清晰对答如流。而且她那副模样,摄像机以外看着就是个过瘦的漂亮姑娘,然而一旦出现在录像带里,她就展示出超乎本身的美。不论灯光、角度如何,她始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虽然节目还没录完,更没有后期合成,离着播放也还有好几个月。但他已经可以肯定,节目播出后,最引人瞩目的绝对不是他们一开始内定好的后进榜样姜蓉。掀起话题最多的,绝对是一路无懈可击的王曼。 “叔叔阿姨们好,我是王曼,你们快请坐。” 保姆阿姨早就摆好座位,王曼自然地领着大家入座,然后帮满添茶倒水。 “我不喝茶,只喝纯天然果汁,不然嗓子会过敏。” 娇气冲天的声音属于个皮肤略显黝黑的小姑娘,她跟着父母一道来,而她父母则位于贺寿亲戚中间。 王曼不知道他们事先如何商议,当她刚才看得真切。站前面的亲戚穿衣打扮更好些,送的寿礼也更贵重,应该是混得比较好的那一波。而后依次向后,最后面几人神态十分拘谨,显然不太常见大场面。 如果由高到低排列,那这家应该是中游。二流的家世、二流的女儿,这都不算什么,但被人撺掇出来做出头鸟的二流智商,注定他们一辈子失败。 “不好意思,我们家没人喜欢喝果汁,所以没准备。” 王曼歉意地笑下,神态自然地提起暖瓶,主人姿态端的十分足。站在第一梯队的评委夫妻脸别到一旁,虞虹继女不可小觑,今天他们注定碰壁,甚至帮人立威。 小姑娘家长训斥着:“喝什么果汁,你给她上杯白开水就行。” 语气之随意,直把她当这个家小女佣。王曼总算明白为什么虞家二老那般苦恼。人贵自知,但这些人中一大部分不明白这点。 他们有的只是得寸进尺,这会她要是往后退一步,往后想扭转局面就更难。 “阿姨,麻烦给她来杯白开水。” 保姆阿姨配合道:“家里没有凉白开。” “白开水就行,热点也没关系,是吧?” 保姆阿姨十分听吩咐地走下去,进厨房拿个双层隔热玻璃杯,提起发出鸣叫声的电热水壶,往里面灌上九分满一杯水。 出来她递到娇小姐面前:“小心烫。” 哪有烫,人家端来她不渴也得喝,不然显得她无理取闹。娇小姐靠近唇边,以饥渴状大口喝下去,滚烫的开水冲到嘴里,她一口吐出来,恰好喷到父母衣服上。 惊慌之中,玻璃杯被她扔到对面,热水溅到几位长辈身上,玻璃杯滚几圈后落地摔碎。 “怎么回事?” 虞家二老走过来,就见现场一阵鸡飞狗跳。 “是她给我端杯很热的水。” 王曼没理别人指着她:“姥爷,阿姨给她单独上了白开水,她喝太急烫着又呛着了。” 先礼后兵,邓芝先问下有没有人烫着,得知没人烫着后她开始发作:“你指着我家曼曼,是什么意思?” “是她……” 说到一半小姑娘说不下去了。她是埋怨王曼不给上果汁?可明明是爸爸拦住人家;还是嫌弃白水太烫?可人家明明说没凉白开,还特意嘱咐过她烫口。 似乎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 邓芝眼神凌厉:“曼曼这孩子就是太乖,看她姥爷过生日,录完节目回来就帮着忙前忙后。跑来跑去跑细了腿,还真是不落好。” 众亲戚自知理亏,他们中一大部分,是真心遗憾虞虹嫁给样样不如她的农村人,恨铁不成钢;另一部分则是嫉妒虞家这些年过太顺,跟来围观,顺道幸灾乐祸。 可见到王曼本尊后,大多数人心头滋味很复杂。小姑娘生得也太好看,而且从他们进门到现在,面对这么多人她丝毫不怯场。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说话做事也恰到好处。 他们经历了评委和服装师夫妻相同的心路历程,开始对虞虹谅解或是嫉妒。谅解之人觉得,虞虹总算没找错人,能养出这么个闺女的爹,肯定不是一般吃饭吧唧嘴、三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的庄稼汉;而嫉妒之人,则是纯粹觉得虞虹踩狗屎运,那么大年纪还能找到合适对象。 众人反应复杂,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邓芝真生气了。 怎么办? 这位艺术家的脾气和才气一样大,偏她所嫁虞叔里外都是一把能手,他们压根奈何不得。 眼见气氛僵住,评委忙出来打圆场:“婶子想哪去了,我们都觉得曼曼很好,虹虹会教孩子。刚在门口,一路上我还跟大家说,曼曼参加智力竞赛一道题都没答错,所有评委都觉得她好。” 智力竞赛? 那是什么玩意?大多数人不清楚,但不妨碍他们随声附和。 直到服装师夸赞屋里低放的梅兰芳唱片好听,比她在台里听得所有现场版都好。这马屁可算拍到了正处,邓芝搂住王曼,骄傲地炫耀道: “这可是曼曼给她姥爷淘来的生日礼物,六零年大师亲笔签名的唱片。今天我只放这一次,往后得好好珍藏着。” 众人真服了,这孩子成精了不行?她这年纪,知道长辈喜欢京剧不稀奇,但怎么搞到这么合适的礼物。虞虹这继女,真是绝了! ☆、第156章 在外人眼中邓芝完美拥有艺术家的孤冷高傲,实际上那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物以稀为贵,同样是美女,钟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对段誉甜笑,却最终比不过王语嫣淡淡的一次回眸。 对虞家这群抖m亲戚来说,邓芝偶尔的和善,可比虞老屡屡笑脸相迎都要珍贵许多。邓芝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在炫耀够自己新外孙女多懂事,直到他们被说服,由衷地把王曼夸成朵花后,她难得亲自送这波人出门。 几年来拜年,全是被保姆和司机送出门的虞家亲戚这会别提有多感动,顺带看王曼越来越顺眼。 “虞虹找那闺女也不错,人长得漂亮。” “不仅漂亮还聪明,她竟然能找到梅兰芳大师亲手签名的老唱片,还有不是说电视台知识竞赛表现很好。” “楠楠多好,虞虹会教孩子,就是个石猴子也能被她调-教成孙悟空。” 窃窃私语声逐渐消失,王曼离开厨房窗前,唇角上扬。来一路上她已经想明白,像前世那样一味忍耐和示弱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想要解除非议,就得亮出自己真本事,逼人把她放在对等位置。 她背后无权无势,自己也没太大能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卑不亢,尽全力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所幸虞家这些亲戚也没太多坏心思,偶尔有点鬼蜮伎俩的,手段也拙劣到不忍直视。到目前为止,她总算是过关。 “曼曼姐,出来吃蛋糕。” 虞北从外面跑进来,身上带着夏日特有的暑气。虞邛之事最终还是没瞒住他,小家伙一顿哭闹。二老受不住,竹筒倒豆般将他父母做那些孽说出来。 成人世界的污秽强势入侵,十一岁的小家伙有些抵挡不住,沉寂两天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水米不进。王曼看着心疼,虞楠心疼到直接破门送饭。 只有虞老最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但不是所有无辜之人都会享有安乐。有那样一对父母,北北将来的路注定比虞东和楠楠要艰难。现在让他安逸,实际是害了他。 祖孙俩彻夜长谈,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虞北似乎一夜长大,他开始笨拙地帮忙做家务,放下心爱的哥斯拉,背上书包骑脚踏车往返于少年宫和家之间。 “来啦,北北帮我拿盘子。” 摆好盘子坐定,虞家人工作忙,赶在八一这样的大日子更是忙到脚不沾地,所以餐桌旁只围着五个人。 本来虞老还有些失落,直到王曼笑嘻嘻说出新解:“姥爷虽然读很多书,也当很大官,但是大半辈子都在参军,所以军人才是您的本职。今天八一,全国人民都在给您过生日。” 虞家大舅跟大舅妈在部队里张罗,虞阿姨忙着跟电视台慰问山里驻兵,长孙虞北毕业后入伍这会正呆在连队。虽然他们未曾到来,却在以不同的方式,为全体军人,也为身为老兵的老父祝寿。 一番话哄得虞老眉开眼笑,生日歌响起,虞老吹灭数字蜡烛。赶在分蛋糕前,虞北从肥裤兜里掏出一只抽口布袋。 “爷爷,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攒零花钱买的。” 孙子还是第一次送他礼物,虞老当面拆开,是一只便携式半导体收音机。收音机装纽扣电池,外接耳机,体型只有成人大拇指般大小,早起黄昏遛弯带在身上听广播正好。 虞老很喜欢,当场搜起频道。全家人高兴地看向虞北,他真是越来越懂事。刚想夸两句,虞北却苦着小脸站起来。 “爷爷,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虞老收敛笑容:“说吧。” “我知道爸爸犯了错,爷爷如果救他全家人都会很危险。但是可不可以,在保护全家人的同时,尽可能救救他?” 果然是为了他的父母,北北有孝心是好事,可虞邛太让人糟心。 “好不好?” 未褪去婴儿肥的可爱小脸上挂满泪珠,沾在长睫毛上。此刻的虞北像是被妈妈抛弃,独自抱着棒棒糖坐在摩天轮下的小孩,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让所有女性生物心软。 “老头子……” 率先妥协的是邓芝,虞老咳嗽,飞快瞥向虞楠。北北是他亲孙子,现在也很可怜不假,但虹虹和楠楠更可怜。为人父他本来就偏心闺女,现在只不过一碗水端平。 “姥爷,我妈说她不怨虞邛了。” 虞虹说的是“虞邛”,她不怨,但再也不会把他当作亲哥。在经历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后,拥有幸福家庭的虞虹,决定彻底放弃糟心的过往,放过那些在她心口捅刀的人。 从此那些极品的人事再也与她无干,她终于彻底放过自己。 虞老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我会打电话给你妈,告诉她把虞邛调去上海。” 既然繁华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追求,那他就予以满足。虞老什么都清楚,北北本身再聪明,也没有那些人生阅历,不会想出这么直戳心门的主意。虞邛夫妻要是能把这份偷奸耍滑的心思用在正经事业上,成就不会比虞巩和莹莹差。 “谢谢爷爷,其实我骗了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爷爷,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虞老靠着墙背,强忍住眩晕:“不用再重复你妈教过的话,等过几年你上高中,你爸妈也在那边落稳跟脚,我会把你学籍转去那边。” 再给虞北四年机会,等他读完初中,如果还是没有太大改变,那也可以放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家中,再有人重复虹虹当年的痛苦。 甜美的蛋糕食而无味,任凭王曼再怎么缓和气氛,二老还是皱眉登上车。今天是建军节,他们先去探望追尾事故中负伤的姜家老爷子,然后直奔会场接受慰问。 虞北上楼窝着,王曼和虞楠一人占一边沙发,捧本书安静地看。 “曼曼,你项链杜奇送的?” 明明这几天她一直穿高领t恤,项链藏在里面谁都看不到。怎么楠姐不仅看到,还一语戳破真相。 “真是杜奇送的。” 虞楠放下书,拉出她衣领中的项链。阳光下,精工雕刻的水滴状铂金吊坠闪着耀眼的光泽,上面繁复的花纹更为其增添一份神秘。 “楠姐,你怎么看到了?” “第一天录节目,晚上你回来我就看到了。本来以为你为了参加节目好看,特意带条项链,没想到你一连穿好几天高领衣服,也不嫌热。” 当然热,虽然空间里四季如春,但外面她还是个正常人。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得在脖子上扑一圈爽身粉。 她容易吗?本来大家没多想,是她欲盖弥彰自露马脚。 “我……” “曼曼,我总觉得你跟杜奇怪怪的。” 虞楠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虽然她聪明且武力值赛高,如今又加上应对极品亲戚经验丰富,但生父之事让她一直对男女感情持排斥态度。 曼曼可是她亲妹妹,素来乖到不能再乖,即便找人揍李晶晶那次调皮,那也是正当防卫。没太直接证据,她不会贸然怀疑自己亲妹妹。 “哪怪了?” “这项链是银的还是铂金,平白无故他干嘛送你这么好东西。” 边摇头边点头,虞楠准确找到原因。曼曼向来喜欢精致东西,杜奇向来抱有叼走曼曼的狼子野心。这会他又是车接车送,又是送项链,一步步诱-拐曼曼落入情网。 一定是这样! 王曼要是知道虞楠想法,一定会痛哭流涕。楠姐你把我想太好了,是我先表白的,而且我也觊觎杜奇好几年,我们俩都想叼走彼此,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可现在她只纠结一件事,回答银还是铂金。两者除了相对原子质量有区别,做成首饰外观压根大差不差。银子那么便宜,送条项链还不算什么,但送铂金绝对有鬼。 “是……” “叮咚。” 王曼从没觉得门铃声这么美妙过,弹起来跑到门边,外面那张帅脸吓她一跳。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来干嘛?” 比着口型她无限紧张地问道,杜奇指下车:“来接你们。上午送你回来时不说好,下午三点我过来。等我看下,差半分钟到三点。” 是有这回事,她答应杜奇跟他一起去看今晚的焰火表演。杜家可以拿到最好的观赏位置,她也不用苦哈哈挤在人群中喂蚊子。 但现在她有点后悔了,抓出项链她继续做口型:“楠姐发现了。” “没事。” 杜奇无所谓道,换下拖鞋拉着她手往客厅走。临到虞楠视线范围,他自然地放开手,没事人似地应对虞楠询问。 “大概四年前她帮我拿第一个设计特等奖时候,我就想送曼曼点东西。虞楠你知道,曼曼总有些特别的想法,听起来可笑,但能解决问题。这些年靠她帮忙,我拿了不少奖,奖金怎么也得分她一半。 给钱她能要?肯定不能!没办法,我就送了条铂金项链,你们女孩子适合带这个。” 一番话成功唬过虞楠,连王曼也差一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回家,父亲肯定不会让她这么早谈恋爱。本来她还担心,这会看到大忽悠杜奇,她瞬间对地下恋充满信心。 ☆、第157章 靠着避重就轻的杜奇,虞楠这关总算暂时过去。还没轻松多久,王曼突然想起来,这次她跟杜奇一起去,坐在杜家安排好的位置。 那很有可能见到杜奇妈妈。 提到这位母亲,杜奇每次只有摇头,并不会多说什么。 就连昨天周边也说过:“阿姨很可怕。” 阿姨很可怕 很可怕 可怕 怕 回声嘹亮,她心里陡然想起《情深深雨蒙蒙》中的雪姨、《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两者一综合,雪姨脸蛋加上容嬷嬷手段,妥妥的黑心女强人节奏,完全符合“可怕”这个词的定义。 不然一个从小喜欢给儿子穿公主裙,打扮成小姑娘的母亲,还有哪点可以被称之为可怕? “阿奇,你妈妈也会来?” “我们座位不在一边,不过她大约会过来,你小心点。” 小心点!连阿奇都说让她小心点,那问题肯定很严重。王曼欲哭无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真有那么严重?” 虞楠也跟着点头:“唐阿姨是个很特别的人。” 王曼心中警铃大作,她现在可是人家儿子的正牌女友,将来她会努力升级正牌老婆。只要唐诗身体健康,无天降横灾,那必然是她正牌婆婆。 婆媳矛盾,是中国人婚姻中最为头疼且无解的矛盾,甚至远高于小三对家庭的破坏力。 启动一级作战计划! “那我上楼换件衣服。” 穿过两人中间王曼极速跑上楼,王曼关好门,对着系统商城中琳琅满目地各色服装发起了愁。 太时髦超越这个时代审美的,pass。 太柔弱不符合军人家庭观念的,pass。 太刚硬一看就不好相处的,pass。 一件件衣服被她彻底否决,揉揉头发她团成一团抱着被子:“元宝我到底该穿什么。” “随便穿。” “我最讨厌‘随便’俩字,万金油答案,特不负责任!” 蓝蝴蝶扑腾翅膀,停在她鼻尖与她四目相对:“曼曼,看你现在这模样。你要相信男性本贱,他们就是享受追逐中那种征服感,所以冰山美人很受欢迎。你已经在表白上输了一步自掉身价,再这样下去很快你俩就得掰。” “真的吗?” 好像还真有人这样,王曼陷入沉思。 蓝蝴蝶触角前伸做点头状:“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冷少觉得没意思抛弃了他九岁小娇妻追逐熟女,王爷征服冰山花-魁后发现他对俏王妃才是真爱。” 她、就、知、道,元宝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 “或许你说得对,但这是见长辈,我得表达出最起码得尊重。” “衣着整洁大方、态度不卑不亢、说话不失礼不就是尊重,鱼丸书里是这么写的。” 王曼茅塞顿开:“就这样,元宝你有空多看点鱼丸小说,写挺好的。” “那渣作者最近检查出肿瘤,要动手术,更新很慢完全无法满足我需要。” “那你祝她早日康复,不说这些,元宝帮我来挑件衣服,我感觉自己挑花了眼。” 元宝随便指着件军绿色套装,工装短袖搭配九分哈伦裤,今年北京的潮流是喇叭裤,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穿哈伦裤。 王曼腿虽然细但并没有像大多数瘦子那样微o型,经过元宝青春期二次发育改造,她一双腿又细又直,并拢后有四个完美的菱形,属于整容学范本腿型。 这双腿再长长些,就属于穿什么都好看那种。系统商城内衣服,都是根据她体型而改变和设计,完美贴合身体曲线,随便哪件穿上都很好看。 上下比着圆化妆镜照照,王曼绑个马尾。刚绑到一半,敲门声响起,虞楠和杜奇一块走进来。 王曼吐出含在嘴里的皮筋:“楠姐你来正好,帮我绑个马尾。” “马尾?” 王曼赶紧换种称呼:“就你平常那种高辫子。” 虞楠今天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高马尾,束发的皮筋还是王曼送那根法藤。空间出品必属精品,这跟法藤不仅有水溶钛的保健功效,而且还有皮筋的基本弹性。虞楠越用越顺手,加上是曼曼送的,从入手后她就再没换过头绳。 杜奇笑道:“还真挺像马尾巴。” 虞楠横他一眼,虽然杜奇关于项链的解释天衣无缝,但她还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曼曼,你不适合绑高辫子。” 有正版马尾美女比着,王曼也瞧出来了。一般啦啦队女生都是统一马尾,她们有个共同特点:精气神很足,楠姐不仅精气神足,而且气质也有点冷硬,马尾非常适合她。 但她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扎马尾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那我该怎么弄?总不能披头散发。” “怎么不行?” 杜 奇反问道,他觉得曼曼现在头发很好,又柔又顺的长直发,发梢内扣显得整个人超可爱。尤其她现在穿的衣服跟平常不一样,带着点成熟又难掩青涩,矛盾的气质加 可爱外表,真是让他看不够。从一周前到现在,他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庆幸姜芙帮忙,终于让曼曼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 “在家里散着头发没事,但那里那么多老人,他们肯定不喜欢披头散发。” 虞楠也赞同,他们这代年轻人喜欢长发飘飘,披在肩上无拘无束,但老一辈还是喜欢扎起来露出张大脸。 “就扎俩小辫子好了,时间还来得及?” “来得及,五点到那就行,等会咱们先去吃个饭再过去。” 头发分成左右两股,虞楠打算给王曼编俩麻花辫。可看起来容易,编出来效果也不错。两条麻花辫从白皙的脖颈间抖在肩窝处,中间夹着王曼那张小脸,看起来清纯脱俗。 但要命的是,俩辫子一高一低。虞楠摊手,她为什么喜欢马尾?就是因为这发型简单!全都抓手里拿皮筋缠一下就行。 王曼也尝试下,可她手工课向来不好,这会也没出现奇迹。她甚至还比不上虞楠,连最基本的麻花辫都编得跟稻草似的。 所以到最后还是换杜奇来,轻轻梳理好头发,他坐在王曼对面,手指灵活地穿插在黑发中。没多久一条编好,花型朝外没有一丝乱头发,效果很理想。 再然后是另一条,虞楠就是拜在两条高度不一样上。杜奇抓起头发,比在后脑勺处,问道虞楠是不是同一高度,确认后他再次灵活地编起来。 困扰姐妹俩十分钟,拆了再编、编了再拆的大问题,被杜奇不到三分钟解决。镜中王曼两条活泼的麻花辫,尽情洋溢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 “阿奇你好厉害。” 杜奇揉揉她小脑袋,编好辫子后不毛茸茸。不过没关系,往后他多的是机会揉。 “这很简单,等下我教你。” 很简单……这仨字太打击在场两位女人的心,凭什么杜奇一个男人,辫子都比他们编得要好。 虞楠冷笑:“他给小青梅李晶晶编辫子,早就练出来了。” 怎么翻他黑历史,曼曼可千万别误会。他对李晶晶没意思,他们从小就是真正的冤家对头,青梅竹马一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着急一秒,他刚好捕捉到虞楠的冷笑和探究。不对,虞楠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在想办法试探他。 就知道虞楠会是他追妻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拍王曼肩膀,他尴尬着脸色,皱眉说道: “那次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给李晶晶梳头你还记得?哎,虞楠你得承认,有些人就是有天分,比如我就在扎辫子这方面有天赋。” 这么急匆匆的解释,他肯定喜欢曼曼,但应该还没定下来,所以才怕有误会。 得出如此结论,虞楠放下一半心。曼曼还太小,她这个年纪还有很多事不懂。当年母亲十七岁嫁给李成梁,到最后还不是悲剧收场。 人只有到了一定年龄,心理彻底成熟,才能在感情上做出正确判断。杜奇是很好,但她不希望看到曼曼受任何伤害。毕竟她不止是她亲妹妹,还是她人生十九年最好的朋友,给予她快乐最多的朋友,陪伴她一次次走出阴霾的朋友。 “曼曼你去叫北北,我们一块吃饭。” 支开王曼,虞楠用最简洁的话语将自己意思表达清楚。杜奇心下触动,虞楠对曼曼这份心,真是一般同父同母亲姐妹也做不到。 “我不会伤害她。” 他这是打算一追到底?虞楠知道她没法拦住杜奇,算了,反正她总会一直陪在曼曼身边。杜奇哪天想不开变人渣,也不会有渣到曼曼的机会。 “虞北抱着哥斯拉出去了,说是去找同学玩。” 三人同时松一口气,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虞北。小孩子依赖自己父母,想救自己父母并没有错。可他为此伤害了太多人,看到他大家就心塞。 换好鞋子坐上越野车,三人直奔餐厅。杜奇毫不犹豫,再次拿出杜家要到这边专属于名流、从不对外开放的包厢。跟上次全聚德一样,这次的菜又新鲜,火候又合适。 “幸亏跟着阿奇和楠姐,不然我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 王曼鼓着腮帮子,一路满足地到达人民大会堂外。今晚的慰问演出,就是在这里举行。 ☆、第158章 在这个幼儿园必高唱《我爱北京tian-an门》的年代,全国人民都有个共同的愿望:到北京tian-an门看升旗仪式,参观人民大会堂,去mao主席纪念堂瞻仰主席仪容。 上辈子大学考到北京后,王曼早已完成这三大愿望。当时来之前很激动,但到了后那份激动完全烟消云散。无非是大一点、漂亮一点的房子,其余基本没差,白瞎门票钱。 可今天故地重游,情景却完全不同,虽然广场上人还是不少,可临近人民大会堂这边拉上警戒线,完全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大会堂早已对外封闭,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 “你们先进去,我找个地方停车。” 王曼和虞楠下来,刚想入场,才发现她没有带通行证。 “曼曼,你证件忘家里了?” “没,阿奇拿着,刚下车我忘记要过来了。” 站在警戒线外,两人向外张望。广场上不能随便停车,两侧更是清路,杜奇肯定得找个小胡同。一来一去,还不知道得多久。 两人站在台阶上,边聊天边等待。临近黄昏广场上人越来越多,警戒线这边还算安静。晚风吹来,吹散夏末依旧顽固的暑气,站在外面很是惬意。 王曼摆弄着两根麻花辫,悠然吹着暖风。这几天不是录节目就是背题库,虽然有元宝这个活百科帮忙,但为了防止元宝不着调,她还是会事先对照每道题,查找好相关知识。所以评委问道时,她才能答如流。 “怎么还没到?” 脚尖来回挪动,她朝人群中张望,那道不和谐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比起一周前智力竞赛嚣张的找她麻烦,李晶晶整个人明显没了精神。换上破洞牛仔短裤,她游魂般移走在广场上。 见她往这边扫过来,她忙收回目光,退到虞楠身后。 “怎么了?” “是李晶晶,她好像看到我了。” 虞楠顺着找去,很容易就找到打扮独具特色的李晶晶。拉起王曼她缓缓往那边靠,成功挤到一米外,李晶晶突然往相反方向走。 两人悄悄跟在她后面,就见她停在一辆车附近。车门打开,盛装打扮的姜芙和姜蓉提着裙子下车,彼此整理下裙摆上褶皱。 手挽手刚准备入场,侧面突然冲出一团人影。李晶晶从同样非主流的挎包中掏出一瓶葡萄糖注射液的玻璃瓶,扬手往两人中间抡去。 黄昏下,玻璃瓶口升起一团烟雾。 “是硫酸。” 在邹县差点被摩托车撞后,她就怕李晶晶不知从哪冲出来冲她泼硫酸。当时只是她的一个大胆设想,没想到李晶晶真做到了。 不愧是前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连她这个大活人都敢开车撞死的李晶晶。 王曼第一反应就是拉着虞楠往后退,高浓度硫酸溅到人身上,必然会造成烧伤,她一点都不想毁容。 这会已经有不少人认出硫酸。竟然有人在泼硫酸!不过还没等广场上陷入恐惧,密集地警察迅速赶到,彻底控制住事故现场。 尖叫声平息,人群也稳定下来,王曼这才有机会看到姜家姐妹。李晶晶扔的很准,玻璃瓶在两姐妹中间碎裂,溅出的硫酸直接烧烂裙子。 姜芙在关键时刻挡住了姜蓉,虽然没伤到脸,但裙子背部已经在高温下完全碳化,贴合在皮肤上看着都觉得疼。 而她跟没事人似的,对着警察指正:“是她扔的我,蓉蓉,先拨120。” “姐姐,呜呜呜,出门时我忘了带手机。” 姜蓉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王曼捏下自己小手提袋里,杜奇手机就放她包里。 拿出来她快速拨打120,然后走上前把电话交给姜蓉。见皱眉额头滚汗的姜芙,被泼硫酸后她也没哼出一声,而是冷静地维护第一现场。 真是让人佩服,王曼再次伸进手提袋,实际从空间中拿出一副厚手套和白帕子,然后走上前。 “超过半分钟,衣服就会黏肉上,我给你揭下来。” “谢谢。” 姜芙声音中有些虚弱,王曼绕到她背后,手套揭开裙子,轻轻地撕下来。然后沾有苏打水的手帕轻轻擦拭,过了没两分钟,急救彻底完成。 虞楠站在一边,压根就不想动。姜、李两家的事她一清二楚,这次的确是姜家晃点了李家。李成栋按原计划去蓝星通讯订购五十台手机,到头来虞、杜两家不上钩,计划失败李家成了弃子。 而且为了防止李成栋挣扎,姜家扶持了欲离婚的马娇娇打擂台。马娇娇顺利离婚,狠咬李家一口,直接索要一半家产后远走高飞。风雨飘摇的李家再次元气大伤,李成栋也陷入调查,眼见这辈子仕途无望。 李家彻底完蛋,而摧毁李晶晶的最后一棵稻草,就是李家二老中风。人非草木,李晶晶跟爷爷奶奶感情最深。二老卧病在床,坏消息接连传到这个家,她肯定彻底恨上了姜家。而因为争权夺利而失去姜家长辈庇护的姜芙和姜蓉,最容易成为她的袭击目标。 这也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从出事到现在,送两姐妹来的司机一直未曾现身,姜家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我姐姐被人泼了硫酸,在哪……就在这边,tian-an门广场。” “真的,我没有骗你。“ 姜蓉语无伦次,很明显医院那头接线员不相信,在如此重大的日子里,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生事。 “喂,你们快来人,这里要死人了。” 死人! 虞楠心思触动,按理说这边都有应急的医疗救援团队。为什么警察过来了,救护车却姗姗来迟? 一定是这样! 姜家那个老的,眼见明面上斗不过孙女,就想借李晶晶之手斩草除根。所以他算准时间,支开了医疗团队。 姜 芙跟姜蓉是亲生姐妹,他们父母就两个孩子,没有多余兄弟。虽然两人脾气南辕北辙,但姜芙很护着她妹妹,这次智力竞赛内定冠军就是她亲手疏通安排。姜芙一直 在抓妹妹英语口语,每年寒暑假必然要给带她到大学英语角练习。流利的英语加上众多漂亮且有份量的社会实践,这是踏入英美一流高校的敲门砖。 要不是大一班上有国际交流项目,她曾经想申请,知道流程,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原来她早就做好打算:自己有本事,就抓紧权力避开姜家利用;姜蓉没那份能耐,干脆出国躲开。 “喂,别挂我电话。呜呜,警察叔叔,你帮忙叫人好不好?” 姜蓉泪流满面,踮脚摇着手机找警察。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虞楠受不了,一步夺过手机:“120急救中心是不是?不管你们现在有多忙,马上派一辆救护车过来。你们值班都有记录,想查是谁在拖延时间很简单。耽误病人、耽误今晚广场上庆典,你们觉得很好?” 说完她扣上电话,接过曼曼手里毛巾给姜芙擦背。与王曼不同,她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懂一些医学常识。 微微用点力道,黏着硫酸的一薄层黑皮脱下来,阻止了硫酸进一步向内渗透。救护车警报声终于传来,虞楠将手帕塞给姜芙。 “自己小心。” “谢谢你。” 即便是感激地道谢,姜芙也维持着本身霸气。重心靠在妹妹身上,她审视地看向救护车内医护人员。 她比虞楠更了解姜家那一团烂账,不是她不想接受家里安排去联姻。反正她又从没想过追求爱情,夫妻双方门当户对,各过各的也没什么不好。 可姜家那不是联姻嫁女,而是卖女。爷爷、父亲还有大伯所享受的尊荣,是建立在几名姑姑的血泪上。这仨吸血鬼要不是笨到一定境界,也不会让她掌握住家里情况。她冷眼观察过几位堂兄弟,他们与父辈全是一丘之貉。 作为一个男人,什么都不会,看不起家中姐妹同时,又寄希望于姐妹出嫁谋求利益,供他们继续纸醉金迷。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和蓉蓉如待价而沽的商品般,养到适婚年龄就卖出去。既然这个家从来都在算计她,那她为什么不能正当防卫,守护姐妹俩作为人的尊严。 “蓉蓉。” “姐姐。” “你想不想去英国读高中,不要再参加智力竞赛了,你比不过王曼。” “姐姐,我要陪着你,我不害怕。” 向来坚强的姜芙潸然泪下:“就这么定下来。你不是一直想学医,那边的医学比国内先进。就当为了我,等你学好了,帮我去掉这块疤。” 姜蓉趴在姐姐怀里,看着那块黑透了的脊背。她要听姐姐话,她什么都不会,呆在国内只能成为别人牵制姐姐的把柄。 “好,我一定好好学医。” 姜芙如释重负,而广场上,被逮捕的李晶晶再次出示自己的身份证。假身份证上,她到明天才满十四周岁。 “没有我爸妈在,你们谁都不能随便抓我。” 一圈人皆是嘘声,李晶晶得意的走到王曼跟前:“往后少惹我。” 停完车回来的杜奇走到王曼身边,半挡在她身前对维持治安的民警说道:“李燕飞那是假身份证,公安局已经查出来了,她一个月前满十六周岁。” 作者有话要说:农村很多生女儿收嫁妆养废物儿子的例子,换到城市就是姜家。 ☆、第159章 “杜奇,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在这添什么乱?” 李晶晶尖叫着,话语中满满全是指责。杜奇挡在最前面,似乎这样就能阻隔她看向虞楠和曼曼时的恶意。 打从李成栋走进蓝星通讯,豪爽地订购五十台最新款手机,借机给杜家下套后,两家已经算彻底撕逼。 假如他不是在跟曼曼入京路上遇到李铁牛一家,见识他们悲惨境遇,对李成栋资金来源有所了解,进而于心不忍主动检举。那他一定会为了照顾发小,问爷爷要钱帮忙进货,而周边也会为开店来第一大单日夜兴奋,拿出周叔叔留给他出国求学的积蓄,跟他一起凑够二十万。 到时候二十万的货砸在手里,无论对他还是对周边,都是灭顶打击。而且因他关系配合销赃的杜家,将会被彻底拖入深渊。 爷爷这四年待他们不薄,但李家一大家子个个都是东郭先生救那只狼,瞅准机会就反咬一口。 “李晶晶,是谁一直在这闹事?” 李晶晶下意识地抬头,杜奇耸肩看向警察。 身份证上写李燕飞,实际又不叫这名,联合假-身份证一说,还有她那在清纯少女王曼衬托下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外表,警察还有什么不明白。 改身份证还敢出来这么嚣张,泼硫酸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这什么地方。他们还正愁逮不着人向上面交代,这会正好,手铐上去,齐活。 “阿奇,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柔和的女声传来,王曼面前出现一位穿着陆军礼服的女军官。短直发修剪成中分,五官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窈窕身姿龙行虎步。 龙行虎步……王曼想破脑袋,丝毫都没法将这人与气质柔媚联系起来。 “妈,刚这边有人泼硫酸。” 妈……是周边和杜奇口中众口一词说不好惹的杜奇亲妈。刚顾着看李晶晶热闹,她差点忘了今晚最大挑战—— 她要见杜奇母亲。 第一印象很重要,王曼赶紧呼唤元宝:“你看我身上哪有问题?” “问题太大了。” “啊?” 不会吧,王曼额头滴下冷汗,千万不要把事搞砸了,不然她肯定要难受好久。 “你全身上下硬的跟僵尸似的,没事走两步,千万别迈不开步蹦跶进去。” 然后王曼微微向前伸手,双脚脚跟并立,膝盖前屈,往前轻轻蹦一步。要是换上清朝太监服,还真挺像只小僵尸。 “曼曼你笨、笨、笨死了,蹦什么蹦,装僵尸遭雷劈。” 一个激灵王曼全醒过来,环顾四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李晶晶身上。而让她万分紧张的杜奇母亲,这会正站在李晶晶对面。 唐诗可没儿子那么好脾气,相由心生这个词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好用。顶着张标准版江南女子脸,实际她有颗喷火龙的心,典型怪力萝莉。 “晶晶,哎,你这孩子打小就太冲动,可不是谁都能像阿奇一样忍你。” 李晶晶红了眼眶,她所有认识的同龄人中,就数杜奇脾气好。不仅如此,他人长得还帅,杜家二老和叔叔阿姨也全都很好相处。 爷爷说得对,如果她能嫁给杜奇,真的一辈子有着落。所以她才费劲心思,想霸占住杜奇所有时间,而且不许他和别的女孩接近。 “唐阿姨,姜家害了我们。我只是想出口气,你救救我好不好?” “救你?” 唐诗脸上带着长辈该有的慈祥和悲悯,声音中全是迟疑。 李晶晶陡然升起希望:“四年前杜爷爷帮过我们,你们全家那么善良,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四年前我们帮过你们?” “是啊,唐阿姨您都忘了么。是杜爷爷派人给我们打扫好房子,还安排工作让我们自力更生。” 唐诗脸上笑容更盛:“原来你都记得。” “那当然,杜爷爷说让我好好学习。唐阿姨,这次等我回家,一定回学校好好读书。” 李晶晶仰起脸,充满期冀的面对夕阳。姜家也想害杜家,所以她泼硫酸,也算给杜家报仇。既然以前他们能帮忙,现在再帮一次也没什么。而且唐阿姨对她那么温柔,现在一定会帮她。 “你想回家?” 唐诗笑脸一秒阴云密布:“你还记得这四年是我们一直在帮你,是我爹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自力更生,让你有机会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但是你、还有你大伯、你们全家,都做了什么?你觉得现在我应该救你?” 十足讽刺的口吻打碎了李晶晶心中升腾的希望:“唐!诗!你、竟、然!” 唐诗看向广场四周,今晚这边有大型活动,几乎全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聚集在此处。虽然他们人不在,但必然有其他耳目。 杜家这次险些阴沟里翻船,借李晶晶之口,刚好为这段历史彻底定性。本来她还担心李晶晶说不清楚,没想到她竟然说这么好,完全把杜家捧成一朵花。这样正好,省得她再善后。 对于这个邻居家小姑娘,她真没什么感情,招人烦的人永远招人烦,相处越久越觉得烦,十六年来她烦透了。说出这番话后,李晶晶已经没什么价值,这种祸害还是关进去保险。 “晶晶,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阿姨真是爱莫能助。” 两人说话这会,现场警察已经紧急连线派出所,调出卷宗。李成栋调查结果中,有一份李晶晶出生证明,十六年前她降生在和平医院。十六岁,刚好是负担重大刑事案件完全责任的年龄。 泼硫酸这种案子,不仅重大,而且社会影响极为恶劣,必须严办。 “警察同志,她年纪还不大,不要对她太严厉。” 唐诗加重“太”字,广场上人太多,她必须得做个面子。一句好听的话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反而更能巩固杜家四年来的怀柔效果。而且她很清楚,失去杜家靠山的李晶晶,必然会被公事公办。 单秉公执法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达到量刑标准。 警察对着唐诗敬礼,冰凉的手铐打在李晶晶手腕上,敲在她玻璃心上。她简直不敢相信,唐阿姨也会两面三刀。 既然她不顾那么多年邻里之情,也别怪她把事情做绝。升官那么快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一张脸爬上去,有什么好飞扬跋扈、趾高气昂。 铐起来的双手伸到腰包中,在警察开动警车放松警惕时,她取出另外一小瓶,从车窗外朝唐诗后脑勺扔去。 处理完李晶晶的唐诗扭头,她是因为在里面,左等右等看不到儿子带未来媳妇来,所以才亲自出来找。 终于看到了,小小的人儿扎着俩黝黑的麻花辫,腮顶上挂着两团酡红,纤瘦的躯体包裹在军绿色t恤和哈伦裤中,露出白皙的藕臂和脚踝。 好精致!好可爱!真人比照片好太多。 阿奇什么破照相技术,这么可爱个小姑娘,被他照得又黄又瘦。最新拿回来那几张黄河边歪歪扭扭的照片,也远不如本人好看。 唐诗一直想要个女儿,可九十年代前冷-战还没结束,国际关系紧张。作为共和国最为优秀的一批军人,她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子宫被子弹击穿。虽然自那后她军衔跟做火箭似的往上升,但却永久失去生育能力。 万幸当时她已经有了阿奇,所以这事影响也不算大。再几年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城市户口想生二胎,先下岗抛弃国家铁饭碗再说,枪伤反而让她省了带节育环。 可这并不妨碍她的遗憾,老杜本来不想提,但她也不是逃避伤口的人。所以全家人从讳莫如深,到陪她一起想象如果再生个小女儿,会是什么模样。 会是软软的,娇娇的,反正绝对不可能跟李晶晶那样。以前在她心里,女儿一直是个模糊但温暖的符号。直到现在见到王曼,瞬间她恍然大悟。 这就是她心中幻想的小闺女模样,无一处不精致不可爱。简直太让她满意了!阿奇不愧是她儿子,虽然继承了老杜糟糕的照相技术,但在她多年熏陶下,知道怎么找好姑娘。 激动之下,唐诗罕见的戒心降到最低,顺带忽略周围抽气声。当然她也不是刻意忽略,而是她也几乎惊讶到抽气。未来儿媳妇她十分满意,回去必须得抽打阿奇,让他赶紧把人小姑娘追到手。 “阿姨小心。” 王曼紧张着,元宝确是悠哉悠哉。蓝蝴蝶在空间中飞舞,他好奇地打量着警车内部,刚好捕捉到李晶晶扔瓶子。瓶口有白雾,是硫酸,好家伙她竟然准备了双响炮。 “曼曼,李晶晶要泼你未来婆婆硫酸。加油!go!刷印象分的机会来了,过这村可没这店。” “什么?” “快去,对女人来说脸比命重要,顶着一张烧伤脸只能做鬼丈夫。你救了她的脸,往后她就是有天大不满意,也得念救脸之恩。” 王曼也看到那瓶子,僵硬的身体迈开步子,一步拉住唐诗手,她用出最大力气将她往反方向扑。两人倒在花岗岩上,王曼感觉腿上一阵火辣辣的擦伤疼。 装硫酸的玻璃瓶在离他们不足半米处破裂,冒起灼热的浓烟。 ☆、第160章 “疼不疼?” 临时休息室内,杜奇单膝跪地,捏着棉棒蘸酒精给王曼擦腿。刚才虚惊一场,硫酸全都流地上,并没有烧到卧倒的两人。 不过短袖短裤王曼露衣服外的胳膊和脚踝可遭了殃,卧倒时擦在花岗岩地面上,一身细皮嫩肉承受不住,夹杂着砂砾有些淤血。 “我没事。”王曼摇头笑道,抓着杜奇手拿过棉棒:“蹲那么久你腿麻,胳膊我自己擦就行。” 杜奇坐到她边上,给她递着酒精,看到她右胳膊和右脚脚踝处两大片擦伤,心里抽得丝丝疼。 李晶晶硫酸泼太快,而且角度问题他压根没看到。今天如果不是曼曼,母亲后脑勺得跟硫酸来个亲密接触。虽然还不至于毁了脸,但下半辈子基本得靠带假发过日子。 “刚真是吓死我了。“ 棉签划在胳膊上,刚好碰到细微的破口,疼得王曼皱眉:“阿姨没事。” “我是怕你出事。” 王曼笑道:“我更不会有事,难道你忘啦?我可是跟杜爷爷练过的。李晶晶那样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来一打……” 杜奇看着她鼓囊的腮、晶晶亮的眼。受伤的是她,安慰别人的还是她。听她元气满满的说话,他心中阴霾快速消散,曼曼可真是个活宝。 “对,你可是曼曼女侠。” “那必须的,我才不怕她。” 杜奇失笑,揉揉她脑袋,顺着麻花辫捋下去,拇指跟食指捏着皮筋撸下来。 “右边辫子乱了,我给你重新梳一下。” 王曼环顾室内,虞阿姨和楠姐留在外面,负责跟警察说下现场情况。在一出闹剧后,李晶晶逃过警察控制二次泼硫酸,彻底震惊广场上普通市民。 这事实在太可怕了,硫酸很容易买到,一般学校实验室和化学用品店都能轻易找到。要是哪天他们走大街上,特突然来个疯子泼硫酸,随便溅脸上几滴,到时顶着张外星人脸,一辈子照镜子痛苦。 所以民警对这次事空前重视,唐诗特意叫密切接触过姜芙的虞楠留下来,然后嘱咐杜奇带她来“好好”清理伤口。 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王曼从包里拿出小梳子:“那你快点,等会找人瞧见会笑话。” “笑话什么?”杜奇一本正经地问道。 “当然笑话我一个女孩子不会扎辫子,笑话你一个男孩子扎小辫比女孩子还好。” 杜奇无奈地摇头,曼曼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歪理。下午他没骗虞楠,就是这些天马行空的话,让他获得无限的设计灵感。他家世足够好,本身作品质量又高,参赛想不拿奖都难。 这几年他拿不少奖,里面差不多有曼曼一半,所以铂金项链也不算他送的。曼曼喜欢钻石,他得加把劲,在她穿耳洞前攒出钻石耳钉那份钱。 “阿奇,你在说什么?” 杜奇抬头,他刚说过什么吗?” “是不是我听错了,好像你在喊什么钻石。” 原来不知不觉他说出来了,拇指和食指撑住皮筋,围发梢转三圈牢牢绑住,他笑着岔开话题:“刚你说来一打,十二个李晶晶,你真不怕?” 王曼突然脑洞大开:十二个李晶晶围成两个六边形把她团团围住,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泼硫酸。 好、恐、怖! 睫毛弯弯她扬起尴尬地笑容:“其实那个,我是有点怕,不过阿姨可是你妈,再说我打不过不还有你帮忙。” 因为是他母亲遇险,所以曼曼才这么奋不顾身?杜奇突然明白,什么叫百炼钢成绕指柔,曼曼一句话可以摧毁他所有原则。 现在她就是叫他开门走出去,拿枪毙了李晶晶,他也绝对照做不误。 “还有我,往后有事先叫我。” “恩。” 王曼点头鼻子哼哼着,阿奇这话她爱听。要男人干什么?有事男人服其劳! 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还不知心思又歪到哪去了。杜奇无奈,凑过去刚想伸手刮下她鼻子,休息室门突然从外打开。 “曼曼丫头怎么样了?” 门口站着一窝蜂人,打头的是杜老。下午从家出来后,他和老妻约上虞家二老,浩浩荡荡地往姜家赶去,掐着点刚好在门口堵到传说病重,但如今全须全好外出的姜老爷子,硬生生把他憋回家里。 贵客提着礼物上门,姜老爷子就是做面子也得好好招待。进屋后四位老人炮口一致对准姜家,虞老拽文,杜老拽粗,邓芝拿出艺术家清高嘲讽全开拉住仇恨,杜奶奶善良地劝慰几家以和为贵。她不劝还好,劝了又软绵绵劝不住,还补刀彻底封杀姜家最后向外界诉苦的可能。 四人配合得亲密无间,酣畅淋漓地说到姜老血压升高,火烧屁股似的回屋休息,这才神清气爽赶过来。走到会场边上,正好迎着录完口供的唐诗和虞楠。 接上头后听说这事,惊讶之余,六人迅速往休息室走来。 门没关,心急的杜老直接推门,就见他孙子倾身往曼曼身上扑去。心里咯噔一声,要不是考虑到后面还有虞家三人,他简直想竖起大拇指高喊一句: 干得漂亮! 不愧是他杜秋笙的孙子,够爷们!够汉子! 当然现实情况摆在这,不可能开口赞美,他只能改换方式,帮孙子别在虞家面前露出马脚。所以他赶紧出声提醒,而杜奇则快速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就知道孙子有鬼,傻小子!杜老笑得格外开心,开心到杜奶奶进门时狠狠拍下他。曼曼受伤那么重,死老头子脸还笑成朵菊花,小心待会菊花残。 “曼曼怎么样?” 问候的人是邓芝,她坐在杜奇刚才位置,坐前顺带瞥一眼坐垫上还未来得及消去的褶皱。俩人坐得离挺远,阿奇应该没对曼曼做什么。 心疼地拉起曼曼胳膊,她看上面一片片血润。小姑娘皮肤本来就又白又嫩,贸然多些红痕,很像胎记,又像血管瘤,总之看着就觉得疼。 “李晶晶真是作妖,老杜,我们曼曼都这样了,你可不能再向着那孩子。” 虞老安抚着老伴:“阿芝,曼曼没事。” 杜老脸通红,他就知道捷径不好走。扶李家一把,差点搞到他晚节不保,要再帮他们那他就是个棒槌。不仅不帮,他还得痛打落水狗。给杜家,也给曼曼出一口恶气。 “老头子,哎。” 杜奶奶站在老伴身上,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虽然在家吵吵闹闹,可在外人面前她会一直支持老杜。 气氛陷入了怪异和尴尬中,王曼将棉签搁在酒精瓶的毛玻璃盖上,扬起一抹笑容:“大家这是怎么了?姥姥,这事不怪杜爷爷,要怪也怪李晶晶。对了唐阿姨,你有没有摔到?” 一直挤不进来的唐诗心里那个舒服,曼曼太好了。自己受了伤,还有空关心她。如果当年她再生个女儿,肯定也会像曼曼这样可爱又温暖。 “我穿着长袖,一点都没磕着碰着,你疼不疼?” “不疼,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养几天淤血散开就没事了。” 说完王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她是第一次见阿奇妈妈,还没正面介绍,先是泼硫酸再是擦伤把自己搞成个疯丫头,现在说话又这么随便。 她完蛋啦。 要是别人她还不多想,但阿奇妈妈气场那么强,一般不会喜欢她这一款。本来选军绿色衣服,就是想让自己沾点军人的冷硬,进而给唐诗留下成熟稳重的第一印象。 但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可以宣告失败。 唐诗盯着王曼,她一张小脸皱成包子,肯定是被伤口疼的,真是个小可怜。再瞧瞧胳膊腿上伤,的确不严重,消下毒小心不碰着就行。 “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不过你得小心睡觉别压着。虞家床软不软,阿姨给你送个床垫。” 虞老和邓芝语塞,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床垫全是椰棕垫,大夏天的铺多了褥子又太热。 王曼更是惊讶,唐阿姨连这么小的事都能考虑到,她人美又细心,哪有一点阿奇和周边口中的可怕。 不等他们答应,唐诗已经扭头跟邓家二老商量起来:“咱们为了省事统一买的席梦思。爹、娘,反正两家离得近,要不让曼曼来咱们家睡。” 这主意赞! 二老连带杜奇当然很乐意,杜老甚至提议:“曼曼不是想学刀,早上起来正好跟着练。” 杜奶奶也慈祥地点头:“曼曼做菜好吃,也顺带教教我。” 杜家四人一致点头,王曼头几乎要低到脖子里。让她去阿奇家住?怎么想怎么别扭。刚想拒绝,虞楠已经开口: “姥爷,回去路上不是有家新开的家具城,我们顺便买俩床垫,我也挺想换软床。曼曼好不容易才来我们家一趟,姥爷和姥姥还没稀罕够她,不能让给杜爷爷跟杜奶奶。” 虞家二老忙点头,不能让。杜家心思太明显了,虽然下午一路上,他们默认如果俩小的互相喜欢,那他们不会阻拦,但不代表现在就把人打包送上门。 再次被争抢的香饽饽王曼乐呵呵地收起酒精,看向外面夜幕:“天黑了,应该快放烟花了吧。” ☆、第161章 王曼坐在观景台最佳位置,他们这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这里。里面全是些重量级人物,跺跺脚外面都能抖三抖。 她本以为自己真进来,见到这些人最起码得吓半死,没想到情况出乎意料的好。 杜、虞两家在这里面属于中游,不过也有些相熟人家,大家彼此都很友善。身居高位多年,这些人虽然不怒自威,但也练就一身气势收放自如的好本领。有一大波家长保驾护航,她顺带被当作小辈温和对待。 “呼,吓死我了。” 杜奇轻轻拍着曼曼背,他有些不解,不过是些普通叔叔伯伯,曼曼害怕什么。虽然他们都当大官,但也跟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睡,头上没犄角身后没尾巴,对她也笑呵呵,有那么可怕? 王曼横他一眼,阿奇从小就见这些人,当然非常习惯。但对她来说,“以前我只能在电视看见他们,没电视的时候广播里一个个大名如雷贯耳。” “现在见了感觉如何?” “很好……看,焰火开始了。” 玻璃幕墙外,建军节的第一簇焰火绽放,在空中散开霓虹色光,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刹那间让人忘却世间所有,只惊讶于这份无与伦比的美丽和壮观。 虞楠端着两杯果汁进来:“橙汁还是葡萄汁。” “橙汁,楠姐爱喝葡萄汁,留给你。” 透明玻璃杯递到她手中,王曼喝一口,酸酸甜甜里面还带点果肉。从进来到现在,除了果汁比外面好喝点外,其它似乎跟以往没什么差别。 两手空空的杜奇看着俩人喝果汁,就没他份,也知道他被虞楠孤立了。 “我去拿自助,你们想吃什么?” 还能吃自助?如此高端,那她来之前吃什么晚饭,果汁已经这么好喝,里面菜一定超好吃。 “傻瓜,这里不能吃太多。” 王曼吐吐舌头,她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晚宴,好多习惯她知道,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 杜奇勾下她鼻子,遭遇虞楠杀人般的目光,他坦然面对。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曼曼跟他怎么也是好朋友,要是太注意保持距离、畏首畏尾,才更让人觉得有鬼。 “我给你每样拿点,觉得什么好吃,回头咱们找餐厅再去点。” “还有餐厅?” 这种国宴厨师不应该很清闲,被圈起来专门为领导人服务么,怎么一切都跟她想得不一样。 “餐厅就在大院里,平常谁家没法开火,或者过生日、结婚忙不过来,就叫那边送餐。” 怪不得,今天虞老过生日,昨天她拿着一早写好的菜谱去询问他口味,全家人反应都那么奇怪。而且明明没见有人订蛋糕,一大早双层蛋糕直接送到门口。 “楠姐,姥爷本来是不是打算订餐?” 虞楠点头默认,王曼苦一张脸:“我好像做错了,害大家不能吃好吃的。” 虞楠终于忍不住,伸手也刮下她鼻子。曼曼鼻子微微带点凉意,皮肤又滑又嫩,刮起来果然很舒服,真是便宜杜奇。 “我们都喜欢吃你做的。” 王曼眯眼挺胸做骄傲状:“我做菜那么好吃,大家肯定都喜欢。” 杜奇点头,曼曼做菜真的很好吃:“你做什么都好吃,我去拿点东西,你也尝尝这边味道。” 边说着他边走到里面,大厅里正在做文艺汇演最后的准备工作,这会是焰火表演时间,不过绝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这份闹哄。 拿杜老话来说:“那东西我年轻时候见多了,当年小日本鬼子搞空袭,整座城市上空全是火光,那焰火太小儿科。” 所以偌大的观景台上就只有各家后辈,大家彼此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小撮占一片。王曼从中找到几个智力竞赛上对手,与台前大方幕后活泼不同,在此处他们都表现的十分稳重,彼此点头示意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这只是她的感官,这会姜芙的事已经隐隐约约传遍,李晶晶二次泼硫酸更是震撼所有人的心。众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佩服她的善良和临场应变。 李晶晶再次用她的作死,成全了王曼的光辉形象,助一臂之力,促她更上一层楼。 “呀,竟然有皇冠模样的烟花。楠姐你站这,我借位给你照张相。” 看个烟花有这么高兴? 虞楠从小到大,每年都看好多场烟花,六岁之前她还兴奋。但是一年又一年,每次都是那几个花样,越来越没劲,她也把这当成应付任务。 但是如今曼曼亮晶晶的双眼,让她回忆起了童年第一次看烟花时。那时头发还全黑姥爷抱她坐在脖子上,高举过头顶,姥姥和妈妈陪在身边,大舅耐心问她喜欢什么果汁,虞东哥看到漂亮烟花也会高喊“妹妹”,兴奋地指给她看。 如果忽略后来抱着李晶晶来挑衅的李成梁,还有她掉下的眼泪,其实也是满满的幸福。 原来曾经她也这么幸福过,只是这份幸福在时光中落下浓厚的灰尘,如老照片般一年年褪色,直到被遗忘在心田某处偏僻的角落。 眼中染上晶莹,虞楠唇角上扬,头顶再次升起烟花,蹲在地上的王曼抓好角度摁下快门。 “大功告成。” 虞楠吸下鼻子收住眼泪:“换我给你照。” 楠姐是不是哭了?王曼瞅着她泛红的眼眶,想了想还是没问。站在窗边她扬起最甜美的笑容,静待闪光灯亮起。 等拍完杜奇正好回来,托盘上端着满满三大盘自助。海鲜、水果还有热炒菜被他拼成好看的动植物形状。 “阿奇厉害!” 王曼竖起大拇指,拿餐具给虞楠,杜奇放下餐盘:“这样拿多点也不会有人说出什么。” 好机智,其实吃多是少本身没什么,老一辈还觉得能吃是福、浪费可耻。但是在公开场合,吃相难看就是种病。 “尝尝葱爆海参,做这道菜的烟台厨师,祖上是清廷皇宫御厨。” 御厨传人果然不是盖的,味道一级棒。除此之外还有几块龙虾肉,小臂长的龙虾从中抛开,白嫩的虾肉切成豆腐泡大小,美妙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三人若无其事地看着焰火,餐盘放在玻璃墙一侧,用身子挡个正着,实际上吃得不亦乐乎。边吃王曼边看向四周,不是说好了要表现得高大上,现在他们仨化身吃货真的好么? “我们是不是该收敛下?” 不舍地插起一块大龙虾,王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难以抉择。 杜奇叉子挑起她的叉子,轻轻送到她嘴边:“吃吧。” “我是吃货被人发现没关系,但是你们……” 虞楠利落而不失优雅地吞掉一只鲍鱼:“我们早就被发现了,你问杜奇。” “啊?” 在王曼惊讶微张的嘴中,杜奇指指下面几只蓝龙虾,坦白承认;他以极为艺术的拼盘,搜刮了自助那边一半的大龙虾和蓝龙虾。 “还有呢?” 虞楠看向外面的焰火,小孩子嘴馋的年代,她也跟虞东哥组团小老鼠般,清掉自助餐台上所有好料。倒不是她缺那口吃的,而是两人一起偷吃的感觉很愉快。 要不是被李晶晶带人讽刺,她可能不会停下来,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循规蹈矩。 “基本所有好料,都被杜奇搜刮来了。” 杜奇斟酌着辩解:“我也留下不少,反正他们也不吃,我们得负责把最珍贵的部分吃掉,尽量减少浪费。” 王曼僵硬地咀嚼着龙虾,一口接一口,明明已经很撑,但她还是停不下来,太好吃了,就是撑死她也乐意。 “阿奇说的有道理,那为什么下午来前还吃那么多。” 王曼心里那个恨,害她白紧张那么久,躲在这边吃谁都看不到,也没人会笑话他们吃相难看。 边恨恨地咬着,她边嘱咐元宝分析出这道菜做法。她对王记饼铺有很多设想,餐饮这一行,快餐的确是赚钱,但最赚钱的还属高端餐饮。正好她有元宝这个自带收集癖的金手指在,此时不偷师何时偷。 杜奇和虞楠确是面面相觑,他们原本真打算跟往常一样,来这绷着张脸装模作样一晚。可曼曼有种独特的本事,她能在自己都不察觉的情况下带动气氛。 可这要怎么说? 两人鲜少的意见达成一致,闭嘴苦吃,等不到答案王曼干脆也看看烟花拍拍照。半个小时后烟花表演终于结束,大礼堂内文艺汇演开始。 杜家和虞家位置挨很近,不算太靠前也绝不偏后。正襟危坐,王曼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此多人民艺术家,往常她只能在电视上看到。 真人比电视还好看,她看得很过瘾,一直到十点,本来是她睡觉时间,此刻却一点都不困。强行抑制住窜到后台要签名求合影,她出场往回赶。 走到门口等杜奇开车过来,她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姜蓉。还是刚才那身衣服,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哀伤。 见到她,姜蓉走过来,勉强扯起笑容:“谢谢你救了姐姐,医生说再晚一会,她整个背就都得毁了。我马上要去英国读书,明天那场会退出智力竞赛,这是后面的参赛题目,给。” ☆、第162章 王曼坐在副驾驶位,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路灯。天公作美,适逢七月末连续下过几天雨,八月初一当晚的夜空如被洗涮般澄澈。 天河点缀在深邃的蓝色绸缎上,如上好的铂金蓝宝石婚嫁首饰,漫天星辰熠熠生辉,烘托着这个喜庆而严肃的节日。 “题库到手,这下我总算解放啦。” 伸个懒腰,她捋捋胸前安全带。一直沉默的虞楠伸手,拍下她肩膀:“曼曼,你可真是……” 杜奇也跟着叹气,握紧方向盘,脸色却在不知不觉中好看一些。 “是不是我只管眼前,今朝有酒今朝醉?” “知道就好,杜奇不是这方向,我们得去家具城买床垫。” 杜奇拐下方向,王曼倚在座位上。姜蓉不仅带来了智力竞赛的标准抽提范围,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在医院做完包扎的姜芙,最终与赶过来的父母暂时达成和解。身为监护人,他们同意提供存款证明,签字送姜蓉出国留学。而作为交换,姜芙必须始终站在姜家立场,向过往一样维护姜家所有人共同利益。 换言之,她与撕破脸的杜、虞两家仍旧是敌人。 “我代姐姐跟你们道歉。” 深鞠一躬,姜蓉步履格外沉重。而这份沉重,也随着她的离开传染给最后离开的三人。所以一路越野车向前行驶,车内气氛始终沉闷。 “家具城到了。” 杜奇停车,没用他打开车门,王曼自动跳进去。十点钟暑气还未完全消散,进入家具城,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竟然装了空调。” 王曼着实吃惊,九十年代空调可是稀罕物。倒不是多难搞到,而是技术所限,噪音大制冷效率低,加上大部分人习惯了熬苦夏,所以一直没能普及。而能保持这么大商场凉爽的空调肯定不便宜,老板真土豪。 家具城里人挺多,正儿八经的顾客没几个,大多是附近小区老头老太太,抱着孙子孙女在里面遛弯吹空调。 三人穿过沙发茶几区,很容易在最里面床品处找到虞家二老。摸着弹簧床垫,他们皱眉:“这东西睡着能舒坦?” 席梦思是很弹,但就是太弹了,一般小孩子睡着反而不如硬椰棕床垫强。王曼还处于生长发育期,而在二老传统观念里,不喜欢太软的床垫。 弹簧床垫就这样被一票否决,导购打量一家穿着。几个孩子男俊女靓,老人气质也不像边上哄孩子的普通小市民。 是条大鱼,虽然现在时间很晚马上要打烊,可经理早上刚开会公布了家具城提成。卖出一件家具,她能赚百分之三。虽然这比例看起来小,但假如一个月能卖3万块,她就能拿到九百,加上基本工资一点都不比铁饭碗赚得少。 她也不指望自己能卖三万块家居,但多卖一件都有她的钱。 “我们这有进口的邓禄普乳胶床垫,那个比这稍微硬一些,对孩子身体也好。” 混到虞老这阶层,衣食住行都有国家提供,平常家里有保姆有司机,他不用操心太多俗事。偶尔他来兴趣,也会在遛弯的时候进下菜市场。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眼光,随手摸下,他就已经喜欢上这种床垫。谁也不喜欢床太硬,可现在那些席梦思实在太软,睡一晚比打一天仗还累。 导购故意亮出价钱,看对着上千价格这家人没一个皱眉,更确定这是条大鱼。撤掉塑料布拉开床垫,她卖力地展示里面分层。 白色乳胶上整齐排列着蜂窝,透气又柔软,手感摸上去也极棒。 “您可以来体验下。” 虞老手往后伸:“曼曼来试试,躺上去舒不舒服。” 王曼还真没睡过乳胶床垫,一般弹簧床垫和记忆棉也就上千,但稍微好点的乳胶床垫就得上万,实打实的奢侈品,不是她那个阶层可以随意享受。 挪步她走过去,轻轻坐在上面,感觉跟坐水床似的,感觉超级棒。 “很舒服,就是下面太软。” 服务员忙解释,下面搭配了弹簧垫所以才会过软。 杜老再往后招呼:“都上来试试。” “恩?” 一二三四五,包括杜奇在内,五人一同坐在上面。王曼踮脚再坐下,床垫高低晃动,晃悠着坐在她边上的虞楠。虞楠再晃晃,传给邓芝,波纹一圈又一圈,跟坐船似的。 导购站在边上,有些理解无能,这一家没老大小的是在干嘛。 “不错。” 虞老高兴地站起来:“阿芝,你觉得怎么样?” 邓芝连连点头:“东西是不错,比单睡褥子要舒坦,这会跟着曼曼,我也享福。” “姥爷、姥姥你们也要换?” 虞老解释道:“你们姥姥喜欢,咱就换。这位同志,你们有没有现货。” 导购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听他们口气不止要一个?一张床垫一千五,这一家子最起码得要三个。四千五,那她就有一百三十五块的提成,那可比她基本工资还要高。开完这张票,这个月她不干活也可以高枕无忧。 “没有也没事。” 导购忙从惊喜中清醒过来,开票,她离开票还有最后一步:“有,我们库存很充足。一米二、一米五、一米八、两米各种型号都有。” 虞老豪爽地订下八床,准备家里每个房间都换上。导购简直惊呆了,开完票见一直住在家具城楼上的老总都迎出来,口口声声说要免单就当送礼物,她直接愣在那。 这一家可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虞老当然拒绝,八张床垫加起来有一万块。虽然不是小数字,但李成栋都能随便调动五十万买手机,他不会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你们做买卖也不容易,明天我让人送钱过来。” 家具城总经理十分遗憾,他宁愿倒贴一万块钱,也想跟虞家攀上关系。能在京城开这么大家具城,他也有点手段,知道虞家是棵常青树。一次酒会上他远远地见过虞巩首长一眼,周围人都对那位虞家长子评价很高。 这样的人家,攀上往后铁定鸡犬升天。只可惜,他们注定不是钱能买动。 再往边上看他更吓一跳,这不正是近几年国内设计界冒出来的新秀。听说他背景雄厚,实力一流,最关键的是他曾经露出来几张照片,里面家具设计一点都不比国外那些差。 好不容易碰到真佛,必须得问清楚。 虽然是买卖人,但总经理对家具设计的热爱是真实的。将巴结虞家抛到脑后,他走到杜奇身前。 “请问您是这次寰亚青年设计大赛特等奖得主杜先生吗?” 竟然在这被认出来,杜奇不置可否地点头。 “还真是杜先生,我曾经参观过您的作品。冒昧打扰,鄙姓秦。” 王曼了然,原来是阿奇粉丝。搞家具城的,肯定得懂这一行。二叔也是个木匠,手工活也够精致,可惜教育和眼界阻碍了他的发展。 时针指向十点半,生物钟促使她打个呵欠,杜奇看到忙回绝:“谢谢秦经理来参展,时候不早,我们不耽误打烊。” “请稍等下,我有幸在展会见过您第一份作品的照片,那应该是间餐厅。不知道餐厅中家具,出自哪位大师手笔。” 第一份作品? 王曼哈欠打到一半停下来,那不就是她家餐厅。但是里面家具都很普通,二叔也称不上是大师。 杜奇看向王曼,餐厅虽然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但确是迄今为止他用心最多的诚意之作。每次获奖后展出时,主办方都会要他过往作品一同参展。他跟曼曼走得近,自然也就把王记饼铺照片挂上去,顺带捆绑宣传。 没想到还真有人找来,看来效果不多。 秦经理吩咐服务员拿来他办公室桌上照片,照片是隔着玻璃橱窗翻拍的,颜色有些变化,但仍能轻易看出王记饼铺的装潢。 “曼曼,这不是你家店?” 所有人都一眼认出来。秦经理更是高兴,没想到能找到正主,这下合作的可能更大。他有预感,这些家具将来肯定会大卖,甚至能帮他打开家具城名气。 “是我家店,不过家具是我二叔打的。他是个木匠,不是你说的大师。” 秦经理兴奋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二叔在哪个区,改天,不,明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我是外地人,我二叔在老家。不过他家装着电话,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你可以自己联系他。” “行,谢谢你。” 接过导购纸笔,王曼写下二叔家固话号码,想了想又加上区号。 “是邹县,那边靠临沂近。今年我去过几次,那边板材市场很大,价钱又便宜。” 随意寒暄几句,秦经理执意划掉了王曼的床垫钱。照他的话说,这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多月来困扰后的应得报酬。虞家那些他也没免费,而是只收个成本。 导购苦着张脸,到手的提成飞了,人生怎么如此艰难。好不容易扬起笑脸送走顾客,回头没精打采地收拾东西打烊,她就听到秦经理的升值任命。从此以后她不是导购,而是总经理助力之一。整个世界顿时梦幻起来,她发誓一定要好好帮助还没联系上的王二叔! ☆、第163章 王曼躺在新换好的乳胶床垫上,这是在家具城看过的样品,散味时间足够久,拿回来就能睡。 新床垫很舒服,她默默搜索系统商城,里面也有。虽然不是邓禄普这样全球一线家居品牌,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滚一滚,乳胶床垫软硬度介于记忆棉床垫和席梦思弹簧垫之间,感觉超级棒。 “回家我也换一个。” 外面晴空突然闪过一道雷,透过窗帘缝隙照亮房间一角,然后她看到门玻璃上那双黢黑的眼珠,还有略微发白的脸。 鬼啊! 摸索到床边拉灯绳,哆嗦着开灯,她完整地看到门边那张小脸。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点点落寞,是刚他们到家时,保姆阿姨报告已经睡着的虞北。 人吓人吓死人! “北北,睡不着?你来了怎么不敲门,刚吓我一跳。” 趿拉上拖鞋,王曼将他迎进来,然后小家伙就一直注意着她那张床,小拳头攥紧又松开,神色犹豫又嫉妒。 “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我本来也没想敲门。” 所以换言之,这孩子就想一直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她?睡个觉,不足五米处一道玻璃外有双眼睛盯着,这是要营造午夜凶宅的气氛? “得,你想干嘛?” “爷爷给你换了新床垫。” 王曼点头,伸胳膊伸腿亮出自己一身伤。小家伙皱眉:“怎么搞的,有人打你了?” “摔地上被石头给擦伤,幸亏你今晚没来,不然受伤哭鼻子,姥爷和姥姥肯定心疼。” 拉长音调王曼煽情地说道,虞北却跳了脚:“连皮都没破,这点小伤只有你才会哭。” “嗯哼。” 王曼耸耸肩,虞北真是个矛盾的孩子。大晚上他跑出来,应该是因为她和楠姐换了床垫,但是没有他份,担心自己彻底被大人放弃而心生不安。 虞北坐在床边,手无意识地戳着床垫:“再说他们才不会心疼我。” 她就知道自己猜没错! 王曼没开口,而是随意地翻着姜蓉给的题库。薄薄几页纸只有答案,后面并没有附带详细解释。她想要表现得跟前几天一样优秀,必须得做足功课。 靠捷径胜利并不是她本意,知识多了不压人,她不会打乱自己每天看书的节奏。不过有了题库,她也能从容参赛。 “曼曼姐。” 长久地没人搭理,虞北忍不住自己出声。他知道今天自己有些过分,但妈妈打电话来说,如果他不救人,他们往后就会跟历史课本上“黑奴贸易”中那些非洲黑人一样,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是他父母,尽管他们教给他很多歪理,但他也不能不管。 王曼横他一眼:“现在知道错了?” “早就知道。” 王曼锤床,熊孩子认错态度良好,但坚决不悔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所以活该姥爷和姥姥不理你,马上十二点,我们都睡觉去。” 提溜着虞北肩膀,将他押送到门口。王曼刚想关上他卧室门反锁住,一个不小心被他拉进去。 虞北房间里有些乱,早先用胶水黏好的哥斯拉重新变为板件,一块块散落一地。在她脚下那块甚至从中碎裂,明显是经过暴力拆卸。 这孩子……明明错在他身上,还摔东西解恨,典型的暴力倾向。 “你摔的?” 虞北没反对,那就是默认。 真是暴力倾向!王曼前世大学选修过心理,人的思维很神奇,在充斥着暴力的不良环境下长大,孩子一般内向又包子。比如她,因为经历过最坏的情况,底线直接拉到十八层地狱,社会上再没有什么黑暗能穿透她的容忍,所以她可以包子一生。 与之相反,过分宠溺不会养出个小可爱,反而会捧出个混世魔王。就像虞北,上面同理反证,心态几乎零容忍度,稍稍的不公就会让他一颗玻璃心碎成渣,自我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王曼本来不想管,但因为她一点小擦伤,虞家二老二话没说,直接给她换土豪版乳胶床垫,这份心连她的亲姥姥都没有。 来了快十天,虞家没对她过分客气,相应也没对她有任何防备,他们是真把她当这个家的一份子,才会这么随意。现在她也不能太过置身事外,虞北是该教了。 “北北,你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合适?” 虞北摇头,他知道不合适,可就是忍不住。他也是怕乱发脾气惹爷爷奶奶生气,所以才躲在房间里砸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人生很艰难,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也不比以前宠你,一心慌然后忍不住生气?” “你怎么知道。” 小孩子心思太好猜,即便虞北是个智商超群的小孩,但他从小到大太顺,所有情绪都写脸上。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虞北指着自己鼻子,曼曼姐人聪明漂亮,包括他在内,大家都很喜欢她;虽然他家在农村,但不缺钱,而且父母都陪在身边。 “你看到的是现在的我。你今年十一岁吧?反正都睡不着,那我跟你说说我像你这么大时,就十二岁以前过什么日子。” 王曼拉开窗帘,坐在小家伙对面。沐浴在月光中,她一点点诉说着尘封已久的过往。说她从出生起被嫌弃,被亲生母亲欺负到吃不上饭。 “在我爸妈离婚前,我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连吃饱饭都是种奢望。” 虞北瞪大眼,中国还有人吃不饱饭?他可记得小时候,自己想吃鸡腿,爸妈绝不会给他鸡翅。五年前北京有了肯德基,五块钱一块的鸡块他随便吃。 “我奶奶觉得,姑娘生来都是赔钱货,所以她给我安排好人生:十八岁以前在家干活,到十八岁要一笔彩礼把我嫁出去。说是嫁,实际就是把我卖掉换彩礼。” 虞北浑身都发冷,这跟他去年在花鸟市场买只小乌龟有什么两样。不对,小乌龟在被卖出去之前,一直吃吃喝喝不用干活,曼曼姐还得干活。 太假了,曼曼姐骗人。 “我 骗你干嘛,你没见过,不代表这种事不存在。北北,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而是想让你明白:第一,你出生在虞家,天生含着金汤匙,真的很幸福。我们来算 一笔账,排美国后面,中国是全球第二大国,虞爷爷在我们国家也排得上号。全世界六十亿人口,就算三分之一是青年人,保守估计你肯定能排进前一万名。也就是 说,你在起跑线上已经赢过19亿9999万人。” 虞北被庞大的数字震撼到,原来他比那么多人过得好?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父母不在身边没什么凄惨。你看我,父母离婚后,我比以前活得好太多。当然你爸妈都爱你,但是出去他们,家里其他人也都爱你。北北,你不缺爱,那不是你乱发脾气的理由。” “好好想想,比起同龄人你拥有太多,但反过来你都做了什么?” 他不缺爱? 虞北灵光的小脑袋瓜转着,这四年父母不在身边,但他的生活没多大改变。如果非要说变,少了妈妈每天在耳边念叨,似乎他还开心不少。 比起曼曼姐,他实在不能再幸福,那为什么他活得不快乐。 “为什么?” 王曼叹息,虞北典型的闲出毛病。用一个字表达,那就是“作”。 “作死吧你,亏姥爷和姥姥也给你订了床垫。我和楠姐房间铺的是样品,被好多顾客摸过坐过,但你那是全新的。” 高高举起后最后一击,直穿虞北心房,爷爷奶奶没有抛弃他! “太晚了,我睡觉去,你好好想想。” 打个呵欠王曼转身走出房间,这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最有效的方法。再不奏效,她也一点没招。选择权在虞北手中,今日她尽一份力,日后也无愧于心。 叹口气回房,她进空间,边种田养神,边跟元宝温习明天要用的题库。手上不停、脑子也一直满着,两辈子第一次重新揭开旧伤疤,翻出那些陈年往事,心中微微的纠痛苦被彻底抹平。 她终于彻底确定,虽然不会忘记陈年旧事,但那些过往已经不会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历经四年,这趟北京之行让她彻底告别过去。 而留在房间内的虞北打开卧室大灯,耐下性子耗费一夜,用胶水粘好地上碎片,耗费一夜重新将哥斯拉拼起来。 曼曼姐一番话烙印在心头,为他打开新世界大门。处在蜜糖罐里,他从不知道,同一片天空下,曾经曼曼姐处于那样的水深火热。现在、过去还有未来,依旧有孩子不可避免地经历同样凄惨的人生。 相比起来他何其幸运! 十一岁的小男孩,身体开始青春期二次发育,心灵也在慢慢蜕变。或许终其一生他无法摆脱幼时父母那些错误教育,但他会懂得克制,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谢谢你,曼曼姐。” 迎着朝阳,挂两只黑眼圈的虞北眯眼,无声地表达感激。 而吃完早饭的王曼,坐杜奇车前往电视台。三伏天马上就要过去,连带盘旋在别墅上空的烦闷也消散。自今日起,虞家日子重新恢复平静。 ☆、第164章 “下面我宣布,第一届智力快车的冠军得主是——” 录影棚内,主持人特意拉高音调,几台机位从不同角度录下参赛选手此时此刻或严肃或平静的表情。 “王曼!” 主持人高声喊出这个名字,左右两名选手同时扭头,朝站在中间的王曼表示祝贺。 主持人继续念着奖励:“她将获得由……” 彩带落下,整个智力竞赛顺利落下帷幕。历经半个月时间,二十四名选手在这个暑期舞台上角逐。虽然有来打酱油的群演,但其中也不乏实力出众者。开头几场王曼还算轻松,直到六强赛和今天的三强赛,大浪淘沙后的选手个个实力强劲,她好是准备一番。 这其中虞北帮她不少忙,八一节后一天,他没有再道歉,而是直接摆出实际行动。早晚陪爷爷奶奶散步,白天去少年宫,晚上陪着她对题库。 小家伙自带幸运属性,今早录节目前他最后一次抽考,竟然抽到压轴题——菲波那切数列通项公式。 abcd四个公式全是高等数学符号,而且模样长得还差不多。正是因为印象深刻,所以她按下抢答器,顺利摘得冠军。 接下来还要补录几个镜头,主要是冠军领奖以及致辞。致辞节目组早就准备好,王曼背好字正腔圆地念出来,忙完一切也差不多十二点,杜奇车早已开在外面,虞楠也专门放下学生会工作来看她比赛。 核对完奖项有关事宜,三人直奔位于大院一角的私房餐馆。作为清宫御厨直系后代兼传人,大厨地位很高,他每天只做十桌菜,中饭、晚饭各五桌,并且只接受提前预约。 这次杜奇就是用杜家名义预约,两家老人本来想一道庆祝,但河南赈灾工作到了关键时刻,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他们四处走动,监督防止有人在后面使坏。 “我点了龙虾。” 万岁! 王曼握拳雀跃,美食总是百吃不厌。餐厅是八一那天自助餐的大厨开的,龙虾肯定是同一种味道。 没上来前只是幻想着流口水,等到真上来,王曼却只觉震撼。整只龙虾大概有成年男子下臂长短,从背部剖开,红色的虾壳里面包裹着豆腐块大小虾肉。 一只,又一只,两只一共两盘,好多肉! “为了庆祝曼曼拿冠军,干杯。” 杜奇给三人玻璃杯中倒好饮料,明亮的双眸看着对面曼曼。因为要接受赛后采访,所以她今天打扮格外正式,甚至稍稍化了点淡妆。 细细地眼线让她眼睛更加有神,稍微涂了点胭脂的小脸更显白里透红。刚才她娉娉婷婷地站在台上接受采访,就像初春时庭院中绽放的西府海棠。 “干杯。” 饮料下肚三人开吃,私房餐馆虽然好吃,然而杜奇跟虞楠从小吃到大,早已司空见惯,两人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王曼吃。 “尝尝鱼肉。” 杜奇负责调醋鱼的鱼刺,调好后将盘子递到王曼跟前。虞楠也没吃多少,而是帮忙剥小龙虾虾壳。 王曼被俊男美女左右投喂,吃得满嘴流油。幸亏私房菜馆每个包厢私密性很好,在熟人面前她可以放开了吃。 “味道真好,别光顾着我,你们也吃,换我给你们剥。” 龙虾是好吃,但一只最起码两斤重。她吃半只,再来点别的,胃就差不多就满了。扶着肚子,她拿起公筷给两人分龙虾肉,同时又剥小龙虾壳。 这些天常给几位老人剥西瓜子,王曼对剥壳很有一套,。她一个人足够服务俩人吃,偶尔还能自己偷吃一只。 三只吃货围在桌子旁,每人边上都是堆积如山的海鲜壳,要是外面进来个人,一准会被惊倒。 左拐右拐才找到地址的周边就被惊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杜奇这样毫无形象地埋头苦吃。这家餐厅他们哥几个也来过几回,哪次不是说话为主,也没见他吃这么猛。 “阿奇,给。” 一只又白又嫩的小手托着虾肉,微微泛粉红色指甲上沾染着汤汁的晶莹,连带着虾肉味道也更香起来。周边突然明白,香的不是虾,是喂食的小美女。 “咦,周边你不是说不来?” 放下龙虾,王曼拿餐巾纸搓着手指,疑惑地问道门口站着那位皮肤过分白皙,一看就是宅男的人。 “事办完了,正好时间还够,我就过来看看你们。” 杜奇不紧不慢地吞掉小龙虾,喝口果汁拍下椅子,随意地招呼发小坐下:“神神秘秘地,你办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周边满脸尴尬:“曼曼,今天比赛怎么样?” “还不错。” 王曼笑道,同时狐疑地看向周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刚才一看到她,周边就一副小学生做错事准备接受老师批评的模样。 “怎么了,你还没吃饭吧?菜都快被我们吃光了,你吃什么再自己点。” 周边自顾自地从墙角抽屉里拿出一套餐具,王曼还想再劝,杜奇连忙解释:“他喜欢吃头。” “头?” “干煸鸭头、鱼头、甚至虾头,他就爱吃这些。” 没想到周边还有这爱好,不过的确有不少人吃菜喜欢吃头,但她却爱吃肉,最鲜最嫩最囫囵的大块肉,放在嘴里特有嚼劲。 “周边,曼曼得了冠军,你不恭喜下她。” 周边第一反应,就是将戳下的鱼眼夹到这边。手伸到一半他忙缩回去,端起杯子眼睛微眯:“曼曼恭喜你,早就看出来你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谢谢,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还是说出来吧。 周边闭眼一口将果汁闷下去:“前面咱们不是说好,你得冠军,头奖那旅游机会让我,现在怕是不行了。” 杜奇放下果汁:“怎么了?一进门你就神神秘秘,痛快点。” 周边一五一十全说出来:他舅舅在市公安局,继抓住李铁牛一家后,那些真正拦路抢-劫的犯罪分子也陆续落网。出乎意料,从他们口中得到情报跟李铁牛一家差不多。穷到吃不上饭,一家老小几乎要饿死,穷途末路,他们只能铤而走险。 “五部手机那五万块钱,都是那边县里农民们血汗钱,要那个我良心不安。刚我找舅舅还了回去,一下没五万块,现在我就是个穷光蛋。阿奇,这事没跟你商量,真是对不住。” 杜奇是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不过他本来也不小肚鸡肠的人:“咱们哥们说这些干嘛。要不你再找个人帮曼曼转手,她一个姑娘家,朝鲜语只会‘阿倪阿塞哟’,去那边也不安全。” “我还会思密达。” 王曼终于擦干净手,喝口果汁她从包里找出电视台发的兑奖证明:“周边,送给你。阿奇说得对,我最远就来过北京,突然出国还挺害怕。” 杜奇疑惑道:“可曼曼,你家开店装修买房不正需要钱。” 王曼是需要钱,但刚才那一瞬间她被周边感动了。在他这个年纪,能忍住诱-惑,毅然放弃那么大一份既得利益,非常不容易。 况且把这笔钱还回去,也算彻底断了这次李成栋事件最后一点后顾之忧,往后再没人能揪杜家小尾巴。这两点,哪点都让他值得上此次旅游机会。 “今早给我二叔打电话,他说我爸已经决定找邻居王叔叔贷款,现在我家不缺钱。” 周边真被感动了,曼曼不仅人漂亮做事伶俐,连性格都这么好。好嫉妒阿奇,从哪找这么好一姑娘,溜冰场那些妞儿,比起她差的可不仅一大截。 “曼曼,你太好了。不过这钱太多,要不我拿手机来抵债。” 打开包他从里面拿出两部崭新的手机,钱退回去,手机自然也要拿回来,周边舅舅虽然不赞同外甥放弃复课考大学,但却定点不坑自己人,他甚至给报销五千块钱折旧费。 “这两台手机还没拆封,你们那边可能没信号。但你相信我,手机早晚会替代固定电话,过不了多久你肯定能用得上。” 王曼惊讶于周边的敏锐,他只是个普通十九岁男孩。没有丝毫重生经历,却对未来有如此清晰地把握。 背景雄厚,本人技术宅,而且自身职业规划清晰。这样的人不成功?那谁还能成功! 痛快地收下手机,两人间的友谊也更进一层。比赛完的王曼彻底放松下来,吃完中饭她先去趟派出所,再次汇报下八一当天广场上泼硫酸的具体情况。 在那她亲眼见到李晶晶,才拘留一个星期,她已经基本褪去浑身棱角,脸色因为看守所内饮食而有些浮肿。见到王曼她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各种国骂脱口而出。 对此王曼只回以平静,她没必要跟注定要关进铁窗内的人斤斤计较,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偏偏她越平静,李晶晶越是愤怒,到最后刑警只能用暴力手段制止。 出来后王曼一身轻松,在杜奇和楠姐安排的虞北陪同下,接下来一周,她游览了北京各处。凭借两家关系,许多普通票进不去的地方,她可以跟工作人员餐馆。 眼见还有十天要开学,也终于到了她回家的时候。 ☆、第165章 王曼万万没想到,在她临走前还能收到周边5000块现金。 因为出现国道拦路抢-劫、tian-an门广场泼硫酸等恶性暴-力违-法事件,警方决定加大执法力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便捷的通讯工具必不可少。 作为主动将五万元“巨额”现金交付办案方,并且从一开始积极提供侦办线索的有功之臣,周边作为蓝星通讯法定代理人,参加了此次手机供货招标会。 “你中标了?” 周边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舅舅帮了点忙。” 这不算什么,别说九十年代,就是再下去二十年,招投标也无法避免暗箱操作。而且周边舅舅也没有过分偏袒,他外甥蓝星通讯店虽然不大,但里面东西却很全,关键他的确懂无线电,售后也有保障。 同样的条件他为什么不选熟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曼掂量着五千块,没人会嫌钱多。虽然政-府采购手机不会很高端,每一只利润都不大,但不妨碍数量大。往小了说一台赚十块,一万台就是十万。做成这单生意,周边不仅能盘下他现在租那家店,还有很多盈余。 “你不缺钱我就收下,我把一部手机还你。” 周边直接拒绝:“曼曼你也太不够意思,我没钱的时候你几乎白送我出国旅游机会。现在我手头宽了,你又跟我丁是丁卯是卯,这可不行。” 这样说着他心里还是感动,曼曼有杜、虞两家撑腰,小姑娘图他啥。平白把赴韩旅游机会让给他,还不是真拿他当朋友。 他这人就喜欢交朋友,狐朋狗友逢场作戏他行,曼曼这样的真朋友必须得好好对待。 王曼笑着收下,临走前拿出压箱底本事给大家做一大桌好吃的。当晚杜、虞两家所有人齐聚一堂,吃着又香又软老少咸宜的饭菜,热热闹闹地说话。来送钱的周边也留下来,尝着曼曼好手艺,再一次羡慕阿奇。 要是能娶到曼曼这种看着赏心悦目,做饭又好吃的姑娘,往后一辈子生活多幸福。要不是他跟阿奇关系铁,都想去追一追。 不过为了报复心中不爽,他还是暗搓搓地决定,忙完这单赚了钱也不让阿奇撤股。舅舅的订单让他尝到了甜头,阿奇家也有不少这样的关系,两人拧成一股绳,将来他的发展一定不会比那些念过大学的同学差。 揣着五千块和两部手机,还有两家长辈给带的东西,王曼站在杜奇越野车前。 照他的说法,飞行执照的理论课已经念完,他得去山里的军-营实战练习,正好送她回去。 “曼曼有空常来玩。”虞家二老嘱咐着。 杜爷爷则更直接:“练刀必须持之以恒,反正现在交通方便,星期天过来玩就行。” 特别受长辈欢迎的王曼笑弯了眼:“到时候我来次数太多,你们可别嫌烦。” 特意赶来的唐诗接话:“你姥爷姥姥他们嫌弃,就住我们家,住多久都不嫌。” 看着晨光中脸红扑扑的曼曼,唐诗笑得格外温柔,温柔到杜奇都打个冷颤。横儿子一眼,唐诗尽量笑得慈祥。阿奇眼光真好,曼曼不仅长得完全符合她心中娇娇小女儿的设想,做饭还那么好吃。 往后要又这么个儿媳妇,他们全家一定供起来,不让她有任烦恼。这孩子有种神奇的魅力,她只需要每天美美的可爱着呆在那,不知不觉就能让人心生愉悦。 “我们才不会嫌弃曼曼姐,”小家伙虞北跑出来,递给王曼一个旧本子。 “这是什么?” 王曼翻开,十一岁孩子歪歪扭扭地字迹尽量保持工整,扉页粘着她夺冠时冲洗出来的照片,再往下就是一道道题目。 每一道都是她跟虞北互相检查时,她曾经出过错的题目。小家伙手写一遍,全都给她整理好。 整个本子记载着她这一个暑假,实在不能再惊喜。 “谢谢北北。” 王曼抱起他,亲他脸颊一口,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好好听爷爷奶奶话,有什么不开心就打电话跟我说。” “真啰嗦。” 虞北面上不耐烦,小脑袋却诚实的点点头。 王曼轻轻拍下他肩膀。二老把虞邛夫妇调到上海,给个边缘闲散公职享清福,也算彻底堵住他俩嘴。上海足够繁华,他们再也没理由抱怨生活环境不好,虞北也少了份担心,开始恢复以往的聪明劲。 她相信随着年龄增长,心智逐渐稳定,总有一天小家伙会彻底明白过来。他会分清善与恶,回报悉心教导他的爷爷奶奶。 爬上越野车,王曼摇下玻璃朝外面挥手:“早晨天凉,你们快回去吧。” 直到拐过大院一角,他们身影消失不见,她心头有些怅然若失。没来北京前,她以为离开邹县再次踏入这座城市,会勾起她两世最为深沉的伤痛。 然 而二十天中,她曾无数次旧地重游。后世繁华的国贸如今还是另外一番姿态,逛街空隙她停留在自己前世被撞死的公交车亭前。同一地址溯回二十年光阴,公交车亭 变成根孤零零的电线杆,自行车取代先前机动车洪流。猜三轮车的老大爷摇动车铃,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问她要不要坐车,她微笑婉拒,目送老大爷喊着号子离 开,发现自己心情并没有怎么复杂。 幸福和时间是治愈任何伤痛的万能良药,父母离婚后的四年她一直很幸福,前世再深的伤痛也会完全治愈。 “曼曼,前面工地灰太大,关上窗户吧。往后周末我都会去邹县,你想他们,随时可以来北京。” 王曼摇上窗户,思绪逐渐拉回来。 “你不跟我一样要开学?不对,阿奇你报了什么大学。那天去楠姐学校参观,问你你也不说。” 杜奇语塞,头一回有点反感家中选择。全封闭学校平常连电话都不能打,自从曼曼说喜欢他后,他百爪挠心般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这是秘密?” “不是……” 握紧方向盘穿过前面一片沙尘,杜奇打开雨刷,清理出前挡风玻璃,边报出个番号。 “学校在天津边上,全封闭管理。” 在他没说出之前,王曼猜测这各种可能。比如阿奇志愿报错落榜不好意思说,再比如他申请出国留学说不出口。 但她唯独没想到最有可能的这一种可能,他直接进了最严密的军校,外面压根都没听说过的学校。 “那你刚才说周末出来。” 杜奇点头:“我爸也在那学校呆过,他跟校长好朋友,今年特意把飞行训练基地改到钱叔叔那。” 神秘感瞬间消失不见,看这关系用的。 “原来如此,那阿奇我可得努力赚钱了。” “为什么?”杜奇再次跟不上王曼脑回路。 “你大学别人都没听说过,要是往后失业,拿出手的高中学历肯定找不到好工作。设计师需要个好的环境,我得赚钱养家。” 杜奇哭笑不得,他那学校虽然神秘、不公开对外招生、规模也小,但一出来保证分配是高级军-官。自办学到现在,还真没听说过失业。 除非……犯了严重错误,那时候不仅失业,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 “曼曼你放心,不会再有李家。” 王曼倚在副驾驶位置,她是穷过来的,对事态度向来是“尽最大努力,做最坏打算。” 她呆北京那二十天,杜、虞两家其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人能受得了多大罪,就能享多大福。谁不希望自己高官厚禄人生一片花团锦簇,削尖脑袋往上挤的人多的是,但上流社会圈子就那么大,想挤进去必须得先把里面人踢出局。 外人只看到两家的辉煌,却没见到碧玉般潭水下面暗流汹涌。 “看你干嘛这么严肃,马上要进杨柳青,我们去看下姜奶奶。” 王曼给姜奶奶带了私家厨房的桂花酸梅汁,她早先预定好今早新鲜做出来,出锅还没两小时,刚晾凉了,新鲜度一等一的好。 收到礼物老人家很开心,送他们出来时,她开到车后座上同样包装的一箱桂花酸梅汁。 王曼忙解释道:“在我家炸麻花的徐爷爷也最喜欢喝这个,来之前他就老念叨老北京的桂花酸梅汁,我也给他带点回去。” 说完她上车,越野车很快转弯,所以她没注意到姜奶奶依在门框上的手突然滑落,身形颤抖像是受到极大刺激。 “炸麻花、爱喝桂花酸梅汁,老家是邹县。徐平……徐庚,一定是他。” 苍老而激动地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除去清晨早起的鸟儿和院中那棵开花的桂花树,再也没人听闻。 坐在越野车中,沿着来时的国道两人继续往前开。一路走来农家房子地基越来越高,房顶红瓦也逐渐铺的陡峭。进入八月雨水充沛,黄河水量重新走高,两岸浮桥也躲起来。穿过芦苇荡过河,赶在中午饭前两人回到家。 “爸,我回来了。” 奇了怪了,王记饼铺正常营业,院子里却一片寂静。拿钥匙打开门,里面也没人,她明明说过是今天回来,为什么都不在家? ☆、第166章 找一圈没找到人,王曼放下包洗把脸,拿钥匙打开厨房后门。杨素玲围着围裙,站在平底锅前摊煎饼果子。 这会才十一点,附近工厂没下班、学校也没放学,客流量还不大。虽然她手头慢点,但完全能应付过来。 见到王曼,她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下,然后招呼道:“曼曼回来了?看,我给忙忘了。” “我爸他们不在?” “虞主任一早去市里上班,你爸回村里了。” “他说过去干什么事?” 王曼知道这会正是秋收,村里辣椒地有很多活,每年都得找人帮忙。虽然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成的运作模式,每年固定招哪些人,谁摘辣椒、谁拔秧苗、谁去晒辣椒都有数,但还是得有人亲自监管。 所以每到秋收季他都特别忙,但今天可是她回来的日子,父亲怎么都会等她回来。 “你三叔这阵一直来闹,店里客人少了不少。” 她就知道这几个人三天不管上房揭瓦,虞阿姨刚去全国各地开完会,回来得传达合作意向,最近工作肯定很忙。父亲也是一年中那些最忙的时候,两人分-身乏术,被他们盯上真是烦不胜烦。 “杨阿姨,你知不知道他们来什么事?” 说到这杨素玲有些尴尬:“其实也怪我。” 王曼接过煎饼果子平铲,利落地开始烙煎饼,边听杨素玲道明缘由。这还要从她去北京前,杜奇捎带回来那笔辣椒酱款项说起。 当时刚请了杨素玲,一下不用做煎饼果子,她无聊了坐躺椅上数钱,正好被杨素玲看到。第一次见那么多钱,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下班骑车子回村里,正好见到被同村小孩扔泥巴的王明。 一辈子没亲生孩子,杨素玲对待小孩比其他人更有爱心。她赶跑那些孩子,亲自送又黄又瘦的王明回家。而王明从小被老太太养大,小小年纪十分爱撒谎,对着外人他清晰地表达着自己对王曼一家家庭温暖的向往。 听到这王曼基本明白了:“王明对你说了什么?” 杨素玲脸上表情很复杂,到现在她还无法接受,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心机竟然那么深沉。 “他说最喜欢曼曼姐姐,你们家所有人对他都很好,但就曼曼姐姐对他最好。如果他能做你亲弟弟,哪怕是一天也会很开心。” 这话从一个才四岁,而且面黄肌瘦的孩子口中,操着童言稚语说出来,只会让人无限爱怜。毕竟谁会防备一个四岁的可怜孩子? “我只是想哄哄他,就说你家有钱,心地又好,他来玩的话肯定行。” 杨素玲全是懊悔和尴尬,王曼却早已将她看透。吴大力这位前妻没有太多坏心,但她也有普通村民那点小心思。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看到别人家有钱,她会羡慕跟嫉妒,甚至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点不平。当然她能控制自己情绪在合理范围内,不会做出过激举动。 这不算什么大缺点,人非圣贤,谁能没点小心眼。进来后她就打量过,虽然她离开二十天,但王记饼铺厨房和前面甚至比她走时还干净。而且仅仅二十天,杨素玲就学会做煎饼果子,虽然做不快,但味道有保证。 能招到这样的人打工,她已经很满意。 “我知道你没什么恶意,但是你来第一天就见过我三叔一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等下我也回去看看。你在这安心做煎饼果子,不用想太多,这事也不怪你。” 王曼笑得勉强,话语中尽是劝慰。 她要是大发脾气骂人一顿,杨素玲可能会觉得被个小辈批评下不来台。但她跟王继周如出一辙的宽容,让杨素玲简直无地自容。 她是有良心的人,在她腰椎间盘突出无法继续做裁缝,眼看失去经济来源生活陷入困难时,是王家父女给了她机会。月底时王继周已经给她发过一次工资,虽然只有几天的,但一分都没少给她。 人家对她足够好,她却做出这样的事。 “这事都怪我,”杨素玲抓着围裙:“曼曼,其实我听说点事,但不怎么确定。” 王曼再次摊出一张煎饼果子,抄进纸袋摞在保温盒内。虽然被王继民闹得店里客流量有所下降,但原先消费群体太庞大,这会也基本供不应求。 “杨阿姨直接说就行。” “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王瑞好像跟人打架,打伤了镇中校长家孙子。你三婶才想让他上县实验中学,这不才找到你爸这。不过你三婶捂得严实,打仗那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王曼好悬才消化完:“他们来闹,是想让我爸,把王瑞送实验中学?” “对,你爸没跟你说?” 王曼摇头,父亲对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事他铁定不会说。 摊完手头最后一只煎饼果子,她让出平底锅,解下围裙洗手走到后院。杜奇自车上卸下从北京带来的东西,这会已经全归置好。 “王叔叔不在家?” 王曼点头,上前戳下他胸膛:“怎么,我爸你在家,你就那么高兴?” “是有点高兴,我怕他要是在,万一我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你肯定不高兴。” 这人对她还真坦诚,戳胸膛的手指放下来,王曼嘟嘴:“我不公开还不是为了我们。” 杜奇也知道,不仅曼曼的高中视早恋为洪水猛兽,他将要入伍顺带念得大学,想要谈恋爱也得打报告。 一旦报告交上去,不说曼曼背景得被查个底朝天,基本上所有人也会知道他开始谈对象。到时候各方关心一齐压来,想想就烦躁。 “我知道。” 揉揉她小脑袋,杜奇问道:“要去泉水村?正好我送你。” 你……怎么又知道。 “曼曼不是说过,我是你肚子里蛔虫。” 他还真记住这句玩笑话,拎起酸梅汁放他怀里,王曼穿过厨房,十一点半,徐爷爷带着他的箩筐来这卖麻花。夏天吃麻花的人少,徐爷爷也少炸一点。 见到她回来,老人家眉开眼笑:“曼曼终于回来了。” “徐爷爷有没有想我?” “当然,不光是我,你那几个同学每天来买麻花,都要说起你两句。” “我同学?” “就每天来找你打游戏那几个,阿奇这抱得什么,信远斋的桂花酸梅汁?不对,信远斋不是这个色。” 杜奇心中警铃大作,来跟曼曼打游戏的,除了尹鹏没有第二人。他就知道自己男人的第七感没错,那小子对曼曼有意思。 有意思又怎样?曼曼现在可是他正牌女友!虽然还没对外公开,但曼曼喜欢他。可惜他万恶的大学,平常全封闭不允许跟外面联络。就是周末没课来实践开飞机,也不是每周都行。 平常一贯沉稳的杜奇,开始恢复十九岁少年应有的患得患失。结了婚还能离婚甚至再婚,以曼曼条件,备胎肯定很多,她可以随心换。 怎么办? 空间中蓝蝴蝶将杜奇异常的表现告诉王曼,她纠结每两秒,决定还是吊着阿奇。元宝那些长篇累牍的歪理中,去其糟粕还能留下点精华般真理——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热血,喜欢激情和刺激。 就连父亲那么稳的老好人,也在她没几次鼓励下,跃跃欲试地做烛光晚餐,跟虞阿姨出去约会看电影。先让阿奇吊着吧,营造出点刺激,再适时给他点安全感。生活有波澜,感情才不会过于枯燥。 “这是阿奇他们院里一家餐厅卖的,徐爷爷,做酸梅汁的厨师可是清廷御厨传人。当年慈禧太后喝那酸梅汁,都不一定有您这味道好。” “提那老妖婆干嘛。不过太后娘娘吃啥穿啥,哪是咱们能比。” “是那位师傅亲口说的,他用的原材料跟一百年前一样。但是现在技术先进,所以桂花香味更能保存。” 徐爷爷当场尝了一瓶,桂花酸梅汁并不甜,平常人口中甚至有点发涩。然而在他口中,这味道包涵回忆,甜蜜又痛苦,比一口老酒还上头。 “不错,曼曼带镯子了?木雕,好看。” 王曼忙展示她的漂亮镯子:“是天津一位老奶奶看我可爱,所以送我的。徐爷爷你看,十八颗珠子,每一颗上面都雕的不一样。” 天津,不是北京,应该不是她。是啊,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去天津。徐爷爷不经意间接过雕花镯子,浑浊的眼睛瞅准上面那副细小的雕刻。大雪中的北平城,四合院蛮子门外他扛着枪瑟瑟发抖,穿大棉袄的姑娘递给他几只热包子。 这……真是她。可不对,当年骗过她回乡下结婚,实则跟部队退守南方后,他曾经忍不住回去过。还是那间四合院,听四邻说那一家因为窝藏军人,被残留在北平的日本浪人屠杀,全家被灭满门。他到时尸体已经被临时治安队收好,只留下墙头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姜奶奶手艺很好,是不是?” 徐爷爷哆嗦着,握不稳的桂花酸梅汁洒一地:“她姓姜?” “对啊,姜奶奶是从北京城搬到天津的。” 徐爷爷浑浊的眼睛亮起来,原来如此,老天开眼! ☆、第167章 “阿奇,你说徐爷爷刚是怎么了?” 越野车行驶在乡村公路上,两侧是金黄的麦穗,偶尔还夹杂点火红色的小辣椒,王曼满是疑惑地问出声。 杜奇瞧出点端倪,但还不怎么确定:“应该没什么大事。” “切,不说自己是蛔虫,这都不知道。” 杜奇笑道:“我只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王曼忙捂住自己小肚子,那里平坦一片,几乎瘦到快要凹下去。在北京二十天她吃得很好,尤其是智力竞赛完成后,大家轮番陪她出去玩,顺带尝遍所有各色餐厅,顿顿好料不重样。 就这样填鸭式投喂下来,她体重丝毫没有变化。 “怪不得我不长胖,原来是生蛔虫。灭了你这窝小蛔虫,我还能长二两肉。” 杜奇挑眉,好心提议:“要不你把我一口口吃掉?” “吃不下,胃口不好。” 刚说完王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是与“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并列排名的“一口口吃掉你”梗,所以她是被调-戏了? 脸瞬间全红,她结巴着问道:“哼,你……什么意思?” 杜奇没再说话,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发顶心:“往后多吃点,吸收不好也得多吃。” 王曼垂下眼角,她一再找元宝确认过:因为长期饥饿加营养不良,她的整个消化和吸收系统都没有发育完全。首先吃进来食物不消化,消化后也比正常人少吸收,所以她这辈子不可能恢复正常人体重。 能一直魔鬼身材,她当然求之不得,毕竟不出五年全球就会兴起变态的“以瘦为美”风潮。“生命不息,减肥不止”是下个世纪女性美的主旋律,从这点上说,她真该放两串鞭炮庆祝。 可元宝也明白她讲过,再这样瘦下去,折寿不说,生育能力也会受影响。即便她能怀孕,生出来的孩子身体也不会太好。 幸福与烦恼并存,真是让人纠结。 “阿奇,我要说自己羡慕胖子,会不会被喷死?” 杜奇点头,空间中的蓝蝴蝶也惊醒,恨铁不成钢地反驳道:“他们会说: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骗你过去毅然决然地把你打成猪头,这已经不是一般地招仇恨。” “元宝你怎么醒了?给君陶陶的礼物改装好没?” 蓝蝴蝶不再吱声,王曼倚在座位上,唇角上扬闭目养神。杜奇调整内后视镜角度,镜面对着曼曼,他开车不分心也能看到她那张猫儿般的小脸。 闭眼的王曼放空大脑,她有预感,等会有一场大战。现在养精蓄锐,整装待发做好撕逼一级准备。 县城出来的公路一直很好走,直到进村变成土路。前几天一直下雨,村里土路全都被雨水浸透,越野车碾压出一溜车辙,没完全摇上的车窗甚至透进来几滴泥水。 “真脏。” 她厌恶地擦擦手上泥,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土坯房中间坑挖地土路。因为接连下雨,上面皆是泥脚印和自行车褶。沟壑纵横,就像烧伤病人脸上的疤。 “我们去哪?” “先去我奶奶家,要是那没人,就顺道去我二叔家转转。不对,阿奇你没觉得这很脏很不舒服?” 话音刚落车胎过一个泥坑,激起千层水花,夹杂着泥土扑面而来。王曼忙闭上眼捂住脸,半晌低沉地笑声响起,王曼这才意识到,泥点全落在挡风玻璃上。 “不会不舒服,农村只是路况差点,又不是天天都这样,你看外面树都挂枣了,是不是很好看?” 王曼朝外看去,小卖部后面张奶奶家院里那棵枣树上,挂着或青或红一片大枣,每颗枣都有大拇指长短,里面核却跟普通金丝枣差不多大。咬一口全是枣肉,又甜又新鲜,每年这时候枣子成熟,张奶奶架好梯子摘下来,给左邻右舍分一分,给围着枣树转的孩子发一点。 枣树让她自觉忽略了足下泥泞的道路,摇开车窗,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杜奇停车并未熄火,而是摇开车窗打量着外面,院里没什么动静:“人不在这,脚印是往那边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王曼皱眉,那是回她家的方向。 “先去我二叔家看看,省得绕路麻烦。” 车子碾压着泥地继续向前,杜奇突兀地开口:“从北京回来,一般多少会有点不习惯。” 额…… 过一会王曼才想明白,杜奇是在说她。 “我好像还真有点不适应,比起北京,邹县实在太破,泉水村就是脏乱差。” 杜奇笑起来,他小学一年级暑假,第一次跟着考察的父亲出来时,感官比曼曼现在还要强烈。地方上条件确实不如北京,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差一截。可当时父亲劝他,拿出对待李晶晶时那份忍耐,跟他完成这个暑假。到时候如果他还讨厌,以后他不会再勉强他来。 只在那睡了一晚,他慢慢习惯,再然后跟父亲体味完全不同于北京的风土人情。落后的物质生活下,隐藏着另一种新奇和乐趣,悉心体会总能得到不同收获。 曼曼也在经历他当年的过程,而她似乎比他适应的还要快。 “其实也没那么差,这里挺多好玩的。” 王曼煞有介事地点头,她现在的感觉就跟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过年一样。当时她中二期还没过,抛却始终把她当女佣使唤的苏家亲戚,她觉得村里哪哪都落后。不是鄙视,而是单纯地享受过现代都市生活后,对传统农村生活的不适应。 其实哪种生活都有各自的好处,城市里有抽水马桶、方便的购物交通,农村这边房屋宽敞不用挤蜗居、空气也新鲜、生活节奏也慢。 她只是单纯地需要调整。 “二叔家到了,我下去看看。” 杜奇下去又回来,鞋跟上沾满土:“没在这,我问过邻居,他们往你家那边走了。” 王曼心中疑惑更浓,她家那几间土坯房现在完全是仓库,里面堆满化肥和农具,去那边干嘛? 难道是要抄家伙械斗? 不然闻着满屋的化肥味,说话格外舒服? “别多想,我们马上过去就知道。” 越野车再次发动,没多久停在三间土坯房门前。还没等停车,大老远王曼就看到,老太太坐在房门前满地打滚。 透过车窗她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传来,依旧是老生常谈:你有这么多,为什么不帮你亲兄弟。 “阿奇,帮我个忙。” “不用说帮忙,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 “把车开过去,小心点停她脸前面。你能做到么?不行的话就……” 男人哪能不行,杜奇刮下她鼻子:“坐稳,看好。” 挂到最低档他发动油门,同时踩下刹车,伴随着引擎巨大的轰鸣,柴油冒出滚滚浓烟。杜奇有点心疼,越野车新改的德国原产发动机,性能一级棒,但却不怎么耐糟。但是为了曼曼,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军绿色越野车入猛兽般,伴随着滚滚浓烟,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土坯房门口开去。车轮一路碾压,似乎压根没注意到眼前的人。 老太太本来还犯横,她认识这辆车,是那个大官的。她烂命一条,要是大官轧死她,往后肯定得管民民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继周算什么玩意?他那个不尊敬公婆的媳妇又算什么玩意!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冲上去,卧倒在车轮底下,她求仁得仁。可眼见车越来越近,狰狞地越野车在雨后泥地上投下死亡阴影,她怕了,双腿间一阵带着骚味的温热,她打着哆嗦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不仅老太太这样想,被她悉心教导多年的王继民也有此想法。娘都活六十了,王瑞和王明都已经到了能自理的时候,她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要是她能被大官撞死,一来能给他腾房子,小卖部彻底是他的;二来大官重名声,肯定得赔偿一大笔,指不定还给他安排个小官当;三来大哥家曼曼坐车上,大哥不仅不要赔偿,往后还得供着他;四来发丧一次,他能大收一笔奠仪。一箭四雕,简直不能再完美。 娘,我是您亲儿子,现在我日子很不好。为了儿子,您就最后做一回牺牲。 鬼迷心窍般,王继民走上前扶起老太太。 “民民,快带我走开。” “娘,对不住,下辈子我继续做您儿子。” 从外人角度看,似乎脚下一个不稳,王继民摔倒在泥地里,被她扶着的老太太身体前倾,眼见就要撞车上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幕,越野车却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老太太脸着地,溅起几滴泥水,刚好打在车头。 杜奇坐在驾驶位,把这一切看得真切。王继民是真想弄死亲娘,这个认知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曼曼,喝口水。” 王曼已经无暇去体味什么城乡生活环境差异所带来的心理落差,她也隐约看清了三叔动作。万万没想到,她只是烦不胜烦下想吓唬下老太太,竟然试出了这。 幸亏阿奇开车技术好,不然他现在真得逞了。 无毒不丈夫,羊有跪乳之情,鸦有反哺之心,他这已经是连畜-生都不如。王继民要是能把对别人的这份狠劲放自己身上,他何愁赚不了大钱。 ☆、第168章 “怎么开车呢这是?你们长没长眼睛?” 车子刚停下,隔着前挡风玻璃,王继民和周春娟夹着唾沫星子的咒骂,铺天盖地而来。王曼忙摇上车窗,外面太危险,还是呆车里安全。 可她的退缩更让王继民觉得理直气壮。娘没死,他高兴又丧气,但是娘没事,所以他不用背负丝毫内疚。 如今他只需要追究这些人开车,差点撞死他亲娘,没撞死也让老人受到惊吓的责任。大嫂那个趾高气昂地老女人说过:这叫精神损失。 “看你们把娘吓的。” 王继民和周春娟一左一右守着越野车,可车门从里面反锁,他们压根就奈何不得。 “怎么办?” 王曼问道,从过来到现在,她丝毫没见到父亲身影。不过她倒是没多少害怕,光阿奇一个人,打他们夫妻俩就小菜一碟。艺高人胆大,她也背靠大树好乘凉。 “王叔叔应该在屋里。” 杜奇指着虚掩的屋门,唇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王叔叔练就了一身“不想听的话就完全当耳旁风”的好本事。 来时那情形一目了然,继母登门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脸不要皮,但秋收季一到,他必须得处理店里和村里两头的一大波事。为了不让店里生意受打扰,他干脆金蝉脱壳把人引回村里。老太太哭闹随她,他自给坐里面该怎么算账就怎么算账,外面发生什么丝毫不管。 倒不是他神机妙算,而是过去几年他一直这么干。王叔叔可真是个妙人,要是他不把曼曼看那么严,简直完美。 “外面这么大动静。” 杜奇撇撇嘴,照这架势,刚才动静肯定更大。不过外面那俩人一骂,呆屋里的王叔叔也该知道外面情况有变。 “看,门开了。” 杜奇猜得没错,王继周的确进入了忘我状态。他一点都不怕老太太骂或撒泼,从小到大这对他来说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 打开公文包,倚在炕他头,摁计算器核算今秋该请的人数、各人工钱、农机要加柴油,各种鸡毛蒜皮小事他都能得做到心中有数。做买卖不精打细算,就等着亏钱。 这 事第一年是王曼在做,王继周只上过扫盲班,勉强会十以内加减法,就是弄死他也做不出这么周密计划。后来他慢慢看书,加上有虞虹教着,从第二年起他独立做 账。起步那会很艰难,他每做出一点来后,王曼、虞楠和虞虹分别检查。每次改三遍,进步效果神速。虽然心算水平还是弱渣,但依托电子计算器这一强大外挂,如 今他已经是做账小能手。 王继全坐在他对面,听着外面咒骂,眉头拧成疙瘩。他虽然是老太太亲儿子,但待遇被心尖尖上的三弟甩八条街。尤其老太太心中他“搅屎棍”,还“竟是胳膊肘往外拐”,所以这会连带他也被骂进去。 “大哥,你忍得了,我忍不下这口气。” 王继周眼皮都没抬:“继全,咱们出去又能怎样?讲理讲不通,对骂还不够掉价,站那被吐一脸唾沫星子。随便她怎么说,又不会掉块肉。” “大哥你可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王继周失笑:“死猪都在外头,你来看下,过两天我得去市里盯着点装修,今年地里事得交给你。在村里多呆会辛苦下,你也顺带好好想想,要不要去北京。” “去啥北京,家具样式全是跟着曼曼比划做的。人家看上的不是我这工,是曼曼那份心思。” “先别急着下定论,你好好考虑下。继全,我没你那巧手,也就只能踏踏实实做这些细碎苦力活。但你不一样,你要能在北京站稳脚跟,往后超超和婷婷也能去首都上学。” 一切为了孩子,王继全更加动摇。然后他就听到外面轰隆的车声,声音过后,是三弟两口子的一连串国骂。 “大哥,是曼曼来了。” 王继周回头朝窗外看去,墙外越野车副驾驶上,不正是他闺女?隔老远他一眼看出来,别人骂他没事,他懒得计较那些。但敢骂他闺女?一句话都不行。 “还跟孩子计较起来。” 穿上雨靴,王继周跳下炕直接走出去。 “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都多大个人,孩子都上初中了,还在这骂亲侄女。阿奇远来是客,你们竟然把客人也一块骂。” 终于把大哥逼出来了,王继民转身满脸悲愤:“大哥,他们要撞死娘,曼曼差一点就撞死她亲奶奶。” 这会老太太还躺在泥地里,她不是自然跌倒,而是被亲儿子推到。腰上一阵锐痛,鼻尖充斥着烂泥腐朽和尿液腥-臊的混合恶心味道。 王继民夫妻只顾着骂街,没人想着扶她一把,所以现场保存的很完整。 “奶奶是不是亲的先不说,这不没撞着。”王继周一点都不想给他们留脸,“你们俩大活人站边上中气十足的骂街,就不知道扶娘起来?” 老太太强撑起上半身,腆着张泥脸心里一阵发苦。她真的想相信,民民刚才不是推搡,而是雨天路滑没站稳不小心推到她。可在退之前,他喊着“对不住”,吆喝“下辈子还要做她儿子”。 她自问近三十年从未亏待过民民分毫,对幺子她甚至比对自己还好。给他留下家财,给他张罗个当老师的媳妇,给他带大孩子,现在还帮他洗衣服,到头来他想让她死。 而且他还打算下辈子也不放过她,要继续做她儿子。天呐,她都做了什么孽! “你……” 王继民脚下一滑,跪倒在老太太身前:“娘,刚是我错了,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想上进,想做个让您骄傲的儿子,让您像村支书老娘一样,出来在大街上遛弯,村里人都敬着。” 老太太看着同样满身泥的儿子,这是她最疼的民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刚才他只是一时想错了,这会他都跪下求饶,她怎么可能再去折磨亲儿子。 她得帮民民,开车那男孩家里全是大官。手指头缝里露一点,就够民民大富大贵。 “哎哟,可撞死我了。” 王继民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娘这是在帮他。赶紧招呼媳妇过来,俩人围着老太太一顿哭天抢地。那场景,好像老太太被车撞飞血溅当场似得。 王继周和王继全面面相觑,一年又一年,这仨人只长皱纹,不长脑子。 “撞没撞到人,可不是你们说了算,我们找警察来勘测现场。” 老太太恨恨地瞪过来:“继周你怀疑我?” 王继周上前拉开车门:“我只是相信我闺女,她不会随便撞人。” 车内王曼看到二十天没见的父亲,鼻子有些酸,止住快要决堤的思念,她扬起最灿烂的笑容:“b……” 刚说到一半,杜奇突然开口:“坏了。” 王曼眼角余光看到车前面冒出一股白烟。 “怎么回事?” 越野车虽然看起来霸气,但实际上是一部老车。从王曼第一次见杜奇起,好几年他一直没换过车。 “先下去再说,呆里面不怎么安全。” 拉开车门保险,王曼跳下去,伸开双臂扑到父亲怀里。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爸,二十天不见你又变帅了。” 王曼说得是实话,她爸属于气质型男人,年轻时普普通通。一年又一年,他额头染上岁月痕迹,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越看越有味道。一米八个头的汉子,因为长期生活艰辛,丝毫没有中年男人发福的啤酒肚,大量劳动使他肌肉紧实。 她曾经开玩笑问过虞阿姨,她喜欢父亲帅还是脾气好。虽然没得到答案,可她说“帅”时,虞阿姨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亮光。 再怎么严肃的气氛也被这句话冲淡,王继周伸开双臂抱起闺女。头三十年他常一个人扛两袋化肥,闺女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毛毛雨。 “曼曼也漂亮啦,玩得开不开心?” “很开心,大家都喜欢我。” 做好饭赶来叫人的赵秀芳母子三人,差点被父女俩这腻歪给酸倒。婷婷走上前,勾勾王曼手指。 “曼曼姐,车子在冒烟。” 王曼从父亲身上下来,疑惑地看向杜奇。 “最近老是下雨,回来一路上刹车踩太多,刹车片过热失灵。刚我差点没控制住,不然一准撞墙上。” 杜奇捎带惊险地解释道,王曼苦着张脸:“爸、二叔二婶,要不是阿奇走运,我们俩肯定得被埋土坷垃底下,吓死我了。” 婷婷梳着俩羊角辫,公主裙下套着小雨靴,圆咕噜地眼瞪大看向王曼。她爸爸去年也买了车,专门去山里送辣椒酱。车刚买来时她很爱跟哥哥爬上爬下,扮演司机或者插根竹竿做海盗。 爸爸当时说车很危险,她还以为是大人在骗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刚才差一点,曼曼姐和她朋友就得被压到房子底下,太可怕了。 “曼曼姐不怕,到我这边车子就撞不到你。” 柔软的小手牵起王曼的手,拉着她往后腿。退到老太太跟前,婷婷更是疑惑:“奶奶,你身上这么脏,要赶紧回家洗澡、换干净衣服。” 被忽略的三人终于找到台阶,这会他们简直要吓死。本以为可以讹杜奇一笔,没想到他说车子刹车出现问题。如果闹下去他故意找茬:说因为他们拦路,他紧急刹车差点危及生命,那会如何? 新闻上昨天刚报,拦路抢劫团伙被抓捕归案。他们今天干这事,可真是细思极恐。万一被反将一军,杜家很容易就能把他们扔监狱里去。刚才他怎么鬼迷心窍,想着算计这位大少爷。 刚想借坡下驴往回走,警笛声响起,出警的依旧是张警官。下车见到这伙人,他笑嘻嘻地走到王继周跟前:“老王,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任务,全被你家给承包了。” 王继周无奈:“我们家麻烦事确实有点多。” “得,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罂粟那事要不看你面子上,我直接把这小子丢监狱里去。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叼一根烟,说到最后张警官直接唱起来。 王继周还纳闷,到底是谁报的警,直到他看见闺女挂脖子上那手机。肯定是曼曼,警察来得正好。 就事论事开始勘察现场,这会天晴了四邻也都出来。越野车前面刹车片还在冒着热气,大家丝毫不怀疑刹车失灵这回事。 窃窃私语声不断,有谴责王继民太不是东西,想一辈子叮在王继周身上吸血,不给吸他就没脸没皮的骂;还有人可怜王曼和杜奇,刚才多危险,这俩孩子要是撞死人,往后一辈子可怎么活? 所有人的讨论全都被一件事打断:老太太终于被扶起来,下半身却没有丝毫知觉。有眼尖着看着她摔倒的姿势,说她跟村东头疯婆子摔同一块地方。疯婆子那事全村都知道,后来她半身不遂,躺炕上没半年就死了。 老太太满心绝望,刚才她只觉得腿凉,现在却真的没知觉。要是她瘫了,民民还会要她? 幸亏她有仨儿子。 ☆、第169章 老太太真瘫了,她上了年纪本来就骨头脆,王继民推那一下又真下了狠手,她是腰部小范围骨折顺带损伤腰部神经。 王继民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周春娟因为一个月前王明改户口的事心里压着火,是王继民跑到她娘家,跪地求饶并且写下保证书:往后再对不起她,家里房子、钱全归她,他净身出户。 她在娘家日子也不好,大嫂嫌弃她当个幼儿园教师趾高气昂,妹妹春兰更是因为儿子太笨上学前班成绩不好,觉得她没尽心,然后跟她闹掰。 俩人一块挤兑她个可怜人,在她付出一千元报酬后,大哥才帮她做个面子,压住王继民。有台阶,她不赶紧借坡下驴。 公公已经是个病秧子,但他好歹是一家之主,小卖部在他名下。婆婆以前能干活,他们养着也无可厚非。现在要她伺候卧病在床的老婆子?想得美!这日子还不如在娘家,她手里攥着钱,兄弟姊妹都得怕她三分。 “王继民,你!” 周春娟气汹汹地出了病房,王继民忙跟出去。跑到医院后面花坛中,他好不容易才拉住媳妇。 “春娟,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我伺候你爹这些年还不够?现在又要加个病秧子娘!让我给你们一家子当牛做马?别以为谁都跟王继周一样傻。” 怎么拿他大哥说事,王继民有些难堪。 “大哥帮咱们拿不是应该,看你这话说的,难道你没占他便宜?” “你跟我呛声?好啊,你领那小杂-种住小卖部那三间土坯房,我在砖瓦房里带瑞瑞。反正让我伺候俩老不死病秧子,门都没!” 王继民一哆嗦,春娟真能干出来。而且他私下问过明菊,这种家庭纠纷中他亲笔写下的保证书,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都具有法律效力。 他可不想一无所有,跟这病秧子爹和瘫痪的娘过日子。 “谁说咱们一定得伺候娘,春娟你听我说。” “谁跟你咱们,王继民你倒是说,我看你今能说出怎么个子丑寅卯。” “家里又不是我兄弟一个,有大哥在,咱们怕什么?” 周春娟冷笑:“这事你还想推到那边?别忘了是谁推那一把,直接把人推……” 王继民忙捂住她嘴,紧张地看向四周,还好没人。 “瞎说什么,娘本来就该摔倒,我只不过是脚下打滑。春娟,你别激动听我说。咱们养了爹娘那么多年无怨无悔,现在她病这样,是时候让大哥二哥尽孝。娘住大哥那,王明跟过去尽孝,瞅准机会有啥好东西也能给咱们拿点回来。” 可以拿好东西…… 周春娟心动了,大嫂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市电视台的党委书记,就是县委书记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喊一声虞书记。 看她给曼曼买的衣裳,满县城甚至市里就找不出第二件。这么大的官,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点就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你娘不会说?” “放心,她最疼我,不过这事还得靠你帮忙。” 商量好的两夫妻再进来时,周春娟脸上还挂着泪痕,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倒在老太太床前。 “娘,都是我们没照顾好你。现在你这样,继民都恨不得替你去死。”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就见她疼一辈子的老幺往墙上撞。双臂撑着上身坐起来,她用尽最大力气去拦,母子俩抱作一团。 王继民在她身上擦擦鼻涕,红着眼眶说道:“娘,刚春娟已经指着我鼻子骂一顿。她说您现在这样,我们俩就是当牛做马也得养您一辈子,您放心。” 老太太眼含热泪,继周和继全一家只顾着给她找医生,从来没说过接她去养病。他们装着很忙,实际不过想避开这事不谈。还是民民好,她没白疼这孩子。 “可娘我对不起你,三兄弟里我混得最不好,你跟着我往后肯定得吃苦。你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我怎么忍心看你吃苦。” 周春娟擦下眼泪:“王继民你没用,连带娘也跟着吃苦。娘,你放心,我们就是不给瑞瑞攒媳妇钱,也得给你治病。” 老太太更是感动到不行,春娟是个好孩子。前面她还想着,借继周之手给民民捞个清闲铁饭碗,重新说个媳妇。是她错了,别的姑娘哪有春娟贴心。 他们对她这么好,瑞瑞还是她亲孙子,她怎么能再拖累这一家子。她可是有仨儿子,哪个都是她养大,现在也该养她。 “民民别这么着哭,你们兄弟仨互相帮忙,日子怎么都过不差。” 这会王继全跟来医院,挂号连带各科室跑上跑下,赵秀芳留在家照顾俩孩子。王继周则带着杜奇和王曼,跟警察一同去派出所。 当然他们仨坐得还是越野车,一上车王曼就问过:“外面还冒烟,没事?” 未来岳父还在后面,杜奇强忍住挂她鼻子的冲动,自信满满地说道:“那刹车片德国进口,冒烟只是过热保护,不影响性能。” “真没事?” 王曼瞅着这辆越野车,逐渐看出端倪。四五年过去,车里东西好像一点点在变。 “阿奇,这车是不是改装过?” 发动引擎杜奇扬唇一笑,曼曼竟然看出来了。仔细想想,这车除了他,就曼曼坐得次数最多。能邀请喜爱的姑娘坐自己爱车,可是他为数不多的男儿理想。 没想到理想已经实现过很多次,光想着心情就止不住飞扬。 “解放后我爷爷不再用大刀,就迷上了车,我爸也跟着迷。每次国外出最新配件,他们就往车上装,这辆车不知道被改过多少回。” “可是新配件尺寸都一样?” 杜奇指下车方向盘,还有变速箱:“原先不是这个方向盘,变速箱也要矮一点。就连车体铁壳也换个新的,不过油漆颜色跟前头一样,一般人都看不出来。” 王曼恍然大悟:“所以这辆车除了油漆,其它都是新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干嘛不买新车。” 一直开旧车,很有意思是吗? “低调,换车太勤快不好。”说到这杜奇笑得更灿烂:“他们都看不出来,总说爷爷为人有老一代革命家的艰苦朴素,七、八年还用那一台旧车。” 艰苦朴素个屁,王曼差点要爆粗口。杜奇这种改装,相当于在世界各地单买零件,重新组合成一辆全新车,整个过程耗费的人力金钱,比买进口成品车贵不是一半点。 而且每一个部位都是本人满意,装出来车子不仅全世界独一无二,而且绝对没一点地方不满意。开这样的车,成就感绝对不比李晶晶前世开兰博基尼第六元素招摇过市高太多。 “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半天王曼只感叹出这句,杜家这才是正确的炫富姿势。比起杜奇,李晶晶那叫蠢。 杜奇笑得颇为不好意思。不过杜家向来主张“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他日子已经足够幸福,不需要通过炫耀豪车奢侈品包,获得别人羡慕来提升幸福感。 “不过,国产刹车片过热容易失灵。” 王曼秒懂,所以等下车后录口供,她只说刹车失灵、几乎要撞到亲奶奶那一瞬间的恐怖。刚在云林村时,街坊们那些窃窃私语给了她无穷的灵感。 “真的好恐怖,警察叔叔,我三叔往前推了奶奶一把,就差那么一点,奶奶差点撞在车上。她要是真撞上来,有个好歹,往后我可怎么办?我爸那么孝顺,每个月再忙也要亲手挑一大堆礼物,带回村看望爷爷奶奶。要是我撞到爷爷奶奶,他看到我肯定会特别痛苦。” 王继周腹黑学初成,明知道闺女睁着眼说瞎话,还是做出纠结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怪曼曼,但都是为人子,这种心情大家肯定懂。” 总负责案件的张警官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种。王继周算是他熟人,怎么也得认真办案,所以他直接往“推老人”上引。 根据目击证人杜奇供词:因为王继民向前推了老人一把,他们刹车失灵差点撞上人,连带老人也受了伤。 正好此时医院打电话过来,警车和大越野呼啸而过。进门诊部后兵分两路,警察去找主治医师崔青容了解情况。王曼三人则与王继民汇合,到病房见老太太板起张脸,女皇般地命令: “这么多年都是民民在照顾我跟你爹,他不计较吃亏,你们不能一点数都没。往后春秋我住继全家,冬夏住继周家。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忙,我也睡会觉。” 王继民夫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娘跟着他们时真没多大事。老太太人很利落,做饭洗衣带孩子一把好手,比电视里人家保姆好使多了。 不过他们绝对不会承认,反正娘都说了,以前是他们在养老。 心里松一口气,两人正感觉外面世界无限美好,病房门突然打开,医生走进来宣布结果:根据全身ct,病患骨折角度明显因为右后方外力推搡所致。 根据目击证人杜奇供词,以及警方调查结果,凶手正是王继民。 ☆、第170章 在场心里波澜最大的要数老太太,先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老了骨头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真是民民弄伤了她! “娘……” 王继民声音婉转哀切,看他那副那可怜样,老太太一颗心全都化了。民民肯定不是有意,他只是一时想错了。 “是我自己摔倒的。” 连跟在最后的护士都发出嘘声,彼此交换眼神:老太太这仨儿子,只有老三是她亲生吧?刚才她对着老大老二,板起脸恶言恶语的模样,跟现在看向老三的关切判若两人。 “事实真相已经查明,我们只是尽责任宣布下。” 张警官言下之意很明白,我们来这不是询问,而是宣布事实。 被发现了!王继民瘫倒在地上,他一把推残了亲娘,传回去他还怎么做人。而且打伤人,好像是要被警察抓。 “娘,救救我。” 老太太满是老年斑的手捶床上:“你慌什么。” 再抬头她一口咬定:“警察同志,这事跟民民无关。即便就是有关,他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天底下哪个为娘的会跟儿子斤斤计较。” 王继周还没多少感觉,老太太不是他亲娘,他们四年前已经撕破脸。但王继全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年纪一大把不怎么需要母爱,但他觉得丢人! “娘,你安心养病,少说两句。” “我不说谁帮你弟弟说话?” 老太太的唠叨并没有阻挡案子进程,民警掏出手铐,明晃晃地卡到王继民手腕上:“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手腕传来钢铁独有的冰凉触感,王继民傻了,他不过是推一把而已,怎么还带手铐了?就上次种罂粟,明菊一个劲地吹嘘这事得判多少多少年,吓到他不行,但也没被铐起来过。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儿子?” 母子俩异口同声道,凌厉地眼神同时瞥向王继周。 “是不是因为他?” “肯定是因为他!” 警察摇头,接到医院电话,了解具体情况后,这事已经被立案。按照老太太的伤病程度,他必须得负刑事责任。 “这事跟我儿子无关,是我自己摔倒的。” 老太太还想狡辩,民民是她心肝宝贝肉,她不能失去这儿子。而且继周脾气坏,继全也有了媳妇忘了娘,俩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鼻子眼出气。要是家里没有民民,往后她就是住到老大老二家,也得受尽白眼和欺负,而且不会有人替她出头。 “现场目击证人有很多,这事已经调查清楚。老人家,您安心养病。” 她怎么能安心?老太太从病床上滚下来,拉住王继民拼命往回收的手:“我都说过,就算民民他有什么错,我都不会追究。你们到底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当警察就见不得人好。” 张警官无奈,这就是当警察的难处。明明是除暴安良,但你把人亲儿子送大牢,家里爹娘破口大骂还算轻的,有那横的直接找到警察家属,恐吓或者干脆打到人挂彩。 所以一般出事他们都建议私了,和气生不生财无所谓,不和气了一定会生事。 没办法他只能解释道:“这事不是你不追究就行,他要是故意推到你,那就是故意伤人罪;要不是有意,但也是过失致人重伤罪。“ 老太太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嘴长你们身上,想怎么说……” 张警官总算理解王继周的痛苦,跟她讲道理压根讲不通:“拘留证在这,谁要是敢再拦,就是阻碍执行公务,判罪会更重。” 身强力壮地民警走上前,强行拉开王继民,把他带下楼。警笛声响起,老太太瘫倒在病床上,翻白眼看着剩余俩儿子。 “高兴了?” 周春娟也阴沉着脸,王继民进不进去她不在乎。但有个坐牢的亲爸,别人怎么说她儿子。 “娘,都怪你太宠继民。继民也孝顺,你们母子感情太好,看得别人眼热,见不得继民一点好。多大点事,直接把警察找来,闹到这么大,把穷亲戚打发到监狱里面去,人家清净了,往后日子也舒坦。” 一番话拍的老太太心里舒爽些,同时她深以为然。 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哄骗,周春娟勾起唇角:“娘,您在这安心养病,我回去看着瑞瑞。继民一天不出来,我们就一天不吃饭。他出事我们娘俩活着也难,还不如死了算。” 多好的儿媳妇,这么为她儿子着想。爱屋及乌,此刻老太太觉得春娟哪都好。反观这俩狗-东西!老太太连带王继全也一块恨上了。 “继民不会出事,你们……” 老太太从左指到右,王继周眼皮也没抬,他还在盘算着新店的事。虽然开过邹县王记饼铺有经验,但该做的事丁点不能少,他必须得提前准备好。 “你们……” 看大哥低头,王继全也干脆专心看外面风景。娘总是会说的,他没必要凑上去,把自己脸扔地上,给个压根不关心他的人去踩。 没一个人搭理她!一个两个简直反了天,老太太一阵气血上涌,哆嗦着说道:“你们给我听好,民民一天不出来,我就一天不吃饭。让大家看看,你们怎么逼死亲娘。” 自觉替代二叔去跑住院手续的王曼刚好回来,听到这话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曼曼没回家?” “爸,住院手续都办好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将病例放在床头,王曼走回父亲身边,拍下脑袋:“对,我忘记说了,刚交钱我报的三叔名字和账户,医院会自动从他卡上扣钱。” 利用完婆婆,正得意的周春娟大惊:“怎么可能?” 王曼神秘一笑,这事当然不好办,不过她有杜奇。虽然他平常只是个帅气学霸,但作为杜家三代单传,他本人含金量不可小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办到,但短短一通电话后,没多久副院长亲自出面,欣然同意此事。 “人是三叔打伤的,他要积极出医药费,到庭审时可以作为证据,减轻量刑。” 老太太忙点头,拍板决定就让继民出。左手父亲右手二叔,王曼朝病床微微点头:“那我先不打扰奶奶休息。” 等到病房门关上,老太太才反应过来。费那么多嘴皮子,他们还是没答应救民民。 “春娟。” 四下无人周春娟直接变了脸:“娘,继民就剩那点钱,要是都花你身上,他出来怎么办?瑞瑞拿什么交学费。” “瑞瑞上学的事,不是交给他大伯。你放心,那声大伯不是白叫的。” 周春娟剁椒,王继周能帮忙才怪,看他那样是铁了心撕破脸。瑞瑞打伤了镇中校长家孙子,他再去上学肯定得遭罪。如果瑞瑞上不了实验中学,王曼也别想继续在那安生读书。 王继周,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置水深火热的亲侄子于不顾,那别怪我让你闺女也一样难受。 拿起包周春娟转身离开,虽然她早已不当老师,但当年那些朋友可都还在。 这头王曼四人上了越野车,王继周拿出小本子继续算账,王继全却有些忧心。 “大哥,娘她不会真的……” 王曼扭动着内后视镜,转到与刚才对称的角度,从中清晰地看到杜奇那张脸。原来如此,所以这些天每次出去,他看似规规矩矩,实际一直这么盯着她。 狠狠地瞪一眼,她心下却有些甜蜜。再次调整后视镜角度,她看向后座的父亲和二叔。 父亲还是稳如泰山,不错,对老太太的无赖他已经刀枪不入。 但二叔明显经验不足,坐立不安,一副真怕人饿死的愧疚。 “二叔,你放心,奶奶她饿不死。” 王继周视线终于从本子上移开,闺女这话对他说没事。当着杜奇面对二弟说,怎么都有点过分。 “曼曼,别这么说话。” “我是有科学依据的,整个暑假我在北京参加智力竞赛,看了好多书。人吃进食物经过消化吸收,分解成葡萄糖经血液循环提供能量。奶奶每天得挂三瓶葡萄糖,直接打到血管里。她就是不吃饭,光打针也饿不死。” 饿不死就行,王继全也就剩这点追求。目标达成,他灵光地脑子开始转悠。娘就是跟搅屎棍,还猛不丁敲人闷棍。他家俩孩子都在上学,不能让她来闹哄;大哥日子好不容易有起色,也不能眼看着让她毁了。 “大哥,要不咱俩使点劲,把继民捞出来?” “啊?二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王曼抛弃后视镜,扭头问道。她二叔这人没啥大智慧,但日子该怎么过他门清,所以前后两辈子他生活一直不差,连带超超和婷婷也是很幸福的普通人。 “算不上什么好主意,我想让他出来,不然没人照顾娘。” 二叔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从车里报警时,她就打着把事闹大,然后彻底把老太太推王继民怀里,让他们母子相亲相爱,绑一块发烂发臭去。 “二叔真聪明。” 王继周揉揉闺女小脑袋,久违地毛绒绒手感,让他地疲惫一扫而光。点点头,他微笑回应王曼骐骥的目光。 话分两头,王继民被暂时拘留,直接扔进铁窗里。拘留所里常规地关着几个小混混,张警官不经意间将他犯那事说出来。 小混混们彻底开了眼,他们不过好吃懒做、偷鸡摸狗,还没丧失到打杀亲娘的份上。他们三观仍存,彻底被王继民恶心到后,趁着狱警吃饭没人管,几个人捂住他嘴,把他摁墙头痛扁一顿。 挨完打也到了开饭时间,饭菜再次被团结一致地小混混抢光。他喊疼,狱警只盯着他脸看,得知他撒谎后隔着铁窗直接给他一拳头。 虽然只过了三天,但暗无天日地生活还是将他折磨地几欲崩溃。当他听到拘留最高期限十四天是,剩余天数掰着十根手指头刚好数不过来,他简直欲哭无泪。 等到第七天,二哥终于来看他。没有太多废话,他单刀直入:“要是你答应照顾娘,表现出悔过之心,律师也好在外面给你活动。” ☆、第171章 王曼着实没想到,她回来后第一件事不是跟父亲说北京经历,也不是奔走各处送礼物,而是换身严实点的衣服,到台球厅跟吴宇接头。 “丫头,就这么想我?” 吴宇带着鸭舌帽,穿着大格子短袖随意地依在台球桌旁,说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港台腔。 “你去南方了?” “恩,说吧,什么事?” 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吴宇忙转移话题。王曼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握住杆子戳一下,紧张丝毫没有缓解,她也只能干巴巴地开口: “还是跟上次一样。” “李晶晶又骑摩托车撞你了?” “没,我就明说了吧,这次是我三叔。” 吴宇有些纳闷,没看出曼曼这么坏。他手下的小混混有个规矩,在外面混没事,回去不能对着家中父母发横。干这行已经妥妥的人渣,但不能渣到连亲人都不要。 “你确定?”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今天他把我奶奶推到,老太太直接下半身瘫痪。就这样他还一点责任也不想担,老太太也糊涂,口口声声让我爸和二叔养老。 老太太和三叔这对母子,就像厨房下水道里的蟑螂,偶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爬出来恶心人一次。拍死一只还有下一只,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吴宇被她话逗乐了,子子孙孙无穷匮?连绵不绝,形容地还真像。 “你想让我做什么?” 果然他一点都不吃惊三叔做过的事,王曼更是心下有数,吴宇真不怕这点事,那他应该有很大程度会帮忙。 “过不了十天,他就能从拘留所出来,我想让你派个人,三五不时去趟泉水村,盯着他告诉他:如果还想把老人往外推,就会有人上门打他。” 倒是个好主意,吴宇摩挲着台球杆。但曼曼终究是太嫩,单她这样可成不了事。的亏他暑假跟着东哥走趟港澳台,实地切磋过那边黑-帮,吸取些先进经验。 这事小菜一碟,稍微润色下,效果绝对要好。 “叫声哥,这事包我身上。” “宇哥。” 这么痛快?吴宇突然一点成就感都没,挥动台球杆,他一颗颗全都戳进去,咔咔声心情彻底舒爽。 “乖乖女快点回家,天太晚,小孩子呆外面会被大灰狼叼走。” 王曼打开链条包,从中拿出个精包装的小包:“礼物,送你的。我回家啦,你也记得按时吃饭。” 等王曼走后,吴宇三两下拆开包裹,里面是个zippo打火机,而且还是他在香港都没找到的那款限量版。 上面是打火机,边上带把小军刀,军刀只有一刃,确是酒起子和刀子两用。 曼曼可真够贴心,所以明明两人没太深交情,她每次找来,他都打心底愿意帮忙。将打火机收入上衣口袋,他扔下两块钱,拍拍老板肩膀意有所指地朝院里皱眉,转身走出台球厅。 门刚关上,吴老板忙走到后面。屋里他曾经当过民办教师的妻子,正在跟个声音刻薄地中年妇女说话。背对着他看不出来,但却能听到她尖细声音中“王曼”二字。 “春娟,这事我真管不了。要我说你何苦跟那一家置气,处好了他们随便帮点忙,就够让你们家过上好日子。” “人活一口气,我怎么忍住去给他们陪笑脸。” 周春娟也知道她说得对,可那不是别人,是头十年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每年赚得钱乖乖交给她一半,还得下地给他们家扛活的大哥。 梁子结那么大,即便她能过心底那道坎,人家凭什么原谅她。以己度人,要她换在大哥的位置,那一定狠狠笑话她一顿,把她像狗一样赶出来。 “这事我们管不了,时候不早,你是留在这吃饭?” 吴老板直接送客,几乎是半送半推地将周春娟赶出去,回院里他顾不上做法,而是跟媳妇好生解释。他媳妇听后大吃一惊,赶紧拨电话给相熟的几个当民办教师时的姐妹,通知他们一级戒备。 所以接下来几天,周春娟碰了一鼻子灰。而她去银行查过存款单,果然已经冻结交医药费。她质问过,银行工作人员很耐心地解释给她:他们也是依法办事。法条清清楚楚,夫妻共同财产可以优先用来给家人治病。 束手无策之际,她没办法,只能单枪匹马闹上了市教育局。 而出门后的吴宇,三两下部署了周密计划。首先通知在看守所的兄弟,教王继民如何做人。大伯是派出所一把手,传个话对他还说很简单。 小a、小c都在看守所,他特意留个心眼,让人把一手消息传给小a。小a本性并不坏,小小年纪辍学,跟着种地打工,之所以偷鸡摸狗是为给妹妹凑高昂的医药费和营养费。长期高压生活下,他对于亲情的重视程度已近扭曲。 果然不出所料,落到小a手里的王继民,开启了他看守所为时一周的水深火热。 小a诡异地了解了王继民脑回路,因为他也曾动过这念头。他自己多卖点血,换完钱撞死在贪官车底下。到时候贪官肯定会赔他很多钱,妹妹病有救,父母日子也会轻松些。 “你是不是想着,你娘撞死还掉钱给你花?” 一脚踹肚子上,王继民吐出一口血。顾不得疼痛,他眼中全是惊恐。被看出来了,他怎么会知道? 肉体加精神双重折磨,让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边缘。所以王继全找来后,他简直觉得二哥是浑身上下都发光的观世音菩萨。 “我一定好好伺候娘,我保证。” 王继全拿出纸笔,在看守所民警的见证下,在小a的高压下,王继民一笔一划写下保证书,最后签字摁红手印。 “你再在里面呆几天,大哥正在想办法。” 大哥想办法?王继民哭都哭不出来,大哥会尽心捞他?再回到牢房,那臭小子还会打他。他从不打脸还有其他露着的地方,拳锤在骨头上,脚踢在肚子上,一下下疼得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好自为之。” 王继全转身离开,三弟真是无药可救,这时候他还在怀疑大哥。 虽然他跟三弟是同父同母,血缘上比大哥要近一层。“三害”那几年吃不饱的时候,是大哥把自己吃的匀给他;从小到大大哥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尤其是这几年,他跟着大哥日子一点点好起来。 就连秀芳都说,要不是有大哥,他们还跟村里其他人一样,一年到头看老天爷爷脸色,指着地里打粮食紧巴巴过日子。三弟就是悟不透这点,大哥多心善一人,不用他服软,只要他不再整天想着“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亲兄弟他一定会帮。 可惜他非得钻牛角尖,现在娘瘫了,再也没有转圜的机会。 不管了,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跟着大哥有肉吃。曼曼跟他商量过,他决定趁着孩子们还没开学,先去趟北京。 夹着手提包,王继全转身走进派出所办公室。三弟这事还没送交检察机关,老太太那头一口咬定是自己摔倒,依法来的话量刑很有难度。 “吴局,我跟大哥都商量好了,我们不起诉。” 吴金铭坐在办公桌另一侧,脸色有些不好。前几天他去省城开会,几天没在吴宇那臭小子又动手脚。 他简直快为这侄子愁死,考上大学眼见分配工作,一辈子有着落,他非得要折腾这条路。也不知道他随了谁,竟然跟省城的老大搭上线,还颇得器重。他又高兴又生气,这混小子,管不了,真管不了。 “行,那就关满十四天再放出来。” “有劳吴局。” 三言两语中,王继民的事就这样定下来。回去后收拾东西,第二天王继全上了去京城的大巴,身上带着侄女送那部手机,脑子里还有几个设计方案。 与他同行的还有徐爷爷,老人家绷着脸色什么都没说,只是坚持要去那边。 王曼大概有个猜测,徐爷爷现在身子骨硬朗,就当出去走走。所以她没拦,而是给他收拾了应急的小药箱带上。送走二人她忙着做许愿小天使,坐杜奇车上各种派发礼物。 左邻右舍当然必须有,重头戏还是王记饼铺装修时用过的各技工。发一圈礼物,顺带着她轻易搞定装修之事。 “终于完成了。” 坐在车上王曼长舒一口气,接连好几天她简直要忙死。还好有司机杜奇,不然开学前她绝对跑不完。 “喝口水放松下。” 杜奇递过来一只杯子,接过来王曼刚准备往嘴上凑:“不对阿奇,蓝色水壶是你的。” “出门时忘带小星星那只。” “昨天你也忘记带。” 王曼无奈,举起水壶刚好看到杜奇期待的目光,瞬间她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故意忘记带?” “曼曼,明天我就得走了。” 这么快?王曼掰着手指头,不知不觉已经八天了。时间马上进入九月,她不仅面临开学,还要面对与阿奇的分离,还有…… “糟糕,阿奇,我一直拖着你,你都没空去学开飞机。” …… 曼曼还真够迟钝,杜奇摁着她手里水壶。越野车停在偏僻角落,他盯着那张白净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似乎有些紧张。 引擎关闭,四目相对,他缓缓倾身。 ☆、第172章 越野车停在偏僻的小径里,两侧都是红砖墙。逼仄的空间内只余两人,风停下,树叶也停止摇动。 王曼瞪大眼,只看着杜奇睫毛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与她睫毛接在一起,鼻端传来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 隔着不足一指距离,她能看到他眼中的痴迷和认真,原本的退却系数化为坚持,当唇上传来温润感觉时,她缓缓闭上眼。 气氛一片正好,杜奇正想再往前点,加深这个吻,王曼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 “阿奇,有人在偷看。” 哎!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在打扰,统统拉出去枪毙。此时此刻杜奇真有拔枪的冲动,他座位底下就藏着把小手枪,五发子弹足以把人打成筛子。 “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边,你往后看。” 王曼眼睛离开内后视镜,杜奇角度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车后面,那个穿得半土半洋的中年妇女,正是周春娟。 从她惊讶的眼神里,显然已经看清车上一切。 “那……是你三婶?” 王曼点头,杂乱地心快速想着办法。周春娟肯定看到了,寄希望于她自觉地不说出去,压根就是天方夜谭。是把她糊弄过去,还是再想其他什么办法? 没等她想好,周春娟已经为她做出选择,狠狠地瞪两眼车里,她转身急匆匆跑掉。 “曼曼,你别害怕。” “我没怕。” “那你手心怎么这么冰。” 再次发动车子,杜奇握住她的手,不仅冰,还出了一层薄汗。曼曼很害怕,她是在为他们恋情的曝光而害怕,这个认知让他心疼又难过。 最重心疼还是压过那点小别扭,他尽量放平声音,手顺着她的背拍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王曼瞪大眼:“一定会有事。” “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是自打我三叔被抓起来,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天,周春娟压根没什么动静,本身就很反常。我总感觉,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杜奇失笑,曼曼一家又没什么确切把柄,周春娟能干嘛?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王曼手指抵唇,粉色唇瓣看得杜奇一阵眼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幻想着可以吻曼曼,幻想着她的味道。 或甜、或香,或梦幻、或旖旎,但真正吻过后,没有他原先想得那般复杂,只一种很单纯的甜蜜。 甜味顺着唇瓣,融入他四肢百骸,一直流到心底,反过来渗透到每一个毛孔,浑身上下都舒爽。 幻想已然消失,剩余只有食髓知味。明天就要回北京准备报道,好想把曼曼装进行李箱,打包带走,每时每刻都可以见到、触摸到、亲吻她,体会近距离接触的美好感觉。 “别想太多,天色还不晚,我们去吹吹风?” 王曼点头,她有点不敢回家,就怕看到父亲失望的模样。揣着忐忑地心,她摇下车窗,外面风灌进来,越野车驶出县城后加速,速度与激-情间,烦恼总算消除点。 马路尽头是火红的辣椒田,田地尽头是山峦,越野车停在大松树下,杜奇拉开车门,拉王曼下来。 “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 王曼抬头看着那棵大松树,这是村子里年岁最老的一棵树,连最老的老爷爷,也只记得它粗壮的模样。按照树的宽度,长了最起码五百年。 “在这?明明是在我们村委的办公室,你还吃着肉夹馍,不对,是菜夹馍,后来踢球你不还送我一个。” “是在那之前几天,大概三四天左右。那会我刚开始跟我爸学开车,开到这就看到你躺树底下,那时候你大概这么高,”杜奇比划个高度:“很小的一团,手上在流血,躺在那不知道有多可怜。” 去村委办公室前三、四天……王曼回忆着,那会她听说父母要离婚,气哭了跑到半山腰,大半夜下雨路滑她摔下去没了知觉。 仰头看着半山腰,山不算高也不算陡,如果要是滚下来,很有可能滚到这棵大松树下。 “是你找的人救我?” 杜奇点头又摇头:“也算不上我找人,有早起锄草的村民,看到这边有车走过来,正好看见你。” 那也跟他有关,毕竟这边地很荒,要不是杜奇车停在这,指不定她什么时候被人发现。 一时间王曼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好。山边风云变幻,一朵云彩飘过去,阳光重新露出来,透过松树枝桠,透下斑驳地光影。 原来前后两世,在她所知的更早之前,两人一直有交集。冥冥之中有条无形地红线牵引着两人,跨越两世把阿奇送到她身边。 长叹一口气,伸个懒腰,她拉着杜奇随意坐在大树下,抬头看向枝桠间的火烧云。 “阿奇,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杜奇紧张起来,曼曼会不会想跟他分手?刚开车一路他已经想过,学校里老师都视谈恋爱为洪水猛兽,他吻曼曼被人看到,如果俩人的事传出去,肯定有些人固执地觉得她不是好孩子。 但如果两人现在分手,一切问题都不存在。 “如果不是好事,那你最好先别说。” 王曼愣住:“我也说不上是好是不好,但对你的确有点不好。阿奇,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 杜奇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突然听到这句,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有这么好的事。 啊,蓝天,你是如此地澄澈;啊,白云,你是如此地纯洁。 他简直恨不得讴歌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都是我太任性,一会要你帮我藏着,一会又说要公开,好像每次都让你处于被动。但是阿奇你听我解释,三婶见不得别人好。刚我想了想,她最有可能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鄙视我。我想早点告诉我爸,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曼曼想得对,他们谈恋爱本来没什么见不得光。藏着掖着让人随意诟病,还不如光明正大。不管她三婶那边出什么幺蛾子,作为家长,知道所有事的王叔叔总能在他不在的时候,保护好曼曼。 “这的确让我很被动。”杜奇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色。 “对不起。” “傻曼曼,我喜欢这样的被动。再让我亲一下,就不生气了。” 眼见他扑上来,王曼灵活地躲到一边:“你都快笑成一朵波斯菊,哪有一点不爽,就知道占我便宜。” “不占你便宜,我还能占谁的?”杜奇扑过去,他还想再亲一下、一下、又一下。 王曼灵巧地躲过,围着树干跟他躲猫猫:“难道你还想占谁便宜去?” “我还想占王曼便宜,你认不认识她?告诉我她在哪?” 杜奇突然停下来,惯性转圈的王曼一个不查,正好撞个满怀。四目相对,他再次弯腰,夕阳打下来,映得他一张帅脸红扑扑地,王曼突然有些羞,别过头她看向树干。 “这是什么?” 树干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个铃铛,因为刻痕太深伤到树皮,所以上部微微有些肿胀。看那肿胀,似乎已经有几年。 “没什么。” “铃铛上还有字。”王曼好奇地凑过去,仔细辨认后逐字念道:“平、安,这字跟你写得有点像。阿奇你脸怎么这么红,哦,该不会是你刻的?” 杜奇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也会有如此幼稚的时候,还留下证据。还在他忘记的时候,被曼曼找出来。 “还真是你刻的,不会是为我刻的吧?” 杜奇点头:“那是我第一次见有人重伤,你流了好多血。别看那个了,天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不然王叔叔会担心。“ 王曼五指并拢,靠在树皮上摩挲着那只铃铛。阿奇不仅第一个发现从山上滚下来的她,还存了份心保佑她平安。 从她不知道的那么久之前,还是陌生人的他,已经对她表达过善意。平安铃铛飞离树干,烙印在她心底,随着思绪晃动,散发出清脆且幸福地声响。 胸腔涌出一股激-情,王曼踮起脚,搂住杜奇脖子,自觉地稳住他。唇齿缠绵间,她第一次生出跟一个人地老天荒的念头。 夕阳下群山掩映,古老地松柏落下一根松针,飘旋过两人头顶,悄无声息落入草丛。 王曼心跳如雷,几乎要跃出体外,抱紧杜奇与他紧紧贴在一处,不知不觉间她泪流满面。 直到手机铃声打断这个热吻,平复气息王曼接起电话,是父亲催她回家吃饭。夕阳几乎落山,一轮圆月升起,不远处地泉水村,有人家点亮大红灯笼。 今天是中秋,忙活一天她差点忘了这事。昨天她刚托杜奇,通过部队的运输车,将亲手做的月饼寄往北京,今早也打过电话,祝杜、虞两家老人节日快乐。 往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电视里预报过,今年中秋会有近十年最圆的月亮。 夕阳西下圆月初升,山头透过来的第一缕月光同时照亮她和杜奇。人生头一回,她品出月圆人团圆的味道。 “阿奇,中秋节快乐。” 杜奇抓紧她手:“曼曼,中秋节快乐。” ☆、第173章 得到一枚足够回味一学期的热-吻,而且还是曼曼主动吻他,回去一路上杜奇很老实。 只是临近县城他紧张起来,掰过内后视镜打量着自己仪容,一会觉得今天短袖短裤穿着不够正式,一会又觉得头发太长不够庄重,还有他礼物带的不够贵重…… “曼曼,要不我们先去趟百货大楼?” 王曼抓起他的手,这种事不分男女,阿奇应该比她还紧张。毕竟即将要面对的是她亲爸,即便再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但阿奇就不好说。 “没关系,你这样已经很帅。再说这些天你一直住在我家,你什么样我爸没见过。” 杜奇放松些,暗自回忆这些天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虽然打着回来学飞机的名号,但他并没有住在山那头军营,而是编个“蜜蜂认识他盯着他咬”的无赖理由,继续住曼曼家。 这些天他大错没犯,但是许多生活习惯差异造成的小错确是不少。完了,自作孽不可活。 “等会你爸只要不把我打死就行。” “这你放心,杀人犯法,他要打死你我也会拦住。” 杜奇错愕,曼曼幸灾乐祸地口吻是怎么回事?揉揉她脑袋,他认真地说道:“我要死了,你可就失恋。” 王曼笑道:“你要受伤我不还得照顾你,所以你放心,为了让自己不失恋、也轻松点,我肯定会保护好你,我可是很强壮威武。” 话有点无厘头,杜奇心中的紧张却奇迹般平复下来,看着曼曼那副小身板,他忍不住笑出声:“噗,你可是强壮威武地曼曼公主。” “公主?为什么不是女王?” 昂首挺胸王曼做骄傲有范状,她要做女王。 “你是公主,虞楠是女王,虞阿姨跟我妈是女皇。” 杜奇从座位另一侧拿出两张照片,正是建军节那天照的。远处天空皇冠状烟花绽放在头顶,她跟楠姐站在一处,气场强弱高下立分。 “公主到女王再到女皇,怎么数都是我地位最低。” 杜奇指下照片,虞楠站在她另一侧,伸开手臂一副保护姿态:“但是你最受宠,我的公主殿下。” “那当然,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越野车停下来,刚下车门桂花香扑面而来,圆月挂在院内桂树上空,下方石桌上摆着月饼和螃蟹。虞虹一身居家服闲散地走出来,见到王曼漾起笑容。 尽管已经接近四十,但她保养得宜、气质超群,此时此刻地笑容如月下香昙,散发着优雅迷人的魅力。任谁都无法想到,一年前还一副女强人姿态,休息时眉宇间难掩疲惫和愁闷的中年女人,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蜕变的闲适而从容。 她亲自打电话,拜托虞家大舅将虞邛调到上海,而后对虞邛的感激不屑一顾。李家彻底倒台后,她用一通电话解放了自己,重新回复少女时期的欢悦。 “虞阿姨好美。” “曼曼嘴真甜,每天都这么夸也不觉得腻。” 王曼上前抱住她手臂,像普通人家亲母女那般撒娇:“因为我每天都在说实话。” 虞虹被她夸得心里更甜,甜言蜜语脱口而出:“曼曼也很漂亮,不愧是我女儿。” 尽管已经听过好多次,围观的杜奇还是几乎被这股子甜腻闪瞎眼。羡慕虞阿姨能得到曼曼那么亲昵碰触的同时,他又庆幸自己没生成女孩,不然得天天跟母亲和奶奶,过年过节跟姥姥来这一套。 鸡皮疙瘩掉一地,他受不了。 “你爸在前面,我叫他来吃饭。曼曼快让阿奇坐下,今晚菜很多,都多吃点。” 王曼路上劝着杜奇,可到家后她还是紧张。父亲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很失望?周春娟到底会出什么轨迹?这次她真能应付得来? 哎,为什么她生在中国。在外面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十六岁女孩已经可以结婚,虽然她不打算这么早结婚,但到法定婚龄谈个恋爱也没啥。 但在这十六岁正好高中,读书考大学冲刺的黄金时期,谈恋爱那就是洪水猛兽。不仅影响自己学习,还会给同班同学起坏榜样,自老师到家长,绝对不会允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好惆怅,她得做点什么,不然要压抑死。 “我去打点豆浆,吃完喝点好消化,省得等会睡觉难受。” “行。” 虞虹已经彻底认识到,她下厨对家里所有人都不好,所以她放心地交给继周和王曼去做,自己则跟杜奇聊天。 “阿奇很喜欢曼曼?” 杜奇肩膀瞬间僵硬,虞阿姨竟然已经知道了。 “你们骗得过楠楠,可骗不过我。”虞虹坐到他对面,当年她也自由恋爱过,虽然恋上个渣,但恋人间的细节她全都清楚。 而且曼曼脖子上那条铂金项链,实在太明显了。 男人要对女人没意思,怎么可能送那么贵的项链,而且还是用自己多年攒下的钱。楠楠够聪明,但感情上没经历太多,有些事她终究看不透。 “你不用怎么紧张,我是很开明的家长。青春期冲动是很正常的事,过分压抑可能打乱激素分泌,然后影响身体发育,我不会去害曼曼。” 杜奇悬着的心松一半,虽然虞阿姨的理由很古怪,但却不妨碍她话语中透露出的真诚。遇到这样一位家长,是他的幸运。 既然曼曼都同意坦诚,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他们一个19,一个16,年龄摆在那,坦诚此事必然会遇到压力。他是男人,理应多承担一点。 抬起头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让虞虹忽略他穿着短袖短裤,而是感觉他仿佛西装革履在做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次决定。 “虞阿姨,我很喜欢曼曼,我希望能照顾她一辈子。” 错愕的换成虞虹,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杜奇说这么真诚。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而且算不上什么甜言蜜语,但这话的分量的确不轻。 同在一个圈子,她也算了解杜奇。这位杜家三代单传的独孙,绝对不像外面十九岁年轻人那般轻浮。小小年纪他已经初显大将沉稳,而且身上也不乏年轻人的锐意进取。他是圈中普遍看好的小辈,不知多少有女儿的人家在打他主意。 “一辈子,你确定?” “我很确定。而且在追曼曼之前,我已经征得全家人同意。这事也不是我的功劳,爷爷和爸爸本来就很喜欢她,这次她去北京,奶奶和妈妈只见她一面,也喜欢她到不行。” 虞虹完全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媳妇难为,主要是嫁人后要离开家,重新面对男方整个陌生的家庭,与那些原先一无所知的人一起生活。新媳妇要摸清陌生亲戚地脾气,寻找到合适的相处之道。 这个过程很辛苦,需要极大地耐心和智慧。很多新媳妇失败,导致婚姻生活很不幸。而现在曼曼直接连这步都省了,杜家所有人都喜欢她。 真好命,连她也忍不住羡慕。曼曼不愧是她女儿,人漂亮性子乖巧,不喜欢她的人一定是眼光有问题,杜家一家眼光还算正常,虞虹颇为自得。 王叔叔听虞阿姨的,说服岳母就是搞定这事一大半。 眼见她态度软化,杜奇乘胜追击:“虞阿姨,我说的一辈子不是空话。这几年我一直在跟父亲学设计,到现在也算入门。虽然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工资可能很低,但靠着设计我也可以赚钱。现在我就可以保证,可以养活曼曼一辈子。” 虞虹着实被震撼住,比起李成梁当年空泛的甜言蜜语,杜奇说得很实在。可她是过来人,更明白这话份量。 他体格强壮,可以保护曼曼不在受欺负;赚钱能力足够,保证曼曼一直衣食无忧;爱意满满责任心重,曼曼嫁给他一辈子受宠;而且模样也帅,朝夕相处看着心情愉悦。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曼曼交到他手上绝对放心。 “虞阿姨,请允许我跟曼曼在一起。” 杜奇低头做恭敬状,很是诚恳地请求。虞虹如被蛊惑了般,点头刚准备张嘴答应,后面传来盘子碎裂地声音。 “我不答应。” “爸。” 一直忐忑地站在父亲身边的王曼跟着跑出来,抓住父亲胳膊,强拉住他落下的擀面杖。 “你这是要干嘛,想跟三叔一样打伤人进看守所?” “你才十六啊!” 王继周气得说不出话来,曼曼才这么小,身量小小的一团,竟然有人盯上她。不仅盯上,还跟全家人说了。说完也罢,还登堂入室让他好吃好喝好招待。 “我十六,不是六岁,爸,你先坐下,别生气,有话我们好好说。” 虞虹也走过来,将他摁在凳子上:“继周你别这样,再生气也不能冲动打人。先听听孩子们怎么说,说不对再打也不迟。” 王继周还是很听媳妇话,坐下来他问道:“行,你们说。” 王曼站到杜奇边上,牵起他的手:“爸、虞阿姨,也不瞒你们。” 杜奇攥下她手:“我来说,王叔叔、虞阿姨,是我先追求曼曼,她慎重考虑后暂时答应我。” ☆、第174章 “你答应他了?” 王继周无语望苍天,这是他活近四十年来最为深重的打击。虽然头十二年他糊涂,但在跟明梅离婚后这几年,他生活可全是围着闺女转。 怎么一眨眼功夫,她招呼都没打,就要跟别人跑了? 王曼本来想解释杜奇的话,他这么说可是把责任都背自己身上。而且事实摆在那,明明是她先开口追的阿奇,没道理到头来坏事全他一人担着。 但看到父亲几欲崩溃地模样,她却说不出口。 “王叔叔,曼曼答应我了。您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先订婚。” 虞虹很满意,圈子里订婚相当于结婚。杜奇是真奔着过一辈子,承担全副责任来对曼曼。 “八字还没一撇,订什么婚。曼曼你收拾收拾,这两天好好在家里看书,准备开学报到。杜奇明天也得走吧,我们不耽误你。” “爸。”王曼终于忍不住,父亲什么都没说,但棒打鸳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按照你的意思,想让我什么时候谈恋爱?” 王继周愣住,闺女什么时候找对象? 不对,为什么要找对象?他又不是养不起!一想到好好养大的娇闺女,不知道被哪条狼叼走,他就有种拿菜刀砍死那人炖狼肉的冲动。 “你倒是说啊。” 王继周结巴:“急……什么?” “我问问还不行?你说明白,要是有道理,我就跟阿奇分手。” 分手?杜奇看向王曼,他们不是来摊牌的?他几乎已经说动虞阿姨,眼看革命即将成功,临门一脚处曼曼竟然说分手!不带这么玩的! 冲动归冲动,好在他理智犹存。曼曼不是李晶晶,她做事向来面面俱到,如今肯定另有打算。 分手!王继周眼前一亮,痛快地说出来:“最起码得等你大学毕业。” 就等你这句话,王曼坐到父亲对面:“爸,我们来算一笔账,我今年十六念高一,十九考上大学,大学四年毕业即使不读研也得二十三。不说咱们整个邹县县城,就在北京,女孩子二十五不结婚也得忍受各种闲言碎语,是不是?” 王继周深觉他跳进了闺女的坑,但还是硬撑着一口气:“二十五又怎么了,你就是三十五不嫁人,我也养着。” “人言可畏,爸,你就是不烦,我还被苍蝇嗡嗡着烦。咱们就说常理,女的过二十五不结婚是不是被各种念叨。” 的确是,王继周点头。二十五那还是大学毕业生,在农村好多姑娘十八九,为了结婚故意到派出所把年龄改成二十。等他们到二十五,基本已经是俩孩子的妈。 原来不知不觉间曼曼已经这么大,四年前她还是那么个小萝卜头,现在已经十六,与她同龄不上学的农村姑娘,没两年就会说对象、结婚生孩子。可为什么他还觉得曼曼依然是个孩子,就是再过十年也会需要他保护。 挪挪屁股王曼坐到他边上,耐心地说道:“爸,我知道不止你一个人反对早恋,大多数人也都反对。可有时候,不是所有人认同的事就对。 二十三岁之前被严防死守恨不得结扎节育,也要我们杜绝早恋。等大学毕业,我们得忙着适应新工作,还要再谈恋爱,基本上认识没两天,话没说几句就赶鸭子上架,这跟以前封建时代的盲婚哑嫁有什么区别。” “简单来说:家长和社会用二十三年时间杜绝孩子接触这块,却命令我们不到两年修成恋爱大师,这可能吗?” 可能吗? 这个问题烙在王继周心头,显然不可能。他不就吃了这方面没经验的亏,被明梅欺负将近十五年,连带曼曼也受那些苦。 理智上他知道闺女说得对,可感情上他还是无法接受。 “那等你上了大学再说?高中总要以学习为重。” 父亲这是松口了?王曼朝杜奇眨眨眼,看他刚才吓的,平常那股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镇定沉稳劲哪去了! “爸,你要相信,你闺女我是天才,学习成绩绝对不会差。学校不让跳级,你耐心等三年,到时候京大或者清大,你跟虞阿姨喜欢哪个,我就上哪个。” 王曼骄傲地挺起胸脯,她说这话超有把握。前世她放学得在苏家当小女佣,高考成绩出来离这两所大学只差十五分。这辈子大环境那么好,她考不上才怪。 闺女学习成绩总能让他舒心,王继周额头舒展:“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答应,委婉点说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王曼对杜奇比个剪刀手,她亲爹她了解,轻松搞定! “爸你放心,咱们爷俩谁跟谁,你不点头我谁都不会喜欢,我可是最喜欢你。” 虞虹抿起唇角,曼曼这身哄人的本事,真不知道从哪学的。看继周那满眼的宠溺,有这么个闺女,哪个亲爸不会疼到骨子里。 “我去看下豆浆磨好没,爸你不能吃太多糖,我跟你一起喝原味的。” “稍微放点也行。” “那不行,虽然你现在血糖只是高那么一点点,但放任下去会越来越高,要从源头遏制住,你还要陪我好多年。” 闺女好关心他,王继周心麻麻痒痒,舒爽到底。曼曼喜欢杜奇又没什么,她还是那么关心他这个爸。一切都没变,他刚干嘛那么硬,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王曼进了厨房,长舒一口气,开水龙头洗把脸,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天知道顶着父亲压力说那么大一堆需要多大的勇气,耗多少脑细胞。 所幸,最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 盛好豆浆她走出去,正好看到杜奇坐在父亲对面,被查户口般地问着。虽然父亲问得详细,但言语间已经没了刚才的火药味。 “先喝点豆浆,润滑食道,爸我给你剥虾。” 王曼坐下剥起来,杜奇很规矩地坐在王曼身边,手指灵活地剥开虾放在她盘中。虾后又是螃蟹,敲开螃蟹腿,他拿牙签一点点剔出肉,沾酱后统统放到她盘里。 要是以往王曼可能投桃报李,互相喂食什么不要太甜蜜。但今天她只管吃,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边虾肉一边螃蟹,吃速太快剥得杜奇满头大汗。 王继周享受着闺女孝敬,一眼就看穿对面闺女那点鬼主意。不就是想给杜奇这臭小子做面子,他绝不会心软。 他不心软有人心软,虞虹看不下去:“曼曼,你也慢点吃,阿奇自己也吃点。” “阿姨我不饿,先让曼曼吃就行。” 虞虹掐下王继周,见他不动弹再掐第二下,终于他发话:“我自己剥就行,你们也都吃点。” 王曼收回手,对杜奇使个眼色,默默打个饱嗝,不知不觉间太吃撑了。躺尸在椅子上,她端着豆浆一勺勺喝着。鼻尖是桂花浓郁的香味,穿过花间,一轮圆月高悬。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良辰美景真不适合提丧气话题,可又不得不提:“爸,我跟阿奇的事叫三婶看到了,我总觉得她会生事。” “怎么她会看到?” “回来路上我们在车里闹着玩,刚好被她瞧见。奶奶已经出院了,为什么她那时候会在县城里?三叔进去也快十天,她一次也没来闹,我总觉得她在背后盘算着使坏。” 使坏?王继周喝口豆浆,心一下堵到嗓子眼。 周春娟不是良善之辈,使坏绝对有可能。 “曼曼,你们,哎,真是管不了你们。” 院内再次愁云惨雾,直到敲门声打破这片寂静,是虞家老邻居王奶奶,她端着一盘四只月饼过来。 “今早曼曼送去的月饼真好吃,我也做了点,趁着他们刚走,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王曼忙进屋拿只盘子,替换下王奶奶那盘子,顺带也给她端碗热豆浆。 盛满八分的热豆浆端在手里,王奶奶颇为不解地看向她。人都说日久见人心,曼曼她看了四年,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多灾多难呢? “王奶奶,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刚你孙老师一家来给我们送月饼,跟小珂姐妹俩说着话,正好说到你。那些话让人听着,怎么都觉得难受。” 王曼心里一咯噔,来了,不会真是这事吧? “王奶奶,孙老师说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王奶奶满面无奈,以她任职街道办的经验,这事捂不住。那还不如一开始让他们知道,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是有点事,我说说,你们也别太往心里去。” 喝口豆浆王奶奶说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实验中学内流传出来一则消息。那个从附近乡镇上来的农村孩子,年年考第一的王曼,有个逼迫良家妇女卖-淫的妈。别看他爸老实巴交,但王曼性格随了她妈,小小年纪竟知道跟男生厮混,班里没哪个女同学喜欢她。 甚至传到最后,说她上初一的时候,就跟年纪教导主任吴老师有一腿。吴老师对学生严厉,却唯独喜欢王曼,不是因为她品学兼优,而是因为师=生恋。 虽然“师-生恋”这段王奶奶说得很隐晦,但还是听得王曼三观尽毁。初一时的教导主任吴老师,那可是吴宇的亲爸,派出所长吴金铭的亲弟弟。 周春娟,算你狠! ☆、第175章 “怎么会有人相信?” 王曼眼睛瞪得比天上十五的月亮都圆,唇角却是无奈和嘲讽的笑容。这么荒谬的流言,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王奶奶叹息,曼曼这么好一姑娘,怎么总有人见不得她好。或者说,这世上总有一大波红眼症晚期患者,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这事也看人,就像去年咱们这流行请财神,不然家里准破财,好些人不都是信了,花半个月工资买那么张塑料纸。哎,这事真没法说,但我们家可没人信。” 言下之意,别人家不确定。王奶奶虽然没明说,但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流言这东西,完全是满足大家无聊生活中八卦下。所以越荒谬,越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王曼要跟李晶晶一样是坨臭狗屎,这事大家信了也懒得去说,因为她天生就该这样,做这点事没什么好奇。但她平常太完美了,看一件完美的东西被损坏,那种破坏的酸爽足以满足大多数人的想象。 所以王曼觉得,现在肯定有很多人暗搓搓地期待此事为真,翘首期待她从云端跌下来的那一刻。然后他们假惺惺地落下几滴同情泪,心中却是暗爽居多。 “你孙老师是下午买菜时,听到大院那边农贸市场卖鱼老黄说的。” 老黄、黄伯伯 王曼对此人有印象,不仅是因为他的刀鱼,还因为一个月前去北京时,她跟杜奇坐过摆渡船。很朴实的一个老伯,虽然爱搭讪了点,但他人没什么坏心思。 连他都相信并且嚼舌根,可想而知菜市场那些人传成什么样。 “这臭娘们。” 王继周罕见地爆粗口,憋半天也只想出这贫乏的三个字。跟闺女一样,他很清楚,造谣的肯定是周春娟。 “我 看你们还是快点搬家好,大院里以前也出过这事。二十年前有个姑娘家半夜遭贼,她爹娘都不在,她也睡得踏实,直到天亮起来才发现。四邻来帮下忙,本来这事也 该完。但随后不知道多久,背后开始有人传,那姑娘被人糟蹋。哎,一条人命,先不说那些,幸好你们也快搬家。” 王奶奶叹息着走回去,王曼送她到门口,回来就看到一脸凝重的三人。 “爸、虞阿姨、阿奇,你们别这样。这事完全凭空捏造,又不是我做的,我们本来就是受害者,现在没必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王继周深深地看了杜奇眼,从刚才王婶说话起,他就一直观察着杜奇。整个过程中,他有震惊、有愤怒,却唯独没有怀疑。 都是男人他了解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样,虽然时常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但他们却对另一半是否纯洁要求极高,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典范。杜奇表现得让他很满意,这孩子是真的珍惜曼曼。 虞虹也劝道:“继周,坐在这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发愁的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王继周皱眉:“谁犯错就惩罚谁,我这就去找周春娟,打死也得让她去农贸市场认错。” 抄起刚扔地上的擀面杖,王继周磨刀霍霍。他的底线是妻女,别人怎么欺负他都没事,但是敢动他老婆孩子一根汗毛,他绝对可以拼命。 周春娟现在不是毁曼曼一点,而是要终结她整个人生。一个背上水-性杨-花,甚至搞师-生恋名声的姑娘,往后可怎么活。 “爸,你干嘛,打伤人麻烦的还是你。我们先想办法,想不出来再动武。” “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叔叔,我倒是有个办法。” 因为此事,原定于第二天走的杜奇临时改变计划。一大早他独自开车出去,王曼也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尹鹏。 “一个暑假你都干嘛去了?回来找你送礼物,也不怎么见人。” 王曼仰视着面前一米八四的阳光大帅哥,依旧是短袖背心的篮球服,他身上带着股运动后的汗味。不算难闻,反而让人觉得他更男子汉。 尹鹏自顾自地倒一杯水,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随意坐下:“反正也没你陪我打游戏,我干脆做点有意义的事。” “打篮球?” “还是曼曼了解我,市体校的老师追我后面,要我进体校,包吃包住每个月还发钱。算他有眼光,我已经答应他上体校。往后我们还是一块上学放学,曼曼有没有很惊喜?” “你?体校!” 灌杯水,尹鹏咂咂嘴:“还是你家水好喝。金麟岂是池中物,小小邹县注定关不住本少爷。” 好想打爆他那张欠揍的脸,怎么办?王曼一忍再忍,最后没忍住,伸手掐住他的腮,硬实平滑的肌肉,跟阿奇的脸质感一样好。 “惊是有,还不少,但没觉得喜。尹少,你受得了体校那份苦?” “体校不辛苦,你们怎么都有偏见。奶奶跟我妈也觉得辛苦,这不暑假我去体验了下。当然那些弱渣是觉得辛苦,但我成绩甩他们八条街,每天简直不能再轻松。” 王曼打量着尹鹏,无疑他很健壮,隔着t恤依旧能看出完整地一块块肌肉。体校辛苦是对一般人来说,但尹鹏是一般人?他妥妥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从俩人认识第一天起,她就没见这人跑跑跳跳喊过累,反倒是一念书他就打瞌睡。 “得,看来送你那份礼物正好。” “礼物?那必须得有。” 王曼进屋拿出一只盒子,受虞北启发,她成功找到了虞家储藏室中堆那些礼品盒,有不少是国际友人送的。 很有纪念意义,但混到虞老那份上,任何一件礼物都是非精即贵,全都堆一块也就成了一般东西。她却打开新世界大门,在稍显闭塞的九十年代,见识了许多后世也没见过的外国原装正品。 然后……她就从里面找到这幅护肘,哆啦a梦周边产品,原装正版。日系手办向来以精致闻名,护肘纯棉但弹性很大。 “看你那不期待的模样,是不是以为我只会送游戏机卡,可我送个笔记本你要?” 尹鹏抬头:“反正不管什么游戏,我都打不过你。咦,这是……曼曼知我心,以后咱们临校,有事你说话,全包我身上。” 顶着秋老虎跑一趟军营的杜奇,满头大汗地回来就听到这话。当即他心全堵满了,尹鹏真是阴魂不散,上高中竟然还缠着曼曼。 他的怨气太过强烈,王曼顺着门外照进来的阴影看去,正好瞧见逆光中看不清脸色的杜奇。 “阿奇回来了?喝水。” 回…… 尹鹏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杜奇似乎一直住曼曼家里,而且他那司马昭之心,他明明白白。现在已经是八月底,马上开学季,他怎么还不滚蛋? “恩,钱叔叔答应会帮忙。” “那太好了。” 挽住杜奇胳膊,王曼长舒一口气。有一向给力的钱叔叔在,这事就会变得很简单。 “你们……曼曼你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有人造谣说我和吴老师喜欢彼此。” “吴老师?吴宇他爸,开玩笑呢这是。不对,吴老师的确喜欢你,我还没见那活阎王对谁和颜悦色过。” 王曼耸肩,太受欢迎也不能算她的错。 “我们得去找吴老师,尹鹏,今天不能陪你打游戏了。” 尹鹏气恼,他都说那么明白:高中有事随时找他,他一定随叫随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在曼曼心中,他还是只喜欢打游戏、打篮球的形象。 “干脆我跟你们一块去,吴老师住得离我家近,我爸妈还跟他们挺熟。” “行。” 王曼无所谓地答应下来,杜奇却别扭死了这只电灯泡。眉宇间一阵刀光剑影,看到尹鹏对曼曼的殷勤后,他突然想开了。曼曼已经是他女朋友,尹鹏还没开始追,手下败将而已,他干嘛太放心上。 轻松地打开车门,越野车发动留下一股青烟。 有侦察兵出身且擅长八卦的钱华帮忙,接下来事情超级顺利。摸着卖鱼老黄这条线回溯源头,还没等他们从吴宇家出来,他已经把谣言传播的整个过程整理出来。出于意料,散布消息的竟然是周春兰。 带上吴金铭特意派来的张警官,一伙人扭着周春兰,直接敲开泉水村周春娟家门。警车开很慢,在此之前吴宇派几个小混混闯进这里,抓住周春娟一顿胖揍加恐吓,早已把她吓破胆。 再有当事人亲自对峙,周春娟很快招认。然后她被带到派出所,那里有等候多时的电视台记者。虞虹在电视台经营多年,颇有威信,她吩咐下去的事,这些人都很尽心。 录像被紧急赶制,当晚就上了本地电视台和广播台,预计还有明天早报。警方特意警告广大市民:不造谣不传谣,做遵纪守法好公民。 等第二天王继全拘留期满释放时,刚好看到派出所办公桌上那份晨报。顾不得奔向自由,他抓起来通读一遍,脸色比锅底还黑。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周春兰是因为收了姐姐钱,才替怀恨在心的姐姐传谣。他不在乎谣言,王曼好不好跟他无关。但周春兰收那些钱,全是他的血汗钱! 周春娟,等出来我弄死你。 ☆、第176章 王曼夹着电话,弯腰收拾着自己行李,今早她刚送走杜奇。当着父亲面他没说什么,规规矩矩一副好孩子模样。等到收拾完早餐餐桌,她刚回屋坐下,手机铃响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潺潺的河水声,以及杜奇吞吞吐吐地叮嘱。 “我知道啦,有这次教训,我不会离其他男生太近。” 收拾好一打内裤,王曼放进密封袋,边抽气筒一上一下抽真空,边听着那头事无巨细地嘱咐。 恋爱能改变一个人,原本稳重到让人永远猜不透他想什么的杜奇,现在也只是个吃醋小男人。 “哎呀你放心,再有事不还有尹鹏。” 黄河边芦苇荡中,红彤彤地朝阳逐渐升起,杜奇瞥向空荡荡地副驾驶位,伸手握紧方向盘,强忍住倒回去的念头。 正是因为有尹鹏,他才不放心。曼曼跟尹鹏太熟了,他压根没法说什么。就是他拉下脸肯说,挑明了不是让他有理由堂而皇之的追曼曼。 “恩,报到后我会给你写信。” 对啊还可以写信,这个认知让王曼雀跃起来。前世通讯发达,有什么事一通电话就能解决,无法见面彼此想念时也可以视频,她几乎已经忘记写信这一茬。 “我家还有一打邮票,我会给你回信。不说了,我得开始封口。” “曼曼,等等。” 王曼暂缓挂断,倚在墙边,听到话筒中传来低沉地声音:“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 越野车发动声响起,王曼抽真空袋的手却有些无力。杜奇在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这些天他们不是时刻腻在一起,但同处一个屋檐下,几乎抬头就能看到他身影。如今再抬头,水管边上空空荡荡,开学这段时间是见不到了。 胸中涌上一股独特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多情自古伤离别,冷落这一年清秋。 “曼曼收拾好了没?” 虞虹声音响起,王曼忙拿起抽气筒。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今天搬家,明天熟悉下学校周围环境。 “搬家”二字乍听起来像大工程,但这会不过是拎包入住而已。虞虹单位在市里给她分房子,位置好户型也合适,近两年她调到市里工作,那边也收拾出来,当个中午或者晚上的临时住处。 整个暑期王继周跑市里,张罗着新店各项前期准备事宜,更是顺手把那边收拾好。到现在王曼过去,只需要收拾下自己日用品就行,压根不用再费多少事。 “马上就好。” 收好手机,她拉上行李箱拉链,竖好拖到外面。父亲正边收拾行李,边嘱咐杨素玲些事。本来打算好让徐爷爷总管着店,但他跟着二叔去了北京,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这事只能交给杨素玲。 好在邹县离市区不算那么远,隔三差五回来也不算太麻烦,两家店实际还是王继周一手掌控。 杨素玲连连点头,王继周承诺干好后不仅涨工资,再招人来也让她带着。干好了收入高、活也更轻松,有这两点引着她更是牟足了劲。 “杨阿姨,加油!” 锁好厨房后门,整个店跟家里彻底隔绝开,临上车前王曼握拳鼓励。杨素玲原本是赶集给人做衣裳的,同时也批发点针线盒扣子卖。对做买卖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店里原本基础打得好,如今她稍用点心就能撑起来。 车子发动,在离开邹县前,三人先去了派出所一趟,核实下昨天传谣那事。 王曼跟在吴金铭后面,见到铁窗后的周春娟。昨天被小混混打出来的乌眼青还没消,被关了一夜,她神色有些木讷。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王曼乐了,到底谁害谁?脑残无药可医,她懂周春娟的逻辑,但永远无法认同。 “我在问你话。” 王曼乐到不行,周春娟跟王继民不愧是夫妻。这幅惹了事后死不悔改,反而把错全部推别人身上,而且还理直气壮怪别人不体谅地模样,简直与那对母子如出一辙。 她行李箱内还放着王继民写下的保证书。当时二叔有意引导,告诉他只有做出诚心悔过的态度,才能赢得法官宽容。所以保证书上写特清楚:因为他本人推到老人,导致老人瘫痪,他自愿全部承担日后的养老和医疗费用。 保证书在手,老太太死之前,王继民注定跟她捆绑在一起。 而周家情况昨天也被扒皮,周春娟与娘家人不睦,他们帮忙全是看在钱的份上。如今揭穿这一切,她也没法再拿娘家说事,所以她不敢跟王继民离婚。 一出派出所,这仨人就得混在一块,真是想想就开心。 边开心王曼边问道元宝:“有没有什么让老人延年益寿的药?” “延年益寿?曼曼你怎么问这个?” “我想让我奶奶多活几年。” 蓝蝴蝶忽闪着翅膀:“你傻啊,看到她那么闹心,还想让她长命百岁?按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养得好也活不了三五年,到时候她死了你多清净。” 王曼也知道元宝说得对,可另一方面她又为父亲鸣不平。从出生到跟苏明梅离婚那头三十三年,父亲过得比村里那头蒙上眼睛拉磨的驴子还不如。 虽然这有他自身太软弱的原因,但一般人有谁会那样压榨自己的家人。对待亲生大哥,简直比对奴-隶还不如。 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他们仨受难。三五年就结束?比起父亲的三十年,如此短暂地几年太便宜他们。 “她不死我也会清净,不清净的另有其人。元宝,给我吧。” 蓝蝴蝶递给她一小管透明液体:“曼曼,她的生命已经开始枯萎,不再吸收能量。要想拓展长度,必须得降低其宽度。把有限的经历抽成细丝依次连接,她会比现在要痛苦。” “很痛苦?” 王曼有些不忍,毕竟老太太也只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所以我不赞同你用,免得你后悔。曼曼,你骨子里还是很包子,不对是善良,你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王曼皱眉,被元宝说中了,她的确有些别扭。刚犹豫不决时,办公室门从外面敞开,王继民推着老太太走进来,老太太严厉地巡视三人,张口训斥着王曼: “长辈不过是说两句,你还生这么多事。姑娘家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要嫁人,上学上成老姑娘,到最后嫁不出去多难看。你三婶也是为你好。” 又是这老生常谈,王曼觉得她刚才那丝不忍简直就是笑话。尊老爱幼的确是传统,但如老太太这般为老不尊,那便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李晶晶那般趁着年幼胡作非为的熊孩子也比比皆是。 面对这些人不能一味容忍,直接打回去,甩他们两只响亮的耳光才是正理。 毫不犹豫地买下昂贵地药剂,端起水杯递给有些气喘的老太太:“奶奶您别气,先喝口水。” 看她全喝下去,王曼收起杯子蹙眉道:“恭喜你,三婶,我没法去实验中学,我跟王瑞一样上学成了麻烦事。” 老太太眉头舒展,继周不是以这个闺女为傲?这下他蔫了吧?她吃过的盐比这些混-球吃过的米还多,想跟她斗?这不到头来一败涂地。 周春娟也重新焕发活力,她复仇了!大哥是亲大伯,有本事都不帮瑞瑞进实验中学。他如此狠毒,她也能靠自己本事毁了曼曼,她为儿子报了仇。 连一肚子气的王继民也深感身心舒畅,大哥也有今天,都是不疼亲兄弟的报应。 一瞬间三人忘却这是派出所,面朝窗外朝阳,脸上浮现出梦幻地笑容。 “好在我学习成绩还不错,市实验中学特别邀请我去那边继续念书,这下虞阿姨上班也更方便,我爸也能安心开市里的店。” 什么…… 王曼进了市实验中学,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学校,绝对比县实验中学要好一大截。 怎么会这样? 本来她这样放弃培养自己的县实验中学,去市里读书,还可以说成不念母校培育之恩。但现在她迫不得已离开,反而让所有老师都念着她的好,而且没人能挑出她理。 周春娟捂脸,她都做了什么,辛辛苦苦那么多天,甚至动用家中积蓄买通妹妹一同散布谣言,到头来却为王曼做了嫁衣。 老太太和王继民也同样心塞,为什么,他们看到了开头,竟是无论如何都没猜到会是这结局。 王曼走到三人中间:“说起来这次也是因祸得福,所以我真心地感谢你。” “爸、虞阿姨,三婶虽然出发点跟我们不一样,但最终还是帮了我们,所以我想原谅她这一次。” 王继周欣然同意,随口补刀:“你三婶可真是个大好人。” “对了吴叔叔,昨天我问过吴老师,他为人豁达不计较这些事。” 听完王曼解释,吴金铭气不过地添一句:“你吴老师向来只跟人计较,既然你们都同意,签个字就行,看守所那边看着犯人还得费尽。” 一道出派出所,王曼大摇大摆地上车,盖不严实后备箱上满满地行李昭示着他们真在搬家。 褪去有功之臣的光环,周春娟被打回原型。搬婆家东西贴补娘家,单这理由足够她吃瓜落。 ☆、第177章 王曼把行李箱中衣服倒出来,虞虹分的房子是个小院。九十年代这会刚兴盖单元楼,但电视台不是什么富单位,折腾不起楼房大笔花销。 这会大家都觉得住楼好,扛袋面粉上五楼几乎累到半死,也觉得满足和高兴。但王曼却经历过拥挤的北京。几间平房带着的小院,闲下来可以种花栽树,再有兴趣修个水泥池子养金鱼、养乌龟,神仙日子比挤单元楼舒服太多。 因为秋后要入住,房子特意新收拾一番。按虞虹意思本来想从北京找人精装修,但父女俩劝住了她。家里要开新店正需要钱,也没人有空盯着装修。 王曼更是觉得,现在的装修都好土。现在院里的家具,都是一开始拿到房子钥匙时,虞家二老亲自量了尺寸,回北京叫人定做的。样式按照虞老要求,复古又舒适,比起二十年后的精装修也丝毫不差。 所以完全没必要,再花一大笔冤枉钱,去搞一堆现在看起来很时尚,实际没两年就会被淘汰的欧式装修。 虞虹压根不讲究这些,她只是怕王曼不习惯。现在王曼自己不要,她也不去费力不讨好。不过为了迎接王曼到来,她还是重新刮瓷一遍,然后又专门请了物神。 “曼曼。” 房门敲响,王曼放下行李箱开门,虞阿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桃木牌子,上面刻着五行八卦似的图案,看起来就很玄妙。 “虞阿姨,这是什么?” “大概是物神一类,这不是新房子,我跟你爸一直住着没事,你新进来,得找个东西压压。” 王曼前世上大学,也听隔壁宿舍女生说过。老房子里有保护神,保护原住民同时,对新来的人又外分排斥。 这事并无科学依据,甚至王曼更知道,换个新地方睡觉总会因为各种原因不适应。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不怎么麻烦。 “最起码要挂一个星期,等楠楠来了,也让她挂。” 王曼站在写字台上,将木牌系到窗户中间。晨光照进来,木牌反射着光,投在写字台上六边形的剪影。 “很好看,虞阿姨眼光就是好。” “恩,我先去单位一趟,你在这收拾衣服,缺什么打我办公室电话。” 外面电话铃声响起,虞虹扯脖子喊道:“继周,接电话。” 门外传来换鞋子的声音,开门声后便是两部高跟鞋,打开车撑自行车车铃响起,虞虹已经出门。 王曼拆开压缩包,夏季那包基本不用解压缩,而是直接放入衣橱另一格,冬天衣服挂起来,春秋叠放好准备随时取用。 搬家后她的房间更大,还是原本的老三样:衣柜、写字台和床,除了床跟以前一样是两米外,衣柜也大了不少,足够她装更多衣服。 三两下收拾好衣服,她侧耳听着外面动静。其实不用仔细听,父亲突然高起的声音已经说明一切。 “不用客气,直接找警察就行。” “爸,怎么了?” 王继周把被子放院里晒着,摸出一只烟叼到嘴里,不点燃只叹口气:“他们去了店里。” “闹事?砸东西?” 王继周点头,扔掉烟冲着光拍打下被子。 王曼觉得让老太太长命百岁的主意简直太对了,这样的人渣就该捆在一起,一直纠缠到死。让他们有多余精力,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按照收那堆小孩子钱的标准收吧。” 王记饼铺刚开张那会,生意好到没朋友。有几个熊孩子进来,趁着王继周不注意,拿铅笔刀在桌子上乱刻,拿水彩笔乱画。 王曼一开始想办法,比如拿彩纸贴个许愿墙,准备点便签纸把涂鸦贴上去。这样赢得了大多数人好评,可依旧管不住那几个特别顽皮的孩子。 没办法她抓住典型,叫来他们家长,直接明码标价要求赔。桌子您抬回去,新桌子钱给我留下来。真金白银地一番割肉后,几个家长虽然骂骂咧咧,但也终于知道约束自家孩子。当时为了效果,她把赔偿金额订很高。 现在正好用在王继民身上,想找茬是不是?那就赔钱,心疼钱,他也就不会只想着自己痛快。 “行,我这就打电话去说。” 王继周早已对这弟弟不抱任何希望,烂泥扶不上墙。他甚至觉得:他跟王继民和老太太一定是上辈子的仇人,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 来市里之前他已做好万全准备,杨素玲只看店,店里平时安全工作,交给了王奶奶所在居委会。居委会解决不了的事,还有吴局和张警官帮忙。当然他也不是白叫人家帮忙,逢年过节居委会和派出所的礼物他一点都不会少,大家和和气气,互相帮助。 层层防护保证王继民想来闹事,也得碰一鼻子灰。 拨通电话他三言两语说清楚:“这事麻烦小张,你来市里开会,我请你喝酒。” 那头张警官推脱着:“咱们兄弟客气什么,正常公务而已。” 挂掉电话他却忍不住乐呵,王继周就是上道。虽然娶了虞书记那么个有能耐老婆,但人一点架子都没。 其实比起请客吃饭店,他更喜欢王继周在自家招待客人。他们父女俩做那手好菜,味道可真是绝了,吃家宴比起吃饭店灌一肚子烟酒好太多。 可惜虞书记明确表示过,自己亲闺女不是保姆,做饭那是她乐趣,不是家长的交际工具。 发动摩托车张警官往王记饼铺赶去,正好他没吃早饭。三两下打发走王继民,将罚款全数交给杨素玲,要个煎饼果子他啃起来。 而本想砸了大哥店,为自己出口气的王继民,这会不仅被赶出来,身上刚取出来的医院结余医药费,也被罚得一干二净。 两兜空空愿望也落空,他看整个世界都不顺眼。街上行人他不敢动,瘫痪的娘他写下保证书日后要善待,现在剩下唯一的出气孔就是周春娟。 一巴掌扇过去,他怒吼道:“败家娘们,娶你老子真是瞎了眼。” 脸上一片火辣辣,周春娟瞪大眼:“王继民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不仅打你,我还要踹你。” “你敢?” 王继民真敢,三岔路口前他一脚将周春娟踹飞,捏着包里存折直奔五金店。没两分钟,他拿着把新锁出来。 “回去我就把抽屉锁换了,往后家里钱你一分都别想动。” 轮椅上的老太太满面振奋,民民多有男子汉气概,不愧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当即她再次保证:小卖部一定留给他,王继周和王继全一个子也别想捞到。 王继民感动之余又有些不满足,大哥和二哥都该帮他。他可是家里最小的,大的就该让着小的。他们都那么富,拿点钱给他花也应该。 刚这么想着,三叉路口出现一道人影。王继民一哆嗦,这是在拘留所里打他的那个小混混,他早释放两天。昨晚他就在自家门口见过这人,现在又遇见,都两次了,这一定不是巧合。 瘦削地小混混朝他走来,弯腰捡起地上一毛钱:“奶奶,您的钱掉了。” 老太太收起来:“谢谢小伙子。” 小混混礼貌地笑着,深深地看了王继民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王继民确是彻底确定:他真是冲着他来的。 只要他对娘不够好,他随时有可能打人。而且他打人特有技巧,很痛但是不留痕迹,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天呐……王继民彻底陷入了绝望,将老太太抱上三轮车,他没好气地问道被踹地上的周春娟:“你走不走?” “王继民你敢打我,我哥……” “你哥?”提起这茬王继民更生气:“你都没钱了,他还会为你出头?不说这事我还忘了,周春娟你哪来那么多心思造谣,去编王曼跟吴老师有一腿,所以向着她。” “你什么意思?” “不会是你跟你哥有一腿,所以拿自己事去揣度别人吧?” 越想王继民越觉得有可能,不然周春娟干嘛拿钱给大舅哥,两人屡次吵架大舅哥也追着他往死里打,从没见他对周春兰那么上心。同样是妹妹,会不会真的中间真有什么? “王继民你还是不是人,我要跟你离婚。” “随便你,哪凉快你呆哪去,看见你就烦。” 王继民看了眼店内买煎饼果子的小混混,迎上他的目光,赶紧给老太太盖上毯子,足料关心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民民算了,王瑞不能没有妈。”她现在这样也少不了人照顾。 周春娟也发现,离开王家她无处可去。借坡下驴她赶紧迎上来,坦诚认错给老太太捏着腿。三人各怀鬼胎,王继民蹬着三轮车往前走去。 车轮一圈圈向前滚动,开启三口人剪不断理还乱,鸡飞狗跳的后半生。 而隔着一条河,市区小院里,王曼收拾好自己东西,想了想还是走进父亲卧室:“爸,别生气啦,我给你准备个好东西。” 从空间中变出橡胶床垫,她顺带给其它床上也铺上。 王继周忐忑:“你虞阿姨会发现的。” “爸,虞阿姨早就知道了,店里那先进的厨房不一直都是她打掩护,四年了她都没说出去。再说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第178章 -155 等中午虞虹下班回家,躺床上眯会,就看见新换的橡胶床垫。 “换了新床垫?” 王曼端出盘水煮鱼,黄伯不仅卖刀鱼,也顺带搞其他水产。为了造谣那事,他很难过,刚过浮桥时,他亲自送几条鱼赔礼道歉。 “恩,在姥爷家睡着很舒服,我也给咱们家换上。” “曼曼越来越能干了,不过你这年纪还是以学习为重,不管谈恋爱还是其它事,都不要放太多精力,免得把自己搞太累不长个。” 其它事? 果然虞阿姨早就知道,王曼朝父亲眨眨眼。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虞阿姨上班、她上学那八九个小时,其余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一些常人忽略的小细节,家人不会忽略。 比如他们家新鲜的四季水果,再比如那个先进到北京也不怎么常见的厨房,还有全套不锈钢卫浴设备。 空间带来便利的同时,又带来与这时代截然不同的东西。她可以骗过外人,那却瞒不过真正关心她的人。 “虞阿姨你知道啦?” 虞虹摆好筷子,虽然是厨房杀手家务克星,但她还是要做点力所能及之事。 “曼曼终于想说出来了?” 王曼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虞阿姨对她真是好的没话说,向来楠姐有的她必然有。甚至有些东西,楠姐没有虞阿姨也会考虑到她。 虽然不是生母,但她所付出的关心已经超越生母,所以隐瞒此事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尤其是这次去北京,虞家二老完全没拿她当外人。虽然邓奶奶会喊她做家务,但也会带她去工作单位,把她当亲外孙女,骄傲地介绍给老姐妹。 “元宝,我想坦白。” 蓝蝴蝶振翅,满不在乎地说道:“想说就说,我不会拦你。反正空间跟你绑定,别人怎么都抢不走。而且虞虹对你没恶念,只要你爸不性情大变或者出-轨,她只会对你越来越好。” 道理是这样没错,是她太过小心。 空间之事确实神秘,不可随意宣扬搞到人尽皆知,但也没必要讳莫如深。 尤其虞阿姨已经知道,而且知道那么久还一直替她保密,也从不逼问她。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坦白,反而一次次装傻伤人心。 “那元宝你先出来,我想告诉虞阿姨。” 餐桌旁最后一道疙瘩汤也上来,王曼托起双手,那里凭空出现一只蓝蝴蝶。 “虞阿姨,我前几年从山上摔下来过,醒来后得到个空间。” 虞虹围着王曼转一圈,确定她没有变魔术:“这不是你发卡?” “对,它叫元宝,是空间管理者。别看它现在很好看,以前就是只胖乎乎的小元宝。” 蓝蝴蝶振翅飞起,翅膀刮在王曼指尖,脑中传音:“我以前的元宝模样不好看?至于你说起来那么嫌弃。” 王曼抚摸下它翅膀:“元宝脾气有点大,不过它很聪明,空间全是他在管理,从没出过差错。” 虞虹早就有数,王曼应该有个类似袖里乾坤的东西。虽然有点吃惊,但她依旧能保持镇定。 “那真是只美丽又聪明的蝴蝶,曼曼,你那空间是什么样?” 除了重生之事外,王曼没什么好隐瞒:“就跟家里那片辣椒地差不多,中间一座原底锥子顶的茅草屋,屋不远处一条河,除了元宝外一切都很原始。田里可以种庄稼,庄稼卖给空间,换来的钱可以从里面买东西。” 虞虹皱眉:“种庄稼换东西?那不也不轻松?曼曼,你买这些床垫,得忙活多久?” 虞阿姨的关注点好特别,连元宝也意识到了:“她真的很关心你,前面那些宿主,也有人把空间秘密告诉别人,但那些人只问空间里可以买什么,能占什么便宜。觉得这要付出代价的人,很少很少。” 元宝没说出来的是,即便有宿主被问到要付出的代价,在得知代价不高后,也会起贪婪之心。但虞虹不会,她本身什么都不缺。如果她真是贪得无厌之人,就不会为了王继周放弃北京的工作机会。 曼曼真的很幸运,可冥冥中这一切也有理可循。虽然她太心善,心善到有点包子,但她懂得为别人着想。虞虹虽然是女强人,但心里有杆秤,曼曼父女的柔软正好能走近她心底。 “空间里庄稼一周熟一次,而且不用自己弯腰刨土,只需要精神想象出那动作,就能实现。咱们家这三幅乳胶床垫,我一个月就能换出来。” 一个月……那也很累啊。 虞虹颇为不赞同这主意,家里又不缺钱,干嘛让孩子那么累。曼曼就是太能吃苦,她小时候把别人好几辈子的苦都吃了,现在别人感觉很辛苦的事,她确实习以为常。 就这样才更让人心疼,她想让曼曼轻松点。 “我跟你爸又不是不能赚钱,往后我们能用钱买来的东西,不用你去忙活。空间的事楠楠也知道,还是她提醒得我。曼曼记住:除了咱们家四个人,你谁都不能说,连杜奇也不能说。” 她的确没打算告诉杜奇,虽然他很好,而且肯定不会随便说出去。但经历悲惨的前世,如果让她在爱情和亲情中选择,她绝对毫不犹豫地选择亲情。 “除了你们我谁都不告诉,”王曼松手,蓝蝴蝶飞到虞虹胸前,停在卡其色连衣裙上,完美地装胸针:“虞阿姨,这事瞒着你那么久,你别生气。” 虞虹早已过了被隐瞒的别扭,如果她有这种秘密,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曼曼现在肯告诉她,就是真拿她当最亲的人。 “我生什么气,对了你里面都可以买什么?可以买衣服么?每次逛商场累死人,要是能在里面买,我也能多在家里歇会。” 王曼不死心地查下商城,还是只能按照她一个人的号定做。她了解虞阿姨,除了性别女,胸前长对傲人的事业线外,她真没一点地方像女人。她陪同虞阿姨逛过商场,每次她都是进门直接要l号。 之所以能每天穿着大方得体,完全是因为她人美、身材好、气质优。天生衣服架子,就是披张床单都好看。 “元宝,有没有办法给虞阿姨置办衣服?” 蓝蝴蝶翅膀挥动,堂而皇之地讨价还价:“你让她带我去电视台逛一圈,我就告诉你。” “所以有办法了?” “当然,没有元宝大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元宝大人?”王曼冷笑着威胁:“我看你是想永垂不朽啦。” 它可不想变蓝蝴蝶标本,元宝一哆嗦,曼曼现在完全有这实力。虽然她很善良,但每个圣母包子体内都住着一只小恶魔,一旦黑化必将势不可挡。 “有了临时通行证就行,那东西就相当于暂住证。” 原来是那个,当初种田太辛苦,她还想着空间升级后,攒够钱买个临时通行证让父亲进来一起帮忙。后来家里开了店,父亲也很忙,她也就放下这事。 一张临时通行证价值二十万,就算打八折也要十六万,全家人三张就是小五十万。数额好大,要不是有四年种田积累,一时间她还真凑不齐这么大一笔钱。 临时通行证保质期永久,一经得到,便可永久进出空间。 “不过曼曼你不是宿主,是与空间契合的主人,所以控制或者取消临时通行证权限。一般情况下,他们得经过你允许才能进来。” 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空间可是她私人领地。要是哪天她在里面试穿衣服,别人突然闯进来,那不得尴尬死。 一次性买了三张,手心里再次凭空出现三颗方形糖果。闪亮的色彩,像极了木糖醇口香糖,王曼严重怀疑这是假货。 虽然她跟元宝说那么久,其实外面不过半分钟,还不算太突兀。听完她解释,王继周和虞虹拿起一颗,嚼碎了咽下去。 “身体轻飘飘的。” 王曼解释道:“空间内跟外面磁场不太一样,所以才能在三维世界之外,开辟出第四维度的新空间。糖果就是转化磁场用,吃完饭大概就差不多。” 果然没多久那点轻飘飘感逐渐消失,吃完饭三人坐沙发上,关好门开着电视播新闻,然后一块闭目进空间。 “还真跟你说得一样。”满怀好奇的虞虹彻底失望,就是一大片地,甚至连个山都没,还不如泉水村那片辣椒田好看:“这些地全都是你一个种?” “恩,很简单。” 王曼弯腰摘下一棵辣椒:“一点都不费力。” 虞虹也弯腰,跟现实中触感一模一样,做多了肯定累:“我怎么觉得很累,继周你说是不是?” 王继周同样也有此感,跟外面种地一样。难道这些年,闺女都在骗他?瞬间他脑补出一大堆至诚至孝的感人桥段。 “怎么可能?” 王曼轻飘飘地拔起一棵成熟的辣椒苗,完全不费力气。 “元宝,你给我出来。” 蓝蝴蝶飞出来,围三人头顶绕一圈:“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曼曼的贴心小帮手,元宝。”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清楚这怎么回事?不然我让你永垂不朽,福尔马林一泡,挂墙上绝对百八十年不腐朽!” “都说了是暂住证。拿北京暂住证的农民工,能跟本地户口的一个待遇?” 原来如此,父亲在外面累一天,怎么可能还跟着她来空间受累,所以四年前一开始什么升级买通行证找帮手…… “我没骗你。” “只是在误导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做成蝴蝶标本。” “曼曼你好粗鲁。” “要不要我现在粗鲁给你看?” 察觉到危险,元宝翅膀划破天际。王曼跺脚,突然想起这边还有人,不好意思地朝虞阿姨笑笑,她忙打开商城。 空中出现一大片触屏,看中了可以直接加购物车。虞虹和王继周好奇地看着,瞅着后面价格。 “这里面东西好精致,而且价钱也不贵。” “是啊,很方便。” 看着二人高兴地模样,王曼那点郁闷也消失不见:“虞阿姨,找到合适你的衣服了吗?” “样式好全,料子好款式也大方,一点不比北京那些上千一件的差。不对,曼曼,这里怎么没有你那整体厨房?” 没有? 王曼清晰地在第二层促销界面上看到,考虑到自家新店要用,她赶紧拍下来一套。 “就在下面一层,我又买了一套,稍微改下样子给新店用。” 虞虹:“我们这只有一层,是不是,继周你能看到?” “看不到,我看到你那些衣裳了,还有曼曼平常穿的。曼曼你是买贵点的,我们不缺钱,不用老往家里买东西。” “衣服穿着合适就行,贵不贵无所谓。”王曼纳闷:“爸,你也看不到?我知道了,又是暂住证的事,你们只能看到一部分。” “怪不得,不过这些东西已经很全,往后再也不用跑商场,又麻烦又贵。” 等到再出去时,虞虹选了几件合适衣裳,换上美得惊人,连王继周呼吸都有些沉重。心情一好,女王大人开恩带蓝蝴蝶去电视台转一圈。 一家人高高兴兴,王曼也终于不用再家里小心翼翼,躺在沙发上,刚歇一会门铃响起,是君陶陶。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君陶陶么?喜欢看小说的小美-女 ☆、第179章 -156 王曼火速扫了一圈,自家没啥空间里带出来的“违禁”东西。 虞虹工作很忙,在系统商城里败一圈后,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了电视台,说是去做技术指导。不过走之前,她特意把自己角度看家里那些出格的东西收拾下。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长短毛交织的矫正牙刷是九十年代没有的,先进的透明骨瓷杯子还可以说是景德镇特级产品,但沙发套又出了问题。 看似普普通通的沙发套,两侧和底下镶嵌的花边,是世界最先进的机械都没法织出来。还有沙发下那张地毯,看似是张尼龙的,实际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羊毛,稍微有了解的都能看出来。 这么多东西出现一件可以说是巧合,但一齐出现那绝对有问题。 一桩桩一件件,虞虹足足喝了一大杯水才口干舌燥地说完。 “咱们家这生活档次,比我在北京时只强不差,曼曼真是小福星。” 她尽量轻松地说着,王曼确是欲哭无泪。她和元宝自以为瞒得很好,实际上漏洞都成筛子了。 “肯定被别人发现了,虞阿姨,你说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 “噗。”虞虹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出来:“这孩子都从哪听来的,外国我不知道,咱们国家没切片研究的组织。老一辈都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医院鼓励重病患者捐献器官,他们都看不惯暗地里施压不让大肆推广,更别说允许人切片研究。” 原来如此,传言不可尽信。 最大的隐患排除,王曼也终于有心思去想办法填这些漏洞:“总不能全换下来,然后一夜回到解放前,我不想那样。” 虞虹揉揉她小脑袋:“其实你注意的很好,这些也没多大事。地毯就说是我哈萨克斯坦朋友送的手工羊毛波斯地毯,至于这花边……” 这事虞虹犯了难,一般垂坠在沙发扶手上的花边,都是妈妈拿钩针一点点勾起来。但她别说钩针这么高难度技术活,就连拿绣花针缝个扣子她也不会。 “就说是织布的赵奶奶送的。” “曼曼聪明。” 边夸着虞虹边暗自佩服赵奶奶,她不仅会防线织布,更会做棉袄织毛衣。太厉害了,那么复杂的事她也会,真是女中豪杰。 趴她胸前的蓝蝴蝶,收到这阵诡异的脑电波后振动翅膀。不愧是女王大人,他们所思所想是征服星辰大海,与曼曼那种一心混吃等死的面包子不一样。 从此元宝坚定地走上了跟随女王大人的不归路,并且无数次鄙视王曼没有远大志向,一张毒舌说得王曼屡屡想把它扔福尔马林里“永垂不朽”。 “曼曼,你不认识我了?” 甜糯中夹杂着吃惊和小愤怒的声音,成功将王曼拉出回忆。原来她站在门边,盯着君陶陶愣神起来。 “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 君陶陶走进来,见门口没合适拖鞋,干脆直接穿袜子踩在地板上。 “你穿我的鞋吧。” “不用,你家地面都反光,比我穿着鞋还干净。” 王家父女俩普遍有轻微洁癖,但是又脾气好忍耐力超强,两相结合具体表现为忍得了别人脏,但受不了自己有一点不干净。刚虞虹出去上班后,王继周多动症般地洗干净墩布,里里外外擦一遍。一直擦到反光,他才心满意足地洗澡换衣服跑工商局。 “刚搬来我爸稍微打扫下,快坐下,地上挺凉。” 君陶陶踩着地毯,随意地坐到沙发上:“你说这两天搬过来,我天天来看。昨天这里关着门,今天开门,我就知道你来了。” “呀,你天天都来?” 王曼有点小感动,君陶陶还真是热情。 “反正又不麻烦,我家就住这前面。你从哪个门进来的?你家门口对面那大门,进来第二排那个院里养小乌龟的就是我家。” 她有印象,因为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那家院里的假山和小水池。假山大概两米高,上面长着层青苔,青苔间微微有水流下来,山下水池也不足两平米。景观虽然不大,但是十足精致。 然后再过三排就是虞阿姨分到的小院,的确离着不远,吃完饭随便遛个弯也就到了。 “我这么盼着你来,刚你都不给我开门。”君陶陶鼓着腮帮子,一双杏眼圆鼓鼓地,即便生气也可爱到让人想捏一把。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忘记给我带礼物,所以不敢开门?” 那点小感动全都消散,王曼点下她小鼻子:“忘记给你带怎么样?” “啊?” 君陶陶肩膀耷拉下来:“我期待那么久,曼曼你真不够意思。” “怎么可能忘记给你带,保证你喜欢,稍等下哈。” 进了自己卧室,王曼从空间中拿出那套书。元宝虽然毒舌点,但办事效率一流,她买来的书已经被全部改好,并且抹去了出版社印记。 “你最喜欢的小说,我找了好久。” 君陶陶接过来,翻个开头立马沉迷住,对着男主做花痴少女状。顾不得形象,她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书放腿上倚在那快速翻起来。 书迷都是这样,看到好书立刻忘记工作和睡觉。王曼了解地没去打扰她,而是进厨房给她倒上杯柠檬水,然后自己也拿起临回来时虞北送的错题集。 这几天她有空就翻翻这个,为了智力竞赛,她填鸭般背了很多东西,许多内容很枯燥,但有一部分确是她真正感兴趣。 智力竞赛后那几天在北京纯玩,她也根据自己兴趣爱好买了些书,买好后没带进空间,而是直接通过邮局寄回来,课余时间正好可以翻看。 刚准备看,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不是虞阿姨的高跟鞋声,也不似父亲脚步那般沉重,那能是谁? 没等来敲门声,而是门吱呀打开,略带沙哑的男声直接响起:“曼曼在不在家。” 是尹鹏! 这家伙怎么来了!而且她没有说过自家地址,他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曼曼?” 声音越来越近,透过玄关伸进来一只脑袋,见到她后满是兴奋:“我就知道你在,你在怎么也不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这么聪明,当然知道,门口摆着你鞋那。” “门口可没摆着你鞋。” 尹鹏忙把自己鞋脱下来,扯张卫生纸擦擦地下那两只脚印,随意地趿拉上一旁王继周男士拖鞋,有点小,但凑合着还能穿。 “有没有很惊喜?我知道你住在这,是不是没想到?” 王曼翻个白眼:“你上一暑假体校,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爸住在这,有什么好炫耀。” 两人的对话终于惊醒了沉醉在书中的君陶陶,一抬头,她就看到阳光中站着一位高大的帅哥。白t恤浅蓝色短裤,还有略显长的寸头下帅气的五官,简直就是完美的书中男主。 瞬间她愣在那,原来小说不是虚构的,真有这样的男孩子。 “曼曼,果然还是你了解我,一下就猜准了。渴死了,你家厨房在哪?” 王曼无奈,尹鹏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过以他们俩关系,他要再把自己当外人,说话做事客客气气,那她才会别扭。 “老地方,杯子是虞阿姨捷克朋友送的,你可千万别摔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说话间厨房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王曼无奈:“你真不是三岁小孩,你是四岁小孩。好了别碰,小心划伤手,我来收拾。” 对君陶陶打个歉意的眼神,王曼拿着笤帚进厨房,听着尹鹏解释:“原先你不都摆五个,这六个杯子挤一块,我手太大拿不出来。” 原先是摆五个,但杯子是她从空间中买的,切割工艺太好,刚被虞阿姨指出来所以没随便拿出来招呼君陶陶。 还好空间中卖配件,再重新买一个可以再组成完整一套,不然她得怄死,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套杯子,切割工艺不亚于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赶紧喝你的水,对了今天你怎么过来?体校不是10号才开学?” “我搬家啦。” 尹鹏自顾自地倒着水,仰起头边喝边朝厨房外看去,正好与君陶陶四目相对。然后他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与平常年级里大多数女生看他眼神一致。 条件反射般,他绷住脸色做高冷状。 真的好像小说里男主,水划过喉结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君陶陶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来找曼曼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后天开学她要跟俩死党宣布这一特大喜讯。 “搬家?” 将玻璃碴倒进垃圾桶,王曼拿厚墩布划拉下,彻底收起最后一点碎屑:“你走那边,这边地湿着,一踩一个脚印。” “换学校当然得搬家,曼曼你什么时候多个妹妹?” “她叫君陶陶,是我邻居。你不是说学校包吃住,怎么还要搬家?” “跟你长得还真像,我是想住校,但爸妈奶奶全都不让。奶奶陪我过来住,正好这边有空房子出租,又离学校近。怎么样曼曼,往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 “不怎么样,先出去再说,陶陶还在外面。” ☆、第180章 -157 夏末午后的太阳,透过枝桠外强中干地照进屋里。光照很足,但温度并不炙热。 王曼拉着窗帘,懒洋洋地靠在三人沙发上,另一侧沙发扶手上歪着尹鹏,他正翻着那本错题集,边翻边惊讶道: “曼曼,你暑假竟然看了这么多东西?” “没。” 尹鹏松一口气,接下来是更厉害的打击:“我背套题库,这是其中出错的题目。” 所以这还不是全部?抄了四年作业,尹鹏可知道王曼恐怖的正确率。考满分这种反人-类的事,对她来说家常便饭。去年他迷机器人,甚至暗搓搓地观察好久:曼曼到底是不是人?或者她是超级记忆机器人,混到人类中做卧底。 中二的直接问出口后,惨痛代价是打游戏时他被连虐俩月。从那之后他对游戏的兴趣大大降低,反而迷上减压且不会被虐的篮球。 “你真不是机器人?” 王曼眯眼:“你说呢?” “可你怎么能放暑假看得下去书,曼曼,把你看书的天赋借我点好不好?” “少来,喂,你轻点。再这样揉下去,我错题本可得烂了,这可是北北整理起来送我的。” “北北?”尹鹏心中警铃大作,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生。 “我新弟弟,人长得好看又聪明。” 王曼收拾好错题集,看向打呵欠的尹鹏,才翻两页他就困成这样。 “尹鹏,你真打算好上体校?” 尹鹏擦擦眼角,伸个懒腰:“怎么突然问这个?” 王曼皱眉,中国教育制度摆在那,上普通高中混出文凭,将来全社会都承认。但一旦进了体校,辛苦不说,未来的路也只有竞技体育一途。 与一般体育的强身健体不同,竞技体育对人本身是一种摧残。哪个运动员不是一身伤病?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痛苦。 而这一行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除非占到世界冠军的位置,那时多年训练的一身伤痕将会是满满让人珍惜和赞叹的荣誉。但差一步,即便是世界亚军,也注定只能带着伤病站在阴影下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熬过接下来的人生岁月。 很艰难的一条路,作为朋友她还是希望尹鹏能上正常高中。学习成绩差点没关系,最起码他会一直处于正常节奏的生活中,不会因为高强度封闭训练而与社会脱节。 “也许也上了高中,学习成绩能有转机?” “曼曼,我不是磊子。” 王曼也知道,过去四年她在尹鹏身上花的功夫,绝对比章磊那边多。但章磊已经成功蜕变,中考成绩以一分之差稳压赵大伟一头,位居全校第六。 从初一时的全班倒数被赵大伟嘲笑,到现在年级第六,他是整个实验中学的传奇,也是所有老师激励其他不爱念书同学的榜样。 “我妈已经问过了,体育特长生考大学有加分,指不定到大学,我跟你还是校友。” 这家伙!他什么都明白,明明特聪明一人,就是没点亮念书天赋。 “那你可得‘好好加油’。” “别这么鄙视我。” 两人正要打嘴官司,一直在假装看书,实际偷偷观察尹鹏的君陶陶终于忍不住开口:“体育生高考分数不高,你应该很容易就考上。” “你怎么知道?” “我妈说的,她在教育局,管着报体育生名额。他们录取分数大概是普通高中生五分之三,考大学不算难。” 王曼笑得很开心,五分之三…… 对别人来说很容易,但君陶陶确定她不是在故意侮辱尹鹏? “五分之三,我不说话。” 尹鹏扭头,上扬的唇角重新恢复平静,眉毛上挑做冰山帅哥状:“你不就想说,我每次总分只有你不到一半。” “这可不是我说的。” 君陶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她说错话了。不过人长得帅又冰山,而且学习成绩也不好,真的跟小说中男主一模一样。 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但似乎第一次开口就惹毛了他。 君陶陶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尹鹏跟王曼很铁,那她如果跟王曼关系好了,应该有更多机会刷印象分。 本来她就有五分喜欢王曼,现在更是迅速涨到十分,列入第一类需要交好的对象。 对于君陶陶的小心思,王曼丝毫没察觉,给两人添着水,她懒洋洋地继续损着:“听到没?高中要继续努力。” “知道啦,真是比我奶奶还啰嗦。” “尹奶奶多好个人,叔叔阿姨有没有跟过来?” “没,就我奶奶。” “昨天我还见过你,你应该也是今天搬过来?”王曼笃定地说道。 “对啊,跟你同一天,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个毛,你自己出来晃,留尹奶奶一个人在家收拾东西?赶紧回去帮忙,等有空了我就去找你。” 连推带撵的把尹鹏送到屋门外,王曼再进来,就见君陶陶坐在沙发上,杏眼晶亮地看着她。 “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 君陶陶光着脚蹦起来,手忙脚乱地翻开书,激动地说道:“快看快看,这一段。” “什么啊?” “夏末晴朗的下午,沈沫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读着英文原版莎士比亚。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屋门被轻轻推开,穿着蓝色t恤地帅气少年探进头……” 元宝改得还不错。九十年代大力倡导婚姻自主,全国上下流行琼瑶,她实在找不出合适小说,就买了几本给元宝,让它顺着改编下,没想到出来还挺顺口。 “挺好看的小说,你慢慢看。” 王曼刚想坐回去,却被君陶陶扯住衣摆,小姑娘脸颊染上抹红晕:“你没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哪熟了?” 君陶陶着急地跺脚:“刚尹鹏不就是这么走进来。” 和着她是在说尹鹏! 王曼恍然大悟,怪不得君陶陶一下淑女起来,而且刚才模样也有点别扭。她还误以为有陌生男生在场,小姑娘不自在。她的确是不自在,但原因跟她想象中南辕北辙。 “哪儿像!人这是很帅气的走进来,尹鹏那是私闯民宅打家劫舍,气质完全不一样。” “你们是朋友,干嘛那么说他。” 得,尹鹏花痴军团又添一人。她就不明白,就尹鹏那么逗比,除了个子高点、身材健壮点、打篮球好点外没啥别突出优点,甚至对大多数女生他都冷一张脸,但怎么就有那么多小女生觉得他天上无二底下无双! 这不科学! “真不一样,陶陶,他就是个普通人。” 君陶陶明显不认同,不过曼曼没再说尹鹏坏话,所以她也不用再呛回去。合上书搓搓手,她满脸希冀地开口:“曼曼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想认识尹鹏。” 王曼不是询问,而是笃定。这种拉皮条的生意,她已经做过不少回。现在还不流行过情人节,但尹鹏生日那天,她总是转送礼物到手软。 也是尹鹏让她认识到,日漫中的花痴团一点都不夸张,看脸党也不是网络时代独有的产物。 “那就拜托你啦。” “行,但愿你以后别失望。” 送走心满意足的君陶陶,王曼终于接到杜奇平安抵京的电话。 “这会才到,你去了杨柳青?” 那头杜奇声音越发愉悦:“恩,你猜我在那见到了谁?” “你明明知道,聪明如我一定会猜到。” 杜奇从善如流地夸奖她:“那聪明的曼曼肯定知道是徐爷爷。” “你说出来啦,其实我没猜到。对了,徐爷爷是不是认识姜奶奶?” “恩,两人感情不错。,等收拾好东西,我就跟爷爷说声,估计过不久可以办他们的喜事。” “真的?” 王曼迅速把君陶陶化身尹鹏粉的那点小郁闷抛到脑后,兴奋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段血色浪漫?” “血色浪漫这词用得好,中间故事太曲折,下次见面我再跟你仔细说。对了曼曼,我给你的新店图纸有块地方得改下。” 一惊一乍的王曼脑容量有点不足:“改哪里?会不会很麻烦?” “不麻烦,是我回来时看到小区外面翻修电路,突然想到的,装修时可以优化下电路,并到一根线上就行。” “可当初我们不是商量过,市里电路老化,装一根线不保险。” “刚我看到这边有新出的漏电保护器,装上这个,家里再常备几根保险丝就没事。我跟电工师傅要了一个,等问下我爸改好电路,一块给你寄过去。” 原来是这回事,装电路最起码还得半个月,时间上很宽裕。 “那听你的,你刚到家也歇会。徐爷爷的事,等下我告诉我爸和虞阿姨,指不定他们喜欢在邹县举行婚礼。” “行,我去收拾东西,晚点再打给你。” 等王曼挂掉电话,杜奇也收起来。不顾身后的行李箱,摊开备份的图纸,弯腰趴在写字台前,他拿橡皮、铅笔和尺子涂改起来。 这一画就忘记了时间,直等到外面一片夕阳,杜奶奶上楼叫孙子吃饭。拍下他背,杜奇这才发现自己脚麻了。 “臭小子,有了媳妇啥都不顾。” 杜奇卷好设计图,搀着奶奶下楼。曼曼的事当然要放在第一位,他心甘情愿。 ☆、第181章 -158 下午王曼去学校转一圈,熟悉下环境,当然还有尹鹏和君陶陶陪同。诡异的场景出现了,尹鹏拼命往她跟前凑,君陶陶则控制不住往尹鹏边上挤。 三人行,却跟有第四个人站边上推仨人似得。每次都是走着走着,就走到墙根上。 “你们俩够了啊。” 忍无可忍她跺脚笑道,但话语中的厌烦已经表达的很明显。 尹鹏皱眉:“路这么宽,你不会走另一边。” 被指到的君陶陶搓下手,小心地瞅尹鹏眼,睫毛闪动一副小可怜模样。但这种少女心尹鹏见太多,他自有一套应对之道。 很简单:继续装面瘫高冷。 绕到王曼一边,他绷着脸告诫:别再跟过来。 反倒是王曼不忍心,她向来对可爱的事物没什么抵抗力,君陶陶模样小清新中透着可爱,正是最能戳中她心的那款。 “陶陶我们一起走,不理他。” 俩女孩手挽着手,君陶陶有些忐忑地小声问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他就那副衰样。” “才不衰。”君陶陶坚决维护偶像:“但我看他对你很好。” “我们是哥们,他当然对我不一样。” 原来如此,君陶陶原本那种作为情敌的戒心全数消失,搂住王曼胳膊,她亲自敲开学校门卫的大门。 暑假期间学校是全封闭,即便最后一天也会封闭。不过君陶陶面子大,门卫很痛快地开个小口,把三人放进去。 “中间是办公楼,左边初中部,右边高中部,高中部连那块是实验楼。我不太了解高中部,咱们一块去那边看看。” 三言两语说清楚,君陶陶带着两人穿过花坛,一直走到教学楼内。这栋楼与邹县实验高中设计差不多,宽敞的教室,宽阔的走廊。唯一的不同在于,每间教室里都有课桌。 “你们不换新课桌?” “换课桌干嘛?” 王曼说起了自家初中的传统,入学时领一套新课桌,一直到高中毕业全用它。学校每学期安排人修理,坏了自己修,等到毕业连带书本一起背回家。 “呀,你们真好,我前年上初一,用的还是高年级孩子换下来的旧课桌。” 谁都不喜欢用别人旧东西,王曼同样也是。刚想安慰下君陶陶,告诉她勤俭节约、节能减排的科学作用,尹鹏突然开口: “前年上初一,那你现在才初三?” 尹鹏跟她说话了,君陶陶兴奋地回道:“是啊,我教室在对面楼三层,是初三。” 眼神飞速地扫下两人头顶,尹鹏揶揄道:“曼曼,人家上初三,都比你要高一点。” 就知道戳她旧伤疤! 长得矮又不是她的错,长得高又什么了不起:“你是长得高,但打游戏打得过我?弱渣。” 君陶陶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弱渣?” 王曼解释:“就是又弱又渣,不强就是弱,药渣子那种渣。” “好了你不矮,你比我还高大威猛行不行?” 下午回去后,尹鹏总觉得心里空落落。这个暑假曼曼有哪变了,他想不出来,但能感觉出两人间距离远了不少。 所以他想撩-拨下,看她四年来如出一辙的气急败坏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知道就好,虽然身高不如你,但我心灵无限高大。” 还是那个熟悉的曼曼,尹鹏放下心,刮下她鼻子:“行,你是高大曼。” 躲开他的手,王曼挑眉,尹鹏今天怎么成马屁精?没看到君陶陶那惊讶到合不拢的嘴,这太不对劲了。 抱着这股疑惑,三人继续转悠。市里中学各项基础设施明显比县里的好,操场是新换的塑胶跑道,假草坪绿莹莹一片。教学楼也新粉刷过,空中有种挥散不去的油漆味。 除此之外,跟她以前的学校没什么不同。稍微转悠圈,她左边君陶陶右边尹鹏,夹在中间当润滑剂,简直要累死。 “累死我了,人说三年一代沟,但我觉得我跟君陶陶之间,那是马里亚纳海沟。” 躺在床上王曼朝杜奇大吐苦水,他果然很听话,吃完晚饭,稍微收拾下东西就再次打来。 “看把你烦的,他怎么了?” “她倒是不烦,人长得很漂亮看着也养眼。就是那份心,她喜欢冰山美男。尹鹏对她冷,她兴奋又难过。我气不过说尹鹏,她又说我,里外不是人简直没救了。” 原来有个小姑娘喜欢尹鹏,还是曼曼好朋友,杜奇放心地倚在床头。君陶陶干得漂亮!这下尹鹏总没心思去缠着他的曼曼。 不过:“尹鹏在你那?” “是啊,他上体校,市体校就在实验中学对面。” 这都什么事,杜奇心中警铃大作,不声不响地引导话题:“他们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掺和进去,肯定里外不是人。” “道理是这样,可君陶陶太可怜了,我圣母病发作。” 圣母病…… 曼曼形容的还真贴切,比这更圣母的事她也干过。比如临走时她委托周边,交给李铁牛三张收费证明,那是李狗蛋上面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这学期的学费收款单。 李铁牛家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他和干小芸坚持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其中最大的女儿跟曼曼同级,眼见就要交不起高中学费,曼曼此举解了她燃眉之急。 跟在曼曼后面,他也买了四套新衣服和三套新文具,让周边一块带过去。并没有署名,而是力所能及之内出自己的一份力。 “你只是善良,不过往后稍稍克制下。我觉得尹鹏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杜奇说得倒是实话:“尹鹏他就是故意,他要是跟正常人一样,对人和颜悦色,那些小姑娘绝对不会对他这么痴。” 身为铁哥们,王曼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不论是对着章磊和她,还是在家,尹鹏都是纯逗比。然而一旦出来,他就立刻端出高冷男神范。 这跟后世一些明星何其相似,现实生活中是个逗比,面对公众视线时,立刻做出经纪公司设定好或高冷或亲民形象。 不过与明星不同,尹鹏的圈粉技能简直与生俱来。多年朋友她很了解,他真不是刻意在人前摆冷脸,而是面对陌生和不喜之人时的自然反应。 “所以你更不该多说,让他跟君陶陶熟了,也就不会再给人冷脸。” “还是你想得对,行,往后我也不多管。对了阿奇,你东西收拾好没?” “没怎么收拾,明天就要开学,正好托去学校。” 好机智的杜奇,王曼默默地给他点个赞,就听那边低沉地声音微微带着笑意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 “我们俩一样聪明,所以你才是我男朋友。” 曼曼真会说话,即便自夸也让人听着心里甜。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杜奇缓缓地说道:“聪明的曼曼也是我女朋友。” 往后还是他媳妇,再往后是他孩子妈,再往后是他孙女奶奶。然后他们一起白发苍苍看夕阳,活到一百岁一起挂在墙上。 想想就很美好,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事,就是跟着父亲去泉水村,然后在那个夏日早晨遇到曼曼。 “好想笑怎么办?” “那就笑,你笑着我听着。” 跟个傻子似得,王曼对着电话那边笑起来。 “哈哈哈。” 没多久杜奇也跟着笑出声:“哈哈哈。” 一声又一声,俩傻子隔着一条电话线,互相笑给彼此听。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电话里传来无情的欠费提示音。 “啊完蛋!我刚冲了五十块,这么快就用完了。” “这是长途,等明天我给你冲电话费。” “不要!” “恩?” “再冲上肯定又这么没意义的浪费掉,就让它先欠费。再说明天你就得开学,你们学校不是不让随便往外打电话?” “那都听你的。” 王曼点头:“恩,还有大概三十秒?” 杜奇:“应该是二十五秒。” 王曼:“现在是二十秒。” 杜奇:“曼曼,我爱你。” 握住手机的左手僵住,声音透过无线电波,如一道细微电流般窜入心底,麻麻痒痒。躺在床上王曼蜷缩成一团,听着桌上闹钟秒针细微地转动声。 时间一秒一秒度过,只剩最后一秒就要彻底停机,她艰难地开口,轻声说道:“我也爱你,晚安。” 那头传来忙音,王曼坐起来,望着窗外十六依旧圆的月亮。 刚说了那么久,也没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恋爱就是这样,仅仅听到彼此的声音,她一颗心就几乎要化为蜜糖,满满地快要逸出来。 她想,她一定是爱惨了杜奇。 因为她从没对赵大伟有过这么深的感情,历经了两世,跨越千山万水,她终究还是探寻到心中的日月。 远在千里之外,杜奇挂掉电话,铺开一张新的图纸,拿起铅笔开始绘画。电话接通时的悸动,通话时的甜蜜,还有挂掉后的依依不舍与清甜回味。 心中感觉具体化,转化成设计师笔下一个个符号。王记饼铺后来驰名全球,被无数美食家和摄影师誉为永恒经典的情人主题餐厅,就在此刻开始构思。 ☆、第182章 -159 王曼小小的个头搬着一捆书,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排整齐的桌子后坐满一教室人,完全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形式拉开高中生活帷幕。 很正常的教室,课桌也刚摆好,整整齐齐,不像学期中间歪歪扭扭每一行都冲不齐。 但问题是太整齐了,一排六张桌子,一共七排,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坑里都有个同学。出去搬书前,她临时放在前排的书包此刻被扔到讲台上,整个教室里就没她一个人的座位。 再傻她也知道,自己被排挤了。 克制住那点小失落,她走向前排一个挺漂亮女生,刚才就是她组织大家先去搬书。 王曼属于娇小型的,按理说班上男生一堆,搬书不该她去。但这女生随便一指,指到了她。她也不缺那点力气,干脆跟在男生们后头去了。然后等回来,就出了这种全班都有座但就剩她一人单着的尴尬事。 “同学,班上是不是少张桌子。” 漂亮女生点头,客气中带着疏离。虽然明知道不对劲,但就是让人挑不出错。 “那麻烦告诉我,该去哪领桌子,我去搬一张来。” “不知道。” 女生冰冷地回答道,教室里吵吵嚷嚷,其他人仿佛都没看到这边的尴尬。王曼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再问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条条大路通罗马,她没必要在这自讨吃亏。 微笑着点头,抓起书包她走出教室,寻找着指挥搬书那位总务老师的身影。 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原本喧闹的班级一下恢复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刚才的漂亮女生。 “沈欣,咱们是不是太欺负人?” 沈欣丹凤眼一挑,瞥向说话那男生:“有点出息,你不是认识赵大伟?我表妹当年都被她害得送去劳教。那个狐狸精段数就是高,刚咱们这么着,一般人哪有她那定力。” 不少人笑起来,沈欣说话太有意思了。大家都是高中生,至于搞得跟电视上宫斗似得? 但有几个却是点头,见识到今天这场面,一般人不红着眼眶,就是大闹一场,哪能像王曼没事人似得。 而且开学前同学聚会,沈欣表妹沈木子也带着赵大伟来过,俩人说起王曼,那可全是血泪。小小年纪能把人害进劳教所,实在是太可怕了,往后还是离她远点好。 “沈欣说得对,王曼不是当了四年班长牛得不得了?等会选班干部,谁都不许投她。” 高中生正热血,这会很容易就被煽动,而这一切王曼丝毫未觉。虽然是被捉弄,但本心里她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在文理分科前这些人都是她同学,没必要一次得罪光。 不过是添张新桌子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还没等找到教导主任,她就在花坛边见到君陶陶。她正捧着那本小说,跟边上同学张牙舞爪地比划。 “你们别不信,我真见到一模一样的人,就在咱们隔壁体校。” 略显软糯地声音中罕见地带着丝强硬,君陶陶急得直跺脚。在十四岁小姑娘心里,能在现实中找到痴迷的小说男主原型,那可是关乎尊严和面子的大事。 程莉莎作为好朋友,怎么可以怀疑她! “怎么可能一样,体校那些男生跟个瘦竹竿似得,模样还没沈欣男朋友帅。” “骗你是小狗,他是曼曼朋友。对了曼曼也在咱们学校,我们去找她。” “找我干嘛?”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让君陶陶吓一跳:“曼曼,你怎么在这?你们高中部不是分完班了?” “教室里没我课桌,我想找老师去补领一张。” “对了你先帮我证明,尹鹏是不是真长很好看,就跟书里写得一模一样。”君陶陶急切地催促着:“是不是?” 再帅的脸,犯贱地对她笑四年,也不会觉得帅。王曼真没觉得尹鹏哪好看,不过那么多小女生背地里议论他,那按照大众审美他应该是帅的。 “恩,在邹县的时候,有很多女生就喜欢他。” 君陶陶扭头:“我说得对吧,莉莎,真的超级好看,而且现在我也认识他。” 程莉莎只能点头,将信将疑地问道:“邹县?你是王曼?” “对啊,她就是王曼,刚从邹县实验中学转到市里来,莉莎你家不也是邹县的。对了曼曼,你怎么会没课桌,每个班的课桌都是根据人数来的,绝对只多不少。” “我也不清楚,似乎我第一天来上学,就惹到了全班同学。” 王曼再次问下元宝,是不是她脸上突然长快红胎记,还是衣服有什么不对。得到她今天神采奕奕穿着得体的答复后,她心中疑惑更浓。 “你是不是王记饼铺那个王曼?” 君陶陶同学突然说道,王曼点头:“恩,陶陶说你也是邹县的,我们还是同乡。” “的确是同乡,我爸在泉镇政府工作,王叔叔来过我家几次。如果你是那个王曼,那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不是你们班所有人排挤你,而是你们全年级都这样。” 全年级? 王曼看向背后的教学楼,四楼顶端高举着“天道酬勤”四个大红字,一副朝气蓬勃地校园模样。但她却觉得,整座楼如一只巨大的黑洞,里面是一双双闪着幽光的眼睛,看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你姓程,你爸是程叔叔?” 有虞虹在,王继周做生意也认识不少朋友,镇上姓程的就镇党委程书记一人。 君陶陶拍手:“我都没想起来,曼曼,莉莎是我死党,下次见尹鹏带她一个。对了莉莎,你赶紧告诉曼曼为什么。太可怕了,怎么会所有人都针对她。” 程莉莎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来:“就昨天我叫你去蹦迪,你不去,我一个人去的。那边楼上是咱们市新开那卡拉ok,毕业班那几个人在里面唱歌,走调太厉害我想过去让他们关上门,别打扰大家兴致。 刚走近就听到他们说高一这一年来个双面人女生,长很好看学习成绩也好,但是私底下不折不扣的妖怪。搞师生恋,初一就陷害同学去劳教,今年暑假去北京,又把个特无辜的女生送监狱。 当时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你,这会见到你才想起来。” 原来如此,王曼不知该说什么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情她不想闹大,就是因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些早已盖棺定论之事,经有心人之口扭曲后传出来,又给她一个特不美好的开学。记忆中每次她入学,似乎都伴随着一场灾难。 小学记忆太过久远,不过那时全家人都觉得女孩读书没用,苏明梅甚至拿“不上学给买新衣服做好吃的”诱-哄她,要不是父亲坚持“村里孩子都上学曼曼也得上”,她现在肯定大字不识一个;前世初中、高中、大学,每次升学都有大舅妈因为学费之事闹到不可开交。这辈子不为学费发愁,其它事却不断,初中时是赵大伟,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赵大伟和李晶晶,真是她两辈子最大的劫数。 “对了,你认不认识赵大伟?” 程莉莎问道,王曼心里一咯噔,还真是他?好想给他下包毒鼠强怎么办! 不行,要忍耐,如果她没记错,不等高一这年结束,赵大伟一家都得倒霉。而那时将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不用毒鼠强,她也能痛打落水狗。 “他……对我很不友善,还有沈木子,你可能不认识。” “我认识,你跟沈欣一个班是吧?沈木子是沈欣表妹,昨天沈木子和赵大伟都在,那些事就她俩说得,我听赵大伟在说什么静静?” “李晶晶。” 王曼笃定地说道,毕业典礼那天她那番几乎恶心死自己的表态还有用。为了抢她“最喜欢的人”,李晶晶在短时间内迅速跟赵大伟成为朋友,如今他更是成了李晶晶在邹县的复仇使者。 这俩人还真是有缘分,前世今生总能缠在一起。 “对就是这个名字,总务老师来了,你没课桌可以问她。” 王曼摇头,不用再问了。缺张课桌没事,一开学便在全年级同学心中信用透支,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等会再说,谢谢你们了。” 婉拒君陶陶一块跟到教室澄清,王曼回到班里教室,走到漂亮女生面前:“沈欣同学,可不可以出来说下话。” “我还有事。” 人家明摆着不给她机会,王曼却没了耐心。别人可能被沈木子骗,但当年那件事经由杜老插手后,李家丢卒保帅,整个沈家在全市势力被连根拔起,所有体系内的人均因贪污或为贪污提供便利而丢掉公职。 作为沈家一份子,沈欣应该知道沈木子做过什么,也知道她差点因此不保命,就这样她还能如此镇定地陷害她。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给她留脸。 “既然你很忙,那我们就在这说。” “说什么?”沈欣环臂坐在那,一副大姐大派头。昨天聚会很隐秘,而且现在整个年级也没人想跟她说话,这么一会她不可能知道。 “坦诚地说一下你们对我的误解。” ☆、第183章 -160 “坦诚地说一下你们对我的误解。” 王曼依旧是满脸平静,前天她刚经历过来自周春娟,比现在还要大的诋毁。成人的世界远比高中生复杂,虽然还是略心塞,但这点小事还不到让她变脸的程度。 她知道了! 全班同学好奇又理解,王曼那好几大宗罪的确疑点重重。别的不说,上初一时她不过是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小姑娘,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产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本事,无缘无故害沈木子进劳教所。 但是他们不敢不卖沈欣面子,所以王曼注定做无用功。 沈欣则是惊讶,王曼能耐倒是不小,出去没十分钟就搞清楚。但要是她想说就说,她面子往哪搁。 环胸她笑道:“我们对你没有误解,不过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很忙,而且跟你还不熟,可能是你想太多。” 说完她扭头,对着后面那一排男生说道:“别聊天了,还不赶紧分书,等下还得领校服。” 俩最高的男生站起来抱书,眼见所有人要再次陷入忙碌,彻底实现“大家很忙跟你不熟所以没空搭理你”的局面。 “你就是在针对我!” 王曼突然拔高声音:“刚才你说话前,先摇头再点头,在行为学上这是典型的说谎特征。还有你刚才说的‘我们对你没有误解’,而不是‘我’,潜意识里你在代表大家。因为某种理由,你说服他们跟你站在一边,然后由你发号施令。” 感谢智力竞赛,她填鸭式背了很多杂乱无章的小知识点。然后晚上进空间种田时,元宝会在她耳边复读,一个暑假下来这些知识已经很熟。 所以她可以扯行为学和心理学这俩在大家看来高深莫测,但又无比科学的大旗。 “切。” 沈欣嗤笑,绕过课桌探下她的脑门:“没发烧啊。” “那你敢不敢打赌,要是你背后说我坏话,冬天的时候就被沈木子从屋檐下掰冰凌,直接往脑门上扔;出门被沈晶晶泼硫酸;然后被变态污蔑师-生恋!你敢不敢?” 搬课本的俩人愣在讲台上,下面座位上雅雀无声,原来这就是事实真相。 她也太倒霉点吧,这三件只存在于新闻和传言中的事,竟然都发生在她一人身上? “我凭什么跟你打赌?” 沈欣站起来,双手扶在桌上:“都杵在那干嘛?紧凑点,不然咱们也是晚放学。” 王曼皱眉,太不对了。 所有人反应都不对,高中生正是热血和开始形成辨认是非能力的年龄,他们的反应不该如此淡定。 或者说,压抑着激动强行淡定。 而沈欣自始至终的做派,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带着一丝匪气? 但是高中女生身上带匪气?一定是她的幻觉。 “赌不赌我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自己清楚。” 沈欣翻个白眼:“开学事很多,我没功夫在这跟你墨迹,闪边。” 边说着沈欣边很豪气地推她下,王曼眯眼,刚才她推那一手跟吴宇很像。就是这样,她之所以判定是匪气,就因为沈欣跟吴宇在台球厅时透露出的气质很像。 那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全班人敢怒不敢言。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心中那点公义算什么。文天祥做到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但上下五千年文天祥只有那一个,贪生怕死趋利避害才是正常人的本能。 所以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同学间争端,而是上升到社会上最为灰暗的地带。 还是先忍忍,回家找父亲和虞阿姨。 瞬间王曼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她就转学,市里不止实验中学这一所好学校,育才中学和市一中也不错。 而且凭着她的脑子,不管念哪所学校,往后都能考上大学。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处理这件事。 握拳又松开,她刚想走出教室,就见到所有人安静下来,刚分班时的中年妇女站在教室门口,这是她新班级的班主任。 “老师,班里少一张桌子。” 王曼礼貌地打着报告,多余什么都没说。中年老师看她眼,眼睛却透过她看向后面站着的沈欣。 “正好你去搬一张,”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歉意,她指着讲台上那男生:“你跟她一块去总务处,要张新桌子。” 王曼更觉得自己做对了,连班主任都不敢惹沈欣,刚她如果再继续追究下去,指不定会被扣个“开学第一天扰乱课堂秩序”的大帽子,档案上记个小过。 走出教室她歉意地对高个瘦男同学笑笑:“不好意思,好像我害你吃瓜落。” 十六岁的王曼貌美如花,正是下到三岁上到八十岁全年龄阶段男人最为喜欢的状态。尤其她性格还这么好,自己受委屈都为别人着想,跟来这位男同学不心软都难。 “没事,沈欣本来也不怎么喜欢我。” 这话……很有问题啊,如果正常同学关系,应该说“我跟沈欣本来就不怎么近”,双方放在平等位置。但他却表达出两层意思:首先,沈欣喜不喜欢谁很重要;其次,被沈欣翻牌子是件无限荣耀的事。 从沈欣颇为匪气的推攘,到班主任的隐晦退避,再到这位男同学话里不经意透露出的意思,简单几笔间,一个黑-社会大姐大的形象呼之欲出。 再看那栋教学楼,她越发觉得这学校像个黑洞。赶紧熬完这一上午,回家商量对策去。 “大家都不欢迎我,我比你还要惨。所以开心点,等会我搬桌子,你只拿个凳子进去,沈欣看到了肯定会喜欢你。” 这是必然,男生脸涨红,他真的好没出息。 王曼没再理他,而是径直走进总务处,甜甜地笑着问老师要一套桌椅板凳。她长得美又有礼貌,三言两语总务老师不自觉走到最后,特批她一套崭新的课桌。 “老师您真是太好了。” 走上前王曼伸开双臂,轻松地抱起课桌,然后朝跟来的男生呶嘴:“快点,我一个人可拿不起凳子。” 看着那阳光灿烂的笑容,男生鼻子突然有点酸。王曼都被这样排挤,还能笑着完成所有事,而他却被一支连子弹都没装的空枪吓破胆子。 总务老师看不下去,鄙视地瞅向男生:“你一个小姑娘搬什么桌子,让他来。” “谢谢老师,我新转学来所以却桌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帮我拿个凳子已经很好了。” 王曼越解释,男生越是羞愧,走上前他接过桌子:“还是我来就行。” 拿着凳子两人出了总务处,慢悠悠地往回走,经过无人的花坛边,男生停下来,嘴唇阖动:“王曼?” “对,我是王曼,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换过来?我力气很大,搬桌子没关系。” “不……我不是那意思,我叫郝仁。听说你学习很好,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早点转学吧,转到没有沈欣的学校。” 有意思,王曼放下凳子坐在上面,无辜地眨眼:“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老师都害怕。” 郝仁瞪眼,她真的好聪明,出去十分钟打听清楚沈欣所有布置,刚一个照面连老师的害怕都看出来了。 漂亮聪明人又好,如果没有沈欣从中作梗,全年级,不,全校的男生应该都不会讨厌她。 “告诉我好不好?我会为你保密。” “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这事告诉你也没用。”郝仁眼中全是可惜:“沈欣男朋友是仁义帮的东哥,东哥手下兄弟不少,昨天同学聚会他就在隔壁,中间来一趟,带几支枪走个过场。” 还真是大姐大,不过东哥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熟。 “沈欣好像很讨厌你,大概一个月前她就放话,今年高一会从邹县来个新生。年级里谁敢搭理你,就是跟她作对。昨天她带着表妹和另一个叫赵大伟的男生过去,说了点事,那个你应该知道了。” 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原来是大哥的女人。俗话说得好,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永远站立着一排男人。 沈欣够聪明,最起码不像沈木子直接扔冰碴那般无脑,或者李晶晶泼硫酸那般张狂,她懂得借势,而且还会做面子。最起码刚才在教室里,她的表现还是让人挑不出大错。 真够棘手,还好她开学前预习完高中头一个月的课本,可以不用听课安心地解决这事。要是一个月解决不了,她也就可以转学。最最不济她还可以回邹县实验中学,那里的老师同学都很欢迎她。 退路她有,所以现在可以放手一搏。 “那你告诉我,不就是跟她作对?” “我……” 郝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是有些不自在,可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为泄密可能遭到沈欣报复而后悔,还是为不分青红皂白跟着疏离王曼而难过。 “放心我不会卖你,桌子我来搬,你帮我拿着凳子。” 轻松地搬起桌子,王曼一步步往前走。扭头望着边上蘑菇的郝仁,这个瘦高男生虽然有点胆小,但却是班上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 “郝仁,你是个好人。” ☆、第184章 -161 王曼所在的班刚好四十三人,教室宽窄固定,一排要是放八张桌子,就没有地方做过道,五张九排的话教室长度也不够。但是不管是六人七排,还是七人六排,注定都得单一个。 搬完桌子回来后排座位,她很悲剧地成为被单那个。因为个子矮,她只能单独一个人坐最前面,自成一排。 新学期第一上午特别悲催,没人跟她说话。倒是班主任叫她去过办公室,隐晦地表达了下歉意,并且表示会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老师。” 除了这句她没法说出任何话。前后两世她遇到最好的老师,是虞家捞邻居王奶奶的儿媳妇孙珂。虽然不教书,但前世是她亲自到苏家做工作,为她争取到继续读书,摆脱既定命运的机会。而且一直到大学,孙珂都尽力为她申请补助金。 有先例对比着,她觉得这位明哲保身的新班主任糟透了。 “我是不是该转学?” 熬到放学,正好虞虹和王继周都在家。王曼也不瞒着,将自己这半天经历,还有沈欣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没等王继周冒火,虞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想到她本本分分做人,有些人真拿她当病猫。 敢欺负到她闺女头上,还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曼曼觉得老师怎么样。” “讲课挺明白,这事似乎他们也有难处。” 能进市实验中学的老师,大多有两把刷子。一上午听了两节课,虽然她没怎么用心,但还能感觉出教学水平高低。 “不用转学,正好一块把这些事说开。” “一块?” 王曼这才注意到,似乎从她回家到现在,父亲一直都很沉默。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会问东问西,事无巨细地打听她开学第一天感受。 “他们也找上了你爸。” “因为我?” 王曼指着自己鼻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从不小瞧任何人。沈欣连班主任都能说服,那她身后的“东哥”势力肯定不一般。会不会父亲也遭池鱼之殃? “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牵连了你。” 虞虹斩钉截铁地说道,一直沉默的王继周也开口:“咱们那店面本来是仁义堂看中,我们硬抢过来,算是结下了梁子。” 陆陆续续,王继周说了一大堆。四年前沈木子欲在李晶晶面前邀功,元宵文艺汇演拿冰锥差点戳王曼脑袋个窟窿,其姥爷嚣张的做派正好被赶来见老战友徐老的杜老抓个正着,当即桶到纪-委那边处理。 李家丢卒保帅,昔日风光的沈家一夜间遭遇覆巢之灾。过惯了富贵清闲日子,想让他们再像普通人那样去工厂做工,或者种地养活自己,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沈元和沈亨原先在税务系统工作,了解税率也会做账。李家给的那点补偿,被他们拿来入股仁义堂。那家店面原本是他们看上的,要不是曼曼关键时候跟君陶陶熟起来,咱们家压根抢不到。” 好复杂的过程,王曼只知道店面有好几家盯着,没想到还有如此可怕的一家。 “虎口夺食,爸你看我多厉害。” 昂首挺胸王曼骄傲道,沈欣那点小伎俩算什么,她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撕下沈家一块肉。 神采奕奕地小模样感染到整个空间,虞虹边笑边无奈:“说起来这事也怪我,北京那边这种人不成气候,我也压根没怎么注意。” 北京治安哪是地方上能比,而且那可是虞家大本营,哪个不长眼的敢惹虞虹。但在市里就不一样,地头蛇当土皇帝多年,一朝有人挑战权威,不给个下马威才怪。 仁义堂、仁义帮,一听就知道这中间有关系。 王继周安慰地拍下虞虹背:“吃完饭我回邹县,顺便找下老吴。他跟市局领导熟,总能说上话。” “不用,我直接找大哥去。咱们大人间怎么着尔虞我诈都没关系,但不能扯上孩子。” 王曼咬着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沈欣跟她同年级,应该也是十六七的年纪,郝仁说东哥是她男朋友,那应该二十左右,不会太大。 但听虞阿姨口气,怎么那人跟他俩平辈似得。 “虞阿姨,那个叫东哥的,年纪很大?” “三十五六吧,模样倒是长得挺好,曼曼你问这个干吗?” 三十五六? 沈欣才十六七,一下找个大她二十岁的男朋友,这观念还真够超前。 王曼表示接受无能,岁月骗不了人。当她满是胶原蛋白青春无极限的脸,亲-吻着将近四十岁肌肉已经开始松弛的男人,难道不会感觉恶心?红颜伴白发,单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想吐。 但东哥这年纪,却让她对上了号:“爸、虞阿姨,我想起这人是谁了,吴宇提到过他。前几天咱们跟吴叔叔一起吃饭,他不还说过,吴宇今年暑假跟朋友南下去港澳台转一圈,那朋友应该就是东哥。” 王继周当即拍板:“下午我回去,顺带找下吴局。” “先吃饭,吃完饭趁着我哥还没上班,给他打个电话。” “这事不用麻烦大哥,他最近不是忙着赈灾,肯定特别忙。” “没事,他是我哥,有事不找他找谁。” 扒两口饭,虞虹耐不住性子,端着饭碗坐客厅,拨通虞巩电话。一听是妹妹,虞巩忙放下手中活。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哥,我有事求嫂子。” “都是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直接说就行。” 虞巩没问就满口答应下来,他们兄妹谁跟谁。要是虞邛打电话来,他肯定得斟酌再三。但虹虹不一样,她从不会提过分要求,即使提了也肯定是有实在过不去的坎。 虞虹心里暖暖的,彻底剔除虞邛和李成梁那俩渣后,她的人生简直不能再圆满。 “这事继周还不让我说,是我实在憋不住,他跟曼曼爷俩,被我们这黑-社会记挂上了。” “那你要……彻底一网打尽?” “我没那么天真,就是想让嫂子找同事帮忙,委托我们这边税务系统查下他们账,只要依法纳税就行。” “我还当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只要做买卖的,账面就不可能干净。到时候追究下来,会计肯定跑不了。” 虞巩感叹:“那边会计惹到你了?真够倒霉。你让继周也小心点,小心店里被反咬一口。” “我知道,哥你先忙,我还得给曼曼开个病假证明。” “行。” 虞巩满口答应下来,顺道还送妹妹点小玩具——女士手-枪和防狼手电筒。前者自不必说,后者很神奇,正面是个手电筒,抽长后又能当电-棍,大小塞书包里正好。 “谢谢舅舅,舅舅你人最好了。” 王曼甜甜地答谢,电话那头传来虞巩爽朗地笑声。 挂掉电话,父女俩听虞虹安排。首先事情解决前,王曼不用再去上学。 “虞阿姨万岁。” “看把你高兴的,在家也不能耽误课。” 王曼忙不迭点头,高中那点东西,上辈子学一遍,暑假再预习一遍,其实她去学校就是浪费时间。 意识从空间里扒拉下,她成功找到瓶恶作剧药丸。就着米汤吃下去后,没多久左右耳垂下面开始胀大,张开嘴说话有点口吃: “驴阿姨,乃看窝似不似腮腺炎。” 还真像,曼曼原本小小地鹅蛋脸肿成苹果脸,看着更显这个年纪活泼可爱:“像,你怎么搞的?” “恶作剧药丸,今晚睡一觉,明早就能褪下去。” 这下可好,连去医院找关系,开假病例都不用。就这种临床表现,绝对可以瞒过任何医生。 王曼掰手指头数着:“腮腺炎可以请假半个月,要是不够就再水痘。水痘完正好接上秋天,流感高发季,我再得个流行感冒,两个月不上学都没……喂爸你别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谁叫你把我生这么聪明,不上学也能考好成绩,没办法啦。” 王继周感觉心情跟坐过山车似得,一顿午饭功夫越过好几座山头。闺女这可爱地小赖皮,真不知道随了谁。 “先去开证明。” 顶着俩肿胀的腮去医院,一家三口刚好遇到了来市里开会的崔青容。四年过去她已经升副院长,因为医术精湛,市里多次想调她过来。 但她很聪明,知道市里人才济济,虽然工资高工作条件好,但高级职称不好评。所以她硬是在县里熬着,一直升级副院长,总算是基本熬出头。 寒暄两句,崔青容赶回家吃午饭,顺带跟吴老师和吴宇说了这事:“刚开学就长腮腺炎,那病可传染,最起码有半个月她上不了课。” 而开好假条的王曼,顺带在父母陪同下去了实验中学。虞虹特意在空间里换件军绿色衣服,摆足了将门虎女的威武之姿。 班主任突然意识到,沈欣不好惹,王曼更不是什么善茬。不仅是她,年级所有老师也都想到这点。所以在沈欣彻底成为历史后,王曼受到了三年亲切阳光的待遇。 当然这是后话,甩下一众苦逼开学党,可以继续过暑假的王曼随着父亲回到邹县。刚进王记饼铺大门,就迎到吴宇探究地目光。 “呀,小瓜子变小苹果了。” ☆、第185章 -162 王曼坐在写字台前,嗅着桂花香,执笔规划着店员守则和基础的培训流程。 下午回邹县,不仅是要找吴金铭和吴宇帮忙,商量如何应对仁义帮,更重要的则是看下店里。邹县这家王记饼铺从开张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交由别人看管,她总是不放心。 看得出来杨素玲很用心,不过她还是有些欠缺之处。倒不是桌子擦不干净、地拖不干净之类,而是一种整体上的把握。 具体来说:她不知道一天煎饼果子用多少鸡蛋,每小时和多少绿豆面做皮。 所以整体下来很不协调,比如今天回来时,店里已经因为没有鸡蛋而不得不提早收工。许多吃惯了煎饼果子的附近工人买不到,只能失望而归。 一次两次没关系,长此以往王记饼铺的信誉就会一点点流失。餐饮业算半个服务业,这行需要的就是一份体贴入微。 “每天鸡蛋五百个,留五十备用;每小时和一次绿豆面……” 店里一天到晚的流程,她事无巨细地写下来,然后拿尺子画个方框的流程图,里面标注简单文字,一目了然。 拿着尺子和碳素笔,她开始画图。一连好几张全都出错,团起废纸扔到垃圾筐,靠在椅背上,她看向窗外的一树桂花。 浓郁的香气搅得她心神不宁,吴宇临走时似笑非笑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 “有事就找王叔叔出面,千万别让东哥看到你。” 他是这么说的,其余多一句解释都没。 “为什么不能让东哥见到我?” 王曼照照镜子,一张脸即便肿起两颊,也依旧算不上难看,最起码没到人憎鬼厌的程度。 父亲可以,但唯独她不能出面,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话说一半藏一半,装高深莫测让人如坠五里雾中真的好讨厌! “曼曼,该回去了。” 王继周敲响房门,将流程图递过去,她顺带换好鞋子:“爸,让杨阿姨比照这个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些可是店里机密,王继周稍作踌躇,知道这些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开餐车。 “没事,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有心人稍微打听就能弄明白。而且那些卖鸡蛋和绿豆面给咱家的人都是老相识,合作多年咱家也没亏过人,他们有货肯定会紧着这边。” 还是闺女说得有理,王继周揉揉太阳穴。刚他去了派出所,听吴局详细说下仁义帮的后台。隐隐听说他们在北京那边都有人,所以市领导都得给几分面子。 这次店面那事还真是他走运,因为竞争白热化那会,仁义帮一众骨干都南下港澳台,群龙无首,才会被他轻松拿下。 俩小时听得他头昏脑涨,现在回来也有点转不过弯。 “恩,先让她用着这个,有啥地方不行咱们再改。” 王曼点头,按照这个势头,家里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一年年逐渐完善,往后来新人,直接按这个批量培训就行。 “咱们得快点走,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车。” 章程交过去,最大的问题来了:杨素玲不识字。 “那你怎么会算账?” “赶集多了,跟着也就会数钱。” 没文化真可怕!王曼只能抓紧时间给她念一遍,然后重新画个简图交给她。好在杨素玲脑子够聪明,一遍下来她也差不多弄明白。 紧赶慢赶父女俩总算是赶上了最后一班车,等到越过黄河浮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照在河面,映红两岸芦苇荡,手机铃声响起。 “曼曼,在哪呢?” 是杜奇,听他旁边嘈杂的环境,应该是在大学报到:“我跟我爸在外面,这会正过浮桥,回家再跟你说。” “在外面?” “恩,我手机怎么能打通,你给充了话费?” “正好我自己也要冲,顺道一块给你冲上。你怎么会在外面,今天不是开学?” “临时出了点事,虞阿姨给我打了病假条。又可以继续过暑假,是不是很棒?” “什么事?” 拿到宿舍钥匙的杜奇皱眉,对学生来说,上学可是头等大事。能让曼曼请病假也不去学校,一定不会是小事。 或许他也该打个病假条,晚几天再过来。 “你还记不记得沈木子?” “沈木子?是你唱《蜗牛与黄鹂鸟》那次的人?” 记真清楚,王曼冷哼一声。女生名字只听一次就记这么清楚,阿奇可真是讨厌。 “对就是她。” 曼曼好像在生气?杜奇百思不得其解:“还真是,我有点记不太清,然后现在怎么回事。” 原来阿奇不记得她,王曼拧巴的心思终于舒坦点:“她表姐找了我们这一个挺有势力的老大当男朋友,我高中跟她一个班,然后就被找茬。” “老大?那你先别去学校,别理那帮疯子,出门千万要小心。” 等挂掉电话,杜奇进宿舍扔下行李,拍拍已经被屏蔽信号的手机,无奈下走到办公楼。值班老师与他父亲是好朋友,痛快地将办公室和电话都借给他。 电话接通,三言两语杜奇说明白:“爷爷,我想请几天假。那些人办起事来没轻没重,曼曼现在很不安全。” “请假?” 军-校纪律严明,请假的确是件麻烦事。而且现在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杜奇脑子飞速转动:“爷爷,我想把这学期的实践课提前。” 来校前他就拿到选课表,每学期大概有两周的实践课程。大一大二自主学飞机坦克或者各种设备,后面两年则是跟随出任务。 任务很自由,毕竟能来的个个有背景。惜命或者身体素质不好的,可以跟随去全国各地考察。想刺激的,经过考察后可以跟特-工完成各种高难度任务。 不过那还得等两年,现在他把实践课程提前,虽然有点不对劲,但没人能说出什么,学校也没有不批准的理由。 “那就提前。” 爷爷终于点头,挂掉电话杜奇顺带填了申请表。交给老师批准后,回宿舍简单归置行李,他开着来时的越野车远路返回。 刚到家准备收拾东西往邹县赶,他却被爷爷叫住了。 “仁义帮背后是李家。” “李家?” 杜奇难以置信,四年前李家已经离开权力中心,怎么可能继续扶持这样一股偌大势力。稍微冷静下来,他却想到另一种可能。 “爷爷,会不会我们都被李家骗了,他们一早就搭上了姜家。”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在杜振国晋升的关键时机,李成栋会反戈一击倒向姜家。这不是偶然,而是多年合作后的一种默契。 “应该是这样。” 杜老点头:“所以在此之前,你得先去见姜芙,她应该有些不同的想法。” 姜芙也掺和进来? 杜老看着皱眉的孙子:“红颜祸水,蓝颜也不差。” “爷爷,现在先别说这些。” 杜奇第一次体味到何为蛋疼,长得帅是他的错?何况姜芙压根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他家世、样貌和才华综合起来的优秀。 她的璀璨人生需要自己这样一个华丽的装饰品,踢曼曼出局后,她便重新具有机会。 “可是曼曼刚救过她,怎么会这样?” 杜老神秘一笑:“你把姜芙想得太简单。阿奇,你太重情义,这点你比不上姜家丫头。” “爷爷你就别卖关子啦。” 拉着孙子坐下,杜老开始分析起来:“姜芙很明白你喜欢曼曼,只要她出事,你必然会插手,你插手也就代表杜家要介入。她更明白黑-社会不会长久,可以此为经济来源的姜家早已是尾大不掉。重症需下猛药,想要摆脱这一切,必须得有足够的外部力量。” 好复杂,这里面牵涉的各方关系简直就像一团乱麻。抽丝剥茧,杜奇想了足足有两分钟,总算是弄明白。 “爷爷,其实还有一点你没看到。” “恩,阿奇你说。” “这些黑势力全都握在姜家老一辈手里,姜芙所掌握的主要是明面上那些见光的东西。割除这条阑尾,日后姜家就是她的一言堂。但如果一直存在,她就会遭受掣肘。像上次泼硫酸那样的恶毒事件,难免会再次发生。” 杜老欣慰地看着孙子。姜芙的确是够聪明,抓住曼曼这个点,四两拨千斤,但他孙子也不差。 “爷爷,只要把曼曼拉进来,姜芙就立于不败之地。” “是这样。” 杜老点头,最好的结果杜家成功,姜家老一辈势力被彻底清除,日后姜家会是姜芙的一言堂;若他们失败也没关系,暑假那事后,杜、姜两家本来就隐隐敌对,杜家吃亏就是姜家胜利。到时姜家内部即便知道姜芙算计,也说不出她什么。 够狠,够聪明。 “可惜姜芙生在姜家,不然她日后成就不下于你。” 杜奇承认这点,姜芙是天生的阴谋家。她能从一点点事中嗅出机会,进而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利益。 “爷爷,这件事交给我。” 自沙发上站立,杜奇双腿合拢,脚跟一磕,抬手对着杜老行军礼。 “好。” 杜老应下,如果阿奇能化解这次的阴谋,那他也就可以彻底放心,让他去接触自家的事。 毕竟人总有一死,算算他也没十年八年好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没想到吧~ 前面姜蓉让出冠军时说过:他们往后还是敌人。 ☆、第186章 -163 虽然在爷爷面前信心满满,甚至以军-校生的军人礼起誓,实际上杜奇心里一点谱都没。 姜芙太精于算计,一环套一环,层层诡计简直比九连环还要难解。但他是个男人,这时候就得撑起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先拨通姜芙电话,那边环境嘈杂,偶尔传来铁床嘎吱的声响,她应该是在整理女生宿舍。 “非常抱歉,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杜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联手。” 姜芙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坦言一切均是她所谋划。 “联手?” “对,我很倾慕杜爷爷品性。” 关门声响起,姜芙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简明扼要地说明计划。杜家帮忙,联手粉碎仁义帮等势力,然后功劳全归杜奇。 “到时候杜叔叔再运作下,这件事足以充作你一份资历,我日子也可以安静点。” 两人均获益,吃亏的换成姜家老一辈。 是个让人心动的决策,杜奇觉得如果换到平时他会答应。毕竟有姜芙做内应,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换取一大份功劳。 “我只能说抱歉,你不该拿曼曼当诱饵。” 姜芙解释道:“你可以跟她解释清楚,她不会有安全问题。甚至她可以借此事除去沈欣,然后她的高中生活会很顺畅。” “谢谢你的提议,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对了,电话我已录音。” 姜芙吃惊,她之所以坦然,是自认为了解杜奇品性。他光明磊落,颇有君子之风。以前明知道李晶晶欺负他,但他还是耐心对待。 “杜奇,你开玩笑吧?” “你说呢?” 扔下模棱两可的话,杜奇直接挂断,摁下旁边录音机暂停键,磁带倒回去他一点点听着。周边提供的新手机,录音非常清晰。 他承认自己这次束手无策,但姜芙永远不会缺办法,果然找她就对了。 手机铃再次响起,摁下暂停键,他接起来,那头姜芙抛出条件:“我把王曼拆出来,你销毁录音。” “晚了,姜芙,你把我算进去没关系,但不该伤害曼曼,她是我的底线。” “杜奇,你别得寸进尺。” “我向你提过什么条件?” 姜芙噎住,杜奇的确没跟她提条件,他是铁了心要给王曼出这口气。为了出气,他甚至抛却了以往的光明磊落,使出录音这种她原本以为从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你会害死我的。” “如果我没记错,半个月前如果不是曼曼帮忙,你整个背部皮肤都得被烧毁。对平常人来说那可能只是块疤,穿衣服捂住就没事。但对你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明白。” 姜芙沉默,她当然明白,征兵要求上明白写着,应征者身体不能有明显伤残。如果不是王曼及时帮忙,她沾满硫酸的背部衣裳就会与整块皮黏在一起,不等救护车来,她背肯定得留下伤残。 那样她压根没法进大学,也就等于放弃在军界发展。以前铺好的路全部被毁。她只能按照家中长辈算计,窝在姜家当个智囊,等再过几年半卖半送的嫁出去,被压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是我活该。” “所以你该承担责任,开学第一天你肯定有很多事,我不多打扰。” 挂掉电话,杜奇顺手将录音带翻录一遍,母带放入家中保险箱。他算是看明白,姜芙再袒护亲妹妹,终归骨子里存着份着姜家人特有的冷血,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下楼跟爷爷说下计划后,他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阿奇,姜芙不简单。” “我没想得罪死她。”杜奇端坐在沙发上,他为曼曼出气是一回事,但也不会太出格。 “爷爷,我只是想吓唬下她。录音带暂时不会公开,姜家那边我们代为隐瞒。卖她一个人情,顺带也体现咱们家强势。” 杜老眼神瞬间点亮,孙子这主意好。录音带留着,日后对姜芙是一份掣肘。而且自打李家闹那么一出,杜家这段日子够窝囊。此刻强势出击打败姜家,刚好可以凸显自家强势。 面面俱到,姜芙看似精密的计划,被阿奇轻易扭转,借力打力,杜家稳坐钓鱼台。 阿奇真长大了,虽然才十九,但他思路已经十分成熟,说话做事带出一股大气。振国已经很有出息,阿奇未来的成就肯定不下于振国,子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这事就按你想的去办。” “行。” 杜奇抓起车钥匙,眼看就要站起来,杜老拐杖一横拦在他腿前面:“先别急着走,明天姜老头过生日,我最近身体不好,你去走一趟,顺道给那些叔叔伯伯们问好。” “爷爷,你……” 拐杖竖在沙发扶手边上,杜老麻利地站起来,哪有一点身体不舒服地模样。 “你身体不是很好?” 杜老谈孙子个脑瓜崩:“这时候跟我装糊涂,我要是去了,姜老头看到心里不得堵死。我们要体谅别人,关心有一大堆不肖子孙的老人家,给他们生存的机会。” 强忍住笑意,还有他要插翅飞到曼曼身边的想法,杜奇应下来。 “头一次你自己去,肯定会有人生事。虽然你是晚辈,但也不用太过客气,平常怎么样,在那也怎么样就行。” 杜奇逐字逐句记下来,明天姜爷爷寿宴他第一次单独参加,也是初入社交场。这次如果处理好,日后他可以接触更深层次的东西,手握更大权力。 而有了权力,他也可以更好地保护曼曼。最起码下次面对姜芙,他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被动。 “爷爷,你放心。” 杜老郑重地点头,他对孙子有信心。当年振国也是这个年纪开始一个人代表杜家,阿奇各方面比振国都要好,他肯定也会做到更好。 王曼回到家洗个澡,然后又接到杜奇电话。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姜芙策划?” “差不多,不然虞阿姨镇在那,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找你麻烦。” 王曼手心托着蓝蝴蝶,眉头皱成个疙瘩:“好人没好报,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蓝蝴蝶点头:“你这是作死型圣母病,明知道那是情敌还救,这不害了自己。” “哼,就知道说我不爱听的。” 杜奇打个哆嗦,难道他不注意,说出自己心里真实想法? “曼曼,跟你开玩笑,其实善良不是你的错。” “阿奇你也这么觉得?” 曼曼没听到,杜奇松一口气,然后又怀疑,那她刚才在跟谁说话?王曼也察觉出不对劲,似乎她弄混了跟元宝和杜奇的说话方式。 “好啦下次我绝对不随便救人,我保证救之前会考虑清楚,真的……考虑清楚,会考虑清楚的。” 电话那头的语无伦次让杜奇心里升起淡淡的喜悦,这就是曼曼,不论外界有多不公,她始终坚持那颗赤子之心,永远乐观向上。 尽管人生路途中困难重重,她始终未曾放弃努力,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好。有她陪在身边,他也始终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无论外界有多少纷扰,他只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便可以不变应万变。 “我知道,这次的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你不是在学校?不对,你们校区屏蔽手机信号,那你现在是在哪?” “在家,我申请外出实践,可以离校。” “逃学还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聪明,不愧是我男朋友。” 然后杜奇忍不住笑出来,曼曼可真是个活宝,都这样了她还能逗人开心。 “不出几天你就又能见到我,所以不用太想我。” “我才不会想你,即便想,那也是你想我比较多。” 王曼据理力争,表白那次已经是她先开口,其他事上绝对不能再落下风。 杜奇从善如流地改口:“肯定是我想你多,你只需要每天想我一点点就好。” “本宫恩准了。” “谢爱妃隆恩。” “噗。” “噗。” 对着电话,俩神经病忍不住笑起来,一直笑到肚子疼,杜奇才缓缓道出:“本来打算下午走,晚上就能到你那,但明天我得出席个宴会。” “什么宴会?有没有女伴?” “姜芙爷爷明天生日,爷爷让我一个人过去。女伴太忙,我只能一个人去。” “你还真请了女伴?老实说出她谁,不然到这我可不管饭。” “她跟你同名,也叫曼曼。她每天要忙太多事,人还在外地没空赶来北京。请问她有没有空?我特别想让她来。” 王曼唇角笑容再也没消失过:“她现在挺忙,不过会在精神上陪你过去。顺带监督你,不许跟别的姑娘多说话,也不能跟他们跳舞。” 斟酌再三王曼还是让步:“如果真有需要,可以聊天和跳舞,但不能找比我更漂亮的。” “那我可以跟在场所有姑娘聊天、跳舞。” 脸蛋红红,王曼嘟起嘴小声地说道:“你个马屁精。” “实话实说。” 王曼胳膊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满满地甜简直要溢出来:“那你一个人去可要小心点,不要表现得太好,那样肯定会有更多人喜欢你;也不要表现得不好,给杜爷爷丢人。” “嗻——” 虫鸣低和着情人间窃窃私语,夜未眠。 ☆、第187章 -164 王曼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带裤,提一只黑塑料袋走进店里,擦擦额头上汗,露出光洁的额头。 恶作剧药丸制造那张苹果脸早已彻底消肿,卡其色背带裤是今年新流行的款,她这一条空间出品,剪裁稍微有点松,裤腿更被有意修成九分。上身配一最简单的白t恤,学院风硬是让她穿出几丝小清新的森女范。 “水管买到了,叔叔你看是不是这种。” 黑塑料袋放桌上,里面是明晃晃的五金件,螺丝、龙头和细铁管组合起来,恰好是一只水龙头。 “没错,这次就对了。” 装水管的技工师傅拧动管钳,三两下水管安在原位,打开试下,水量正好不大不小。 “水管挺干净,以前装上都得流点黄不拉几的水。” 技工师傅交口称赞,给这家干活真放心。一家子人长好看不说,脾气也好,关键是信任他们这些干活的,从不多指手画脚,或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跟防贼似得。 他只是来干活,哪有空去偷-奸摸-滑。再说活是他干,他才是内行,大热天外人指手画脚,绝对越听越烦躁。 “曼曼来洗把脸,大夏天那么热,一趟趟老是你往外跑。” “应该的,反正我闲在家也没事。” 王曼就着水洗把脸,顺带把脖子和胳膊也冲冲,拨弄下被水粘在一块的刘海,整个人也凉快起来。 虽然在学校请了假,但她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所以她主动承担起了店里装修的重任。当初设计图就是她跟杜奇沟通,什么地方该是什么样,她一清二楚。 “叔叔你们先忙,我去看下绿豆汤好了没。” “好咧。” 出门过马路,王曼不经意间瞥了眼,往这边走是红灯,十字路口对面停一辆轿车。秋日午阳下,车前桥上竖立起一个小圆圈,圆圈中三根针。 “开大奔?” 加入wto后,街上奔驰车并不少见,价位比起法拉利、兰博基尼等真豪车又不贵,又是德国出产名牌,品质有保证。优点多多,迅速成为一大波爱炫富的中产必备。 但现在,开奔驰的绝对土豪。本市虽然经济发达,但并不是省会城市,这车牌号却是本地车,肯定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可惜车外玻璃反光,里面坐什么人具体看不清。 心思流转间王曼走近大院,却没注意车子开到大院门口时微微停顿,一直目送她转弯。 回到自家她先拉开高压锅气阀,热气噗嗤噗嗤喷出来,绿豆汤味道洋溢在整个厨房。打开冰箱,瞅下差不多做好的冰,她回到自己房间。 在北京时为了能跟杜奇差距不那么大,她曾经立下宏愿:制定三年致富计划,做不成高官也要做土豪,这样也勉强算门当户对,而不是真灰姑娘到底的参与这段爱情。 中秋那天她和杜奇的事曝光后,父亲也有这方面隐忧。他很明白,在一个家里,经济基础决定腰杆子硬不硬。 “阿奇小伙子人没问题,但曼曼往后就会知道,家里夫妻双方差太大,一方容易自卑,彻底沦为另一方的附庸和影子。” 或许是她那番“大学毕业前不谈恋爱,毫无经验,却要在毕业两年内忙工作同时,赶鸭子上架几乎盲婚哑嫁的完婚,这不现实”的说法震撼了父亲,他把话说得特明白。 甚至连虞阿姨保证,她是虞家外孙女,往后自然有虞东和虞楠撑腰,也没能打消他这层顾虑。 “我知道虹虹对她好,但她首先是我女儿。曼曼,我们做人堂堂正正,不偷不抢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但去北京或者去市里你也发现,好多人都拿有色眼镜在看农村人。所以你得活得更好,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 事实的确如此,整个智力竞赛途中,虽然她没被明着说凤凰女,但不知有多少次听人夸:“可真是草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你家才是草窝,你们所有人家里都是草窝! 王曼恨不得这么糊那些人一脸,但这也从侧面烘托出大家普遍对农村的认知。所以父亲制定了个大概计划,要扩大王记饼铺,这与她的三年计划不谋而合。 市里的煎饼果子店只是个起点,往后他们会开更多店。父亲本来想做成辐射周边县市的店,但虞阿姨眼界更广,她直接拿出了百胜餐饮的案例。 按照她的原话:要做就做到最好,有爹和大哥在,咱们早该放手去做。 正好她暂时不用去学校,可以跟随监督整个装修开店过程。拿出纸笔她记录下来,与员工守则一道,一点点准备连锁店章程。 要是市里的店买卖好,往后再开新店,只需要照本宣科就好,不用再一点点费力气。所以虽然前期准备工作很繁琐,简直要杀光所有脑细胞的模式,但她却甘之如饴。 “写得也差不多。” 合上笔记本,再次走到厨房,她拿出两大只保温桶,一只盛好绿豆汤,另外一只则放满冰块。纤细地胳膊提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迎上尹鹏。 “曼曼,你出了什么事?” 尹鹏抱着只篮球,运动装还干干净净,没有渗出一点汗,显然他是要外出打球。 “你怎么知道?” “君陶陶说你生病请假,什么病?脸瘦的跟个瓜子似得,怎么可能是炸腮。” “就是腮腺炎,我天赋异禀,biu一下,病全好了。” 尹鹏持怀疑态度:“肯定还有别的事,要不你不可能不去学校。” 怎么他该笨的时候就这么聪明,这事太麻烦,要是让尹鹏知道肯定为她强出头。上次她找小混混暴打李晶晶一顿,他知道后就大包大揽,现在她可不敢随便说出来害他。 “学习倦怠期,正好趁机多放会暑假。你这是要去打球?快去吧,好好打,中国男篮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那是必须,”尹鹏对自己的篮球技术超有信心,拍两下篮球顶在食指上转个圈,他将球放在脚下:“曼曼你别不信,等开学体校有比赛,你来看我打球,绝对比电视上那些人打得好。” 弯腰他伸开双臂,握住她两只保温桶:“正好顺道,我来。” 王曼抱起篮球:“知道你打得好,但我觉得你能打更好。” 尹鹏今年才十六,身高还能继续长,弹跳和力量也没到鼎盛时期,他肯定会打得越来越好。 曼曼认同他,这还是第一个对他念体校专攻篮球表示支持的人。尹鹏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强忍住鼻酸,他勉强做高冷状。 “算你有眼光。” 王曼拍两下篮球,球打在他背上,轻轻反弹回来她再接住:“叫你嘚瑟,喂,疼不疼?” “你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得。” 边欠揍地说着,尹鹏边随意地举哑铃般举起两只保温桶,挂件背心露出发达的肱二头肌。阳光投下来,强壮身躯的背影完全遮盖住她。 王曼往里走走,随口吩咐道:“走慢点,正好可以给我挡住太阳。” “懒得你,怕晒你就打遮阳伞。看街对面美女,小花伞多好看,你打上肯定更好看。” 对面美女?王曼朝对面看去,天青色油纸伞下女孩子一袭水绿色连衣裙,身材纤细长发飘飘。站在黑色大奔前,她如垂柳搬婀娜多姿。 是个美女,如果这美女不是沈欣,她很乐意多欣赏。 而这黑色大奔,如今正停在她家店门前。王曼皱眉,放下篮球接过尹鹏手里两只桶。 “到了,剩下两步我提过去就行,别耽误你打球。” “行。” 放下保温桶,尹鹏抱起篮球,揉揉她脑袋转身往体校方向走去。拎着保温桶放店门口,王曼朝沈欣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 “绿豆汤来了,旁边是冰块。不要加太多冰,小心拉肚子。” 放下保温桶,王曼招呼着蹲墙角默默刮瓷的工人,径直走到店内空荡荡的长条桌旁。这是临时抬来,给工人们中午吃饭、休息用的。 本来这时候他们该围坐在一块,分享一锅绿豆汤,豪爽地聊下各家趣事,歇好后精神满满地继续干活。然而现在,长条桌面对门位置坐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他面前盘子两侧,按照西餐摆法左枪右刀。 是挺渗人的,怪不得师傅们讳莫如深。 走近后王曼打量着男人,模样帅气身材也保养很好,不过眼角鱼尾纹还是藏不住他的年龄。 “这位先生,贵客盈门有何指教?” “当然是来教你怎么做人!” 收起油纸伞,踩着小高跟鞋的沈欣咔哒咔哒走进来,昂首挺胸,面上写满小人得志。 “恩?我觉得自己做人没问题,不过倒是愿意听听别人意见。” 尽量维持着镇定,王曼边呼唤元宝,见机启动她防御装置。 空间可以连接异次元空间,其中便有修真一界。扔冰凌、泼硫酸等恶行爆发后,她对自己人身安全产生深深忧虑。所以当得知沈欣背景后,她不仅常备虞巩舅舅派人送来的电-棍,还花比临时通信证高的代价,给家里每个人配备此物。 装置看不见摸不着,镶嵌在杜奇送她的吊坠上。她现在太害怕,只能由元宝代为控制。 ☆、第188章 -165 越到害怕的时候,王曼越镇定,即便背后出一身薄汗,心跳如雷,她也能维持脸上微笑,一直笑道僵硬。 这项技能源于前世,寄人篱下的小孩完全没有话语权,尖叫或哭泣都可能引来大人的不耐烦,进而失去耐心,然后受到更加不公正的待遇。 所以很多年以来,她都知道,如果没有保护她的人在身边,那一定要保持镇定,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以求得到陌生人最大程度宽容对待。 一年又一年,这成为她的条件反射。 黑洞洞的枪口冲着她,匕首反射着寒光,座位上男人只需一个念头,手指轻轻勾动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怕,她简直要怕死了。 “有话好好说,干嘛吓唬人小姑娘。” 换水管的技工师傅仗义执言,边朝外面看着,希望能有个路过的人报警。不过他也只看过一眼,在市里生活多年,他多少听闻过这个开奔驰车的男人名声,那是一方土皇帝,连警察都不怎么敢惹的存在。 “我们说话,你少多管闲事。” 沈欣眼珠子瞪出去,握着油纸伞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出现条条青筋,刚才婀娜垂柳般的美感瞬间消失不见。 现在的她说好听点是刁蛮公主,说直白点那就是市井泼妇。 “有话好好说不就行,干嘛动刀动枪,大家说是不是?” 来店里装修刮瓷的技工师傅纷纷点头,曼曼这孩子不错,一个暑假跟她爸后面跑前跑后,对谁都亲切有礼貌。而且开始装修后,她更对大家关怀备至,每天绿豆汤、小点心都不少。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可能做错事,让人真刀实枪对着。 沈欣冷笑,王曼本事够可以的,不仅能把县里老师迷成那样,现在又糊弄这一帮人。 可惜她不长眼,抢了自家看中的店面。而且四年前沈家被查出贪污,起因也在她。新仇加旧恨,不好好教训一顿她简直对不起自己。 “东哥人在这,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沈欣厉声说道,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桌上的枪。而后她走到王曼跟前,食指挑起她的腮。 “这家店怎么来的,你一清二楚,只要你转让出来,往后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到底还是利益纠纷。 “这……不归我管。” “不归你管?看来我们得好好商量下。” 沈欣手高扬起,从第一眼看到王曼起她就倍感不顺眼。她长太好看,即便再挑剔她也不得不承认,王曼是个美女,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 沈家失势后,她经历过生活骤变的痛苦。如果不是她长得好看,被东哥看中,那他们家现在肯定跟那些村里人一样,穿得破破烂烂干活,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匍匐在社会最底层如蝼蚁般。 但王曼的出现却让她有了危机,好想打烂这张脸。 皮那么嫩,只需要几巴掌删下去就能肿成猪头。想想那副模样,她再也忍不住心中急切,高扬起的手极速落下。 “曼曼,快躲开。” 蓝蝴蝶在空间中高喊,王曼脑子很清楚,她有吊坠上的机关做防护,可以保证自身不受伤害。跟着楠姐锻炼身体好几年,暑假又跟杜爷爷学点刀法,加上以前的军体拳,她打翻沈欣不在话下。 可她就是如运动神经坏死般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一阵掌风吹过,沈欣得意的脸,充满力度的手越来越近。 手掌从离眼睛一米的地方,到头顶齐高,马上就要打到她脸上。 王曼闭眼,身体还是不能挪动。要被打脸了么?看来也只能这样。 “住手。” 沈欣如遭雷劈,果然她最恐惧的事出现了。如镜头中慢动作般,她停在距离王曼脸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整个人如定格般僵硬。 “东哥?” “有话好好说,干嘛非得打人。” 长条桌一段的男人站起来,缓步走到王曼身前,弯腰与她视线齐平。近距离打量着她的脸,他眼中全是兴奋,嘴中发出“啧啧”声。 刚过红绿灯时,他就注意到这个穿背带裤过马路的小可爱。松松垮垮的背带裤裹夹着稚嫩而娇小的身躯,一见就让他如触电般。 如今近距离看着那张小脸,多么精致,比他在港澳台赌场见过的乌克兰真人芭比还要诱-人。而且自始至终她始终冷静且面带微笑,这般异常于年龄的镇定更为她增添一份神秘色彩,让她整个人好似俄罗斯套娃般,一层又一层,永远猜不到下一层隐藏着怎样的惊喜。 太完美了! 上帝的杰作! 比起她沈欣简直俗不可耐,头两年沈欣还算听话,这两年她不仅胸变大,心也大了不少,当着他面服服帖帖,背后却是另一张颐指气使的脸。 无用之人,完全可以丢弃。英雄救美,正为他在小可爱面前刷下好感度。 “你别害怕,枪里没装子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 “东哥!” 沈欣看着刚才还在为她开豪车,做她坚强后盾的男人,此刻却是麻溜地打开手枪,讨好地为王曼展示空荡荡地子弹夹。 “我在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后面一排技工师傅一齐发出哄笑,沈欣只感觉那笑声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掌,左右开弓一下下扇得她脸啪、啪、啪。 拄着油纸伞站在店中,她再次体会到四年前,检察官冲进家里,封存所有财务瞬间让她一无所有时那种感觉。 “可她抢仁义堂地方。” “没什么抢不抢,在哪不能做买卖。这家店离着居民区近,开家餐厅正好。对了小可……你叫曼曼是吧?我尝过你家煎饼果子,新鲜着吃,味道刚刚好,不比那些洋快餐味道差。” 原来枪里没子弹,危机解除,王曼总算恢复对身体控制。 维持着微笑到僵的脸,她微微点头:“我是王曼,这家店也卖煎饼果子,谢谢你对它的喜爱。” 小可爱笑起来太漂亮了,东哥深深痴迷。近十年来他也去过不少地方,上手过不少小姑娘,但从没见过这般完美。 传说女娲娘娘造人时,自己捏出来一些帅哥美女,后来嫌麻烦甩一把泥点自成大众脸。但他觉得,小可爱一定是女娲娘娘惊心雕琢的那一位。 美丽到他都不忍心去多做为难,幸好昨晚姜芙打电话来,说不许为难,所以他临时换上空弹夹。因为拗不过沈欣痴缠,才答应陪她走一趟,甚至他连多余的弟兄都没带。 虽然搞不清上面那些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下他也不用阳奉阴违。 “别这么客气,我来主要是参观学习下店里装修。这么好的位置,总得配个像样的店,来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东哥漫无目的地瞎扯,王曼边点头,边思索着他态度骤变的理由,余光也篓一眼孤零零站一边的沈欣。 “元宝,你说这是为什么?” 蓝蝴蝶停驻在篱笆墙上,翅膀回旋好似翻白眼:“你自己也猜出来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真是恋-童癖?” “知道还问我干吗?” “这才九十年代,元宝你不觉得整个画风都不对!” 蓝蝴蝶翩翩落下,而后又冲起,围绕着茅草屋做波浪回旋:“这有什么不对,古代不是有个词叫娈-童。恋-童癖是一种人类的不正常心理,不分年代一直存在,患者因社会宽容程度和自身地位,或讳莫如深,或肆无忌惮。” 元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比如面前的东哥,看眼角鱼尾纹,他应该差不多跟父亲同龄。而那天吴宇跟她说过,四年前沈欣就开始跟着他。 因为自身有能量,所以他堂而皇之地找小姑娘做女朋友。别人即便看不惯,也不敢说出来。 而现在倒霉催的,似乎她也成了猎物。 真恶心! “或许我真该转学回邹县。” 蓝蝴蝶没再吱声,王曼也不敢想太多别的,而是专心应付着东哥。快点把这尊大佛送走,她也能腾出脑子来想对策。 “这厨房倒是挺别致。” 东哥在店内四处转悠,正好看到装一半的厨房。 “恩。” “长桌子也挺不错,活够精致,从哪订的,我也找人做两套。” “随便找人做的。” “绿豆汤味不错,我能不能尝尝?” 王曼拿碗给他盛满,递过去巧妙避开他故意伸过来的手。绿豆汤应声落地,一直沉默地沈欣冲过来。 “东哥你没事吧?王曼你干嘛,拿热汤直接泼人,是不不是想惹事?” 这又是唱哪出。 王曼耷拉下肩低头,还没等开口道歉,头顶传来东哥严厉地苛责声:“沈欣,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心里存着火气?” “东哥别这样,这事我也确实有错,沈欣是你女朋友,她只是关心你。” 白莲花限定技再次生效,王曼不说还好,此刻她的劝慰却如利刃般打在沈欣心头。而东哥随即缓和下来的语气,更是给她二连击。 她的男朋友兼靠山更关心别人,联合别人一个鼻子孔出气。 “要你假好心。” 捂着脸沈欣朝外跑去,王曼扬起唇角,对东哥做请的动作。终于送走这俩瘟神,她长舒一口气,沈欣这……算是遭报应了? ☆、第189章 -166 “你有什么事?” 夕阳下王曼走在市区巷子,这里离大院不远,巷子尽头拐弯就是最近的菜市场。王继周去拿营业执照,今晚买菜的任务落她肩上。 离开家还没三分钟,眼见穿过这条小巷就是菜市场,那边甚至传来“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她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名彪形大汉,大汉前面站着娇小的沈欣。 俩人一前一后站立,沈欣环胸眼神凶恶,一男一女的搭配像极了来自银河的火箭队。 如果忽略大汉手握的弹簧刀,其实还挺喜感。 “没事?那不好意思,我得先去买菜。” 见沈欣不说话,王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其实她也挺犹豫,沈欣明显是来找茬的,而她该停下撕逼一场?还是躲过去? “给我站住。” 衣角被抓住,前路也被彪形大汉挡住,王曼垂眸。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年因为杜爷爷插手,纪-委调查的人特别负责,沈家几乎是被没收了所有财产,沈欣肯定恨不得啃她骨头喝她血。 积怨已久,她压根没办法粉饰太平。 “你这是找了人打我?” “难道你不该打?” “你觉得自己有理由这么做?” 王曼反问,心中全是无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沈欣看起来倒是比沈木子聪明。就前面联合全年级同学孤立她那事,虽然她有些不择手段,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效果奇好。 “你不仅毁了我家,还抢了东哥。” 原来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王曼哭笑不得:“你很清楚,毁了你们家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你父母贪污,你们家绝对不会出事。” 沈欣也知道如此,可她还是心里不平衡:“凭什么,反正那么多人都贪,如果不是你,我家也不会有事。” 她说得好有道理,一时间王曼竟无言以对。的确贪污是种普遍现象,公职人员工资就那么高,而且体系内人情关系复杂。婚丧嫁娶各种随礼全是真金白银,身在其中不出钱,简直别想混。 在此情况下还能维持超高的生活质量,钱从哪来?只能是贪!这是一种需求,无奈之下的必然需求。 的确不只沈家一家贪,也的确如果不是沈木子惹上他,正好让杜老看到,他们家也不会完蛋。 “那你也该怪沈木子,毕竟那会她想要我的命。而且现在,你的生活也不差,为什么老想着过去那些事。” “我的生活?” 沈欣看着自身光鲜的衣服,只要她自己知道,她沉沦在怎样的地域中。东哥爱好特殊,每个晚上都是她的噩梦。自打十六岁生日后,她每天都要涂痔疮膏,每个周末太激烈,她连坐下都倍感艰难。 可即便这样,她也得把握住,小心地讨东哥欢心。可现在就连这个,也要被王曼抢去。更让她恨的是,似乎她对此不屑一顾,而且她还有充分的理由。 因为她有个能赚钱的亲爸和有权力的后妈,她压根什么都不缺!王曼现在的生活,正是她四年前被摧毁的人生。 她怎么能不恨! “你才十六,如果以后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依然可以活得堂堂正正。” 尽管无奈王曼还是劝道,沈欣是经历过生活的落差,但她的境况比前世的自己好太多。前世她那样,都能考上大学在北京找到工作。如果不是她太包子,应该也会幸福。 沈欣只要离开东哥,她人漂亮学习成绩也不错,未来的路绝对不会差。 “堂堂正正?” 沈欣觉得这四个字如四记耳光般打在脸上,王曼的话很有道理,有道理到让她觉得难堪。 “对,你自己好好想想。” 别的话王曼也不想多说,她跟沈欣关系没那么好,说这些只是站在路人的角度。而且她也抱着软化沈欣,避开肉搏的念头。 抛却那一点感动,沈欣只剩下难堪:“不用想了,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手画脚,给我上。” 还真是简单粗暴,果然避不过。往裤兜里塞下钱,王曼检查下自己衣服。因为刚离着东哥特别近,她总觉得身上沾染着那股恋-童癖的味道,所以一回家她就换下背带裤,穿了最简单的马裤和t恤。 衣服和鞋子都是空间出品,剪裁符合身体曲线,打起架来毫无滞涨。 很合适,她现在很安全。 放松下来她开始撸袖子,跟杜爷爷学了一暑假刀法,是时候检测下了。 “给我打。” 彪形大汉有些犹豫:“可是东哥说……” “你人都来了,还墨迹什么。” 虽然情况很危险,但王曼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她还当情况多严重,原来这俩人也不是拧成一股绳。 “你们老大是不是说不许再碰我?” “你怎么知道?” 彪形大汉下意识地回答,王曼摊手耸肩:“今天中午那会,他还热情邀请我去仁义堂总部参观,怎么可能回头就找人打我。” 大汉看向沈欣:“欣姐。” “恩?她几句话就能糊弄你?” 大汉不傻,虽然他不了解王曼为人,但很清楚东哥做派。没见王曼前,他听完沈欣一番话可能心存疑惑。可见到本人后他很清楚,这就是东哥喜欢的调调。 就连沈欣要打她的理由也很清楚,她只不过想收拾情敌而已。 可他有把柄握在沈欣手里,所以现在也没办法。等下他用巧劲吓唬下王曼,回去顶多被东哥削一顿。但要是他贪污帮里那笔钱的事被沈欣捅出来,那他绝对非死即残。 两害相权取其轻,大汉点头,如俄罗斯棕熊般的身躯走近王曼,硕大的阴影完全笼罩着她。 一拳挥下来,王曼躲开,右手扬起直接往他脖子上劈去。手刀劈在脊柱上,传来一阵迟钝的回弹感。 王曼只剩苦笑,练刀时杜爷爷跟她讲过,习武之事向来一力降十会。只要本身力气够大,随便的招式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大汉本来个头就高,她跳起来砍很费劲,手上力气不足。现在他又胖,或者说是壮,覆盖在全身的脂肪和肌肉充当卸力作用。 所以她精妙的一招,基本就是挠痒痒。 麻烦了,沈欣可真会找帮手。来个东哥那样身材瘦削的,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 “动作麻利点,这边人太多。” 这是要速战速决的节奏,王曼左支右绌。她能感觉出大汉未尽全力,但他招数间带着种罕见的凌厉,这种气质杜爷爷和杜叔叔身上有,杜奇和楠姐身上却没有,那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有的杀气。 大汉本事挺高,困住她绰绰有余。 “算了,你就逮住她,剩下我来,东哥那边我去解释。” 如果是沈欣来,那东哥肯定不会怪罪他。大汉放心,在王曼再次袭向胸前之时,随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摁在墙上。 “王曼,你也有今天。” 沈欣气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她多事,现在她父母应该还在税务局工作,她也算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现在跟着东哥,她什么都不缺,但背后不知有多少人说难听的话。 弹簧刀亮出,沈欣不再犹豫,直接戳向她的脸。跟在东哥身边四年,她知道不少诀窍。如果是“无意”划伤人脸,只需要民事赔偿就行。 一点钱她还赔得起,而且王曼刚才跟人对打那么利落,她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因为自卫所以想划伤人。 刀子落下,王曼高抬腿想踢开,可惜没踢中。眼见刀子就要触及项链上开启的防御装置,她狠狠地瞪着沈欣,寻求着解脱之法。 “你们在干嘛?” 伴随着熟悉声音的,还有一颗扔过来的篮球。篮球正中沈欣脑袋,弹簧刀脱离正常轨迹。趁大汉和沈欣错愕,王曼忙脱离掌控,跑向篮球飞来方向。 阴暗的巷口,光明处站着一身汗的尹鹏。 “曼曼,有没有受伤?” “没。” “给我抓住她,这次办好了,那些证据我全还给你。” 他终于可以脱离与沈欣的交易,巨大的诱惑下,大汉再次出击。篮球在巷中滚动,发出“砰砰”地声响,尹鹏挡在前面。 “曼曼,你先出去叫人。” “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离着巷子口还有五十米,跑过去一个来回得半分钟。别看尹鹏壮,平常他连她都打不过,现在过去纯属送菜。 “额……我试试。” “算了,一块上吧。” 现在出去叫人,等人来黄花菜都凉了。跟着尹鹏再次迎上去,不多时沈欣也加入进来。在仁义帮呆久了,她也会个一招半式。 王曼一时不察,竟然被她近了身,寒光擦脸而过,皱眉她条件反射地握住手腕掰回去。 然后……一团热血甩出来,带着温度滴在她手上,耳边传来尖叫声。 看下手上的红润,王曼抬眼,沈欣站在那,脸上自颧骨到鼻子一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手上的血正是从那喷出来。 “我伤了人?” 王曼退后两步,撞在尹鹏身上,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 “曼曼,刚我看到了,你不是有意去伤她。是她用的力气太大,刀反过来收不住,只能避开眼睛戳鼻子上。” ☆、第190章 -167 “你怎么会在这?” 平复下紧张情绪,王曼终于有空去关心其它事。她所在的小巷十分偏僻,背面是一大片院墙,南面则是住户后墙。 非上下班时间这里很少有人经过,所以她才被沈欣逮个正着而无人发觉。 “出门前奶奶嘱咐我打酱油,回来就走这条路。” 刚说到这王曼就闻到股酱油味,果然在尹鹏刚站立的地方散落着一只酱油瓶,里面浓黑色酱油全都流出来。 “正好我去买菜,等会重新打一份,现在先报警。” 王曼指向抓住头发陷入癫狂的沈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责任还不是很清楚,报警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报警你不会被抓?” “应该不会。” 她这应该是正当防卫,再说就算她不报警,要真有责任,沈欣也不会放过她。 拿起手机她拨通电话,然后又往虞阿姨单位去了一通。警笛声呼啸而来,她跟尹鹏也一块跟去。 到警察局门口,看到的就是虞阿姨。作为监护人,她理所当然地跟进来,并且负责处理王曼所有事。 “是她划伤了我。” 虞虹挺直腰板站到沈欣面前:“刀子是谁带的?” “……”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姑娘?好端端找个跟自己父母一样大的男朋友,那是你自己事。我们不是你父母,不会去管你品行。但你拿着刀对我女儿喊打喊杀,弄伤自己又在这怨别人。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她都得老实站在那,让你随便砍才合适?” “……” 沈欣无言以对,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有东哥在背后给她撑腰。 往常这些警察,哪个见了东哥不是客客气气。现在警察公事公办,而且自从王曼报警,到她被带到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东哥却迟迟没露面。 希望逐渐泯灭,伤口开始沙沙疼。正在她几乎完全绝望时,玻璃窗外走进来个高大帅气的身影。 是东哥! 沈欣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东哥最重情义,她跟了他四年,无论他再怎么喜欢王曼,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虞书记。” 帅气的中年男子伸手,虞虹皮笑肉不笑地与他握手:“你就是沈欣家长?” “东哥。” “我是她的朋友,她父母有事要忙,暂时拜托我来。” 东哥视线在办公室内转一圈,见到换身衣服的王曼,依旧是忍不住惊艳。小可爱底子真好,再普通的衣服,穿她身上也那么好看。 然后他看向沈欣,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刀伤。能被他看中,沈欣模样自不必说,可这道疤完全破坏了原本的精致。 年轻时经常打打杀杀,只一眼他就确定,那道伤口必然会留疤,往后沈欣这张脸可算是全毁了。 本来就被小可爱比下去,现在更是被比成渣。这女人他也玩了四年,差不多腻歪。趁这次也是时候放手,不过小可爱那还真是麻烦,她本身就是好孩子,没有沈欣那些污七糟八的念头,而且虞书记绝对不是善茬。 难度很大,不过这样才有挑战。 战意陡然升起,雄性激素激增。不顾沈欣错愕,他先是致歉。 “这事的确是沈欣不对,不过她划伤脸也算遭教训。我那屯了批红松木,打家具正好合适。另外还有一些装修材料,沈欣现在出事,她家里应该是没什么空开新店,曼曼拿去也算压压惊。” 是份大礼,人家好话说了,该赔偿也赔偿,要是再拿着架子,那未免太不近人情。 王曼和虞虹都有这方面的犹豫,东哥的仁义帮算是市里最大的地下势力。他们跟许多领导都能说上话,主要负责一些按正常手段办不了的事。 极品无处不在,用正常法规压根无法约束,只能用这种非常规手段。最简单的,比如某极品厂主有钱存到瑞士,然后对着银行和税务哭穷。仁义帮出面,半夜砸他家两块玻璃,刀子一亮枪口一指,然后把人胖揍一顿打烂几颗牙,生命受到威胁保管他分文不少的交钱。 市场需求滋生了这类人,所以前几天给虞巩打电话时,虞虹压根没想过拔除这股势力,因为牵扯实在太大。 “东西就不用了,明日我会亲自拜访仁义堂,到时候沈欣父母应该能抽出空?” “那是当然,东西还请一定要收下。” 东哥再三相送,虞虹却始终保持拒绝姿态。她不差那点东西,而且曼曼空间里东西样样都是精品,那仨瓜俩枣她还真看不上。 更重要的是,东西收下后,往后有些事不好说。 从警察出来,三人赶去菜市场。在打翻了西红柿堆,又被螃蟹腿夹住手指推翻水族箱后,王曼终于默默结束了买菜行程。 始作俑者虞虹颇为尴尬:“曼曼,下次我一定会注意。” 王曼左手鱼右手菜,坚决不让虞虹碰今晚食材。 “虞阿姨,这说明你天生就是远庖厨做大事的人。” “曼曼真会说话。” 虞虹眉开眼笑,因为不会做家务,以前她可没少被李家人挤兑,离婚后又被二嫂挤兑。本来她还挺不好意思,知道遇到继周。 他们父女俩坚持认为,不会做家务没什么,她是把天赋都点到别地方去。虽然明知各种吹捧纯属安慰,可还是不妨碍她每天高高兴兴。 “这是事实,你看尹鹏也不会做饭,打个酱油都能摔碎瓶子,尹奶奶不还是一样疼他。” 夹着篮球的尹鹏跳脚:“曼曼,不带你这样的,刚我那不还是为了你?” “所以你是想让我知恩图报,打游戏让着你?告诉你,门都没!正好我这几天没事,你也十号才开学,这几天你带书来我家,咱们一块补习下数学跟物理。” 尹鹏蔫了:“举手之劳,真的不用你这么费心。” “谁说这是报答你,尹鹏,这两门课学好了你篮球能打更好。” “别在那唬我。” “咱俩这交情我能害你?我知道课本上那些东西,高考结束后没一年,差不多就能忘个精光,学来基本没用。” “那你还让我学!” 尹鹏瞪着王曼,其实他倒是很想跟曼曼在一起,可在一起学习什么的,实在太不美好。 “虞阿姨,你看他笨死了。” 虞虹只是笑笑,孩子们之间拌嘴,大人没必要参加。尹鹏这孩子不错,中秋节那天晚上继周曾感慨过,他其实很看好尹鹏。小伙子个头高人精神,脾气好脑子又不木。 她则是看得更深,尹鹏明显对曼曼有意思。她闺女这么好,有人喜欢也正常。虽然可怜杜奇正牌男友地位随时遭受威胁,但有这么个人虎视眈眈,他才会更珍惜曼曼。 “曼曼你倒是说,不会又糊弄我吧?” “切,糊弄你用得着这么高大上的理由。脑子越用越灵,基础自然科学最锻炼头脑。知识点可能忘,但灵活的脑筋却不会丢失。而且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学好后,往后看高手打篮球,你也能明白球的受力,计算下投篮角度。” 王曼并不是凭空捏造,成功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需要足够的积累。有天赋的运动员比比皆是,有些能登顶人生巅峰成为全球名人,有些却只能在退役后靠卖奖牌表演杂耍为生。 同人不同命,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身经营! 考试分数不高没关系,但不能因为注定考不上好大学就彻底放弃动脑子。 “真有这么神?” “曼曼说得挺有道理,nba很多球星就是常春藤毕业。虽然体育特长可能加分,但sat成绩不够高的话,绝对申请不到好大学。” 虞虹的肯定彻底砸实此事,尹鹏苦恼,他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打好篮球是一条出路。本以为每天打球,开心又愉快就可以,没想到到头来开始逃不开学习。 人生是如此的悲催,为什么他没有曼曼的学习天赋。 “所以要来哦!” “好吧。” 耷拉下肩膀,尹鹏干脆放下篮球,单手提着酱油瓶,另一只手运球往前走着。其实跟曼曼在一起,就算看书也不怎么枯燥。 打头走出借口,眼看就要进大院,面前突然闪过一辆奔驰车。 车子速度极慢,他清晰地看到车内,刚才在警察局见过的东哥,甩了脸上缠绷带的沈欣一巴掌。 “曼曼,你看到没?” “啊?” “刚那辆车里……” 王曼基本与尹鹏并行,而且她对奔驰车极为熟悉,所以她更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幕。东哥打沈欣那一巴掌,可比中午在店里,沈欣没打到她的那下重得多。 沈欣三观已然扭曲,就像后世那些惯三一样,习惯了轻轻松松敞开腿,就能出入香车豪宅,她们已经无法再接受,像正常人一样朝九晚五上班,每个月等的死工资的那种辛苦日子。 而像东哥这种男人,喜欢的时候能把人捧上天,要星星不给月亮。一旦厌倦后便会弃如敝履,前女友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家里养得一条狗。 可她确定,沈欣一定会更卑微,死缠烂打。除非她自己想开,不然没人能救她。 “不关我们事,该回家做饭了。” ☆、第191章 -168 沈欣正如王曼预料的一般,她习惯了周一到周五上学,放学后有阿姨整理好房间、做完饭、洗干净衣服,她只需要坐在沙发上,偶尔陪闲下来的东哥说会话。 周末随便逛商场,看上眼的东西不用计较价格,寒暑假随意外出旅游,住最高档的酒店,享受最顶尖美食。 享受着这一切,回头再看地里种庄稼的农民、或是朝九晚五的工人,她觉得那种辛苦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所以尽管明白自己只是一只玩物,她依旧不愿放弃现在的生活。 “东哥,我错了。” “恩?哪里错了?” “我不该不听你话,去找王曼麻烦。” 处理好脸上伤口,沈欣痴迷地看着面前中年男人。虽然东哥与她父母几乎同龄,但他同发际线后退,皮肤松弛挺着个啤酒肚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岁月只为他增添份成熟魅力,他的身材依然如二十岁左右少年,气质却不是一般毛头小子能比。 “知道错了?” “恩。” 沈欣跪在他脚边,低眉顺目如猫儿般乖顺,可脸上的绷带却破坏了这份美感。东哥低头,抚摸着那处绷带。 “错了就要受罚。” 沈欣乖乖地转过身,撅起屁股,这是东哥最喜欢的惩罚方式。 “家里阿姨已经把你东西收拾好,等下会有人送你回家。” 回家? 沈欣如遭雷劈,东哥如今这处住闹中取静,是这两年新修的欧式别墅,内里装修仿照凡尔赛宫,一应家具也全是意大利进口的手工奢侈品。 她很喜欢住在里面,这样她会感觉自己是个公主。虽然她家也不差,但只是普通单元楼而已,比起这简直就像贫民窟。 “那我什么时候再回来?” 东哥嗤笑:“明天。” 原来只是回去暂住,沈欣悬着的心放下。再让她经历一次生活巨变,她绝对会不知怎么崩溃。 “明天带着你父母一起去百货大楼上面办公室,给虞书记和王曼道歉。” 一秒天堂,一秒地域。 原来东哥从没打算不计前嫌,这次他是来真的。她不仅要从大房子里搬出去,还要亲自给王曼道歉。 “东哥,没别的办法么?” 当着仁义帮兄弟,东哥说话可能还客气点,毕竟是跟了他四年的小姑娘。但如今在自己家,他丝毫不打算装面子。 “你现在这样,我没有心情想办法。” “可我爱你啊,没人能比得上我更爱你。” 沈欣抱着男人大腿,只换来他不耐烦地推开:“既然你爱我,那就回去叫上你的父母来道歉,乖。” 招呼司机进屋把沈欣行李搬出去,保姆也半推半拉将她赛上车。望着空荡荡地别墅,托着下巴他开始琢磨怎么追小可爱。 王记饼铺他曾经路过,里面的古风装修很好看,而且小可爱穿衣服也一直很清爽,这种华丽的欧式装修肯定不对她胃口。住两年他也腻了,是时候重新装修一番。 至于小可爱那边,虽然有虞书记做拦路虎,但对于追小女孩,他可是手到擒来。慢慢来,越是难度大的猎物,征服起来越是有成就感。 而上车的沈欣却是万念俱灰,她怎么都没想到,只是咽不下一口气,找东哥帮忙让同学们孤立下王曼,就一点点事竟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般,倒霉的事一样接一样。 家里原先看中的店面没有抢回来,而且她还失了东哥欢心,彻底从别墅里搬出来。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托着行李箱回到家,本想静下来再想办法,没想到迎接她的却不是原先温和且事事以她为先的家人,而是两张冰冷的面孔。 “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沈父怒吼!忍不住火气,一只瓷杯扔到她脚下,散落的碎渣正如她此刻破碎且惶恐的心。 “在外面丢人现眼不说,竟然还惹到王曼头上。她是什么人,你也敢动!” 激烈的骂声中,沈欣总算弄明白事情原委。税务局突然查仁义堂的账,而且只查自家主要负责的药品这一片。来的会计刚正不阿,只一下午就找出诸多问题。 而这位会计,正是王曼大舅妈的大学同学兼同事。父亲好话说尽,甚至隐晦地提出给人上大学的孩子封个教育红包,都被铁面无私地驳回来。 税务那块就是一摊烂账,整个仁义堂所有账面都有问题。现在上面来查,人人自危,而引发这一切的沈家成为众矢之的。尤其不知从哪传出来风声,确定东哥已经厌倦了她,这下那些人行事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沈欣钻紧拳头,心情剧烈的起伏,屋漏偏逢连夜雨,而更让她心寒的则是家人的态度。 “你们怪我?怎么不想想,你们吃的住的都是谁赚来?” 沈家父母噎住,的确他们这几年的幸福日子,是靠闺女跟着东哥赚来。沈母有些不好意思,沈父大男子主义受到刺激,更加口不择言: “所以我们任由你在这家里作威作福,每次你回来都陪着笑脸小心客气。这家里东西有一些是你赚来的没错,可现在你把大家赚来的都搭了进去。” 沈欣被说到无言以对,难过只余她更是绝望。父母都靠不住,东哥那边也不要她,那她现在还能抓住什么? “我算是看清了,别忘了房产证写我的名,家里存折也开我的户。这些都是我赚来的,以后想怎么花,我说了算。” “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撕逼大战一触即发,迅速升级成为械斗。焦躁下的沈父扬手,甩给沈欣一巴掌,直接拉下她脸上绷带。 沈母本来左右为难,见亲闺女受伤,立刻压抑住伤心倒戈向小的这边。 闹哄了大半夜,一家人忘了所有事。所以在虞虹故意推迟半小时来到仁义堂总部后,依旧没有见到三人身影。 迎接他们一家三口的,是参观总部收集的各种枪械。 东哥特意新做了发型,换了身特青春的白色运动款衣服,亲自在前面做引导:“前几年收缴各种土枪,我帮着完成点销毁工作,这些是留下来的样品,好好收拾下还能用。” 王曼点头,她总感觉东哥在有意无意地看她。而且给陌生人展示这些东西,也太奇怪了吧。 “元宝,收藏一大堆枪,真的很有意思?” “当然有,不过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怎么说?” “专门给你看的呗。你知不知道思流障碍?如果一个人很强大,强大到所有人惹不起,而且你潜意识里也认为惹不起他,那下次他吩咐你做什么事,你一般就不会产生拒绝的念头,这就是思流障碍。” “你意思是说,他想显示自己很厉害,然后让我有这个……思流障碍?” “差不多,这人很懂得玩-弄人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曼突然想到昨天在店里那会,面对东哥胡乱转悠明显痴缠,她始终陪着笑脸。那时她的心理活动就跟元宝说得一模一样。她被刀和枪吓到了,即便知道自己背后有父母撑腰完全不用怕,但却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还有前世,因为小时候无力反抗那些亲戚,意识中姥姥一家无比强大,她得小心讨好。所以即便大学毕业远在北京,她也会按照那些人要求每月汇款。 而现在仁义堂总部的装修,就透着一股硬朗且危险的气息,又有这么多枪械,一般十六岁小姑娘肯定是好奇中带着害怕。 一次可能没效果,但次数多了后,难免她不会再次生出这样的念头,进而对东哥言听计从。 真……王曼完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 而当她参观完陈列室,抽空去洗手间时,果然再次遇到了东哥。他依旧是一派温和,对她很平常地说道: “我看你家店装修不错。” “恩。” 拧紧水管王曼刚想走开,门却被他巧妙地堵上。 “麻烦让一下,我得出去。” “你害怕我?” “没,我跟你又不熟。” “多说说话就熟了,我还挺喜欢跟你们这些高中生一块交流,总能从你们身上听到不少好点子。” 你应该喜欢跟漂亮的初中小女生交流?死恋-童癖!要不是出于礼貌,王曼绝对直接把这话糊他脸上。 “我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许多不同的特色餐厅,也认识几位设计师,中国的、外国的全都有,要不要给你介绍下?” 扯这么多干嘛?炫耀他出去旅游次数多,还是证明自己人脉广? “有空来我家看看,也许能找到下一家王记饼铺的设计。” 王曼心思一动,他竟然将自家计划猜得八九不离十。果然能做到仁义帮老大位置,东哥除了恋-童癖外,本人也有两把刷子。 人这么帅,有枪有兄弟又不缺本事,还为人热情大方,一般人肯定不会讨厌。慢慢接触再得点好处,渐渐喜欢上,再接受示爱一般也就答应了。 温水煮青蛙,好手段,要不是她有超强外挂元宝提醒,指不定也会中招。 “谢谢。” 公式化的笑容,王曼侧身从他旁边钻过去,钻到半路突然被他抓住手臂:“什么时候去我家看看?” 难道看不出她的拒绝? 笑容消失,王曼知道她现在不能示弱。再继续示弱下去,或许她真得得元宝说那思流障碍。 心理病可不是中西药可医治,偶尔该强硬的时候,也不能软。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随便去陌生人家。” “怕我吃了你?” 虽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东哥心里兴趣却越来越浓。小可爱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上手,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 “跟怕不怕你没关系,放开我。” “你答应明天来我家,我立刻放开。” “我干嘛要去你家?” 王曼渐渐没了耐心,抛却心中那点害怕,她觉得这人神烦。恋-童癖麻烦去找沈欣,你情我愿再好不过。 她只喜欢同龄人,而且已经有了男朋友,对大叔没意思。 “王曼,你在干嘛?” 姗姗来迟的沈欣顶着一双熊猫眼,一上楼就见到两人拉拉扯扯。昨晚她才搬出去,今天这俩人就勾搭上了。 她就说王曼是只狐狸精,专门勾男人魂的那种。 “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脸的是你好吧?” 是谁说出了她心中所想?王曼听着熟悉的声音,简直以为她幻听了。而楼梯口走出来那道身影,更让她怀疑自己在做白日梦。 “元宝,真的是阿奇?还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 “笨蛋,自己上去摸一把,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啦?” 杜奇越走越近,军绿色牛皮鞋踩在地板上,略显笨重地响声奇异的安抚了她的情绪。没等她真的上手去摸,他已经伸出那只古铜色大手,看似轻轻一扭,东哥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被打下去,整个人也一个趔趄。 而后她被牵住,拉到他身后半步地方,完全处于他的保护下。 “阿奇?” 真的是他,王曼默默地缩回已经准备好的撩阴脚,再次恢复小女生模样:“你怎么会在这?”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等了五分钟,没等到她出洗手间的王继周和虞虹也过来,远远地刚好看到杜奇将王曼从东哥手上抢过来。 所以不仅杜奇在问,夫妻俩也同样看向王曼,尤其是虞虹眉头更皱成个疙瘩:“早就说我陪你过来。” 所有人都来了,王曼原先就不怎么怕,现在胆子更是足得很。 “东哥想让我去他家参观,我不想随便去陌生人家,他抓住我非要让我去。” “当然不能随便去陌生人家。”三人异口同声道,杜奇顺带加一句:“曼曼想去哪转,我陪着你去就行。” 三人一字排个,阵容强大,东哥虽然不认识杜奇,但能看出这个少年身上不俗的气质。他才多大,已经有如此气度,这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本来一个虞虹已经够让他小心,现在又来这么一个,他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边打量杜奇,他边表示表明自己绝无恶意,只不过想请王曼一家来参观下,进一步认识和了解,顺带探讨下店铺设计装修方面的事。 店铺设计装修? 王曼看向杜奇,东哥是真不知道阿奇是谁?怪了,他是真傻还是装傻,阿奇来邹县的次数也不少,而他却好像一无所知。 王曼猜对了,东哥的确是一无所知,说好了官匪一家亲,其实像他这类人最怕官,本质上他们不过是官家的走狗。平常他依自己心情,有多远避多远。而且这几年有沈欣陪着,他玩得欢,事业稳固下来后还真没怎么多费心去经营。 所以他压根不认识杜奇,尽管觉得这名字熟,而且少年气势强,但一时间还无法与京城杜家连在一起。 杜奇这几天也没闲着,请假回家第二天他就急匆匆赶往姜老寿宴。今年是换届选举的年份,虽然姜家没能将杜、虞两家绑上战车,但凭借四处姻亲,说话还算有点分量。身为隐隐的仇家,他受到不少明面暗地里挤兑。 刚开始他有些接受无能,但后来他想到曼曼,只要为人堂堂正正,那站在阳光下没什么可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卑不亢,面对那些倚老卖老,用长辈气势压人的老一辈,他不失礼貌同时,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就这样,他竟然奇异般地融合进去,甚至很快如鱼得水。等回到家后,全家人都很欣慰,爷爷更夸他是天才,而他却明白,是曼曼影响了他,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拐过弯。 生日宴会结束后,他与姜芙碰个头,又协调好各方关系,耽误几天时间才赶过来。到大院扑个空,他想到临走前姜芙说那些话,多方打听到仁义堂总部,一上楼正好看到曼曼。 索性他来得及时,现在想到姜芙那些话,他有些脊背生凉。他三观很正常,所以压根无法理解恋-童癖。而偏偏这恋-童癖觊觎他女朋友,更是让他不得不下狠手杜绝后患。 “王记饼铺是我设计的。” 站在王曼身前,杜奇如此说道。连带放北京家里,正在构思的那家情人餐厅,他统共设计过三间餐厅。 “设计图画出来后,我找中科院工程方面的叔叔伯伯参详过,确保没有安全问题,是哪里有疏漏么?” 中科院?好大的来头,东哥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四九城内衙内中的战斗机,含金量超高的那位杜少! 他今年是没孝敬好关二爷还是怎么着,怎么连连命犯太岁。杜少明显对小可爱很看重,这让他更加心痒难耐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慎重。 “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认识不少设计师。” “恩,我爸也懂点设计,我也跟着见过不少设计师。” 杜奇所在的阶层,决定他自出生起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保持平常心,对菜市场大妈也不会有特别优越感,那是他性格好,但这不代表东哥有在他面前炫耀的资格。 “你说的是那位法籍设计师?他为人很随和,不过讲英语有点小舌音。” “他不是澳门人,只是葡裔而已。他说自己喜欢远东,也就是中国这边文化氛围,所以才长期旅居。上次在云南我们还见过,他邀请我们有空去自己葡萄牙的海滩玩。曼曼、王叔叔、虞阿姨,等你们有空,我们两家一块去那边。” 话赶话,不管他扯什么,杜奇都能随口信手拈来,而且这些他很荣幸见到的大师,对待杜奇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东哥觉得自己被逼到死胡同,本来想向小可爱证明自己很强,到头来却被必成弱渣。 脑门出一层薄汗,垂眸他正看到脸色阴郁的沈欣。终于他脑子转过弯来,赶紧转移话题。 “那些有空再聊,人都来全了,咱们先进去。” 茶几上的茶已经凉透,透明水晶杯中,太平猴魁宽大的双叶更是膨胀成树叶子状。助理换上新茶,两伙各四人分别坐在会议室桌子两侧。 沈家父母垂头,诚恳地道歉:“欣欣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可能有点任性,这次吓到曼曼是她不对,我们道歉,希望你们别生气。” 王曼做杜奇边上,昨晚全家人已经商量好,这次由虞虹出面。无所事事下,她在杜奇手里画个问号。 杜奇意会,曼曼是在问:明明昨天已经说好,为什么他今天还会赶来。 为什么? 原因稍后揭晓,握住小手画两道杠的等号,果然他手心被轻轻掐一下,曼曼也嘟起小嘴表示不乐意。可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莞尔一笑。 小傻瓜,他跑那么多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开车赶过来,还不是为了她。 曼曼可是他女朋友,被人这么吓唬,甚至都动了真刀实枪。他要是一个屁都不敢放,那还算什么男人。 两人间的互动虽然隐晦,对面四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沈欣不忿,怪不得王曼看不上东哥,原来她有更好的备胎。东哥失望又纠结,到底该不该冒着摸老虎屁股的危险去追小可爱。 而沈家父母则完全处于焦灼中,对面虞虹没有说脏话,但她的一字一句确如尖刀利刃般让人疼痛和窒息。 虞虹摆足了姿态:“孩子们间的事,我不想多插手。你们的道歉我收下,只是沈欣这样,让她离曼曼太近我也不放心。” 沈欣感到屈辱,她瞅着东哥不吱声,父母也保证会给她转学。 一连串的保证后,茶也再次凉下来,虞虹终于高抬贵手,决定不追究沈欣的责任。 沈家父母小心问道:“那税务局查账的那些人?” 重点来了,王曼顾不得“严刑拷问”杜奇,坐直了她聚精会神看向前方。 当虞虹老神在在地说出那句:“我又不在税务局,这事我管不着。” 沈家全体错愕,最激动的沈欣甚至站起来:“你在耍我们。” 王曼点头默认,她受了那么一大圈窝囊气,总不能跟个弥勒佛似得,人家稍低头她就不再追究。而且虞阿姨考虑得很对,有沈欣在她的确不安全。 “沈欣,一码归一码,你跟我的事你道歉我不会追究。但总不能因为你道歉,虞阿姨就得负责去税务局给你们说情。” 她言外之意很明白:这一大通做低伏小的道歉,只不过是让我不再追究昨天你拿刀砍人那事而已。 沈欣气得发抖,还想再说什么,她却被父母捂住嘴,赔着笑脸带下去。他们算是看清楚,形势比人强,篓子已经捅了,再把人惹恼了今天这歉就白道了。 对面只剩东哥一人,扬起招牌痞笑,他试图与四人修复关系。 杜奇倾身,在王曼耳边小声说道:“曼曼,你看好了。” 掏出手机他拨通电话,对着那头说道:“麻烦上来吧。” 警笛声想起,一堆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冲上楼。在东哥错愕的目光中,迅速查封展览室的枪-支,东哥本人和身处办公室的几名骨干也被一并抓捕。 东哥简直不敢相信,他在市里这么多年有恃无恐,是因为早已打点好各方。这次领头的队长平常还跟他称兄道弟一块喝酒,但现在他却跟陌生人似得,带头给他挂上冰冷的手铐。 “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下来的文件,严厉打击黑-社会,由杜少尉亲自督办。” 从座位上站起来,杜奇手插进衣兜,从刚才掏手机的兜中拿出一本牛皮封证件:“介绍下,我是负责本次‘912特大倒卖枪-支毒-品团伙案’的少尉杜奇。因现场查处证据充足,特此批捕。” ☆、第192章 -169 “你竟然成了少尉?” 蹦蹦跳跳走在杜奇身边,王曼反复看着那本牛皮封证件。虽然不是正式的军官证,但上面一排头衔清清楚楚: 9·12特大倒卖枪-支毒-品团伙案特别小组 组长 杜奇 还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夏装,还是那张古铜色剑眉星目的脸,怎么几天没见他就套个新马甲。 “上大学给发个军-衔,这是最低等的军-官。” 杜奇随意解释着,他没说的是,多数同学得大学毕业才会授衔。 不过比起这个,组长名头更难搞到。一般都是最起码三十岁以上,有过几次办案经验的老刑警来担当。幸亏他在姜家寿宴上表现不俗,让老一辈叔伯刮目相看,多番运作才拿到这一资格。 本来寿宴结束当天他就能赶过来,之所以晚了几天,就是为申报此案。 几次聊天中曼曼说到的枪支给他灵感,国家控枪非常严格,去年开始甚至连村民打兔子用的土枪也得一律上缴,民间制烟花的企业更是受到严格管控。光天化日之下敢把枪摆明面上,这事肯定有蹊跷。 顺藤摸瓜跟姜芙交谈一番,他却发现更为惊人的内幕。以仁义帮牵头,这竟然是一个特大的倒卖枪-支组织。国内收缴上来那些枪支弹药,按照规定应该销毁。但这些人却以销毁名义私自扣下,自云南随湄公河贩卖至缅甸、老挝境内。 立案后他又多方运作,命防爆大队队长先稳住东哥。昨天曼曼遇险后,警方更是抓住彪形大汉,那是仁义帮一主要头目。连夜审讯下他供认出许多内幕,正好趁着今日一锅端。 “这事还多亏了曼曼。” “我?” 王曼指着自己鼻子,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根据证人所说,一般仁义堂总部人不会那么全。因为你,东哥临时起意,把人都叫来。” 这都算哪门子事,她简直无法理解恋-童癖的脑回路。不过刚才看到那么多黑-社会,她还真有点怕。 “他就不怕被一锅端?” “有姜芙稳着,而且这些年一直没事,他们有恃无恐。” 王曼更是疑惑:“你是说,姜芙站在我们这边?” “她中立,不过有自己想法。虽然去掉这块势力对姜家来说就是割肉,但割的却是块腐肉。” 在这点上杜奇很佩服姜芙,虽然她手段阴损,但很果决地懂得取舍。仁义帮是姜家的钱袋子,是特别重要的一环,少了他们姜家必将大受打击。 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国家这方面查得越来越严,现在舍弃好好恢复,总比将来万劫不复要好。 “这人……也很可怜,不过似乎不怎么讨人喜欢。” 王曼嘟嘴,姜芙不仅想抢阿奇,还是条中山狼,怎么看怎么讨厌。 “放心,我也不喜欢她。” 走在后面,杜奇轻声说道,古铜色大手悄悄握起王曼小手。五指一根接一个插-进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真的?” “恩,”杜奇顿顿脚步,再次落后前面俩大人一步,低头用轻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喃喃道:“我只喜欢你。” 俏红染上脸颊,王曼缩缩肩膀,赶紧离杜奇远一步,想想又迈回去半步。 “别人都听到了。”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虞虹扭头,看着两人突然分开的手,脸上满是暧昧。阿奇这次做得不错,继周对着他都不再板脸。 “曼曼到前面走,大街上小心点。”王继周清清嗓子:“万一再出来个沈欣可怎么办?” 王曼乖乖走到前面,挽住父亲手臂靠得他近一些:“靠着爸爸最舒服了。” 王继周挑衅地看杜奇一眼,曼曼还是跟我亲,臭小子你得排第二。不对,虹虹和楠楠是二、三名,臭小子你得往第四后头数。 在没讨到老婆之前,岳父岳母大人就是太上皇和太后,必须得小心伺候。杜奇笑容始终不变,缓步跟在虞虹身边。 “王叔叔,曼曼二叔在北京那边很好。店里家具他在那边打好了,正好顺道有车过来,我说了声一块拉过来。” 王曼高兴:“那正好我们不用再去北京一趟,二叔打电话来,说那边机器很先进,他做家具更容易。” “秦老板很欣赏他,专门为他注册了一个商标,要单列专柜。” 这事王曼还真没听说。不过王继全临走前,她又顺带说了后世的几种家具样式。只需要轻轻点拨,他就全都明白,甚至拿铅笔画好草图。 “这事也是昨晚刚敲定,今早我路过刚好听说。商标就叫宜室,这两天准备材料,用不了多久就能批下来。” “宜室?宜室宜家的那个,还是一生一世?” “宜室宜家,”杜奇肯定道,然后又是惊喜:“不过一生一世也挺合适,连起来‘一生一世,宜室宜家’,还不错。” 王继全的自创品牌就这样定下来,秦老板不缺钱,比起赚钱他更喜欢杰出的家居设计方案。见到丝毫不亚于国际一流设计师的作品,欣喜之下他瞬间焕发二十岁青春活力,跑前跑后,每天累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他也甘之如饴。 有他在旁全力襄助,商标很快申请下来,样板家具出来送检通过后,很快投入批量生产。赶在入冬前,商场通上暖气的同时,最醒目的位置也摆上“宜室”各种套件。 九十年代国家还是农业大国,冬季农闲时节正是结婚旺季。“宜室”家私设计简洁大方、价钱适中,空间利用率极高,其“一生一世,宜室宜家”的宣传语也颇为吉利,瞬间成为当即北京新人的新房装修首选。 就连当初拿出简单方案的王曼也没想到,宜室竟然能这么快走红。 当然这是后话,到家打电话确定此事后,全家人都在恭喜二叔。 “继全好好干,昨天我刚回去过,秀芳在家带着超超和婷婷,仨人都挺不错。”这是报平安的王继周。 “有事就打电话找我爹娘,都在北京他们也能照应上。” 虞虹直接送一份大礼,能随便让虞家帮忙,这可是秦老板都没有的荣耀。单这一点,别人想坑王继全也得掂量下。其实虞虹想太多,就王继全那几样设计,秦老板都快把他供起来了。 “二叔加油,你的木工活最棒了。” 王曼依旧是以夸奖为主,直夸到王继全心里满满当当,侄女真贴心,大哥一家对他没话说。 所以他当即下定决心:“曼曼,这事也有你一半。我已经跟秦老板说好了,申请商标的时候也写上你名。” 写她名干嘛? 电话接着免提,除去杜奇外,一家三口都表示反对。 “大哥、大嫂你们听我说,做这些家具全是曼曼主意,我就照葫芦画瓢。而且这次能来北京,也是曼曼给联系。她是我侄女,我这做二叔的怎么都不能亏她。” 王继全想得特清楚,要不是有大哥一家带着,这会他就是个泉水村种地打家具的普通庄稼汉。来北京半个月,他见识很多,秦老板也跟他说过这家具能赚多少钱。 那数额让他晕得慌,本来跟着大哥做辣椒酱,他们一家就吃喝不愁。钱够花就行,多了他也不多计较。大哥有啥好事都想着他,他有好事也不能吃独食。 “二叔,你跟二婶商量好没?” “你二婶大事上不糊涂,她肯定会答应。” “那也得先商量下,只要二婶答应,我们就没意见。” 王曼一句话拍板,挂掉电话后王继全立马给泉水村家里打过去。他多了解自己媳妇,调整了下说话顺序,瞬间变成曼曼特喜欢她二婶,要是二婶不愿意,她当成送超超和婷婷的礼物,自己白出点子、分文不收。 一番话哄得赵秀芳眉开眼笑:“我是那只看钱的人?咱家又不是很缺钱,大哥开新店才缺。你不嫌自己辛苦,全送给那边也行,就当长见识了。” 这话再传回来,王曼一家三口也高兴。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两通电话功夫,王曼拥有了半个知名家居品牌。 “否极泰来,为了庆祝这大喜事,虞阿姨,再帮我请两天假呗?” 狗腿地抱住虞虹胳膊,王曼撒娇道。这几天不上学,天天早起看到别人苦逼的背着书包打着呵欠去学校,真的好爽。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等沈欣彻底办完退学手续,我再去。正好阿奇在,我跟着他一块监督店里装修。” 王曼理由太过充足,王继周也怕闺女去学校,再遇到沈欣那个疯子。不过后面这半句,她这是想陪杜奇玩? 不行,虽然这次杜奇做得很好他很满意,但也不能让俩人天天黏一起。 “你不是答应给尹鹏辅导数学和物理,正好让他一块去店里,有什么事仨人商量着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尹鹏…… 杜奇心中警铃大作,他可是牺牲了一学期的实践,才换来跟曼曼独处这几天。万事俱备,无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还没开学?” 王继周掩饰不住雀跃:“体校开学晚,而且他们课程也轻松。曼曼,好好教下尹鹏。” “行。” 随着王曼的点头,杜奇对战未来岳父第一回合,完败! ☆、第193章 -170 虽然挂着个高大上的组长名号,但杜奇并不算忙。 他才十九,即便个人素质再高,很多事没经历过,做起来不如老人得心应手。而且此事牵连甚广,彻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市里的公检法系统非得瘫痪不行。 法不责众,抓出一众首恶后,他也就放心地做甩手掌柜。 逃过一劫的那些人都念他情,四年前元宵节晚会,见过杜老本尊的那部分人,更是在逃出生天后对杜少感激涕零。 所以现在杜奇简直是块香饽饽,一大波人排队想请他吃饭。 面对各种直接、间接地,电话通知、上门邀请,杜奇全都一个态度: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回去。理由还特充分:身份敏感,不宜跟大家走太近。 打得一手好太极背后,除去睡觉上厕所,他全都黏在王曼身边。 王继周祭出尹鹏这一大杀器,当面他没怎么反对,背后他却积极运作。找到王曼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明都是男生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他自愿去教尹鹏。 王曼听着连连点头,四年初中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尹鹏成绩都没有太大起色。可能真是她辅导方法有问题。 “阿奇说得对,尹鹏,你们俩一块看书,我去外面看看。” 就此把辅导功课的任务推出去后,她带上安全帽跟着忙装修。今天要开始贴背景墙瓷砖,这是件大工程。倒不是说活重,而是没有二十年后那么多先进的强力粘合剂,想把瓷砖悬空黏墙上,而且还粘牢固,是件技术活。 全市只有这一位师傅会,本来他被仁义堂承包了。托阿奇福,他也终于有空给别人干活。 王曼负责帮忙测量水平线,然后拉上一道绳。人眼都有误差,但她有元宝在,蓝蝴蝶比世界上最先进的测量仪器还要精密,是保证装修质量的不二法宝。 “再往下挪一毫米,一小下就好……” 刚拉好线,门口再次传来卡车轰鸣声,本以为是二叔做好的家具到了,往车斗上一看,却是些玻璃。 卡车停下,穿白衬衣戴金丝边眼镜的市委秘书和镇里程书记走下来,见到王曼露出慈祥的笑容。 “程叔叔、这位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程书记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市里查封了不少仁义堂违法物资,按规定得妥善处置。我们开会研究决定,将这些东西予以出售,所得财物给市里修图书馆。” 修图书馆的资金早就到位,刚放暑假那边已经开工,现在已经完成大半。那边压根不需要钱,所以给多少全看王家,不,应该是杜奇心情。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说得应该就是现在这情况。 贴瓷砖的师傅围上来,瞅着车里那些材料给王曼科普:玻璃和瓷砖都是进口货,本来仁义堂囤货打算修缮总部用。 王曼也识货,东西是好东西,而且东哥品味不差,这些店里装修能用得上。本来她打算从系统商城买,可商城也需要支付金币。现在有了这些,她也不用绞尽脑汁,去编造这些高端材料进口等理由。 很省事,她心-动了。 “程叔叔,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先到家坐会,我去叫我爸。” “曼曼,我跟王叔叔打过招呼。” 在里面复习工科的杜奇不知何时出来,跟两人分别握手。这几天秋老虎厉害,为了凉快他只随便地穿着短袖短裤。可尽管如此,他跟正装打扮的程书记站在一起,仍然不显丝毫弱势。 王曼看着一阵纳闷,她印象中的杜奇似乎是个少年,也似乎就该如此沉稳。但这两天看到的他,由内而外散发着成熟稳重,总让她有些不习惯。 “这些都用得上,市里也不少收钱。” 杜奇随口报出个价格,王曼算下,的确没少收,但这只是成本价。还没有算关税、中途运输费用、以及找这些材料所耗费的人力。 比起她在空间中买,这样要便宜一半。这些材料基本含括了店里装修所需,也就是说整家店装修成本降一半。 “这给的太少了,不行,再加25%好了。” 王曼不想吃亏,也不想占人便宜。程书记二人却直接拒绝: “除了王记饼铺外,也没别家店用这些材料。你们不用堆派出所后院也是白占地方,这价钱已经不低了。” “真不行,给少了我爸也不会同意,回家他会骂我。” 程书记笑道:“继周敢骂你,就住我家去,莉莎周末回家还说过你,你们俩在一块玩正好。” 两人让来让去,跟在车后准备卸货的工人都笑起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卖方砍价买房抬价,这一大一小太有意思了。 “曼曼,程书记是长辈,我看咱们还是听他的。” 杜奇在边上耐心劝道,王曼斟酌再三终于收下。地板砖、涂料、灯具等物依次卸下,分门别类摆在店里。 货车开走,王曼看着店里满满当当东西:“好像又占了你很大便宜。” “是啊,你想怎么报答我?” 杜奇专注地看向曼曼,那张既兴奋又苦恼的小脸,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刚面对那么大一笔装修材料的诱-惑,她都能忍住,一再坚持自己原则。不光是他,连程书记等人都面露赞服。 这样的一个小人,真是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他喜欢为她做任何事,希望她不要吃一点苦,只需要天天笑得灿烂给他看就可以。 上军-校真是个错误的选择,他总感觉自己十九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随时面临崩溃。或许他该努力一把,考虑下跳级提前完成学业。 哪稳重了,他还是那个熟悉的杜奇:“你还真想让我报答?” “当然……” “恩?” “不会想,我只是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拉上你帮他们导解决点麻烦而已。” 杜奇揉揉她头顶,曼曼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头发再乱点,更像只炸毛的猫咪。 我揉、我揉、我揉揉揉。 王曼本来挺高兴,可头顶那只作乱的爪子是怎么回事。 “喂,我头发全乱了。” “没事,我会扎麻花辫,你要三股的还是四股的。” “当然是四股,不对,你在鄙视我不会扎?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会扎马尾了,很快就会编三股的麻花辫。” “曼曼真厉害。” “那是当然,”王曼昂首挺胸做骄傲状:“我可是最厉害的,有这么个女……” “朋友”俩字还没说出口,扭头她正好看到站在门边的尹鹏。他注视着这边,眉头皱成“川”字。 当这么多人面她差点说漏嘴,王曼赶紧打住,瞪一眼始作俑者杜奇。阿奇干嘛要这么好,跟他呆在一起,她总忍不住变得无所顾忌,做出一些特幼稚的事。 “你们俩不是要看数学,还是要我亲自监督。” 又被尹鹏打断,杜奇罕见小心眼地给他记上一笔。这人想撬他墙角,而且还占据着地利人和,前几天刚从彪形大汉手中救下曼曼,他有很大可能成功。 不行,他得分清主次。把陪曼曼的心思分出一部分,这几天集中打击下尹鹏。 “好啊,曼曼也一块来。” 尹鹏当然求之不得,他一点都不喜欢跟杜奇一起学习。 “曼曼不得清点这些材料数量,还是我们先去看着吧。” 一句话ko掉尹鹏,两人进去后他立刻转变态度:“我们看快点,早点完成出去帮曼曼一块统计。” “那为什么不现在出去?” 情敌智商完全不够看,杜奇放一半心:“曼曼不是说,要以学习为重,尹奶奶也是这么想的。” 为了早点出去,摆脱讨厌的杜奇,尹鹏空前配合。原本需要一小时才能写完的题目,他硬是压缩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杜奇扬起唇角,正中下怀,收好课本走出去,他狠狠地夸一通尹鹏聪明。 王曼自材料堆中抬起头,翻一遍练习册,两人完成的很认真:“果然是我方法不对,阿奇你一教,效率立刻提上来了。还是男生懂男生,往后还是你来好了。” 杜奇当即很痛快地保证,他一定会耐心教。尹鹏总算转过弯来,和着他落到了杜奇的陷阱里,人家挖个坑他就这么直愣愣地跳了下去。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抢曼曼不说,还绞尽脑汁地坑他。偏偏他哑巴吃黄连,现在他总不能跳脚说:你教的时候我也可以学很快,但为了多跟你在一块,所以我故意拖慢进度。 杜奇vs头号情敌第一轮,杜奇完胜! 许是受到刺激,接下来几天尹鹏一天快过一天。王曼每次顺着杜奇表扬,尹鹏都止不住心塞。他开始在课桌上画正字,掰手指头期待杜奇滚蛋的那天。 半个月过去,新店装修彻底完成。托杜少尉兼杜组长的福,市里各部门大开绿灯,公职人员展现出空前的工作效率和服务意识。别人开店营业执照得压一个月,到王记饼铺这微笑服务、立等可取。 同时案件也彻底侦破,东哥等仁义帮骨干进入公诉阶段,判刑只是时间问题。沈欣只需要养伤,但沈父作为仁义堂会计,也一并被收押。 笼罩在王记饼铺上空的阴云彻底散去,万事俱备,只差开业。 ☆、第194章 -171 王记饼铺所在的商场如今就是闹市区,不过随着城市进一步规划,这里会成为整个城市的中心,寸土寸金。 装修材料一等一的好,设计师杜奇亲自监工,加之有元宝这个作弊器在,刚装修到一半,安上门和牌子后,整个店已经初见雏形。 本市以制笔业闻名,鲁笔虽比不上湖笔冠绝天下,但也算小有名气。市里领导迎来送往,礼物中必然包括精装鲁笔。一来二去,这成为市里的文化符号。 所以这家王记饼铺的装修,就以鲁笔为主题。店内大体设计与邹县那家差不多,只在细节处突出这一特色。 这样的门面在市里还属独一份,理所当然引来很高的回头率。本来路人还纳闷,这么个精装修的店能卖什么时,玻璃门上的大头笑脸标志和王记饼铺字样却揭晓答案。 原来是那家很好吃的煎饼果子! 便宜又方便,包装还很好看。每次家里有人去邹县,都得捎点回来。 原先他们还遗憾,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只在县里卖。没想到一个暑假过后,市里就要开店里,真是喜大普奔,这消息必须得扩散。 消息迅速辐射到整座城市,本来不怎么喜欢吃煎饼果子的人,也被人安利的心痒痒。 但是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店里装修好,看着让人想闯进去“参观旅游景点”。但左等右等,那家店始终不开业。 有大胆的孩子趁着王曼检查暖气的时候闯进去,吮吸着手指头问她:姐姐,什么时候有煎饼果子吃? 对此王曼只是神秘一笑:还没定下来,到时候来就行。 她越这样说,大家好奇心越是重。煎饼果子本来不是个稀罕物,甚至老一辈大多会摊煎饼。 但再普通的东西,被这样吊胃口,蒙上一层神秘面纱后也让人心痒痒。 于是菜市场最近最热的话题,就是八卦王记饼铺啥时候开业。卖菜空闲,俩摊主坐一块,说着市里最好看的店,遇到卖菜的也问几句。 消息散播的更广,出门买菜的王曼享受到当空明星待遇。只要认出她来,就得说两句她家店。 本来王曼真没打算卖关子,之所以迟迟不开,是因为供货商还没有敲定。她家不养鸡、不种绿豆也不开磨坊,做煎饼果子所需的鸡蛋和绿豆面每天都需要。县里那家店,已经榨干了村里养鸡散户,实在供应不了市里。要是没货,店开起来也是每天打扫卫生麻烦。 但说两次后效果好,她干脆顺水推舟搞起了饥饿营销。 王继周每天在跑供货,王曼本来也想跟着去,不过她有更重要的任务:招聘、培训服务员。 市里招人比县里更容易,本来她想在菜市场边上贴个招工启事,可没想到不知周春娟从哪听到风声,大老远从邹县跑来应聘。 “曼曼,你就可怜下三婶,你三叔他……” 大半个月一直很忙,王曼没空关注这一家子。她看向面前的周春娟,本来白皙的双手皲裂开,衣袖露出的手腕道道青紫。 她过得很不好。 三叔打人,一个大男人打女人,这女人还是他媳妇,可真够没品。不过她也多少理解,周春娟手握着家里经济大权,偷拿家里钱贴补娘家,就是为了让娘家兄妹给她撑腰,欺负自己男人。 这事就是活佛也能气得圆寂,更别说王继民本身就不是啥好男人。 所以这俩人纯粹王八看绿豆,半斤八两。如她所愿,他俩黏在一块,加上个老太太,仨人彼此折磨。 “三婶,你出来奶奶谁照顾?” “不是有你二婶。曼曼不知道,你二叔在北京发财了,往后指不定把你爷爷奶奶接到那边享福。” 王曼耸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和父亲的想法始终没变,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能改变吸血鬼的想法,他们绝对不计前嫌,拉扒着一块过好日子,甚至连虞阿姨和楠姐也一点不嫌弃农村穷亲戚。 但周春娟这样,让她怎么放心帮。一旦她心软,那就是给自家惹麻烦。她总得先管好自己,有余力再去管别人。 “二婶也得照顾婷婷和超超,二叔不再她连煤气罐都搬不动,哪里有空照顾奶奶。三婶,你还是回家帮忙吧?” “我也想回家,可你三叔天天喝酒,喝完酒就打人。” “你让奶奶好好说他。” 王曼支招,只要周春娟握紧老太太这张王牌,拿捏住王继民不在话下。不过她太急功近利,压根不想伺候个瘫痪老太太。 “曼曼,三婶求求你。” 眼看周春娟屈膝几乎要跪下,家里门突然敞开,尹鹏走进来,旁边跟着君陶陶。前天体校开学,两所学校就隔着根铁栏杆,上体育课的君陶陶见到操场上打篮球的尹鹏,瞬间从一般粉进化为终极脑残粉。 “我们来了,曼曼你三婶怎么来了?” “她想来店里打工。” “打工?”君陶陶惊讶后面露不赞同:“曼曼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让我二舅妈过来帮忙,我妈已经跟舅舅说了,你竟然又要请别人。” 她什么时候找过君陶陶二舅妈? 王曼诧异地抬头,正好见尹鹏跟她眨眨眼。突然她想起刚才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原来尹鹏是去给她搬救兵。 当即她配合地面露难色:“三婶,这是房东家的女儿,她二舅妈要来店里,刚我一直没跟你说。” “她二舅妈要来?” 周春娟打量着君陶陶精致的衣服,二嫂赵秀芳十里八乡出名的稀罕自家孩子。这两年他们家做辣椒酱富起来,超超和婷婷衣服都是从百货大楼买,老贵一件,不过穿身上的确洋气。 但是君陶陶这身,却比婷婷那些好看得不是一半点,这样的人家会缺钱? “我二舅妈前年刚生完小孩,一直没出来工作,正好来店里帮忙,曼曼跟我说好的。” 君陶陶不疾不徐地叙述理由,做足房东家闺女的高姿态。 周春娟看看两边,屈下的膝盖再次伸直,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她实在受不了家里压抑,老太太下肢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拉尿都在炕上。 每天有小混混在她家跟前转悠,吓得继民把老太太当观音菩萨供起来。偏偏人家小混混只是转悠,他们连找人都没法找。继民整天惶恐,还要小心伺候亲娘,受了气全报复在她身上。 她感觉生活就是无底洞,向上看不到阳光,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耷拉着双肩走出门外,她双目无神。王曼擦干净地板,给两人倒上水后,顺便决定往后进出得关好门。 即便看到狼狈的周春娟,她也高兴不到哪去,她不想再看到那一家。 “尹鹏找的陶陶?” “那当然,看我多聪明,还不快谢谢我。” “陶陶你看他这样,难道不想痛扁他一顿?” 君陶陶却始终如一:“尹鹏说得没错,他今天是挺聪明。刚那理由,还是他教我编的。不过我家真有这么个二舅妈,她挺想出来找份工作。” 王曼斟酌着,君家亲戚可不好用。万一合不来要辞退,两家关系都不好。 “那舅妈是我表舅妈,跟我家关系不怎么近。尹鹏挺聪明,竟然猜到了。” 王曼妥协:“好吧,我承认你今天超智商发挥。” “什么叫超智商?” 尹鹏跳脚,隔着一张茶几跟王曼掰起了手腕,轻松取胜后他笑得分外得意:“怎么样,不如我吧?” “呀,会用巧劲了,看来物理学多了还挺好。” 说起物理尹鹏就蔫吧:“天天对着杜奇,真是度日如年,想不学快点都难。” “阿奇有那么可怕?”王曼突然寻思过来:“所以以前跟我一块补课,你都是故意拖时间?” 被发现了? 尹鹏搓起双手,小学生般低下头:“跟你在一块说话有意思。” “我都快忙死了。” 拿起沙发上枕头,王曼顺手朝尹鹏扔去。尹鹏接住递过去,好脾气地笑道:“要不要再打下消消气?有事你找我就好。” 被未来岳父托着外出洽谈供货事项的杜奇,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刚离开一会,就有人撬墙角! 扭头看向未来岳父大人得意的笑脸,还有满意的眼神,他简直心塞的不得了。不管出于养十几年闺女被抢走而报复,或是担心他得到曼曼后不珍惜,进而故意设计障碍,不得不承认他都成功了。 杜奇vs未来岳父第二回合,依旧完败。 “爸、阿奇,你们回来了?”王曼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 “恩,王叔叔谈了四、五家,协议也都签好,明后天就能供货。” 平复好心情杜奇边换鞋边说道,看到君陶陶后笑容更灿烂:“明天我就得回去。” 尹鹏高兴,这下总算没人缠着曼曼。 “这两天我估摸下尹鹏的进度,曼曼课本知识点吃太透,讲出来他不容易理解。君陶陶成绩也可以,要是她讲得话,尹鹏应该更好理解。” 君陶陶当然是一万个答应。王继周无奈地看向杜奇,臭小子真会四两拨千斤。 杜奇vs未来岳父第三回合,小胜。 ☆、第195章 -172 “路上开车小心点。” 王曼往车里塞个水壶,嘱咐着发动越野车的杜奇。本来他想多留一天,可他本来是为仁义堂案件而来,这边落实清楚,趁着周末他得回去汇报情况。 “恩,东西我会带给徐爷爷。” 车尾冒出一股青烟,王曼却没了开学前那次送别的伤感。 杜奇这次呆了大半个月,中间两人虽然每天都能见面,但他有他的案子要查,她也要忙活店里装修和招工,算起来真正独处的时间不多。 早上吃完饭走到店里,送下她,他往临时行动组办公室走。下午装修完他夹着个公文包,等在门口接她一块回去。 短暂的相处中,彼此一颦一笑都格外珍惜。她知道他在努力肃清仁义堂,他也明白她在向更高层次迈进。两个彼此心意相通的人,也就不再那般在乎朝朝暮暮。 “曼曼。” 王继周收回摇摆送别的手,呼唤女儿的声音有些凝滞。 阿奇在家住了大半个月,对客人该有的礼数他一点都不少,他压根没怎么接近曼曼。其实阿奇小伙子人不错,这几天跟着他跑供货商,他手腕甚至超过他。最重要的是曼曼也喜欢他,所以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拐过弯的杜奇自然见到后视镜中未来岳父的送别,虽然面上严防死守,但王叔叔在慢慢接受他。或许王叔叔觉得自己伪装很好,可他能感觉出来。 王曼倒没太关注父亲的异样,深呼吸一口气,迎着朝阳她笑道:“爸,咱们回去。今天有好多事要忙,明天店里跟着商场一块开业。” 前阵的饥饿营销吊足了大家胃口,连带着邹县煎饼果子店买卖也好了不少。杨素玲一个人忙不过来,居委会的王奶奶又在大院里找个可靠又干净的人帮忙。 本来周春娟还想再去县里那家店碰碰运气,但她晚来一步,再次求职失败。这下她算是看出来,大哥一家压根不想用她。恨得牙痒痒下,她在村里碎嘴几句。可她前科太多,王继周和王曼又向来面面俱到,碰一鼻子灰后她再次成为村民的谈资。 甚至有人当面问她:你大伯一家那么有本事,二伯跟后面都大发一笔,低头说句软话好日子不就有了,干嘛非得那么硬。 周春娟只能苦笑,她没说软话?她都快给曼曼一个小辈跪下了,那一家子还是冷血依旧。 被笑话一顿,她再也不敢在村里说王曼一家坏话。心里憋着一口气,绞尽脑汁之下,她发现自己对大哥一家毫无办法。 张嘴骂吧,人家远在市里,她最大嗓门人家也听不到;伸手打吧,她真打不过;原先她当老师,家里开着小卖部,经济状况比大哥家好太多,轻松往那一站就能碾压他们一家,现在风水轮流转,她成了被碾压的那个。 气到内伤,她却丝毫没有发泄的余地,整天心塞到不行。心情不好下,被她伺候的老太太可遭了罪。遭罪后向儿子哭诉,撕逼大战一处即发。 等到许久之后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儿子跟同村的小混混走得特别近。参加家长会,老师告诉他,王瑞逃学时间太久,需要留级。 从此后周春娟转移方向,陷入与失足未成年人斗智斗勇中。 当然这是后话,见闺女对他依旧和颜悦色,王继周知道她没生气,更因为她不为杜奇离开沮丧而高兴。 果然无论何时,他闺女总能看得清楚,知道把谁放在第一的位置。他这个当老爹的,骄傲、开心又欣慰。 “咱们回去,你歇会喝点冰糖雪梨。” 冰糖雪梨…… 王曼自觉地离父亲远半步,等到回家,王继周献殷勤地走进厨房,正准备盛出一开始炖的雪梨奖励丝毫不把杜奇放心上的闺女。 打开高压锅,迎接他的是一面空锅。 也不算完全空,最起码锅底还残留着点熬汤的渣滓。再开冰箱,果然昨晚制好的冰全都不见。 “去哪儿了?” “爸。”王曼对着手指走进来:“我怕阿奇路上渴,影响开车,给他带上了。” 骄傲爹爹的粉红泡泡戳岁,王继周回到现实。他辛苦熬一早上,就为了看曼曼喝着高兴,没想到她转手全都送给别人。 简直太悲剧,感觉天一下阴下来了。 “要不我再熬一锅,等下你检查完店里回来,正好能喝现成的。我不会放太多糖,咱们喝清淡点。” 闺女在关心他不能吃糖,想到这王继周又窝心。不就一锅冰糖雪梨,他干嘛那么小气。有脾气也是冲杜奇发,干嘛吓唬自家闺女。 “我熬就行,你们不是要选明天开业的衣服。” “好,爸你熬得最好喝啦。” “下次想给阿奇带,直接说就行。就一锅汤,爸爸不会不舍得。” “我知道,刚不是没找到爸,不然我怎么会有事瞒你。” 晃晃父亲手臂,直晃到他眉开眼笑,王曼出了厨房,来到虞虹卧室跟她一块进空间。打开系统商城,两人再次选起了衣服。 系统商城提供免费试穿,只需要每次付一金币能量费,空间就会自动模拟衣服到人身上。虞虹见多识广眼光也跟着很好,基本她挑一件上身后,都简洁大方。 “在这逛街真舒服,商场里试衣服还得脱下来,遇到夏天那么热简直烦死。” 虞虹感慨道,慢悠悠挑几件秋装,又顺带给父女俩选几套:“可惜楠楠一直不回家,这里有好多衣服适合她。” 王曼当然也给楠姐买了空间通行证,不过她一直不在家,没有用上,所以系统商城也没有生成她的尺码。 “下个月智力竞赛要重新录些镜头,到时候我给楠姐送去。” “正好我也出差,等店里事忙完,叫上你爸咱们一块去。” “那帮我多请几天假,咱们多陪楠姐几天。” 虞虹摸摸闺女脑袋:“看你都玩恋了。” 王曼缩进她怀里装可爱,小脑袋钻啊钻直到虞虹同意。不是她想去玩,而是开学第一天那些事,让她完全对高中同学升不起感情。 功课上辈子她学过一遍,这辈子就算自学她成绩也差不到哪去。既然如此,她没必要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帮父亲忙。 “虞阿姨,实验中学要加晚自习,我真不想呆那么长时间。” 虞虹很开明,而且她觉得地方上这种教育方式实在太累。反正念高中就是为了高考,只要曼曼成绩过得去,用不着太累。 这孩子就是太自律,她看着心疼。 “期末考试要是掉不出年纪前五,我就去给你请假。” 这几乎已经是答应了,因为中考她的成绩可是全市第一。而且这半个月,她已经提前预习完半学期的课本内容。区区一个实验中学前五,只要不弄错卷子统错分数,她一定能考到。 “外面来人了,虞阿姨,我们先出去。” 来人正是君陶陶和其母,两人身后跟着位少妇打扮的年轻女人,身材适中穿得干干净净。招呼三人坐下,王曼起身倒水的同时,命元宝检查下少妇的耳环。 那对金耳环,背面耳塞里完全没有一点灰尘,而且还有擦拭过的痕迹,这是个很爱干净的人。餐饮业要的就是一份干净,只要她脾气不是那么傲,都可以留下。 交谈几句后王曼发现她的担心完全多余,君大姐人很好说话。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同姓君,但她与君陶陶家只是街坊,关系并不算多近。母女俩话里话外的态度,还是向着自家。 介绍这人很好,她在菜市场贴广告都不一定能找到。 王曼当即拿出合同,这是学法律的楠姐草拟,父亲跟杜奇前几天出去谈供货商,用的就是另一份合同。从根源上,王记饼铺就是按照她前世工作过的五百强企业来,打个好基础往后也好发展。 合同一式三份,双方各一份,另外一份留着将来上福利时备份,王曼放在文件夹里,顺便把自己在邹县编好的简易员工守则交给她。 “大姐您有空看看这个,就是店里的一点杂活,跟咱们在家收拾家务差不多。” 王曼甜甜地笑容让君大姐安心下来,翻看着守则,虞虹则跟君母随意聊着。边说着话,她就扯到晚自习的事上。 “你别看曼曼平常爱动弹,但她身体一直不好。我是宁愿她学习成绩差点,也不愿意她早起晚睡熬坏身体。” 君母在市教委工作,自然知道要加晚自习这回事。而且她跟邹县教委的刘珏关系很好,听过她最喜欢的邻居兼学生王曼。 “身体为重,实验中学那晚自习本来就不是强制性质,在家自学也是一样。” “妈,我可以在家自学么?”君陶陶问道。 君母看着满是期盼的闺女:“等你那时候有晚自习再说。” 君母在教委,这单位正好管理每个学生学籍,也管着查逃课次数。她说晚自习可以不上,那没人能再从中作梗,甚至她都不用去给实验中学那明哲保身的班主任打报告。 王曼全套“减负”计划就这样落实下来,沈欣闹这么大一出后,她的高中生活反而罕见地轻松又愉快。 ☆、第196章 王曼上学前一天,跟着百货商场的大流,王记饼铺第二家店正式开业。 商场是市里面的大工程,八十年代计划经济的时候,不管农村人还是城里人,买东西都得拿票排队。即使后来改成供销社,那也是所有东西摆在柜台后面,想要哪个由售货员拿出来。 而这次新建的商场却不一样,听说里面柜台是另外一种样子,大家可以进去随便选东西,喜欢的再结账就行。 又听说商场里面安装了电梯。啥是电梯?就是你站上面不走路,就能直接把人送二楼的高科技设备,特别神奇。 本来新商场就够引起人好奇心,又加上这种自选模式和全市第一坐电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商场定在周末九点十八分开业,取谐音“就要发”,王记饼铺也没再格外挑时间。这会还没有彩色气球,不过商场作为市里重点民生企业,也请来了不少重量级领导。 恰逢周末,邻近九点,广场外人山人海,几乎整个城市有空的人都来,希望第一时间坐上传说中的电梯,体会自选式购物。 “爸,外面人好多。” 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气球,商场墙上挂满了各色彩条,全是各单位恭贺开业。制作虽不比后世精良,但却烘托出冲天的喜气,中国人要的就是个人场。 王继周最后检查遍自己领带,作为优秀商户代表,等会他也是剪裁嘉宾。虞虹虽然没参与剪裁,但却主导现场新闻播报。 一早她就商量好,会在完成正事后,把最好的镜头留给王记饼铺。而且随即采访业主时,王继周也会作为代表讲话。 开始他还有些发憷,能上电视免费宣传当然不错,可他怕自己表现不好,出名不成反丢人。还是王曼给他说明白,这不是直播,是录播,可以多来几遍,最后剪出最好的一遍放电视上播。 能重来就行,一次表现不好,大不了他再来一次。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上电视,以前给学校捐款,领锦旗时还上过县里新闻。 “差不多,我先去后面。” “行,我在前面看着店。” 九点十分左右,市电视台的主持人开始上台,调试着话筒维持现场秩序。王曼领着君大姐,先熟悉店里的各种事项。 “店里最重要的是盘子,要刷七遍,刷慢点没关系,但一定要确保七遍,一遍都不能少。” “这能够用?” “肯定够,我都已经算好了,店里准备的盘子比别家要多,而且外带占大多数,不会用太多盘子。” 一项项嘱咐着卫生标准,君大姐初时还有些适应无能,但想起自己那比别处几乎多一倍的工资,她也就坦然接受。 俩人边转边说,王曼还示范着。走到门边,刚打算看下外面动静,隔着玻璃她大白天活见鬼,看到个头上包绷带的人。 长发纤细身材,还有那身不变的青绿色裙子,这是沈欣无疑。 她怎么来这了? 明显是来踢馆! 王曼拍下脑门,这些天事太多,知道沈家一家有问题而且会遭惩罚后,她就彻底放下这些人的事。 她实在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看见沈欣。 “不好意思,这边还没开门。” 沈欣并没有太过激的举动,只是寒着一张脸打量四周:“地板砖、天花板、灯,全是从东哥的,你用着不亏心?” 原来她想错了,沈欣是来踢馆,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身陷囹圄已经被公诉,预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东哥。 她是付出了真心? 站在普通人角度,虽然东哥已经三十五,但保养得宜人帅气,有钱又出手豪阔。当他认真宠一个人,很难不获得对方的心。 沈欣这么个小女生,对他死心塌地也实属正常。 “材料是我爸从派出所买来,那些钱都捐给市里办图书馆。” “王曼,你赢了,高兴吗?” 音乐声停止,九点十八分已到,剪彩仪式正式开始。从王曼的角度,可以看到前面虞阿姨卡准机位,斜侧面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八零的健朗身材,在一众秃顶啤酒肚的领导间鹤立鸡群。 “什么输了赢了的。” 王曼抬下眼皮,打开店门挪步将沈欣挤到一边。刚她已经让元宝查过,沈欣身上并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店里今天要开业,这会千万别出什么事。 “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沈欣笑得凄凉,抬头看向天上。王曼也跟着看去,刚才还鼓胀的大红气球,怎么感觉小了不少?不对,似乎那气球还在往下落。 “元宝,你不是说沈欣身上没危险东西?” 蓝蝴蝶展翅:“曼曼你太笨了,她没那么神通广大可以戳破气球,是商场总务贪便买了劣质气球。本想用这一会往后直接回收,买差点也没事,可垃圾气球连这一会都撑不到。” 姑且当元宝说真的,王曼皱眉,开业当场有个东西砸下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氢气球还挺大,要是下来遇到个边上抽烟的,很容易引起爆炸。 这么大一团气球,足够炸毁店门。 那时候不仅不吉利,还有可能人财两失。 “开学第一节化学课讲过,氢氧到达一定比例,遇到火星就会爆炸。王曼,恭喜你开门红,红到爆。” 扬起决绝的笑容,沈欣从裤兜里拿出一只打火机,大拇指擦起开关,火焰跃动。与此同时氢气球越落越快,眼看落到二楼高度,离地不过三、四米。 “你有病啊。” 皱眉她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感想,沈欣想法未免太过极端,简直是作死典范。 与此同时她扑过去,趁着她向上抛之前,抢过打火机扔地上。 “这里这么多人,你想不开一门心思报复我,麻烦换种别的办法。退一步说,你有今天的后果怪不得任何人,你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些?” “不怪任何人?” 沈欣疑惑,她总觉得王曼很讨厌。可似乎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主动伤害任何人,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一阵风吹过,氢气球突然偏离方向,向着歌舞表演那边飘去。剪彩正式完成,阴影投下来,缓缓落在舞台中央。索性舞台边上有音响设备,所以严禁烟火,气球只是压住一位舞蹈演员,引起另外几人尖叫而已。 王曼看向沈欣失望的脸,毫不犹豫地泼冷水。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人漂亮学习成绩又好,只要肯努力往后肯定是人生赢家。有这么好条件,你自己偏偏要走旁门左道,落到今天能怪谁?” “哦对,你还有一个人能怪,那就是你父母。他们明知道东哥在做什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有及时阻拦你。你不懂事,难道他们也不懂事?” 沈欣被机关枪似得话语说得一愣一愣,她突然想起来了,当初她挺怕东哥,是父亲收下了他那些礼物,一来二去两人交往多起来。 王曼说得很对,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商场大门处陷入混乱,氢气球挡在那需要清理,但是人群一乱什么事都做不了。就在主持人束手无策之事,虞虹登台指挥大家从各个侧门进入。 “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深表歉意,如今正在紧急处理。王记饼铺、还有旁边的衣服专柜都有门直通里面,大家可以先进去。” 有门能进去就行,一个氢气球阻挡不了大家对于坐电梯的热情。摄像机搬到这边,王继周回来主持开业。 王记饼铺后门与商场相通,前后打开后,众人依次涌入这家好奇已久的小吃店。刚进来,众人就被里面纯古风的装修所震撼。 “在这里面吃点东西得多贵?” “不贵,就八毛。”有知情人士自动报价:“不过这家店天天座位爆满,一般得买来带去外面吃。” “一样的钱人家能坐着吃,咱们排不上队就只能拿着带走。”有人忿忿不平。 “东西好吃就行,再说带走的话有包装袋。那袋子可好看了,我家闺女就喜欢拆开叠纸船、纸鹤。叠出来特好看,她门上夏天用的帘子,就是那纸折的小星星串起来。” 熟悉的人自发安利,本来涌入商场的众人,坐过电梯后,看到里面平淡无奇的装修和高昂的物价,对比之下更觉得王记饼铺好。 店漂亮,东西还便宜。煎饼果子香味传来,等半天饥肠辘辘的众人,纷纷蜂拥而至。店里排起长龙,这么长的队伍更是吸引更多人前来。 本来小有名气的王记饼铺一炮而红,尝过味道后,不少人更是买第二个,彻底吃饱省一顿午餐。 站在门口帮忙疏导人流,王曼冲着沈欣莞尔一笑:“多谢你了,每次遇到你我都有好事发生。” 轻飘飘一句话气到沈欣内伤,她是真心实意地来找茬,为自己、也为东哥出一口气,可为什么到头来却变成这幅境况。 扭头看向旁边,即便氢气球已被移走,但摄像机位还是转向王记饼铺,大多数人还是喜欢从这边进商场。市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商场的开业典礼,完全被王记饼铺抢了风头。 ☆、第197章 王曼抱着个半大不大的木头匣子,发丝凌乱地垂在锁头上,偶尔两缕还被汗滴黏在一起。 捏住钥匙打开小锁,整个匣子顶几乎是弹起来,里面弹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散发着各种人身上味道的钱瞬间铺满全身。 咔嚓 快门声响起,虞虹精准地记录下这一瞬间。取景框里,曼曼精致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几乎要瞪成圆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钱淹没。 “哇,竟然这么多。” “数起来也挺麻烦,咱们该买个验钞机,钱塞进去,再出来的时整整齐齐。” 王继周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抱着的盆里塞一身被汉浸透的脏西装。今天他不仅给商场剪彩,接受采访,还守着另一台平底锅做煎饼果子。 由于他手法娴熟声名远播,大家都喜欢吃他亲手做的,临时培训上岗的君大姐慢悠悠也能赶上进度,他那边快马加鞭,甚至一心二用开另一台平底锅同时做俩,但还是赶不上需求。 连轴转一天,没等到打烊时间店里储备的鸡蛋已经不足,他这才能停下,一一送遗憾的客人出去。真打烊时,他整个人已经是从汗里捞出来。 “数钱这么高兴的事,当然得自己亲自来。” 王曼从钱堆里钻出来,离开沙发开始一张张的整理。各种面值各一摞,凑满五十张用橡皮筋捆起来,重新开另一摞。 双手开工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在王继周洗完衣服晾好时,她也数完了所有钱。 从一分到一百,各种面值纸笔摆满了整整一茶几,最后摆不开,还往沙发上放了点,整个客厅成了钱的海洋。 “虞阿姨你掐我下,我没做梦吧。” 一直在抓拍王曼各种姿态的虞虹收起相机,看到那么多钱也挺吃惊。惊讶归惊讶,继周晚上算账时,她帮忙核对,大体知道店里进多少货。光鸡蛋就上千,全都卖完,有这些收入也算正常。 “够一千了没?” “虞阿姨你算得真准,爸,快来看,我们一天就赚了一千,抛去材料水电怎么都能净落六、七百。三个月内还完债,剩下的就全是净落。楠姐去美国交流,这下也有钱给她升头等舱。” “曼曼在说我什么?” 房门打开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曼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抛下钱她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还是运动服马尾辫,不过一个月不见她身上气势更盛。 “楠姐当上学生会副会长了?” “没。” 王曼不知所措地低头,离开北京时楠姐就在积极争取此事,难道她失败了么?是不是她无意中,戳到了人的伤心事。 “会长去国外交流一年,导员让我暂时代理。” 交流一年等回来也就大四,肯定不能继续留学生会。说是代理,实际她就是会长。能在大二当上会长,那简直是几乎没有过的传奇。 “算你们导员老师有眼光,我早就觉得‘副’字跟楠姐不搭。” 王曼笑得得意,脸上露出两只小酒窝。喜气洋洋地小模样让虞楠一扫旅途疲惫,王继周接过行李箱给她放玄关,虞楠走过来,搂着王曼肩歪她身上。 “曼曼又数钱了?” 王曼笑容依旧未变,锁在她怀里充当人形抱枕:“楠姐懂我哦,我最喜欢盘腿坐炕头数钱。” “咱家是不是得给你盘个炕?” “不用,我不挑,有钱数就行。” “小财迷,往后家里钱都给你数,保管数到手抽筋。” 王曼幻想着全家四人收入全都提起来,堆满一屋子给她数的情况,一张张粉红色毛爷爷满天飞,躺下去全是新纸币泛着油墨香的味道。 简直不能再幸福! “肯定不会手抽筋,有元宝在,我身体一直很好。” “元宝?” 虞虹早已跟闺女确认过空间之事,王曼拿出最后一枚通行证,交给虞楠炼化后,除去做饭的王继周,母女三人再次进了空间。 与王曼不同,虞楠对那些漂亮衣服全无兴趣,她一眼相中了那款草坪置物架。草丛般半软不硬地塑料树起来,牙刷插-进去全无障碍。 “真是好东西,圆珠笔、剪刀、水果刀,只要是竖条的东西,用完往里面一扔就行。曼曼,你怎么没往家里买两个?” “额,我……” 她和父亲都是爱干净的人,而且还闲不住,在家一有空就开始捯饬,家里恨不得每天打扫八遍,怎么可能用得着这种懒人摆件。 “你用不着换我用,给我来俩。” 王曼赶紧给买下来,然后虞楠看到了那款带弹性的法藤手环,瞅着那高昂的价格还有天花乱坠的保健功能,她心中十分温暖。 越过副会直接在大二当上会长,别人只看到她的风光,却不了解她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不过这大半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每次劳累的时候,总感觉一股放松的情绪从发箍处传来。 开始她没太在意,现在却全明白。这个价格可以买一万个草坪置物架的法藤,肯定不是普通东西。而且上面明白写着限购一个,曼曼送她后自己都没法再买,她对她可真是好到过分。 “往后别花这么多钱,花了也自己留着。” 被发现了……王曼低头对手指:“你是我姐姐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虞虹搂起俩闺女肩,前半辈子她吃了多少苦,现在就享多大福。 “楠楠大学毕业早,等你赚了钱,给曼曼买更好的。” 虞楠没吱声,只是轻轻点头把这事记在心里。随意地逛着系统商城,她顺带说明自己回来的原因。 杜奇回北京那天她正好去看虞家二老,看到熟悉的大越野俩人一碰头,她总算问明白仁义帮的事。 “我俩在那说着,然后发现所有事都忙完,甚至连东哥手下那些可能造成社会不安定的小混混,都暗中拨给吴宇接管。几乎所有事他都考虑到,唯独忘了沈欣。” 他们怎么猜这么准,王曼和虞虹面面相觑。 福尔摩斯·楠平静地解释道:“杜奇虽然了解曼曼,但不了解女人。” 王曼跺脚,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了解她就不了解女人,难道她性别非女? “你就是个小可爱,第三性,整天除了傻乐外没啥烦恼。” 直表扬到王曼小脸红扑扑,虞虹才继续说道:“但沈欣跟你不一样,她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杜奇一直往家里打电话,可你们都没人在,趁着周末干脆我回来一趟,也顺带办高中那两年的就读证明。” “办证明?” “恩,学生会这会在整理学籍,我学籍一直在北京,趁着这回刚好把借读经历加进去,省得往后说起来麻烦。” 这事听起来多此一举,不过也算有备无患。树大招风,万一哪个人看虞楠不顺眼,说她高中两年没读,课时不够所以没高考资格,到时又是一大麻烦。 “君阿姨就在市教委工作,正好跟我的晚自习证明一块办出来就行。还有沈欣,她的确找过麻烦,但……” 虞楠疑惑:“怎么了?” “但她帮了我们家一好大的忙,”王曼颇为无奈:“你说为什么,她每次想来害人,都能帮我一把?是她自带天使属性,还是我幸运值太高?” 王曼指着自己鼻子:“一定是因为我,我可是福气满满的幸运小可爱。” 虞楠点下她鼻子:“有这么夸自己的,昂?” “我知道你们想夸我,但找不到太合适的词,所以干脆代劳。” “你最善解人意。” 虞虹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孩子到底随了谁?苏明梅可没她善良,继周也没她一点古灵精怪。 反正不管像谁,有她的地方总不缺笑声。家里有这么个闺女,天天看着也高兴,笑一笑十年少,连爹娘都说她这两年越活越像小姑娘。 她忽然有点理解继周讨厌阿奇的心情,曼曼要是哪天出嫁,那心情可真难以想象。 “楠楠也拿两件衣服,这里面衣裳款式好料子也结实,而且价钱还公道。” 虞楠随意地选一身,虞虹给闺女选两身,王曼再给她选两身:“楠姐,我们穿姐妹装,再带上虞阿姨,出去就是三姐妹花。” 多了五身衣裳,等出来时正好是市里的新闻。内容提要第一条是领导开会,第二条就是商场开业。 “……是本市惠民工程,市领导广泛关注,王记饼铺……等本地知名企业……”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王记饼铺的镜头几乎占满了整个内容提要。而且最近新闻没啥事,所以商场开业这一条用了整整五分钟。王曼粗略估计下,有大概四分钟是在各种拍她家店。 “这样真的好么?” 虞虹丝毫不觉尴尬:“商场前面横个氢气球,场面一团乱,照上去那不扬丑。咱家店这么好看,用来救场再合适不过,商场领导肯定感谢咱们。” 她说感谢那就是感谢,王曼点头,他们是去救火的,不是故意霸占黄金时段做硬广。 “过几天市里还得拍发展专题片,他们想来咱们店取景,等会考虑下收多少钱才答应。” 帮做硬广还贴钱?王曼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第198章 帮做硬广还贴钱,这真的好么? 不仅王曼如此想,王继周也有相同感受。尤其当第二天一早,没等开门就有人排队买煎饼果子的时候。 昨晚紧急追加的两大箱鸡蛋再次销售一空,中午没到就不得不打烊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早上来买煎饼果子的人,大多问他昨天的新闻。有几位老人还夸他在新闻上表现好,上电视比那些领导要好云云。 “虹虹,市里真还要拍宣传片?” 吃完午饭边收拾餐桌,他边问道坐沙发上看电视的媳妇。21寸彩电是搬家时新买的,画质清晰。镜头里他穿着晾院里那身西装,绷住脸色背闺女写好、媳妇亲自更改的演讲稿。 画面一转是市委副书记讲话,副书记年近五十,标准的官态,气质是不错,但比他还是差一截。 摁下静音键,虞虹同样走到餐桌旁,拿起抹布擦桌子。这是少数她能做的家务,洗碗的话她总把碗摔水池里,磕掉一角陶瓷。 “今天一早开会,这事已经定好。明年正好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施行十周年,上头那意思,想拍点市里的先富业绩,突出下人民生活幸福。刚下班前局长还找我,想把咱家店放第一个,然后给五百块补贴。” “能放第一个?” 一条新闻作用已经那么大,宣传片可是穿插在节目中间,每天看电视机都能见到。 “那当然,你瞅瞅市里那些店,哪个能比王记饼铺更上镜。不过我觉得五百有点少,而且制片主任还没定下来,万一来个技术差的,拍太丑我肯定不答应。” 王继周有些反应无能,上宣传片可是大荣耀,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怎么放虹虹这,反倒成整个台里都求着她。 “我们姿态放太高,是不是不好?” 虞虹点头:“一般人姿态放太高是不好,可我放太低了,局长肯定觉都睡不好。” 王曼跟虞楠走进来,开学一个月,马上就到十一,这还是她第二天去上学。放学回来扒两口饭,她跟楠姐去君陶陶家取开好的借读证明。 刚到门口正好听到两人说话,虞阿姨的自信让她再一次为之倾倒。一般人说这话可能是吹牛皮,但虞虹是谁?她生自军人世家,父兄皆是大粗腿,身具名牌大学新闻、金融双学位,本人手腕高超。 这样的人必须得有傲气,时不时摆下高姿态。要是把自己摆在一个特低的位置,别人不是惶恐不安,就是暗地里嘲笑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软弱无能。 “虞阿姨说得对,爸,我也觉得五百太少了,最起码得一千。” 这两年工人工资涨了不少,每个月大概有三四百。录专题片可能会动用摇臂,影响店里营业,要一天营业额再加父亲辛苦费,这不算多。 “一千哪够?”虞楠直接表示反对。 虞虹点头:“最起码得两千,一天营业额一千,你爸跟着忙前忙后也不能白忙。” 父女俩对视一眼,皆表示震惊。 两千块,那可是农村一般家庭一年的总收入,还得是丰收年,这简直是抢钱!最关键的是,她丝毫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虞阿姨和楠姐这样帅呆了。 怎么办?是不是三观不知不觉重启一遍。 “拿出两千块,还有余钱做专题片?” 虞虹瞥了她一眼,给她一个“你就是操心太多”的眼神,但还是耐心解释:“预算有五千块,而且好多想上的企业都会送钱,两千已经是很公道的价格。” 真的好公道…… 秋老虎还没褪下去,王曼突然替电视台那帮人感到秋风瑟瑟。遇到虞阿姨,敬请自求多福。 “曼曼上午在学校怎么样?” 终于问到这,王曼颇有些无奈,斟酌半天好不容易组织好话语:“老师和同学们都对我很客气。” 的确是很客气,沈欣退学后,原本四十三个人的班成为四十二人,她再也不用坐突兀的第一排。沈欣的旧桌子被退回总务处,但她开学那天新领的崭新课桌却没退换。 因为前面的误会和故意排挤,这会全班同学见到她,笑容都有点尴尬。沈欣走了,她所造成的隔阂却远没有消失。一众旧课桌格格不入的全新课桌,昭示着她在班中的地位。看似光鲜亮丽,实际别具一格、格格不入。 “曼曼不用着急。” “我没事。” 王曼笑得灿烂,失落当然有一点。她跟初中同学关系很好,当了四年班长,班里即便有女生背后看着她不服,毕业时互换纪念册写留言,也都给了她最美好的祝福。没想到满含期待的上了高中,却迎来这么个开头。 不过也就那么一点,她很忙,没空去经历花季雨季的少女烦恼。而且她也不少朋友,开学第一天帮她搬桌子那个任浩,就表达了自己善意。 这几天陆续发全的课本,都是他帮忙保存。所有课本没有一道划痕,塑封上常有的气泡和褶皱也没一点,看得出他用心给她挑一套最好的,而不是班上同学发完调换完后剩下的残次品。 “我这么好,不跟我做好朋友是他们损失!” 昂首挺胸王曼满是自信,往后她一定会努力成为白富美。有个白富美朋友,难道不是人生中的幸运? 这群愚蠢的凡人! 越想越自信,心中那点失落也全都不见。 “就是他们损失。”虞楠深以为然,板着脸严肃道:“不过昨天沈欣做出那些事,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去,人家也许还真以为咱们亏欠她,所以理亏。” 楠姐这是要痛打落水狗? 王曼只从话中读出这一信号,空间中蓝蝴蝶也激动起来,飞到外面三次元世界,它以最谄媚地姿态飞到虞楠跟前。 昨天沈欣那一打火机,虽然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害,但真的超级危险。以曼曼瘦小身材,一般情况下根本抢不过来。氢气球爆炸威力一点都不低,炸毁王记饼铺门脸是小,指不定还得烧到曼曼毁容,爆炸冲击波也会损害五脏六腑。 虞楠托住蝴蝶,听王曼翻译它说过的话,全家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虞虹和虞楠这种厨房杀手,他们很清楚比煤气爆炸还厉害的氢气球爆炸威力。 “真不能这么算了,楠楠有什么主意?” 虞虹很生气,她暗自决定下午上班给检察院打个电话,让他们安排最好的公诉方律师。市里好律师就那几个,听到风声,看她面子也肯定不会再接沈家案子,到时候沈家只能请到最差且死要钱的律师。 判,重重的判! “来之前我跟杜奇接过头,我们俩都商量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仁义帮给了沈欣无法无天的底气,那就让他们内部消化。下午我去趟邹县,见吴宇一面,顺便跟他谈谈沈欣的事。” 王曼眼睛亮起来,她喜欢这样。仁义帮成为现在这样,为东哥四处奔走的沈欣反而抓住不少人的心。 昨天她已经问过,氢气球那事算不上偶然。提供气球的供货商,其子便是沈欣拥趸。那二世祖透露:为了控制成本,便宜气球以次充好,可能会出毛病。而后沈欣当天很早来,曾与布置会场的民工近距离交流过,就在那时她安排坏的氢气球挂在王记饼铺门口。 所以气球方向偏离后,她才会那般失落,甚至隐隐带出绝望。 “我跟楠姐一起去。” “你得去上学。” 3:1 只有她一个人想继续请假,下午跟去邹县。逃学这事真会上瘾,比起端坐教室四十五分钟不能动,呆在家想干啥干啥实在太舒服。 “下午的课我早预习完了。” “那就去预习新的。” 逃学的念头再次被拍飞,王曼撅嘴进自己卧室,跺跺脚关上门。这群坏人,自己不用上学就让她去。 没多久房门敞开,沉重的脚步声属于王继周。 “别打扰我,我在很认真的生气。” “那我让楠楠点钱?” 点钱?王曼一咕噜坐起来:“不要,等数完钱我再生气。” 铺一层新床单,再次打开钱匣子,再次被钱淹没。盘腿坐在中间,她一张张数起来。好家伙,今天只是一上午,竟然比昨天赚得还要多。虽然只多不到一百块,那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爸,辛苦你了,奖励你这个。” 从空间中拿出个橡胶小拳头,长柄软软的,刚好是个捶背器:“不过我要去上学,没空给你捏背,洗完澡你自己捶捶。” 王继周接过来:“曼曼,不是爸逼你,学一定得上。不是为了那个文凭,爸读书四年的,觉得有知识和脑袋空空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就是开玩笑你们还都当真。对了爸,咱们家鸡蛋是不是总不够用?” “不只鸡蛋,生菜也不够。” “辣椒快收完了,村里人冬天也没事。爸,不如我们雇大家,趁这一冬农闲开个养鸡场。” “养鸡场?” “对啊,这两年不是新出了蛋鸡品种。村里那些笨鸡下蛋太慢,而且一户人家也养不了多少。但是蛋鸡不一样,快鸡一天能产两茬蛋。以后有自己的养鸡场,不管开多少店都不会缺鸡蛋,而且自产自销也能省钱。” ☆、第199章 等王曼熬完三小时从学校回来,虞楠已经坐在饭桌旁,身上穿着跟她同款粉蓝色白条格居家服。 “哇~” 王曼嘴惊讶到合不拢,她看过穿各种楠姐。大多数时候她总是那身松松垮垮的运动服、这个暑假参加辩论赛她穿西装、幼年训练时她穿军装。 无论何种服装,穿在她身上就一个字:帅! 模糊性别超脱男女的那种帅,单是看着就让人精神振奋。 可如今的楠姐,穿着松松垮垮居家服,因为刚洗完澡,惯常扎的马尾也送下来,蓝黑相间的法藤缠在手腕上。 少了一分英姿飒爽,却多了一丝正常年龄女孩该有的甜美。 “干嘛一副见鬼的模样。” “哪有,明明是痴汉看到美女色眯-眯移不开眼。” 虞楠笑道:“都跟谁学得,油嘴滑舌。” 王曼吐吐舌头,说真话没人信。她是有那么一咪-咪夸张,但99%都是实话。虞阿姨那么美,李成梁虽然人渣但也有副画皮,集合两人优点的楠姐绝对是大美-女。 元宝给她青春期二次改造,微整形后的五官,说起来也只跟楠姐不相上下而已。 “楠姐,你怎么换了衣服?” 虞楠蹙眉:“我运动服洗完,没衣裳换,就顺手套上这件,穿着还挺舒服。” “这是纯棉的,喜欢带回学校去穿。” “这哪能在寝室穿,顶多在家里穿穿。” 为什么不能在寝室穿?虽然是居家服,但款式也没有怎么像睡衣,而且包得很严实。最起码傍晚穿出去打水、洗澡什么的完全可以。 楠姐换上这身衣服,追求她的人一定瞬间变过江之鲫。不过有那么多人跟她抢楠姐,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带着嘛,睡觉可以穿。” 穿这个睡肯定舒服,虞楠点头应下。曼曼给她买一次,怎么也得多穿几回。摆好碗筷,站起来她边吹干头发,边说着下午的事。 “吴宇还真是行。” “怎么。” “他贼着呢,早八百年就开始撬东哥墙角。这才几天功夫,仁义帮前头那些人已经被他收个七七八八。跟沈欣屁股后面的,不过是几个平常一肚子坏水,不被他接纳走投无路的小混混。” 这种人才最危险,“万一我上学放学碰到他们怎么办?不行,虞阿姨一定要再给我请大半个月假。” 虞楠早就看透了她:“想都别想。” “别嘛,楠姐,为了我的生命安全。” “是人身安全,放心,你安全得很。下午吴宇已经把他们几个捉回去,有父母的扔回家给父母管,他亲自带人上门说,保证那些父母不敢再放孩子出来危害社会。父母都没空的就沈欣一个,他决定亲自来。” “他亲哪门子自?” “恩,以前沈欣父母在税务局时,跟派出所吴局有点交情。吴局亲自出面,要求替沈欣办县里的入学手续。他们家乱成一锅粥,现在有人管沈欣上学的事,几个大人乐得松手。” 王曼默默地替沈欣默哀,她怎么落吴宇手里。以他们四年的交情,她了解吴宇为人。虽然混黑,但他最讨厌这种没事生事死作的人。 “她自求多福吧。” “所以你安全得很,好好读书,不上高中只能参加社会成人高考,进不了什么好大学。” 王曼耷拉下肩,看来她注定得好好蹲学校。每天对着一帮对她心存内疚,又进入中二期觉得直接道歉什么的好丢脸,所以不得不疏离的同学,她也快跟着拧巴了。 化悲愤为数钱的欲-望,她整理好第一天的营业额,拿出空间中买的除菌设备。消毒展平整齐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密封袋里,一种面值一小袋。 “留作纪念。” 除去煎饼果子摊第一天的收入,县里第一家王记饼铺首日营业额也被她如此处理过。她已经决定好,每开一家店都这么做,然后把这笔钱攒起来,将来做件特有意义的事。 “曼曼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虞虹下班回家,被楠楠的新造型惊讶,强烈建议她多买两身居家服换着穿。被无情反对后,她蔫蔫地进屋换衣服,出来正好听到曼曼元气满满的豪言。 “等你们俩结婚,带过去做嫁妆,咱家就这事最大。” “八字都没一撇。” 虞楠毫不犹豫地泼冷水,亲爹太渣,给她起个非常不好的婚姻示范。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母亲般,在经历渣滓洗礼后,还能找到王叔叔这么好的男人。 对曼曼虞虹是怜惜,对楠楠她则觉得亏欠太多,一直存着份愧疚。关于婚姻的话题,她从来不多说,只希望用自己现在的幸福温暖她,让她重拾取对家庭的信心。 所以她赶紧转移话题:“那就留给曼曼,要是店开太多,这钱一只箱子也装不开。” “那就铺地上呗。” 虞楠随意说道,曼曼最喜欢数钱,要是让她踩着钱嫁人,那一定会很幸福。 王曼脸红红:“虞阿姨、楠姐,你们说这些干嘛。” 虞虹反倒来了兴致:“好主意,到时候定做点水晶格子,铺地上代替红地毯。” 王曼几乎要跳脚了,这话题羞羞哒。而且那么多钱扔地上,她会不会扔下新郎官直接趴地上数钱? 虞楠也这样问道,虞虹罕见地有些迟疑:“曼曼应该不会那么不懂事。” “好坏,不理你们了。” 嘟嘴王曼钻进厨房,跟着父亲开始做饭。开玩笑的三人谁都没想到,如今的一句戏言,不足十年却成真。 不过那时王记饼铺开了太多店,新店头日营业额越来越高,单用来铺路压根摆不开。王继周别出心载,拿出等价现钱换成黄金,真金白银给亲闺女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土豪的做法震惊世界,要不是杜奇后台够大,他俩绝对被人肉个底朝天。 “曼曼,养鸡场怕是暂时开不成。” 王曼切菜的手顿下,疑惑地看向在片鸭的父亲。他脸上没有落寞,那应该不是出什么坏事。 “怎么了?” “你徐爷爷不是找个老伴,他们想回老家结婚。我想先把二老的事办过去,养鸡场先缓一缓。” 她还当什么事,当然要先给徐爷爷办婚礼。他跟姜奶奶都年过七旬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婚事当然是越快越好。 “我系统商城里有不少婚庆用的东西,跟我手腕这么粗的龙凤镯,点两支能一直烧到天亮。爸,我们可以开始给徐爷爷收拾房子,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 “恩。” 王继周正有此意,县里煎饼果子店刚开张时,靠着徐叔的麻花打开一部分销路。老人家勤快为人也真诚,这四年在店里没给他添一点麻烦不说,偶尔他给曼曼开家长会,没空看店时,都是他二话不说来义务帮忙。 说句不合时宜的,他亲爹也没一天比徐叔做得好。现在他遇到这辈子第一等的大事,无论如何他这个后辈也得尽量帮忙。 “他想回老家住。” “徐爷爷不就是邹县本地人?”王曼疑惑:“难道他想回山上的老家?” 五六十年前当兵时,徐爷爷全家住在山上,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如果不是县城里那个小院,那就只能在山上。 “恩,他说自己有些积蓄,趁冬天村里建筑队闲着,想把房子修起来。” “可他们都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住山上能行?” 王继周也这样劝过,但是徐叔坚持几见:“咱们这的山也不高,山路更不陡,他说平常上山下山,就当是锻炼身体,而且山上空气新鲜。” 理由好充分,切好的芹菜放开水里焯下,王曼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 “对了爸,我想起来了。” “什么?” “这事跟开养鸡场并不耽误,咱们家辣椒地那边不是修好了公路,让出点地建鸡舍。山上正好背风,养鸡虽然有点味但也吹不到山上去。徐爷爷跟姜奶奶住山坡上,有兴趣可以帮咱们管着点。而且鸡舍常天离不开工人,可以照应二老。” 他怎么就没想到?王继周觉得闺女说很有道理,炝锅开始炒芹菜,菜上桌后他顺便说出这主意。 虞虹很理解徐老的想法:“人老了就是念旧,要不是二哥闹腾,我爹娘早就搬到邹县老房子。” 北京有什么好? 热闹和繁华让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但虞家二老一辈子身处浮华顶端,阅尽千帆后只想追求一份宁静。 “那就让姥爷和姥姥来住呗?二舅妈不是一直吵吵着,要让虞北去上海念国际学校。” 对此虞楠很鄙视,国际学校哪有虞北如今念得景山学校好。也不看景山这边都是什么人家孩子,光有那一大波同学,虞北往后就混不差。 二舅妈个眼皮子浅的,他们这样的人家会缺出国名额?小学就塞国际学校的,可有一部分是超生上不了户口本,有俩钱不甘心上差学校的。 可怜的虞北,小帅哥怎么遇上这么对父母。心下感叹,王曼却有了新主意。 “爸,咱们家坯房装化肥和农机有点挤,要不干脆一块修房子得了。怎么都是老家,修漂亮点往后回去随便住。” ☆、第200章 回学校的杜奇第一件事不是收拾自己撂在宿舍,大半个月没开封,已经开始积灰的行李。也不是接受几个半熟不熟的新哥们恭贺,略带酸意地恭喜他在授勋少尉不久又立一大功,眼看就能升中尉。 而是给王曼写信! 紧赶慢赶,赶在傍晚学校里邮差走之前,他总算把两大页信纸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投入邮箱寄到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学校里的信不跟外面邮局一个系统,从北京到曼曼所在城市,顶多两天一定会到她手中。 王曼是周一下午收到的信,摩挲着纸上杜奇略带书法遒劲的钢笔字,她傻笑着打开信封。当天下午一节体育课,她倚在双杠边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等晚上坐在灯下,她认真回复好,拿出一个木头匣子,匣子里只有一样东西,是杜奇给她买项链的空首饰盒。 展好信放进去,她做了个美梦。 两天后杜奇收到信,一节军事理论课没怎么听。反复看好几遍,知道沈欣那点疏漏已经被虞楠彻底解决后,放下心来,他开始思索着另一件事:给曼曼家房子画设计图。 曼曼不想跟村里人盖一样的砖瓦房,她想在山脚下盖个小院,院子里圈两栋小楼。山脚那边他去过,自半山腰流下一丛小溪,山上草木茂盛,房子修好的确一派世外桃源。 未来老婆大人要求,他必须得尽力设计得好一点。曼曼想要二层小楼,他也参观过全国各地不少建筑,这会也不算脑子空空。 杜奇再次忙碌起来,上课抱一大摞书,下课蹲图书馆。比起喜欢没事往射击场跑,或者去篮球场,甚至去联谊会发-泄无处安放青春的同龄人,他实在太过勤勉。 连续一周下来,已经有好几位老师当堂表扬过他,并且希望同学们能以他为榜样,努力学习将来报效国家。 “哥们你够了哈,又不用考研读博,用得着比护理专业那帮漂亮姑娘还勤奋?一整天蹲在图书馆蹉跎青春。” “个人兴趣,老师们都误会我了。” 打哈哈混过去,杜奇废寝忘食,挑灯夜战,三天后终于给王曼出了张最简单的地基图。寄过去后,王继周也找好建筑队。 “这房子好,啥都考虑周全,修了后,就是过个百八十年应该也倒不了。” 虽然是个地基,但杜奇画了张房子的大概草图。大致看上去是个砖石结构别墅群,大院套小院。最为别出心裁的则是供水系统,他竟然省去了耗大笔资金从村里引水,而是直接引山泉。 “这得花多少钱?” 欣喜之余,王曼直呼坑爹。杜奇的设计漂亮归漂亮,可在山边建别墅本来就烧钱。看看他都画了些什么? 山泉经过净化后直供饮用,这可以,毕竟水是生活必须。 但谁来给她解释下:这个流水别墅,就是引山泉加压后,在院墙上造个小瀑布景观,究竟是怎么个主意! 最坑爹的是,这次的来信特别厚,最后附录两页,他详细介绍了这流水景观的优劣。优点显然多多:美观看起来善心悦目,可以奠定土豪地位同时又彰显艺术品味。更重要的是,北方天气干燥,室外水长流,不仅可以净化空气,还能调节湿度,人住里面会特舒服。 但缺点却更明显:首先施工难度超级大,单凭村里这些没有丝毫学历,工具更是简单的民工压根不可能完成。而且因为追求效果,所以对材料要求超级高。 “盖一次就盖好点,这房子是石头的,临县不就有个采石场。” 王继周也心疼,不过男人想法跟女人不一样。虽然泉水村有他讨厌的人,可那更是他的家乡。这次盖房,就想当于修老房子,能力范围内他想尽可能的盖好点。 “先打地基再说,反正流水景观能随时撤掉。” 王继周又咨询了下徐老意见,二老如今正在北京转悠。杜老好不容易把老战友接过来,当然好好招待。以前打仗时没怎么有空看过的景点,如今重新逛一遍。 徐老天天乐呵着,当然也早就在杜家看到了杜奇图纸留下的副本,这会没啥不答应的。放心之余,他甚至要把自己积蓄转账,劳烦王继周一块给盖了。 这钱当然不能收,虽说房子连成一片,但还是三个独立的院。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贸然拿钱总不怎么合适。 方案彻底通过后,收获完的辣椒田旁,泉水村妇女忙着回家炒辣椒酱。而闲下来的村民组成建筑队,又开始帮王曼一家新房子挖地基。 王继周简直忙成了陀螺,市里新店刚开张,一切还没走上正轨,店里开着门,他一刻都走不开。杜奇画的设计图村里那些建筑队看不怎么懂,每天下午他得亲自跑去解释该怎么弄。 同时他还得兼顾县里的店,人家蜡烛两头烧,他这边三头简直快累死。虞虹看着心疼,自己不会烧菜,没办法她只能嘱咐王曼每天熬点鸡汤和鸭汤。 索性营养跟得上,他只是熬去了身上肥肉,瘦削之余整个人身材更为健美。与此同时王曼加大员工培训力度,中午放学后,吃完饭她也不午休,就呆在店里,亲手教君大姐一些店里需要注意的地方。 煎饼果子店的核心,就是她从空间中买的调料配方。这是最为核心的机密,除去她和父亲外,就连二叔、二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配。虞阿姨当然知道,但是以她完全黑暗的做饭天赋,这辈子是别想搞出来。 除此之外其余事情很简单,只是一些细节需要注意,配合着员工手册,过了半个月君大姐终于出师。 与此同时山脚下那片地基也打好,本来就村里那俩建筑队,克服复杂的地质条件,不至于速度这么快。 但工程开始没两天,吴宇带着一大波小混混,抄着家伙赶来做火拼状。那架势差点吓尿当时干活俩建筑队,幸亏王继周在场,及时稳住问明白情况。 原来制服沈欣后,吴宇已经彻底控制整个仁义帮。不能再做先前的走-私枪-支、贩-卖毒-品等违-法且恶心的生意,这么大一帮人生计成了最严峻的问题。 不是所有小混混都本性恶毒,大多数都是受不了村里苦日子,涌进城市后发现自己一无文化、二无户口、三无能干的爹,找不到糊口工作,心思一歪就干起这旁门左道。他们或许有些懒惰,但正值青壮年,最不缺的就是一股子冲劲和力气。 吴宇左思右想,从他大学所在省会城市这几年发展中嗅出契机。国家在慢慢工业化,工业催生城市,城市化建设需要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搞好了收入不比黄-赌-毒那老三样差。 领着一大帮壮小伙子,他不干这个干啥? 但是他啥都不懂,只能先来跟村里建筑队取经。对付那些小混混他自有一套,钱照常发,但不好好干活绝对狠揍。与此同时他描绘一片美好前景,往后成立建筑工程公司,他们个个都是元老。 年轻时拼命干几年活,过几年到岁数就能跟他一块享福。到底干不干?不干给我提早走人。 威逼利诱下,大多数人服服帖帖。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最不缺的就是那把力气。开始两天还有人叫苦,一星期适应期下来,尤其拿到第一份钱后,这帮人心也定下来。 所以尽管是用最简易的工具在山脚打地基,但半个月内,在杜奇寄来第二期图纸时,他们还是提前完成进度。 眼看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去北京录制智力竞赛缺少的那部分镜头。王满早早地请好假,过去半个月她跟班上同学关系缓和不少。 本来不应该熟这么快,但仁义帮违-法物资拍卖后,市里建完图书馆剩下一大笔钱。教育局研究后,给实验中学建了两块羽毛球场,配备二十副羽毛球拍,同时还有篮球、足球等。 体育课项目多起来,女生玩不了篮球、足球那么激烈的运动,大多玩羽毛球。王曼前世不擅长球类运动,但这辈子杜奇帮忙度过心结后,她经常打球,这会在同学中水平算还是高。体育老师教不过来,让她负责指导一部分同学。 几场球下来隔阂渐消,实验中学高一的同学发现,这个背景吊炸天,分分钟收拾掉沈欣,长着张天使面孔且考试分数高大没朋友的同学,其实非常平易近人。 不仅平易近人,她甚至比大多数同学都好相处。虽然她很忙,但是别人有什么事,她都会尽量去帮忙。 就这样关系缓和下来,王曼的高中生活开始如鱼得水。大家似乎忘记沈欣造成的那件事,有不会的问题也来问她。当然与她关系最好的还是任浩,出乎意料他还是个学霸,这下她也不用像初中时那样,拿出好多时间来辅导尹鹏跟章磊功课。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顺遂下去,又是一个周末,眼见过完这两天就得启程去北京,王曼坐在家核对账目,敲门声响起,习惯性地抬起头,便问道是谁边开门。 走到门边,逆着光看去她却愣住了。门口站着她怎么都预想不到的两人。 ☆、第201章 门口的两人神态有些拘谨,衣服还有些熨烫过的痕迹。中年妇女小心地抬头,透过王曼看向屋内摆设,神情更是拘谨。 “曼曼。” “大舅、大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往门边让半步,王曼戒备起来,却仍不失礼貌的在鞋架上给两人各自取一双备用的拖鞋。赵秀珍走进来,低头看到那光可鉴人的瓷砖地面。 这两年村里开始兴盖砖瓦房,宽广的五间带前厦的砖瓦房,地面全用水泥硬化,那已经是村里几家很富的万元户才有的。而瓷砖……她只在交公粮时,跟车在粮食局领导办公室见过。 如今她踩得这瓷砖,比在粮食局见过的还要光滑。赵秀珍来前亲自熨平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壮胆,可一路走来大院中区别于农村的一切,让她好不容易做好的那点心理建设全数崩塌。本来忐忑的心,进门后更是慌得厉害。 继周真不一样了,他们苏家门对继周可只有仇没有恩。 “进来坐吧。” 王曼指指沙发,沙发下铺着她在空间中买来的地毯,比手工波斯地毯品质还要好。 苏明竹挪挪脚,发现自己怎么都不敢踩上去。不仅赵秀珍有此感觉,连他都觉得如梦似幻。从继周离婚到现在才几年功夫,怎么他一下成了这种云端高高在上之人? 物是人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们身上带着土,还是别坐了。曼曼,你爸他们不在家?” “我爸在店里,你们有什么事?我给他打电话。” “哎,行。” 见他们不肯坐下,王曼只能顺道去餐厅搬来两把简易的木椅,摆在沙发边上请他们坐下,她拨通店里电话。 那边一天的营业已经结束,这会正在打扫卫生。听到苏明竹夫妻来,王继周忙嘱咐君大姐完成接下来的事,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家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到底哪个该死的把他家地址透露出去,曼曼一个人在家可不安全。 几乎是小跑着赶回来,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不对。怎么这两口子,都跟做错事的孩子般。沙发不坐非得坐那硬木板椅子,而且还正襟危坐。见到他进来,也赶紧站起来。 “你们来了?” “继周……” 苏明竹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王继周,虽然十四户村与泉水村离得近,但他没事也不会往邻村跑。这几年来他总是听王继周怎么怎么着,他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他成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去了市里,而且还上了市里新闻,在市里他也继续是大人物。 传闻归传闻,那只是停留在想象中一个虚幻人物。如今见到本人,他能清晰地体会出那种不同。 还是那张脸,也没多只眼睛多个鼻子,但是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成功人士才有的气息。简单点说,他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单看如今的他,谁也不会想到四年前,他只是泉水村一个瘦骨嶙峋的窝囊庄稼汉。 心里说不上落寞或是羡慕,直到旁边媳妇推一把,他才想起今天的来意。 “继周,明菊出了点事,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他。” 在两人面前,王继周做足二十四孝老爸,边跟他们说话,边不顾满头大汗,去厨房端出冰好的酸梅汁,试下温度不冷不热后,倒一杯递到闺女手边。 “曼曼算账又忘了吃东西是不是?酸梅汁一点都没少。崔大夫说你血糖低,平常得多吃点零嘴。” “我忘了。” 完全被忽略的二人尴尬,赵秀珍干巴巴地问道:“曼曼身体不好,那就多休息。” “休息多了也没用,这几年我带她查了下,是小时候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肠胃不好。小时候还好养,现在身体定型了,几乎养不过来。” 苏明竹夫妻再傻,也能听出王继周话中的意思。营养不良?那还不是苏明梅给弄得。 本来俩人也被苏明梅洗脑,觉得女孩子就该少吃点,保持体态窈窕;多干点活,一旦在家习惯,往后嫁人才不会跟公婆起冲突。 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心疼,而且自家丽丽还能跟着沾点便宜,所以他们听之任之。但如今形势比人强,这房间里华贵的各种摆设,还有王继周如今的成就都提醒着他们一个事实: 王曼今非昔比,这才是正牌公主。而且以前他们做那些,人家压根就没有一笑置之,而是记得特清楚。 “还是虞虹会养孩子,明梅真糊涂。” “说她干嘛。” 喝完一杯酸梅汁,王曼轻飘飘地说出来。苏明梅这位生母,用其独有的方式给她带来了两世刻骨铭心地痛苦回忆。血缘关系她无法割舍,所以她只能避之不谈。 “丽丽也觉得挺对不起她曼曼姐姐,她说要把新衣服让给你。” 她缺那件新衣服?苏丽丽真会这么懂事? 编,这俩人可劲地编。 拉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王曼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地模样。让他们进来还给让座,那是最基本的待客礼貌,但除去礼貌,她再不会有多余客气。 跟周春娟家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兄长不一样,苏明竹这个大哥还算护着弟妹。当年苏明梅要不是闹那么大事,搞得苏家下不来台,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家中好几天没挂胡子的幼弟,他都已经年过二十五,村里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会跑,他却房无两间、媳妇也没娶到。大学毕业后当上国家干部,他的人生看似是一片坦途,可造化弄人,大姐出那一系列事,还有王继周的连连好运,终于把他逼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 “以前那些年,我们想得是有点不对。” 苏明竹咬咬牙开出条件,赵秀珍娘家在临乡,管着采石场那事。这次王继周翻修老房子,曾经亲戚一场他怎么也得出力,所以他出打地基用的所有石块。 “不行,这些东西太贵了,明梅以前经常说苏家日子也紧巴。” 王继周真不是有意磕碜,这是以前苏明梅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因为苏家日子紧巴,所以她要帮衬着大哥。别的忙她帮不上,给丽丽裁剪两件新衣服总可以。 苏明梅总有这种本事,把一件荒诞之事说得冠冕堂皇。 苏明竹难得文化一回:“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这份钱我们该出,就当……” 赵秀珍红着脸说出来:“就当以前你们存在这的。” 原来这两口子知道,以苏明梅为输血管,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吸父亲的血。包子固然可恨,但这些为虎作伥之人更加可恶。如果性格包子是滋生罪恶的土壤,那人性贪恋便是罪恶的种子和源头! “爸,我们家最近正好缺钱。他们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再拒绝了。” 王继周不置可否,只说要跟虞虹商量下,其实这也就是大体答应了。王曼想着杜奇规划那地基,因为是建别墅,上面承担两三层砖石结构重量,地基要求本来就高。而且山边地质环境复杂,周围又有水源容易腐蚀地基。 综合各种情况,地基又宽又深。苏明竹问都没问,大包大揽承担整个地基的石料,但愿他带人去测石头所有立方时,不要哭出声。而且提供石头的是赵秀珍娘家,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家庭矛盾在所难免。 预料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她却没有丝毫怜悯。就如赵秀珍所说一般,这是离婚前那十几年,苏明梅从家中捯饬到娘家去的东西。 吞下这些血汗钱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总有一天会消化不良。终于等到今天,他们得完整地吐出来。 “放心,石头的事包我身上。” 苏明竹脸上滴汗,本来打算盖新砖瓦房,现在看来得缓缓。这几年明菊也为家里做了不少事,过去眼前这个坎,以他干部身份自然有人求上门,这些钱迟早会回来。 小心翼翼地说出苏明菊之事,说来这事还与王曼家有关。她初中毕业典礼那天,李晶晶骑摩托车撞她,被她问吴宇找几个人揍一顿。揍人的小混混回家时,刚好被乡镇派出所的苏明菊看到。 然后他胳膊肘往外拐,险些让她和吴宇被李晶晶缠上。加上四年前勾搭吴局暑假来派出所实习闺女之事,还有他与张警官的对立,一桩桩一件件,积累到一起终于彻底点燃了吴金铭的小宇宙。 在得力属下张警官建议下,吴局分派“得力骨干”苏明菊,负责邹县最穷,也是每年收公粮最难啃的太平庄村。 今 年河南大旱,旱到去北京路上,走投无路的李铁牛和干小芸夫妻拦车上-访。山东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家种的辣椒是抗旱品种,总算能丰收,但一般人家种的小麦 和玉米都减产。太平庄村民一看,交公粮后剩下的粮食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麦秋开学孩子要交学费。各种杂事齐聚,大家伙聚在一块商量,决定集体抗交。 为了完成任务苏明菊也是蛮拼的,他延续前辈优良传统,开着抗-日战争时期留下来的老卡车,带领一众民警,日-本鬼-子进村般直接跑到打谷场,强行现场没收粮食。 双方起了冲突,其间谷场打粮的老人家当场脑溢血死亡。 ☆、第202章 人老了身体都不好,尤其是农村老人,没有退休金,为了生计只能一直干活到死,所以几乎每个村,每年都有个老头老太太因为劳累过度死亡。 人固有一死,死了办个葬礼,召集所有亲人,让街坊看着哭一顿也就过去。 但这次可不同,收公粮的与村民起了冲突,老头占得位置靠前,正好被扬稻谷用的木铲拍到脑袋。当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是谁出手。 但死了人是事实,公家带大盖帽的打死人了。太平庄全体村民,本来就为明年秋收前的困境而烦躁,这会更是暴躁到直接暴动。尤其是老头儿子和儿媳,俩人生了仨孩子,去年还交过计划生育罚款。 别人把他亲爹打死了,肯定得赔钱,刚好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不管从感情上还是现实上来说,俩人都咬定此事。 人命关天,主要负责人苏明菊难辞其咎。 他要是人缘好,自可以实行官官相护的潜-规则。问题是邹县派出所一把手吴局不喜欢他,吴局面前的红人张警官也不喜欢他。 俩大boss摆在那,清楚其中门道之人,谁还敢去帮他。所以难得,这次上面秉公处理,把苏明菊推到台前,要给那家一个交代。 事情全部过程就是如此,苏明竹说完已经是满头大汗。赵秀珍心疼着家里那些钱,可想到这是全家人的意思,来之前她也同意,这会总不能临时反水。 “继周,明菊也是你看着长大的,那孩子你知道。虽然他有时候爱钻牛角尖,但肯定不至于动手打老人。” 是不至于,苏明菊还没丧尸到这地步。但这件事怎么他都有责任,中国的百姓向来吃苦耐劳,如果不是没活路,一般不会轻易招惹官家。 封建王朝的农民起义如此,现在各种大小冲突也是如此。 往年太平庄村也是块硬骨头,去那收公粮的干部却没出过一次事。那些人收不齐也不会硬逼到这程度,手腕拿捏得正好。 可苏明菊人太傲,他不肯去请教。自己闭门造车,强行上门收敛,最后落到如此地步。 “不好办啊。” 王继周连连叹气:“那可是一条人命。” “哎,明菊也挺后悔,他曾经亲自上门道歉,还被那户人家儿子打了。” 王曼把杯子递过去,二十四孝老爹王继周亲去厨房给她加满新一杯酸梅汁。理所当然般接过来,她冲老爹甜甜一笑。 爸真是越来越会拿捏人心,平常他虽然宠她,但也没到这种自己沦为男仆的地步。从进门到现在他就做戏做全套,搞得苏明竹夫妻分不清形势。 道歉承诺要补偿后,他又以退为进彻底砸实此事,兵不血刃地让他们把前些年拿自家那些吐出来。 厉害,父亲的厚黑学在经历脸皮厚之后,终于朝着黑的方向进化。目测达到“厚而无形,黑而无色”的最高境界指日可待。 收敛思绪继续喝着酸梅汁,喝到一半她刚好听到这句:“小舅伤得重不重?” “躲闪及时,没伤到要害,就是头上起了个包。” “那可能有办法。” 苏明竹夫妇陡然升起希望,就在他们进一步询问时,王曼却没往下说,只是推说还要问问别人。 “可能要等一会,因为虞阿姨这两天要去北京开会,我爸三头忙着,家里没人有空。” 撂下这么一句,她直接送客。 客厅内再次恢复安静,王继周进来,手脚不停地擦椅子。刚才两人坐过的椅子,被他消毒般地擦干净,摆回原来位置。 “曼曼有什么办法?” “本来太平庄村那些人就是妨碍公务,不过因为死了人所以他们占理。这下他们又把人打伤,有理也变成没理。” 边解释着王曼边吐槽:没文化真可怕。 那么明显的道理,稍微请教任何一位律师,或者稍微懂法律的人都会知道。可他们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在家发愁。 越是出大事越要保持镇定,毕竟不好的结果已经酿成。比起自怨自怜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做出最终审判,冷静下来想出应对之策,尽最大可能追求一个好的结果会比较好。 “曼曼你想太简单,这事换别人,村支书最起码也会出面调解。可摊你小舅身上,归根到底当年苏明梅的事影响太大,不然……” “他算我哪门子小舅?爸,刚我那是装客气,都咱俩人您别这么客套成么?” 她明明白白地不喜欢苏家那一伙人,不是她嫌贫爱富,比起血缘上的舅舅,虞巩这个听说她收到沈欣威胁,二话不说送来女士手-枪和电-棍的,更像她亲舅。 “那叫他苏明菊?” “当然,爸,今天表现不错哦。” 站起来拍着父亲肩,王曼笑得格外开心。比起她总是多一些没必要的善心,这几年来父亲做事越来越有分寸。 刚才他亲自倒一杯果汁,就坑出房子的地基石头,简直不能再酸爽。 “看你没个闺女样。” “不像闺女那像儿子?” 额……王继周愣住。 “那正好,咱家多个儿子,省得你每次去看爷爷,都被他叨叨叨,叨到死。” “你知道了?”看闺女点头,王继周默默决定,这个月给他爹送东西时,把本来买好的梅兰芳京剧录音带扣下。 最近对他太好,他都有些不知分寸,几次三番想摆大家长的谱。自己亲爹自己了解,王丰收就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怂包,必须得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才能给收拾服帖。不理会他或者对他太好,他都会生事。 “儿子有什么好,爸有你和楠楠就够了。” 王曼昂首挺胸:“那必须,对了爸,等会你别让虞阿姨一次解决了。” “恩?” “就苏明菊那事,怎么也该给他个教训,让他往后别那么莽撞。学历高不代表人成功,我觉得张警官就比他做得好太多。这次让他冷静下,往后他也许能虚心向别人请教。” 王继周已经对苏明菊彻底失望,印象中看着长大的弟弟,不知不觉已经歪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希望他能变好,本心里他希望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能好,这不只是苏明菊的特例。 “行,那就慢着点,让他也学着点。” “当然也得先给个甜头,不然咱家地基可没着落。” 王继周揉揉闺女脑袋:“原来你刚不肯说,是在想这些?” 被发现了?王曼吐吐舌头。苏明菊要是没受伤,这事很麻烦,一个搞不好就成了以势压人。但现在双方都有理,不过是虞阿姨一句话的事。 “本来就是我们家的钱,吃了咱们的现在给吐出来。不止他们,还有三叔和苏明梅,总有一天他们会全吐出来。” “计较那么多干嘛。” “当然得计较。” 王继周无奈:“我是说你不用想那么多,这事交给我。” “好。” 搂住父亲脖子,王曼像小时候那样,“吧唧”在他额头上亲一口。王继周眉开眼笑,他最喜欢闺女跟他亲。 “你们俩怎么这么高兴?” 虞虹推门进来,刚好看到父女俩喜气洋洋:“刚打电话,不是说家里有人来,这是走了?” 王继周点头,接过媳妇手里公文包,把这事说了一遍。 “太平庄,下午同事们商量专题片那事,正说到这村。村里人不错,就是人多地少靠山近,每年公粮都是老大难。” 情况大家都知道,可地方领导为了政绩,肯定不会轻易上报特困村。没办法,苦的只能是老百姓。 但是今天虞虹却带来了好消息,市里拍宣传片,决定抓两个典型的村临时开展扶贫工作,到时候拍片子上好看。 “这事好办,把太平庄报上去就行。那边有山有水的,照上去多好看。” “还是虞阿姨厉害,要是别人报贫困村,应该很难通过吧。” 虞虹点头,的确如此。她所处的位置和背后靠山,决定了别人眼中难入登天之事,在她这轻而易举,只不过砰砰嘴皮子而已。 “专题片筹备好久,那时候早就打完地基了。” 按照虞虹的主意,苏明菊这事一步步慢慢解决。当天她给县里吴局去个电话,头上顶包的苏明菊被叫到派出所,一番亲切慰问后吴局透露:虞书记会帮忙解决此事。 等他回到家后,刚去辣椒田那边转一圈,看到王家房子那又深又宽地基,已经开始犯怵的苏明竹夫妻二人骑虎难下。 赵秀珍当然不想出那么多钱,这几乎要挖空家里一半积蓄。可苏明竹坚持,苏明菊也满心期待,一向不管事的苏姥姥为了儿子前程,就差给她跪下。 同时得知父母要拿出家里钱送给王曼的苏丽丽也跳了脚;就连被苏明梅连累,几年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苏明兰却回来,兄妹俩一致向着苏明菊。 各种撕逼后,还是赵秀珍妥协。石料一车车的拉来,地基却像个无底洞。但是每拉一车料,苏明菊的事都能解决一点。 一大家人被气到内伤,但他们一撂挑子,事情就开始不动甚至出现反弹。这么多年搜刮王继周的钱一点点还回去,等到彻底还完之时,扶贫名额也终于批下来。 ☆、第203章 王曼知道苏明竹不会甘心就这么吐一大笔钱出来,中间他肯定会反复无常,想着“拖”字诀赖账。 但她丝毫不担心,因为大家全看虞阿姨态度。这事主动权完全在自家手里,过去那些年,苏明菊从父亲那里吞掉的东西,都将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放 下心来后,她安心地清点账册。虽然才过去一星期,但市里新开这家王记饼铺营业额喜人,开业头两天有新闻造势,每天都早早地销售一空,不到中午就打烊。虽然 第三天起热度有所下降,不过煎饼果子价钱公道,而且市里人消费观念更为先进,所以很多人喜欢买一个作为早餐或者零食。 到第四、五、六天营业额渐渐稳定在八百左右。店是自家盘下来的,房产证都在手里。以后不开店了,转手租出去又是另一大笔收入,所以房租可以忽略不计。 抛除原材料,给君大姐的工资,工商、税务、卫生等各项开支,每天最起码有四百的赚头。单这一周一家店就入账三千,加上邹县那家店,光卖煎饼果子他们周收入就有五千,半个月可以凑一万。 除此之外还有泉水村二婶管着的辣椒酱,头一年辣椒酱和蘑菇酱只是供应山那边部队营地,改善川、湘、鄂等籍士兵伙食。 但坏就坏在蘑菇酱味道太好,邹县本地人不喜欢吃辣,但喜欢吃咸。赵秀芳做出来后,给街坊邻居都送点,大家尝了都喜欢,觉得比家里自己腌的白萝卜好吃太多。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纷纷上门来买一点。 刚开始只是小规模,四年积累下来是一个很大的客户群,喜欢吃他们家蘑菇酱的本地人越来越多。还有辣椒酱,王曼改良下,做得稍微不辣点,大家很喜欢这种爽口又下饭的酱菜。 蘑菇酱和辣椒酱在本地热销,赵秀芳又找了几个相熟的姐妹一起做。她特意留了心眼,最核心的炒制程序是最信任之人来做。所以即便有人模仿王家的酱菜,但总是没那份美好味道。 王曼越来越喜欢二婶,她虽然有点自己小心思,比如每次算账总把小于百元以下的领头划归自己家,但大原则上她从来不出差错。 跟父亲和虞阿姨商量后,除去成本费,酱料的买卖她跟二婶五五分成。与自身利益相关,赵秀芳更是上心,完全把酱料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在第二个年头,她就跟王继全商量,学着王曼一家,把地包给了村里种田大王张建新,自己专心在家炒辣椒酱和蘑菇酱。 经过四年发展,如今酱料的销量已经很大,每天收入非常可观。两处算起来,几乎每周家里都有一万元进账。 虽然这两年工资提高,万元户不再是土豪标准,但至少也能代表中产阶层。像王曼家这种每周就能赚出一个万元户的人家,说出去绝对会引起轰动。 但王曼明白财不露白,她向来很低调。衣服从来都是在系统商城买,上面连牌子都没一个。 这会北京上海已经有些名牌专卖店,市实验中学不少学生都喜欢弄一身耐克阿迪,特意露出对号或者三叶草来炫富,但她从不这么做。 不少同学还“无意中”问过她:有没有去过北京的耐克专卖店,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而她的穿衣打扮也成为不解之谜,尤其是女生一般喜欢漂亮衣服。王曼每件衣服都很漂亮,不像是便宜货,但又不是品牌,实在太奇怪了。 有人奇怪,有人则觉得少见多怪。这部分人理由很充分:王曼衣服样式特简单,之所以穿着好看,那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是身上披个麻袋也好看。 直到很多年后国家逐渐开放,王曼也成为土豪中的战斗机,众人也知道高级定制这回事。一场同学聚会后,大家再次看着她没有牌子、款式简单、剪裁合宜的礼服,终于恍然大悟。 而后传言四起,大家一致认为,在他们还把耐克、阿迪当奢侈品穿,买一身整日炫耀的时候,王曼衣服却是请裁缝专门定制。人比人气死人,人家从小到大穿高级定制货,他们却为一个chanel的链条包而沾沾自喜。 当然这都是后话,清点完现金,王曼换身衣服去银行把钱存起来。这是家里的公用账户,每个人都知道密码,但开户人却写得她名字。 她当然不想做开户人,父亲的钱她全管着没事,但是这钱也有虞阿姨和楠姐的份。除非他俩超凡入圣,不然一般人心里总会存疙瘩。 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超凡入圣,父亲还没开口说话,虞阿姨先提议用她名字开户。她甚至开玩笑说:男人都靠不住,曼曼管好你爸,咱们娘仨都开心、踏实。 楠姐更是双手双脚赞同,她的理由更充分:曼曼喜欢数钱,看着她数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心情好。再说家里就她一个人缺钱,不给她给谁。 王继周向来把母女三人排在首位,自觉在家里敬陪末座。而且他闺女他心疼,因为小时候的事,曼曼始终缺乏安全感。让她攥着钱,总能给她多一分心安。 三个壕一致决定,存折用她的名字开户。父亲和虞阿姨都忙得没空,几乎都是她在跑银行。 庆幸的是,初中开学那会她出主意,然后由工行牵头,电视台承办,为农村学生改善读书条件的募捐活动一直在进行。凭借此公益活动,刚成立不久的工行以极其健康的形象迅速在本市打开客户群。 此事主要负责人是虞家老宅邻居、王奶奶儿子、前世倾力帮助她继续上学的孙珂老师丈夫——工行信贷主任王昌平。此事成功后他乘胜追击,各方牵线搭桥,又走王曼家关系拿下印刷厂这个大客户。 工行业务越来越好,头号功臣王昌平自然也升职,他被调到市行,很受领导重视。而作为他的邻居、旧识、好友兼福星,王继周父女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工行最初、也是最核心的一波贵宾客户。 这种元老级贵宾客户可遇而不可求,等日后工行发展成全球第一大银行,再想享受这种待遇几乎就不可能。 不看未来,但是现在就便利多多。各种业务完全不收手续费不说,贷款条件那叫一个优厚。这次开王记饼铺,王继周贷款只需要填个表。下午填完表,第二天一早钱就打到了他账户里,简直比问邻居借钱还要迅速。 而且向来以高大上著称的工行,对待他们服务态度简直一级棒。比如这次王曼存钱,就不用在柜台等待。她只需要走到银行,直接去王昌平办公室就行。 正因如此她存那么多次钱,却丝毫没被人发现。借此她也能一直保持低调,穿着非名牌衣服做一名安静地美少女。 从银行走出来,王曼顺道去趟边上菜市场。仁义帮劲爆彻底解除后,她的生活恢复正常。她人美、嘴甜、对谁都客气,大半个月菜买下来,市场内常驻的商户都对她十分友善。 给她的菜很新鲜、给她的鸡肉最嫩,而且偶尔有个三分五分的零头,一般商户也都给她抹掉。当然她也不会让人家白吃亏,这次别人给她抹,下次她给别人凑整。 经历了最初的动荡后,她在市里的生活,再次恢复跟邹县一样的节奏。每个人都对她很友善,大老远看着她都会笑着打招呼。 提着土豆和牛肉往家走,出了菜市场,她正好看到一则招工广告。本市新建的玻璃厂在招聘,学历和户口都有要求。 “爸,咱们市要开玻璃厂了是不是?” 炖上土豆烧牛肉,她把存折放到木头匣子,收入空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玻璃厂?没听说。” 虞虹下班回来,正式跟爷俩确定此事。因为市里啤酒厂要扩大规模,往常总是从外地拉啤酒瓶太麻烦。市里决定建个玻璃厂,自己吹瓶。 “爸,这玻璃厂是个好事。要是他们有空,帮咱们做点装蘑菇酱和辣椒酱的玻璃瓶。我觉得以往陶瓷罐子,那么一大罐好久吃不完,而且也不卫生。分装成半斤的小瓶,干净又好看,而且咱们还能多赚点。” “分装?” 王曼从空间中掏出瓶饮料:“就跟这饮料一样,当然瓶子模样不会一样。就是不知道玻璃厂吹完啤酒瓶,还有没有空给咱们做。” “当然有。”虞虹笃定地说道:“玻璃厂规模不小,酱料瓶肯定能做出来。” 王曼理智地不再提这茬,有虞阿姨镇着,玻璃厂就是不吹啤酒瓶,也得先给他们吹酱料瓶。 “曼曼想分装,那咱们就分装。” “我不只想分装,其实这事我琢磨很久。爸,我想给咱们家蘑菇酱和辣椒酱申请个品牌,就跟大家喜欢的那些名牌衣服、名牌矿泉水一样,咱们的酱菜也是有牌子有包装。” 王继周认真考虑下闺女的说法,觉得按照她想法应该能赚更多钱。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失败了大不了继续做以前的瓷坛装酱料,没啥损失。 一家人商量好,王曼钻进屋里,在这次的北京行程上添一项:申请酱料专用商标。 ☆、第204章 周一早晨,在学生党死赖在被窝求多睡五分钟,上班族懵惺着端凉水洗脸,家里老人起床去王记饼铺给一家人买早餐时,王曼拉着箱子,跟着虞阿姨单位车启程去北京。 “终于可以不用上学啦。” 伸个懒腰靠在虞虹肩上,王曼红扑扑地小脸上扬起两只小酒窝。前面开车的司机没忍住,握住方向盘“噗”一声笑出来。 见虞书记皱眉,吓得他赶紧正襟危坐,不过握住方向盘的手却一直可疑地颤抖。 “天天就想这些?” 声音中透出股严厉,眼角上挑,微微扬起地唇泄露了虞虹的情绪。王曼扭头,察言观色后继续轻松道:“我是因为跟虞阿姨独自出来,才会这么兴奋。” “就你嘴甜,当着司机面也不害羞。” “司机叔叔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司机耸耸肩,好肉麻,麻出他一身鸡皮疙瘩。想到家里怀孕的妻子,家里三代单传,爹娘想要个孙子。但她肚子圆圆,不少人背后说可能是闺女。 现在国家计划生育,娘动了心思,想请孟婆子跳个大神,要碗符水给她喝下去转胎。没办法他干脆塞钱给医生,偷偷做了b超确定是个闺女。本来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闺女也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暂时瞒着娘,安慰好妻子,打算等从北京再做决定。 如今看到虞书记闺女,他却是瞬间有了主意。女孩又怎么样?要是能跟曼曼这么贴心,往后他们家日子多幸福。还是国家政策说得对,生男生女都一样。 倚靠在虞阿姨肩膀上,王曼丝毫没有察觉,她无意间的表现,挽救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还有一个家庭的幸福。 打个呵欠,她坐起来伸下懒腰。 “困了?” “有点。” “昨晚忙到差不多天亮,趁这会车里安静,赶紧睡会。” “虞阿姨你怎么知道?” “傻瓜,你忘记关灯了。” 申请商标是个麻烦事,周六她才确定好。虞阿姨问好同事所需材料后,周末一天她各种奔跑,复印资料开证明。拉上尹鹏和君陶陶帮忙,紧赶慢赶到天黑前所有准备工作完成。 然后她熬个通宵,在空间中把所有资料整理好,分门别类汇总成一个大文件夹。一直忙着,洗完澡她忘记关灯就进了空间。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一惊一乍,除了忘记睡觉,你还忘了什么?” 回信……王曼嘴唇阖动,忘记给阿奇回信她这么紧张,说出来后虞阿姨会不会不高兴?而且前排还坐着司机,她说话怎么也得注意点。 “忘睡觉啦。” “先睡会,等到北京也许用不着写。” 被发现了,吐吐舌头,王曼小脑袋往虞虹怀里蹭蹭,闻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她渐渐睡过去。 透过内后视镜,年轻司机看着后排互相依偎的母女,一大一小两人亲密无间。要是个小子,肯定做不到闺女这么可爱,看来媳妇怀闺女还是件好事。 越想越开心,边开车他唇角笑容越咧越大。 说是睡觉,其实母女俩思绪早已进了空间。虞虹整理遍注册商标的材料,然后跟王曼逛起了系统商城。 “曼曼,你要不要少买几件,我带你去北京的商场转转?” 王曼疑惑地扭头,虞阿姨改了爱好?她不是最烦商场这种人多也闹哄的地方,以前没系统商城时,她都是一次性买够一季要穿的衣服,直接付钱不砍价,逃命似的走出商场。 “王府井那边有耐克和阿迪达斯专卖店,给你和楠楠都来一身,你上体育课打羽毛球穿。正好那边还有肯德基,曼曼应该还没吃过吧?” 她吃过……而且还吃过许多九十年代肯德基没有的新口味汉堡。味道是不错,但真心比补上自家空间出品,集合五千年厨艺精华的煎饼果子味道好。 但是虞阿姨这么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知道自己在学校,因为没有名牌穿而被人挤兑。 “那些衣服都挺贵,款式也没有咱们在空间中买得好。” “我看你同学都穿,至于贵……你姥爷那应该有别人送的券。” 犹豫半天,虞虹还是抛出这个让人心动的条件:“他喜欢穿棉布对襟大褂,穿不惯新式的运动服,购物券捏在他手里也是过期作废。” “那还是给虞北买吧,虞阿姨,喜欢炫耀名牌的同学就那几个,我不理他们。而且真说起来,咱们全家穿得这些衣服,可都是系统根据咱们身材定做,相当于国外的高级定制,比耐克和阿迪达斯都要高级,我不会在乎他们几句话。” 虞虹很讨厌逛商场,那简直神烦。她主要怕王曼受委屈,的确她不主张炫富,但两身运动服而已,又不是太贵,买来也能堵住曼曼那几个不懂事同学的嘴。能用一点钱解决这问题,效率奇高,她并不排斥这种方式。 但是曼曼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没必要费那事。二嫂虽然人在上海,但还是没放弃爹娘那点东西。虞邛是爹娘亲儿子,这层关系不是一句话就能割舍。 这两年不知从哪兴起购物券这一说,虞家却从来不断。用这点小恩小惠打发她,还爹娘还有全家一份清静,那她绝对乐意。 “行,那咱们只吃肯德基。” “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吃多了容易发胖。” “你会怕胖?”说完虞虹看向闺女盯着自己的眼光:“还是我会怕胖?” 王曼越瞧越觉得奇怪,手掌托住蓝蝴蝶,她用意识沟通:“元宝,你看虞阿姨是不是胖了点?” “人到中年发福不是应该?” “真胖了,不是我的错觉。” “当然不是,”蓝蝴蝶声音有些色眯-眯的:“曼曼你行啊,她不过是胸围大了点,其它地方都还很匀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喜欢霓虹国成人小电影的那种人!” “霓虹国成人小电影?这你都知道。” “边儿去,小心我让你永、垂、不、朽!” 蓝蝴蝶划破天际,王曼闭眼再睁眼,认真打量下虞阿姨。她就说总觉得怪怪的,虞阿姨第一眼看起来胖了点,仔细看又不觉得胖。 原来她只是上胸围丰满点,“s”形身材更加前-凸-后-翘。说是胖,体重也确实增加,但每个女人希望自己只长胸其它地方不长肉。 “虞阿姨,说出来你别不高兴,我觉得你真胖了点。” “真的胖了?” 虞虹没不高兴,相反她很惊喜。虽然她总说王曼瘦,但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瘦子。胖子想变瘦,瘦子也想变胖。更何况九十年代流行的审美观,是以身材匀称为美,虞虹幻想长肉好久了。 边高兴边大量全身,衣服袖子肥瘦还是正好,裤腿也没见怎么满,她哪儿胖了? “似乎是胸。” 王曼指了指略显鼓胀的胸前,破天荒地遭到虞阿姨轻拍。揉揉被拍过的脑袋,她听到小声斥责:“这孩子整天看什么,幸亏没让别人听到,不然该怎么笑话你。” “虞阿姨我说得实话,你没觉得自己衣服紧了?” “好像还真是。” 虞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前她胸前很宽松,但现在基本都涨起来了。再想想最近选内衣,以前穿宽松的几件,如今都卡在身上。 “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过虞阿姨你更漂亮了,现在比电影明星还漂亮。” “竟瞎说。”虞虹笑着摸摸闺女脑袋:“我本来就比他们漂亮。” 好吧她错了,王曼边笑边点头,接到怀疑且不满的眼神,她忙狗腿道:“是本来就比他们漂亮,现在比他们漂亮好多。” 虞虹被闺女夸得开心,边翻材料边说一些陈年旧事。其实当年她打算进部队文工团,可惜中间国家号召青年上山下乡,作为知识分子后代,她出身不够好,进去了也委委屈屈,干脆她就来到泉水村。 “所以虞阿姨差点成为歌唱家或者演员?” “应该是这样。” 虞虹点头,她娘可是全国知名作曲家邓老师,想把她捧成歌星那是再简单不过。 要不是跟李成梁结婚,离婚后又插队,或许她真的走上另一条路。不过如今回首,她觉得修双学士,然后做这样一份工作也挺有意义。 而且如今她还有了幸福的家庭,有曼曼和楠楠两个最可爱的女儿。当然最好的还是丈夫,继周脾气好,上了岁数,人却越来越好看,就像一杯陈年老酒越发香醇。自从北京那些亲戚见过曼曼后,再看继周照片,都对她羡慕不已。 唯一的缺憾就是家里没个儿子,她倒不在乎儿子女儿,也不在乎泉水村公婆总是拿这个说事。但继周是买卖人,大多数老板都挺重视这一套,希望有个儿子子承父业。偶尔他出门应酬,基本都会被人问及此事。 得知他家里只有两个女儿,明面说闺女贴心的那还好,甚至有不知所谓的建议他学那些台-湾老板,养个小情-人生儿子。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好恶心。弯腰意识回归身体,正好车子转弯,恶心感铺天盖地。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平常很规律的生理期这俩月似乎都没来。 ☆、第205章 “虞阿姨,你怎么了?” 王曼递过去一只干净塑料袋,虞虹接在嘴上,却怎么都吐不出来。紧急下车休息会,看着边上的王曼,她脸色晦暗不定。 她应该是怀孕了,八-九不离十。毕竟这些年她身体一直很健康,生理期从来都固定,甚至强大到直接影响曼曼和楠楠的生理期到同一天。 两个月没来,胸部胀大,还有莫名的呕吐,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一切的征兆让她很清楚这点。 可俩孩子怎么办? 楠楠和曼曼这辈子吃最大的苦,就是因为他们不是男孩。虽然这只是托词,但面上李家因为楠楠不是男孩子而对她忽略到底,王家也因为曼曼不是男孩所以对她百般苛待。 而如今她有一半的概率会生个男孩下来。另一半概率女孩也有大问题,孩子的成长不能缺少爱,楠楠和曼曼一个19,一个16,半大不大的年纪他们还是孩子。 她现在的家庭已经很稳定,四口人互相关爱。但新生儿的到来会打乱这一切,首先家里没人来带孩子。而且新生儿的照顾是件麻烦事,势必要牵扯两人精力。这份关爱,只能从两姐妹原来享有的那份中抽。 到时他俩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父母的冷落而伤心? 这一切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抛去那百分之一的非怀孕可能,剩余99%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很稳定,不需要多这样一个变数。 “虞阿姨,你还是不舒服,是不是晕车?” 两辈子王曼从没怀过孕,所以她只当虞虹身体不舒服。尤其最近春秋换季,容易感冒,她坐在车上不舒服想吐,也完全有可能。 虞虹喝口水,冲着草坪深吸一口气,刚想表明自己没事,下来等候的司机突然问道:“虞书记是不是怀孕了?” “什么?” 虞虹震惊,曼曼那么细心,而且整日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没发现,这司机一个粗汉子怎么可能知道。 年轻司机憨笑:“我媳妇也怀孕了,还没查出来那会,她就跟你刚那样老是喜欢吐。” 本来没往这方面想得王曼眼前一亮,怪不得虞阿姨长肉只长胸,她前世不就流传个说法:生个孩子升cup。 “真的吗?” “快中午了,咱们先上车再说,到不了的话你姥爷跟姥姥会担心。” 虞阿姨没否认,那应该是她也不确定,毕竟她最近也没去医院,而且怀孕的话她不可能瞒着家里。 “行,叔叔辛苦你了,开车要稳一点。” 因为王曼司机才坚定了要女儿的想法,虽然知道这事她不清楚,但司机还是对她存着一份感激。所以现在王曼的要求,他欣然答应,再次上路时,开车他也多了一份认真。 车子平稳地行驶,王曼意念与元宝沟通,让他帮虞阿姨检查下身体。因为有了空间中的临时通行证,所以元宝也能帮虞虹检查。 蓝蝴蝶飞出来,被王曼托在手心,意识中响起它的声音:“是怀孕了。” 王曼冲着虞虹点头,终于确定此事,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现在家里四个人,明面是虞阿姨最受优待,三口人都哄着她。 但实际上她清楚,最受宠的是作为老小的自己。大面上:邹县房产证一直是她名,存折也是以她的名义开户。私底下:因为身体不好,在北京是虞家二老带她看过最有名的老中医,开了专用的食补方子,家里吃饭都是在迁就她,而且一家人都护着她。 如果来个老小,大家肯定要让着老小,她现在的好日子肯定一去不复返。 “曼曼,我跟你爸,我们都很忙。” 王曼诧异地抬起头,虽然她没有怀过孕,但知道女人天生所具有的母性。除了苏明梅那样百年难求的怪胎,一般女人都会无条件护着自己孩子。 但虞阿姨话里这意思,还有她看向她那饱含安抚的眼神,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她不想要这孩子。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她都已经十六,没两年就是成年人,但还跟个小孩子似得,想要争取一切可能的宠爱。 这个宝宝是虞阿姨和父亲爱-情的结晶,以虞阿姨的年龄,如果不是家庭生活足够幸福,一般都不会再怀孕。 这是他们家幸福生活的见证,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以父亲和虞阿姨的容貌身材,是个妹妹的话肯定是可爱小萝莉,如果是个弟弟,那正好挡住外面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多好的事,刚她怎么会那么想。 “恩,我会做一个好姐姐。” 曼曼太懂事了,明明这个孩子最威胁她利益。别家她不清楚,但是在虞家,虞邛之所以那么讨厌她,就是因为她的出生,让他作为老幺所受到的各种优待荡然无存。所以从小兄妹间就争吵不断,他一直看她不顺眼,坑起她来也不遗余力。 “我再考虑下。” 伸手抱紧王曼,虞虹决定仔细斟酌此事。一路考虑到北京,进大院后,虞家二老固定用的老大夫正在那。 “爹、娘,你们怎么了?” 王曼从司机手里接过带来的礼物,还是精包装的阿胶。邹县旁边的县城就是中国阿胶之乡,有俩给王记饼铺送鸡蛋的老农,祖传一手熬阿胶的好手艺。 她亲自从村里肴驴肉的人家买了驴皮,趁着进鸡蛋的功夫让人当场熬出来,又加了山核桃、芝麻和大红枣,滋补效果一等一的好,而且材料都是精挑细选,品质有保证,不像市面上那些不知道胡乱掺杂些什么东西。 阿胶是滋补圣品,不仅适合女人,老人吃了对身体也很好。她自己家留了点,剩余的分成两份,虞家二老一大份,杜爷爷和杜奶奶那也有不小的一大袋送。 欢欢喜喜的进屋来送礼,没曾想却看到屋内严肃的气氛。见虞虹进来,二老勉强露出笑容,招呼保姆阿姨可以开始做饭。 “姥爷、姥姥,你们这是怎么了?” 虞北红着眼从楼上下来,牵起王曼的手:“曼曼姐,都是我的错。” 邓芝取下血压计:“这事不怪北北,你这次没错。好好地景山学校,老师们教得也很好,去上海念什么国际学校。就是我拦着不让你去。” 原来虞邛夫妻动了心思,想接虞北去上海念国际学校,说要趁小练好英语,将来出国留学才会有出息。虞北虽然人小但并不笨,他跟景山学校同学从小住在大院里,发小间关系都挺好。而且爷爷也跟他说过,这些同学会是他一辈子的财富。 国际学校同学哪有他这些发小来得好,他直接回绝。 这下虞家二舅妈可算炸了毛,眼见不能像以前那样说服儿子站在自己这边,她脑洞大开,觉得是公婆洗脑了儿子,让他不跟自己这当亲妈的亲近。 母性泛滥下她口不择言,大骂虞家二老。话语不堪入耳,大意是他们只向着大儿子和亲闺女,对虞邛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挡着虞北的路。 “爷爷奶奶不会害我,他们是为我好。” 虞北眼眶红红,他不明白什么是“一辈子的财富”,但他觉得跟熟悉的小伙伴一起上景山学校好,他不想去上海,去上什么国际学校。 “北北没错。” 王曼摸摸他小脑袋,小家伙长得太好看,现在眼眶红红鼻子皱起来,特别让人心软。余光瞅向虞阿姨肚子,如果她怀的是个小弟-弟,肯定也会这么可爱。 至于二舅妈电话里说那些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大儿子和亲闺女,连张购物券也不给,这可真是眼皮子浅。 “姥爷、姥姥,我跟楠姐不缺衣服。虞阿姨说你们有耐克和阿迪达斯的购物券,要是你们用不上,就给他们好了。” “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他们。” 虞老却泛起了倔,那么一对狼心狗肺的儿子和儿媳,还要他陪着笑脸倒贴好东西?曼曼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花钱买清静,好鞋不踩臭狗屎。 可他就偏不! 他的钱,他的东西,他喜欢谁就给谁,他绝对不惯病。 虞北吓得一哆嗦,王曼抓紧他手,无声地给予他安慰。父母不着调,最可怜的应该是北北。小家伙长得好脑子又聪明,才十一、二岁已经什么都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才更痛苦。 虞虹挡在两人前面:“北北这次没错,爹、娘,北北这么懂事你们该高兴,别人的话听听就算了,这么大声吓到孩子。” “别人”这俩字别具深意,虞家二老想着已经彻底无药可医的次子一家,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孙子懂事就好,他们就当没生过那儿子。 “没事,我们都没事。房间都收拾好了,虹虹和曼曼赶紧上楼,洗把脸换身衣服,下楼一起吃饭。” 娘俩转身上楼走去,还没走两步,保姆阿姨端出一锅汤。金黄的颜色,这是锅香气四溢的鸡汤。闻到这味,虞虹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趁着赶来的老大夫还没走,虞家客厅内现场给她诊治一番。老大夫中西医均通,精通把脉针灸,一番望闻问切后,确定虞虹已经怀孕,连月份都给出:两个月。 石破天惊,这下虞家二老总没空去想二舅妈那些恶言恶语。 ☆、第206章 虞虹怀孕了!将近四十的她再次怀孕! 老大夫的诊断一石激起千层浪,虞家二老再也没空去想糟心的虞邛夫妻,甚至连中午饭这回事都忘到脑后。 “虹虹你快坐下,好好歇着。” 邓芝亲自扶她坐在沙发上,虹虹第一胎怀楠楠时,那可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刚检查出有孕,满心欢喜地准备告诉婆家,却正好抓住李成梁和马娇娇乱搞。前几个月她一直耗着离婚,等到月份大了回娘家,红-卫兵也找上门来,家里也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上山下乡又开始,没等坐好月子她就去了泉水村。 这些年想起来她就心疼,尤其知道虞邛当年做的混账事后,她更为虹虹不值。这会一听到她怀孕,二老立马紧张起来,就差把她当老佛爷供起来。 “爹、娘,你们这是干嘛?” 邓芝再也没了著名艺术家的高冷,苦口婆心一阵叨叨:“你都多大岁数了,这是高龄产妇,必须得小心。” 老大夫还在这,对邓芝的话表示赞同。女人过三十后生孩子本来就比较难,更别说虞虹已经将近四十,她属于高龄产妇中的战斗机。 “最好不要长途奔波。” 长途奔波……从北京到邹县绝对算是,难道这下她连家都回不去了? “不回就不回,找个时间跟继周说一声。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有我们照顾你,他肯定也放心。” 虞老直接发话,难得对着闺女强势一回,把她生孩带坐月子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虞虹却万分不乐意,她知道爹娘对她好,但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首先家里不缺孩子,其次家里那么多事,谁有空养这孩子。 邓芝身体摇晃下:“虹虹你意思是不想要?” 虞虹点头:“有楠楠和曼曼不就够了?” 是够了,二老无言以对。可到他们这个年纪,都希望能儿孙满堂,多多益善,能多生一个是一个。 “不是我不想要,爹、娘,这不是有计划生育政策。我可是国家干部,不能超生。” 虞虹说得冠冕堂皇,邓芝直接反驳回去:“别赖到国家政策身上,继周可是农村户口。头一胎是个闺女,还可以再生二胎。” 不是邓芝找理由,而是这事完全可以钻漏洞。虞虹和虞楠的户口在北京,本来结婚后俩人想迁过来,但王曼却极力反对。 北京户口多值钱!而且方便多多。现在还不觉得有什么,再往后推十年,那简直是香饽饽,迁出来容易落回去难。 邹县泉水村的农业户口,依旧只有王继周和王曼两人。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可以再给另一个孩子上户口。 四年前王明出生时,老太太就打过这主意,要把他户口落在王继周名下。王明那种非亲生都能落,王继周亲生孩子当然能落下。而且沾农业户口的光,不用交计划生育罚款,虞虹也不会因此受任何处分。 “养个孩子特麻烦,反正我不想生。” 虞虹一路上想了很多,她觉得这孩子的到来弊大于利。眼瞅着今年换届完,她就能再升一级。电视台台长没她份,不过可以平调做市委副书-记。 这样按部就班下来,努力一把,到退休前她能做到厅级干部。可十月怀胎缺了这最重要的一环,往后再往上升可麻烦死。 “你麻烦什么?生下来我跟你爹养,绝对不让你洗一片尿布。” “那我生也麻烦,娘~” 虞虹罕见地撒起了娇,邓芝气也不是,笑更笑不出来。虹虹什么时候会这一招,怎么越来越……越来越像曼曼了。 王曼也觉出来了,人都说一孕傻三年,难道虞阿姨从现在就开始发作? “虞阿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曼曼,你……” 虞虹找不出词形容,虞家二老也终于看出了端倪。虹虹哪是不想要继周的孩子,分明是在考虑俩闺女的感受。 二老瞬间陷入犹豫,他们跟虞虹有着相同顾虑。引起俩疼爱孙女的不满、让亲闺女一个高龄产妇冒大风险生下这一胎,只为多个孙辈多点心理满足感? 心中天平很容易倾斜,邓芝耷拉下肩,喊保姆阿姨摆饭。算了,虹虹不想生那就不要生,不过这事她怎么也得跟继周商量下。 王曼牵着虞北,眼神在三个大人间转悠,敏锐地嗅出他们似乎达成一致:想要放弃。 怎么回事? 以中国人多子多孙多福气的传统观念,一般人家得知有了孙辈,哪个不是欢天喜地迎接新生命。怎么到了自家,就成了这副模样,这不科学! 顶着疑惑王曼心里暖暖的,大家都想着她和楠姐呢。有这样的家人,即便下面再有个小的弟弟或妹妹,家人也不会太偏心。 鸡汤撤下去,吃完饭上楼她第一时间给父亲去了电话。这会店里已经打烊,王继周正好在家,听到闺女话他整个人大脑当机。 “什么……” “爸,虞阿姨怀孕了,我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他又要有一个孩子? 王继周第一反应当然是欢欣雀跃,但冷静下来,他考虑得跟虞虹差不多。有孩子是好事,他也养得起。可养孩子不只要钱,还要费工夫。家里这么多事,尤其曼曼喜欢上阿奇,他得为闺女拼一把,没工夫再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我知道了。” 王曼被父亲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挂掉电话王继周再三斟酌,很容易弄明白虞虹意思。以虹虹个性,要是想留下这孩子,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给他报喜。 如今是曼曼打回来,那应该说明她也犹豫。 既然大家都觉得麻烦,那还是不要得好。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家门再次被敲开,这次来得是王继民夫妇。两口子带着王明过来,张口就要他照顾一段时间。 “你们没空?” 继得知周春娟握着家里财政大权,贴钱给娘家兄长,就为对付他后,王继民狠震了一次夫纲。但他也只敢对周春娟发发狠,至于老太太,屋外时不时有小混混盯着,再难受他也得当佛供起来。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两口子总是吵架,所以对儿子王瑞疏于管教。直到这次开家长会,班主任点名批评王瑞总是逃学。 原来在他们一次次的吵架中,王瑞跟同村那个小混混走到了一起。小混混是被吴宇送回来的,他吓得慌,窝在家不敢出去。有王瑞自动送上门来,他自然好生调-教。 “我们实在没法照顾王明,二嫂一个人在家,也带不了多一个孩子,现在只有大哥能帮忙。” 说得客气两口子却是赖上了,一口咬定王继周要帮他。 王继周却是丁点都不想,王明出身足够让他尴尬不说,这孩子完全被那一家人教坏了。把一个搅家精留在自己家里,请神容易送神难,后患无穷。 “我这也没工夫。” 板起脸他直接拒绝,见二人一再痴缠,话里话外竟然再次旧事重提,想把王明户口迁过来。照他们话说,大哥家大业大,也不差养个孩子那点东西。王明这么大孩子也不用他多费心,为了亲侄子瑞瑞,他当大伯的出点力也是应该。 “户口那事不行。” “大哥,你就这么见死不救?” 王继周皱眉,真好想把这一家子拍死,整天跟苍蝇似得嗡嗡嗡。等腾出手,他一定使劲拍。 “谁见死不救咱们先不说,虹虹怀孕了,几个月后就会生下孩子,家里没多余户口。” 周春娟诧异:“她不是有正式工作,能生二胎?” 王继周眯眼,声音中透出危险的味道:“你是想去告她?” 他气势全部外放,周春娟吓一跳,蹑嚅道:“我这不是担心,毕竟大嫂那么大官。” 担心?王继周讽刺一笑,当他没看出两人脸上那幸灾乐祸。这对夫妻简直无可救药,别说虹虹丢不了工作,就是丢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虹虹离开电视台,工作就能换他们做? “孩子也是我的,我可是农村户口,而且也没正式工作。最近家里事多,王明也该上学前班,怎么都不会麻烦你们多少。继民,你也是三十岁人了,是时候收收心有个当爸爸的样。” 什么叫“当爸爸的样”?他意思很明白:王明和王瑞都是你孩子,该你自己养,而不是我来养。 语重心长地说完这番话,他直接请人出去。关好房门坐在客厅内,他罕见地点起一支烟。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这个问题犹豫了很久,直到虞虹亲自打来电话。对着他本人,虞虹还是透露出了一点不舍。 “虹虹,要不就辛苦你下生下来。实在没空照顾,我们就请个保姆。” “可是曼曼和楠楠……” “曼曼刚给我打过电话,她是真的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你辛苦了好几年,工作的事先放放,也算让自己休个长假。” 虞虹鼻尖酸酸,本来动摇的心更是摇摆不定。俩人你来我往,最后还是没法做出决定。 挂掉电话后,王继周斟酌再三,收拾几件衣裳进去,然后往村里和两家店去了通电话,直奔长途汽车站,踹点钱上了最后一趟去北京的车。 ☆、第207章 王继周布置完市里的一切事,忙着嘱咐各方,唯独忘记给北京去个电话。 所以傍晚他杀到大院外时,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再三解释后,门卫拨通虞家电话,也把纠结了一下午的虞家人吓一跳。 他怎么来了? 虞虹脑洞大开,不会是啥社会不安定分子伪装想混进来吧?刚说出来就被邓芝拍下去,这是什么地方,站岗那兵哥手里长枪真装子弹,而且已经拉开保险。 一般人敢这么混进来?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还是我去看看。” 王继周大老远,就看到自家闺女领着个矮她半头的精致小男孩走过来。坐半天车的劳累顿时消散,他朝里面挥挥手。 “曼曼。” “爸,你怎么来了?” “我一着急就过来了,来之前忘打电话。半路想起来,找不到公用电话。” 虞北大眼睛打量着从未谋面的姑父,这就是他的农村人姑父?跟曼曼姐一样,很好看,让人看着很舒服,一点都没有他爸妈说得那样面目可憎。 果然爷爷奶奶活得久,说得话也对。不管是上学,还是交朋友,或者看待其他人,听爷爷奶奶的总比爸爸妈妈的对。 继王曼给他的冲击后,王继周的到来总算彻底改变虞北脑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小小的他开始明白,不论看什么人不能一竿子打死。北京市区有穷人,偏远农村有富人;并不是所有的农村人都极品,也不是所有市里人都优秀。 “姑父,我是虞北,大家都叫我北北。” 王继周听闺女说过,虹虹小侄子是个好看但脾气别扭的小孩,第一眼看到他就几乎认出来。小家伙是很好看,但脾气还不错。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家闺女撒谎,现在全部归功于闺女有本事,所有孩子都喜欢他,自己也跟着沾光。 “北北好。”摸着衣兜王继周有些尴尬:“来得太急,忘记给你买东西,喜欢什么就跟姑父说,下次来给你买。” “爸~” 王曼拖长音,一手拉着一个,脸上全是笑容。 “姑父,我什么都不缺。” 家教让虞北直接拒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姑父进一步喜欢。姑父好大方,而且人很诚恳,反正不由自主地就让他亲近。 “爸,你等下我去办手续。” 跟俩月前王曼来时一样,大院管理依旧森严,陌生人即使有人带,没有相关手续也不能进出。这也是为所有人的安全考虑,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万一哪个败类带一大波小混混招摇过世回家开party,混进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可是对大院所有领导的不负责。 王曼办手续的功夫,王继周又跟虞北聊了几句。比起四年前,他做买卖需要跟各色人打交道想哄一个孩子很简单。 现在他连哄都不用哄,比起虞邛夫妻,他模样帅脾气好,稍微说两句,就拉近了同虞北间的距离。 等到王曼将虞老签好字的证明交给警卫,获得通行资格,一大一小已经是相谈甚欢。 “爸爸人缘比我好呢,当初北北可讨厌我了。” “曼曼姐~” 虞北小脸红扑扑的,他都知错了,曼曼姐怎么老提那些丢人的事。 “不说不说,爸你来得正好,虞阿姨照顾我跟楠姐情绪,不想要这孩子。要是你明天来,她准一早去医院了。” 王继周心里一咯噔,还好他来得早。 “那曼曼想不想?” 王曼老实回答:“一开始的确不想,如果家里有个比我小的孩子,那我就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就像在虞家,大家都得让着北北。” 虞北头几乎要缩到脖子里,像极了一只小鸵鸟。 “不过……”话锋一转她语调轻松起来:“看到北北后我想开了,有个像他这么可爱的弟弟,即使偶尔让一让,那也特别开心。” “所以爸你一定要加油,说服虞阿姨不畏辛苦,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怎么都好。” 说到最后王曼握拳,一双杏眼熠熠生辉。王继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闺女字字句句出自真心。 虞北听完眼睛也亮起来,漂亮的曼曼姐姐喜欢他,真的好开心。 得知闺女放心,王继周三言两语把中午的事说出来。 王曼皱眉:“爸,正好把咱家户口本填满。” 走在另一边的虞北却是另有感悟,旁观者清,他总觉得王家三叔夫妻某些地方,跟他爸妈好像。 越想越觉得像,他心里那滋味简直别提。小脸皱成包子,心里也纠结着,碰到这样的父母他该怎么办?还是爷爷奶奶家好,他一定不要去上海。如果在父母身边呆久了,他也会变得那么讨厌。 他无法改变别人,但可以管住自己,他要做一个好人。 三人各怀心思地走进家门,二老正苦口婆心地劝道虞虹。本来他们想放弃,可曼曼不讨厌,继周也来表明态度,事情又有了转圜。 “那楠楠呢?” 虞虹一万个不想生,躺床上一上午,她回忆遍生楠楠时的种种麻烦。虽然看到小小的闺女是很开心,但那十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 没等她问出来多久,虞家门再次敞开,下课的虞楠抛下学生会的事回家。直接了当的表示支持,理由还特充分: “我对煎饼果子店没兴趣,也对电视台没兴趣,将来……”含混不清地略去这段,她继续说道:“曼曼也快忙死了,她那小身板管不过这些事。你们再生一个正好,从小开始培养,往后给曼曼当帮手也好,怎么着都行。” 新生儿还没出生,就被定位到极品备胎的地位。 王曼却注意到楠姐没说出来的那半句,将来?以她经济和法律的双学位,将来肯定人上之人,那她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皱眉心中留下疑惑,她却没直接问出来。其实她心中也隐隐有预感,楠姐那堪比美国队长的身手,还有超强力的大脑,应该不会做凡人的事。 而在这个十二亿人口的国家,注定有些人隐秘而伟大,为保护国土安全默默无闻一生。楠姐每年寒暑假要进行的训练,还有她在家中时偶尔透露出来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都隐隐昭示着这些。 虽然没确定,但她却觉得有八成可能。心情有些低落,她耷拉下肩。 而一屋子人却误会了她意思,虞虹本来有些动摇,见王曼如此,终于下定了最后决心::曼曼别难过,不就是弟弟妹妹么,等明年春天就有了。” “真的吗?” “当然,这下继周可得辛苦点,我没法赚钱养家。” 王继周早已乐傻了,一连串地好话说出来,甚至立下军令状:虞虹要摘星星,他也赶紧架梯子。 一屋人笑起来,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言语间不妥。连忙闭嘴,他脸红成虾子。 “继周这傻孩子。” 虞家二老满怀欣慰,继周真不错,虹虹日子越过越好。现在俩人有了共同的孩子,那肯定能过一辈子。 虞老连连点头,想着虞巩去年就在说的提议。日久见人心,四年足够考量一个人,像继周这样老实、踏实又疼媳妇的人不多。尤其是今天,他应该听到信就赶过来了,如果这还不能让他们放心,那什么还能放心? 拍拍女婿背,虞老慢条斯理地说道:“虹虹不宜长途奔波,而且北京好大夫也多,就在这住着。继周也暂时别回去了。” “爹,他哪能长呆,市里一拖一挂的事。” “先住个十天半个月,王府井那边有个工程,负责人是虞巩大学同学。等明天咱们去看看,在这也开个煎饼果子店,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吃炸鸡,油炸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屋内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首先是王曼反应过来。 “姥爷,你这是……” “爹,你是让我在王府井开个煎饼果子店?” “只是让你去看看,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那就再去别的地方找。” 怎么可能不合适!王曼握拳,王府井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度中,首屈一指的繁华地段。 有钱没关系也进不去,能在那开店,100%赚钱!而且虞老这意思,竟然是任由它们随便挑,看不中再去别的地方。 这比中500万彩票强太多了,一直以来王曼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即便父亲跟虞阿姨结婚,杜、虞两家都很喜欢她,她也还当自己是泉水村那个普通的农家女孩。 但今天虞老一句话却刷新了她的三观,特权阶级的感觉真是够劲,这酸爽无法用语言形容。 “我一定好好看,一定。” 王继周激动到语无伦次,接下来一晚上他都没缓过劲。吃完饭他跟犯多动症似得,把饭桌收拾干净,又顺带清洁一遍厨房,然后拿出王曼熬的阿胶做一顿宵夜。 偏偏他模样长得好,虽然人傻了点,但干起家务来足够赏心悦目。虞虹翘脚坐在沙发上,跟个女皇般被他伺候着。 虞家二老一开始看着欣慰,到最后看不下眼,说起了自己亲闺女:“你别太欺负继周。” “他乐意,爹、娘,你们别管,他跟曼曼一样闲不住,看不得家里有一点脏地方。” 对于这勤快的女婿,二老简直满意到极点。尤其是虞老,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最好的铺面留给亲女婿。 ☆、第208章 虞巩比虞老年岁小,他身上带着还未褪去的青年冲劲,所以观察了妹夫一年后,他就想用家中关系帮忙。 但虞老却没答应,活到他这岁数太了解男人了。男女之间两性差别,不是一个能不能生孩子可以概括。性别不同,思维方式也完全不同。 男人有了钱就变坏,这不是一句空话。女人结婚后一般会顾家,连虹虹这么要强的人,明明清楚调回北京有更大发展,但为了继周她甘心留在小城市。 但是男人不同,他们思维里不安因子更多。人穷每天干活,没多少功夫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也没有条件去胡搞。但有权有势有钱了不一样,见识多了,心思稍微活泛就容易失足。 要不是这次虞虹突然怀孕,他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原本他计划最起码观察七年,熬过七年之痒也算妥帖。 要是王曼知道虞老这番心理活动,肯定竖起大拇指狂点赞。 七年什么的简直太科学,上辈子的赵大伟也不是一差到底。他帅气、勤俭,而且下岗职工家庭,培养得他身上带着种同龄人没有的踏实。正是这份踏实打动了王曼,从小寄居苏家篱下,她最喜欢这一款。 可最后怎样? 前世落到那种结局,也有她的原因。她太省,不知道打扮,以前还觉得没什么,自从变美-女后,她才知道赏心悦目的杀伤力,知道为美丽付出代价实在太超值。 可大部分原因来自赵大伟深埋于骨子中的懦弱和自卑,他不肯努力又渴望成功,希望有大腿抱,所以才搭上李晶晶。 所以看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慢点没关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 尽管王曼没有读懂虞老意思,一老一小想法却出乎意料的一致。而通过虞老考核后,他也会全力帮忙。 虽然虞家没有多少存款,但权力的作用高于金钱。有钱不一定有权有地位,但反过来有权有地位,想来钱再容易不过。 第二天一早,陪着虞虹去医院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王继周转起了即将要开的商场。 王曼则是跟着虞家司机去注册商标,她坐得是虞家车,被认出车牌号的商标局热情招待。资料准备得齐全,交上去后没两天,商标就批复下来。 依旧是王记饼铺的笑脸标志,酱料的牌子很简单,就是“王记”俩字。 本来她也想了许多天花乱坠的名字,比如与国际接轨的外文翻译名,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生僻字古风名,或者俗气且招财进宝的“鸿鑫”之类,但只在脑子里转个弯,就被她否决。 商标要易懂且好记,有王记饼铺珠玉在前,再没有什么比“王记”更好的名字。而且她商标画得太现代化,用“王记”也带上点中国特色。 最重要的是,在注册前她还请教过虞老。熟读四书五经,又曾前往苏-联交流,中西知识合璧的虞老也觉得“王记”不错。照他的话说:不俗气、好读又好记,而且还能跟他们家扯上关系。 商标到手,她又去电视台录了几个片段。智力竞赛后期制作基本完成,就差往播出表上排。录制空隙她看了下成片,因为没怎么化妆,电视机上的她明显不如现实中好看。 不过那也是跟自己比,与其他参赛选手比起来,她的颜值要高一大截。尤其是跟第二好看的姜蓉站在一起,虽然她气质要差一点,但硬是靠颜值把印象分拉上来。 “你给曼曼化下妆。” 评委也全部到场来补录,其中那位前期难为过她的男评委是虞家亲戚,跟服装师是两口子。 听说虞虹怀孕后,昨天他们来虞家拜访过。跟王继周聊几句后,被他朴实但不失风度的话语所感动,再加上那张越老越帅的脸,两口子彻底改变了以往对农村人的看法,打心底里觉得虞虹这次找对人。 王继周长得比李成梁好看,人比李成梁踏实,脾气也比李成梁好。他们是亲戚又不是仇人,虞虹得到幸福,他们还有什么好去咒骂和挑刺。 转过弯来后,今天录节目,两口子也恢复亲戚模样。刚不仅带着王曼亲自去看成片,现在还要给她重新化妆。 “阿姨,这太麻烦了,就剩一点。” 服装师拉着她过去坐下,找来自己同事。王曼刚来时注意过,她这位同事刚才在另一间屋里给一位女主播化妆,而那女主播直播一档节目——每晚七点各大卫视洗脑播放的那一款。 太高大上了! “穆姐,这是我侄女,你可得好好打扮下。” 穆姐模样并不好看,长着一张马脸,眼睛也不大。可她头发剪短烫下,整个脸显得胖一点,眉形修下小眼硬是变成笑眼,再穿上合宜的衣服,整个人立刻大方得体起来。 气质美女。 “阿姨气质好棒!” 王曼不吝赞美,眼睛亮亮的传达十足真诚。 穆姐早就注意到,隔壁智力竞赛有个模样超好看的小姑娘参赛,耳闻她还是本届第一,货真价实的品学兼优。 而且她最喜欢别人夸她气质好,她心里有数,自己这张脸绝对算不上好看。所以她向来容貌不够,气质跟打扮来凑,王曼这马匹可算拍到她心坎里。 只一句话,穆姐就喜欢上了这个人漂亮、嘴又甜还品学兼优的小姑娘。 “我化妆你放心,只是衣服……” 穆姐低头打眼一扫:“她身上穿这身就不错,你可真够向着自己侄女,台里可没太多她这么大能穿的漂亮衣服。” 服装师苦笑:“那是她自己穿来的。” “自己穿来的?” 王曼低头,系统商城中的衣服,虽然一般人看不出端倪,但到专业人士这,很容易能分辨出好坏。 对此她只能打哈哈:“恩,我瘦就买了最小号。” “瘦了好,胖了穿衣服不好看,化妆也不好画。” 边说她边拿起粉刷,刚想挑粉底颜色,瞅了眼王曼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小姑娘脸上一点点毛孔都看不到。 刷什么粉,这张脸任何底妆都不用上。也不对,得上一点保养隔离的,防止彩妆伤到皮肤。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穆姐跟变了个人似得,双目如炬,灵巧的双手细心描绘着王曼的脸。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五分钟后王曼瞪大眼,面露惊讶。 怎么…… 就那么两笔,她整个人就明媚一大圈? 软嫩不见,她一张脸看起来成熟不少,绷紧脸色甚至能看出点楠姐和虞阿姨的气质。本来她就是太嫩,所有参赛选手中,就她看着像小学生。 如今在穆姐的巧手下,稍微成熟的她终于跟上了大部队的年龄。而且不仅是年龄,她气质也提高一大块。 “差不多,你五官不用改,越改越难看。” 穆姐连连点头,她最喜欢给美-女上妆,随手画一下就超好看。可惜这小姑娘来头太大,将来不大可能做明星或主播。不然以她这张脸,就是做花瓶也绝对能红。 “穆阿姨好厉害,一下子感觉我跟其他人一样了呢。” “气质的事,气质这东西就得靠化妆和打扮。你看巩俐,平常上电视多好看,《秋菊打官司》里大棉袄一套,高原红一打,头发粘一块,就像个农村妇女。” 穆姐虽然打扮成知性美女的模样,但说话却特别爽利。趁着空闲她开始八卦,王曼虽然不会引导话题,但出于包子的共性,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越说越起劲,穆姐干脆教起了她穿衣打扮化妆方面知识。照她的说法: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会打扮的女人。 “气质什么的,那都是后天包装。你看电视上唱歌那些天王,正常人再美,长到你这样也算极致,不可能浑身都发光。那全是包装出来,然后又靠粉丝追捧产生心理变化,所以咖位越大的明星越耀眼,因为粉丝多,包装团队也有钱。” 王曼也从中明白了,为啥她气质比不上姜蓉。姜家不愧是专业卖女儿换富贵的人家,想要把闺女卖出好价钱,也要付出代价。与其他人家不同,他家请着专业造型师,有人专门为芙蓉两姐妹打理造型。 “哪像你这么随便,不过你这身衣服真不错,裁缝手艺一定很好。” 王曼大汗,赶紧录节目遁。穆姐不解地眨眨眼,她没说错话,怎么小姑娘好像有点怕她? 摇摇头她继续去给别人主持人化妆,而上妆的王曼又让智力竞赛导演惊艳一把。下午是最后一个镜头,也是补录的重灾区。 领奖台换了布景,搁十年后,直接后期制作时p下就好,但现在技术不达标,为了营造排场更大的效果,只能重新录。 按照剧本王曼念完台词,导演看着摄像机内小姑娘。以前她只是长得好看,现在给人的感觉已经超过姜蓉。他有预感,这档节目安排王曼做爆点,一定会很成功,甚至比原先的姜蓉还要火。 王曼没注意到这些,因为父亲和虞阿姨来接她了。接下来要进行她这次北京之行最重要的一项,跟杜家人一起吃饭。 这是她成为杜奇女朋友后,第一次正式见杜家人。 ☆、第209章 因为改了造型,王曼又漂亮不少。导演一时兴起,让她重新翻拍两段。 录节目不用像拍电视剧那样,演员必须得把自己当成所扮演角色。节目中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可能偶尔需要美化,但还是要突出个人本来特色。 以前录时她都已经做过一遍,现在自然驾轻就熟。一条又一条过去,等到下午五点,该拍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 王曼看着大屏幕上试播的那一段,自己笑靥如花,新化的妆多了一分成熟,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艳。 天边逐渐染上绯红,慢慢遮盖整个湛蓝的天空。一天工作收工,王继周和虞虹也来接闺女。 “曼曼。” 听到虞阿姨的声音王曼扭头,然后虞虹被彻头彻尾惊艳一把。还是原来那张脸,不过稍微成熟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虞阿姨。” “你这是化妆了?” 王继周也被惊艳一把,随后便有点不悦。闺女长大就要嫁人,他真的好不甘心,让他养一辈子好不好。 贼老天,为什么规定孩子一定要长大,要嫁人,要离开父母身边。 光想想就心塞! 女控版二十四孝老爹内心咆哮,悲伤逆流成河。 “是穆阿姨帮我做得造型,爸,有没有很好看?大家都很喜欢。” “好看。” 勉强说出这俩字,王继周嘴跟蚌壳似得。他好不想跟杜家一块吃饭,还好杜奇在上课。不然让他看到这样的曼曼,不还得跟蚊子见血似得。 幸好幸好。 心下庆幸,刚想转移话题,却有人走过来:“虞虹?还真是你!” “你是穆……” 王曼看着刚给自己化妆的穆姐,还有虞阿姨两人,彼此脸色从不确定,到老友重逢的精光。 “我是穆英。” “对想起来了,你是那穆桂英。” 穆姐脸稍微有点尴尬,又略微透出点幸福:“当年插队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对了,这是你女儿?真跟你一样长得好看。” 虞虹拍拍王曼肩膀,站到她跟王继周中间:“这是我爱人,继周。继周,这是当年我们插队,分配到邻村的穆桂英,你还记不记得?” 说穆英,王继周可能真不记得。但一说穆桂英他印象可就深了,说她是穆桂英,她简直比穆桂英还要虎。那时候吃不饱,上山打鸟、爬树掏鸟窝充饥,她冲得比男孩子还靠前。 印象中那假小子,怎么会这么端庄大方?现实跟印象差距太大,王继周有些反应无能。 “他是王继周?” 不光王继周惊讶,穆英也惊讶。她对王继周印象可深刻了,活快四十年,她就没见第二个脾气那么好的人。那简直比面团还软和,而且他心地还特好。他们刚插队时不会做饭,她鬼主意最多,拉虞虹随便站街上找个村民来帮忙。 当时俩人就抓到王继周,然后他就成了插队知青的固定伙夫。干活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而且还任劳任怨,最重要做得饭好吃。虽然材料不怎么样,但比她在家吃那些味道还好。 可印象中王继周明明是个骷髅架子,而且模样很一般。面前这男人虽然瘦,但身材结实,完全一枚帅大叔,跟她印象中的王继周相去甚远。 “不对,你嫁给王继周了?” 穆英声音陡然拔高,虞虹微笑点头:“前几年还听说你在国外,没想到这次回来能见到你。” “去日本学下画彩妆,呆那没意思,我就回来了。” 边说着穆英打量下王继周,总算在他眉眼轮廓中看出点当年的影子。插队时她跟虞虹睡一张床,俩人感情好着那。 都怪她刚没问清楚,原来曼曼是虞虹闺女,这么小她还当是虞邛那二世祖家孩子。 “虞虹你可真有福。” 王继周绝对好男人,而且还是好男人中的战斗机。万万没想到,当年平凡的王继周,上了岁数后会这么帅。 她真心替姐妹高兴,看她现在整个人容光焕发,日子肯定不错。而且她身上那衣服,真的好合适,果然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说到衣服王曼就紧张,虞虹见到曾经的姐妹淘却是高兴万分:“咱俩身材差不多,我那还有件新风衣。这两天你生日,我送你当生日礼物吧?” “那当然好。” 面对睡过一张床的姐妹,虽然多年未见面,但穆英却丝毫不生疏。本来她打算请客吃饭,听一家人有安排,只好改日再约。 见她不再纠缠衣服的事,王曼长舒一口气,恢复正常社交水平,三言两语哄得穆英眉开眼笑,抛却虞虹继女身份,她也打心底里喜欢这小姑娘。 “曼曼真厉害,很少有人投穆英脾气。” 边往下走虞虹边感叹,她没多少朋友,但是跟穆英格外性格相投。因为熟悉,所以她更清楚穆英有多难讨好。表面上她大大咧咧对谁都豪爽,实际看不上眼的人她也就随便说几句。 但没想到没有她这层关系,穆英也对曼曼感官不错。 曼曼这孩子还真是,她想走近你心里,即便有意抗拒也无从抵抗。 “虞阿姨,司机叔叔呢?” 走到楼下王曼左右张望,早上送她来的司机,送完人就回去。但这会来接她,人应该在楼下,怎么面前全是陌生车辆。 “司机不在这。” 虞虹看向王继周,对王曼指指前面那辆车:“下午跟你爸选好店址,顺带去了下边上车行,看到有合适的车就提了一辆。” 所以说她家就这么有车了? 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短短一天功夫家里就有了车。 惊喜来得太突然,补录一天节目的疲惫一扫而空,王曼看着面前这辆纯黑色桑塔纳。以二十年后的眼光看,这车很土很破。 但现在车可是稀罕物,不仅价格巨高,而且还奇缺,想买车得排长队。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买车,尤其是第二家店开起来后,父亲每天两头跑,她这种念头更强烈。之所以没提,还是因为家里没钱。 煎饼果子店看着赚钱,但实体店前期投入绝对不是盖的。虽然还贷是早晚的事,但如今还背负贷款,不能太放松。 “爸,这车多少钱?在哪买的?” “没花多少钱,”说到这王继周有些尴尬:“店主认识虹虹,还有……” “还有谁?爸你干嘛吞吞吐吐的,不会是认识杜叔叔吧?” “曼曼怎么知道?” 拉开车门,夫妻俩全是怀疑。王继周脑洞大开,不会是杜奇那小子,听说曼曼到北京,所以逃学跑回来,偷偷跟曼曼接头? 虞虹思路很正常,杜叔一家喜欢钻研这些东西她知道,阿奇应该跟曼曼说过。如果说到车,她只能想到阿奇,这么猜也不奇怪。 “阿奇说过,他的车就是组装的。而且除了杜爷爷一家,爸你在北京也不认识什么人。” “就不能是你姥爷朋友?” 父亲怎么突然跟吃了枪药似得,王曼颇为不解,但还是耐心解释:“杜爷爷不也是姥爷朋友,这车很不错,爸你快点开。” 王继周无言反驳,他知道闺女说是真的,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认同杜奇,但还是忍不住讨厌这个想抢走他闺女的混小子。 王继周一个人坐在前面,王曼和虞虹坐后排说着今天相中那家店。虽然他一直没买车,但每年秋收王继周都要在村里开拖拉机。尤其包下辣椒田后,他要开车的时候更多。 所以他是村里第一个拿到驾驶证的,而且开车技术很不错。现在车到手,直接就能开。 边跟虞阿姨讨论着王记饼铺选址,王曼分心瞅向前面,暗自决定成年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拿到驾照。不然再过十年,想拿驾照还得上驾校,简直不能再痛苦。 “这台车只收了成本价?” 王曼很惊讶,虞阿姨说这成本价,不是卖车那进来时的钱,而是所有零件的出厂价之和,甚至连拼装和运输费都省了。 最最重要的是,车手续很齐全,拿到就能上路。 “是你杜爷爷早就准备好的。” 早就准备? 王曼突然想起前几天,阿奇跟父亲外出联络鸡蛋供货商,她曾经小小的抱怨过:要是家里有车就好了。 肯定是那时候,他记得这事并且放在心上。所以车牌照不是北京的,而是邹县所在城市本地。 “阿奇还不错。” 虞虹也觉得肯定是这样,她又没跟家里提,除了阿奇就没别人。 开车的王继周听着更心塞,阿奇对曼曼真不错,他当然开心。可一想到就是因为这样,曼曼才越来越喜欢他,他就止不住不舒坦。 钻进了牛角尖,他脸色越来越差。后面跟虞虹说话的王曼丝毫未觉,她正考虑该怎么回报阿奇。 虽然人家是她男朋友,但给了这么大一份礼,她总不能没事人似得。 可阿奇什么都不缺,该怎么还,还真是伤脑筋的事。 “这些不用你多想,我跟你爸会把人情搭过去。” 虞虹笑着安慰她,王曼也暂时把这事抛到脑后。掰着手指头数数,这次来北京,她注册了“王记”商标,补录完节目,买了车又要开新店,忙活几天简直超额完成任务。 而且还有意外惊喜:虞阿姨要给她添个弟弟妹妹。 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马上要跟杜家所有人吃饭。 ☆、第210章 桑塔纳从电视台出来,一路七拐八拐,在自行车大潮中游曳。 虽然如今的北京城比不上十年后堵车严重,但路也没有那时候宽。这个点正好是下班高峰,开车难度系数很大。 好在王继周在泉水村土路上开惯了拖拉机,开完大车再开小车,就跟做完高数再写小学数学一样,难度降低,自然驾轻就熟。 路过老北京四合院区,各式各样的四合院墙边爬满爬山虎,略显斑驳的青砖墙昭示着这座古老帝都的历史。 “真好看,但似乎已经开始拆迁。” 改革开放十几年,帝都逐渐迈入高速发展区,明、清两朝留下的古旧民居,终将会逐渐被高楼大厦取代,剩余零星一点穿插在摩天大楼的角落,成为这座城市最后的古老缩影。 “市里已经规划好这片,这两年就得全拆迁。” 王曼颇感可惜,不过她更明白这是历史的必然。四合院是好看,住着也挺舒服,但土地利用率太低。如果都住这样的平房,后世的北京城平摊开来,估计得建满天津。 “不过你姥姥有套四合院,听说是清朝一个贝勒的府邸,那边应该不会拆。” 万岁! 从自家店选址,在到十年后价值上亿的老四合院,王曼深切感受到抱大腿的好处。 “看把你高兴的,其实还是住楼房舒服。不过曼曼喜欢,下次来之前我们收拾下,就住到那边去。” 王曼当然十二万分同意,两辈子她还没住过正儿八经的老北京四合院。而且那是贝勒府,保存完整的都能当旅游景点。 直接住在旅游景点里,只想想就酸爽。 “不紧张了?” 虞虹打趣到,王曼一愣。马上要见阿奇全家,她当然是紧张到不行。但跟虞阿姨说一会话后,如今她已不再心跳如雷。 反正大家都已经见过她,这次只是吃个饭而已。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没必要紧张。 对对手指,好像她还真做错一件事。是她先跟杜奇表白,这放十年后没啥。但现在姑娘家很少有这么大胆的,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曼曼别想太多,看不上你,爸能养你一辈子。” 停好车王继周解绑安全带,扭头对王曼信誓旦旦说着。话语平静但他已经摩拳擦掌,敢看不上曼曼?忒没眼光,这样的人家不能要。 “继周瞎说什么,你也别太多想,曼曼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被虞虹说破心思,王继周心中为自己鞠一把同情泪。他只不过太爱女儿了,作为一个父亲,难道这也有错么? “爸~” 王曼走到车边,挽住父亲手臂,抬头打量着吃饭的地方。这家餐厅位于四合院边缘,旁边就是繁华的商业街。 一街之隔,却犹如两个世界。对面是属于年轻人的繁华喧嚣都市,映衬在晚霞中的四合院如睿智的长者,娓娓诉说着古老帝都的千年风华。 闹中取静,餐厅并无别样装修,只在门口挂一简单的木雕牌子。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朱漆门上金色钢钉完美复原了百年前的气派,青花瓷、鼻烟壶,乍看一件觉不出什么,看多了王曼后知后觉: “这不会是真古董吧?” “是真古董,不过不是这里以前原本的摆设。” 以前的都被八国联军给拉走了,现在的古董要次一级。不过对于王曼这种从小用饭碗都是临县窑厂老款,还带破边的人来说,任何一件古董都是高大上的存在。 飘起脚她不由地绷紧神经,这可是古董,破坏任何一件她都是千古罪人。 “曼曼不用太小心,你穆阿姨对象就在故宫博物院工作。以前他们家没人看孩子,就带着一块去上班,那孩子淘气砸碎过不少古董。” 熊孩子杀伤力果然堪比核弹,那可是故宫博物院,随便拎出一件都不是凡品。王曼瞬间放松下来,她肯定不会故意搞破坏。 “曼曼来了?” 刚停好车,四合院大门内就有人迎出来,王曼定睛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徐爷爷。他终于脱掉了那身常年不换的老军装,换了一身丝绸的唐装。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而且最重要的是,王曼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徐爷爷,你腿好啦?” 徐老在抗战中受过伤,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有限,留下了旧伤。后来他一年四季都跛脚,阴雨天腿脚还会酸疼。 但如今向她走来的徐爷爷,腿脚虽然还能看出点跛,但明显已经有所好转,不注意基本看不出脚跛。 “你杜爷爷带我去大医院看了下,腿脚比以往好使多了。” 说这的时候徐老一脸满足,抿抿已经发白的发鬓,欣喜地看向王曼一家。视线从王曼和王继周脸上扫过去,他最后定格在虞虹脸上。 “虹虹气色不错,有娃娃了?” 虞虹点头,本来她非常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全家人都想要,她也只能改变最初的主意。这几天有继周陪在身边,小声地对她说话,每天给她煲汤喝,其实她生活也没什么变化。 而且今早两人看店之前先去做产检,到科室后刚好遇到几位来产检的少妇。除她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没对象陪,即便有人送也是家里司机开车送来。 继周长得帅,对她几乎是亦步亦趋,神色流转间关心显而易见,引来一众羡慕嫉妒恨。进去做检查后,主任医生都调侃她有福气,对象帅不说脾气还好,而且还特别会体贴人。 不可否认她爽到了,与她第一次怀孕时的连连倒霉不同,这次她体会到皇太后的待遇。仅仅不足四天,她就已经克服了不适。 虽然不能回去升职有点遗憾,但这一点遗憾完全能在其它地方补回来,她还是安心地当准妈妈好了。到时候她就有三个孩子,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一般人想多要几个还不能生。 “徐叔,是有宝宝了。”虞虹点头,唇角是幸福的笑靥。 王继周被美呆一下,心里对杜家那点别扭消散一些,向虞虹边上挪一步扶住她,他笑道:“徐叔,咱们进去再说,别站在门口。” 随着引路往前走,两边皆是名贵且上了年岁的奇木异石头。王曼本来也不懂这些,但每棵树上都挂有精雕的小木牌,写着品种和栽种年份。没看到一棵,蓝蝴蝶翅膀都扑腾一通,用惊讶地语气说出这种树的来历。附带还吐槽下因为乱砍乱伐,如今地球上只剩哪里有那么一小撮。 一路上王曼被它一惊一乍搞得紧张兮兮,最后索性关闭与空间联系。世界终于安静,她挽住虞阿姨另一只手,跟父亲充当左右护法。 而空间中叨叨半天的蓝蝴蝶,没有收到回应,震动翅膀无聊地说道:“本来想提早告诉你杜奇来了,现在算咯,真不是我的错。” 高唱“我要飞得更高”,蓝色羽翼划破天际。刚打开空间联系的王曼正好错过前头那话,却听到这声鬼哭狼嚎。 顿时她秒关,然后外面看整个私人餐厅富丽堂皇,进去又是另一番景象。相比于外面的华丽,名为“九州清晏”的包厢简单得可以。 屏风前面摆着桌子,桌子南边靠墙一排博古架,架子上是古旧的线装书,完美的古代书房摆设。按照刚他们进来的路,这是四合院前院一个大侧间,在古代应该就是做书房用。 简单的摆设却透露着别样的华贵,王曼即便再不识货,也认识桌上那把紫砂壶。虽然颜色不一致明显被修过,但上面细微处的“时大彬”字样却骗不了人。 这是时大彬紫砂,紫砂中的帝王。即便不是真品,明清两朝的仿品也足够贵重,反正一般人求都求不来。最最重要的是,这把紫砂壶不是摆设,而是真的放在桌上,给客人沏茶用。 餐厅主人真够壕,四合院中随便一间房里东西,拿到外面去卖,也足够人躺在钱上笑醒。 见识过这么华贵的装饰,再见衣着依旧如故的杜家人,王曼瞬间不紧张。尤其杜爷爷还对她笑得那么慈祥,她不由地回复一抹甜甜的笑容。 “曼曼又漂亮了,来坐这边。” 杜老指指自己边上座位,平常那里是杜奇专座。王曼心里一咯噔,要不要速度这么快?她还没嫁人。 “老杜别跟我抢外孙女,北北叫你曼曼姐姐一起坐。” 小家伙正处于震惊中,怎么才大半天没见,曼曼姐就比早上出去时漂亮那么多。更喜欢曼曼姐姐了怎么办,那肯定要坐在她身边。 虞北站起来,伸手拉住她,王曼快笑僵了,赶紧借坡下驴坐在她边上。专心盯着紫砂壶研究,她还是感觉大家目光都聚集在她脸上。 不会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杜奇的事了吧? 明明阿奇没有声张,父亲和虞阿姨也没有,楠姐更不像是八卦的人。 “曼曼怎么一直低着头。” 听到杜爷爷声音,王曼下意识地抬头,果然一屋子人都在看着她。 真的都知道了!瞬间她脸通红,下意识地“腾”一下站起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动作有点突兀。脸色涨红,她稍带结巴地说道: “我……去下洗手间。” 急匆匆地走到门边,来时晚霞满天,这会已经是晚霞的余晖。日月同辉,清风习习,带来院中花草独有的清新香味。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王曼不自觉往院门口走去,那里有棵砍掉的松树,在斧子劈砍过的年轮中,顽强地长出另一颗小松树。小松树只有半人高,松针冠如盖,枝桠一边茂密一边稀疏,像极了迎客松。 松树边上是块奇石,坐在树边脚丫踏在石头边上,她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刚放暑假时,阿奇带她去山里营地看日出。 那天的山顶,也是同样的树、同样的石、同样的日月同辉。 没想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缩小一号后重新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此时此地。可惜没有阿奇,王曼闭上眼,默默感受着风吹来,带来种种名贵花草混合的香味。 然后香味中掺杂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阳光味道。 王曼太熟悉这股味道,阳光还有固定的淡淡肥皂味,惊喜地睁开眼,面前出现个古铜色喉结。抬眼向上,在向上,立体的五官一一展现。 杜奇那张帅脸就这样突兀的、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 “阿……” 嘴巴长成“o”型,她却有些失声。这次来北京前,她写信问过阿奇,得知他学校功课忙,而且全封闭可能出不来,所以她早有见不到面的准备。 没有期待她也全心去忙家里的事,一直忙碌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此刻见到,她才发现自己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曼曼。” 杜奇眼里全是惊艳,记得离开市里时,曼曼还是一副可爱的小模样。但现在的她微微画点眼线,唇部也涂得红了点。 天真中带着魅-惑,就像一夜间长大般。跟原先完全不一样的美,但同样让他沉迷不已。 第不知道多少次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四年前认识曼曼,他一步步有意识的,把她从陌生人发展成朋友,再冠上女朋友的名号。 周边开玩笑说他娶了姜芙,努力一把日后司令员也当得。那家伙司马昭之心,直接明白说出来,王曼应该找他这样胸无大志只想赚钱的,保证一辈子开心又愉快。 胖揍发小一顿后,他却是想得很明白。 姜芙?说实话大多数男人不排斥有个姜芙那样的老婆,虽然她对所有人都狠,但从对姜蓉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对自己人和同一阵线的人她绝对照顾到家。最关键的是,姜芙很漂亮,也很会打扮,出身也够高。 但这些他都有,杜家比姜家有地位,而且就他一个孩子,他比姜芙有地位。而且他也不缺头脑,将来也会有自己事业。所以他有能力,也乐意去跟着自己的心走,从几年前开始,他就确定自己喜欢曼曼。 “我来了。” “真的是你?” 王曼抬头看向天上的日月,就连她与杜奇的站位都跟山顶那会一模一样。 “恩,是我。” 杜奇伸手,小心地勾住她的手,略高于她的体温,终于让王曼意识回笼。阿奇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她幻想中的影子。 “你不是说不能来?” “今天拉练,我负责带队,刚好能出来。” 杜奇没有说得是,为了争取到这次拉练带队机会,他努力了多久。大学课堂不比高中,即便他们是军校,也跟外面大学一个样。一上课大多数学生就坐后面,巴不得教授看不到,可以安心地睡一觉。 他则反其道而行之,每堂课都坐在前面,自觉帮老师擦黑板。遇到冷场时候,他也会主动回答或者提问来暖场。仅仅一个月功夫,系里所有老师都喜欢他。班长名额理所当然地落他头上,外出拉练老师在吃了他打得饭后身体出问题,临时带队任务就放在了他身上。 至于吃饭后为啥会拉肚子,他决定把这秘密永久地藏在心里。也不对,未来某一天,或许他会跟曼曼分享。 “那正好,我们在吃饭,你进去一块吃完再走。” “等下我得回去,还是不进去了。再说咱们现在进去,他们该都知道了。” 杜奇这话的意思……,王曼疑惑道:“杜爷爷他们都不知道?” “恩,怎么了,难道你想公开,我不反对。” “当然不想,万一唐阿姨跟我爸一样,那我肯定会变成一锅红烧肉。开玩笑啦,只是刚才我进去,他们都用特别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本来我当是自己错觉,但一抬头,所有人都在看我,我还以为你告诉家人了。” “没跟你商量我怎么可能会说。放心吧,我妈很喜欢你。而且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肯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我有那么宝相庄严?唐阿姨是好人,只是……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 曼曼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他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答应下来他顺带解惑:“他们看你,应该是因为你太漂亮。曼曼是不是化了妆,感觉变了好多。” 原来如此,她还真是当局者迷。 “恩,今天补录节目,虞阿姨朋友给我重新设计了造型。” “节目什么时候播?学校里有电视,往后出不来,我就守在那跟前刷节目。” “我也不清楚,应该得年后。” 拉着王曼两人排排坐在树墩上,一大一小两双脚丫抵在石头上,这边正好是影白墙侧面,位置偏僻也没大有人来,王曼放心地倚在杜奇肩头,跟他一件件说着自己做那些事。 “对了阿奇,我家的酱菜马上要有自己商标,往后会赚好多钱。” “赚多少钱?你能数得过来?” “数不过来你帮我数,每天一起数钱多开心。”王曼声音中带着雀跃,嗅一口杜奇身上味道,明显带着拉练后的汗味:“可惜你是大忙人,没空陪我数钱。” “等你上大学我就有空了。” “才不会,三年后我念大学,你刚好大四,要实习要工作,肯定会特别忙。” 一般人是会特别忙,但杜奇表示他有独特的追媳妇技巧:“肯定不会,曼曼往后想考什么大学?” “不知道,要是以前我肯定选京大或者清大。但是阿奇,最近我懒病发作,怎么都不想去上学。要是再这样下去,高考考不好,也许我就是个高中学历了。” “那还真不好办。”杜奇皱眉。 王曼离开他肩膀:“喂,你这意思是:万一我考不上大学你就不要我了?” “当然……” “你敢!”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不要你。这学期我申请了几门大二的课,这样算下来,大概三年我就能毕业。到时候你打算考什么大学,我申请去当讲师。” 真相竟然是这样,虽然杜奇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但王曼觉得心里的甜意几乎要涌出来。她有什么好,可以让他这么全心对待。 “阿奇,这样你不会很累。” 杜奇摇头,笑容却越咧越大。曼曼就是这样,她从不觉得别人的关心理所当然。无论何时,她都会设身处地去微别人着想。 “我跟你一样聪明,不过是多上两堂课而已,很简单。曼曼你要加油,到时候我当你辅导员。” 王曼想着自己大学时宽松的功课,拿出高三冲刺那股劲头,其实大部分大学专业,都能在两年内修完学分。 阿奇压缩到三年,应该不会特别累,他能应付得来。 没了这份负担,王曼终于有功夫脑洞大开:“喂,你想师-生恋?” 杜奇没忍住笑出来,曼曼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她可真是,又贴心又让人啼笑皆非。跟她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缺少乐趣。 “咳、咳,王曼同学,把昨天我写得情-书读来听听。” “读个头,这么闲给我干活去。我家要在北京开新店,大设计师,小的想求一份设计图,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闲。” 杜奇面露难色:“这个……课程太满,还真是没大有。” “恩?”王曼眯眼面露威胁,对亲亲女朋友大人敢说没空,男朋友你不想混了是么? “你贿赂下,我应该就有空。” 杜奇伸过脸,一副期待香吻的模样。 这人怎么越来越流-氓!虽然他长得很帅,亲一口并不吃亏,但这可是在外面,还是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 “我马上就要走了。” 要走了?王曼眨眨眼,飞速俯身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杜奇轻轻抱住她,耳边传来自鸣钟的报时声,拉练休息时间已过,他得赶回去。 “下次训练我去市里看你。” “恩。” ☆、第211章 知道杜奇没往家里说后,“去洗手间”回来坐下,王曼已经恢复了镇定。 “曼曼脸怎么这么红?” 王曼一惊,露馅了?低头她下意识地摇头,边上邓芝慈祥地笑道:“都怪咱们,刚忘记跟孩子说,屏风后面就是洗手间。她出去,肯定是饶了一大圈。” 一定是这样,王曼也几乎信了,拍拍脸她赶紧恢复正常,拉着虞北给桌上长辈们倒水。 手握时大彬紫砂壶,她尽量小心地倒一圈茶。终于平稳结束,没碰碎这个名贵的茶壶。 “呼。” 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虞老端着茶杯扭头:“曼曼怎么吓成这样?” 王曼嘟嘴:“那可是时大彬的紫砂壶,我要砸了,给人刷一辈子盘子,估计也赔不起。” 俏皮地姿态,还有搞怪的话语,让饭桌边众人纷纷笑起来。 虞老更是笑得开怀:“曼曼还知道时大彬?” “智力竞赛背了好多题目,里面就有紫砂壶名家。姥爷,我看壶身上有时大彬的印,这就是个仿品,那也够贵重。” 曼曼还知道仿品,虞老虽然后来留学苏-联,但他启蒙时,念的是四书五经。本心里他觉得国学才是中国人的根本,时下大家追捧的欧式宫廷礼仪虽然好看,但本国那些东西也不差。 偏偏他三个孩子全都不喜欢国学,虞邛一事无成暂且不说,虞巩上了军校,本来被他寄予厚望的虹虹,大学时顺着他心愿多选个双学位,可她第一专业还是经济,第二才是被划归到文学与新闻传播中的新闻。 现在曼曼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而且一举一动也特别有大家风范,真是让他老怀甚慰。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被拍死在沙滩上咯。” 杜老起哄,虞老不服输地回嘴:“老杜你已经躺在了沙滩上,我还浪里白条着。曼曼有没有兴趣学书法?拿毛笔写大字。” “哟,老虞你那手字终于肯教人了?” 王曼笑着听二老互损,话里透露出庞大的信息。虞老的字很好,她看过挂在虞家的那副《念奴娇·赤壁怀古》,笔法遒劲有力。 但她从不知道虞老一手字好到那程度,他竟然是书法协会名誉副会长。听杜老不服输的吐槽,要不是虞老太忙没空,会长绝对是他的。不过他不怎么挥毫,所以传在外面的字不多。 “虞爷爷好厉害!” 王曼星星眼,毛笔字可是高大上的技能。一般习惯硬笔书法,再拿毛笔都会特别别扭。 “曼曼可是我徒弟,老虞你别抢。” “你那算哪门子师傅,教个姑娘家耍大刀,当她红色娘子军?” “你个老匹夫,看不起耍大刀还是怎么着。” 眼见俩人要贴身肉搏,王曼忙站起来:“你们不要吵,杜爷爷可不是我师傅。” 虞老得意,哼,当场被打脸啪啪啪,曼曼不愧是他外孙女,当然要向着他这外公。老杜真是过分,他教个毛笔字又怎么。 杜老真蔫了,哀怨地看向王曼。小姑娘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比以往更漂亮,俏生生地站在那笑靥如花,然后驳、他、面、子! 都怪阿奇不争气,要是他加把劲把曼曼争取过来,她怎么会全心向着老虞那个老匹夫。 边埋怨孙子,杜老脸忍不住耷拉下来,哀怨地看向王曼。他皮肤皱起来,一般少女做起来嗲嗲的动作,在他脸上颇有几分滑稽味道。 王曼忍不住笑出声:“杜爷爷不是我师傅,他是我爷爷嘛。” 吐吐舌头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她嫁给杜奇,是该改口管杜老叫爷爷。不过现在她跟阿奇是朋友,出于礼貌喊爷爷也可以。 爷爷可比师傅要亲,杜老瞬间阳光灿烂。 “对,我可是曼曼的爷爷。老虞,师傅有什么好稀罕,让给你,随便拿去。” 虞老本来也没跟杜老置气,他太清楚这个东北老汉子的脾气,直爽且热情,偶尔挤兑人也不带什么恶意。尤其联手度过今年夏天姜家算计后,两家关系突飞猛进,二老更是常凑在一块下棋,边挪动棋子边回忆往事。 所以此刻他也没反驳:“曼曼,往后我既是姥爷,又是师傅。” 王曼苦一张脸,俩人关系好就这么决定了,但是她还没答应过要学。书法这东西是很高大上,而且还特培养气质,但这是个需要花费耐心和时间的活。 她没那功夫,似乎也没有那么热爱。 “学起来会很累么?” 求救地看向虞阿姨,对方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顺带还鼓励下。爹这手字,一直没空交给别人。曼曼钢笔字写得不错,她在写字上有天分,跟着学下,也算成全两人。 “不会累,写这个比拿钢笔写字轻松多了。” 真的?王曼持怀疑态度,要是真轻松,毛笔字怎么可能被钢笔、铅笔以及圆珠笔所替代。 “好吧,那我跟姥爷学。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曼弯腰作揖,红扑扑地小脸尽是俏皮。杜老也看过王曼的读书笔记,上面字迹娟秀,在学生中算是挺好看的。是个可造之材,还是他亲外孙女,教她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虞,人家都拜师了,你不给点好东西?” 杜老瞎起哄,言语间调侃着:“为了让曼曼喊我声爷爷,我可是送继周一辆车。继周,那车是给曼曼的,你们两口子别瞎搀和。” 王继周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稍微想过来后他也明白:杜叔一定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故意这么说来安慰她。 不说别的,曼曼过完年才十七,一个姑娘家还没成年,拿不到驾驶证怎么可能开车。 “爸,我现在是有车一族。”王曼扬起笑脸骄傲道:“不过杜爷爷,我不能开车,聘我爸当司机可以吧?” 杜老被她一声声“杜爷爷”喊得心花怒放,幻想着什么时候能去掉“杜”,只叫后面那俩字。阿奇得加把劲,不是告诉他今天在这吃饭,臭小子竟然没捞到机会出来。 暗自腹诽着,杜老却是连连点头。慈祥的面容,让王曼彻底消除最后一丝紧张。再面对到来的阿奇父母时,她态度多了分坦然。 杜振国早就认识王曼,他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唐诗更不用说,虽然尽量装着高大上,但她对曼曼情绪很复杂。 首先这些年失去生育能力,她一直幻想有个娇娇的小闺女,王曼超额完成她的幻想。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就该捧在手心呵护。最重要的是曼曼还帮她逃过被泼硫酸的命运,这可对她有恩。 喜欢加上感激,她的态度甚至比杜老来得还热络。坐下来她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近给王曼介绍着餐厅特色菜。 “我不挑食,所有好吃的我都喜欢。” 唐诗高兴,曼曼跟她有缘,连喜好都跟她一模一样。虽然她最喜欢吃辣,但其它好吃的菜她也都喜欢。 王曼默默黑线,大家都是这样,都喜欢吃好吃的,没什么好稀奇。 不过唐诗阿姨好和蔼,而且她好漂亮,跟身材挺拔的杜叔叔站在一起好搭。阿奇一家真不错,看着养眼脾气还好。 “爹、娘,虞叔虞婶,难得曼曼来一回,咱们今天人又多,就点些好吃的。” 虞老也赞同:“那就多点几道菜,让厨师都来半份的。” 这是防止吃不完浪费,菜上来后不仅王曼惊艳,元宝也很惊艳:“中国人真厉害,那道主菜我都没见过。等等,竟然是从慈禧太后吃那道菜的基础上改良的。离开江湖多年,我的菜谱也不全了。” “当然,我们是大吃货帝国。” 接连惊讶王曼已经见怪不怪,还没等她嘱咐,元宝已经自发自觉地偷师了菜谱。 菜一道道上来,花样的确很多。不过因为要的半份,基本一人一筷子就没了。但是凭着花样多,一道吃一筷子,没等到最后王曼就感觉有些撑。 而且整个吃饭过程中,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她习惯了跟唐阿姨互相夹菜。大半顿饭吃下来,原本横亘在两人间的隔膜逐渐消失,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的两人,已经开始相谈甚欢。 “撑死我了。” 揉着肚子,王曼毫无形象地倚在雕花的实木椅子上。小爪子在肚子上一圈圈地打旋,别人坐起来很粗鲁的动作,因为她精致的容貌格外可爱。 唐诗忍不住摸一把小肚子,虽然撑着鼓起来,但少女小肚肚没有一点不软。像q糖,又有豆腐的滑嫩,好好摸。 曼曼怎么能这么好玩,都怪阿奇不争气,早点追上她养在自己家,每天看着心情好,人也能年轻。一顿饭下来,在这点上公公和媳妇达成一致。 并且唐诗更具行动力,知子莫若母,儿子坦白过对曼曼的心思,可她更明白,阿奇比他坦白那些还要迫切。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让他快点去追。 一瞬间唐诗心中闪过n多念头,王曼只觉一阵阴风吹过,向后看去,包间的门早已关牢。那应该是她的错觉,可她为什么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 喝口茶挺直腰板,眼角余光瞅着欢喜的两家人。这次来北京,最为艰巨的一项任务已经完成。 ☆、第212章 这顿饭王曼吃得开心,杜家一家子吃得愉快,所有人心情都很好。等到出来时,外面已经是天黑,夜有点凉。 十月北京的冷风灌在脖子里,王曼打个冷颤。后面纤细的人影走过来,独属于唐诗的香味,掺杂着包间内饭菜香味萦绕在鼻端。 “曼曼冷?围上这个,最近换季小心别感冒。” 一条方格子围巾递过来,直接缠在她脖子上。王曼抬头,刚好看到唐诗完美的侧脸。虽然是小麦色肌肤,但更能映衬出她属于军人的英气,这是一种不经历过军旅生涯绝对不会有的气质。 “我没事,等下上车就行。” 不由她辩解,唐诗拿着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两圈。军绿色和白色相间的大格子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录节目时的白衬衣上,中间伸出颗小脑袋,精致地小脸上大眼睛一眨一眨。 太太太可爱了。 好久之前她就想生个女儿打扮,阿奇小时候打扮起来很好看,但越长大越不能扮作小姑娘。但曼曼不一样,今天她化了妆,模样有些成熟。以她可爱的模样,再过几年完全长开也就这么个样。 如果她跟阿奇在一起,嫁到杜家,她就多了一个可以打扮的女儿。 想想就激动,回去一定要好好催杜奇。 心中已经是天马行空,唐诗面上仍旧是温和且关心小辈的慈爱阿姨。只有杜振国看出了她的心思,向前站一步防止妻子狼-性大发,直接把曼曼抢回家。 “天也不早,咱们该都回去,耽误睡觉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晨练。” 正当唐诗快要忍不住时,杜老率先提议,顺带邀请曼曼明早来杜家,跟他一起练刀。 “你徐爷爷也在,曼曼还记不记得杜爷爷家怎么走?” “在姥爷家后一排,我记得。” 王曼点头,这段时间她练拳和刀颇有心得,是时候切磋请教杜爷爷。从十二岁起,开始跟着楠姐锻炼身体,是她所做过的最正确决定。 如果不是有强健体魄和一点拳脚功夫,她早已被沈木子用冰凌戳脑袋个窟窿,或者被李晶晶骑摩托车撞飞,躲过前两劫还有沈欣在后面补刀。 总而言之,要不是有女汉子芯,她早死八百回,脸也被毁。活着真是件艰难的事,她到现在还没平安成年。 “练什么刀,跟姥爷打太极拳。”虞老爱上了跟杜老唱反调。 “太极拳那软绵绵的东西,哪有刀来得痛快,我看曼曼是个爽快姑娘,跟我们家阿奇一样。” 什么叫她跟阿奇一样,王曼看向父亲,果然他维持整个饭局的淡淡笑容变得更淡,淡到笑得她牙疼。 “姥爷,锻炼身体挺好。幸亏杜爷爷教我,才让我躲过李晶晶的硫酸。” 眨眨眼王曼做后怕状,也不知道李晶晶现在如何。不过她把姜芙害那么惨,以姜芙的狠辣,她这个救命恩人都能被毫不留情地利用,李晶晶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了吧? “李晶晶被判刑了,不过刑期不长。” 王继周在前面开着车,虞虹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么会不长,那可是泼硫酸,姜芙什么时候变这么没用?” 她真有点看不起姜芙,恩将仇报,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目的不说。连害自己的人都这么轻飘飘放过,如此欺软怕硬,简直比她还包子。 可姜芙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其中有人作梗? “有人拦着她?” 虞虹赞赏地看着王曼,点头继续说道:“你绝猜不到谁在拦着她。” “不会是姜家自家人吧?” 虞虹这下更诧异,曼曼如此敏锐,竟然一猜一个准:“对,就是他们。以李晶晶的犯案地点和手段,以及所造成的实质伤害,本来该狠判。” “但是因为仁义帮那事?” “对,针对仁义帮的专案组成立后,李晶晶案件审理进程就慢下来。本来早该开庭,公诉方却因取证不足而暂缓此案,不知道要缓到什么时候。” 受法律狂人楠姐影响,王曼了解中国的法律。刑事案件在判刑之前,犯人被关押的时间,也被计入刑期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半年后开庭,李晶晶被当庭判一年,那她只需要坐半年牢。 “姜家长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真觉得这一家人全是奇葩,就算再不喜欢姜芙,那也是他们的孙女、女儿以及侄女,是自家人。任由别人这般欺负自家闺女,还要包庇罪犯,传出去后别人笑话得是他们。 “给李家留一份面子,而且李晶晶可是步好棋。” “好棋?” 王曼产生了一系列不好的联想,千万不要再派来祸害她。她之所以不想去学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开学第一天没碰面,等请假期满后她去学校,才发现这个让她撑破眼珠子的事: 赵、大、伟、竟、然、来、了、市、实、验、中、学! 开学第二次去上课,她感觉到了来自老天深深地恶意,还有来自赵大伟的恶意。虽然没分到一个班让她松一口气,但课间操时间,他热络地上来打招呼,仿佛他们是好朋友! 来之前她透过君陶陶,咨询了在市教委工作的君母。得知赵大伟跟她一样,也是因为成绩好,所以才破格被市实验中学录取。边讽刺实验中学的无节-操,只注重分数不注重品德,她边严重厌学。 同时她也求证过赵大伟来的原因,吴宇手下新收编的仁义帮小弟打听清楚后,更让她感叹造化弄人因果循环。 因为李晶晶弄出那一出她“不得不”离开县实验中学,几次三番为李晶晶说话的赵大伟,成为了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高中生有自己的判断力,但做事也冲动。当了四年班长,她不仅在自己班,在整个年级也颇有威信。 呆在县实验中学的时候,不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看她不顺眼,偶尔给她使点小绊子或者说她两句。但离开后,大家想着的全是她的好。 她给同学留下的形象有多好,吴大伟就有多可恨。尤其高中开学后,章磊入主学生会,更是孩子气地带头排挤赵大伟。老师们虽然理智些,但喜欢她的老师也不少,同样对赵大伟没啥好印象。 她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因为搬家顺带转学,就把赵大伟逼得呆不下去。 知道理由后王曼觉得自己很无辜,她真的不想跟赵大伟做同学。他安安静静还好,总是凑上来真的让她很困扰。她确定自己的冷漠和不喜表达得很明显,但人家就是视而不见。 “虞阿姨,她出来后肯定不能在北京呆下去,不会跟我同一所学校吧?” 王曼撇着嘴问出来,一个狗皮膏药赵大伟已经够她恶心,再来一只李晶晶,这是要凑豪华地沟油套餐么? “不会,李晶晶在国内进不去好学校,她大概会去英国。” “姜家不是打自己脸?” 王曼简直不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李晶晶伤了姜芙,姜家长辈不仅帮她开脱,还把她送出国留学。现在才九十年代,海龟简直被捧到天上去。 太怪异了,自己打自己左脸还不够,硬是得左右开弓,这得多脑残。 “姜蓉在英国,估计他们应该会去同一所学校。”虞虹感叹:“可怜的孩子,幸亏楠楠申请的美国和德国留学项目,不会遇到这些人。” 王曼瞪大眼,提到姜蓉她就全明白了。 姜芙想抗争养大后被姜家半卖半嫁的命运,选用了最有效也是唯一的方法,争取到权力,打败“恶势力”的姜家长辈。 姜家长辈不会坐以待毙,虽然让她把姜蓉送出国,逃过一劫,但这也成为姜芙的掣肘。妹妹远在英国,国内的姜芙鞭长莫及。月前她试图通过打击仁义帮,来进一步压下家中长辈势力,东窗事发后惩罚到来。 把李晶晶派到英国,她就是姜家长辈手中的牵线木偶。一旦姜芙再有什么小动作,蛇精病李晶晶绝对会危及姜蓉安全。 一家人算计到如此地步,也是够拼的。 不过王曼却是放心了,就让李晶晶去祸害资-本主义好了。她安心地给自己双眼装个“赵大伟屏蔽器”,熬下这三年考个赵大伟进不了的大学,日后生活就能清静。 “虞阿姨。” “恩?” 虞虹转过头,白皙柔嫩地手抚摸着肚子,那里还没有胎动,但她已经习惯性地抚摸。母爱一天天滋长,才没过几天她已经几乎忘记工作升迁的事。 王曼看着她慈祥的面容也是一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虞阿姨。对正常人来说,母爱可以战胜一切,虞阿姨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作为她亲生母亲的苏明梅,明显就不是正常人。 “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想,姜芙那么聪明,如果姜家改变策略,让她撑起整个家。一家人和和气气,那不是很好?” “是很好。”虞虹点头:“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么想,也不是所有事都放得下。” 王曼也了解,人一旦走进死胡同,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李晶晶这么容易逃过一劫?想着自己逃脱硫酸时的凶险,还有姜芙被泼到时的惨烈,她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第213章 圆月高升,月光从桂树的缝隙间漏下来,斑驳地打在刻满纵横棋谱的石桌上。电线从室内扯出来,垂过树丫间盯的铁铆钉,落下一盏古色古香灯罩的电灯泡。 王曼跟虞老站在灯下,灯光照下,和着月光打下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虞老穿着广袖汉服,握着王曼上次来送得毛笔,交代她基础握笔姿势。 “姥爷,这样握不稳,我换种方式好不好。” 一开始王曼信心满满,虞老衣裳一换,手悬空捏着毛笔,配合他自身浓浓的书香气,以及岁月所沉淀下的睿智和淡然,像极了古画中走出来的魏晋名士。 人已老,风采却不减当年。 把她迷一个呆,摩拳擦掌励志自己也要有这种好气质。可看着赏心悦目的事物,学起来却是格外艰难。 悬空握笔是很美,但用惯了铅笔、钢笔、圆珠笔,习惯握紧笔尖写字的她完全学不会。秋夜渐凉,她手心的汗却是越来越多。 “曼曼姐好笨,这么简单都学不会。” 粉雕玉琢的虞北毫不犹豫地毒舌,盘旋在异次元空间中的蓝蝴蝶振翅翻飞:“终于有人说实话了。” 这都什么人!不对元宝压根不是人,毫无人性。 “北北很厉害咯?” 虞老慈爱地看着孙子和外孙女,北北脑子随了他和阿芝的聪明,但那手字却是随了他爸妈。不算难看,中规中矩的方块字,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于书法一途并无天赋。 “我还小,不用学这个。不过曼曼姐做别的事那么聪明,现在真的好笨。” 熊孩子真会说话,王曼有点无言以对。 还好有天使虞老来解围,毛笔搁在笔架上,他温和地看向虞北:“北北,每个人拿笔习惯都不一样,你曼曼姐姐可能习惯另外一种。” “那曼曼姐姐加油!” 握起小拳头,灯光下虞北眼睛晶亮,自动地给铺好纸。 原来小家伙是来给她鼓劲,刚才都不好意思说,半大孩子真是别扭,不过别扭的好可爱。虞邛夫妻虽然脾气不咋滴,但样貌绝对与性格成反比,集合两人优点的虞北是个特好看的小男孩。 第一次来虞家时,王曼之所以多方宽容,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现在加上听话,软萌地模样简直酥了她的心。瞬间她觉得,如果学不到最好看的握笔姿势,那简直罪大恶极。 “姥爷,我再试试。” 学着虞老的站姿,身板挺起来,重心放平,捏住笔她写下第一横。显而易见,本来该平直的横画被她扭成了波浪线,而且还是斜向上的。 毛笔字真的好难,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曼曼姐刚才好好看!” 虞北雀跃道,王曼瞬间恢复信心。虞老也欣慰地点头,表示她姿势挺到家,就差多练习成习惯。 写字不是一日之功,王曼最不缺的品质就是坚持。包子也有包子的好处,她干事不急躁,而且忍耐力超级强。 “一个劲的练习不够,还得注重提高。” 虞老拿出自己早年写的字,上面敷上半透明纸,给她临摹练习。整个晚上,沐浴在初秋略带凉意的空气中,王曼一下下练习着。 月亮升上树梢又悄然落下,虫鸣也从最初的合奏渐渐静寂无声,一笔又一笔的横画中,她逐渐忘却自我。 一张又一张纸过去,天越来越凉,直到风气,抚摸着肚子的虞阿姨出来叫她。 “曼曼,洗洗睡,想练字明天再说。” 驻笔抬头看着虞阿姨,因为怀孕她脸上多了一分柔和,但依然不改将近四十年养成的坚强。相处这几年,王曼逐渐摸清她的性格。 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小事难得糊涂,大事从来都很清楚。 就跟毛笔字一样,笔尖是细软的毫毛,但却可以写出钢笔永远表达不出的遒劲有力。 似乎做人也是如此,平时可以软可以包子,待人温和只会更有人缘。但到关键时刻,一定不能随便圣母,该强硬的时候也该强硬。 从四年前的苏明梅开始,中间经历沈木子、李晶晶、沈欣以及姜芙,多方积累,借由今天练毛笔字,再见到怀孕而气质不再那么刚硬的虞阿姨,长久来困扰她的问题终于茅塞顿开。 包子不是错,错在无时无刻不包子。 “是不是站太久腿麻了?” “没。” 王曼摇头,放好毛笔刚想走动,腿脚麻木她差点摔倒。 “这还不是腿麻?” 不好意思地笑笑,扶着虞阿姨胳膊,她目光看向肚子:“这么晚了虞阿姨还不睡?是不是被小家伙吵到了?” “那倒没,这孩子可比楠楠让人省心,都俩月了才让我发现。” 省心就好,王曼两辈子没怀孕过,但她却见过别的孕妇。寻常人偶尔呕吐一次,那滋味就难以形容,孕妇天天吐好几次,光这一项就够难受。 何况还有水肿和抽筋,母亲真伟大,苏明梅除外。 “穆阿姨明天要来是不是?” 边收拾桌子王曼边问道,直觉上她很喜欢穆阿姨,明天想亲自下厨做点小点心。 “你不说这事我还忘了,曼曼你觉得,给她红色的风衣好,还是卡其色的?” 王曼想了想:“还是红色吧?虞阿姨穿卡其色好看。” 边说着她边在系统商城中托出一件衣服,顺带还有个简介但又不失大方的包装袋,打包好后是件超级上档次的礼物。 包装袋是纸做得,衣服也不是什么顶尖科技。拿去送人顶多叫人惊艳下,不会引起他们对空间的怀疑。 “她肯定喜欢。” 王曼点头,顺带说出自己想做点心的打算。虞虹喜出望外,虽然家里继周做饭最好吃,但曼曼做得另有一番滋味。 “你穆阿姨吃到一定很高兴,曼曼快点进来,早点睡,其它事别想太多。” 王曼跟大家道了晚安,缓缓上楼。走到拐角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虞阿姨的脸。她站在楼下,看向她上楼的背影,眼中有感叹,更多的则是欣慰。 虞阿姨察觉到她的改变! 瞬间王曼有了这个认知,心里暖暖,似乎她也该做些什么。 永远在等待危险,永远坐以待毙,屡次遇险,如果不是上天给她开的金手指大,有阿奇、有父亲、有虞阿姨保护,她或许早已一命呜呼。 明知道有危险,她却从不知道主动自我保护,只知道时候卖萌撒娇。现在还只是孩子间打打闹闹,往后她指不定会怎样。 是时候主动出击。 一夜安眠,起个大早她去厨房发好面,换上运动服绕两排房子前往杜家。简单的庭院中,杜爷爷正在擦头发,脚下落了一地的水迹证明他刚洗完冷水澡。 “杜爷爷,早。” “曼曼起得还真早。” 房门打开,徐老走出来,对着王曼念叨洗冷水澡有多危险:“大冬天一盆冷水浇下去,八成得中风。” 杜老不服输地反驳:“曼曼别信他,你们姑娘家洗这个不行,洗到皮糙肉厚不好看。但我坚持这么多年,越洗身子骨越好。” “吹吧你。” “不信你试试?” “你那些花样我可不敢,我还要等着跟曼曼家做邻居。” 说到房子的事,三人可算打开话匣子。杜奇的设计图已经全部画好,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交给专业人士杜振国考评一遍,确定彻底安全。 王曼亲自去工地那边看过,边练刀边说着当时的情况。听说盖房子解决了仁义帮的闲散劳动力问题,二老都很开心。 尤其是杜老,虽然近几年手段柔和不少,但他还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在他看来,年纪轻轻力气有的是,不做正事专门偷鸡摸狗,那简直就是渣滓。 “偷鸡摸狗都是闲的,一天到晚忙,回到家吃完饭累着躺床上就睡,哪有功夫去学坏。” 这是真理,人闲着就容易生事。王曼点头,若有似无地感叹道:“可惜有的人命好,一生下来就很闲。” “那算什么,自己不努力也白搭。我和你徐爷爷活这么大岁数见多了,多少出身富贵家财万惯的,最后死在破牛棚里。” 徐庚也点头:“曼曼这样就很好,小时候那些事不算什么,往后会越来越好。” 怎么话题跑偏了?她要说得不是这个。不过王曼听着还是很感动,杜爷爷和徐爷爷说得都对。人生在于奋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信且等十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肯定会越来越好,我们大家也都会越来越好。” 甜笑着说出这句,她不打算此时良好的氛围。耍两刀本打算回去做蝴蝶酥招待穆阿姨,可没想到杜老却突然提起李晶晶。 “前几天还有人问过我,难道他们挖个坑,我就要跳?” 过去四年杜家靠李家刷了不少印象分,彻底扭转了之前不尽人情的形象。自从李家最后一个顶梁柱,李成栋被姜家坑进去后,围绕着李家的各种或询问或探究就从没断过。 “李晶晶命是挺好。” 杜老看向王曼,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着。 被发现了,姜还是老的辣。她这点小心思,完全瞒不过杜爷爷。吐吐舌头王曼俏皮地眨眨眼,对手指不好意思地说道: “杜爷爷,其实我刚就想说这事。” “想说你就说,在这不用不好意思。” 王曼能轻易分辨出这绝不是客气话,杜爷爷是真心想帮她。 “其实我挺怕李晶晶,她如果那么早出来的话,会不会恨上我?” 杜老微微点头,李晶晶那孩子有多偏执她知道。她被李家那些人惯坏了,骨子里欺软怕硬。她被抓虽然有阿奇和虞楠的成分,但曼曼却是坏事那个。 阿奇和虞楠她不敢惹也惹不起,剩下的只有曼曼。虽然大家都疼曼曼,但她不管模样还是脾气,都给人一种“我很好惹,惹了我也没啥事,我会宽容你原谅你”的感觉。 李晶晶肯定会找上她,姜家看似如意算盘,实际上在玩火。那孩子会去英国,但绝不会乖乖听他们话盯梢姜蓉。 “那就不要让她太早出来。” 唐诗一身军装走出来,头发稍微有点凌乱,带着股禁-欲和妩媚的气息。 “唐阿姨,围巾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虽然不嫌王曼脏,但唐诗还是觉得这样让她很舒服。再看曼曼小小一团,裹在运动服里,小脸纠结成一只包子。 运动服穿她身上也好可爱,小包子脸更是可爱到爆。 唐诗一颗与严肃脸色完全不对称的逗比心就差直呼“么么哒”,抱上去搂在怀里好好蹂躏。想到昨晚回来后以指导为由跟儿子通的电话,得知他肯定会追上曼曼,她更是觉得必须得对小姑娘好点。 以后这可是自家人,她得早做准备,做一个慈祥的婆婆。 “爹,李晶晶那事本来就不好操作,地方太敏感。” “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咱们也不用标新立异。” 杜老挽个漂亮的刀花,慢悠悠地说出这话。放下刀,苍老但有力的手摸下曼曼脑袋:“姜芙手里有些搞装修的人,这事你去跟她说。” 这什么意思? 王曼一头雾水,旁边三人却都一副了然于胸地模样。边练刀她边被科普,没一会就恍然大悟。 姜芙那是谁?玩阴谋诡计的祖宗,向来只许她坑别人,绝不许别人坑她。知道自家长辈打算,她怎么会坐以待毙? 想了又想她最终找上杜家,这个同样被李家所有人困扰的家庭。她想要寻求合作,李成栋和李晶晶蹲班房,大家皆大欢喜。 “我出面去说?” 杜家所有人点头,站在杜老立场,他可怜姜芙,但又不喜欢她过于阴狠的手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家祖孙三代间到今天这地步,不止是老一辈的问题,也与姜芙过于强势的性格有关。 阿奇不在家,他跟振国出面都太掉价。曼曼代表杜家去说,一是能撇清这事杜家直接插手的印象;二则可以帮她提一下地位,间接说明她是圈内人,别人不能随便看轻;更何况卖个人情给姜芙,还有意外收获。 一箭三雕,不止姜芙有脑子,他也不只是莽夫。 没做成蝴蝶酥,搭唐诗上班的便车,王曼来到约好的咖啡厅。咖啡厅位于一座新建二十层写字楼的第一层,没等进门传入耳朵的就是萨克斯悠扬的声音,里面以白、金两色为主,装修充满俄罗斯风情。 姜芙坐在靠窗的包间前,走近了身上有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比起一个月前,她又瘦了一圈。下巴尖出来,原本的刚硬不见,反而多了一丝我见犹怜。 见她走过来,她起身笑着招呼:“曼曼来了?坐。” “waiter,一杯cappino。” 英文说得流利又好听,王曼小醉一下,看着她面前早已摆好的咖啡杯,还是决定开口:“白水就可以。” “你跟蓉蓉一样不喜欢喝咖啡,那换橙汁?这家橙汁还不错,都是鲜榨。” 这年代鲜榨果汁可是稀罕物,因为水果价格都很高,用来吃还不够,更别说拿来浪费榨汁。但是王曼还真不缺,她有系统商城,里面果汁全是用最大最好的优级水果鲜榨,无添加剂且味道一级棒。 “白水就好,橙汁太贵了。” “就当陪我喝一杯,蓉蓉去了英国,好久没人陪我一块喝饮料。” 不得不说姜芙的切入点找对了,她从小家庭就不算幸福,对于芙蓉两姐妹还有一分理解。 “那好,劳你破费。” 姜芙莞尔一笑,刚硬全数不见,只剩下亲切还有那么点若有似无的可怜。 萨克斯独奏结束,餐厅内响起钢琴流动的旋律,姜芙收敛笑容:“真没想到是你来,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份道歉。” “恩?” “今天请假出来去医院,伤口已经不用再裹纱布。大夫说幸亏处理及时,这还要多亏你。沈欣那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王曼点点头,她总觉得姜芙步步为营。很明显,她在示弱,先把怨恨了解,心情平复后才好杀价。 “说出来你也不信,不过这事你还是知道的好。一开始我并没打算把你扯进去,我家情况你了解,你也应该有过相同的感受。我们的家长……可以说都不那么完美,所以我们都在努力,希望不要变成自己憎恶的那副模样。” 她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王曼心下触动。苏明梅够恶心,午夜梦回她总怕自己遗传到那样恶劣的基因,终有一日变得同样面目可憎。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总得说一说,是沈欣一直要坚持,东子也惯着他小女朋友。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来时王曼被打过预防针,所以对姜芙的话,她始终持有怀疑态度。就算餐厅气氛很好,音乐略显哀伤和凝重的节奏让她忍不住相信,但她还有作弊器元宝。 偏偏蓝蝴蝶振动翅膀后,给她肯定的答案:她说得是真的。 “所以我干脆顺水推舟,这点是我的错。” 说到此处姜芙站起来,深深地给王曼鞠躬:“说到底我还是受了自家人影响,恩将仇报,所以今天我带来一点补偿。” 坐下后她打开背包,拿出一份文件:“我认识不少搞装修的人,平常关系也不错。这是其中手艺最好的一些。听说你家要在北京开店,合同我已经签好。不管今天这事能不能成,还请你收下我这点心意。” 王曼万万没想到,姜芙会直接祭出这份条件。 王记饼铺要来北京开店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藏,姜芙会知道也不意外。虽然有杜、虞两家关系,但术业有专攻,他们想找这些人还是很费劲。 但姜芙就不同,黑-社会洗钱不止有赌-场,还有包工程和拍电影。后者在港台盛行,包工程则是大陆这边的专利。姜家这些年来,确实积累了不少此方面的人脉。 “这份礼我收下,工钱就不必,我们该怎么出就怎么出。” 斟酌再三王曼如此说道,姜芙面上露出如释重负地表情。王曼看着心情却是越发凝重,姜芙心机太深了,明知道前面有沟,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圣母属性再次爆发。 其实她不知道,姜芙也有些焦躁。王曼怎么油盐不进,要是连工钱都一块出,李家那事她就十拿九稳。但现在这样,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须知杜家多帮点,她就能省好大劲。要是杜家只顺水推舟,那她最后成功也很麻烦。 绷住脸色她缓声说道:“你发工资,那他们肯定听你的。” “恩,虽然沈欣差点要了我的命,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一直惦记着也没意思。说正事,杜爷爷说李晶晶犯案地点太过敏感。” 姜芙闻弦歌而知雅意,一颗心放下来,琢磨着“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个事实。似乎她真挺对不起王曼,可当时那种情况…… “还是我对不起你,但要是没那一出,这次你来大概会收到我订婚的请柬。” 王曼皱眉,本来她跟杜老一样,觉得闹成这样姜芙肯定也有责任。但如今她却觉得,姜家长辈责任应该占大多数。 以广大人民群众的眼光来看,他们高高在上,有车有房不缺钱花,而且社会地位也高。那么舒服的日子,至于整天跟个斗鸡眼似得。跟杜爷爷这样,早晨起来打打拳;或者跟她姥爷一样,没事写俩大字下下棋,心态平和家庭和美多好。 “你……想开点吧,反正你又漂亮学习又好,将来肯定有出息。” 干巴巴地安慰着,姜芙心下却只剩叹息。王曼永远不会了解,姜家对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罢了,多说无益。 “这些人赚了钱也是给姜家,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你还是别给钱的好,工程我会亲自叮嘱他们用心。” 这样……王曼考虑再三,最终还是点头。 ☆、第214章 虽然只跟姜芙简单喝杯咖啡,甚至任何东西都没吃,但王曼觉得这不足一小时的功夫,简直比她上一学期课还要累。 对面不是别人,是姜芙。 姜芙此人心机深沉,而且拥有一般十九岁少女所不具备的果断。她果断到近乎冷血,上次她前脚救了要被泼硫酸的她,人家后脚搞出仁义帮那一大堆事来对付她。 这次虽说自己握有主动权,但阴沟里翻船的事也不少。所以刚才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需要杀死她无数脑细胞。 就算这样,她还是没有赢过姜芙。 她很巧妙地选择了家庭这个切入点,并不幸福的家庭中坚强保护妹妹的女孩,而且还是漂亮有气质的年轻女孩,总是能最大程度引起人的同情之心。 虽然从学毛笔字中悟出“外柔内刚”之道,甚至向杜爷爷告小黑状,让李晶晶遭受应有的报应。但无法否认的是,她刚还是心软了。 她心疼姜芙的境遇,换位思考若是她处于那个位置,肯定也不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在最后一刻,她才会答应收下姜芙那份谢礼。 收人钱财,给人消灾。 下车走进大院,来到虞家宅子前,靠西墙的一侧,自屋顶伸出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敞开的窗户中飘出鸡汤的香味,不算很油但香气扑鼻,肯定是保姆阿姨专门炖一上午的鸡汤。 白球鞋蹭在红砖垒成的低矮院墙上,院墙根开着几朵野菊花,球鞋蹭上去,蹭破野花根茎,在橡胶鞋底上留下黄黄绿绿的痕迹,伴随着还有股野草独有的味道。 近乡情更怯,王曼对手指,总算明白这话是何意。 房门敞开,带着眼镜的邓芝朝门外张望,嘴里小声咕哝着:“小张刚就去接人,怎么这会曼曼还没回来。” 大家都在等她吃饭,王曼脚步往边上一挪,隔着铁栏杆跟邓芝相望。见到她,对方露出慈爱地笑容,摘掉眼镜她伸手朝这边打招呼。 “曼曼回来了,站外面干嘛,赶紧进屋吃饭。” “哦。” “咖啡不好喝?” 王曼疑惑,嘴角发出轻哼,边慢吞吞地往前走。双手交叉在肚子钱,她搓着手指。都怪她包子,拿了姜芙那好处,回来肯定得麻烦自家。 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就是她。 “我也喝不惯那苦兮兮地东西,不喜欢喝就不要喝。看你一杯子下去,脸都拉那么长。” 心下再纠结,王曼也为这话莞尔。唇角扬起笑容,看得邓芝心下欢喜。怪不得杜秋笙那头老倔驴就喜欢曼曼,像她这样可爱地小姑娘,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笑得无忧无虑,就能让人见之忘忧。 她开始理解继周的别扭,当年虹虹嫁人她和老伴尚且如此,现在曼曼这样可爱地闺女,哪个亲爹舍得放弃。 本来她想着,他们跟杜家关系不错,要是曼曼跟阿奇彼此喜欢,在一起也没啥。但现在她却想改下主意,这么可爱地外孙女,不能随便被人抢走。 一定要多难为下阿奇,一定! 京郊正在写拉练报告地杜奇打个冷颤,转身给自己披一件衣服,抬头看着宿舍楼下铺一地的梧桐树叶,秋衣渐浓,不知曼曼会不会冷。 打开设计图,关于北京这家店,因为自幼生活在这座城市,他有着许许多多的设想。本来他在犹豫,究竟是突出四合院的老北京风格,还是选择时下大家最追捧的全欧式现代风。 在这一瞬间他却想到自己跟曼曼的相逢、相识、相知以及相许,人的一生就在不断变化。正如一开始他觉得曼曼不错,所以释放善意成为朋友;后来他喜欢到不行,干脆奋起直追。 人生充满机遇和挑战,没人希望自己活得痛苦,大家都期待幸福。站在每个十字路口,尽最大努力,做出最无愧于心地选择,这应该就是通向幸福的康庄大道。 北京就是这样一座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城市,它给予每个人奋斗成功的机会。所以印象中的北京,不该再是小时候的胡同四合院,也不该全盘模仿欧洲风格,而是一座独一无二、全新现代的城市。 所以这家餐厅,应该始终如一地融合老北京文化,但又以现代化舒适为主。 印象中有关老北京地一个个符号在脑中打转,抓起铅笔,杜奇翻开草稿纸,简单地画下来。门应该是这样的;灯上用磨砂玻璃雕出祥云图案;椅子坐垫仿照柔软沙发,椅背雕复古图案。 一点点小小地元素累积在一处,设计图不断完善。虽然这是项大工程,但他理论基础扎实,只要创意有了,图纸测绘这些简单的工作,父亲可以在外面找专门的人完成。 “呼。” 宿舍门打开,同寝室的人走进来,捎来一沓信:“你的,阿奇你天天贼兮兮地看信,是不是给姑娘家写得。” 杜奇脸色罕见地僵了下,捎信之人姓白名萧,外号“江湖百晓生”。他这技能跟侦察兵出身的钱叔叔有一拼,所有八卦就没他不知道。他第一天回来,晚上熄灯聊天时,就被他拉着科普一遍系花姓甚名谁,校花又是某某某,某漂亮姑娘现任男朋友是谁,系里最牛的同学又是谁…… 总之只一晚,他就把本专业内情况摸个八九不离十。 要是让这大嘴巴知道曼曼存在,他敢打包票,不出一天全校人都知道他谈恋爱。到时那简直是一场灾难。他跟老师关系好,可以运作下补打报告,这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但是曼曼那边可就麻烦了,她已经累到那么瘦,再应付这些事,光想想他就心疼。 “你脑子里天天就想着姑娘。” “你不想姑娘,是不是男人。” 白萧嬉皮笑脸地说着,喜欢漂亮姑娘那是男人的本性。杜奇这家伙也有问题,开学头天扔下行李就不见踪影,再回来已经当上官了。 人长得帅妹子们喜欢,成绩好老师们喜欢,但他跟六根清净似得,明明家里不缺钱,整天在他画设计图“往外卖”。 “大好春光全都被你辜负,哥们,有没有兴趣,晚上跟校花一起吃个饭。” 杜奇接过信随手一翻,中间没有曼曼的。松一口气,他决定等下次取信,嘱咐下传达室师傅,曼曼那地址来的信是他最重要的“客户”,必须得他亲自去领。 “你去跟校花吃吧,我可不想跟去发光放热。” 白萧苦着张脸:“人明明对你有意思。” “可我对她没意思。” “卧-槽!”白萧简直要暴走,跟校花谈恋爱多大荣耀:“哥们你没发烧吧?” 杜奇淡定地坐下,继续张罗着那张设计图。白萧围在他边上,嗡嗡嗡地直念叨,言语间说他多么不解风情,跟校花来一场罗曼蒂克地风花雪月,简直值得回味一生。 “哥们话都说这份上,一个字,去还是不去?” “不……” “什么?” “你不说一个字,‘不去’是俩字。” “服!为嘛?” 撑在桌子上,白萧做最后的挣扎。杜奇不去,他非但没法刷校花的好感值,而且还因为办事不利而掉好感度。 杜奇眼睛终于从设计图上离开,握住铅笔手背擦下脸上并不存在地唾沫星子,慢吞吞地说道:“因、为、长、太、丑。” “什么?” “丑就一个字。” 白萧气个仰倒,坐在床上做呜呼哀哉状,杜奇见状无奈地摇头。 校花?应该是昨天外出拉练时,跟他要了三次水四次压缩饼干的那个卷发女生,真挺普通。 当时他也察觉出同学们暧昧地眼光,中途趁着补给功夫,他溜到吃饭地方见了曼曼一面。才一个月没见,她又漂亮了那么多。 无一处不可爱,也无一处不精致。跟曼曼比起来,校花又算什么。 低头他继续画设计图,拿到图纸曼曼肯定会开心。只要她开心,他就是再艰难困苦,也甘之如饴。 “你……简直没救了。” 背后传来白萧虚弱无力地吐槽,抿起唇角杜奇打开一沓信。第一封是前段时间积累反馈回家的专业问题,父亲收到信后给予他指导。通读一遍,许多先前不懂之处如今茅塞顿开。 出乎意料,第二封竟然是母亲写来的,信封上略显凌乱字体带着一股咆哮的味道。打开里面的内容如出一辙,这简直是一封吼叫信。意思很简单,爷爷喜欢曼曼,奶奶喜欢曼曼,爸爸喜欢曼曼,最后她也喜欢。 他们一家人都希望曼曼能常住杜家,所以严令他先下手为强,加把劲把曼曼追到手。 “阿奇,千、万、不、要、辜、负、我、们、四、位、老、人、家、期、待!” 一大波顿号力透纸背,声音从远方传来。杜奇打个哆嗦,无奈地笑笑,决定因这恐吓再晚点告诉“老人家”。 第三封更是出乎意料,来自一个陌生的地址,字迹跟狗爬似得,难为邮递员能认出地址。打开认好久,信中内容一下惊掉他眼珠子。 他跟周边合伙开的蓝星通讯,在接了周边舅舅派出所配手机的任务后完成很好,所以这次整个公安系统招投标破例给了他一名额。准备一个月,他以黑马之姿中标。 “阿奇,我们发财了。” ☆、第215章 杜奇于经济上并没什么特长,虽然他家没啥大钱,算不上什么富豪,但从小到大他还真没缺过钱。 父母每个月会给他零用,与其它同龄人不同,初中毕业前他要给家里洗衣做饭。这些家务活看起来是挺烦,做起来更烦,但是父母会记下来,每个月按量给他结算工钱。 按他们的话来说,这就是成人世界的规则。付出劳动,收获生活所需要的基本物资。别看你现在小,但总有一天你会面对成人世界,所以不能一味享受孩子的天真。这时候享受无忧无虑,将来蜕变会更痛苦。 虽然他们话说得严肃,其实平常待他还算温和。算起来他们比较没有父母威严,而是拿他这个儿子当朋友,甚至是哥们。而且这样也有好处,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同龄人中心智最成熟的那个,向来很有威信。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他永远不缺钱花。而且他也没什么奢侈爱好,每个月基本零用钱和奖金加起来,努力花都花不完。 所以他真对经济没什么概念,可能考虑到这点,周边干脆报给他一串明确的数字。 这笔买卖做下来,他们最起码能赚100万。 “哥们儿,咱们有钱了。看看那些高中同学,当初他们对我视而不理,现在我让他们高攀不起。” 信中周边颇为扬眉吐气。杜奇了解他为人,都是大院里出来的,周边平常脾气再好,那股子心气儿还是有的。 他学习成绩并不好,考不上大学决定不复课后,多少人在背后嘲笑他。毕竟同龄人最起码也得混个本科毕业,这是他们阶层的人所必须有的装饰品,国内考不上,出国混文凭,不求有用但必须得有这东西。 但周边不这样想,他觉得没必要浪费四年甚至加上复读的更多时间,去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所以他顶住各方压力硬是辍学创业,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存在疑惑和彷徨。 所幸他最终成功,一百万,按照两人投资他最起码能分到一半。以如今物价,好多工薪家庭夫妻双方一辈子工资也没这数字。况且周边只是这一单生意,他才十九,往后赚钱机会多得是。 设计图卷起来,提笔他表示祝贺,并且婉拒了他要分一半的提议。 他只不过出了点原始资金,手机和寻呼机那块他丁点不懂,店里全是周边在忙活。这种事出力比出钱更重要,他不可能真正厚颜分走一半。 写完后他想了想,还是给曼曼去封信,零碎着说了最近的许多事。给父母回信时,顺便提了下给曼曼写信交流的事。先慢慢透露点迹象,稳住人。自己母亲他了解,要是他不动弹,母亲真能冲到学校来押着他去办。 小时候被母亲要求穿纱裙,后来被父母联合起来捉弄,如今风水轮流转,还真挺开心。唇角噙起一抹笑容,杜奇封好信,拿起快餐杯,寄出信又交拉练报告,顺便把晚饭打回来,吃完继续画图看书。 四年功课压缩到三年并不简单,如果只是上课,那对他来说很轻松。但他并不想放弃大学这个机会,该发展的人脉他一点都不想少,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 学业或是功课,四年能把一项做到极致已经是大学里牛人。他两个都要,还要在三年内完成,那没别的办法,只能是自己加倍努力。 食堂阿姨跟他挺熟,今天做的辣子鸡块,给他几块大一点的肉。端着饭盒往宿舍走,经过公教楼后边那片竹林,北方秋日寒风下,原本青葱的竹叶早已泛黄。 白萧一身绿军装站在边上有些醒目,此刻他正站军姿般,脚跟轻微抖动但又不敢挪。前面那个蹙眉压抑着怒气的女生,似乎就是昨天一直往他跟前凑,刚才又通过白萧传话想一起联谊的校花。 “真不好意思,杜奇最近接了点活,整天在宿舍涂涂画画。” “我也不是非要他来,是你打包票说自己面子大,随便喊一声,就是天上下冰雹他也会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嘛这么紧张。” 话说得好听,校花一副女王姿态,语气中的抢白多于宽容。 杜奇原本不想管,区别于女人,好-色是根植于男人骨子中的天性,与生俱来。白萧喜欢漂亮姑娘,这并没有什么错。为了追漂亮姑娘付出点代价,那也不是他能管。 但同在一个宿舍,他真看不惯自己舍友这么卑躬屈膝。这让他想起12岁之前的曼曼,虽然比起白萧她不爱八卦,但好脾气却是如出一辙。是不是她也曾经,面对刁钻之人时,这般不知所措? 不为曼曼,白萧虽然爱八卦,但人还不错,值得他费心思去解围。 “白萧,你们这是要去吃饭?” 杜奇扬扬手中饭盒:“这位同学,真不好意思。我那图必须得这两天出,人家装修那边等着用。平常白萧要喊我出去吃饭,别说天上下雹子,就是下刀子,我也二话不说就出门。” 单手握着饭盒,他空出一只手哥俩好般搂住白萧脖子,朝他点头灿烂一笑。 虽然已是深秋,但此时此刻白萧还是感受到夏日午阳般热烈的温暖。刚被校花当面抢白的尴尬一扫而空,伸手抱起哥们脖子,他再次恢复平日八卦时的轻松。 “真不好意思,话我已经带到,不耽误你吃饭。” 哥俩转身离开,徒留校花呆在原地。咂摸过来杜奇那话中嘲讽的意味,她气得直跺脚。回宿舍后刚好遇到返校的姜芙,随意抱怨杜奇两句,正好被姜芙听到。 “你是理杜奇做什么?” 随口劝她想开些,姜芙却将此事记在心底。在她看来,杜奇跟王曼这一对没什么,出身清白年龄也差不多到了。 但他们为什么藏着掖着,而且杜奇从来不表态? 第一种可能,杜奇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有当真。但很快她就否决这种可能,如果是那样,杜奇不会拒绝跟她订婚。 那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两人中有什么蹊跷。不管是来自家庭的阻力,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这是个好机会。 默默地记在心底,姜芙决定这次一定要小心些。王曼背后靠山太强不好动,但合作的方式不止斗倒你死我活这一种,最聪明的合作是双赢。相信到时候,他们也不会拒绝。 而回到宿舍的杜奇,也彻底被白萧佩服到不行。有百晓生的支持,他在宿舍中隐隐有了老大的号召力。 “仗自己是个女的,就傲到天上去。切,比她漂亮的姑娘多得是。” 白萧边狂吐槽,边给两人倒上热水。原来在杜奇来之前,他已经被校花似笑非笑地抢白了有一阵。 本来就是他理亏,而且好男不跟女斗,他被漂亮姑娘说几句没什么。开始他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后面越说越起劲,等他想反驳已经嘴拙了。 “还是阿奇你厉害。” 杜奇咬一口鸡块,味道还可以,不过比曼曼做得差远了。至于白萧,看来他还没拐过那弯来。这事他说多少次也没用,爱美是人天性,就连他都因为模样周正,每次打饭都多一勺好料。 得白萧自己密过来:像曼曼那样人漂亮性格好的当然是首选,如果找不到,那得兼顾两方面。看着赏心悦目固然好,但性格好才是真的好。 “不过阿奇你这么一说,往后所有姑娘都得离你远远地。” 白萧有些幸灾乐祸,杜奇长多好看,大学里姑娘本来就少,最起码有一半被他迷住。他这么不解风情,等于是给广大单身汉创造机会。 “那你该怎么感谢我?” “往后你的洗碗扫地我包了。” “成交。” 吃完饭杜奇筷子一放,朝白萧挑挑眉,后者立刻把饭盒收过去。没一会,隔壁水房传来水流声。 倚靠在椅背上,杜奇全身放松。他巴不得校花把这事广而告之,往后不要有人来骚扰他。女朋友有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去发展别的。 而且万一曼曼听到,误会了不理他怎么办?岳父大人到时肯定幸灾乐祸,边上还有个随时虎视眈眈的尹鹏,鞭长莫及到时对他可很不利。 最好这事也别传太广,校花爱面子,应该…… 不对! 杜奇突然模糊想到,他们宿舍好像有姜芙这么一号人。擦干饭盒收起来,他问道白萧具体情况,确认后他皱眉。 放别人那这不算事,但姜芙…… 他是真丁点都不放心,上次啥事都没有,她都能无端搞出个仁义帮,吓得他七魂丢了六窍。如今姜芙在暗,他在明,这事还真不怎么好办。 默默地在心里留个底,他继续开始画图。而随后事情朝越来越诡异地方向发展,关于校花的传言却是散播开来,事实很公正没传歪。隐隐有倒追他意思的校花,气性更是大到不行,就差直接宣布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如他所料,本来对他有点意思的人,如今也是望而却步。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诡异,戒心越发立起来,他继续安静地上课,申请学生会职位。 同时他也跟老师说下自己想法,补选了大二的一部分课程,一切按部就班。 ☆、第216章 虽然被邓芝“喝咖啡喝到苦着脸”的新奇说法逗乐了,但王曼这顿饭还是吃得有些忐忑。就连从空间中拿出来的大唐世家女子保养所需鸡汤,都没能调动她胃口。 虞虹拿起调羹,在纯白色有些透明的瓷器中盛上一碗鸡汤。她知道这古方珍贵,别的鸡汤她都闻味都恶心,就这个可以一直喝。 吃饭喝一碗,饭后当水继续喝。因为她怀孕,家里每天都得买两只老母鸡。得亏现在改革开放,这两年又经济发达。要是放到以前计划经济时代,有钱也买不到。 “曼曼,怎么不喝了?” 给自己添满又给继女添,调羹还没舀起来,她才发现王曼面前的汤几乎没动过。 邓芝也颇为疑惑:“这孩子是怎么了?刚躲在门外不肯进来。” 搓搓手王曼终于说出来,她要了姜芙东西,“这下可麻烦了,都怪我一时心软。” 低头她准备承接随时而来的暴风骤雨,这次她做得真欠妥当:“我本来不想要的,可她把自己说那么可怜。” 她真不是见钱眼开,而是姜芙太会利用人心。虽然她很缺钱,但还不至于期待天上掉馅饼啊,这不麻烦真来了。 “你都答应她什么?” “我……是关于李晶晶的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王曼决定还是坦白。这事归根结底跟她无关,姜芙给她好处,看得还是她身后四位老人。 “咱们不要。”王继周直接拒绝:“爹、娘,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不过曼曼她肯定不是诚心,她说不过姜芙。” 饭桌上一片沉默,王曼深切感受到何为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主位上的虞老率先开口。 “要,干嘛不要。” 王曼错愕地抬头,刚好看虞老满是笑意的一张脸,还有他背后的时钟。离她开始说话到现在不过三分钟而已,所以没人责怪她。 父亲在帮她开脱,二老则直接赞同她的做法。 “姥爷,这能要?” “当然能,无功不受禄,但你又不是无功。曼曼这次做得很好,你帮姜芙那么大一忙,收她点东西又有什么。不痛不痒的,要我说你还要少了。” 最后这话似乎在哪听过? 王曼扭头看向父亲和虞阿姨,前阵市台拍发展专题片,准备到王记饼铺为专题片取景时,虞阿姨也是这般决定,狠宰一笔取景费用。 她总算知道这招跟谁学的,原来是家学渊源。 “有功劳也不是我的,是杜爷爷帮忙,杜爷爷是看在姥爷面子上才帮我。” 虞老脸上笑意更浓,他何尝不知道曼曼是故意讨他欢心。可人活着不就是为个高兴,说话能让他高兴,曼曼这可算好本事。 “那也是因为曼曼姐姐去说,杜爷爷才会帮忙。” 仰头喝完一碗汤,虞北斩钉截铁地说着,童音中又透出几分软糯,听得王曼瞬间坚信,这份礼她收得问心无愧。 “北北说得对。”虞老点头:“单要这些实在太少,我记得姜家那边有几个建筑队不错。继周,你兄弟不就做家具那一块,抽空让他们见下面,不能合作也交个朋友。” 虞老颇有深意地说道,王曼却从中嗅出另一种味道。大概……也许是她的错觉,可依虞老的智商,或许还有她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管这些,总之大家没为这事怪她,她也就放心了。 一放心她就嘚瑟,扬起笑脸王曼说道:“还是我厉害,跟人喝杯咖啡,不对我要的鲜榨橙汁,就搞定了装修这么大个事。” “对,你厉害,来喝完这点鸡汤,阿姨熬了一上午。” 王曼点头,乖乖地端起碗,仰着脖子喝下去。热乎乎地鸡汤入肚,全身上下暖暖地,上午那点郁闷一扫而光。 精神抖擞地上了车,她跟着父亲再次光临家具城。来北京这几天,她本打算早点去看二叔。可秦老板收到家居博览会邀请,他看中王继全才华,两人一同去南京参加展会。 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一下泉水村,一再耽搁下,再回北京就到这时候。 故地重游,王曼发现家具城变了好多。还是原来的门脸,内部装修也几乎没变,只是在刚进门的地方挂着宜室的大牌子。 牌子跟王记饼铺那个招牌有点像,左右两侧挂着她想出的那句宣传语“一生一世,宜室宜家”。装修很简单,但却不失大气,摆在正面很显档次。再进去,里面摆放着她建议那几种家具。 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客流,上次建军节来选购乳胶床垫时,这里空调开得很凉爽,里面人稀稀落落,大多数带着孙辈来吹免费空调的居民。 而这次的主力则成为年轻人,一对对举止亲昵的青年男女穿梭在家具中间,导购开单子开到手软。王曼倾耳听着,家具没有现货,定制的队伍已经到了一个月之后。 “这么慢?” “真不好意思,我们这款家具卖的很火,这是为今年展会新设计的品牌,全国只有我们一家在卖。” 置业顾问很尽责地介绍,对于这些能给她带来提成的财神爷万分客气。一听全国只有一家,而且家具实在好看,有些人真心困扰。 东西是好东西,可他们入冬结婚急用。 “好东西当然值得等待,家具可是要用一辈子。” 王曼一语说到这些人心坎里,这年头大家都不富,没多少人想过装修全部翻新什么。而且宜室的家具款式太好看,明眼人都能看出比其它牌子高端。 虽然贵点,等得时间也久一些,但比起一辈子,这一个月的等待又算什么。 买!必须得买! 而且还多点,本来只打算买个衣柜,现在买一套放家里。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绝不能有任何马虎。 过不了十年,当这一批家具活得越来越多荣誉,成为极具收藏价值的经典款后,所有人都不后悔今天的选择。而更多的后来者,看到宜室家具的此种价值后,更是决定买不到初回限量版,也要尽早入手,反正买不了吃亏和上当。 “厉害。” 置业顾问对王曼竖起大拇指,继续忙活着开单子收钱。脚下如飞挥汗如雨,但她脸上却全是笑容。 这份工作有提成,赚翻了,天天这么累她也愿意。 “曼曼越来越厉害了。” 身后传来熟悉地声音,王曼手被一只软嫩地小手勾住,同时甜甜地声音响起:“曼曼姐姐。” “婷婷,你跟着来北京啦,你哥呢?” “超超要上学,婷婷小学课程不算太紧,我顺路把她带过来。” 王曼抬头看着二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才一个多月,二叔跟变个人似得。以前他皮肤黝黑脸上和手上满是褶子,常年剃小平头穿着肥大的衣服,一副老实巴交地庄稼汉形象。 但如今他换了笔挺的西装,因为吃得好脸上也有了油光,小平头两侧剪短,隐隐有莫西干头地模样,瞬间化身商务成功人士。 站在秦老板边上,他也丝毫不逊色。 一行人进了最后面的总经理办公室,王曼给所有人倒上茶:“二叔帅了好多,秦叔叔,多谢你帮忙。” 一声“秦叔叔”喊得秦老板心花怒放,曼曼这孩子招人疼不说,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地位有多高。 那天来买橡胶床垫他可是看得清楚,就因为曼曼喜欢,向来低调地虞老一口气给自家全换了。要不是喜欢的小辈,虞老能由她这么折腾。曼曼虽然不是亲外孙女,但地位一点不比亲得差。这声叔叔,叫得他还真有点不敢答应。 “曼曼这孩子真好,这次展会上有日本客人,带了点巧克力,你们小孩子吃正好。” 两盒巧克力递过来,是明治的榛仁巧克力,一小盒里面满满当当。王曼道谢后也不客气,直接让婷婷收起来。姐妹俩挤在一边沙发上,听仨大人说事。 首先说话的是秦老板,他苦着一张脸:“曼曼刚有句话说对了,你二叔变这幅模样,我们进村时差点认不出来。” 王继全也是苦笑,秀芳甚至当他在外面找了野女人,不然压根无法解释,他一个向来不管穿着的大老爷们,突然变化这么大。 本来当着孩子面他不想说,婷婷嘴快说出来:“是妈妈误会了爸爸,我也觉得爸爸现在这样好看。” 边说着她还边四处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这就是城市么?刚才一路走来,虽然路上脏兮兮的,小朋友穿得也不比她漂亮多少,但这间办公室真漂亮。 往后爸爸就要在这里工作,妈妈说赚多了钱,他们也会有这么漂亮的房子,还有更漂亮的衣服穿。这样真好,爸爸还说这些都是大伯和曼曼姐给的,不然他得在泉水村种一辈子地。 她本来就喜欢曼曼姐,这下更是决定要喜欢曼曼姐一辈子。往后谁要是敢欺负曼曼姐,她就放哥哥。 超超哥也那么喜欢曼曼姐,他一定会帮忙打坏人。 至于她,人小没什么力气,但她什么事都不会瞒曼曼姐。来之前父母还在吵架,他们都好笨,问都不问就开始吵,还是曼曼姐聪明。 ☆、第217章 “那后来呢?” 王曼瞪大眼,托着下巴感兴趣地问道。二婶人虽然不错,但生气起来脾气那可不小。她悄悄瞄一眼二叔,刚才他露出的胳膊下面隐隐有块瓶底状的青紫,不会被家-暴了吧? “爸爸回家前,三叔和三婶刚来找过我妈,她正生气,就拿我爸当沙包。” 王继全无奈:“婷婷都跟谁学的。” “不是爸爸你说,自己就是个沙包。” 王继全大囧,王曼却注意到话中另一层意思:“三叔和三婶是想让二婶帮忙带王明?” “曼曼姐你真聪明。” 婷婷眼中全是崇拜,曼曼姐真的哪哪都厉害。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那么好,而且现在还一猜就中了。不像她爸妈,笨笨地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打起来。 虽然看他们打仗挺好玩,跟过年时村里来唱戏的差不多,但那么大还吵架,真的好丢人。 说到这王继全也是烦,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俩孩子,人家能带过来,怎么到三弟家全是问题。 “大哥,真不是我不想帮,秀芳一个人照顾超超和婷婷就够辛苦。王明要是乖,哎……” 婷婷小声说道:“我不喜欢跟王明玩,上次曼曼姐送我那个带锁头的粉色笔记本,就被他扯坏了。他总是这样,看到别人有好东西就毁掉。” “我那还有个一样的笔记本,等回去再送给你,这次可要放好。” 婷婷眼睛更亮,曼曼姐果然无所不能,有事找她就对了。 而王曼边安慰着堂妹,边想着那个有些阴鸷的孩子。可能是本性,也可能是后天教养,王明性格已经养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何其艰难。别说两家都忙到脚打后脑勺,就是稍微有点空,也不愿意去接王明这个大麻烦。 在这点上王继周意思跟闺女完全一致:“说来这事也怪我,秦总是熟人,咱们也不用藏着。” 秦老板笑呵呵道:“继周兄和继全直接说就行,咱们兄弟不用那么见外。” 王曼嘴角抽抽,秦老板不愧是能在北京城把生意做这么大的人。他为人随和,这才第一次见面,几句话功夫已经跟父亲称兄道弟。 这份本事对买卖人来说用处太大了,左右逢源,和气生财。 “其实在找秀芳之前,三弟两口子来过我家。当时就曼曼一人在家,吓得我赶紧赶回去。他们俩一门心思,甚至搬出学坏的瑞瑞,想把王明搬我家户口本上。还好虹虹有孕,我们家户口本总算能填满。” 王继全眉头皱成个疙瘩,他真不理解三弟是怎么想的。但凡他有一点正常人的是非观念,就不会领着跟苏明梅通-奸后生下来的王明往大哥眼前凑。 虽然孩子是无辜的,可大哥就活该受罪? 王明的存在,说难听点,那就是大哥成为活王八的铁证。这是大哥脾气好,换他绝对拿铁锹狠狠拍老三一顿,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老三打小被爹娘惯坏了。” 王继全如此感慨,听完这一家子事的秦老板目瞪口呆。王继民那是亲兄弟么?怎么越听越觉得,他们间比较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咱们说点高兴的,你猜最后继民怎么办?” “怎么办?” 王曼和王继周父女同时疑惑,这种事最难解释,简直越描越黑。而且这两年二婶经营着酱料买卖,整个人成熟起来,也不像一般农村妇女那样唯唯诺诺。 她要是怀疑二叔出轨,真能直接上演全武行。而且根据刚才的话,全武行已经演完了。 “秦老板锁好车,往屋里面一站,什么事都清楚了。” 王曼恍然大悟,秦老板长期做成功人士,穿衣打扮好模仿,但他身上那股上位者气势,可不是二叔短短几天能学来。 有他做参照物,二婶肯定能明白二叔变化之因。 “哪有继全你说那么简单,我可是快要磨破嘴皮子。你们家那位,可真是女诸葛。” “二婶一直很聪明。” 王曼赞赏道,婷婷听到有人夸母亲,自己也跟着高兴:“曼曼姐更聪明。” “婷婷也聪明。” 堂姐妹俩一顿互相吹捧,越说越肉麻,脸上笑容越咧越大,到最后王继全看不下去,赶紧转移个安全的话题: “大嫂孩子怎么样?” “还不错。” “曼曼姐,我们要有小弟弟了?” 说到这事婷婷就兴奋,一直以来她都是家中最小的。没想到如今,要有一个更小的弟弟,真的好开心。 她要给弟弟穿花裙子,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 “为什么是花裙子?” “小孩穿裙子好看,我没见过曼曼姐小时候穿裙子的模样,要从弟弟身上补回来。” 这是属于孩子的神逻辑,王曼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穿裙子的杜奇。她只听说过这事,还从没见过具体照片。 很好看?那有空一定要看看。 王曼没想到她真的看到了,不过那是很久之后,至于付出的代价……佛曰,不可说。 “前几年我还担心,光曼曼一个太孤单。这下正好,曼曼也大了,下面再有个省得三弟再打主意。” 王继全满脸庆幸,王继周也心有戚戚然。继民是他兄弟,莫说是带着血亲,就是不带的普通人,也不能看着不顺眼一棍子送他下地狱。 这就是血缘关系的无奈,与生俱来无法选择,沾上了一辈子不可分割,只能尽可能躲着,眼不见为净。 亲兄弟俩一个思路,对王继民他们不能亲自动手暴打一顿,做太过了也不好看。唯一的办法就是团结起来无视,他能想开最好,想不开……那谁也没办法。 这事说完终于轮到今天的正题,一听姜家的建筑队,首先眼睛亮了的是秦老板。饶是见惯大场面,他也有些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那可不是一般的建筑队,就在北京城内也能排得上号。” 王曼惊讶,姜芙给她这么大一份力?抬头再见秦老板看向她发亮的眼睛,她也想起来,建筑队排得上号,杜、虞两家更是排得上。 姜芙想要讨好他们,总得付出点诚意,这点事着实不用她太过激动。 秦老板在北京呆的时间久,对各方情况也算了解。自他口中王曼了解到,姜芙这次抛出来那家建筑工程公司,是姜家手中王牌之一。这所建筑公司,是姜家明面上最大的买卖。虽然负责人不姓姜,但因为背后有靠山,所以一直承接大工程。 “那跟我们有关?” “当然有。” 对面三人异口同声,然后慢慢给她解惑。北京这两年最流行啥?盖楼!建筑工程公司要干啥?盖楼! “曼曼你想,要是小区户型按照我们的家具规格来,楼盘建设过程中推广我们家具,那得多大销量。” 这千丝万缕的联系,简直绝了。王曼垂眸,姜芙是考虑到二叔这点,故意给她安排这条路。或者她无心插柳,让她捡大便宜? “应该不清楚。” 王继周做出如下推断,秦老板也点头:“姜家有固定合作的家具城,不会让出这么大一块利。” 那是无心插柳,王曼总算放心下来。她就知道,自己又不是姜蓉,姜芙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 这次李晶晶审判结束,他们也算银货两讫。客观上她同情姜芙的不幸遭遇,但主观上她不希望再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她满身都是心眼算计,防不胜防,跟她说话简直绞杀遍地脑细胞。 “秦叔叔加油!” 握拳王曼给总经理办公室中的秦老板鼓劲,她只是提供个合作渠道,能不能抢到这块肥肉,就看秦老板本事。 反正她是没招,只能在精神上给予支持。 秦老板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心中却五味杂陈。不愧是虞老,这一招兵不血刃。虽然他不懂姜家是怎么得罪过虞老,不过若他把建筑工程这伙人拉过来,那就是斩断姜家一臂。 前段国家在扫-黄打-黑,姜家本来就瘸了一条腿。要是再失去建筑工程公司,那两边全都落不着好,基本气数也就尽了。 明知道最后结果会是这样,但他却不得不接。此事诱惑实在太大,若是成功,有生之年他事业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甚至他完成漂亮些,再进一步得到虞老这棵政坛常青树亲睐,那日后的好处简直不可限量。 虞老什么都没做,只四两拨千斤地抛下来一只空勾,他却不得不眼巴巴上钩,自觉地为其冲锋陷阵。 实在是高,不愧是参谋出身,他算是服了。 “这事真是多谢虞老。” 王曼总觉得他这句感谢颇为复杂,不过她脑容量有些超载,也没有多想什么。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她听着二叔这次的收获。 宜室家具虽然很好看,但推出时间太晚,没能赶上送去评选,所以很遗憾这次没能得什么奖。 对此秦老板很淡定:“得不得奖无所谓,好东西大家能看得到。” 王继全也认同,他带来一个更好的消息。这次展会,他参观许多家具,在秦老板介绍下与许多大设计师一同探讨,开阔眼界同时也打开思路。 如今不用王曼说点子,他也可以构思出实用又好看的家具。 ☆、第218章 王曼惊讶于二叔进步的速度,欣喜之余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虽然二叔文化水平不高,但他木工活一直是十里八乡最巧的。实践高于理论,许多人看课本明白道理怎么讲,但一到做就眼高手低。 但换二叔这,他从几十年的不断实践中积累最直接的经验,一步步由能工变巧匠,厚积薄发经历这次展览会最终蜕变为设计师。 高手出自民间,但不比任何一间大学毕业生差。 “继全在设计上很有天分,不过我感觉宜室现在那点家具不怎么像他风格。” 秦老板侃侃而谈,所有人都彻底服了他,怪不得人家能开这么大一家具城,钱多关系硬是一方面,人也足够聪明。 王继全有些不好意思,这趟展览会,他明白了版权专利等一大堆事。整天接触些新鲜事物头昏脑涨,但却给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那些设计不是他的,不管曼曼会不会说出去,他都不能私自据为己有。 “那些点子都是曼曼的。” “恩,我跟婷婷喜欢这模样,二叔帮我们做的。” 秦老板瞅着这一家,那么精妙的设计竟然是这样出来的?不过这就对了,宜室风格的确够温馨,所以深得新婚夫妻喜爱。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虞老吩咐下来,如今短期内他已经有了思路。而且又来个王继全帮忙,他更是如虎添翼。 是时候放松一下,不再那么拼,而是回归家庭。指不定他可以突破自我,成为真正的设计师,完成当年捉襟见肘无奈下开家具城前所怀抱的理想。 王曼完全没想到,一趟北京之行,她没有可以去做,就让送他们来的市电视台司机接受妻子怀女儿的事实,也同时让忙于事业的秦老板蓦然回首重新关注家庭。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不知不觉间她送出一束又一束玫瑰,用自己的性格感染两人,进而成全两个家庭的幸福,也在不知不觉间收获了两人的感激。 以至于后来秦老板对她格外优待,她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想不出是何原因,她只能归结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貌美如花气质超然,人格魅力强大没办法。 当然这是后话,商量完事后,王继周干脆带着王继全和婷婷回虞家。临来前虞老就嘱咐过,把人接到家里吃顿饭,认认门,往后有事直接找亲戚就行。 “我们这么麻烦虞叔和虞婶真合适?” 王继全有些忐忑,因为开了眼界,他更知道虞家二老处于怎样一个位置。要是秦老板跟泉水村农民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虞家就处于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 他心中有数,自己是彻头彻尾地穷亲戚,而且还跟人家不怎么搭界。万一人家只是客气话,自己冒冒失失登门,那不是坑了大哥。 “二叔,姥爷和姥姥人可好了。他们不是说客气话,这不通行证都给办好了。” 王曼拿出早已填好的临时通行证,每个进出大院的非原住民都得有这个。开始她觉得这东西麻烦又排外,但这次住的时间长,享受到大院里清幽整洁的环境后,她才深觉禁止闲杂人等乱入的好处。 “这牌子好漂亮。” 婷婷第一次来北京,对于大城市的一切都很新鲜。这会看到通行证,挂到脖子上,对着玻璃边照边笑。 “是不是感觉自己像古惑仔电影中的阿sir?” 婷婷点头,板着脸扮演廉政公署人员。王曼跟着演小古惑仔,车后座上两姐妹闹得不亦乐乎。紧张的气氛被冲散,一直等到家进门换鞋,望着比自家总面积还要大的客厅,婷婷突然知道了何为紧张。 “姐姐。” 王曼牵起她的手,婷婷今年还不到十岁,小姑娘到陌生人家不哭不闹已经不错。 “曼曼姐回来了,快来帮我拼图。” 听到开门声,虞北趿拉着拖鞋,站在栏杆上朝下面吆喝。而后透过曼曼姐视线,他看到了一只小兔子? 小脸上眼睛眨啊眨,一身浅色秋装整个躲在曼曼姐身后,举止间有些瑟缩,却带着骨子北京姑娘身上不常有的气息。 很有意思,不知不觉间虞北走下楼梯,站在王曼前面,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谁?” 因为紧张他不知不觉间放大声音,婷婷吓得崩到王曼身后:“我……我是婷婷。” “你干嘛巴着我姐不放。” 小家伙这是吃醋了?王曼不懂小男生心思,只能顺毛捋:“北北,这是我二叔家的堂妹,她叫婷婷。婷婷,这是北北,你应该叫他哥哥。” 婷婷从王曼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北北哥。” 北北哥? 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哥,本来期待姑姑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小宝宝,往后能喊他哥哥,没想到现在有人叫上了。 而且还是这么只小兔子,听着倒挺舒服。 虞北昂首挺胸做傲娇状,表示我勉为其难当你哥。见他终于不再凶巴巴,婷婷小心翼翼地扯出抹笑容,双颊泛红更像小兔子。 “兔子。” “北北在说什么?” “她长得像只兔子,”虞北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这样不怎么礼貌,赶紧转移话题:“曼曼姐快来,帮我把拼图装裱好。” “急什么,你好好招待婷婷。” 王曼依从地上楼,却丝毫不知婷婷惴惴不安。继续装小兔子,她跟在大伯和父亲身后,看向对面凶巴巴地小哥哥。 北北哥长得好好看,可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对曼曼姐他笑,一看到她,他就瞪起眼凶巴巴。 嘤嘤嘤,好可怕,曼曼姐快来,对面那人好凶要吓坏小朋友。 虞老不是第一次见王继全,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相由心生。他能看出来,继周这二弟气质中正平和,是个踏实人。 对待不讨厌的人,虞老自有一套说话方式。三言两语就让王继全放下戒心,敞开话匣子说出心里话。对着虞老他一通感谢,感谢他照顾大哥,照顾他们家。 虞老听着也高兴,虹虹这小叔是个明白人。他不在乎什么大官或是庄稼汉,只要人好相处就行。至于钱权,他暂时还不缺,不用巴巴地以那种阿斗物为衡量标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北北,妹妹刚到我们家,你带她去转转。” 虞老本想表示亲切,婷婷却几乎要哭出来。她要离开大伯和父亲的保护,跟这个很讨厌她的小哥哥呆在一起? 人生为何如此的艰难!北京一点都不好。 “走吧。” 虞北走向锁在沙发里面的那一小团,心中打个问号:曼曼姐姐家人都这么可爱? 她自己小小一团,她妹妹也同样是个团子,而且看起来比曼曼姐姐还要好捏。捏一把肯定很舒服,这样想着他也身体力行,伸手拉起那只还带坑的小手。 果然很软,悄悄再捏一下,他快速放开恢复正常模样:“这边请。” 婷婷只当是自己的幻觉,收回手跟在身后。她倒是想一步三回头,可父亲和大伯都在鼓励她。嘤嘤嘤,她要跟曼曼姐在一起。 等王曼裱好拼图,就看到婷婷愁眉苦脸,虞北眼神飘忽。 “你们吵架了?” “曼曼姐,她可能有点怕生。” 虞北率先解释,王曼瞅瞅两人,这解释还挺合理。拉过婷婷,见小丫头在她身边放松下来,她更是觉得虞北说得对。 “婷婷,北北人很好。对了你不是想要密码本,我记得他知道在哪买。现在也没事,你们俩干脆一块出去买就好。” 还要跟他出去?婷婷瞬间想起刚广播里的故事,哥哥因讨厌妹妹受宠,趁父母不在带她出去仍在火车站,让她被人拐走。 “我不要,我想回家。” 死死抓住王曼衣角,婷婷眼眶开始泛红。她一这样,房间内剩余俩人都急了,王曼也终于敲出了端倪。 “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虞北特无辜:“我刚带着她,介绍遍家里房间,然后准备上楼给她拿玩具。” 王曼比较相信虞北的教养,首先他不会随便欺负客人,其次欺负了他也不至于不承认。可现在婷婷吓成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他好凶。” 这理由把王曼逗乐了,对于小孩子来说,凶巴巴的确是讨厌和委屈的理由。但是虞北……平常他也不凶,怎么对着婷婷就换张晚-娘脸? “我只是不笑,没有凶,你通行证还是我帮忙做得。” 虞北据理力争,王曼开始安抚俩小学生。各打五十大板终于把两人安抚好,她拖出虞北尘封已久地玩具箱,开始哄俩孩子。 “扮新白娘子传奇?那多没意思,你们玩我才不要那么傻。” 虞北狂吐槽,婷婷眼眶一泛红,他乖乖地撑起伞,站在椅子边上当起了许仙,这让披张床单做法海的王曼忍笑到内伤。 瞅着面前的两小无猜,她突然觉得暑假里自己一帮子人蠢透了。虞北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婷婷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就能牵着他鼻子走。 要是早把婷婷带来,估计落两滴金豆子就能解决这最棘手的问题。 “曼曼姐,快点该你了。” 收敛心思,敲着金钵王曼登场。角色扮演是够幼稚,但偶尔玩下还挺开心。 ☆、第219章 虞家二老热情邀请王继全父女住在自己家,但他却说什么也不肯,直接带着婷婷回了自己在北京的临时住所。 秦老板安排的地方并不差,王曼跟着送过去,亲自给婷婷收拾下房间。全欧式装修的住所很先进,婷婷卧房有梦幻地粉红色帐子床。 小丫头玩得不亦乐乎,也是在这小区,她亲眼见证了秦老板挖姜家墙脚的第一步。他带着礼物,亲自拜访了姜芙引荐的建筑工程公司经理家。 关于合作上的事他只字未提,只说自己做中间人引荐,让双方彼此地熟悉下。 饭要一口口吃,一口吃不出个胖子。总不能一见面就明对人家说,我要撬你老板墙脚,你跟我合伙。先认识,再慢慢熟悉,等到熟了再图合作。 从小合作中建立信任,到最后大合作,一步步温水煮青蛙。 听完秦老板方案,王曼只有一个疑问:“姜芙会放任你这么做?” 秦老板颇为自信:“做生意这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才十九,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是别地再聪明,也成不了生意场上的老油条。” 王曼放一半的心,姜芙是聪明,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傻子。 比如秦老板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姜芙总不可能算计到所有人,也许这次她就阴沟里翻船。 挥别婷婷,回到家她发现小家伙虞北有些闷闷不乐。摸摸他小脑袋问两句,虽然小家伙顾左右而言它,王曼却是挺清楚。 他是为了婷婷。 “这么喜欢婷婷妹妹?” “谁说我喜欢她,就是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没礼貌,想给她道歉。” 这别扭孩子,要是讨厌到不行,他大少爷才不会专程道歉。意识到他口是心非,王曼理智地没再多说什么。 “恩,北北最乖。” 虞北点点头,从身后掏出个带锁头的笔记本:“曼曼姐,这个你帮我交给她。” 带锁头的笔记本呀,她可记得自己就刚才随口提了一句。而且家里没这种本子,虞北也从来不用粉红色kitty猫,肯定是他趁这空档去最近的小卖部买一个。 “北北有心了。” “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犯了错不会不承认。” 昂首挺胸虞北说着倔强的话语,王曼陡然想起来,不知不觉他也到了小男孩别扭的年纪。步入青春期,这么大的小男生全都不同程度地傲娇。 夸他不行,损他更不行,总之特难对付,妥妥地熊孩子。 她还是不跟熊孩子胡扯,走进厨房她捞出早已准备好的面,自己烤点曲奇,出炉后摆出好看的形状放在炉子里。 前几天穆阿姨吃过她做得蝴蝶酥后赞不绝口,她这次多做点也方便送人。虞阿姨这些年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这次怀孕要在北京住好久,有投脾气的穆阿姨陪伴,她也能常展笑颜。 果不其然,一打电话说请她吃饼干喝茶,穆英当天下午就到了。她穿着那天送的大红色风衣,下身搭一条浅色磨砂牛仔裤,包裹住长腿时尚又不失优雅。 “穆阿姨好漂亮。” “曼曼真会说话,什么饼干这么香。” “我烤得奶油曲奇,多做了些,穆阿姨走得时候带着这个。” 拿出精装的盒子,再次受到穆英的赞赏。收下后她笑意更浓,对着虞虹打趣:“天天吃你闺女饼干,我总不能白吃。” 虞虹只笑着并不接话,穆英性格她知道,对看顺眼的人那是百般好。她想照顾曼曼一二,她没有理由去阻拦。 “别看曼曼,这次你可是沾曼曼光。” 虞虹微微坐直了,难不成穆英这事跟她有关? “你这次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台里制片中心姜主任身体出点问题,这会已经办内退手续。领导在物色合适人选,正好咱们虞大才女回归,你不当谁当。” 还有这等好事?虞虹有种被天上掉下来馅饼砸到的幸福感。本来要这一胎,她最大的牺牲就是工作。但制片中心主任可不一样,这岗位算不得很忙,每个专题都有主要负责人在把关,只需要最后总揽全局就是。 而且以她如今的资历,再往上升这个也正合适。一点都不耽误事,简直巧到亮瞎眼。 “姜主任?她今年不才四十五?” 穆英点头,颇有些神秘地凑过头来:“这是还真不是巧合,说来跟你关系最大。小心点,别再让人疯起来泼你一身硫酸。” 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来北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乖到不能再乖。 “你还真别不信,前阵风声紧姜家不正赶上倒霉?一家子人断仁义帮那条胳膊,觉得不适应想从其他地找回来。” 姜主任是姜家长女,也是所有出嫁女中混最好的那个。可惜她生错了年代,那时候妇女教育多少有点封建残余影响,讲究三从四德。 虽然出来工作,但小时候根植于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她本来抗争过,这些年为家里出力够多,往后安生过自己日子。但这次姜家损失太大,耐不住所有长辈集体出动哭求,她回家再次要求把婆家绑上娘家战车。 姜主任婆家就是菩萨转世,也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地吸血。不知怎么搞得矛盾一触即发,最后发展为全武行,她本人不仅受了伤,也彻底被公婆丈夫甚至亲生儿子抛弃。 “就这样她还要放弃工作?” 穆英翻个白眼:“幡然悔悟了呗,你说她是不是傻?她对象人真不错,这些年也够宽容,随便哪个人早就该回头安生过日子。偏偏是她,非得把最后一丝感情磨光。闹到母子反目成仇,才想着放弃一切去弥补。” 是够糊涂,王曼不住地点头,这跟前世的她何其相似。人活于世就得怜取眼前人,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人,没必要去费尽心机迎合只为求对方一个笑脸。 “她退下去,你赶紧上来。就她那点能耐,你就是怀个双胞胎,工作也能比她做得好。” 穆英这话颇具深意,虞虹却是全听出来。原先的姜主任工作能力应该不怎么强,她接替后想青出于蓝很容易。工作能力不强也一般不会有自己的嫡系队伍,所以她走马上任不会遇到什么大绊子。 “那我还真是沾了曼曼光。” 王曼舒服地靠在虞阿姨怀里,调皮地朝穆英吐吐舌头:“穆阿姨,我再送你两次饼干,以后有好机会还给我们家留着。” 穆英惊讶:“两包饼干就想收买我?” 王曼剪刀手多伸出一根手指:“要不多加一包,其实我知道穆阿姨不是被饼干收买,而是真正关心我们。” 酥酥麻麻地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直让人窝心。穆英对虞虹一阵眼热,有这么个闺女该多幸福。 “羡慕了?自己生一个去。” “当我是你,有个好老公可以随便生。我要再多生一个,我们全家丢掉饭碗喝西北风去。” 穆英直剌剌地说道,王曼却是会意,农村户口也就剩下这点好处,头胎是闺女的可以要二胎。但城镇户口就不一样,敢多生?直接撸了工作。 其实她曾经阴测测地怀疑过,是不是上头拿农民没办法,无奈之下才放宽这动作。毕竟种地的人到哪都能活,总不能因为谁家超生就不分那户人家地。 不过反过来讲,生一个好还是生俩好至今尚无定论。不管农村城市,多少人家因为超生罚款,加上多余孩子的抚养教育费用而导致贫困。尤其二十年以后房价高到云端,那时不知有多少人后悔今日的选择。 “得,反正你家儿子也争气,生一个顶人一打。” 说到自己儿子穆英当然满意,顺带着她也扯到了周边:“老周人常年在日本,压根没工夫管周边,你说他得多心塞。” 周边还不错。 王曼挺佩服周边的,不是所有人有他那种魄力。虽然时下上大学是主流,但她始终觉得,如果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学习成绩也不好,那没必要去浪费生命。 “穆阿姨,周边手机店做得还不错,他一个人会批发会维修,赚钱还挺多。” 两人一通感慨,大概意思是不上大学总不是个事,人就得趁着年轻多学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等年龄大了记忆力也不好,到时候要再想学,黄花菜都凉了。 恰逢此时王曼正好收到杜奇来信,打开一看她乐了。当初她就觉得周边有成为土豪的潜质,没想到他成功之路这么快,简直堪比坐火箭。 “周边参与了这次公安系统的手机招投标会,他中标了。” 虞虹和穆英同时沉默,这次中标代表着什么两人都清楚。虽然周边可能不会再做官,日后安心在商界发展,这在长辈心目中看起来挺可惜。但以他如今的年纪,就能做成这桩事,那肯定不能说是差。 “其实他也没有放弃学习,我看他店里摆着好多无线电方面的书。可能他对其它课程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才会这么选。” 二人听了倒是悟出条新思路,学知识就是学以致用,像周边这样也不错。尤其是虞虹,她开始琢磨着,既然曼曼考试分数不低,或许该让她再多休息休息,没必要非得依时按点地去听课。 ☆、第220章 穆英向来是行动派,顶替姜主任这事说来全在她的谋划之中。自打跟闺蜜重逢后,她就觉得虞虹留北京工作挺好。 所以她在积极寻觅机会,适逢她最看不惯的姜主任倒霉,她赶紧上去补刀。 说补刀有点太过,总之她幸灾乐祸地看姜主任把自己好好一个家,作到支离破碎,准备内退弥补亲情缺失后,赶紧去领导办公室串门。 喝杯茶功夫,她把虞虹的背景简历说了一通。虞虹学历摆在那,工作能力也都有,领导就喜欢这样的人才:办事办事放心,放在办公室当花瓶也格外赏心悦目。 两相一接头,调动之事立马齐活。昨天穆英来说,其实就是试探虞虹口风。毕竟人家大小姐现在身怀有孕,乐不乐意来干活还两说。 在广电领导面前,穆英可把虞虹地位给抬高高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虞虹表面上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对谁都好说话。 这不她一说,人立马就答应走马上任。她回头再到台领导那里美言几句,两边都讨好,领导还觉得她办事有效率,三方都高兴。 只有虞老不高兴,闺女上什么班!上这么多年还不够,他又不是养不起,趁着怀孕好好在家养着多舒服。 在他看来虹虹还是太瘦了,现在的小姑娘追求什么“骨感美”,他丁点都不喜欢。他的审美虽然不像唐朝那般,但还是喜欢女孩子肉肉的,身材匀称就好。 虹虹都瘦成啥样了? 都是继周不好,作为一个男人连养胖媳妇都做不到,这是无能的表现。 所以一直在忙店铺选址的王继周,在前阵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后,无缘无故突然感觉到冬日的降临。 打个冷颤,他小心地劝说着倔强地岳父,试图达成媳妇去上班的目标。 “其实我也不怎么想虹虹去上班,她辛苦这么多年,正好趁机在家休息下。” 王继周选择了自认为最合适的开场,一句话直接让虞老的冷脸春回大地。继周还是蛮上道的,那就是虹虹不懂事。 都怀孕了还上什么班?她又不跟别的女人一样,一旦离开工作岗位,再想回去就难。 趁着生孩子多玩两天,等做完月子养好身体,她想上什么班,他都负责给安排。反正他已经彻底放弃虞邛,虞巩也不用他操心。 早些年自己积累下来的那些人脉用都用不完,不给闺女用,难道带到坟里去? 他才不做那赔本买卖! “继周跟我们想到一块去,趁着怀孕虹虹就歇个一年半载。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爹娘现在还能迈得动腿。” 虞虹鼻子酸涩,爹娘对她是真的好,可她真的闲不下来。好想去上班,不想闷在家里。 “再说姜家大闺女不要的破烂货,你巴巴地捡回来干嘛?让人家看到怎么说,人活一口气,咱们就是想上班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去,怎么都得让别人来请。” 虞老终于把第二层意思说出来,虞虹瞬间觉得爹说得好有道理,反正她是无言以对。 王曼差点笑出声,这是几天来第二次出现此类情况。虞老平常看着温文尔雅,第一眼谁都当他是个和善老头,但他做起事来却是霸道。 不过这种护短的霸道她喜欢,能力范围内把姿态放高,日后工作中就是平易近人也会让人受宠若惊。 职场如战场,这样能少很多麻烦。 “可爹,我都跟穆桂英说好了。” “英子人不错,这两天不是为筹备国庆四处开会,等我跟你未来领导谈谈。” 虞老要亲自上阵,所有人都放心。当晚他就坐车前去开会,不知他见了什么领导,也不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总之虞虹工作的事,从默默无闻地空降,改为大张旗鼓地聘请高端人才来台。 还是制片主任的职位,不过不同的走马上任方式,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到周一虞虹上班回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跟在市里差距太大。” “在市里也该这样,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虞老如此说道,面上的寒气似乎可以穿越千里,直击市电视台领导心脏。好久不见亲爹这般模样,虞虹忍不住笑出来。 “虞阿姨,电话。” 来北京确定怀孕后,虞虹也换了手机。还是原先的外观,不过内在被稍微修改下,辐射大幅度降低,这就是后世cdma的原型。 看来电显示的区号,明显是市里,接过手机虞虹收敛笑容:“说曹操,曹操就到。” 虞老坐在沙发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佯装没有听到这话。王曼还是第一次见老人调皮地一面,老小孩,人越老有些时候越幼稚。 “姥爷我给您泡茶。” 茶水端上来,虞虹也挂掉电话,带给众人一消息:市里关于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成就的专题片已经敲定,不日就要去王记饼铺取景。 “爹,台长恭喜我升值,让继周早点定下日子,那边也好做策划。” “那等回来问问继周。” 虞老嘟着嘴还是不开心,老婆都怀孕了,男人哪能不跟在身边。他理解继周想要打拼事业那份心,可他还是希望在女婿心中,闺女最重要,至于事业……暂时排第二位就好。 虞虹哪能不了解亲爹,白一眼,她没形象地仰在沙发上,随口吃块保姆端上来的果盘:“爹,继周不赚钱,我跟曼曼喝西北风去?” “你这孩子,我养不起你们闺女和外孙女是不是?” “要你女婿是个吃软饭的,你心里怎么想?” 虞老噎住了,吃软饭的?他分分钟乱棍打出去,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那算什么玩-意? 可……“赚钱归赚钱,现在特殊情况。” “这不还有曼曼。” “曼曼还得上学,再说她一个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曼眼睛晶亮地看向虞阿姨,她总觉得这话别具深意。这两天虞阿姨一句话都没催促她看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在她收到阿奇信,得知周边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而不是人云亦云地死复课考大学之后。 “刚开学曼曼跟年纪所有人生出点不愉快,而且有个总是骚扰她的同学,也跟着来了一所学校。她有点不想去上学,我想着不如让她在北京散散心,等期末前一个月再回去。” 原来虞阿姨都知道,王曼眼睛亮了。 “好呀,我可会照顾人了。” “你们娘俩……” 虞老其实对去不去学校没那么执着,他那时代都是私塾,作为书香门第他读书识字都是祖父和父亲口耳相传;到仨孩子这,都还没义务教育那一说,又赶上那么些年动荡,上学始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有一阵上学的内容是“劳动教育”。 他和孩子们,除去虞邛在内不都成才了。所以虹虹这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 “哪个孩子总是骚扰曼曼?” 虞虹有些不确定:“好像是叫赵大伟?” 王曼脸红红,还是决定说出来:“恩,就是他。这人总觉得我喜欢他,不表白是碍于纪律。在学校他老是管东管西,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明白。” “这不就是二赖子?” 似乎还真是…… 虞老皱眉,孩子们之间的事他向来不喜欢插手。但曼曼一个小姑娘,被这么着纠缠也不是个事。 “老钱那边不是说,曼曼身体需要温和的环境疗养,正好这会十一大家都回来,宽沟那边挺空,要不虹虹去那边做点栏目?” 老钱正是虞家多年来一直在用的大夫,当日来时第一面王曼就觉得老中医很亲切。后来接触多了她才知道,这竟然是部队那边钱华的亲爹。 与钱叔叔天生爱八卦不同,钱爷爷话很少,随口两句全是通俗的医理,给人平易近人可信赖之感。一次又一次接触下来,王曼觉得钱家父子间最相像的,就是心思缜密。 不过小的用在收集八卦上,老的则用在对病情的体察入微上。当日给她稍一把脉,钱爷爷就说她这病属于营养不良,通俗点是饿的,算不上什么大事,除了折寿外日常生活不受影响。配上合适的温泉,以她还在发育阶段,可以彻底养过来。 不去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虞老还想打电话询问下赵大伟一家情况,虞虹已经把所知内容和盘托出。 “爹,这不用你操心,我早就有了主意。” 虞老放下电话,疑惑地抬头。 “等新领导班子出来,不是要改革国企。这两年咱们都看着,这么多吃皇粮的已经是尾大不掉。赵大伟父母都在麻纺厂,这块肯定得改。” 王曼笑了,开头她还在为赵大伟烦恼,这会却感慨造化弄人。 前世也是没过一年,赵永强跟刘晓花夫妇就因国企改制而下岗,从此之后一蹶不振。这辈子本来因为刘晓草在印刷厂业绩强,沾点光夫妻俩应该不会被裁员。 可兜兜转转,到头来命运的齿轮还是按照原有轨迹碾压过去。 “改制就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留下有用的人才。不能因为谁家关系硬,就能随便发横财。” 虞老颇有深意的一句话,敲响了赵大伟一家的丧钟。 ☆、第221章 宽沟素有北京“世外桃源”的美誉,如果小汤山是平民泡温泉的地方,那这里就是上流人士专属。 虽然后世的反腐败斗争中,这里被查处后开发为景点,面向社会开放。但如今此处还是私人属地,宏伟地别墅群群包裹着一座座温泉,对于每个来住的人说都是好享受。 “好漂亮的地方。” 不仅王曼目不暇接,婷婷口水直接流出来,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吧。 “等住两天,你们就习惯了。” 虞虹慢悠悠地走着,宽沟完全封闭,四周绿化好,完全符合世外桃源般空气清新。一到这里,她感觉整个人因怀孕而产生的种种不适消失大半。 “恩。” 王曼欣喜地点头,自从认识了杜奇,然后结交虞阿姨,慢慢融入他们的生活圈子,她一步步地知道这世界有多大。 比如前世她买一套蜗居都得穷尽一生之力,而如今她名下已经有好几套房子。眼界的提升让她知道自身渺小,从而更有紧迫感,督促自己进步的同时,也能把握通向成功的正确方向。 “进来吧,你们姐俩住一间,还是各住各的?” 走没几步众人停在一座洛可可式庄园面前,透过大门向内望去,建筑色彩鲜艳、雕工繁复,华丽而宏大中无声地传达出一股奢-靡的味道。 “我要跟曼曼姐姐住一起。” 婷婷跃跃欲试,她最喜欢曼曼姐姐了。 “都多大了还要人陪你睡。” 虞北的吐槽让小丫头一瑟缩,熊孩子之气扑面而来,王曼牵起妹妹小手:“北北很乖,一个人睡。” 略显揶揄地声音,让虞北响起暑假里跟爷爷奶奶吵架的那晚。大半夜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安之下躲在曼曼姐门外。 虽然王曼没明说,但聪明的虞北还是想到这一层。 “我当然一个人睡。” 等进了房子后,虞北就开始后悔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这房子太大了,即便是最小的卧室也大的吓人。放下行李躺在欧式大床上,望着四周玫瑰红的装修,总感觉鲜血在整个房间流动。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周末,无聊跟发小一块看的电影。 房间内拉着窗帘,吸血公爵在闪电中露出苍白的脸,映衬在红色窗帘上的獠牙,恐怖而又血腥。 怎么感觉背上发冷,抱住膝盖他有点后悔刚话说得太死,现在忙不迭跑出去显得他好害怕。 可真的好害怕!那怎么办? 就这么办,还是他机智。 趿拉上脱鞋,虞北跑出去,精致地小脸上挂着笑容:“我来帮大家收拾行李。” “哦,给我把沙发边上那只袋子拿过来。” 王曼随口吩咐道,扭头就见虞北脸比平常要白一点,基本没有血色。再往下看,他竟然还没脱来时那件外套,两只脱鞋也都穿反了,套在脚上松松垮垮地,怎么看怎么别扭。 “北北,你……害怕?” “谁说我怕,我才不怕。” 王曼点头拖长音掉:“恩,我知道北北一、点、都不害怕。” “那当然。” 这下连婷婷都觉出不对,从曼曼姐姐身后走出来,她忽闪着大眼看向虞北:“这房子好漂亮,听说以前是外国人住的呢。” 外国人……吸血鬼就是外国的产物 不过站在阳光下这么久,旁边还那么多人,他真已经不怎么怕,脑子开始转动,看着光线中小小的婷婷,他突然觉得这小姑娘好可爱。 虽然她长得不如曼曼姐姐好看,但还是挺好看…… 刚上初中的小男孩,还想不出太过丰富的词汇,只是他明白:自己对婷婷印象挺好。虽然她是村里来的,可脾气很投他喜欢。 “不是要收拾东西。” 拿起行李虞北半拖半拽往卧室走去,王曼跟在后面瞅着他,始终猜不透这么大孩子的心思。到最后她也只能放弃,开始归置带来的东西。 东西并不多,虽然虞阿姨同意她多休息一段时间,但还是考虑了她的功课,她只多出来一个月假期。 这一个月中她不仅要盯着北京的店装修,还要负责另一项更重要的事:协助完成智力竞赛的后期制作。 这就是虞虹新官上任后第一份工作,台里新来一套松下的设备,用这套设备做出来的电视节目要好不少。智力竞赛播出时间定档在元旦之后。作为台里比较重要的一档栏目,所有人都在精益求精。 虞虹刚好懂这方面的技术,所以她住到宽沟这,一方面疗养,另一方面也顺带工作。 俩人这么忙着,唯二不忙的虞北和婷婷倒还真玩在了一起。婷婷本来挺怕凶巴巴的虞北,可接触多了她发现这是只纸老虎。 而且虞北的确长得好看,先天印象分太高,很难让人讨厌,接触多了俩人也就成好朋友。没多久过完周末虞北要开学,婷婷也得回老家上学,俩人还挺依依不舍。 王曼深刻理解了何为“三年一代沟”,她跟这俩人之间隔着不止一条沟,想不通干脆也别想。 即便不用去上学,她每天也忙到不行。父亲最终还是回了市里,那边盖房子还有店面,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 他临走前把北京店的地址选下来,剩余装修工作都交由她来。本来以她十六岁的年纪,干这么大的事难免让人不放心。 但他们家的情况实在太特殊,自从四年前离婚后父女俩相依为命,她一点点管着家里各种事。所以虽然现在她萝莉的年纪、萝莉外貌,但全家所有人都很尊重她的意见。 家里支持,工程这边负责人出幺蛾子。来人一看接头的是个黄毛丫头,难免起了轻视之心。而且中年人社会经验丰富,说好听点叫历尽沧桑,说难听点就是圆滑。 圆滑大多表现在,能少出力就不想多出,能偷懒绝不认认真真干活,毕竟懒惰是铭刻在常人骨子里的天性。 对于这些人她自有一套,毕竟她活过两辈子,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小姑娘。拿出前世做销售与各方周旋的魄力,一次两次后没人敢再轻视她。 从墙面装饰,到门窗,装修细节全是她在跑,老练的手腕一次次让那些痴长她二十岁的成年人瞠目结舌。渐渐地他们从不敢轻视到佩服,这姑娘厉害,怎么别人家孩子就这么好。 王曼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牵扯到工作她很认真,但平常闲暇时间,她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没等装修完,她跟所有人的关系已经很好。 甚至好到,帮秦老板谈成一大笔生意。 从高级餐厅走出来,秦老板对王曼笑得那叫一个真诚:“这事还多亏曼曼。” 王曼微微颔首做谦虚状,建筑工程公司归属在姜家名下,平常多是跟那边指定之人合作。秦老板明显规于虞家这边,合作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帮人跟王曼渐渐混熟了,也就不再那么拘谨,她随口提了几句,装修之人就对秦老板新上的铝合金业务感兴趣。 铝合金门窗,轻便又不易生锈,装在楼房上绝对高大上,这可是提升小区建筑档次的一大利器。可惜国内铝合金刚开始发展,没多少人能生产。 即便能生产,那也是握在几大钢铁集团手中,稀缺物一般轻易不会外卖。姜家在这里没人,但虞家可不缺这关系。 “秦叔叔可是亏了。” 王曼笃定地说道,铝合金不愁卖,拿出来肯定能吸引这帮人上钩。用一点暂时的损失,换来一个好的合作开头。 放长线钓大鱼,凡事往长远看,鹿死谁手未可知。 “曼曼你那装修,不还是坚持用纯度最高的钢筋。” 她用最好的材料打基础,现阶段花钱多,但日后维修费用大大降低。虽然两件事驴唇不对马嘴,但却都说明一个道理。 笑一笑王曼上了车,望着窗外夜色,她再次合计着此事。有个好的开头,往后姜家这些人,会一步步地被拉到自家船上。 手机铃响起,下意识地接起来,熟悉又陌生地声音传来。 “王曼,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声音属于姜芙,旁边传来急救车鸣笛声,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医院。杜奇没法随便从军校出来,但姜芙可以请伤假外出看病。 应该就是趁这时候,她打电话过来。 “李晶晶判决结果出来了,她被判三年。你帮了我一次,我也跟你交个底。那帮人被我爷爷惯得无利不起早。虽然我收拢过来,但也是利诱,须知欲壑难填。” 说完这些姜芙挂掉电话,王曼握住手机看向车窗外夕阳。姜芙此言是真是假,她分辨不清。但她也不是莽撞之人,在这次铝合金合作前,她已经想好万全计划。 邹县的吴宇正在转型,由黑-帮转为建筑公司,与一般意义上的建筑公司不一样。此事由秦老板牵头,再跟吴宇合作,料这帮人再老油条也翻不起什么浪。 想到这她暗自放心,回忆着姜芙说得李晶晶判决结果。三年,比楠姐预料的要少一点,看来姜家还是在其中起到作用。 不过她能进去就好,北京这边差不多装修完,也是时候该回邹县。 ☆、第222章 “曼曼,喝药了。” “虞阿姨,元宝说我已经全好了。” 蓝蝴蝶从异次元中飞出来,挥动翅膀上下翻飞做肯定状。中医经过几千年传承,虽然中间丢失了不少精华的东西,但总体还在进步。 钱大夫医术比它所知那些旧事郎中还要高超,开的方子不算特别猛烈,但如涓涓细流般堵住了曼曼原本有许多筛孔的脾胃。 俩月的中药喝下来,曼曼那连它都头痛的身体竟然全好了。不仅它的检测有明确数据,外人也能很容易看出来。 比起来北京之前,她精神好了很多。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多了丝白里透红,乍一看上去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了?” “那当然,我的检测可比外面医院还要准,毕竟医院是人在做化验,难免有误差,曼曼现在身体处于极度健康状态,这个月她大姨妈都来得极规律。” 元宝语速极快,一番话却让娘俩闹个大红脸。 “说什么呢你,这种事你也拿出来说。” 王曼捏住蓝蝴蝶翅膀,等着它两只黢黑的复眼,气势汹汹地说着。最近最让她烦恼的事,就是大姨妈。 身体不好的时候,她大姨妈挺不规律,常常几个月不来。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她真的很高兴,每个月来一次,每次五天左右,频率比双休日还要高,简直烦不剩烦。 “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来大姨妈你怎么长胸,难道想当一辈子飞机场。你乐意,杜奇还不乐意。” “你还上瘾了是不是?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做成标本,挂在墙上。” 被威胁多次始终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元宝早已对这话有恃无恐。忽闪两下翅膀,它无端消失在这段空间中。 留下王曼脸更红,低头瞧着自己平摊的胸部,脑子里回荡着那句“你乐意,杜奇还不乐意。” 阿奇会不乐意? 不对,她干嘛要想这些,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 “曼曼害羞了?” 虞虹收回药碗,说是药,其实叫药膳还差不多。钱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所以在曼曼带来的阿胶基础上,加了点名贵食材改造下。 吃下去后曼曼晚上睡得很踏实,白天也不再打呵欠。俩月下来,她的变化有目共睹。以前她瘦得让人心惊,如今虽然还瘦,但看起来很有精神。 “我才没。” 王曼快速地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么矢口否认,跟前几天的虞北有什么区别。口是心非,也不用表现得太明显。 虞虹意识到了,但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而是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回去后注意休息,劝你爸别太拼。” 王曼点头应下:“我爸那人就是闲不住,你也看到了,平常就是闲着,他腿脚也停不下来,走来走去收拾家里东西。我总觉得,家里那镜子都被他擦薄了一层。” 虞虹轻嗤,曼曼说得有点夸张,不过的确是事实。继周……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勤快了,天生的劳碌命。 “虞阿姨也注意,不要想太多事情。” “恩,你不用多担心我。对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李晶晶判了缓刑回家,一直想见你一面。” 李晶晶想见她? 王曼默默地摇头,他们本来算不上熟悉,而且如今李晶晶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复。她无须再浪费时间去看落水狗,也没有那立场。 “明天我就得走了。” 虞虹了然地点头,当初李晶晶骑摩托车过来撞曼曼,她就吓一跳。这个夏天出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曼曼心里难免会留下过不去的坎。 如今她的拒绝,却说明她真没往心里去。 一阵秋风吹来,带来两片萧瑟的落叶,寒意顺着衣领钻入脖颈。夏天已然彻底结束,伴随着温度一道冷却下来的,还有那些冲动无知的年轻人。 曼曼长大了,李晶晶、沈欣等不懂事的孩子也最终遭到报应,一切终于结束。 “不早了,要不要看下片子?” 智力竞赛的最后一轮后期制作终于彻底完成,虞虹虽然先前懂,但工作量摆在那。这一个多月在宽沟别墅,她一边泡温泉一边赶工。 日本进的机器很先进,虽然以后世的眼光看很土,但适应了这年代土掉渣节目的王曼,觉得智力竞赛绝对高大上。 尤其作为关系户,她被虞阿姨重点关照,多出了好些重点镜头。 “这要是演电视剧,我绝对女一号。” 虞虹点头:“曼曼本来就是女一号。” 冠军应该就是头号,这样想王曼也坦然不少。她为智力竞赛付出了多少心血,录制节目的整个功夫,她废寝忘食地背完一个题库。 相当于把高三一学期的内容,压缩在半月内完成。虽然她记忆力好,但也差点累到虚脱。多点镜头,也不至于让她心生惶恐。 “不早了,我去端洗脚水,我们早点睡。” 婷婷走后母女俩就住在一间,虞虹月份虽然浅,但孕期初反应已经开始。两人睡一张床,离得近,半夜有什么事,王曼也能时刻顾上。 照顾了她大半个月,王曼经历过各种突发状况,总算知道虞老让她留在北京的决策是多么英明。他们家所有人都忙,小地方找保姆,也很难找到可心的。 但虞家不一样,那里住着虞阿姨亲生父母,连保姆阿姨都是经过专业培训,专门为领导人服务,素质非常高。呆在北京,她必然能受到最好的照顾。 洗完脚互道晚安,虞虹握住闺女的手。曼曼真的很贴心,电视节目是她故意那般剪辑。等到播出的时候,北京那家王记饼铺也差不多该开张,到时候指不定有奇效。 她是这样打算的,北京此处卧虎藏龙,想把店做好没那么简单。各方面铺垫好,不管到时能不能用上,总之有备无患。 想明白后一夜安眠,等到天明王曼早先一步起来,将昨晚准备好的信贴上邮票,寄到杜奇的地址。 a4纸大小的牛皮信封鼓鼓囊囊,托在手上能赶到沉重的重量。里面除了薄薄地信纸,大多数都是她这些天在宽沟疗养的照片。 蓝蝴蝶突兀地飞出来,声音在脑中响起:“想问杜奇喜不喜欢飞机场,你就直接问。” 被猜中心思王曼也不恼,反而镇定下来:“以前我就是飞机场,阿奇都喜欢,往后胸部总不能凹下去,所以他肯定不会讨厌,少在这挑拨离间。” 强大地气场把它喷回去,王曼默默决定,暂时关闭元宝的小金库。让他天天看小说,懂多了再回来喷她。绝对不姑息,她也不是好惹的。 至于这些照片? 想到里面自己一天比一天美的样子,王曼决定还是寄出去。男朋友见不到面,总得多点联络感情的方式。 让阿奇看到美美的她,心里也只想着她。 就这样! 刚决定下来,空间中传来元宝的哀嚎,寄完信又送虞阿姨回家,王曼也搭电视台便车往回赶。出大院门口时,她看到停在路边的桑塔纳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对着车子一阵张牙舞爪。 是李晶晶,她瘦了不少,身上秋装也是去年的款式。车子里的人见她吼起来,忙把她拉进去。王曼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不过她还是别过头。 转过弯,后面略显狼狈地李晶晶逐渐消失不见。长舒一口气,王曼彻底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低头假装看书,一路上脑子中元宝极尽谄媚之能事。 “死元宝,告诉我谁是班里最美的人。” 蓝蝴蝶挥动翅膀吐槽:“你是白雪公主后妈么?我也不是魔镜。” “不说……那往后别想有小说看。” “呜呜呜,曼曼我错了,鱼丸大大刚恢复更新,我还没来得及买。”边说着他边吐槽:“鱼丸真是原来越懒了,现在更新越来越慢。” “鱼丸?就你一直追那作者?” 蓝蝴蝶点头,眼见就要到家,王曼也不多为难元宝:“指不定她有什么事,就像我前阵不就累翻了,连课都没去上。” “你还真猜对了,鱼丸大大天天在搬砖,他们主任简直把她当农民工看。一天到晚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什么人那那是,看我去喷死那老女人。” 元宝义愤填膺,随意地扫一眼账户:“啊曼曼,你给我解封了,我爱你么么哒。” 然后它没了声音,想必是拿钱看小说去了。王曼无奈地摇头,跟司机道谢后,提着箱子下车回家。 虽然这会是中午,但家里依旧没人。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里面很干净,旁边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冰箱上贴着纸条。 “曼曼,玻璃厂的辣椒酱瓶已经做好,临时打电话通知我过去拿。桌上盖着菜,你洗把脸趁热吃,好好休息下,我一会就回来。” 是父亲的字条,得知去向后王曼也就没怎么担心。 将行李归置到房间,王曼洗个澡换上居家服。摸着短袖短裤的衣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离家有多久。 季节换了一轮,如今已是初冬。市里房子终于通上暖气,暖融融地,不过也到了换珊瑚绒睡衣的时候。 刚买好睡衣还没来得及换,房门扭动地声音响起,随之而来还有父亲熟悉的声音。 ☆、第223章 王继周提着一只卡其色帆布袋子进门,低头换拖鞋,就见到鞋架上摆着小号的浅口皮鞋。 曼曼果然回来了,一个多月没见,虽然每天都通电话,但他还是想到不行。小心地放下袋子,里面传来玻璃碰撞清脆地响声。 麻利地换下皮鞋,他就见闺女卧室门打开,里面先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曼曼。” “爸,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王曼从空间中买的法兰绒睡衣,商城中款式很全,挑来选去她还是选了件棕色的小熊装。首先她穿上很可爱,其次这颜色不容易脏。 北方冬天用水麻烦,虽然她爱干净,也不想隔三差五洗死沉的法兰绒面料。 “回来就好,你这穿得什么?” “我刚买的睡衣,咱家每人一件。等晚上我们全家走出去,就是熊出没。” 王继周没看过后世大名鼎鼎的《熊出没》,不过大体能了解到这是开玩笑。一把接住扑过来的闺女,提着她咯吱窝抱起来,抛不动也上下摇晃:“沉了五斤。” 王曼眼睛发亮:“爸你真是神了,钱爷爷开的药特有效,我现在有八十斤了,是不是感觉漂亮好多。” 王继周不知该说啥才好,八十斤很重?好吧是比以前的七十五斤重,不过闺女脸色不错,胖不胖没关系,健康就好。 “曼曼一直漂亮,对了,你阿姨和楠楠怎么样?” 王曼眼睛笑弯,边念叨着虞阿姨情况,边从父亲怀中跳下来,看到他换了一半的鞋子,以及鞋架边那只袋子。因为落地,袋口滑落露出里面的玻璃瓶。 “这是辣椒酱的瓶子模型?” 王继周弯腰提起袋子:“恩,玻璃厂刚建好,第一单接的咱家生意。他们吹了几种形状让选,正好你回家,干脆你来定。” 一只只摆在茶几上,王曼瞅着面前六只形状各异的瓶子乐了。玻璃厂这次还真用心,各种形状包含了后世超市热卖的各大品牌酱料形状。 方的、圆柱、梯形,单拎出来哪个都很好用,现在摆在跟前任由她选。 “都不错。” 王继周瞥了眼厨房饭菜,见还没动,摸下盘子温度还行,顺手端出来摆在闺女跟前,给她碗里夹点菜递过去。 “先吃点东西,都喜欢的话那就一样做点,分开装就行。” 王曼扒一口饭,满口香,咽下去后全是满足:“还是爸你做得饭好吃,临走前虞阿姨还说想你做得饭。” 知道妻子平安王继周也有心思想别的:“要不我做点咸菜,给她送过去。” “当然行,吴宇过两天得去趟北京,让他捎过去就好。” 杜奇给的设计图很复杂,本来以村里的建筑队,最起码得磨一整个冬天。但自从吴宇带人加入后,工程进度一日千里,甚至连最艰难的流水景观部分都已想出办法克服。 有了这次的经验,仁义帮转型之路更为简单。而姜芙那段话果然也成了真,姜家手下建筑工程公司都是些老油条,滑不溜秋让她颇为头痛。所以来之前她已经跟吴宇达成一致,他到北京毕业实习。 说是毕业实习,但吴宇哪用得着靠实习经验找工作。他去一趟,主要还是为了震慑和收服那帮老油条。 虽然吴宇才二十出头,但他可是不足十岁就跟着东哥一帮人混,加上干这一行,社会经验甚至比一些四五十岁的人还要丰富。 铝合金合作已经启动到关键阶段,这一点卡住财力;吴宇前去支援,又以还未完全脱-黑的仁义帮给姜家建筑工程公司施压,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吞并之路比虞老先前计划的还要简单。 如果快的话,近几年应该能吃下来。 听完这么一大盘计划,王继周足足消化了好几分钟。反正直到王曼吃完一大碗饭,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摸摸肚皮,王曼脸迎向窗外的秋末暖阳:“爸,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不过往后这事多问你姥爷,大人们有许多事,你现在还不懂。” 端着饭碗王曼依在父亲肩上,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前世她混过社会。成人世界跟学校生活完全不同,象牙塔不是白叫的。 只有经历过社会的人,才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不一定痛苦,但注定染上尘埃。父亲这番话,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对手指,她终于说出实情:“其实我就是个传声筒,这些都是姥爷想出来的。” 王继周摸摸闺女的头,收掉饭碗端上一杯冰糖雪梨,虽然没有加冰块,但带着保险室天然的沁凉。 “好新鲜,榨出来不到两小时。” “知道你喜欢喝这个,在北京又没空榨。” 还是父亲了解她,保姆阿姨做出来就不一个味道。这些年下来,她完全被父亲的好手艺养刁了胃口,一般东西吃不下去。 一口闷彻底爽到心田,她抓起一只玻璃瓶:“这应该能盛半斤?” “恩,那仨小的放半斤,大的仨可以装八两。” 王曼转一圈手中玻璃瓶,自下而上是梯形的瓶身,当然内径还是圆的。因为技术限制,玻璃泛着点绿色,其中夹杂着个把微小的气泡,不过并不怎么影响使用。 “就要这种,然后让刘阿姨帮忙印刷点商标,把我们的大头贴上去。” 王继周翻出王记饼铺商标的纸张,还是那个卡通大笑脸。四年过去这个笑脸越发受欢迎,不少人都说看到就很开心。 好东西不怕用得多,王曼也从自己包中翻出虞老提的“王记”俩字,跟大笑脸拼在一起,外包装基本搞定。剩下的配料、批号之类都不属于她能管的范围。 “这样就行,曼曼真能干。” 被接连表扬王曼心情一会好过一会,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嘴上毫不客气地炫耀道:“爸你看到这俩字了么?” “恩。” “好不好看?” “挺好看,你姥爷写得?” “对啊,姥爷帮我写得。爸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好多人,花很多很多钱求姥爷随便写什么字,但他从不随便写。到咱们家这,我要啥姥爷帮忙写啥,而且他还教我写字了。这商标我都不敢随便说出去,太吓人了。” 王继周倒是没吓到,岳父对自家人如何他全看在眼里。不过曼曼有一点说对了,辣椒酱这个商标的确价值连城。 他就是不懂书法,也能看出这字很好看,一点都不比他前几年恶补文化课时,在虞家老宅书房中拿的《多宝塔碑》差。 “曼曼字练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王曼就头疼,她钢笔字是写得不错,但就是因为写得不错,已经形成定势,再练毛笔字很困难。 “我还得多练,爸等下书房收拾快地方,从今往后每天我都得练一会。临回来时姥爷交代过,每周都要给他寄去习作,一点都不能偷懒。” “练字就得勤快些,别人想学你姥爷还不教。” 王曼瞬间心理平衡,确定下玻璃瓶款式,她开始进行下一项任务:数钱。 “要不先歇会,明天再数?” 王继周看着沙发上被钱淹没的闺女,略显无奈地劝道。他实在没工夫,每天营业额只能放家里,一周统一次。 这是最近一周的,天越来越凉,热乎乎地煎饼果子越来越受欢迎。尤其是上个月市电视台安装摇臂来拍纪录片,动静挺大还上了当天新闻,又帮他打响一次知名度。 回来后他基本啥事没干,就四处奔走联系鸡蛋供货,然后重新招俩人培训,分配到市里和县里两家店。 鸡蛋源源不断地进来,做成煎饼果子卖出去,钱进他衣兜。一个星期下来,可以累积很可观的量。 王曼数着也晕乎:“爸,你打-劫去了?” “店里买卖不错,我大概打听一下,现在市里超过三分之一的早餐,都是在我们店里解决的。” 看来好东西总是有人识货,煎饼果子可是空间配方,其它人就是眼红,没有元宝的核心酱料配方,做出来味道也不一样。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买卖越来越好也正常。王曼包裹在床单中,外面是成堆的钱,边数她边听着父亲这些天做得事,越发觉得有这些钱是理所应当。 尽管如此,等数完她也晕了。一周两家店,毛收入竟然有两万。 这是什么概念!装修一家店才多钱,一个月毛收入连买店面带装修,简直绰绰有余。虽然一开始开煎饼果子摊,她没想过做一辈子餐车,但她也没料到,才四年而已,市里两家店可以赚如此多的钱。 “爸,我突然觉得我们成了地主土豪。” 王继周瞅着一满茶几的钱,他不止被晕过一次,现在基本能保持平常心。 “贷款基本能还上,不过我打算把这些钱投进去,银行那边还没到期,先拖着再说。” 王曼也是这样想的,刚重生时她觉得欠债不好,还要还高额利息。一个不好利滚利,陷入无底洞。但四年下来,不只是父亲,连她的观念也要扭转。 做买卖本质上就是玩转钱,能用银行的钱为自己产生财富,何乐而不为。况且酱料想要做大,前期也需要投资。 看来就算回家,一时半会她也闲不下来。 ☆、第224章 回到家后王曼最头疼的就是上学,在北京呆这俩月,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社会生活的节奏。 虽然有烦恼,但装修或是秦老板那边的合作,每成功一桩事,那种成就感足以弥补先前所有的糟心。如鱼得水中,她不怎么怀念单纯的学生时代。 硬着头皮背起书包,每天闲暇时间她都会看课本,加上前世资优生那点记忆,功课完全没落下。 “曼曼,你终于回来了?” 走到大院门口,面前是门庭若市地王记饼铺。被人流吸引了全部视线的王曼,丝毫没注意到大门旁边的尹鹏和君陶陶。 她没注意两人,两人却注意到她。 只是将近俩月不见,曼曼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五官还是那样,但更加顺眼,晨曦中她仿佛全身都在发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君陶陶毕竟是女孩子,定力强,瞅一眼王曼,目光转移向尹鹏,果然看出了他陡然红晕的脸色。 有点难过怎么办?可曼曼是她好朋友,即便在北京俩月也常联系她,还给她邮明信片和纪念品。他们间关系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更好起来。 “大鹏、陶陶,昨天我刚回来。” “赵大伟都问过你好多次。” 说完君陶陶有些后悔,明知道曼曼糟心赵大伟,她干嘛还提这茬。而且潜意识里,她似乎又希望尹鹏能听到。 尹鹏听到了,反应却大出她所料。走到王曼跟前,他先是顿顿,然后干巴巴地说道:“不用管赵大伟,他要再骚扰你,我直接找他去谈。” 王曼摇头:“不用,他还不敢骚扰我。快到点了,我去拿煎饼果子。” 不顾排队众人的白眼和窃窃私语,直接进自家店后厨拿出仨煎饼果子,三人边吃边往学校走去。 “曼曼你身体真全好了?” 听到这消息,尹鹏和君陶陶都很开心,然后前者说出个大消息:“有美国教练看见我打球,想让我去那边训练。” “美国教练,咱们市里啥时候有这号人物?” 王曼第一反应是尹鹏上当,外国人也不是全都品德高尚,骗子不分种族年龄。 “前阵市里建玻璃厂,机器是从美国进口,那个经理经过体校刚好看到我打篮球。他录了一段视频,带回去给美国的朋友,前几天刚来信。” 说完尹鹏颇为自得,大手卷起吃完的煎饼果子包装,团城球跑两步跳起来准确投掷在路边垃圾桶。 一连串帅气的动作让君陶陶一阵眼红心跳,暗恼为何不是她先认识尹鹏,现在他只对曼曼好。不然这些天他们见面次数也不少,尹鹏却从没如此耐心地解释过此事始末。 君陶陶复杂的心思尹鹏完全没感觉到,收回大手他摸下王曼脑袋,发丝柔软滑嫩,真是舒服。 “一手油少碰我,今早刚洗完头。还揉,看打,再揉我长不高了。” 尹鹏扛住她挠痒痒般地抓打,伸开大手:“刚没用这只手吃饭,早上出门前刚洗的手,很干净,不信你闻闻,还带着肥皂味。再说你干嘛长高,现在这样就行,再高你成电线杆。怎么样,哥说过自己很厉害,这不有人慧眼识珠。” 王曼白他一眼:“这就自称哥?” “放心,往后我在美国混出一片天,回来罩着你。” “切,谁用你罩。既然不是人贩子那我也就放心了,打篮球还是去美国好,在那边镀金一圈回来,最起码你也是个海龟,不愁找不到工作去工地上搬砖。” “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去工地搬砖。这些天我想了想,还是想问下你意见。” 说完尹鹏罕见地沉默下来,这俩月他想了很多。自从毕业典礼,那擦过发顶心的一吻,心跳止不住加快后,他就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 而这些日子曼曼不在,思念一点点在心口蔓延。每次接到她电话,或者收到她礼物,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为了多知道点消息,他对君陶陶好了点,就是想知道她那关于曼曼的事。 他喜欢曼曼,可眼瞅着王叔叔生意越做越大,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虽然去美国代表着分离,但这也是机遇,只要他能混出来,日后也能配得上曼曼。 做男人不能服输,虽然留在国内能天天见到曼曼,但往长远想还是出去好。尽管道理摆在那,他还是会犹豫。 “问我干嘛?”王曼指着自己鼻子,这事哪需要参考她意见。 尹鹏愣住,好像还真没如此郑重询问的必要。但是要他现在表白,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 “尹奶奶很高兴,曼曼肯定也高兴,是不是?” 君陶陶插科打诨,心思百转千回到快要拧成麻花。 “我不止高兴,还有点担心。” 尹鹏眼睛亮了,万一曼曼也喜欢他,不希望他走呢?其实他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曼曼品味又不独特,喜欢上他也正常。 “担心什么?” “英语,咱们英语考试你有一次及格?就你这语言天赋,到那边能找到水喝,找到上厕所的地?” 一丝丝希望淡去,尹鹏再次恢复平常心:“那是我没认真学。” “那你倒是学给我看,要是你真去,尹奶奶、还有叔叔阿姨肯定不能跟去。学好语言生活能自理,他们才能真得放心。毕竟成就只是其次,你活得好才是他们最大的期待。” 尹鹏彻底熄了那点心思,曼曼说得对,他活着不只为了个人感情。为了家人考虑,他也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曼曼姐大道理就是多。” 王曼点头:“所以我才是姐,陶陶英语很不错,一口伦敦腔特标准,正好她初中功课不忙,给你补补。” 收起小心思,君陶陶瞬间觉得曼曼简直是小天使。 而尹鹏不乐意:“为什么不是你,你英语也很好。” “大鹏,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没多久就期末考试,这学期我没上过两节课,回去肯定得恶补。” 刚说完旁边响起一道声音:“曼曼,我可以给你补课。” 听到这声王曼瞬间有点小心塞,恢复上课第一天,她真想做一名安静地美少女,不想变黑脸包公。 可有人就是见不得她舒坦,上学路上也能钻出来。而且这一脸,我们关系好帮你是应该的不用太感谢我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有请这人帮助? “曼曼需要你帮?初中四年哪次考试你能比过她,等回学校她随便看看课本,考出来分数就比你高。” 尹鹏说出了她想说的话,而且王曼深以为然。单凭自学成才,她也完虐赵大伟。 “尹鹏同学,我只是好心帮忙,毕竟我跟曼曼也是朋友。” “朋友?”尹鹏笑得那叫一个嚣张:“初中都是我跟磊子陪曼曼玩,你算哪门子朋友。不对,你怎么从这边过来,是不是又跟踪曼曼?” 边说着尹鹏边要撸袖子,王曼也觉得颇为奇怪。赵永强和刘晓花全在邹县工作,赵大伟来市里念书,住的是学生宿舍。 即便早起晨练,他也不该转到这边来。 “我刚绕过来买个煎饼果子当早餐,尹鹏,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赵大伟试图云淡风轻,想再次靠到王曼身边。刚排长队他几乎不敢认,王曼从北京回来变得这么漂亮。 他们初中同学中,学习好的大多是女生。几个男生考试好的没他长得帅,尹鹏长得帅但没他学习好。综合算起来,他是最出类拔萃配得上王曼的。 而且暑假时她曾暗示过李晶晶喜欢自己,女生都是脸皮薄,他总得多主动些。现在高中不能谈恋爱,等他们考上大学就能在一起。 就尹鹏这样的,往后肯定考不上大学,没什么出息。曼曼现在还小,等到上大学后她就会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心思流转他努力地向王曼身边靠,但他哪是尹鹏对手。不管往哪边挪,始终都近不了。 王曼本来不想说话,道理要对明理的人讲,显然赵大伟不属于这一范畴。但就这会她突然觉得,自己总不能一直忍着心塞。赵大伟让她不痛快,她怎么都得还回去。 “大鹏做了什么,让你不跟他一般计较,明明是他不跟你一般计较。” 尹鹏瞬间感觉周身如春回大地般温暖,而赵大伟的心情则极为符合当下季节,合着秋风一起变冷。 深呼吸他决定忍一忍:“曼曼,你现在还不懂,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所以还请你这种高端人士,往后不要随便纡、尊、降、贵!” 斩钉截铁地扔下这话,王曼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走去,独留赵大伟愣在原地。曼曼怎么会这样?说话好难听,以前她明明不是这样。 木然地走到学校门口,他在传达室门口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父母。 今天又不是周末,他们怎么会来?而且向来注重穿着的母亲,此刻却连工装都没换,发丝也有些凌乱。 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事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刘晓花率先开口,言明给学校请了假,让他先回家。 坐上车没到半路,他已经弄清楚了家中情况。麻纺厂最近开始改制,父母全都面临下岗。 ☆、第225章 王曼是在恶补完好几天功课后,才从来市里看尹鹏打球的章磊口中得知赵大伟近况。 “他竟然请假了?” 怪不得这几天她耳根清净不少,面前也没有闲杂苍蝇嗡嗡嗡。原来赵永强和刘晓花夫妇给儿子请了假,一家三口抱团去妹妹家哭,想通过刘晓草这层关系保住工作。 说到这章磊颇为苦恼:“我妈也挺想帮,但印刷厂下了通知,正准备开始减人。” 王曼知道这是虞家在起作用,否则以刘晓草的业务能力,地位应该是稳如泰山。斟酌再三她还是安慰章磊:“刘阿姨可是印刷厂的大功臣,换谁下岗都不会轮到她。” 提到这茬章磊更苦恼:“姨父和姨妈也是这么说,但我妈现在就怕犯错,所以很为难。” 王曼大概了解到赵永强和刘晓花夫妇的嘴脸,无非觉得刘晓草公婆给力,对象是公职人员,没有下岗的危险。即便帮他们有点风险,但下岗后也不至于没饭吃,所以应该帮他们。 以他们自私的个性,这样想无可厚非。但站在刘晓草的角度,首先姐妹感情并不是很好,其次一个家里双职工和单职工,生活水平完全不一样。 她没必要舍己为人,为自私的姐姐冒那么大风险。 “阿姨这样做没错,要是丢掉工作得多难受。” 得到王曼全力支持,章磊心里又踏实点。从初一跟王曼同桌开始,虽然她个子始终小小的,但其中似乎蕴含着无尽能量。 她似乎无所不能,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正确。自从认识王曼起,他从全班倒数,到如今资优生,母亲工作也越来越好。 虽然没明着说,但对王曼他有一份尊敬,他会在不知不觉间听从她的决定。 如今她也认同母亲的做法,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赵大伟那番“他们自私,只管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言论,也终于可以彻底抛到脑后。 “尹鹏进球了。” 王曼指着球场中三分线外的身影,尹鹏跳起来,球衣上扬露出精状的腰身。迎着阳光,不长的板寸甩出两滴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钻石版璀璨。 “哐当”一声,篮球直入篮筐,尹鹏所在队伍再入3分,以大比分120:50,赢得本次比赛胜利。 而在场所有体校学生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坐王曼边上的两人拿起水壶,淡定地起身拍拍屁股,吐槽道:“尹鹏今天打得真烂,老是往观众席看。” “好像总往咱们这边瞅,前天那场他把对方盖帽一个遍,比分拉开100,那才叫爽。” “那么打多累,现在篮球那边比赛,谁抽到跟尹鹏同队都高兴,随便比划两下就能赢。” “不说了,真该禁他参赛,简直是怪物……” 声音越来越小,王曼却是知道了尹鹏有多厉害。市体校的强项就是篮球,每次省里运动会都夺冠。虽然她不怎么懂篮球,但也知道其他人打得不是很菜,而是尹鹏太强。 “没想到大鹏在这找到春天。” 打完球章磊笑呵呵地打趣,尹鹏今天格外高兴,曼曼终于来看她打球。 “那当然,哥可是天才。对了,我奶奶说赵大伟就差直接住在你家,有没有这回事?” 章磊挠挠头:“是在我家住了两天,这不我来市里找你玩。” 尹鹏刚想吐一串国骂,看到边上的王曼默默闭嘴:“赶紧把他赶出去,也当为曼曼报仇。” “他惹曼曼了?” “对,他竟然侮辱曼曼,要给曼曼补课。” 这下章磊好奇:“曼曼刚怎么没跟我说,他要再敢做啥,我带班里同学约他打友谊赛。” 提到友谊赛王曼就乐,这完全是章磊和尹鹏搞出来的新点子。事情要从“师生恋逼迫她不得不离开原先温暖的班集体”开始,作为新任班长的章磊憋了一肚子坏水,新学期开始就策划了这一崭新的活动课。 活动课主旨是丰富大家课余生活,章磊向班主任提交申请,改成分小组比赛形式。这样的创新又不出格,班主任当然答应。 正经的课堂创新后,坏主意体现出来。不管是篮球、羽毛球、乒乓球,还是拔河、跳绳、踢毽子,所有友谊赛,以前跟王曼关系不错的同学,都有志一同的不想赵大伟赢。 偏偏班上绝大多数人,都跟王曼关系不错。每次比赛,章磊带头去跟赵大伟比。别人活动课是来休闲,他得一直不停地迎战,而且屡战屡败。 如今虽然赵大伟不再读书,但作为曾经的“朋友”,周末约他出来打两场“友谊赛”,那不是很正常? “就来场友谊篮球赛。” 尹鹏撸袖子斩钉截铁,哥俩击掌马上就要约赵大伟,王曼却是满脸黑线。 “不用了。” “曼曼你怕他干嘛?” 尹鹏话语中浓浓的中二热血青年气质,让王曼脸上黑线又密了些。尽管觉得这样不好,但有朋友无条件维护她,还真是好温暖好感动。 “我不是怕他,而是没必要再为他费心。尤其是你,大鹏你开始办签证了,千万别出点什么事,影响以后的路。” 章磊那边也是,虽然虞家轻轻地插一杠子,比起前世赵大伟父母更早下岗。但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会章磊再去撩-拨赵大伟,万一狗急跳墙,虽然不至于咬伤人,但随便搞出点动静就够糟心。 “才不会,算了我们也没空理他。对了曼曼你今天月考吧,感觉怎么样?” 尹鹏满是期待地问道,这下曼曼总能体会他作为一个学渣,面对满卷子题目认识他,他不认识题目的那种无助之苦了? “我挺长时间没上课,一开始有点担心。” 尹鹏点头,章磊却注意到“一开始”三个字。作为王曼课余辅导的最大收益者,他可知道她恐怖的学习能力。她简直是台解题机器。 “不过还好,这次老师出的题目很简单。看了几天书,我都做出来了,分数应该不会低。” 升起的希望再次被无情打落,尹鹏早已习惯。关于考试曼曼早已超脱凡俗,对别人来说需要用尽全力考满分,而她则是轻松家常便饭。 你见过初中四年每次语文都考满分的?她就是! 变态中的战斗机,不服不行,磊子说得对,她就是台解题机器,一点误差都没。就跟他打篮球一样,曼曼对考试有天赋,羡慕嫉妒不来。 “服了。” 尹鹏声音带着丝有气无力,背上书包三人刚好路过实验高中。下午五点,整理完试卷的老师推着自行车从学校里走出来,见到王曼笑容满面。 “王曼同学考得不错。” 王曼迷糊了,不是下午四点才刚考完,这才过不到一小时,老师就知道她考不错? “老师,其实我发挥不是太好。” 尹鹏和章磊对视一眼,期待地看向推自行车的老师。曼曼太久不上学,他们可知道,这种学校里自己组织的模拟考,都是自家老师阅卷。 阅卷前有道程序,需要拿出一份样本做标准答案。一般不是教研组老师亲自做一遍,就是先改一份卷子做样本。以前在邹县,王曼的试卷就是样本,想必这次也是。 这位老师自然知道王曼的背景,这事不用打听,看她班主任后悔的模样就知道。其实对那位明哲保身的老师,她颇为不屑。 教育工作者不仅教考分,而且还得做所有学生的榜样。沈欣算什么,无缘无故敢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当老师的不仅不阻止,还阿谀奉承大开方便之门。 简直丢人民教师的脸! 虽然换做她,也不一定能做到不惧东哥,但这还是不妨碍她的鄙视之情。 “王曼同学太谦虚,刚才老师阅了下你的卷子,语数外全是满分。看来就算不在学校,你也没有放弃学习,这样很好。” 老师对着王曼一大通表扬,倒不是她想攀关系,而是这学生太让人喜欢了。一学期没上几节课,考试照样还是满分。人长得好看,平常也有礼貌,想不让人夸奖都难。 “谢谢老师,我会再努力的。” 连声客气着,王曼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送走老师,她迎来了两双惊讶的眼睛。尹鹏和章磊倒吸一口凉气,一边一个拍住她肩膀,剩余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曼曼,真有你的。” “都说了这次的题很简单,这下章磊回去告诉赵大伟,他帮忙好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可以自学成才。” 章磊反问:“真要说自学成才?” 王曼斟酌下:“这样好么?是不是太打击人?” 尹鹏点头:“还真有点,要不换换:技不如人,就不要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每次尹鹏都有些异于常人的言语,虽然不能直接说出去,但却格外搞笑。王曼笑到捂肚子,最终还是决定客气点,不要打扰赵大伟。 毕竟父母马上下岗,他要面临生活骤变。作为一个善良的人,她还是不要痛打落水狗,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章磊本来也打算放赵大伟一马,但等他回家后,发现赵大伟全家赖在自家门前,说着些不堪入目的话。 把人拉进来,他笑着向父母说着今天的事。 “大鹏要去美国打球,签证还没办下来,他每天都在很辛苦的补英语。” 尹鹏打小跟章磊关系铁,俩人常鳔在一块玩,哥俩可以说是章志坚和刘晓草夫妇看着长大,章磊在尹家算半个儿子,尹鹏在章家也是。 本来他学习不好,两口子还有点愁,但如今去美国有出息,一家人都高兴。 “大鹏有出息,磊子你也加把劲。对了你不是去看曼曼,她怎么样。” “好得很,虞阿姨在北京给曼曼找了中医,把她那病治了下。而且曼曼好厉害,半个学期没上课,这次月考她语数外全满分。”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刘晓花本来不喜欢王曼,可自打下岗风声出来后,她却变了想法。王曼后妈了不得,她爸也是会赚钱的,王记饼铺买卖很好。 而且她家全是闺女,往后家产肯定得是女婿继承。既然大伟喜欢她,要是她乖,她可以不计较农村人身份,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竟然考了满分,那孩子还不错,大伟不是帮忙辅导了功课,还是你辅导的好。” 章磊疑惑:“表哥没给曼曼辅导,对了曼曼还说过这事,那天表哥是要帮忙。但曼曼不喜欢随便麻烦陌生人,再说她自学也能考满分,所以没麻烦。” 他每多说一句,赵大伟就觉得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生疼生疼的。 偏偏刘晓花还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好心帮她个农村丫头……” “妈。” 赵大伟拉住母亲,虽然他觉得爷爷和姥爷家那些农村亲戚不好,又穷又粗鲁,但曼曼不一样。虽然她是农村户口,可她爸能赚钱,妈更当大官,她家条件比市里大多数人都要好。 以前父母双职工,他们算门当户对。现在万一姨父一家不帮忙,父母下岗,那他绝对配不上曼曼。 想到这他态度更谦卑,一定要保住父母的工作,不然他的生活简直难以想象。 可工作的事,注定不是他软下来说两句话就成。下岗这事,说到底还是赵永强和刘晓花自己作的。当初大专毕业分配工作,他们觉得自己正式工,有学历比别人高一等,所以肯定吃一辈子皇粮,不干活也没人把他们怎么样。 这些年上班,两口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尤其是这两年刘晓草在印刷厂蒸蒸日上,她嫁的章志坚也因为章老爷子关系连连升级,靠着姐妹和连襟关系,夫妻俩更是在麻纺厂横行霸道,迟到早退家常便饭,每次发福利也是抢最好的,还多抢。 作孽太多,导致政策一下来,厂里领导和同事第一时间想剔除这两只害群之马。 “姐、姐夫,我现在也自身难保。这两年我业绩做得不错,实在太打眼,这会看我不顺眼的人也挺多。上头政策那样,你们俩工作那事,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刘晓花还想继续磨,电话铃响起,是邹县麻纺厂的工会书记。在县里找不到人,人家打电话到这。 “永强、晓花,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市领导下午来视察,看了咱们厂的考勤表。你俩缺勤次数太多,领导想见人,这一下午我找不到你们。” 刘晓花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工会书记的声音变得遥远。他们怎么不知道下午市里来检查,这个点领导肯定走了,想补救连机会都没,下岗已成既定事实。 赵大伟还没消化完王曼月考的优异成绩,就迎来这般晴天霹雳。 完了…… 他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无底洞,四周全是黑暗,静悄悄的,而他在不断地往下滑。 父母没了工作,他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交学费? 他会不会辍学,但他是非农业户口,辍学后连种地都没得种。他会不会像大伯家的堂哥一样,年纪轻轻背着行李,南下深圳去当农民工。 未来一片黑暗,前路茫然。 ** 赵大伟那边愁云惨淡,大院中的王家却满是温馨。因为闺女回来,王继周再次恢复了每日结账的日常。 上一天课回来腰酸背疼地被钱淹没,一张张数完后神清气爽。边数王曼边公布了自己的考试成绩,把王继周听得一愣一愣。 “全是满分?” “其它科目还没出来,不过语文这种带作文的科目我都能考满分,理化生政史地这些全是死答案的,肯定也不会出错。爸你看我多聪明,不上学他们还是考不过我。” 是聪明,亲闺女聪明,考试考得好,王继周也高兴。 “这才高一,你还得学很多东西,别太骄傲。” “爸你就放心吧,我可是遗传了你的聪明劲。要是当初你上学,肯定也是学霸,还好有我弥补你这遗憾。” “竟瞎说,想吃啥我再去给你做。” “我没瞎说,这几年你自学成才,现在不都能看虞阿姨的大学课本,连姥爷都夸你聪明又踏实。” 这是虞老的原话,王曼深以为然。父亲她了解,在开煎饼果子摊前,他就是个上过几天扫盲班的半文盲。 虽然四年前一开始看书,他只显示了突出的语言能力,但过了没多久,其它学科入门后,他简直是突飞猛进。仅仅用了四年空闲时间,他已经从目不识丁变成最起码本科文化水平。 所以她被誉为“解题机器”的超强学习能力,真是遗传自父亲。就连虞老也可惜,几次背着他都说,要是继周生在个好一点的家庭,肯定不止现在的成就。 每当此时虞虹都很高兴,她眼光多好,找到继周这种脾气好、能干、还疼老婆的男人。 “这些菜就够吃了,做多了吃不掉也浪费。爸快点吃完,早点睡,明天可是辣椒酱的买卖第一天开张。” “那得多吃点,中午你不是说要搞点花样,没力气怎么摆。” 王曼掰馒头的手停下,拿起一个跟她脸差不多大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回家这些天她不止忙着补课,还管着酱料的大小事。 甚至中途她还去了山里营地一趟,士兵们是辣椒酱和蘑菇酱的忠实消费者,吃了好多年对此最有体悟。在包装和风味上,她听取了大家的意见,终于彻底成型。 可惜她去的时候不巧,如果早去一点,就能遇到临时来这边办事的杜奇。两人正好打个时间差,不过她却收到了一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杜奇训练时的各种照片,有的头发不整齐,有的衣服上沾满土,但无论如何都无损他的帅气。 但奇怪的是,所有照片都只有上半身。 刚开始她不明白,还是元宝给她答疑解惑,上次离开北京前,她发给杜奇的那些照片全是上半身。 当时蓝蝴蝶忽闪翅膀尽情嘲笑她:“承认吧曼曼,你就想突出自己的飞机场。” 捏下蝴蝶触角,她自信回击:“那又如何,反正阿奇喜欢。” “不知羞。” “我是阿奇女朋友,干嘛要羞给你看。” 蓝蝴蝶感觉自家主人的节操在一点点剥落,刚认识时,那个淳朴的农村小姑娘呢?怎么一步步,变成了如此剽悍地存在。 不过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曼曼,说话做事渐渐透出一股大气,让人觉得舒坦。 元宝的想法王曼不得而知,整整吃下一个山东大馒头,顶着皮球般的肚子她躺在床上养膘,顺便看着床头相框。 年画娃娃早已装不开这么多照片,她换了大相框,选出几张阿奇最帅的照片,不规则地拼一起摆起来。 睡前看一眼帅脸,心情好睡眠质量也高。 “阿奇,吃这么多立马就睡,我要养膘了,晚安。” 闭眼进了空间,种田的事一天不能落下。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昏暗的床头灯下,杜奇捧着本书,半天没翻页,直盯着里面书签。 白萧闹到熄灯前回来,凑过来瞅一眼:“阿奇你书签?” 差点被发现! 若无其事地收起书,阴影覆盖照片,杜奇轻轻道一声晚安,关灯招呼同宿舍哥们入睡。一直到呼吸均匀,他唇角始终保持着扬起。 相隔千里,恋人间做着同样的事,享受着同样的幸福。 而在不同的地方,被王曼置之不理,又因缓刑无法离开北京的李晶晶,终于想到继母马娇娇好友刘阿姨儿子,那个她跟王曼间共同的联系。 辗转拨通电话,她将刘晓花夫妻失业的全部原因和盘托出。 “你说谎!”赵大伟本能地不同意。 “我骗你干嘛,信不信由你。我之所以说出来不是图你什么,而是看在我们都被王曼搞这么惨的份上,可怜下你罢了。” ☆、第226章 王曼从空间中忙活到半夜,然后缩在柔软的被窝里,睡得又香又沉。 一觉睡饱,第二天一早拉开窗帘时,外面刚好是黎明。启明星逐渐隐没,东方露出鱼肚白,朝霞漫天在天边铺就红毯,迎接太阳的光临。 “爸,快来看日出。” 热乎乎地煎饼果子,和着早已成瓶的蘑菇酱摆在院内,父女俩并排坐下,一同迎接太阳升起。 “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王曼喜欢好天气,前几年她身体不好,一变天整个人就懒懒的没精神。而当阳光晴朗,又算不得闷热的日子里,她总能一整天保持好心情。 “昨晚吃饭时咱们看过天气预报,今天大晴天。” 王继周笃定地说道,眼见太阳升起,天边突然无缘无故飘来一朵乌云。王曼心咯噔一下,右眼皮加快,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垂眸默默地咬口煎饼果子,还没等她吃完,乌云就如幻觉般突兀地消失,第一缕晨光照耀大地,同时带来一缕深秋的暖意。 “我是不是该查下周公解梦。” 王曼以梦呓地语调说道,蓝蝴蝶自空间中飘出来吐槽:“白日梦不属于周公解梦范围,不过我倒可以给你解一解。” 手掌托着蝴蝶,王曼做美少女状,话语却是极为不搭:“元宝你什么时候成大仙儿了。” “我一直都不是凡人。” “终于承认自己比不上正常人啦?” “曼曼你……不听拉倒,你印堂发黑,今天肯定得倒霉。” 蓝蝴蝶打个旋气急败坏道,见多了它发脾气唬人,王曼也跟没怎么往心里去。倒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早已习惯:每次她做什么事,中间必然得有些小插曲。 正是那些猪一样的敌人,每次让她否极泰来,他们的愚蠢衬托她光辉的人生。 让麻烦来得更猛烈些吧,who care! 虽然王曼心理活动跟打了鸡血似得,但启程去王记饼铺时,她还是带上了虞巩舅舅送得女士防身小工具。那是把特质精巧的匕首,大小握在手心刚好。手柄雕有荆棘花纹,带着可以当棍子拍人用,抽出来的匕首削铁如泥。 先前她一直拿来削苹果,比一般水果刀好用太多。随身带着也不会起疑,实在居家旅行必备。 王继周注意到闺女这一反常动作,疑惑地问道:“曼曼,你这是……” “有备无患,不防人,也能割点彩带,绳子什么的。” 话是圆过去了,但王继周也跟着戒备起来,他甚至揣上了那把从没用过的枪。枪很小巧,揣在秋装呢子风衣里一点都看不出来。 王曼乐了,父亲想哪去了。别的她不清楚,元宝只是随口一提,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想揣就揣着好了,反正又不会拿出来扰民。 披着晨露父女俩来到商场下的王记饼铺,今天是周末,吃早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尽管如此铺子外面还是排起了长队。 排队者大多数是老年人,穿着晨练的运动服,站在队伍中伸伸胳膊踢踢腿,顺便交流下最新的八卦。 父女俩对每个人点头致意,王曼对这些人不熟,但王继周却能准确叫出每一位熟客的称呼。王曼默默听着跟着记下,这是父亲做生意的认真之处,他会仔细处理每一处细节。 进店后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店中央空地上摆着一米多高的箱子,王曼把酱料拆开,按照早已计划好的,一瓶瓶酱料摆好,堆砌出“王记饼铺”的字样。 还好她先前准备工作做得足,酱料已经到位,各种固定工具也全都在。带上手套一瓶瓶摆上去,伴随着字样成型的,还有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 “这字摆得真好看,里面那是啥?”有人好奇地问道。 也有聪明的看出来:“那是店里的辣椒酱,应该还有蘑菇酱,以前只能零散着打,现在有了成瓶的可方便多了。” 瓶装辣椒酱便宜又干净,但有个最大的劣势:价格太高。本来只摆在柜台上,应该不会有多少人问津。 但王曼别出蹊径,把辣椒酱摆成花,一下子吸引大众目光。趁机她也说出价格,只比以前零卖时贵一点点。 “就是多个瓶子的成本费。” 再多她也不好意思加,因为二婶太会做买卖了,以前散装辣椒酱,她就把价钱订得很高,算下来很有赚头。 一开始注册商标,她还为定价发愁,后来算算她直接没了后顾之忧。 “买这么多瓶子有啥用。” 少数人抱有这样的异议,但多数人却不在乎。九十年代这会物资还不算丰富,吃完的罐头,剩余玻璃瓶用来装油盐酱醋那是家常便饭。 好多农村家庭,甚至会稀罕这些瓶子。她选得玻璃瓶很美观,大小也适中。就这会不少人已经研究出用法,比如吃完后装盐、装糖。 “我家孩子高中兴带瓶咸菜下饭,这小瓶直接带去,或者吃完装其它咸菜都行。” 仅仅是一种摆设,却瞬间为酱菜打开了销路。店外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泉水村的张建新拉着新赶制一批酱菜过来。 王继周从店门外搭起棚子,准备卸下来直接当场售卖。来买煎饼果子的,都挺喜欢王家酱料的味道。带着钱的纷纷准备买瓶回去尝鲜,一瞬间场面火爆起来。 就在王曼几乎忘记早上元宝的忠告,准备投入无限的赚钱事业时,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打头冲过来的是刘晓花,她眼睛赤红,以万夫不当之势,穿越一满车酱料,中间碰到几瓶,鞋子和裤腿上沾着点点酱汁,一路冲到王曼跟前。 情急之下,王曼忙抽出匕首格挡下。 “都是你干得好事。” 见到她王曼没有丝毫心塞,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庆幸。危险之所以恐怖,在于其未知。如今谜底揭晓,她又不怕刘晓花,就算她再来多少次都一样。 她如老僧入定般,旁边却有人不淡定。大家都在排队那,这人突然夹塞,一路冲到最前面是什么意思? 后面不明真相的已经吆喝起来:“干嘛插队,想买往后面去。” “买什么买,今天我来是告诉你们这孩子真面目。我儿子跟她是同学,平常也尽心帮忙。就是因为她看不顺眼,竟然用家里的权势,让我们两口子下岗。” 下岗…… 这可是大事,人群中炸开了锅。王曼扶额,透过刘晓花看向跟在后面的赵大伟,见他躲闪的目光,她瞬间明白症结所在。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大伟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曼曼,是李晶晶说得,我还没有相信。” “晶晶怎么可能骗你,肯定就是她,仗着家里有人当官就无法无天。” 王继周留张建新卸车,自己穿越火线赶来救火,边往这边赶,他边把刘晓花的话听一清二楚。 “不确定你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个大人吓唬孩子干嘛?下岗那是麻纺厂决定,有疑问你去问领导,这事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机关枪似得吐出这番话,王继周心中暗爽。赵大伟总是跟踪曼曼,他早看这家人不顺眼。而且看他们模样,也不像安心工作的。 他每天辛苦开店,按时交上去的税收,可不想养活这样的蛀虫。 刘晓花还想不依不饶,但不管她怎么说,王继周始终一句:“找麻纺厂领导了解情况,他就是个普通农民,跟这事不沾边。” 本来多数人站在“可怜的下岗职工”一边,但这会大家也都寻思过来,你一麻纺厂职工下岗,跟人煎饼果子店老板有一毛钱关系? 再说继周脾气那么好,跟面前颐指气使的刘晓花天壤之别。相由心生,继周父女俩都一脸善相,看起来就舒坦,对面那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有人开始说公道话,刘晓花眉头越皱越紧。正在此时闪光灯亮起,市电视台的新闻记者来了。 来的几人都是以前跟虞虹关系好的同事,王曼见了都喊叔叔阿姨。一个个夸奖王曼更漂亮后,他们说明来意。 因为听说这边有新闻,所以来采风。至于刘晓花的事,有人提议:“要不我们了解下情况,做条新闻播出去?” 王曼把玩着“水果刀”,强烈建议刘晓花有苦赶紧说。但刘晓花哪敢说,麻纺厂要她下岗的理由再充分不过,要是都曝光出来,她还要不要做人。 在一众鄙视的目光中,刘晓花拉着丧气的儿子,娘俩灰溜溜地逃走。王曼注意到,赵大伟临走时瞥向她那一眼,像极了前世他刚跟李晶晶搞到一块时。 眼神中饱含着愧疚和自卑,因亏欠她而愧疚,又因向现实低头而过不去大男子主义那倒坎。 实打实的让她恶心,摇摇头挥去恶心感,她招呼着电视台的叔叔阿姨。见这些人到来,一般人觉得能上电视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原本抱有迟疑态度的人,如今也纷纷想买两瓶酱菜。去尝鲜。门外再次排起长队,仅一上午功夫,第一批赶制出来的酱菜销售一空。 甚至连她摆花样的那些,也在电视台拍完后全部卖出去,一上午过后店里跟遭过劫似得,酱菜生意一炮而红。 ☆、第227章 “爸,你说男傧相的花用这样的好,还是那样?” 王曼提着两只透明塑料袋,里面满满的红色绸带和花,上面印着烫金楷体字,明显是婚庆用品。 “这些让你徐爷爷选。” “徐爷爷什么都说随便,你们俩能不能不踢皮球?” 掐着腰王曼气鼓鼓,赶在一场大雪前房子终于盖好,本来冬天天寒地冻,水泥里水分结冰,凝固与融化间容易造成砖石结构变形,所以温度一低没法盖房。 但这次施工却让王曼明白,什么叫科技改变生活。 本来建筑队是想停工,但鸡舍却提前盖好。比起他们现在要住的房子,鸡舍简直太好盖,地基浅工程要求也低,基本垒起砖加个顶就好。 正好王记饼铺对鸡蛋需求量大,王曼一合计,从空间中采购优质蛋鸡品种,伪装成从外地引进。 大鸡耐寒,小鸡却十分较弱,对温度要求很高。顺理成章地,鸡舍烧起锅炉供暖。等到这批鸡养到下蛋的月份,北方天气也冷起来,盖到一半的房子面临停工。 一停工最起码得三个月,而且明年再开工很麻烦。但北方天气就是如此,谁也没办法。王曼也做好盖房跨年的打算,但就这时候,村里建筑队突出奇招。 办法是建筑队一个再不起眼的泥瓦匠想出来的,他回家看到家里浴罩,把浴罩从头顶垂下来,盆里加满热水,罩子内暖洋洋的,寒冬腊月也能洗热水澡。 在浴室没有普及的北方农村,这是冬天洗澡的主要方式。 而他就想给房子加这么个大罩子,方法也有些天马行空,用竹竿做个罩子,引进鸡舍内多余的暖气,只要保证施工不结冰就行。 这不就蔬菜大棚的原型?通过塑料调温和保温,可以实现四季蔬菜的生产。一直忙着,她倒把这种廉价又高效的技术忘了。 煎饼果子店最难克服的就是生菜,肉和蛋四季常有,但温度一低生菜就不长。过去她都是用空间中的来充数,但北京店马上开张,依赖空间总不是长久之计。 王曼觉得这是个人才,虽然办法乍一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她还是觉得新鲜让人试了下。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杜奇的技术支持。 他来信说国内新研发出一种添加剂,只要在打导向加一些,只要不太冷都能扛过去。再配上这罩子,房子完全可以不用停工。 建筑队的人都不想停工,冬天又没农活,来这盖房子能额外赚一份钱。大家都乐意,塑料棚子搭起来,虽然看着滑稽,但真管用。 房子一鼓作气完工,过夜就下了场大雪,本来摇摇欲坠的塑料棚子被压得七零八落,已经无法再度使用。 欣赏着几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王曼开始着手准备徐爷爷和姜奶奶的婚礼。 二老早已领了证,徐老更是不想要这些繁文缛节,但王曼却看出了姜奶奶眼底深深的期待。不管活到多大,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披上花的嫁纱,在亲友祝福下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正好她期末考试完,再次以几乎满分,全年级第一的成绩碾压所有人后,就开始忙活婚庆所有的事。 她倒是不怕麻烦,不过这一个又一个甩手掌柜是什么意思? “什么事都要我随便,究竟是谁结婚!” 提着两袋子拉花走进大院,王曼对着边上陪同的尹鹏抱怨。他的签证已经办下来,等过完年就飞加州。 “you!” 最近尹鹏英语练得疯,每天陪着她准备这些东西,都尽量用英语跟人交流。王曼前世英语好歹过六级,工作后用得到水平一直在进步,这辈子也一直学,如今几乎接近母语水平。 见他努力,她也帮一把,慢慢地用英语陪他练习。以至于刚两人出去买拉花,差点被误认为蛇精病。 “我……开玩笑呢你!” 扯不下英语,王曼火速切换到方言频道,瞪大眼睛瞅向尹鹏,这家伙怎么脸红了? 尹鹏不仅脸红,心还跳很快:“现在买一遍,等往后你结婚不就有数?” 他也陪着买一遍,如果他俩结婚,那俩人都有数,到时候肯定不会很累。想到这尹鹏心跳得更厉害,头扭向一边,他念念有词“abandon、abandonment、abbreviation……” 王曼闹个大红脸,她结婚? 尹鹏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但有这么开玩笑的? “背那么久单词,翻来覆去还是开头这几个,我发现你现在胆儿够肥的,敢随便拿曼曼姐开玩笑。” 两袋子拉花套在一只手上,她伸出另一只手做恶虎掏心状,抓准尹鹏腰挠痒痒。 “曼曼……姐,好吧我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我这是在帮你,免得以后你结婚没经验。” 尹鹏连连点头,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王曼,丝毫没发现他比一直红透露出底下青紫血管的耳根。 一点点出去采买东西,赶在小年之前,徐爷爷和姜奶奶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当天俩人并没有搬去新房子,而是在邹县徐老自己赚钱买下的小院中度过。 至于婚宴则定在市里宾馆,虞老、杜老等重量级人物都来。市里领导很重视,早在听风声后,就下手重新将宾馆装潢一番。 当然装潢宾馆用得是秦老板家具,借此王曼又打赚一笔。不过她钱来得快,去得也快,鸡舍、新店、新房子,每一样都极为耗钱,三个无底洞一起吸金,以至于她手里固定资产与日俱增,流动资金始终无法转化为固定存款。 婚宴当天很热闹,本意上徐老是想低调,可有杜老在的地方哪能真低调。地方上的人很难见到这种大官,如今有机会无不想来刷存在感。 光是当天收的礼金,盖房子的钱就绰绰有余。徐老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婚宴前他就宣布,这次不管收多少钱,全都捐献给希望工程,他本人一分都不会留。 这样一来许多人更不好意思少拿,甚至连王曼都单独凑了一份,把自己名字添在父亲旁边。 再转头看拿礼金的人,她从不少人脸上看出了隐藏很深的肉痛。白捐出这么大一笔钱,连个人情都不是,不心疼才怪。 可她还是赞同徐爷爷的做法,要是真收了这份钱,往后人情债可都是沉重的包袱。 等到黄昏婚宴开始前,礼金全部统计出来,竟然够两所希望小学,这还是杜老发话不许多给的结果。 饶是王曼早有心理准备,也大吃一惊,九十年代婚礼还没怎么铺张浪费,不像后世那样五百块以下礼金拿不出手。前几年礼金也就五块钱,这几年涨一涨,也就十块二十块,能积累出将近十万的天文数字,简直是个奇迹。 五点二十分,王曼建议的吉祥时间,徐老作为证婚人上台讲话:“感谢各位赏脸,前来参加我好友婚礼,并且慷慨解囊,看来市里这两年经济发展还不错。” 最后一句话语调轻松,配合着喜气的音乐,瞬间缓解了在场的紧张气氛。拿了钱的人瞬间不心疼,领导肯定了他们的工作,这就够了。 “今天来的都是朋友,聚在一起庆祝老徐新婚,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这菜做得还不错,可别浪费。” 消息灵通地看向菜谱制定者王继周,人家边上坐着在场另一位大人物——虞老。 而虞老正一脸慈祥地看向王继周闺女,低头笑着不知道说什么,逗得小姑娘扬起唇角,笑靥如花。这位年纪还不大的小姑娘才是真boss,看来王家的地位得重新评估。 总之咱们不要使绊子,好好地合作就是。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等到婚礼后,王曼发现每次她或者父亲出去办事,见到所有人都很友善。 瞬间她觉得,社会主义终极目标已经实现,生活非常和-谐。 而后新人上台,都这么大年纪,挨桌敬酒什么的肯定不可能。而且徐老要低调,满堂的人就算再想热闹,那也得配合着低调。 在场所有装饰品都是王曼亲自挑选,她有着朝前二十年的审美,而且观念经过书香门第的虞家人熏陶,选出来的东西自然全是精品。 眼见低调而又不失隆重的婚礼,就要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完美落幕,宴会厅门突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个王曼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利落地修身衬衣,包裹在哈伦裤中修长赛模特的双腿,黑皮鞋踩在地上,中跟发出“咔哒咔哒”地响声,来人正是姜芙。 “他们还是来了。” 听到虞老不赞同的声音,王曼再扭头,台上姜奶奶眉头紧锁,唇角扯出笑容,尽量维持着高兴的模样,但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姥爷,姜奶奶跟姜芙有关系?” 王继周同样竖起耳朵,这么大的事,怎么他从没听说过。 虞老长叹一声:“人都来了,这事怕是也瞒不住。曼曼,如果我没记错,你姜奶奶应该是姜家的养女。” 这跟她知道的现实有出入,根据徐爷爷的回忆,当初姜奶奶全家都死了,她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姜芙那么大一家子,怎么都不像死绝地模样。 ☆、第228章 虽然上身白下身卡其,整套行头都是素色,但姜芙脖子上恰到好处地围了一条红绿方格围巾,既不显艳俗,衬托她自身气质的同时,红色又完美烘托出喜庆。 进门引起注意后,她不疾不徐地朝在场所有人颔首,然后从包中拿出一厚厚地红封。 “爷爷上了年纪,身体不便,特意命我来恭贺姑婆新婚。” 礼金拿出来,厚厚一沓大团结,打眼一扫比十张要多。果然负责记录礼金的人数一下,报出准确数字,共两千元整。 两千块,王曼咂摸着这个数。杜老也是出得两千,不过他跟徐老是过命的交情,两千即便多,以杜老的地位,拿出来也没人说什么。 姜芙于这场婚礼而言是陌生人,但凭借这准确的数字,众人一下对她有了精准定位——非常亲密的人。 婚礼讲究个喜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带那么多钱来。 就连一开始脸色苍白的姜奶奶,此刻也维持住镇定。姜芙临时到来没座,没等司仪开口,她自觉地坐在王曼身边。 “我跟曼曼是朋友,正好好长时间没见,我坐这就行。” 王曼能拒绝? 虽然她觉得姜芙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在她心中形象几乎跟满是吸盘的挪威海怪差不多,但今天是徐爷爷等一辈子的好日子,无论如何也要尽可能圆满些。 起身从边上搬来把椅子,临时夹进来,姜芙坐在她身边。 同时她心中紧急呼唤元宝,虽然大多数时候元宝爱开玩笑,但它在辨别人心上有几分真本事。简单来说:虽然它没有人类的感情,但算半个微表情研读专家。 “姜芙来砸场子的?” 蓝蝴蝶忽闪翅膀:“都看出来了,还叫我出来干嘛。” “你说呢?” 蓝蝴蝶似乎有些忙,罕见地没跟她拌嘴,而是吐出一连串结果:“她现在很镇定,那手里握着的把柄应该很有分量。不过她没有直接说出来,那肯定是要谈条件。刚我看过,虽然她看着台上结婚那一对,但余光始终没离开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曼曼,她这次的目标是你。换种方式,她应该有求于你。” 同时蓝蝴蝶开启吐槽模式:“知道了吧,现在你占据优势。收起无所谓的圣母心,你可以的。还是那句话,为了美好的明天,努力奋斗吧,少女。” 绷紧翅膀做鼓舞状,蓝蝴蝶划破异次元空间,只有源源不断的“少女”二字在空间中回荡。 刚重生得到空间那会,元宝跟她说过同样的话。看来这次的事很重要,以至于它根本没开玩笑。 握紧茶杯她呷一口茶,微苦的味道萦绕在舌尖,半温不凉的茶让她心情平静些。一只手搭在肩上,扭头她看向姜芙。 “有什么事?” 姜芙轻轻抿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喊她姑婆。” 她当然好奇!但是姥爷已经解释过,姜奶奶曾经是姜家的养女。不管这称谓背后有着怎样复杂地情感纠葛,稍后姜芙总会亮出来。 所以她只需要定下心来,静静等待对方抛出条件就好。 “文王百子分封天下,绵延后代就是诸子百家。你们都姓姜,八百年前是一家。” 姜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王曼可真会瞎扯,避重就轻,这才多久她就已经从白馒头变成芝麻包了。 王曼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得回一句,这都是拜你所赐。以前她真没这么多心眼,撒娇卖萌足够她吃定所有长辈。 但是自从遇到姜芙,她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与她这种绝顶高手过招三次,她的手腕飞快成长。从这点来说,她似乎该感谢姜芙。 当然她不是姜芙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可能知道。现在她正边剥着花生米,边接受来自虞老的夸赞。 “曼曼文学功底不错,八百年前是一家。” “姥爷就知道笑我,其实本来想不起来,今早练大字正好临摹到这一快,也就拿来班门弄斧。” 虞老本来是开玩笑,但想到王曼在练字上的进步速度,也颇感欣慰。当日他只是临时起意,曼曼学写字,年龄还是稍微大了点。 大点也没关系,这是他外孙女,还是他很喜欢的小辈,就当爷孙俩多交流亲近。 但他真没想到曼曼进步那么快,一开始她连毛笔都不会握,一个月后她写得毛笔字,已经跟钢笔字水平差不多。而最近她竟然隐隐生出点个人风格,这可是其他人练个好几年都不一定能有的水准。 她竟然不到半年就办到,简直天生鬼才。 虞老不知道王曼背后下了多少功夫,第一个月之所以进展缓慢,是因为她要赶上功课进度。应试教育说白了就是考验解题熟练度,光吃透知识点没用,题目做不熟,考试规定时间内照样全写不完。 她用了一个月赶上本学期进度,同时也慢慢喜欢上写字。软塌塌的毛笔,竟然能写出比钢笔风骨更盛的字,她特痴迷于这点。 为此她专门做了两只沙袋,打理完空间中农作物后,她就将沙袋垂在手腕上,一笔笔地临摹。她本来就有天赋,又如此肯努力,再加上还有个经历过许多世,甚至跟过大书法家主人的元宝从旁指点,进步不快都不可能。 “曼曼毛笔字进步的确快,姜家丫头会不会写字。” 面对虞老姜芙向来很小心,这位慈祥地老人家,同时是一位极睿智地长者。就如王曼所言,她不敢班门弄斧。 “小时候学过几笔,写得不怎么好。” “看来你得在市里住几天,等会散场直接去我那。你跟曼曼差不多大,有同辈激励,也好鞭策她多加努力。” “姥爷,我很努力啦,每天吊着小沙袋练。你看我胳膊,都肿了一大圈。” 虞老摸下她伸出来的小细胳膊:“都肿了还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问我爸,我每天比他吃得都多。” 王继周也为这事犯愁,闺女真吃不少,但就是不长胖。不过她说得也对,做个瘦子总比做个胖子要好,最起码瘦子赏心悦目。 虞老发话姜芙不敢推拒,随着酒宴顺利结束,几人搭车前往王曼家。同时跟上来的,还有本该会邹县新房的徐老和姜奶奶。 本来不大的房子这会被塞得满满当当,众人落座,王曼穿梭其中给每个人倒茶,观察着姜奶奶惊惧中夹杂着不甘的脸色。 最终她还是转化为平静,率先开口:“姜芙,你爷爷又想要什么?” 一句话不仅道出了她与姜家的疏离,还隐隐透露这些年姜家的百般骚扰。王曼突然想起来杨柳青四合院中孤身一人的姜奶奶,她为何舍弃帝都繁华,远离天伦之乐,远遁京郊? 事情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依旧深信,那个第一次见面就送她木雕镯子,热情招待她和阿奇拓印年画,那个等了徐爷爷半个世纪的老奶奶,不会是恶人。 “家里开的建筑工程公司出了点问题,爷爷想跟曼曼合作。” “这不关曼曼事,你回去告诉他,有什么我都认了。人在做天在看,我们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何必纠结于前尘往事?” 姜奶奶的话中有种独特的韵律,王曼手指规律地敲着杯子,总觉得她说话像唱歌。不过说到最后,她声音中发颤,眼眶甚至有些泛红。 这下徐老看不下去:“那点事我都知道,怕他们干嘛?” “我……” 姜奶奶沉默无言,姜家没有老徐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的为人她还不了解,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啥坏心思,他不知道人真发起坏来,能做出怎样大杀伤力的事。 倒一圈茶的王曼也明白过这事,吴宇去北京已经有几个月,一通手段用下来,成功震住那些个老油条。建筑工程公司,这块姜家嘴里最后的肥肉,如今要与秦老板合作。而此次合作规模太大,一旦成功,姜家将渐渐失去对公司的掌控。 其实王曼觉得这样很好,之所以合作能成功,就是因为姜家无人有能力,能够领导公司。此次合作成功后,他们只会分更多红利。 但如今显然姜家不这么想,他们手中我有姜奶奶把柄,想以此作为交换,让王曼这方把触角缩回去。 一瞬间王曼有点迟疑,钱和徐爷爷的幸福,哪个更重要压根不用想。 “爸~” “圣母病。” 空间中传来元宝的吐槽,王曼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大人们都在场,这次情况跟上次在咖啡厅不一样,她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首先忍不住的是杜老:“姜家丫头,说说你爷爷憋了些什么坏水?” 姜芙扬起一抹无奈地笑容:“姑婆的事大家都清楚,她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其实我也不怎么赞同爷爷做法。我也实属无奈,我妹妹……” 姜奶奶当年到底是什么事?王曼心中疑惑更盛,直到神出鬼没地元宝为她答疑解惑。姜奶奶名义上是姜家养女,实际上是当年姜家买来的瘦-马。 伴随着王曼的震惊,杜老没了耐心:“直说就行,他憋出了什么坏水。” “最近电视台在做一档节目,要采访这些特殊群体,爷爷打算让姑婆上节目。” ☆、第229章 说出姜老爷子的打算后,客厅内陷入了罕见地沉默。几位老人全都清楚姜奶奶当年过往,所以对这出损招有些吃惊。 而王曼则是琢磨半天,“瘦-马”究竟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蓝蝴蝶点醒她,就是她最不敢想的那种人。 这一行堪称明清时代的奇葩,人牙子自贫苦人家买来容貌姣好的女孩,锦衣玉食地养着,绫罗绸缎地供着,到年纪卖给秦-楼楚-馆,牟取高额利润。 封建时代人口买卖本来就合法,这项制度她不予置评,但她万万没想到姜奶奶会是这种出身。 她并不歧视这类人,但她知道这事很麻烦。 因为前世她曾在媒体上见过此类报道,非常博人眼球,那次是专访清宫留下来的最后一批太监。标题印在杂志封面上,新奇地题材令杂志十分畅销。 而姜老爷子也有这分本事,从智力竞赛就能看出来。姜蓉能成为内定冠军,虽然是姜芙争取的结果,但也能说明姜家在媒体上说得上话。 显然姜奶奶更清楚这点,紧紧大红嫁衣的领口,眼眶的红润逼回去,她脸上更多地则是一种决绝: “想采访来就是,说出来大家都肃静。” 徐爷爷眉头皱成个疙瘩:“咱们就不接受采访,我还不信他能把枪架到脖子上逼着去。” 当然不能,但王曼更明白徐爷爷这只是气话。媒体不会拿枪架脖子上,只会拍几张照片,回去随便发挥。 他们掌握着舆论喉舌,在利益驱使下自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平头老百姓,就算知道上面是诬陷,那还能怎样? 打官司?拖死你! 骂“妓-者”?人家又听不到,好处到手逍遥自在去了。 生活就是有种种无奈,所以眼下的局势,还真按姜老爷子事先安排好的方向走。 想通所有关节,王曼抬头看向姜芙,四目相对她满脸无辜和不忍。突然间她心里起股无名火,这时候装可怜有意思? 虽然回家路上她已经解释清楚,之所以走这一遭,是因为家里拿姜蓉在英国的人身安全施压。但为了姜蓉的安全,就可以昧良心伤害无辜的姜奶奶,这是什么神逻辑。 姜奶奶招他们还是惹他们,建筑工程公司那边她是在挖墙脚,可她也没卖乖。说到底这事各凭本事,姜芙来谈条件她并不恼,但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实在是太恶心。 “新工程那边是吴宇在负责,想要撤出来,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们得先商量下。” 有了这种恶心的感受,王曼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总不能当着姜芙的面讨论。 先争取点时间,指不定能悟出什么好办法。 “好,那我先回宾馆。” 脸上恢复笑容,王曼挽起姜芙手,阻挡住她往门边走的脚步:“姥爷刚说你字写得好,正好这会来教教我。” 姜芙脸色僵了僵,那不过是句托词而已,她都多少年没练毛笔字了。 笔墨纸砚取出来,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上点,王曼那边也拿出自己这些天练字的结果。凭良心说姜芙字不错,可王曼在习字一途金手指太强大。 两张习作比在一块,高下立分。 虞老刚才的怒气消去点,当着外人面勉励王曼:“胜不骄,败不馁。” “姥爷,我会继续努力。” 连声说着“献丑”的姜芙,却对爷爷此次计划产生些许怀疑。诚然他们家握着姑婆当年做瘦-马时的卖身契,甚至有照片为证。 可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就是名誉上那点事。这次算计的核心,就在于名与利的平衡。 拿爷爷的话来说,虞、杜二老虽然不缺本事和心机,但都很心软。徐老有事他们不会作壁上观。舍弃点蝇头小利平息此事,他们愿意付出代价。 果然不出所料,今日一切全都在爷爷算计之中。 可被王曼在书法上比下去,再看房内所有人,他们是一伙的。虽然表面上有喜悦有哀愁,但她能看出深埋在表象之下那股浓浓地向心力。 皱眉回到酒店,拨通北京那边的电话。汇报完后,面对来自爷爷的夸赞,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爷爷你应该明白,建筑工程公司的风波,本质在于家里没人有能力管理。这次我们能逼王继周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但并没有打击到他。” 言外之意,空有宝山而无自保之力,这次把底牌打出去,如何应对下一次攻击。 那头老爷子愣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小芙不就能管?” 姜芙更是一呆,“小芙”这个称呼,她有多少年没从爷爷嘴里听到了,上次他这么喊她,似乎还是在姜蓉出生之前。 “我?” “我是你爷爷,不是仇人,爷孙哪有隔夜仇。过去是我钻了牛角尖,你跟小蓉都是自家人,你们好了我们家也会更好。” 老人声音带着点颤抖,姜芙不由自主地眼眶泛红。爷爷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你姑婆的事,是我手里最后的底牌。等公司回来,我就交给你去管。小芙,不要恨爷爷,当初你姑婆做那些事,你也是知道,那次我们家元气大伤……” 姜芙隐约听说过,几十年前爷爷给姑婆找了户好人家。可姑婆硬是看上贫寒出身之人,执意悔婚。定亲对象打击报复,撤走了派给姜家的人手。战乱年达这可要命,那次差点造成姜家灭门。 从那之后他特别不信任家里女人,所以才对几位姑姑这样。 从这点来说,似乎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抛却感情因素,能手握建筑工程公司,往后她也不会再受家里掣肘。 “爷爷,我会全力以赴。” 各自心怀鬼胎的爷孙俩,终于暂时性化干戈为玉帛。而在王家,姜奶奶也终于彻底坦白当年之事。 “要不是碰见老徐,大概我就得被送去给那个五十多的鸦片鬼做妾。” 好劲爆! 瞬间王曼忘记了姜芙提那些条件,全心沉醉于姜奶奶这故事中。从头到尾说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她听得如痴如醉。 瘦-马这行也分三等,而姜奶奶就是最为珍稀的第一等。自记事起她便十指不沾阳春水,日日学习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以及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 养到妙龄,当时姜家搭上了一位爱抽鸦-片的大帅。大帅荤素不忌,尤其酷爱美人,两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和。 “那样的大帅,怎么可能做长久。” 听到王曼的问题,姜奶奶面露不屑:“那些为人清正治军有方的,也不是姜家能碰到。” 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位大帅果然不长久。很快他失势,手下兵油子叛变,连锁反应随之而来,抱大腿的姜家可遭了秧。 走投无路之下,姜家只能投奔了当时门槛最低的赤党,误打误撞混到今天。 “那姜奶奶你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姜奶奶无奈:“都跟你这么想就好了,那些钱是你们费好大劲赚来的,没必要为我这点事白费。” 王曼今天才看出来,姜奶奶是这么个女中豪杰。她不仅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还迅速想出主意。 “要是他们真敢来采访我,我就把姜家那些肮赃事全捅出去。” 反将一军,实在是高。 王曼心情豁然开朗,而后电话响起,那头虞虹报出个更好的消息:“我刚问了下,那专题的负责人是你穆阿姨,她直接把这块给抹掉了。”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告诉大家。” 挂掉电话王曼直接开一瓶香槟,害他们这一大圈人担心半天,原来姜家连最基本的关系都没走通。 还想做这些特殊人士采访,想把姜奶奶拉进来出丑? 穆阿姨卡着项目,他们门都没有! “都满上,祝徐爷爷和姜奶奶新婚快乐。” 所有人笑容舒展开,香槟喷出气泡,王曼倒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刚想给自己倒,却收获一大堆制止的眼神。 吐吐舌头,她默默地端起果汁。 “我以果汁代酒,心意不减。爷爷奶奶,以后每一天你们都要快乐。” 碰杯一饮而尽,送走这些人王曼一觉睡到天亮。晨练完刚想清点下账目,姜芙已经登门。比起昨日的愧疚,如今她多了一份志得意满。 “学校那边我只请了三天假,明天就得回北京。” 王曼端一杯豆浆,自顾自地喝着:“假期才只有三天,你来一趟,我们也没好好招待,真不好意思。” 姜芙宽容一笑:“本来就是我不请自来,对了,你们考虑得怎么样?” “啊?” “这次满足爷爷心愿,往后我掌握了公司,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说完姜芙还眨眨眼,这话信息量太大,通过元宝辅助,王曼好不容易才明白。利令智昏,聪明如姜芙也会相信将老爷子画那大饼,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权。 不过似乎她也没怎么相信,话里话外为下一次合作打下基础。 “真可惜。” 姜芙扭头认真聆听她的话。 “我问过虞阿姨,姜奶奶要上那节目取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超忙,我都是下班后睡一觉再起来写,更新不定时量也不多。 ☆、第230章 徐爷爷和姜奶奶结婚后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北地天高云阔,微凉的空气中透着股疏朗的意味。 姜芙一大早起来,嗅着空气中清新地气息,穿戴整齐,踌躇满志的出门。 正如王曼所料,她并不信任自己的爷爷。当家庭不能成为温暖的港湾,那理所当然便会成为各成员角力与勾心斗角的名利场。 姜芙早已看淡这些,不管爷爷是不是真想把建筑工程公司交给她管,只要他放出这话,她自有本事把控全局。到时名正言顺接管公司,她也可以借此摆脱家庭这潭泥沼。 通向光辉美好未来的康庄大道,如今就差王曼轻轻地点头。 王曼为人她算了解,她身上有着令同龄人羡慕的单纯,总而言之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小姑娘。不用多做犹豫,她肯定会保全亲近之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满怀信心地敲响王家院门,她可以说胜券在握。落座看王曼边吃早餐,那股悠闲劲也感染了她。 终于等到正题,饶是她再少年老成,也为即将到来的胜利翘起唇角。 万万没想到王曼却抛出这样一句话! 轻飘飘地“节目取消”,打乱了她所有计划。一瞬之间她从云端滑入深渊,周围是包裹在无尽黑暗里的寒冰,她只觉彻骨的寒冷。 “这……” 咬紧牙她额头青筋都冒出来,种种心思在脑海串过,最后只剩凄凉一笑。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她做一次跳梁小丑。 阳光照进客厅,王曼看向对面的姜芙。她缩在沙发阴影中,孤零零地透出全副无助与可怜。 但这次她却无丝毫同情心,昨天是徐爷爷的大喜之日。绵延半个世纪的等待,一辈子最为幸福的时刻,就因姜芙闹场而彻底蒙上一层阴影。 这对人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姜芙再可怜,那也是自找的。 “曼曼,你终于不再圣母了,谢天谢地。” 脑海中传来蓝蝴蝶的调笑声,罕见地王曼没有反唇相讥:“元宝,你以前说得对。同情心也要分时候分场合,不能无缘无故地泛滥。” “你能明白就好,马上就是元旦,新一年开始,提前把礼物给你好了。” 蓝蝴蝶挥挥翅膀神秘消失,王曼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元宝如此郑重相赠的礼物,一般不是凡品。 可她现在正面对姜芙,即便是最脆弱的姜芙,那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在克服圣母病这件事上,她倒挺感谢姜芙。要不是她几次三番决绝地算计,她也不会在一次次教训中飞速成长,最终顿悟。 所以再开口,她也多了丝客气:“你要急着回北京,我也不多做挽留。” 姜芙踉跄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换鞋子,正好遇到来王曼家碰头的几位老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向来快言快语的杜老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哎,做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 要是平时她可能会感动,毕竟这是金玉良言,但现在她只觉得难堪。尤其当她看到后面互相搀扶的徐老和姜奶奶,大起大落下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做人是得踏踏实实,但也得懂得知恩图报。” 听到这王曼乐了:“知恩图报?” 姜芙本人是典型的恩将仇报,而且他们家对姜奶奶有什么恩?昨晚姜奶奶也说过,这些年姜家有事,不管自愿还是不自愿,她都会尽量帮忙。 这样算下来,就算当初有卖身契那一层,双方也早该两清。 姜芙环视一圈在场所有人,他们脸上有疑惑、有愤怒、有不解,却唯独没有做错事后的理亏,一丝一毫都无。 无名火消下去,冷静地头脑开始续航。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爷爷的话能百分百相信? 显然不能! 瞬间她想到种种可能,但没一种是她可以接受。换好鞋子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北京她没有回家质问电视台那边的变故,而是拜访了失业在家的姑姑。 这位姑姑好巧不巧,正是虞虹接棒那职位,原先的制片主任。虽然她辞掉工作回归家庭,可一段时间努力下来,她才发现经年累月营造的感情伤痕,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弥补。 一方面她在家装孙子,尽量怀柔地挽回丈夫和儿子心。另外一方面,她简直恨死了娘家这些年压榨,才导致她落到今天这地步。 面对姜芙的询问,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听你爷爷瞎扯,姜家能有今天,最起码一半是你姑婆的功劳。” 出于愤怒,姜姑姑不自觉地开始美化姜奶奶。到最后传到姜芙耳朵中的版本,比王曼听到的原版还要传奇。 在姜姑姑口中,姜奶奶简直是奋发向上,反对封建和腐败的代表。她就是当代穆桂英,姜家的刘三姐,总之是无比光辉的存在。 剔除溢美之词还原事实真相,姜芙心里跟打翻了调味瓶似得。原来到这时候爷爷还在骗她,而她也为了自身利益助纣为虐。 想到早上那句“做人要踏踏实实”,她人生近二十年的信条第一次开始动摇。 姜奶奶出身那么差,人生足够悲苦,但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活那么好。相比而言,虽然她生在这样冷血与混乱的姜家,但最起码物质条件很好。 为什么她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不择手段? 如果再继续下去,十年后她会不会变成爷爷那般面目可憎? “小芙,你好好想想,没必要去趟姜家那盆浑水。” 姜芙喃喃道:“可是蓉蓉她……” “蓉蓉已经十六了,放在二十年前已经是能结婚的年纪。她不可能一辈子长不大,好好为你自己做打算。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活完大半辈子才后悔。” 话音刚落瞬间姜芙热泪盈眶,从姑姑家走出来,她依旧没回家,而是来到建筑工程公司总部。 写字楼内有独属她的办公室,将自己关在屋内,开窗透透气,她恰好看到窗户对面会议室内,公司几位骨干正在激烈地讨论。 不同于以前她来,开会时一人一杯热茶,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念那些假大空的教条。这次所有人都坐得笔直,为新方案细节争得热火朝天。 这帮平素只想着自己利益,能多捞油水就捞的老油条,此刻却恨不得打赤膊互殴一场,只为说服对方,得出最好的方案。 虽然隔着窗户,争吵声却无形地传达出一股热血和奋进。似乎每次见到王曼,她也能从对方身上得到这种感受。 那是一种暮气沉沉的姜家,所不能给她的感觉。沉浸其中,浑身如泡温泉般,暖洋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舒爽。 贴在窗户上她静静感受着,随着争执结束,会议室内几人也发现她的存在。打下招呼,双方彼此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这项目……” 总经理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姜家的动静他多少知道,姜老爷子有多顽固他更清楚。可他真想跟吴宇和秦老板合作,不管钱赚多赚少,他觉得干这事有劲头。 姜芙哪能不明白几人心中所想,若是今早她肯定会打机锋,婉转劝他们放弃。 但今日经历几番波折,她觉得是时候,自己做出一点改变。 “刚偷听了几位叔叔的主意,不好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没生气,也没惯常的高深莫测,姜芙葫芦里卖什么药? “主意都挺好,不过大家好好商量,不要太动肝火。爷爷上了年纪,在许多事上转不过弯,公司的事还有赖几位叔叔。” “你同意?” “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我没理由反对。” 眨眨眼拿起外套,姜芙迈着轻快地步子朝外面走去。 原来她可以,像姑婆那样堂堂正正地活着。原来放弃层层算计,与人为善会这样快乐。 王曼说得对,做人该知恩图报;杜爷爷说得对,做人要踏踏实实;姑姑说得对,蓉蓉不是小孩子,她应该学着长大,在她的扶持下渐渐明白如何保护自己。 而她也该摆脱家庭套在身上的层层桎梏,做回生命之初,那个拥有赤子之心地自己。 她,是自由的。 ☆、第231章 送走姜芙后,王曼松一口气同时又有升起点淡淡地担忧。姜芙很聪明、偏执、而且足够冷血,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今天给她点难堪,的确是一时爽,但她真怕转过头来姜芙报复,到时她可全家火葬场。 缩缩肩膀,拿着的毛笔不自觉一歪。 “练字讲究一个专心,要写就好好写。” 吐吐舌头她还是决定向虞老坦白:“我是怕姜芙恼羞成怒,在心里记我一笔。” 虞老面露无奈:“这你不用担心,姜芙挺聪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跟李晶晶不一样。” 跟李晶晶不一样? 这话可有意思,大概就是说,她不会冲动地拿刀砍她、或者拿硫酸泼人,最起码生命安全有保障。至于那些勾心斗角,她有虞老和杜老两座大靠山撑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想通后她终于静下心来,重新拿起毛笔认真写几个大字。几个月的罪不是白受,在外面她绑沙袋,在空间里元宝独辟蹊径,蓝蝴蝶拿触角站在她手腕上练倒立。 拿它的话说,不管是立鸡蛋,还是专门找个天平放胳膊上,都不如它的感知来得准确。而且它还会分析王曼身体状况,适时地做出相应专业指导。 平常元宝爱耍宝,但到正事上它很严肃。不知多少岁月里积累下来的书法知识指导她,这段时间苦练下来,她写得字已经像模像样。 如今连虞老都啧啧称奇,曼曼这字不像他,而是别具一格。 “你以前练过字?” 问完虞老觉得他这话有些多余,曼曼家的条件他一清二楚,几个月前她写过毛笔字,那一手字绝对是新手。 余光瞅着书桌旁的沙袋,因为经常使用,绑胳膊的绳子有些发旧和起球。这孩子真够刻苦,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有几个孩子能像她一样,忍住枯燥坐下来练当下看似无用的毛笔字。 “曼曼也算入门,你高中功课忙,不用太辛苦。” 提着电水壶进来的杜老啧啧称奇:“今太阳打西边出来,老虞你也会劝人休息。当年对虞巩他们仨,你可跟黑心地主似得,天天追后面监督功课。” 黑心地主?王曼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虞老,虽然知道他是芝麻陷的,但杜老描述的画面实在太美,她不敢想。 “他们哪跟曼曼一样。见天就知道瞎扯,赶紧倒你的水。” 烧开水沏热茶,茶是虞老带来的,礼茶级别的祁门红茶,用雕花红木盒子装着。刚打开盒盖,顶级红茶的清香扑面而来。 虞老有一手好泡茶功夫,倒不是他特意学。出身书香门第,衣食住行皆为讲究,从小耳濡目染他自然而然会泡茶。若是让他如寻常人那般胡乱泡一通,牛嚼牡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桩难事。 捋起袖子煮茶,举手投足间浸润着五千年传统文化的风雅。王曼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此刻的虞老光彩夺目,竟比电视上那些大明星还光辉。 “曼曼来试下?” 虞老自己倒好一杯,将茶壶递到她面前。王曼刚想拒绝,她可倒不了那么好看,但环视一圈,包括父亲在内,五双眼睛全部温和且信任地看向她。 全是熟人,她就是把茶汤洒出来又如何? 学着虞老刚才的动作,她将茶汤倒于茶杯中,捧起来奉到杜爷爷面前。她身姿窈窕、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仗着样貌天然优势,平常嬉笑怒骂自由一番赏心悦目之态。 如今可以模仿大家风范,虽然不怎么成熟,但却不至于归为“出丑”之类。 尤其是虞老,见她第一遍就学出个三分样子,再想着她在书法上下得功夫,瞬间更是升起传授这一手茶艺的心。 “不错,有那么点样子。” 虞老从不轻易夸人,让他说出这句已经在表达肯定。王曼再接再厉,给所有人倒完后,眼巴巴地看着虞老。 “姥爷,你刚泡茶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杜老打趣:“曼曼这是想把你看家本事全学去,以前多少人求上门让你教,你都板着一张脸。曼曼,要是他不教,往后别管他叫姥爷。” 王曼搓搓手,原来是这样么?她这要求是不是强人所难。 “杜爷爷,姥爷收徒弟要看资质,我……” 还没等搭完台阶,杜老扬起头:“还是曼曼聪明,我收徒弟就是看资质,找个榆木疙瘩,教半天四不像,那不给自己添堵。但是曼曼是我外孙女,那股聪明劲跟我一样,必须得教。” 加重“我外孙女”四个字,虞老骄傲地看向杜老。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这是我外孙女,看她漂亮又聪明,还有灵性,简直完美。 这样完美的外孙女你没有,羡慕死你。 两人常斗嘴,杜老准确理解虞老话中浓浓地炫耀。吹胡子瞪眼同时,他遗憾地看向王曼,心里把亲孙子翻来覆去吐槽十八遍。 明明承诺会把曼曼追到手,这都半年过去,阿奇那边一点动静都没。 孙子太不给力。他倒是争争气,等曼曼嫁进杜家,那就是他孙媳妇,到时他也能炫耀给虞老头看。 王曼早已习惯了两人间的相爱相杀,如今她全然沉浸在可以跟虞老学烹茶的喜悦中。 不论是茶道还是书法,于现代社会都是观赏性技能。会这些的一般都是些穿长衫,头发胡子全白,满脸褶子的老爷爷。或是因生活所迫,或是因升学压力,没有几个年轻人,有时间愿来练习这些。 先前学书法时,王曼也觉得没什么用,她只是被书法所传达的外柔内刚所感染,不自觉地想去坚持。 而这几个月坚持下来,她却感觉出其中妙处。书法练多了,她的气质在悄然变化,配合着越发健康的身体,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变化。 她跟阿奇从小的生活环境不一样,以至于气质差距太大。而茶道和书法,是练就高贵气质的捷径。她很珍惜这份感情,希望自己各方面都与阿奇平等,所以她会努力去练。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弯腰作揖,王曼脸上全是拜师时的严肃,这般郑重更是让虞老心下欢喜。曼曼这孩子真不错,就算没有外孙女这层关系,她也乐意教。 惹恼了一中午,送徐爷爷和姜奶奶回泉水村新房后,王曼回家给杜奇写信,顺带也把学茶道的事写上去。 “阿奇: 展信如见吾,附照片一张,这样你一打开信就看见我^_^ 昨天徐爷爷和姜奶奶的婚礼很热闹,我们收了好多礼金,数钱数到我手抽筋。不过徐爷爷一分不留全都捐给希望工程,这笔钱可以建两所希望小学。 他们俩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帮助许多孩子圆了上学的梦。所以虽然姜芙上门来找茬,但丝毫没有影响二老好心情。 对了你还不知道姜芙来过,就连我也没想到,姜奶奶竟然跟他们家有关。他们抓住姜奶奶把柄,威胁我们撤出新工程。不过有威武的杜爷爷和姥爷在,姜芙怎么可能得逞?今早她灰溜溜地走了,但我还有点担心她卷土重来。 作为她同学,你得格外小心点。虽然你是我最聪明最帅气的男朋友,但你已经忙到连寒假都不能过,那肯定也很累。她要是真敢打扰你,我绝对在小本本上狠狠记一笔。 绝对! 不过为什么你那么忙,姜芙却可以请假来我们这边溜达。算起来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真的好久。这么说好像我很想你似得,肯定是你想我多一点。 是不是? 你要敢说不是,我就……我就三天不理你!好吧,我舍不得不理你,一天也舍不得。阿奇,我真的很想你。 我已经连续三天做梦梦到你,前天回村里,我去那棵大树下看过,你刻的平安铃铛还在那,我拿铅笔描了下来,画在照片后面一块寄给你。 是不是把照片翻过去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北京的店要开张,这两天我就得过去。到时候我们就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天凉了,我给你织了条围巾,还亲手制了几瓶酱菜,随包裹一块寄过去。你要注意加衣服,饭后喝点热汤,不要感冒,更不要生其它病。 好了,我爸喊我吃晚饭,今天就先写到这。 曼曼” 将信一块塞到包裹里,整整睡衣上的熊帽子,王曼自己留的那份照片。照片上她穿着居家服,撩着袖子写大字。 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气质,而且拍摄角度也跟平常一样。阿奇老看她这幅模样,会不会觉得腻? 要不换一张? 她干嘛想那么多,阿奇她了解,肯定不会因为分别太久而感情变淡,或者移情别恋。 “可万一呢?” “那你就跟尹鹏一块去美国。” 蓝蝴蝶踩着她鼻尖战栗,翅膀在她面前忽闪忽闪,王曼吓一跳,捏住它翅膀拉一拉,见它触角皱起连声喊疼,报复完的她高抬贵手。 “尹鹏是朋友不是备胎,而且他身边有君陶陶。算了就这张,反正我貌美如花气质超然,阿奇收到照片肯定高兴。” “曼曼,快点出来吃饭,再不吃粥都凉了。” “来了来了。” ☆、第232章 徐爷爷婚礼这几天可谓波澜起伏,王曼平时怎么都用不完的劲,在身心双重疲惫下终于透支。 这天她睡得很早,刚吃完晚饭,澡都没洗到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晨光照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照进卧室,透过书架缝隙打在床上打鼾的少女身上。不同于一般鼾声地粗重,这鼾声很轻,配合精致地容貌透出几分可爱。 睫毛闪动,阳光的热度让王曼睁开眼,睡一晚上浑身舒爽,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忘记的事。 “完了,昨天辣椒成熟。” 空间农场中的作物成熟,要是不抓紧时间收获,就会被虫蛀或者因为熟太过而自动落地。简而言之,收晚了损失极大。 “又一星期白忙活,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揉揉脑袋意识进入空间,看到光秃秃地田地,她简直欲哭无泪。种田好几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失误。 “元宝怎么不叫我,算了也都怪我。” “真笨。” 蓝蝴蝶飘到她面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蓝黑相间翅膀包裹的复眼有点无精打采。 “又说我笨,都是被你说笨的。元宝,你怎么说话也有气无力。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老实交代。” 出乎意料这次蓝蝴蝶没有跟它犟嘴,忽闪翅膀,它竖起触角做愤怒状:“烦死了,我送那么大一份礼物,你都给忘光,往后再也不理你了。” 礼物? 王曼晨起迷糊地大脑迅速重启,从头到尾检索,终于她想起来,昨天元宝似乎说过,马上过元旦,要把新年礼物给她。 “我知道,元旦礼物在哪?” 扭头看向地里,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往常她也有来不及收获的时候,但那时候地里绝对没有这么干净。 眼神环顾四周,原先的茅草房早已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一座漂亮地二层小楼,楼旁边站着个类似高达的庞然大物。 “这是……自动化农场?” 顾不上蓝蝴蝶撇嘴,王曼走到“高达”旁边,伸手抚摸它金属色大腿。随着她的碰触,一大堆资料自动映入眼帘。 的确是系统商城的镇宅之宝,她奋斗四年都买不起的自动化农场。而之所以造成这幅形态,是因为人类形态最为灵巧,最适合在田间作业。 “太棒了!” “哼,现在知道好了。” 凉凉地声音传来,王曼终于意识到,送礼物的人还在生气。拿人手短,一瞬间元宝立刻变太后,而她自发做太后身边小宫女。 “奴婢谢元宝大人赏。” “一点都不诚恳。” 怎么这么大火气?联想到它刚才的疲态,王曼疑惑道:“你这是等了我一夜,就为我看到这礼物。” “一夜?” “难道还不止一夜?” “谁等你那么久。” 否认就是承认,王曼瞬间有了定论,肯定是昨天早上它说完后,就进空间精心布置。再看自动化农场边上的精心装饰,明显是庆功场面。 “昨天我在外面太忙,其实一直想着来看看礼物是什么,但一直走不开。元宝,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低头对着手指,王曼语调也多出了几分坦诚。虽然刚已经连带操作指南得知,自动化农场属于元宝权限,不用它额外付出什么,但不能因此就忽略这份礼物的心意。 元宝吃软不吃硬,它最受不了曼曼这幅做错事后小学生地模样,太可怜,就连它也忍不住心软。 “算了,我可是最宽宏大量的元宝大人。喂,你要真过意不去,赶紧上去看看,我都没……” “你还没进去过?” 王曼翻下操作指南,元宝虽然拥有自动化农场的管理权,但她才是空间主人。没她允许,就连元宝也上不去。 一时嘴快说露馅,元宝大方承认,催着王曼发布指令。“高达”腹部打开,从内降落一道旋梯。 王曼伸出一只手:“元宝,请。” 蓝蝴蝶站在指尖,两人一步步迈上去。里面的布置跟小轿车驾驶室差不多,可以手动驾驶,也可以语音操控,更可以自动运行。 了解后王曼彻底为这超越时代的高科技折服,她不会手动驾驶,干脆地开启语音系统。 “智能机器人为主人服务,请主人命名。” 命名? 这不是逼起名废么,王曼干脆地把这任务交给元宝:“你看书多,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就当我赔礼道歉。” 蓝蝴蝶忽闪翅膀,触角对在一起,它也是起名废。比起王曼它更知道自动化农场的价值,前面数不清的岁月,空间辗转无数宿主之手,这还是它第一次亲手送出此物。 为了纪念这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必须要有个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名字。 搜索它看过的无数小说,冷傲天系列直接被排除。绞尽脑汁想半天,它发现自己患上了选择恐惧症。哪个都好,但又不是最好的。 “要不就叫001?” 王曼扶额:“你是跟我在一起多久,被我传染了起名废的毛病?不对,你比我还废。” 蓝蝴蝶触角搓啊搓:“怪我咯?”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王曼叹息:“要不就随你叫小宝,白天我一般不在空间,以前你只能看小说,往后有小宝陪着你。” 边说着她边顺手分享了最高权限,从这一刻起,元宝也是这部威武的“高达”的主人,拥有一切操作权。 一团能量体地元宝感觉,破天荒感觉心里暖暖的。原来曼曼一直知道它很无聊,很关心它,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虽然小宝不如元宝威武,但我还是勉强接受,往后它就是小宝子。” 虽然话语不屑,但蓝蝴蝶极速煽动地翅膀还是泄露了它此刻的愉悦。王曼扬起唇角,小宝的到来可算解了她燃眉之急。 尤其明天她就得去北京,准备新店开业,一忙起来就没多少工夫进空间,同样也没空陪元宝,正好它俩可以做个伴。 看着在显示器上跳跃,用翅膀点击触屏,为熟悉操作忙到不亦乐乎地蓝蝴蝶,她没再打扰。意念一闪出了空间,她打开电视。 今天是元旦之前最后一个周末,也是智力竞赛开播的日子。在她的建议下,前面节目结束时,最后插播了一段智力竞赛片花。 而且电视台两档节目缝隙中,也有宣传的片花。这种模式在后世屡见不鲜,但当下还是头一遭。 片花中所有参赛选手颜值都在水平线以上,而且前期宣传主要侧重“寓教于乐”,让所有人都知道看这档节目能长知识。 九十年代起应试教育已经抬头,大多数家长开始重视自家孩子学习。但这会还不流行什么辅导班,家长们有心想给孩子补课,但也只能看着他们荒废一寒假。 智力竞赛地出现刚好弥补这一漏洞,整档节目未播先火。王曼听虞阿姨说过,就连她同事也在打听节目内容,听说名副其实后,准备带孩子一起看,亲子的同时还长知识。 节目定档在晚上黄金档,一整个白天,王曼熟悉完小宝操作,收拾好去北京要用的东西。吃完晚饭,王继周端来一大杯鲜榨果汁,拨通北京那边电话,问候虞虹身体状况。 八点整电话里响起智力竞赛片头曲,曲子由虞老左慈,邓芝填曲。两人在各自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做什么都做不差。歌词通俗易懂,又不失青少年活泼,曲调更是泛着一股轻快。王曼以前在电视台听过,那时还没加后期,就已经足够吸引她。 如今经过层层包装,朗朗上口地旋律一下子把人吸引住。 “好听!” 不仅是王曼发出赞叹,电视机前很多人也有这种感受。随着智力竞赛一期期播出,其主题曲也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偶尔王曼上学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轻哼。 王继周递给闺女一杯果汁,眼睛全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上面她闺女时而垂头思索,时而对答如流,反正怎么看都好看。 前期预热已经足够,好听地主题曲不自觉让观众停止摁下遥控器换台。节目开始,主持人上台后,接一个镜头转过所有选手的镜头。 不知道是不是剪辑故意,镜头停留在王曼脸上的时间略微长,电视机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张完美到不像人的脸。 夜深露重,车灯照亮杜家院子,终于忙完学校所有事的杜奇回家,托着略微疲惫地步子进门,正好与电视机里王曼四目相对。 虽然已是男女朋友,这些年也经常见面,但他还是有一瞬间地愣神。曼曼怎么这么好看,似乎她一直都这么好看。 杜老站起来,伸手在孙子痴呆地脸面前晃晃:“看直眼了?这么喜欢你倒是给我追过来,往后天天看。” “爷爷。” 杜老玩心大起,挡在孙子跟前,阻挡住他投向电视的视线:“看你这么不耐烦,我说得还不对,就不让你看。” 放下行李,杜奇脱掉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面对老顽童似的爷爷无奈地叹息。 “我要能追上,那你帮我搞定学校那边?” “一言为定。” 杜奇抬手与爷爷击掌:“好,我忘记打恋爱报告。姜芙请假之前,为了牵扯我注意力,把这事给捅了出去。爷爷,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第233章 王曼打个呵欠,慢吞吞地走上切断电视电源开关,智力竞赛片尾曲她那张脸骤然被黑暗取代。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到了王家固定地学习时间。 这是从四年前开始固定下来的习惯。大概从王继周恶补文化课开始,作为最亲近的人,王曼也懂那些,当时每天收摊后,父女俩就在出租的虞家房子里认字或者念英语。 等到王继周跟虞虹结婚后,他文化水平也有所提高。先前的读书认字,逐渐改成一起看书交流读书心得。一家人看的内容很杂,时政要闻、小说杂记,甚至到虞虹单位里那点人事纠葛。 王 曼年纪小,前世也没怎么接触过太高层次人物,不过她是全家的开心果,而且以学生视角,更能让家中大人放松;虞楠在家时间少,她比王曼大一点,又不是大太 过,两人人生阅历相近,是不折不扣的引领者;虞虹是每次谈话的中心,她见识多读书也多,每每都能给王曼人生启迪;而王继周则是倾听者,不过他身上沉稳地气 质,不知不觉影响着一家人,胜不骄败不馁,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 一家四口性格互补,阅历不尽相同,却刚好拿来交流。反正不拘什么,每天都能有点收获。一天天积累下来,家庭对于每一个人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尽管虞虹不在这边,但通过一根电话线,每天全家还是固定坐下来。 今天要说的事却着实出乎王曼意料,连带王继周也没反应过来。 “虞阿姨,节目今晚才播,效果有那么好?” 电话开着免提,那边虞虹声音中是罕见地兴奋:“台长专门给我打电话过来,说收视率破了50,同事看到这数据时候,还以为仪器出了错。” 王曼倒吸一口凉气,50%? 这是怎样的概念,现在没有网络,电视、广播和报纸仍旧是主流媒体。但后世最红的综艺节目,收视率破3%就要各种新闻通稿大幅度炫耀。 在她印象中,当年红遍两岸三地的还珠格格,收视率也才这个数据。但电视剧跟综艺不一样,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连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统计数据的仪器出错了。 “哪能出错,这档节目收拾好也是必然。咱们家店开业那天,曼曼也当剪彩嘉宾,生意一定火爆。” 北京是什么地方?是这个人口十几亿国家的首都,一座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那里水有多深,鲜少有人能摸清楚。 王记饼铺在北京开店,虽然背后两大靠山稳稳当当,但想打开知名度,让消费者认可,还需要自身努力。 通过智力竞赛这档节目,王曼一夜间树立了极其健康良好的公众形象。她那张毫无ps痕迹,识别度极高的脸,简直是一块活招牌。 “还是虞阿姨厉害,我说节目中多了那么多镜头,是不是在宽沟的时候,你就这么打算。” “当时是有这打算,不过我觉得你年纪太小,这么早出名不是什么好事。” 电话中声音传来,王继周也忍不住点头。从泉水村默默无闻的农民,到现在经常上节目的全市知名企业家。地位提升名声响亮,他享受的同时,更明白身上背负的责任。 在外面他必须得谨言慎行,比如去菜市场买菜,一般家庭主妇可以讨价还价,放他身上绝对不行。再比如有些时候,明明是对方不讲理,但作为一个有涵养的人,他必须得忍耐再忍耐。 这就是作为公众人物的悲哀,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但凡有可能,他不希望曼曼如此,这次智力竞赛失算了。 “咱家店靠得是质量,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说那地已经足够好,不差曼曼这点。” “继周,你想这些我都考虑过,等明天到了咱们再说。” 王继周看下墙上挂钟:“那听你的,马上就到十点,喝杯热牛奶,你也该休息了。晚上要是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扯了个分机放卧室。” 虞虹因提议没被通过而产生的那一丝几乎看不到的小不愉快也彻底消散,想着自家卧室床头桌上那部新电话机,她喝口牛奶,感觉浑身暖融融、甜滋滋。 抚摸着挺起的肚子,已经六个月身孕的她腹部开始显出来。因为钱叔调理的好,她身材并不像一般孕妇那般臃肿,除了肚子之外,其它地方基本还跟怀孕前一样。 上次来时曼曼还说要去拍什么孕妇写真,夸她是最美的孕妇。那时候她刚换工作岗位,家里各种新店和新上的买卖,简直忙成一团。 现在楠楠也放寒假,这次来应该可以拍。至于摄影师,她已经想好了。穆桂英科班出身,又国内国外学了那么多年美妆,这项任务非她莫属。 这样想着虞虹微笑入睡,忙完工作的邓芝看到闺女卧室灯亮着,轻手轻脚走进来,给她掖好被角。炫动台灯开关,余光看向她幸福的笑靥,还有白里透红的脸,不自觉地她唇角开始上扬,爬上褶子的老脸也容光焕发。 人老了,儿女幸福家庭和睦是她最大的期待。继周和曼曼真不错,看来明天讲课,她得带个煎饼果子去吃给同事们看。 虞老一听明早吃煎饼果子,问明原因后,顺便也决定带一份,晨练是暖手,还能给大院里那帮老友看看。这事不值得下请帖兴师动众,这样低调的说一声刚刚好。 王曼丝毫不知道,在她没开口的时候,二老已经想着尽全力帮她忙。 在空间内研究了一晚小宝,她和蓝蝴蝶已经彻底摸清使用方法。一大早她从空间出来,留下蓝蝴蝶站在“高达”头上,兴奋地呼喊着,开始翻土播种施肥。 “别玩太疯。” “知道了,我办事你放心。我看你印堂发黑,今天肯定有事倒霉,小心点哈。” “就知道咒我。” 出了空间提上行李箱,王曼真切感受到了收视率50%的效果。上车锁个门的功夫,她收到了一大波的问候,应接不暇笑得她脸僵,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地叫着更是让她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上了车,手机铃突然响起,接起电话那边是杜奇。不同于往日,今天他有点吞吞吐吐。 想到出空间时元宝那话,她心里打个突:“阿奇,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继周专心开车,也分了丝心在闺女身上。正好前面拐弯,听到这话他一不小心,刹车踩成油门,快速反应过来后又紧急刹车。 王曼虽然拉上安全带,但她正好拿着矿泉水瓶。身形晃动她呛一口水,矿泉水瓶掉下来,水迹打湿衣服。 “爸你干嘛,呛死我了。” 一阵猛烈地咳嗽掩盖住杜奇的话,听到电话那头曼曼这反应,杜奇更是愧疚。 “曼曼,这次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是他不对?所以说并不是他出事,王曼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好奇起来,阿奇能做什么错事。 “先别急着道歉,你得告诉我自己做了啥,我再给个审判结果。” 听到俏皮地话,杜奇有些放松,顺带他将前因后果讲出来。 “又是姜芙?她真的好烦,我都有点想小小报复下她了。” 便说着王曼边从空间中拿出一袋痒痒粉,这是元宝众多恶作剧小道具中的一种,据说是他看小说获得灵感,进而调配出来。用它的话说,这叫与时俱进,毕竟无尽的生命太寂寞,总得找点新鲜事做。 “我没跟你商量就告诉了爷爷,曼曼,这次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对不起? 杜奇这三个字说得十足诚恳,王曼却有些不好意思。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因为她是女方就高人一等。 阿奇什么都顺着她,受了父亲那么多为难才过关,临到她该装乖讨巧去给男方家人考验,她却把这些事都推到阿奇身上,让他顶着压力处理好一切。 而现在回过头来,他只不过是在姜芙将事情曝光后,选择回家求援。这本无可厚非,他却在诚恳地对她道歉。 “阿奇,你不用这样,其实我觉得也该说出来了。” 练了好几个月字,她整个人沉稳不少。而且随着交往时间变长,她已经习惯了阿奇存在,这事说出来也是水到渠成。 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因为阿奇也没提,总不能她去主动。 杜奇却没有那么想,从小他就被教育一诺千金,尤其身为男人更该有责任感。甚至他本心里一直期待曼曼能早点松口,两人关系不用公之于众,但最起码两家人得认可。 所以得知姜芙闹这么一出后,他并没有多生气,反倒有点水顺推舟的意味。而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昨晚进家门时,智力竞赛中光彩夺目的曼曼。 室友白萧说曼曼出身太低,不跟他们一个圈子,甚至大多数人都这么想。但昨晚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曼曼,迫切感驱使他,在爷爷逼问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事后他有些后悔,毕竟没征得曼曼同意,他不希望曼曼不开心。但更多地则是庆幸,终于说出来了,即便曼曼生气他也认了。 他想栓紧曼曼,一辈子都不要松开。 ☆、第234章 王曼虽然没生杜奇的气,王继周却觉得,这种大事不跟对方说一声,就自行做决定,未免有些太不把对方当回事。 好在有王曼在一边解释着,前因后果说明白,成功把他仇恨点转移到姜芙身上。 “阿奇那学校不能随便谈恋爱?” “恩,他们可是军校,平常人都不知道的学校,在学校里连电话都不能随便打,肯定管得特别严。” 要是推后二十年,可能王继周会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但作为一个六零后,他很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姜芙真是没一点好心眼,阿奇下去了,也不可能她顶上。” “谁说不是呢?” 这次王曼真得挺恼恨姜芙,这种完全损人不利己的事,出发点也只能是“得知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开心了。” 她承认在生意场上,自己派吴宇过去,连拉带哄搞过了建筑工程公司那波人,给姜家釜底抽薪的会心一击,这事肯定招人恨。 可就事论事,商场上的事就该在商场解决,直接报复在亲朋身上,这与黑-社会有什么两样。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感慨姜芙不愧是姜家出身,即便仁义帮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但她做事还带着点匪气。 “爸,你闺女受欺负了,你可得找机会给我找回来。” 王继周最后那点怨恨杜奇的注意力,也被这提议给吸引住。找回来?以前他是不敢想,但现在他还这有可能办到。 不过:“你刚不是说,杜奇已经找人处理这事。” 王曼当然知道,以杜爷爷对她的喜爱,肯定会出手。而他老人家一出手,自己基本可以等待胜利的好消息。 “爸爸为我出头,跟阿奇的感觉不一样。” 头枕在父亲手臂上,她满是信任地看向父亲,可爱地小模样还有被闺女深深需要的感觉,让王继周一颗心满满涨涨。 那可不,不管长多大,曼曼始终是他女儿。身为人父,他保有随时为闺女出气的权利。 “快到你姥爷家了,坐好。” 一进虞家门,还没等换好鞋子,看到鞋架边摆着的那双大军用皮靴,还有两双老式软底皮鞋,熟悉地款式让王曼恨不得赶紧退出去。 可她来不及了,还没等想出对策,客厅那端传来爽朗地笑声:“曼曼总算是来了,快进来暖和下。天寒地冻地,你们一路到北京来,肯定冻得荒。” 老迈但依旧豪放有力地声音出自杜老,王曼抬头,正好看到杜奇扶着老人朝外走来。见到她,他微微点头,似乎稍作观察,得知她真正没有不悦,才露出个爽朗地笑容。 小心翼翼地态度让王曼更是歉疚,明明都是她的错,走上前她扶着杜老另一端,笑吟吟地说道: “杜爷爷,车子里有暖气,我一点都不冷。” “哦,那你们快点来坐下,继周也来,虹虹今天没上班,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往门外看。” 王继周虽然有点别扭,但绝对尊重老人。他可能对杜奇百般为难,但对杜老,他一直是尊敬有加。 “杜叔您先坐,我带来点东西来,先给爹娘归置好。” 虞家二老就喜欢王继周这般懂礼貌又勤快,他每次带来的东西并不贵重,可能是自家做的咸菜,也可能是亲自去熬的阿胶,但这代表了小辈的一番心意。 被人如此关心重视,是人都会觉得高兴。 “继周就是闲不住,随便搁那,张嫂等下就归置好。你开半天车,赶紧来喝杯热茶歇下。” “好咧,娘,很快就能弄完。” 王继周这次带来的是坛酒,这还是王继全去南京参加博览会时,路过绍兴从当地人手中买的黄酒。当即新鲜米酿造,封到这时候刚好香醇,他又根据王曼方子,往里面泡了点枸杞山参。酒劲不大,营养很充足,冬天饭后喝一小盅能暖身。 虞老笑得愈发慈祥,顺带让王曼坐在自己身边,隔离开他与杜家爷孙三人。 不过这样杜老也不会放弃,智力竞赛他也看过,看完后更喜欢曼曼。前几天听到孙子说,曼曼已经答应做他女朋友,这几天他走路都带风。 听说今天曼曼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拉上孙子登门拜访。反正不管老虞怎么明示暗示地送客,他就是坚决不走。 “曼曼脸好像比上次走那会胖了点,更好看了。” 王曼最喜欢人家说她胖,她想长肉都想疯了。虽然身体调养好,但元宝说她本来就是瘦子体质,多年下来身体消化吸收已经形成习惯。 反正它解释一大通,意思就是:想变大胖子?回炉再造重新投胎才有可能。 她很容易接受这事实,反正以后这世界是瘦子的天下,当瘦子人生会少很多困扰。不过这并不妨碍,现在她听到杜老的话很开心。 “真的么?” “恩,胖了大概有两层皮。” 边说杜奇还边捏下自己脸,表示就是那么薄一层皮。王曼跺跺脚,瞪他一眼,还是杜爷爷会说话,阿奇老说实话好讨厌。 “杜爷爷喝茶。” 展示下自己半路出家的茶道,王曼给杜老倒一杯茶。接过茶杯,杜老喝一口,脸上笑意更浓。曼曼真是哪哪都好,阿奇喜欢,他们全家都喜欢。 “好喝,曼曼学什么都快。继周闺女真是好,你放心,往后阿奇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打断臭小子腿。” 画风转变太快,王曼脸腾一下红成虾色。低头收回茶壶,手哆嗦着,她差点摔了那把有年岁的紫砂壶。 王继周也有点愣,还是虞虹打圆场:“杜叔,孩子们都还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不早了,阿奇是我孙子,不是我自夸,他肯定配得上曼曼。” 这话有点贬低自己,不过如今虞家主场,在场所有人都听着高兴。尤其是虞老,他还能不了解老杜那硬脾气,更知道他的骄傲。 如今他放低姿态,承认杜奇“配得上”曼曼。仅仅靠着一句话,往后杜家就不敢亏待曼曼。 “阿奇是个好孩子。” 一直没说话的杜奶奶笑得慈祥,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红木首饰盒:“曼曼也是个好孩子,这是我年轻时候的首饰,拿去玩。” 盒子镂空雕刻,透过孔洞能看出里面的流光溢彩。不说里面是什么东西,单这盒子就已经足够值钱。 而让王曼更吃惊地,则是空间中元宝的惊呼。本来自从有了“高达”小宝,它玩得不亦乐乎,简直要把她忘到脑后。如今不用她叫,它却主动说起了话。 “鸾凤步摇,全羊脂白玉。这工艺,等等我翻下内存,这……这是武则天带头上那根,当年河西走廊进贡上来,高宗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王曼彻底shock到了,竟然是跨越千年的稀世奇珍,而且还有这么大来头。那可是武则天,上下五千年泱泱中华唯一的女帝。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骑虎难下,她机械性地接过来。盒子用得铜锁,锁眼有些青绿色铜锈,轻轻摁下机关,看似有些年份地锁很容易打开,露出里面首饰的真容。 跟元宝说得一样,这是一支通体白玉的步摇,玉质细腻温润,通身无一点杂质。更难得的是,整只十五厘米长的步摇用一块玉雕琢而成,末端成鸾凤状。 只一眼王曼就喜欢上,这东西实在太美,任何人都会一见倾心。但得知此物来历后,她更不敢轻易要。 “很漂亮的步摇,但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杜奶奶,我不能要。” 不论是质地,还是做工、来历、历史,鸾凤步摇都能成为大户人家的传家宝。而且看盒子微微有些圆润的棱角,杜奶奶肯定很爱惜。 她不能收如此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夺人所好。 “我也用不上,这东西放家里就是个摆设。再说我们东西往后都要留给阿奇,阿奇的就是你的,不要那么见外。” 见外…… 王曼囧囧有神,她怎么没发现,杜奶奶也有这么顽皮地一面。但这东西太贵重了,正准备再次拒绝,元宝声音突然响起。 “曼曼,这东西你必须要。” “为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跟李晶晶吵架,李家赔一副镯子,我说不让你要。” “恩,你当时说玉石有灵性,那翡翠镯子虽然好,但跟着李家人太久,玉镯本身沾染了淫-邪之气,跟我气场不和。如果长期佩戴,可能会影响性格甚至命运。” “就是这样,这支鸾凤步摇是武则天当年的爱物,虽然她登基后不再经常佩戴,但还是时时收在身边。而且和田玉本身柔中带刚,两者相辅相成。” “你是说?” “恩,我以能量体的身份查过,这玉的性质,也就外面说得磁场,跟你非常相和。要是能带在身边,应该对你有好处。” “可杜奶奶也……” “跟她没那么和,相信我,没错的。” 元宝如此笃定,王曼虽然不怎么信这一说,但还是有些动摇。左右看看,所有人都瞅着她。在杜、虞两家心中,一件古董没什么,给了就给了。 “谢谢杜奶奶。” 见王曼终于收下,杜家二老笑逐颜开。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比儿孙金玉良缘更重要的事。 ☆、第235章 吃人手短拿人嘴短,虽然杜家二老觉得没什么,虞家人更觉得一个小玩意没什么,但王曼还是稍微有些别扭。 见离午饭还有一小时,厨房内保姆阿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做饭,她也撸起袖子进去做了几道拿手菜。 北方冬天冷,更需要温补,本来她想做出点花样来,但时间来不及。看到冰箱里丰富且新鲜地食材,再想到外面比平常要多些的人。 这么多人,吃火锅刚好。 “火锅?” “恩,阿姨我来片肉。” 见保姆有些迟疑,王曼顿了顿,然后笑道:“阿姨你放心,钱爷爷那些话我都记得,偶尔吃一顿肉,姥爷和姥姥血脂不会太高。而且吃完后,我会做点汤解油。” 保姆也挺喜欢吃王曼做得菜,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好吃。以她服务的对象,来之前自然经过特殊培训,讲课的老师都是各行业高精尖人才。 其中教她做菜的厨师,在北京也算小有名气。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师傅手艺绝对没曼曼好。明明是一样的食材,料理方法也没太大差异,但曼曼做出来就是格外香。 王曼看出她眼底的期待,可该怎么做她真没法说。她能做好吃,虽然有自己两辈子熟能生巧地缘故,更多地则是元宝秘方。 边想着她边拿起刀片肉,因为分心,刀锋不自觉地划到手上。眼见就要割破皮,旁边伸过来一双古铜色的大手,大手抓住她小手往上一拉,片肉的七寸刀“叮咚”一声落在案板上。 “小心点。” 王曼低头,看着食指隐隐透出点血色,皮破了一半,还没全破。挤压下手指,细小地血珠渗出,手指微微胀痛。 “疼不疼?” “没割太深,不摁就不疼。” 杜奇取过围裙,兜在脖子上,然后又在旁边斗柜里拿出个创可贴,撕开托起她手指转一圈。 “现在你是病号,肉还是我来切吧。切这么薄,是要吃火锅?” “恩。” “少切点羊肉,等会多弄点牛肉,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吃那疝味。” “行。” 杜奇笑着应下,换把大号的刀开动。菜刀闪着寒光嵌入还未完全解冻的羊肉中,刀光飞舞,一片片纤薄地肉出现在右手边。 王曼手心握着创可贴,逆光站在门边,看着冬日午阳中的杜奇。或许因为今天拜访虞家,要给她送见面礼,他穿得稍微有点正式。 格子衬衣扎在腰里,贴合背部和胸前线条,露出精装完美的身材。刚整理过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微硬的发丝树立起来,映衬他刚毅的面部轮廓。 仔细看上去,他的下巴上有几根微青的胡须,软软地看不太真切。几缕胡须,为他增添几分青涩,冲淡了刚才浓烈的男人味。 成熟与稚嫩矛盾而又完美地融为一体,让她几乎移不开眼。 “切多少牛肉?” 杜奇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还有呵在脸上的热气。王曼下意识地抬头,唇部贴着他下巴擦过,柔软地唇刚好感触到胡须微硬的质感。 单手撑在门上,杜奇回味着下巴上刚才的温暖,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要不要全切上?” “干嘛离我那么近。” 杜奇稍微离远点,露出空隙让她看到砧板上那一大块牛肉:“今天人多,我看全切了好。” 刚才那个意外,他是真没感觉到,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看着杜奇一本正经地脸,王曼陷入了迷惘。阿奇那么聪明的人,何时变得如此粗枝大叶。或许,他是不想让她尴尬。 “那就全切吧,我来卷成肉卷。” 握起她受伤的手指,杜奇端详片刻,飞速附身吻下露出的指尖,连带指甲一块吻进去。 “那开工。” 扔下这话,他留个灿烂地笑脸,重新回到砧板旁。王曼手指竖在眼前,瞅着上面创可贴。她完全歪解了杜奇意思,他哪是没注意到刚才擦过下颌的一吻,分明是乐在其中。 而且一次不够,还凑上来搞第二次。 “哼,我来检查下你切得好不好,要是切不好……” “切不好再像刚才那样罚我。” 流氓! 摆个口型,王曼心里不由自主地酥了下。她见过各种杜奇,优秀的他、负责人的他、一丝不苟的他,却唯独没怎么见过带点痞气的他。 那张帅脸痞痞地,简直让人喜欢到无可救药。 “那我可得给你放下水。” 走到砧板旁,看到盘子里的肉,当时她就震惊了。一片片肉整齐地摆在盘里,厚薄适中,形状统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当这是机器直接切出来的片。顺手卷起来,再看杜奇手下新出来的牛肉片,同样地品质,白红相间的牛肉一片片连在一起,如一副写意山水画。 这刀工……不愧是杜爷爷一手调-教出来的。 就算她再挑剔,也找不到任何毛病。 “杜大厨干得不错,我就不罚了。” 王曼笑吟吟地说道,像只偷腥的小狐狸。杜奇挑眉笑看着她:“那就像刚才的刚才那样,给我点奖励。” 刚才的刚才……摇摇手指,余光正好看到他轻扬下巴,意有所指地看向这边。 原来是这意思! “不合……”格字还没说出口,她突然发现自己落入了陷阱。不管奖励还是惩罚,总之都要亲。 “功过相抵,不罚不赏。赶紧的,别耽误了吃,我来做底料。” 厨房里配料很齐全,王曼拿个小锅,先把大料炒香,然后加上保姆阿姨刚熬得那一部分。赶在牛肉切完前,底料也新鲜出炉。 “好香。” 卷好牛肉杜奇伸过脖子来闻一闻,然后扭头看向王曼:“你可是有功。” “我不要奖赏。” 亲什么亲,虽然杜奇这么帅,被他亲一口也挺享受,可总得分场合。而且私心里,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主动,那样显得太放浪形骸。 “那好遗憾,周边的蓝星通讯开新店,本来想请你一块过去看看。没想到还没说,你就不答应。” 周边开新店了?这里可是北京,卧虎藏龙,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已经把事业做大。 “你早说,我当是……” “你当什么?” “没,周边开新店我当然得去。不对,我们本来是朋友,这怎么能算奖励?” 杜奇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也对,要不换下奖励,按你刚才想得来?” “想得美,无赖,赶紧去上菜。” “喳。” 作个揖,杜奇麻溜地端起盘子,跨着比高级西餐厅服务生还要标准的步子,帅气地上菜。 王曼在后面看着,不自觉地唇角上扬。这一幕如此熟悉,那次在邹县家里料理刀鱼,阿奇也是如此耍宝。 时光荏苒,他们都在成长,而他有些地方却一点没变。一样的让人感动,让人欢笑。 “公主殿下,可否移步前厅用膳?” 解下围裙,杜奇伸出手做邀请状。王曼笑着把手拍过去,力道不大却被他一把抓住:“曼曼,吃饭咯。” 走两步出餐厅,杜奇自觉地放开,再次恢复刚才一本正经地模样。任谁看到,都得夸他一声中国好青年。 王曼撇撇嘴,心里却一直甜滋滋地。 落座,餐桌上的青铜炉子冒着股股热气,牛羊肉已经下去,她边上摆着盘茼蒿。这菜最后下,清淡爽口的同时还能去油。 冬天一家人围着炉子吃火锅,热乎乎地肉入口,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虽然这里不止一家人,但彼此早已熟悉,举止间也没那么拘谨。 杜老吃得很欢,不自觉打开话匣子:“终于又吃到曼曼做的菜,我说老虞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好个外孙女。” 没等虞老高兴,杜老下一片羊肉继续说道:“还好我有个好孙子,往后应该能常吃到。” 会心一击,让虞老脸色险些绷不住。杜老头可真够了,八字才一撇的事,已经开启地图炮模式,拉尽嘲讽。 “往后的事先别说,趁着牙口好赶紧多吃两口。” 虽说有后半句做缓冲,杜老却心里一咯噔。虞老头诡计多端,万一他惹毛了,老家伙从中作梗怎么办? 虽然他相信虞老头品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低调点好。大丈夫能屈能伸,等曼曼嫁过来再斗嘴也不迟。 就这样! “吃,多吃点。” 王曼听话地多吃,全当没听出二老话中的机锋。一边杜奇听着却乐了,爷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回终于吃瘪了。 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这感觉还真不赖。他发誓自己绝不是幸灾乐祸,一点都没。 一顿饭吃完,趁着天还早,王曼跟着杜奇来到了蓝星通讯新店。听着赚多钱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外一回事。 蓝星通讯这次的选址位于北京最繁华的地带,离着王记饼铺步行也就十分钟。整间店面打通三间门头,上下两层,大玻璃窗各种品牌专柜,比后世那些手机大卖场也差不到哪去。 “店面是你设计的?” 杜奇点头:“前阵事不算太多,刚好能画完。” “怪不得。” “怎么?” “怪不得这么好看,打个比方,原先那家店要是泉水村,现在这里……” “现在怎么样?” 周边声音突兀地响起,王曼惊喜地看过去,先是皱眉。才多久没见,周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还是原来的眼镜,还是熟悉地五官,可他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原先瘦削的身形,如今微微有些双下巴。这还不算什么,最突兀地要属他那微微隆起的啤酒肚。 隔着冬天厚重的衣服,都能看出来的肚子,可想而知他胖了有多少。 “现在这里就是纽约,周边你肚子里塞了个气球么?怎么再次见,你就变了张脸。” 周边听到前半句正高兴着,后面哐当一盆冷水砸下来,冰火两重天,搞得他只能低下头。 “曼曼不许笑我,我这可是替阿奇背黑锅。” “关阿奇什么事?”在这王曼可是无条件向着自家男朋友:“这家店还是他画得设计图,平常他功课那么忙,还要帮我画图。你个小贪吃鬼,还想让他背黑锅。” 周边终于抬起头,眼神在两人中间摇摆,半晌恍然大悟:“原来外面传言是真的,你俩真搞对象?怪不得,夫唱妇随,一个鼻子孔出气。都欺负我,我要当甩手掌柜。” 杜奇无奈地摇头:“不闹了周边,曼曼上午十点刚到,吃个饭就来看你。” 三人上了二楼周边办公室,不同于一般总经办的高大上,这里俨然是个仓库,各种零部件散落在地上。 周边脚随意地踢着,还不容易清理出一张沙发:“曼曼坐,我哥阿奇随便凑合下就行。” “你平常都住在这?” “不住这住哪,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像你们这样成双成对。我说阿奇你也太不够意思,找了曼曼这么好个姑娘竟然不告诉我。曼曼你不知道,他平常当甩手掌柜,公司应酬全得我来。天天陪人下饭店喝酒,这才多久,我都成这样了,出去说自己三十也有人信。” 原来是这样,王曼知道应酬很伤身。家里刚创业那时候,父亲跑关系,每天也得喝不少酒。要不是后来有虞阿姨关照,他大概也得像周边这样。 “可阿奇还在上学,周边,真是辛苦你了。我这次在北京呆挺久,阿奇也放假,正好我们一块晨练。” 听到锻炼身体,周边立刻成了苦瓜脸。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不然也不会胖这么快。让他每天一大早起床跑步什么的,那简直要命。 但没办法,阿奇跟曼曼一条心。而且作为生意合伙人,阿奇也得趁着寒假了解下公司。他经常过来,晨练避不开。 剩余的寒假,周边每早跟着两人跑步,积累的肥膘慢慢转化成肌肉。而且运动分泌多巴胺,让他每天精神更加充沛。 增进三人友情的同时,他也保留下这个锻炼身体这个受益一生的好习惯。 当然这是后话,忙完蓝星通讯的事,终于到了正事——王记饼铺北京店要正式开业。 ☆、第236章 不论是邹县店,还是市里的店开业,那都是在父女俩所熟悉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不是白说的,在老家办事总有些便利。 但这次却完全不一样,虽然北京有虞、杜二家帮忙,但这可不是他们家那种连省会都算不上的三线城市。 这里大餐厅林立,上层人士比比皆是。帝都汇聚八方美食,连带着人嘴也叼。想在这里混出头,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爸,加油。” 王曼只能做到这些,一大早起來,她把自己收拾好。迎着朝阳,握拳笑着给所有人加油打气。 虽然來之前虞阿姨有过提议,让因智力竞赛而晋升为国民好闺女的她,出來代言餐厅门面。但是前几天杜家送那支名贵都不足以形容的步摇做见面礼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虽然表面上是杜家求着要她,但他们也得顾忌杜家。这种人家,不宜经常抛头露面。没等虞家二老说出理由,虞虹已经自觉地否了自己提议。 “咱们家东西好吃,早晚会闯出名堂,晚个一时半刻也没啥。” 全家人都同意,有点犹豫的王曼也坚定下心思。回屋后她悄悄打个电话给杜奇,对方的反应出人意料。 “虞阿姨提议很好。” “是很好,可他们怕我混成下九流,你不要我了。” 杜奇顿了顿:“我还怕你出名不要我了,曼曼,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我会做你的后盾,而不是成为你的阻碍。” 王曼沉默了许久,默默沉浸于感动中。临挂电话前,给亲亲男友一个大大地吻。美美睡一觉,她改了昨日定下的衣服。 上身格子衫,下身背带裤,虽然穿衣风格不完全一样,但跟她在智力竞赛时的气质还是如出一辙。 “曼曼穿这衣裳还挺好看。” 虞虹怀孕已经满六个月,因为她一直只长肚子不长别地,所以装在别家孕妇身上不怎么大的肚子,在她这显得跟怀胎十月似得。 看起來随时要生,让人提心吊胆。 所以这次开业她并不去,不过看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王曼干脆地说出來。 “阿奇说他不介意,我想还是按原计划,我呆在后面。要是他们能发现,那我就出去;发现不了,我继续做一名安静地美少女。” “美少女,就按你说的來。” 王继周显然也对杜奇的态度很满意,跟着虞虹答应下來。驱车,父女俩赶往王记饼铺。 店门口早已挂上彩旗,同时摆着几门礼炮,红火的装点下來,一派开业的架势。旁边路过之人时不时瞅一眼,见是陌生的招牌,迅速走进相熟的店铺。 果然人气不高,预料之内,父女俩也没怎么失望。 开门进去,没多久店员也到位。这批人是秦老板帮忙找的,家具城同属服务业,他对用人有些心得。 服务员全是女的,个个容貌姣好。虽然未满三十,但全都成家有了孩子,性子温和,人也够稳定,不出意外能长期干下去。 对于培训员工王曼已经基本梳理好一套章程,开业前她把员工守则递过去,又集中带着培训两天。如今虽然第一天上班,但所有人已经是训练有素。 随着父女俩进來,没多久在北京的王继全和秦老板也來,过一会又有周边和杜奇。俩人脸上红扑扑地,一看就是刚晨练过。 虽然才练了没几天,但周边双下巴已经开始上提,皮肤紧实不少,整个人由原先的奢靡改为如今的精神。 “周边帅了不少。” 毫不吝啬地赞美让周边笑逐颜开:“那不,哥可是帅到没朋友。” 怎么这么贱,王曼瞪他一眼,环顾着空荡荡地餐厅。这间店面并不小,虽然比不上周边新开的蓝星通讯,但也有两家店面那么大。 在王府井,这样的店已经算是超豪华阵容。 “这怎么办?” 王曼摊手开始有点愁了,虽然今天元旦,整个城市都在放假,但这么冷清的店,路过的人都不想进來。 她开始后悔,没有及时地做一波宣传。 “要不我把自己准备人给你拉來?” 周边提议说,他为蓝星通讯开业,拉了一帮群众演员暖场。來那么些人活跃下店里气氛,在这闹市区,有人为看热闹也就进來了。 “那还不如找我家具城那些。” 秦老板豪爽地表示他并不缺人,其实他也挺纳闷,以虞老的名头,稍微放出点风,还不得一大波一大波的人赶着來道和。 怎么现在连个人毛都没。 想起先前提议找家具城所有客户來时,继周直接否决的态度,他也基本明白。看继周是真打算靠自己,一步步地來。 这跟当年的他太像了,都是白手起家。不过人继周做得更彻底,有大靠山他也不用,这节操让人尊敬。 秦老板比寻常人诡异的脑回路,让他心里迅速将王继周引为知己。所以他再次提议,拉自家人马过來暖场。毕竟煎饼果子他也吃过,那滋味真不一般。 “那些老板都是搞家具的,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等会看看再说。” 这一看连王继周自己都着急起來,一直到快要放炮,店门口前还是冷冷清清。路人的心思很容易猜懂,不就是个卖饼的,咱自己也会做。过节就得吃点好的,这家店还是算了吧。 父女俩对视,彼此有些尴尬。周边和秦老板则是纷纷掏出手机,准备叫人來暖场。 “阿奇,是不是我太托大了。” 杜奇揉揉她脑袋:“没有,这会应该有人來了。” “什么?” 王曼本能地觉得,杜奇可能知道点什么。要是换平时,她这么着急,他肯定跟着心疼和着急。但今天一直到现在,他站在边上老神在在地,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是不是你安排了什么?” “來了。” 离开业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突然有一大波穿着衣冠楚楚地人开车过來。车不算太起眼,甚至有很老的红旗,但开红旗是什么概念?别说王曼,就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 车上卸下各种花篮,瞬间摆满了店面前的路,差点造成交通堵塞。 不,连带这些车,已经完全堵了路。堵路顺带着,也把路人的注意力聚焦在这。 一看红旗,再看那些上档次的花篮,所有人瞬间觉得,这家店高大上。虽然人家是卖饼的,但指不定这饼味道特别好呢? 要不留下來看看? 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王曼则是拉杜奇到后面,急匆匆地问着:“怎么回事?” “是爷爷,我知道你不想太招摇,可他觉得只送那么点小礼物显得太小气。” “所以他叫了这么多人來,哎呀那多麻烦,早知道还不如我去叫,反正有公关公司。再不济,周边和亲叔叔的人也可以。” 杜老叫來的这些人太有分量了,这份人情可大了。 “没多麻烦,爷爷就跟领头那位叔叔说了下。他没想叫太多人,但他们都來了,总不能轰出去。” 轰出去?王曼不认得这些人,但知道他们身上的西装。虽然他们身材比周边还要差n倍,啤酒肚突出來,但一身西装硬是扳回形象。 尤其是打头那人,他的西装不是什么牌子,而是英国萨维尔街高级定制。英国是西装发源地,那条街上有全英国手艺最好的裁缝,每件西装都得人亲自飞到伦敦量体。如果因为发胖或者变瘦,那里也免费帮忙改,保证每套西装都绝对贴合身体曲线。 这样折腾下來,一套西装绝对够开一家店。能穿这样西装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们都那么有钱,我爸能应付过來?” “当然能,你要相信王叔叔。” 说完杜奇指指外面,王曼看到惊奇地一幕。这些“大人物”,面对父亲时都很和善,站在后面的看向他时,笑容中甚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这是什么情况? “太奇怪了。” “没什么好奇怪,要剪彩了,你不去前面?” 王曼摇摇头,开煤气罐熟练地做个煎饼果子,包好跟杜奇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 边享受着曼曼投喂,杜奇边看向外面。对于那些人的态度,他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从小到大她见太多了。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那些生意人更清楚。他所处的圈子,虽然多数人面对大众时保持亲民跟和善的形象,但他们只会结交同一圈子的朋友,嫁娶也是圈内解决,本质上他们实际鄙视那些没钱没权的人。 也就只有曼曼,明明拥有那么多,却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每个人也和善。正是这股子精神感染了他,让他也一直保持颗平常心。 “看來我们也得帮忙了。” 煎饼果子店万事俱备,这帮來送花篮的人是最后一缕东风。本來大家对饼没什么兴趣,自己都会做,但看到这么多有钱人喜欢吃,他们也起了好奇。 会不会特别好吃? 进店看看呗,不好吃咱不买,反正也不费钱。 但是进店后他们就走不开了,用了王曼的秘制酱料,煎饼果子中绿豆面和鸡蛋的香味完美地逸散开來。 香气扑鼻,唤醒所有人的胃。再问下价钱,这么便宜,比起旁边肯德基简直是良心价格,尝一个又不会大出血。 而且这家店装修真好看,有点老北京味,又不缺现代餐厅的时尚和舒适,花个一块钱能在店里坐一会,那也是极好的。 买!必须得买! 想买的人发现他们下手晚了,前面十几个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怎么办?反正今天放假,本來就出來逛街,闲着没事咱们排呗。反正边上有电视,咱们在这看电视也不错。 大多数人都这想法,王曼把电视调到中央台,早间新闻后重播近日最火的节目——智力竞赛。 店里人越來越多,杜奇也撸着袖子上阵。王曼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个好手艺,做起煎饼果子來丝毫不比她差。 “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看你做过,然后一直想一直想,就会做了。” 这什么话,王曼小拳头轻轻捶他一下,脸上笑容却无比甜蜜。阿奇做煎饼果子的流程跟她一模一样,能做到这样,他得想了他多少次。 本來來之前,她还怕距离的阻隔会让他疲惫。但这几天下來,她却是看清,阿奇想她的时候,绝不比她想阿奇的时候少。 那封信虽然他一直没回,但他已经用行动回复了。 又一个煎饼果子完成,拉起杜奇的手,王曼轻轻在他手背印下一吻,而后享受地闭上眼:“不错。” “这里要不要來一下?” 杜奇指指自己的嘴,王曼把他脸推回去:“我说鸡蛋味不错,赶紧翻面,不然饼要糊了。” 这里的确不适合接吻,杜奇遗憾地继续摊煎饼果子。简单枯燥地活,因为有曼曼陪伴,他恨不得多烙一会。 “你们还要不要脸。” 边上突兀地传出道声音,王曼瞬间心里满了。怎么哪哪都有李晶晶,人生还能不能愉快地进行下去。 而且谁來告诉她,是怎么样的素质,才让她忽略闲人免进的牌子,直接穿过门找到她跟前來。 “李晶晶,餐厅厨房不能随便进人,你还是先出去。” 铲起一个煎饼果子,杜奇关掉煤气罐,挡在王曼跟前。他知道李晶晶说什么,无非是曼曼刚偷偷亲他手那一下。 那有什么不要脸,至于她说这么难听。他算是看清楚,就不能给李晶晶留面子,不然她绝对蹬鼻子上脸。 “王曼你为什么不见我。” 李晶晶早就知道王曼家店要开业,而且还是在北京最好的地段。才短短四年,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经几乎对调,这让她如何不难受?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反正她马上要出国留学,往后也不会看到这贱-人。直到昨天姜芙告诉她,杜奶奶把她最稀罕的那支步摇给了王曼。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首饰,从小她一直盼望能得到,然后嫁给阿奇哥哥。现在竟然被王曼抢了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 ☆、第237章 虽然大多数时间李晶晶猴子请来的逗-比,但她也不是纯脑残。 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得知王曼起,对杜奇的势在必得,让她本能地仇视这个阿奇哥哥十分重视的女孩。 这种仇视随着一次次交锋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逐渐转化为铭心刻骨的仇恨。深刻到她恨不得对方立马去死,所以才会有毕业典礼上她骑摩托车撞人那一幕。 不过屡败屡战中她也汲取了经验,王曼本身没啥本事,除了人漂亮点嘴甜点外,每次都是在抱大腿。 在邹县虞虹能当她大腿,但北京这种地方,虞虹虽然也有点地位,但还不太够看。所以虽然被姜芙通知送传家步摇的事,但她今天还是以看好戏的心态来。 临近开业时间,精装修的王记饼铺前门可罗雀,她心里那叫一个美。 花那么多钱盘下店面,装修也得费好多钱。不用问,王曼家这会肯定已经是债台高筑。要是这家店失败,店面和装修可不能立马转化为流动资金。 到时候他们家资金链断裂,银行利息也能逼死。 就连虞家那个后台她也想过,在她心目中,虞家全家人都是势利眼。老大虞巩发展好,回家高接远送;老二虞邛不过是事业差一点,就被赶出家门。 至于事业同样差的虞虹,在她心目中跟王曼是一路货色——惯会溜须拍马逢迎讨好。没看她紧巴结虞巩,对二哥虞邛不闻不问,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叫了杯饮料,她坐在对面幸灾乐祸地看着,阴测测地笑容引来不少人侧目,而浑然未觉。眼见马上就要剪彩,这家店就要来个冷冷清清地开业,突然行驶来的车队打破了她的幻觉。 那家眼看就要冷成冰窟的店,竟然热闹起来了? 欢愉好似海市蜃楼,王曼又一次在最后关头逆转了局势。几年来,这是她第多少次反败为胜。 为什么? 为什么现实总在她最高兴的时候,给予她迎头棒喝。 王曼不仅要赚很多钱,还会嫁给她从小就看上的阿奇哥哥。自从李家出事后,杜奇就是她最大的指望。 就连大伯也说过,只要能跟阿奇哥哥结婚,她就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甚至比以前的生活还要更好。 钻牛角尖的李晶晶不顾一切,拍案而起,饮料打翻琳在胸前,顺着滑到裤腿上,荫湿一大片。旁边服务生见状想要帮忙,却被她一把推开。胸前饮料飞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路人忙避开。 一路横冲直撞,王记饼铺生意太忙,本来在厨房门口的服务员赶去紧急支援大厅。李晶晶一路畅通无阻,进到厨房后,刚好看到王曼和杜奇站在那做煎饼果子。 虽然两人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但举手投足间的默契,还是让她忍不住恶语相向。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阿奇哥哥还在这,她得给人留个好印象。虽然今年李家差点坑了杜家,但只要她诚心悔过,杜爷爷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不会多做计较。 “王曼你为什么不见我?” 杜奇摘掉围裙,向前迈半步,斜着挡在王曼跟前,隔离开李晶晶投向她的视线。他太了解李晶晶了,这人压根是个疯子。 “曼曼才来北京,平常还要上学,怎么可能见得到你。” “不是,阿奇哥哥,上次她来北京,我想见她一面。可我在车跟前喊,她明明看到我了,就是装没见到。” 杜奇点头,曼曼很聪明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李晶晶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跟她见面,不惹事也白生一顿气,无视才是上上策。 “应该是风大她没听见。” 这算什么理由,李晶晶气得跺脚。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七老八十。” 眼见这边的争吵声影响到整个厨房,王曼最终还是站出来:“我的确听见了。” 李晶晶来了劲,上前抓住杜奇袖子:“阿奇哥哥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杜奇起一身鸡皮疙瘩,她是记忆只有七秒的鱼么?李家坑杜家,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怎么现在她能当一切都没发生。 抽回手,他委屈地地绕到王曼另一侧,坚定地向女朋友大人表忠心。 王曼皱眉看向他袖子,杜奇立马若无其事地扇下汗:“厨房里有点热,正好外套也脏了。” 见他脱下外套,王曼唇角忍不住上扬。再次对上李晶晶,她慢条斯理地讲出自己的缘由: “李晶晶,我觉得咱们俩没那么熟,应该也没什么话好说。” “你……” 王曼挑眉:“难道你觉得我们很熟?关系很好?好吧,上次你想说什么,趁着现在碰上了,赶紧说出来就是。” 被反将一军,李晶晶愣在那。 她能说什么?难道按照她原先打算,炫耀自己进看守所没多久,就立刻被释放,王曼拿无可奈何? 当着阿奇哥哥的面,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 “看来你也没什么话想说,那请赶紧出去。这里是厨房,非工作人员不可以进入。” 见李晶晶还不动,王曼摇摇脑袋,超级打手杜奇立马走上前,扯着李晶晶袖子,与保持距离的往外拉。 到厨房门口,李晶晶终于反应过来:“我来是告诉你,我要去澳洲留学了。王曼,不管以前你对我做过什么,都不会对我的人生造成影响。” 李晶晶音调有些高,话语中更是十足地骄傲。她能出国,王曼能么?跟她斗了那么多年,最后不还是被她比下去。 去澳洲留学的确是新鲜事,大厅内排队的顾客目光一下被吸引过来。 然后齐刷刷地,众人看向大厅中间那台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智力竞赛回放。里面表现最出彩的小姑娘似乎也叫王曼,而且俩人长一个样。 好家伙,来买个煎饼果子,竟然能碰上电视上的人。 只是她本人跟电视上不太一样,似乎少了丝成熟,多了分青葱水嫩,虽然美得出奇,但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应该是在学校念书的好孩子。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王曼无奈,虞阿姨的宣传计划最终还是生效,所幸如今看来是利大于弊。 “那恭喜你能出国留学。” 唇角轻扬,王曼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澳大利亚离中国那么远,李晶晶这一去,应该再也不会有空找她麻烦。 赶紧去祸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别留中国膈应人。 “对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机会,不过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阿奇哥哥,去那边后我会常写信给你的。” 舔着脸李晶晶笑得一脸花痴,杜奇扶额避开:“不麻烦,我学校不允许与闲杂人等过从甚密。” 王曼今天才发现,杜奇才是嘴巴最毒的那个。什么叫不允许,明明一天给写一封信。撒谎不打草稿,不过她喜欢。 这边动静别人听不太清楚,不过他们却是能看出来,王曼一直彬彬有礼,对面那脏兮兮又丑的女孩,似乎一直张牙舞爪。 看智力竞赛时,那个叫王曼的参赛选手已经够招人喜欢。现实中真正见到,才发现她比电视上还要让人喜欢。 终于有排队的人按捺不住,王曼感觉衣角被抓起来,低头看下,是个剪西瓜头的小萝莉,皮肤如牛奶般白皙,一双黑黢黢地大眼睛有点羞地看着她,带坑的小手抓住她袖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漂亮姐姐,电视里那个人是你吗?” 王曼蹲下来与她平视,拉着她柔软温热地小手:“就是我,漂亮的小妹妹,你跟谁出来的?” 被夸漂亮的小萝莉心花怒放,小手指着后面:“我跟奶奶来的,姐姐,为什么这位阿姨要凶你,你惹她生气了么?” 阿姨…… 这俩字戳中了李晶晶的神经,她身份证上才14,就是真实年龄也不过16,不管怎么算都应该是姐姐。 她有那么老那么丑?一定是王曼请来的演员,可恶的孩子。 “阿姨好凶,呜呜呜,奶奶,阿姨是狼外婆,要吃了我。” 小萝莉嘴一歪就要哭出来,王曼给杜奇打个眼色,后者进厨房,她则挪下脚护住小萝莉。 “不怕,大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话刚说完,人群中走出个富态的老太太,挡在两人跟前叉腰对着李晶晶:“我孙女可没招惹你,这么吓她干嘛?小孩子被吓容易丢魂的,你知不知道?” 李晶晶觉得很委屈:“她叫我阿姨。” 老奶奶无原则护短:“这不挺有礼貌,难道你想让她叫奶奶?” “我……!” 李晶晶是真不好意思说,我看起来没那么老,我要当姐姐。没办法,她只能抓住自己啥都没说,是老人家孙女胆子小不经吓。 天下最难惹的,莫过于护犊子的老人。李晶晶可算戳中马蜂窝,在老奶奶超强火力下掩面而去,只留下狼狈的背影。 目送她离去,王曼接过杜奇手里新做好的煎饼果子,交到小萝莉手中:“小心烫,要跟奶奶一起吃。” 边上看热闹的人折服于王曼如沐春风的气质,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家店是她家开的。 煎饼果子能养出这么聪明漂亮的闺女?这下吃完早饭再出门的顾客,也一窝蜂加入抢购大军。 ☆、第238章 北京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同时也是个充满挑战的地方,只要肯努力,即便不是红、官、富-二代,在这座城市也一共无数的成功机会。 王继周不仅努力,还有一大波红-一代、二代的粗大腿亲戚,更有个比他还拼的亲闺女。这样的人不成功,简直天理难容。 整座城市餐饮市场很大,其中最大的一块蛋糕无疑是大众化餐饮市场。与高端餐饮拉关系、博风头,尽最大可能出名不同,平民老百姓就喜欢好吃不贵。 有不远处的肯德基比着,即便煎饼果子涨价到两块钱一个,也比五块钱一小块的上校鸡块便宜太多。而且味道还好,头天吃过一次的人,基本都成了回头客。 店铺生意红火起来,王继周生意场上朋友也多起来。但他没忘本,依旧坚持拿出跟以前一样多时间陪家人。 亲自陪虞虹去做产检,每天给她揉腿缓解怀孕不适,坚持下厨给全家做年夜饭。就连保姆阿姨负责的卫生工作,他闲着的时候也会帮把手。 不仅如此,随着应酬的增多,他结实不少北京大老板。与这些人久后,他身上稳重的成熟男人气质更显。不过因为平常太勤快,一整天都闲不住,即便年近四十,他依旧维持着精壮的身材。 越老越有魅力,脾气一如既往地好,人越来越好看,虞家简直喜欢这个女婿到不行。这一年在北京过年,就连惯会找茬的虞邛夫妇,都没能在他身上挑出任何毛病。 过完年清点下账目,短短不足两月的营业额,已经捞回三分之一的成本。别看只有三分之一,一般餐厅能在两年内实现盈利就不错,王记饼铺这成绩说出去,绝对让人咋舌。 虽然王继周口风紧,但有心人还是还是能看出这买卖赚钱。出去应酬时,不少人建议他赶紧多开店。这两年国家经济发展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习惯在外面吃。 为此王继周专门请教了虞老,老人家虽然没做过买卖,但还是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盛极必衰,做什么都得稳扎稳打。” 王曼也是这么想的,买卖摊子铺太大,树大招风不说,风险也随着提高。 原先她想赚很多钱,是为了能比肩杜奇。但多年接触下来,她更明白杜家全家人不是那种讲究门当户对、嫌贫爱富的。最初的动力已经不存在,她本能地规避风险。 生活已经足够幸福,何必为未来添加不可预知的烦恼? 本来她是这么想的,可临回邹县前与姜芙的会面让她改了主意。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曼原本并不想赴约,开业那天李晶晶来捣蛋,虽然她事后没查,但也明白是谁在捣鬼。 她对姜芙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不过这次对方似乎十分坚决,甚至亲自找过来,约在蓝星通讯旁的法国餐厅。 趁着过年期间,蓝星通讯新店开业。过年大家手里都有余钱,而且拿手机逐渐成了有钱人的一种潮流。虽然不至于到卖-肾-的地步,但兜里那俩钢镚的,大都趁着过年换一部。 北京餐饮市场大,通讯市场也大。蓝星通讯名气摆在那,过个年赚得盆满体溢。作为第二大股东,握有四成股权的杜奇同样也晋升为新一代土豪。 有钱了干嘛? 杜奇还真有些迷惘,他没啥花钱的爱好。但现在他有个女朋友,而且还是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哄王曼开心,成为超越设计的第一大兴趣。 趁着放寒假,曼曼也在身边,他换了辆全新的车。车子依旧是杜家关系户的车行改装,里面一级配置,外表看起来名不见经传。 本来想香车美女,带着亲亲女友烧钱去。可真到了商场的奢侈品专柜,他发现那些衣裳还没曼曼平常随便穿得好看。 王曼也这么认为,而且她有足够的自信。空间出品,别说是这些不算太贵,一般白领一个月工资也能买一件的奢侈品,就算高级定制,也可以拿出来一比。 没看父亲出门应酬,总是被别人问西装从哪定做的。虽然父亲每次都打哈哈,说随便买的,而且因为他身材好模样好穿啥都好看,一般人也都信,可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来,他那西装是真好看。 珠宝,王曼用不着。 房子,杜家真不缺。 有钱花不出去的杜奇脑瓜疼,没有借口,他怎么叫曼曼出来玩。不单独相处,他怎么拉拉小手,偶尔再偷个香,反正能跟曼曼呆一起他就高兴。 到最后还是杜老出招,让孙子教曼曼开车。按照老人家的话来说:“阿奇,曼曼要是学会开车,往后过星期天可以自己来北京视察餐厅。” 这主意妙! 别看杜奇只有二十岁,实际上他依旧有七、八年驾龄,车开的那叫一个溜,给他辆brt都能在拥挤的城市里玩转。 王继周本来不答应,他也可以教闺女开车。而且俩孩子离结婚还早,天天黏一块算什么事。可他实在分-身乏术,尤其虞虹快生了,他全天陪着,连店里都是让闺女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俩人天天黏一块。王曼前世就有驾照,不过没有北京户口,买车也摇不到号上不了街,只能当观赏品,好多年不开有点生疏。不过杜奇教的好,没两天她就已经熟悉过来。 趁着交通不太拥堵,俩人去外环练车,顺带着看风景兜风。北京冬天有点冷,杜奇体格好火气旺不畏严寒,王曼就不行了,她把自己包裹成个球,与冬日雪景完美地融为一体,甚至蹲在雪人边上cos双胞胎,引来杜奇“咔咔咔”地快门,照片留下整个冬日地美好记忆。 练了十天半个月,王曼车也开得挺溜,杜奇终于展示出他终极土豪的一面,在元宵节这天送一台车。 不再是他那般低调,而是一辆进口甲壳虫。价位不算高,但胜在外形可爱车身轻巧,而且还是限量版的粉红色。王曼一见倾心,跳起来搂住杜奇脖子,狠狠亲他一口。 “好漂亮,不过车这么贵。” 拉开车门她坐进去,座椅与阿奇车内感觉完全一样,应该也是经过改装。这不仅是一台限量甲壳虫,还是改装版,全球独一无二。 “这得烧多少钱,我该怎么报答你?” 礼物太贵重,她都不好意思去收。 杜奇挠挠她的头,低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咱俩刚在一块的时候,我说过那话?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这车是用蓝星通讯分红买的,部件也是我一手组装,一点没用家里钱。” 没用家里钱那也不行,他自己赚钱也……好吧,他那钱来得是挺容易。 可这不是一回事! “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要不我出一半?” “可不可以换点别的补偿?” 杜奇指指自己嘴巴,王曼瞪他一眼,天天想什么呢! 周边走到门边,听到里面动静默默退回去。曼曼真好。瘦下来后去溜冰场,有几个女孩子追他,眼睛却总瞄着他怀里手机,还有放在休息室里名贵的鞋子。 阿奇真是找对人,曼曼漂亮、脾气也好。难怪他为此拜托他打通海关那边关系,专门弄进来这辆甲壳虫。 就在这时候王曼手机响了,来电之人正是锲而不舍的姜芙。 “你在蓝星通讯是吧,我就在旁边新开的法国餐厅。不用耽误你太多时间,你可以叫杜奇一起来,这次的事绝对对你有利。” 姜芙还真是有备而来,都找上门,王曼也不再推辞。 出蓝星通讯,不足一百米就是这家餐厅,姜芙叫了最有名的蜗牛,王曼不怎么吃得惯,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浓汤。 “上次是我告诉李晶晶,你已经正式见过杜家人。” 放下调羹,王曼看向对面。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伸过来,王曼扭头,刚好看到杜奇眼中的宽慰。 “不过我也是为你好。” “哦,说来听听。” 姜芙脸上丝毫不见心虚:“智力竞赛那么火,一夜间你有了名气。北京城大小各种规格餐厅太多,只有靠山未必能做好。但以你的脾气,还有虞家做派,应该不会让你出来带风头。” “所以?” “你都明白,其实出来也没什么,反正杜奇也不在乎。” 说到这姜芙哂笑,她真羡慕王曼,杜奇不仅不会在乎,还大力支持。或许他在乎的,只有王曼能开心,他可真是把王曼捧到手心里疼。当初她要订婚的思量没错,杜奇这样的男人,一旦认定并作出承诺,那绝对会付诸一生。 “而且李晶晶那智商,去了也只能帮你忙,不会伤到你一根汗毛。” 姜芙说得好有道理,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王曼反正是无言以对。 “说了这些,今天来还有什么事?” 姜芙也没含糊,更没有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作解释,而是直接抛出一个诱人的提议:“王记饼铺生意很好,但你们在担心摊子铺太大容易崩。我这有个主意,这些年我也认识不少人,我们双方来合作,把技术和商标转让出去,寻求有兴趣的加盟商合作,净赚抽成。” ☆、第239章 焗蜗牛上来,法餐厅内白裙长发的女钢琴手演奏起维尔瓦第《四季》中的春。色彩缤纷的美食夹杂着轻松地音乐,让餐厅内每个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王曼耸耸肩靠在沙发上,边啜饮果汁,边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姜芙刚才说李晶晶那一套是真心还是假意。单不论这种做法,一切的确在她计划中,李晶晶再次用她自以为的打击报复,大大地帮了她一把。 不过这并不是她情愿,凭借杜爷爷找来的那些商界大亨,王记饼铺开业当天生意已经足够火爆。她出去为自家店代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无论姜芙是真心帮忙,还是弄巧成拙后厚着脸皮来解释,她都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第二,加盟店是个不错的主意,风险小而且也不用投入太多资金和精力,但她依旧本能地抗拒同姜芙合作。 她现在又不是非常急缺钱,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想明白后,她松开吸管朝对面微笑:“我爸跟姥爷商量过,暂时不打算开太多店。” 姜芙微微蹙眉,王曼这是拒绝她的提议。为什么呢?本心里这次她是真打算帮王曼,她甚至已经想好,让出绝大部分利益,同王曼处好关系。 到不是她多看得起王曼,而是她背后靠山太强。跟她打好关系,也就相当于交好虞、杜两家。她看得明白,这两家成员关系不复杂,家风清正,而且二代、三代都后继有人,一定会是政坛常青树。 到底是哪出错了? 稍微一想,姜芙也就明白过来。维持住笑容,她话锋一转: “那你再考虑下,其实今天我是随着杜奇来。别误会,就是想为当初做的事道个歉。你们俩恋爱的事,是我透露出去的。” 姜芙竟然自己承认了!王曼瞪大眼,她倒要看看,对面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可毕竟姜芙,她怎么会顺着一般人的脑回路走。扔下重磅炸弹后,她施施然站起来,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包裹在浅咖色羊绒裤中,几乎与王曼视线齐平。 长腿伸到跟前,姜芙鞠躬九十度,柔软的发丝与裤腰齐平:“这事是为了牵制杜奇精力,配合爷爷的打算,我也算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这词用的好。王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这几个月来,二叔和秦老板他们,跟姜家所属的建筑工程公司合作很愉快。各项事务如丝般顺滑,基本没有遇到来自姜家的阻力。 以姜老爷子的脾气,肯定不会如此,姜家其它人也不怎么管公司事,那剩下的只有姜芙。她不仅没从中作梗,更应该居中调停,帮了不少忙。 王曼比较确定这一点,那姜芙这次激李晶晶来的缘由,虽然乍听起来光怪陆离,但……大概……也许……真是这么回事。 维尔瓦第的四季春结束,餐厅内再次恢复安静,隔着一道半隔断,并无多少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姜芙维持九十度鞠躬足足有三分钟,起来后她面色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静。优雅得体的装束,让她有种高级金领的气质。 “我也在全力支持双方合作的楼盘,最近我就住在这附近。” 王曼瞳孔稍微变大些,姜芙没明说,但她却表达了十足的诚意。为什么会住在这附近?这里离着姜家可很远。 好不容易放寒假,有家不能回,那肯定是因为此事,跟家里闹得很僵。 她怀疑之余,更多地则是欣慰。不论外在还是内在,姜芙条件都很好,她能早日摆脱姜家的影响,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赚钱,未来生活肯定很好。 浪子回头金不换,怀疑过后,她更多地则是感动。 “你一个人住在外面?” “恩,其实自己住挺好的,还清静。王曼,你不用担心我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这项合作对我们来说都是双赢。” 王曼不是一个太记仇的人,她本性中始终保存着一丝柔软。前世赵大伟跟李晶晶搞在一起,她虽然动不了李晶晶,但还有好多办法可以搞臭赵大伟。但除了不开心外,她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事。 只是那会李晶晶得寸进尺,最后甚至要了她命,这才让她彻底记上。 姜芙是给她找过不少麻烦,但每次都逢凶化吉,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按照她与人为善,或者说有点包子的本性,对于这次合作她心里已经松动。 对面姜芙显然也看在眼里,这会她真佩服起了王曼。或许她没有自己聪明,但她这种宽广的胸襟不是一般人可以有。 突然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收手。如果能有王曼这样的朋友,绝对是一辈子的幸运。不过也没关系,她们一个二十,一个才十九,以后的路还很长,关系可以慢慢修复。 “我知道你一个人,一时间也难以做决定。” 姜芙还打算继续说,一直坐在旁边,负责添茶倒水伺候女朋友大人,存在感低到不能再低的杜奇开口: “不用多考虑,你的提议很好。” 杜奇这是……姜芙高兴之余,又有一丝担忧。杜奇看似儒雅,但性格中的果决并不比她少。有些事王曼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但他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主。 “阿奇,你是让我答应?” 王曼指着自己鼻尖,无声地画个大问号。如果阿奇也同意,那几本可以答应。 “恩,是这样,曼曼,这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 王曼点头示意他继续,姜芙眉头却皱起,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家没多少亲戚,但我妈是湖北人,她在湖北老家有不少亲戚。前几天他们来拜年,早餐吃得煎饼果子,又去店里看了下。他们觉得辣椒酱很好吃,刷了辣椒酱的煎饼果子味也不错,想在当地开一家这样的店。” “那开就好,你就可以教他们。” 王曼觉得这无所谓,能让阿奇提起来的亲戚,肯定关系不会差。顺口说出来,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加盟? 与其让姜芙帮忙加盟,真不如找杜家熟人。比起姜芙找那些人,她更相信阿奇的眼光。 “这总不能白交,刚那个就当一部分学费。” 杜奇指向外面街上的车,王曼想起停在蓝星通讯外面,那辆经过改装的限量版甲壳虫。她很喜欢那台车,不过碍于高昂地造价不好意思收。 但现在不一样,她也有所付出,可以收的心安理得。 一举两得,今天真得谢谢姜芙,她又帮了个大忙。 “这主意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去我就告诉我爸。不过他们人在湖北,要怎么学。” 杜奇则表示,这些交给他,王曼不用操太多心,只需要在北京店里安排个实习的岗位,然后收下他亲手改装的那台车就好。 对面姜芙眼角耷拉下来,还是失败了。以她的视角能看出来,杜奇绝对是故意这么说。当然他没有骗人,以杜振国和唐诗的地位,亲戚们不都得上赶着巴结。 开个煎饼果子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甚至想开更多的连锁店,稍微放出风声,肯定有一大波人捧着钱凑上来,不赚钱也要加盟。 这就是权力的作用,有钱不一定有权,但有权一定不会缺钱。 不过以杜家的做派,以前都不沾手这些事。如今杜奇愿意管,一方面是为了讨王曼欢心,更多地则是对她不放心。 心里稍微有点不忿,但是换位思考,如果她站在王曼位置上,面对个从前的敌人突然上门寻求合作,她只会更不放心。 倚在沙发靠背上,扯起牵强地笑容,她想着自己的处境。 她的确想脱离姜家,为了让建筑工程公司那边项目顺利进行下去,她跟爷爷差不多吵翻。如今姜家不仅不是她的助力,甚至是她的绊脚石。 独自一个人出来后,她才知道生活艰辛。倒不是缺钱,到她这个阶层不可能穷到食不果腹。而是她那地位所做的事、参与的活动,如今凭借她一人之力,甚至还有姜家时不时下绊子,滞涨重重。 连锁店的项目不成功,她只能再寻求别的机会。好在她认识人不少,应该不会很难。慢慢来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高兴半天王曼才想起对面的姜芙,她坐在阴影处,眉眼耷拉下来,沉静地脸上透出一股彻骨的孤寂。 “那个……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姜芙强打起精神:“本来就是寻求合作,合作不成你也不用这样。煎饼果子我吃过,味道很好价钱也便宜。至于辣椒酱,我不习惯吃辣,比较喜欢吃蘑菇酱,真挺好吃。” 王曼聚精会神地看着姜芙,这一番谈话,她再迟钝也看出了姜芙从头到脚的改变。虽然她行事风格还无法摆脱姜家影子,但一体两面,心眼多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谢夸奖。” “这是实话,王记饼铺肯定会开很多店,日后我们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借你吉言,我期待那一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肯定有很多事不方便。我们也算认识,这是我电话,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 ☆、第240章 趁着刚过完十五,大学和高中都没开学,杜奇赶紧把自家亲戚叫来。 这是唐诗在湖北的一个远房亲戚,虽然管杜老叫叔,但血缘上早已出五福。开始王家父女俩最担心的,就是跟亲戚做事,万一对方是个斤斤计较的,一个闹不好最后反目成仇。 关系远点好,也好亲兄弟明算账。 而见面过后王曼发现自己想太多,能入杜老眼的远房亲戚,虽然不一定多有钱体面,但品性绝对信得过。 来人是位略显矮瘦的汉子,模样一般、穿衣也一般,性格跟他的外貌一样十分随和。聊几句后,王曼发现他说话条理十分清晰。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挑着扁担卖过热干面,也算有做餐饮的经验。 “要是方便的话,你先在店里跟着一起看。” 汉子当即答应下来,来之前他就去过王记饼铺,里面做得东西味道真不错。虽然他老家人不习惯吃煎饼,但好吃的东西人人都爱,他有信心能打开门路。 事不宜迟,当即王继周就开车把人送过去,亲自安排好岗位。 刚想带他转一圈,熟悉店里环境和员工,手机铃响起,岳母声音罕见地急促。 “继周,虹虹单位打来电话,说她羊水破了。” 羊水…… 似乎是女人生孩子时的东西…… 虹虹要生了! 电光火石间,王继周拔腿就往外跑。一干店员第一次见识到,他们素来稳重有型的老板,丢失了所有风度,像个疯子一般地跑出去。 “真的好帅……”店员甲星星眼。 旁边窗口的店员乙戳下她:“擦下你那哈喇子,老板早已名花有主。” 店员甲擦下嘴角,发现并无预料中的口水,戳下同事的腰:“开什么国际玩笑,都当妈的人了。” “干活,不闹。” 唐诗那亲戚站在边上,默默听着两人对话,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下来。走上前他试着搭话,说着话题就转到王曼那去。 “挺好一孩子,比我家那俩鬼娃子好太多。” 一个寒假王曼也常在店里露脸,一开始店员们知道她是老板家女儿,都小心翼翼地供着。可相处久了,她也跟大家一块做煎饼果子,高兴了甚至弄点好料给所有人添菜。 渐渐地大家之间没了隔阂,所有人也都打心眼里喜欢她,平常大胆的更是开她跟杜奇玩笑。闹归闹,其实这些店员除了喜欢她外,更是不自觉地佩服她。 不到二十的小姑娘,比他们快三十的懂得都多,而且在智力竞赛里表现还那么好。有这样一位大小姐,他们出门跟人说话脸上都有光。 汉子马屁拍到实处,他夸王曼,跟夸所有店员一样。所以没等虞虹生产完,他已经跟店里所有人打成一片。 虞虹那边本来可以请产假,但电视台有全新策划,作为制片主任,同时掌握所有高端技术的她成为必不可缺的人才。加上她这人做事认真,所以尽管临产,也坚持不耽误大家,风雨无阻地上下班。 王继周负责每天接送,像他这年纪还能维持住身材的成功男人可不多,而且他对老婆那叫一个周到,接送不说,还亲自煲各种汤给带着。 渐渐地整个电视台都知道,就那空间兵虞虹有个二十四孝帅老公,所有人都羡慕到不行。虞虹表面上淡定,但日子这么舒心,她心情一直非常不错。 养得好、心情更好,作为高龄产妇,她这一胎格外顺溜,甚至台里同期怀孕的小年轻都比她状况多。 羊水破了吓王继周一跳,急匆匆地赶到医院,他抓住走出来的护士。 “我老婆怎么样?” 话音刚落手术室内传出凄厉地叫声,绕开护士王继周就要往里面闯。护士忙拉住他,皱眉解释道: “前几天不告诉你们,一周之内是预产期,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越说护士言辞越锐利,她最讨厌怀孕还苛待老婆的男人。就算不疼媳妇,也得为自己孩子考虑。 里面那产妇多漂亮,这样的老婆都不疼。 “是我不好,没有多劝她。护士,我得进去。” 晚一步得到消息的王曼也赶来,同时还带来许久未见的虞楠。这个寒假,王曼满以为能跟楠姐好好呆一段日子,但没想到她比杜奇还忙。 她出国交流,走得特别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回邹县看父女俩,只通了下电话就急匆匆赶去机场,甚至连过年都没来得及赶回来。 王曼隐约猜到她去做什么,一般的交流项目哪这么变态。从12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楠姐起,她就察觉到那个马尾辫运动服女孩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有点清冷,又有丝凌厉。 随着一年又一年的寒暑假消失,她身上清冷的气质越发突出。最明显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呆在那,明明是很精致的五官,却如施了障眼法般,完全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这样的技能,只能去执行一些秘密任务。 她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王曼别无它法,只能花大代价让元宝再次从修真位面买来一个小型阵法,镶嵌在她送那条当头绳的法藤上。 虽然无法阻挡皮肉之苦,但关键时刻绝对能保她一命。 刚开车来,一路上王曼让元宝检查过,法藤上的阵法已经消失。庆幸之余,她再次不计较价钱,买了个更强力的阵法。 两个阵法耗费了她五年来三分之二储蓄,连带给家人的临时通行证,空间内的金币几乎消费一空。 所以现在面对里面传来虞阿姨的尖叫,她完全束手无策。其它位面有许多特效药,可以缓解疼痛,但穷光蛋的她买不起。 “元宝,要不卖你点小说?” 蓝蝴蝶忽闪翅膀,坚决地护住自己私人小书架:“不是我不卖,自然生产都婴儿身体好,阴-道挤压可以提高心肺能力。” 被说服后,王曼听虞楠问道护士里面情况。作为这里唯一还有理智的人,她一下抓住重点。 “我妈是不是难产?” 护士取来三套防护服,早在确定怀孕时,全家人已经决定,亲自进手术室陪她等待新生命降生。 “当然不是,这是自然生产,就是送来有点晚,还好我们早有准备,手术不至于太仓促。” 不是难产就好,王继周边套上衣边问道:“那为什么她叫那么厉害?” 护士也明白自己误会了,毕竟她看过太多次,这位先生亲自陪里面那孕妇来做产检。那股子体贴劲,直让她看自己老公哪哪都是缺陷。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叫,又不是岳飞,背上扎四个字都不带吭一声。” 换好防护服三人进了手术室,就见平常任何时候都优雅得体的虞虹发丝凌乱,混着黏在脸上,怎么看都觉得狼狈。 “虹虹。” “妈。” 听到熟悉地声音,她睁开眼,见到虞楠眼中猛然来了神采,呼喊声也低下来。 “楠楠回来了?” “恩,妈我学到不少东西,领队应该会表扬我。” 王曼不知道虞楠去干嘛,虞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没理由阻拦女儿,只能求大哥多照顾一二。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李、姜两家惹出那一摊子事。为避风头,家里也只能暂时龟缩,她被分去了中东。 这些天她一直悬着心,今天之所以羊水破,也是看新闻那边有大骚动,连航班都迫降。还好她平安回来,全须全好地出现在她面前。 放心下来后,虞虹的生产顺利起来。她本人觉得挺顺利,在边上看着的仨人,瞅着下-体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却是吓到动也不敢动。就连真见过血的虞楠,也出一身冷汗。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随着嘹亮的哭声,护士请王继周上前剪脐带。 “我……” 王继周走上前,手哆嗦着拿不稳剪刀。 “还是你们来。” 护士正准备接手,短暂昏迷的虞虹清醒过来,握住他的手,夫妻俩一同剪短那根母子之间的连线。 王曼倚在墙上,头歪在楠姐肩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满是血的婴儿摆在两人中间,紧张过后,血腥味的手术室内充满了新生命降生的喜悦。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虽然苏明梅并不期待她的降生,但父亲是满含期待的吧?她的降生,曾经应该也带来过一份这样的欢愉。 扭头看向楠姐,她的脸上不再冷漠,昏黄的夕阳打在脸上,为她增添了一份柔和。这是认识五年来,她在楠姐脸上见过最柔和的表情。 这个孩子的降生,无形中化解了她与楠姐,对于家庭的那份缺憾。 “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恭喜你们。” 护士洗干净孩子,包在襁褓中递给虞虹。新生儿眼睛没睁开,但眉眼间的轮廓却特别像王曼。 “随我好,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哥。” 蹲下脸凑近,王曼特意把两张脸摆在一起。远处还只是王曼一个人觉得像,离近了却是越看越像,连赶来的虞家二老也啧啧称奇。 蹲在床边,王曼拉拉新生儿小手,出乎意料,刚才呼呼大睡的小婴儿,接触到她手那一瞬间突然醒来,撇撇嘴,没有如大人们预料那般哭,而是咯咯笑起来。 王曼心一下软了,彻底喜欢上这个弟弟。 ☆、第241章 新生命的诞生,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虽然这个眼睛还没睁开的软体动物,会半夜把人吵醒,会在大人吃饭的时候拉臭臭,但它还是用幼儿独有的软萌,征服了这个家所有人。 甚至包括临时回家的虞邛,本来他打算与这个家势不两立,可看到虞北抱着小婴儿,那副体贴呵护地模样,他爱钻牛角尖的心一瞬间软下来。 成人的那点过分强烈地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说软话,不过在家这段日子他却很少再放那些狠话。 虞家气氛空前柔和,就连素来勤快的王继周也懒下来,天天赖在家里,连店里都很少去。 不过让他颇为遗憾地是,被岳父命名为王蕤的新儿子不怎么喜欢理他,胖团子甚至连亲妈都爱答不理,他最喜欢的是两个姐姐。 而且胖团子在无意识地卖萌,对着两个姐姐嘟嘟小嘴,打个小呵欠,可爱地模样吸引了曼曼和楠楠的全副心神,连带着俩闺女也不怎么喜欢理他。 形单影只,他只能围着老婆大人转,月子才过一半,就把她养得面色红润。钱大夫来检查,都说虞虹身体恢复的很好,一点没有高龄产妇那些不适。 见识到疗效后他更是起劲。王记饼铺那边,杜奇找来的亲戚是个人才,他不仅很快跟店里人熟悉起来,而且学啥都很快。见此王继周干脆地做起了甩手掌柜,给他个副店长位置,驱使免费劳动力。 他是犯懒,但别人可不这么想,副店长活计轻、又体面,而且这代表一份信任。新官上任,副店长感激涕零,作为王记饼铺第一位加盟商,后来他一直跟随着王继周。 眼瞅着虞虹快要出月子,王曼也不得不回去上学。开着粉红色甲壳虫,她跟在父亲车后面驶回市里。 刚到家门口,还没等收拾好房间,尹奶奶闻讯赶过来,交给她一封信。 “大鹏平安到那边了吧?” “恩,一个星期前就到了,他说那边挺好的,马路比咱们这宽,住宿条件也不错,就是吃的东西太油。” “慢慢习惯就好了,那边也有唐人街,而且他也会做点简单的饭。尹奶奶,大鹏篮球打那么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过去给他做饭。” 一番话吹散尹奶奶的担忧,说得她眉开眼笑。她其实不稀罕去美国,但孙子有出息了,才能接她过去,她可盼着那一天。 “对了,你妈跟新娃娃没一块回来?” 王曼摇头:“现在天还太冷,他们住姥爷家,对了我这有照片。” 掏出照片给尹奶奶看下,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新生儿,老人家更是欢喜到不行。 送走尹奶奶,王曼换下衣服打开信,里面是尹鹏略显潦草的字迹。 信很厚,足足有三页,虽然自己有点大,更是稀疏,但里面内容却着实不少。 首先尹鹏抱怨她没有亲自来送,而后趁机提出各种补偿条件,比如打游戏让他虐,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等等,王曼笑着看完。 然后下一段,她笑不出来了。 “曼曼,虽然我们无话不谈,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毕业典礼上我突然意识到。” 眼前突然模糊,王曼有种今天愚人节的感觉。 尹鹏喜欢她? 不会是为了报复她没亲自送,所以开这么大个玩笑吧?她跟杜奇的事虽然没明着说,但身边人都能看出来。 应该是开玩笑。 没等自我安慰好,外面收拾东西的父亲突然打开门:“陶陶来找你了。” 客厅里还在做清洁,王曼干脆把君陶陶拉到自己卧室,看着床上那封信,君陶陶没了刚才的喜悦。 “尹鹏对你表白了?” 王曼急忙收起信纸,但这样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然后迅速地摁住君陶陶肩膀。 “别激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你打算答应尹鹏?” 君陶陶眼眶红了,明明她告诉过王曼,自己有多喜欢尹鹏。他们是好朋友,她也说过自己对尹鹏没意思。 不对,她说过自己对尹鹏没意思,而且积极地给自己创造机会。君陶陶突然明白过来,她是关心则乱,王曼应该说另一种意思。 “怎么可能,半小时前我刚收到信。尹鹏还真是……随便跟我这样的好哥们开玩笑。” “那真是太好了,曼曼,要是你也喜欢尹鹏,我肯定会很生气,然后跟你吵架,我不想那样。” 还真是心思简单的小公主,不过王曼就喜欢她这份坦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说出来总比背后出阴招要好。 “安心了?我得打扫卫生,你急匆匆地跑来,不分青红皂白吓唬我一顿,让我心灵受到巨大伤害。” 君陶陶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不对:“那我跟你一块打扫,我最会收拾家务了。” 她会收拾家务? 王曼记得刚认识那会,她跟君陶陶一起去学校。有次早上她去君家找人,见识了小公主起居全过程。 妈妈扎辫子,爸爸在一旁给她收拾书包。君陶陶蒙松着眼,扎好辫子后被妈妈拉到餐桌前,筷子递到手里,闭着眼睛吃早餐。 标准版公主待遇,她能会做家务? “我真会,这个寒假特意练的,可惜尹鹏不领情。” 边说着君陶陶边扯开蒙在床上的布,随意地对折两下,动作娴熟,没有一点几个月前家务苦手的影子。 “你为尹鹏专门学的?” “是啊,我想跟他一起去美国读书,我妈都联系好了。可他坚决不让,还说我过去一准被黑人抢-劫之类,说得可吓人了。” 王曼被震撼了,她原本以为,君陶陶只是尹鹏无数脑残粉中一个,跟邹县那些花痴小女生没什么区别。 但没想到她认真起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难怪刚才来时她那么激动,她对尹鹏的爱,比常人想象地还要深。 再看桌上那三页信纸,王曼突然不自在起来。死尹鹏,干嘛把事情搞成这样,君陶陶到底哪点不好,他就那么避之唯恐不及? “尹鹏那个人,我跟他做这么多年哥们,也算很了解。说句你不爱听的,他有点……” 君陶陶竖起耳朵:“怎么着?” “有点贱,别生气,还没贱到家。别人对他那些好,他都记在心里。不过你要对他太好,他就会抖起来。要是对他差点,反差之下他更会注意你。” “真的?” “相信我,没错的。” 王曼自认她比尹家父母还了解尹鹏,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就是个抖m。君陶陶现在跟他也算朋友,是时候展示自己女王的一面。 确定王曼不会接受尹鹏追求,又从她这得到全力支持后,君陶陶终于八卦起了她所说的男朋友。 “是不是那个叫杜奇的?” 王曼没有否认,她就知道,即便她不过分宣传,她跟阿奇的事别人也看得出来。 “呀,长得不错,人也不错,只比尹鹏差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 君陶陶拇指和十指捏起来,表示就那么一点点,王曼拍掉她的手。阿奇多好,哪能跟尹鹏那大逗比放一块比。 “你呀,无药可救了,等着被尹鹏欺负到死。” 拿起抹布擦着写字台,君陶陶眯眼望着窗外日光,满脸享受。她知道尹鹏没那么好,可她就是喜欢,她喜欢尹鹏甚至超过自己。 “借你吉言,对了你弟弟长啥样。” 王曼把照片递过去,王蕤出生后,她很是在空间内努力了一把,终于攒够钱给他也来了个临时通行证。胖团子还什么都不懂,但它穿的衣服、用的尿布全部来自空间,配上那张精致的小脸,活脱脱萌宝一个。 虞虹坐月子丝毫没有一般孕妇的烦闷,每天俩胶卷,她“咔咔咔”各种拍。王曼只带回来一部分,不过这些照片,足以迷住君陶陶。 “好可爱,让尹鹏赶着去美国,他肯定看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王曼摇头:“那可不一定,某人应该会急匆匆,把照片寄给他吧?” “怎么可能,要是我寄了,就罚我被欺负到死。” “你……真是该吃药了,算了你选两张最好看的,当做福利寄给他好了。等会我也给他回个信,跟他把这事说明白。” “最好看的自己留下,选几张丑的寄给他。” 话虽这么说,君陶陶还是不自觉地捡着自己认为最可爱的照片。但是每张都好可爱,忍不住揣在怀里,最后王曼都看不下去。 “喂,好歹给我留点,你这都快打包走了。” 抢回一半照片,王曼终于忍不住把君陶陶赶出家门。拿着将近二十张照片,顺带还要个小影集,君陶陶满意地回家同父母分享萌娃。 而终于收拾完房间的王曼,也加紧核对这段时间店里的账目。不论是邹县杨素玲,还是市里的君大姐,亦或是养鸡场那边的徐爷爷,都是十分可信之人,账目一切正常。 又有一大笔钱进账,王曼舒服地伸个懒腰。刚准备进厨房做晚餐,房门突然敲开,许久未见的王继民登门。 不同于往日,今天他披麻戴孝。 ☆、第242章 披麻戴孝? 王曼很讨厌这个三叔,也赶紧把他迎进来,甚至没给他拿拖鞋,直接让他穿那双缝着麻布的鞋子进屋。 王继周刚擦干净的地面光可鉴人,躺上面打俩滚衣服都不带一点脏。王继民一路走进来,留下一串带泥水的鞋印。 父女俩却无暇管这些,而是看向他提来的布袋。 跪在沙发前,他哀嚎出口:“大哥,娘……她去了啊。” 老太太死了? 王曼顿下,靠着沙发支撑住,手上传来一股湿润,是三叔的鼻涕。还好淌在她手上,不然流到沙发上,刚换的沙发套又得作废。 可这会她却没有丝毫要洗手的心思,而是沉浸在这事实里。 老太太这会死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太太的一生完美地印证了这句话。记得前世她大学毕业,老太太都好好的。而且因为她最疼爱的儿子王继民有出息,她每天神采奕奕,越老越精神。 现在她才高一,离着大学毕业还有七年。提前这么久,老太太就去了? 即使年前那一摔,她病得不清。可托崔青容的关系,他们问过医院内部消息,老太太只是瘫痪,对寿命并无大碍。 更何况她还给下过空间中的药,老太太活到前世的岁数完全没问题。她还指望着,老太太能够牵扯住王继民和周春娟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曼呆住的同时,王继周也跟着嚎了两嗓子。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真实有没有悲伤,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得。 面子事做完,王继周也披上白色孝服,问道这怎么一回事。 “大哥,不是弟弟我故意攀扯,娘……” 王曼进旁边洗手间,涂上肥皂擦下手上鼻涕,出来时正好听到这句。当即她皱起眉,三叔难道想把责任往她家头上推? 别开国际玩笑了好么?他们年前临走时老太太好好地躺床上,今下午才回来,房子都没收拾好,整个过年期间都在北京。 老太太出事就是跟谁有关,也不可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王继周心里更有谱,三弟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给他扣上这屎盆子。所以这会他丝毫不着急,而是仔细地询问。 三言两语把话全都套出来,情况更让两人觉得麻烦。 还真有那么点关系,而且这点关系更让所有人头疼。有个人一直是这个家的禁忌,她曾深深地伤害过父女俩,也因作孽太多而最终作死。 虽然往事已矣,早已随风消散,但为了生活的开心,家里平常过日子基本刻意回避这么名字。 她就是苏明梅。 五年前她因聚众卖-淫被深圳警方逮捕,最终蹲班房去。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家日子越来越好,她也终于熬足了日子,出狱后被遣返原籍。 别说农村观念传统,就算再开放的大城市,苏明梅这种女人也是过街老鼠。在家她被兄嫂嫌弃,出门更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直接当着面说她那些不光彩的过去。 与此同时,王家去年新开了养鸡场,又从村里招不少工人。来干活的人发现,给王家喂鸡比种地轻松,赚钱也比种地多。加上这些年修路、建学校还有各种上电视,十里八乡几乎所有人提起王继周,都得竖大拇指。 曾经的两夫妻,一个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个如芝兰玉树美名远扬。这种心理落差,苏明梅受不了,不过她也清楚王继周不会再要她。 “她上门想谈赡养费,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家,就找到了我这。这事我哪能做主,娘也不可能喜欢她,一来二去俩人就吵起来。然后娘……娘她突然就不行了。” 说到这王继民难掩悲伤,仰头哀嚎:“我的亲娘哎,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儿子还没好好孝顺您。” 王曼坐在阴影处,越听心里越沉。如今她万分庆幸,因为担心天气冷,所以虞阿姨和弟弟留在了北京。要是跟着一起回来,知道这事指不定怎么糟心。 不过这事怎么听都蹊跷,倒不是逻辑有问题,而是王继民的态度太可疑。 哭那么伤心? 他是真的为老人去世而难过,还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怪她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老太太摔瘫痪,可是王继民一手造成。 曾经他有过要老太太命的念头,当时老太太帮他洗衣做饭带孩子,几乎干了全职保姆的活。如今情况反转,一个瘫痪在床毫无剩余价值的老人,肯定更容易被舍弃。 “她是去找我爸?还是去找你?” 缓缓说出这话,王曼直盯着王继民,同时通知元宝注意留意他的面部微表情。事实证明她想太多,根本不用分析微表情这种高科技,王继民足足愣了有一会。 事已至此不用多解释,苏明梅压根是去找王继民的。 “三弟,这事我已经知道,我们收拾下东西,明天就赶回泉水村奔丧。村里肯定还有很多事,天这么晚我也不多留你。” 愣神地王继民终于想明白过来,这锅他不能背。 “曼曼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继周挡在闺女跟前:“别吓唬孩子,明天回村里,丧事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半推半送,他把王继民推出家门,转身回屋,就见闺女在换沙发套。拿起拖把,他清理着地面,随口问道闺女意见: “曼曼,这事你怎么看?” “爸你不都知道?要是还不确定,明天见到苏明梅,亲自问下就行。” 的确是没那么复杂,打扫干净家里,又把王继民弄脏的沙发套扔洗衣机。吃过晚饭,父女俩睡个安心觉。 一觉醒来,王继周开机就收到条短信,是虞虹发来的。在北京的继全也收到消息,顺便跟虞家通下气。 儿女亲家有人去世,另一方怎么都得有所表示。做儿媳妇的虞虹,更是得跟着去哭丧。可问题是现在离她生产完还没到一个月,两地奔波对身体非常不好。 王继周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闺女意见。 王曼给出的回答很简单:“爸,面子重要,还是虞阿姨身体重要。再说我们需要顾忌村里人怎么看?他们有意见,敢对你当面说?” 以王继周如今的地位,虽然不至于人人跪舔,但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指手画脚的。村里一般人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 然后他给虞虹回个电话:“虹虹,你身体要紧。冬天发丧太折腾人,你呆在北京好好休息好了。” 虞虹心下甜蜜,不过她也不是不知事的。虽然继周跟二老关系不好,但他怎么说也是人家儿子,不是亲生的那也沾着这层名义。 她不想回去,身体条件也不允许,解释下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她想让那些人彻底说不出话来。 “农村发丧太麻烦了,咱们市里殡仪馆有告别仪式。咱家也不缺那点钱,不如直接在殡仪馆给娘办,办风光点。” 王继周眼前一亮,再到村里时刚开始搭灵棚,几个街坊邻居扛着木棍,扎个简易的棚子,再披上雨布,一般这就是发丧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阻止,而是进屋看望了王丰收。多年夫妻,到风烛残年老伴先一步离开,即便生前有再多不睦,老人心中的哀伤也是难免。 “继周,别怨她。” 怎么可能不怨?老太太几乎毁了他一生,即便他中途幡然悔悟,那也被毁了半辈子。他无法做到不怨,顶多只把她当路人甲。 “爹,虹虹还没出月子。她觉得挺过意不去,跟我商量下,想出钱给娘办风光点。市里或者县里殡仪馆,你看着选一个。” 王丰收挺怕大儿媳妇,压根不敢怎么苛责:“就县里吧,亲戚们过去也方便。” “行,我这就叫人来。” 边打电话,王继周更确定闺女的猜测。爹的反应太平静了,如果苏明梅真是因为找他,从而气死老太太,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幅客气中带着惧怕的模样。 看来问都不用问。 王继周想这么放过去,外面有人却挑起了事。王瑞牵着王明,堵在王曼、王超和王婷仨人跟前,瞪着王曼直言他们家害死了奶奶。 “如果不是你爸给你找个后妈,你妈也不会一生气骂奶奶。” 周围不少人看向这里,其中不少人眼中颇有赞同之色。王曼知道村里有不少人,面上夸父亲,心里早就对他发家致富表示不服。 要是别的事,她也懒得解释。但今天可不是别的事,中国深受儒文化“孝”的影响,气死亲娘老子这黑锅,无论如何都不能背。 “王瑞、王明,你们平常爱乱说,我不管,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才没胡说,那天我听到的。” “哦,你都听到什么?正好她人来了,我们都问问,到底是谁气死了奶奶。” 从进门到现在,王曼一直在找苏明梅。转了一圈没发现,问下超超和婷婷,得知她还没来,她也就安心地跟村里这些人联络感情,顺带问下养鸡场情况。 等到这会本以为她逃之夭夭不会再来,没想到苏明竹和苏明菊亲自拉着她过来,看架势竟然要负荆请罪。 ☆、第243章 王曼打量着面前的苏明梅,一打眼就知道她不像正常人。比起四年前,监狱里规律地作息把她养胖不少,不过长期缺少油水的生活,让这种胖只是浮于表面的虚胖。 而且她神情呆滞不少,走路架势也带着一种长期规矩训练出来后的呆板。 站在苏明竹和苏明菊中间,她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似乎她过得也挺凄惨,王曼心下叹息。对于苏明梅,她早已不恨,不过她也很难把这个人当生母看。 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恩情是不能报答的。苏明梅生了她,这不代表她能无条件压榨她一辈子。前世她已经够傻,这辈子她不能再优柔寡断。 “你回家了?” 走到苏明梅跟前,王曼平静地问道,无悲无喜,态度即便让人觉得不对,也绝挑不出什么理。 熟不知一个“回家”在苏明梅心中起了多大波澜,家,环顾左右,今天她还有家么? 这次回来,看着泉水村巨大变化,她的确心思复杂。没想到她曾那么看不起的王继周,如今会这般成功。 而她曾经最讨厌,恨不得她不存在的曼曼,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或许曾经她的思想出现过偏差,可在监狱四年,她除了干活就是被教导。就算原先三观再不正,如今也掰了过来。 她终于认识到自己曾经多错,这次回来,虽然看着王继周的成就心里泛酸,但她更明白自己不能再贪心。 虽然她对曼曼亏欠甚多,但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没见面之前她还会担心,曼曼在后妈手底下日子不好过。但前面她在电视上看过智力竞赛,如今又亲眼见她变这么漂亮,就算有天大疑惑也该抚平。 虞虹那么有本事,跟着她曼曼日后的人生会更加精彩。而她只是个过往一塌糊涂,甚至有过坐监狱经历的女人,这样的妈只会给孩子抹黑。 是时候该放手了,苏明梅眼眶湿润。垂下眼眸她瞥向一边,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是她的儿子王明。 王继民果然没有照顾好他,曼曼跟着她不会好,但王明跟着她,绝对比继续呆在这要好。 打定了主意,她冲王曼点点头:“恩,前几天刚到家。” “恭喜你,对了王瑞说是你气死了奶奶,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发丧,正好村里叔伯阿姨都在,你能说下吗?” 王曼话音刚落,苏明菊就冲了出来:“曼曼听他造谣,你妈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苏明菊的愤怒不像是假,虽然他工作环境一直不好,但好歹是端铁饭碗的,在邻近几个村也算有地位。这回他说话,立刻引来所有人重视。 灵堂临时换到县里,今天也就不用现搭。来帮忙的街坊闲下来,也有心情去听八卦。 苏明梅开始有些错愕,她的确打算说明一切,可如今她说话没多少人信。但现在情况不同,曼曼起个头,只要抓住这机会,她很有可能洗白冤屈,甚至把王明要回来。 “你爸都已经结婚了,再说当年都是我的错,怎么都不可能再回来纠缠他。我这人大家都清楚,虽然以前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不是那种黏糊性子。” 苏明梅的爽利人尽皆知,她的确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 “那天我过来,只是为看看王瑞。听大哥说,王继民和周春娟一直觉得养俩孩子压力太大。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我还有一把力气,就是砸锅卖铁也能养得起个孩子。” 王明呆住了,那天他也听到过这句。虽然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察觉到其中的善意。 “你是我妈?” “恩。” 苏明梅点头,虽然想负责任,但她对孩子天生缺乏热情。 “那天你的意思,是想给我买好吃的?” “有钱了就给你买好吃的,钱得先紧着念书。等你念好了书,就能跟哥哥姐姐们一样厉害。” 小孩子很好哄,苏明梅又拿出了耐心,王明很快对他升起好感。 围观众人也明白过来,孩子总不会撒谎。明梅这情况,还想再养个孩子,看来她是真的悔过。脑子转得快的,甚至已经在想,那气死老太太一说到底是真是假? 王曼也同样存着疑惑,周春娟不喜欢王明,连带着这个家里没人欢迎他。苏明梅想来领人,那简直是自动帮他们甩掉一个包袱。 本该皆大欢喜的事,怎么就让老太太横尸当场? “这事跟你爸有关。” 又是跟父亲有关,王曼瞳孔陡然变大,走近一步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院内所有人屏住呼吸,苏明梅也没卖关子:“还不是因为他太有钱,家里又只有女儿。只要王明上了你家户口,他们就白捡一大笔钱。” “本来我说动了你奶奶,她躺床上久了,有些事也都想明白。她有意让我跟孩子多接触,合得来再说。可有些人不愿意,进来指着人鼻子一顿骂,嫌弃挡她财路。” “你在胡说什么?” 王继民气急败坏地跑出来,顿在离苏明梅两米的地方,踟躇着不敢走上前,颇有几分色厉内荏地味道。 周春娟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上来扯住她衣领咆哮:“你个贱-女人在这胡说什么,是不是让我们死了,你才甘心?那小杂种,谁稀罕谁就抱去。”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亦或许是结冰的地面太凉,苏明梅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头部结结实实地落地。 爬起来,她脸上扬起诡异地笑容,手指指向停着老太太尸体的北屋:“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她也是这么摔下来。记不记得她当时的眼神,眼睛就这么瞪着,死、不、瞑、目。” 一字一句地说着,苏明梅瞪起眼。周春娟吓得退后一步,跌在地上,哆嗦着不敢爬起来。 王曼没有进屋看老太太遗体,但凡来的街坊却基本都进去过。这年头又不兴遗体美容,老太太即便戴着与寿衣配套的帽子,还是能隐约看到额头上那块青紫。 很明显是横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这会即便再糊涂的村民,也觉得王继民跟周春娟夫妇不是人。 “哎。” “继周钱都是自给赚得,再说都什么年代,生儿生女都一样。曼曼这么好,钱留给她怎么不行?” “咱没钱就过穷日子,最起码做人堂堂正正,晚上睡觉也踏实。” 你一言我一语,吐槽中却夹杂着最基本地为人准则。 连夜从北京赶回来的王继全,冲进人群一脚踹在王继民身上:“你……” 王丰收哆嗦着从屋里走出来,拉住二儿子:“你娘还在屋里看着,继全先进去。” 王继全嚎着丧进去,外面的争执才刚开始。其中最吃惊的当属苏明竹和苏明菊两兄弟,他们也是听到风声,说王家婶子死因跟明梅有关,所以才押着她来赔罪。 没想到的确有关系,却是这层关系。妹妹没做错事,一切错误地罪魁祸首正是王继民。 苏明竹只是惊讶,苏明菊心思就跟这早春的天气一般,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已经扬起沙尘暴。他想起自己如今的郁郁不得志,一切的起源,正是中二时期为王继民打抱不平,得罪了王继周。 从那时起,他日子就再没顺心过。 裹夹着泼天的愤怒,他恨不得将整个春天的沙尘暴悉数拍对面懦弱且贪婪的脸上。 “这是谋杀!” 拿起派出所配的寻呼机,他二话没说直接呼叫110。等到王家一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完成了整个报警工作。 与殡仪馆车同时来的,还有呼啸的警车,差不多的警笛声,却代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涵义。 老太太头顶的伤太明显,吴宇派去的小混混,完整地听到当日吵架地动静。见王曼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勇敢地站出来作证。 不顾今天发丧,与王继周和王继全上送葬的车不同,王继民和周春娟带着手铐上了后面的警车。 除去这个插曲,老太太丧事办得十分风光。总之十里八乡,近些年来,没人比她的葬礼还要隆重。因为王继周出钱,所以墓地选址很尊重他的意见,安在了离他生母最远的地方。 他不迷信,只希望以后每年去给那未曾谋面的生母扫墓时,不要再见到老太太。 再然后便是漫长的司法程序,王丰收当然想保小儿子,但他如今完全没有话语权。王继周不落井下石,也不可能以德报怨,干脆地做起了甩手掌柜。 王继全却不能如此豁达,作为亲生儿子,他对老太太的感情,比王继民来得要深。所以到最后,王继民背下了大部分责任,周春娟拘留后释放,出来照顾未成年的儿子。 这段时间苏明梅一直照看王明,毕竟亲生母子,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周春娟知道虞虹生个儿子,围绕着王明的一连串计划再无可能,她干脆地转移了监护权,打包把王明送给了苏明梅。 接手亲儿子的苏明梅,相处久候逐渐发现,儿子被教得有多歪。熊孩子威力堪比核弹,当年她对王曼百般虐待,如今完全被王明报复回来。 这一切王曼即便知晓,也是一笑置之。恢复正常高中生活,一眨眼就到高考结束。 ☆、第244章 王曼感觉这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终于长高点,一米六四,不过出门她都报自己一米六五,带着点鞋跟,一两厘米谁也看不出来。 身高窜高不少,体重却始终没上去九十。这次不再是生活条件差,也不是身体吸收功能有问题,而是她太忙了。 忙着用脑,忙着四处奔波。 自从杜家亲戚在北京学成,回湖北开一家王记饼铺,并且生意红火后,各种亲戚纷纷找上门来。 而且转过年来换届选举,国家开始大步向市场经济迈进,对民营企业的扶持力度更大。王记饼铺作为一家优秀的民营企业,本身条件过硬,上头关系更硬,包括减免税收在内的各种优秀条件都能落实。 杜老赋闲在家,无事帮忙过滤下亲戚。杜家亲戚有限,不过在连续好几家王记饼铺成功后,有更多全国各地的人慕名而来,诚恳地寻求加盟。 来人素质稂莠不齐,王曼想扩大自家产业,但也知道稳扎稳打。前世她虽然做过销售,但用人方面她真没什么经验。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已经全盘掌握了建筑工程公司的姜芙站出来。在这之前两人见过几次面,王曼已经慢慢察觉到她的改变。 而这次她是真心实意要来帮忙,趁着经香港飞英国看望姜蓉的功夫,她亲自找来香港的hr团队。国内人力资源刚起步,香港已经十分发达,团队中多数是广东去那边工作之人,经验十分丰富。 开始他们还有点傲,但王曼也不是草包,多年练书法和茶道培养出的外柔内刚气质,自身聪明头脑,以及身后强大背景,不多时便令这些人彻底折服。 有了专业团队,王记饼铺一步步走上正轨。 而后公司迎来发展历程中第一件大事,国企改制。全国上下无数人被迫下岗,这些人没有农村户口,分不到田中。离开单位后,即便当时领了一笔看似丰厚的补贴,但日后的生活却完全没有着落。 经过多方考虑,王继周决定配合国家政策,在各地的王记饼铺开业时,优先招收下岗职工。 香港来的hr团队在训练餐厅经理上有一手,各地加盟者素质有保证。不过招收下岗职工之事,就没那般简单了。 这些下岗工人端惯了铁饭碗,有一部分人已经习惯了朝九晚五,看报喝茶,到时候发工资。十几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做蛀虫。 王继周和王继全的事业,主要还是体力活。 王继周这边,养鸡场不用说,无非就是喂鸡、运鸡蛋那块,好点的活也就检疫和会计;王记饼铺作为餐饮业,餐厅经理在客流高峰期,也要下去端盘子收拾桌子。 王继全的宜室品牌家具,这两年早已红遍全国,甚至连周边日韩也有慕名来订的年轻人。虽然秦老板进了最新的生产机器,但木质家具还得跟木头打交道。 让这些端铁饭碗,干惯了清闲工作的人,突然间下车间,亲自到一线去,他们受得了? 其实两兄弟也不是不给这些人机会,厂里所有的干部,都是从一线提上来的。日久见人心,日子久了更能考验一个人的工作能力。 那些大学毕业的天之骄子,一直在国企工作的人,那能接受领导是个低学历,以前样样不如他们的? 即便迫于生计,无奈过来的,也是消极怠工。 一开始招工,出现了这样无奈的问题。这时候店长的作用就凸现出来,经过大浪淘沙,选中的加盟商全是有两把刷子的。又经过专业团队培训,他们应对这种问题得心应手。 先劝说,还是不行的话干脆辞退。但如果好好干,很快就能升个会计,或者组长什么的。毕竟这些下岗职工文化水平高,学什么都快,坚持下来一个月,看着比原先还要丰厚的工资。虽然如今工作苦了点,但他们大多都愿意。 原先很困难的招工问题,借助下岗风波顺利解决,而且经此一事,王记饼铺员工平均学历空前地高。 聪明人只要有心,能耐下性子,做什么都不会太差。有这些人在,各地的王记饼铺空前红火。 三年过去,王记饼铺已经成为遍布全国的大型连锁企业。它的存在,让汹涌而来的肯德基、麦当劳等全球著名快餐品牌倍感阻力。 这些外企也用过不光彩的手段,经历过后世的王曼直接照搬肯麦两家危机公关经典案例。 曝光食品安全问题?我们邀请代表参观王记饼铺的餐厅和养鸡场,甚至连鸡饲料生产源头都一并报道。有虞虹在电视台的关系,电视报道影响力更高。 嫌弃价格太高有欺诈之嫌?别闹了好么,许你们那么小一鸡块五块钱,就不许我们这么大足以喂饱一个人的煎饼果子,从两块涨到三块么? 有王曼领先十年的经验,更有元宝多年见识,王记饼铺在一次次危机公关中,名气逐渐增大。前世开遍全国各地的麦当劳、肯德基,如今只能与王记饼铺三分天下。 而且王记饼铺也不是一成不变,每到一处,装修都会采纳当地人最喜欢的风格。而且厨师会根据各地情况调整口味,甚至增加当地特色小吃。 这些是外国餐饮做不到的,最了解中国人的,始终是中国人本身。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自己日常吃惯的东西,远比那些洋快餐要吃着放心。 所以两家只能看着王记饼铺稳居龙头地位,再想搞小动作,看着人家后面那两尊大佛,他们这些外来的合上,只能老老实实地收拢爪牙。 王曼一直低头忙活着店里的各种事,而且还抽空教育弟弟。一天又一天,一步又一步,就连她也没想到,当初泉水村推着自行车售卖的煎饼果子,能在8年时间,发展成如今这种水平。 家里再也不缺钱花,不过她始终过着以前的日子。衣服依旧没牌子,饭还是自己做。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回家后吃父亲亲手做的饭。 天气热起来,高考开始,高考结束,考完后她没丝毫紧张。不说前世这些题目她做过一遍,这辈子她也是学霸中的战斗机。 成绩出来,毫无悬念,她成为了这一年的理科状元。清大和京大抢着要,根据全家民意表决,她选择了姥爷如今当客座教授的清大。 ☆、第245章 收拾好行李,王曼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的小院。 三年前不论是出于被李晶晶和沈欣陷害,还是因为王记饼铺发展需要,她搬来市里这坐小院。一开始的确流年不利,各种麻烦接踵而来,甚至有人说这是凶宅。 可转过年来一切都顺当起来,尤其是办完老太太丧事后,王丰收眼见形势不对,也向大儿子服了软。 王继周不管再怎么成功,见过再大世面,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份仁厚。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王丰收始终没给过他什么,但这不能抹去两人的血缘。 但比起以前,他更明白谁才是值得他全心珍惜的人。诚然他不会不管王继周,但他也不会像对妻儿那般,去对他掏心掏肺,事事亲力亲为。 王继民犯得是故意杀人罪,而且在这个重视孝道的国家,杀母之名更为人所不齿。最后他量刑很重,如果不是在狱内表现特别好,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剩下两兄弟各自有自己的事业,无暇亲自照顾老父。山脚下的养鸡场旁,王继周盖了流水别墅,那倒是个好去处。可那边住着徐爷爷与姜奶奶,王丰收跟二老合不来。 到最后两人一合计,干脆把他送去市里新开的养老院。两兄弟在市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有往来的,对王家那点烂事知根知底。虽然把人送去养老院,面子上不好看,但知情人士也都表示理解。 王丰收开始不乐意,但王继周直接大笔一挥,捐款一笔重新修缮养老院。市电视台着重播报了他的爱心举措,进一步坐实他慈善企业家的地位。 而有钱的就是大爷,养老院自院长到护工,全都让着王丰收三分。日子一久,他渐渐体会到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会让他再回来,看儿女脸色享受“天伦之乐”,他也一万个不乐意。 解决了王丰收这事,就是王记饼铺各种开连锁。在她高考前夕,王记饼铺终于决定进军广东。这里经济十分发达,各色餐厅林立,粤菜也有自己的风格,即便多年来已经形成一套系统的经验,但难度依旧十分大。 王继周也倍感压力,本来他想一鼓作气攻克这块市场,但眼见闺女就要高考,他中止全盘启动的计划,专心回家做起了二十四孝老爸。 王曼本来持反对态度,可跟虞阿姨聊天后,她了解到公司发展遭遇瓶颈。父亲回家照顾她饮食起居,也算放松下来给自己个缓冲期。 这时她才恍然想起来,自从跟苏明梅离婚,推着自行车开始卖煎饼果子起,八年时间父亲从没休息过一天。就连他跟虞阿姨结婚那几天,也在忙着店里的事。 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回来给她做饭也好。 王继周这几年太过着急,娶了个样样都好他还特别爱的老婆,又有仨让他想起来就心里温暖的孩子,他更有紧迫感。 他希望给家里娘四个带来好日子。尤其是曼曼,虽然杜家不嫌弃他和闺女是农村出来的泥腿子,但他还是希望曼曼能在各方面跟杜奇平起平坐。 所以尽管连锁店已经突破一百家,包括专供店里的养鸡场和大棚蔬菜种植区,公司员工已经过万,但他依旧觉得不满足。 还不够,必须得多赚点。 忙忙碌碌直到闺女高考,处于两难境地的他终于决定放缓脚步。高三下半学期冲刺时间,王记饼铺没再开一家新店,王继周闲下来,审视这过去的八年。 八年来他每天都读书,结交了不少朋友,商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让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静下来每天做饭,督促闺女学业同时让他不要太累,放松下来他开始审视自己的进步和不足,厚积薄发下,他终于认清了自己。 不用王曼和虞虹建议,对于王记饼铺的下一步发展,他心里有了谱。 体制改革甩掉冗余的企业后,国家经济发展越来越好,这几年申奥、申请入世,领导人与英国那边谈判,香港回归也已提上日程。 处于国门外的精彩世界已经打开,各种琳琅满目地商品涌进来,周边所有人无不以说一口流利地英语为荣,西式生活更成为时髦和高尚的象征。 连竞争对手肯德基和麦当劳也抬头,不断地挑衅王记饼铺。虽然他们坚持下来,可仍有人无条件崇洋媚外。 但他并不觉得煎饼果子差,也不觉得各地连锁店中,那些根据各地人爱好而添置的花样小吃差。相反,他觉得这些东西比肯麦中的油炸食品营养、美味、甚至健康。 他们的国家有着五千年的历史,有着八大菜系,美食方面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差。煎饼果子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但他仍旧想学肯德基和麦当劳,让中国的东西走出国门,被全世界所接受。 让楠楠即便出任务的时候,也能在异国他乡吃到熟悉的家乡味;曼曼将来出国留学,也不会因为吃不惯国外的菜,水土不服继续变瘦。 这事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可三年中王记饼铺已经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即便是亏本,他也有资本和实力去做。 ** 王曼站在院墙前,爬山虎层层叠叠,覆盖了整面墙,墙根下不起眼处绽放几朵野菊花,挂着几滴晨露迎向太阳。 关门声响起,父亲提着另一只行李箱出来。简单的深蓝色polo衫,穿在他身上确是无与伦比地帅。 “爸,咱们得快点,斯蒂夫先生下午就到机场。” 斯蒂夫是位旅行家,同时也是为美食家,他在纽约有自己的餐厅,更乐意去世界各地搜罗美食。但凡被他看上的,一般都会想方设法弄到国外去。 就连王曼也没想到,父亲能想这般长远。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完完全全震惊了她。 还是虞阿姨先想过来,牵线搭桥找到这么个合适的人脉。本来离开学还有两天,他们提前去北京,就是为了赶上见这人一面。 “别着急。” 边说王继周边发动车子,走到大院门口,晨光中站着个瘦削地中年妇女,穿着王记饼铺制服,头发炸起来,藏在白色卫生帽里。 见到车子走过来,她搓搓手朝这边招呼下。 王曼疑惑,苏明梅这个点不好好上班,来这干嘛?难道她还想给予最后的会心一击,不可能,这三年她可是老实得很。 生活不论总绕不过柴米油盐,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字。三年前王继民入狱,苏明梅从周春娟手中要回了王明的监护权。尽管她很开心,可苏家却无力多养一个孩子。 走投无路之下,她每天推着车子进城卖烧饼。可一个女人做买卖,实在是太辛苦。王曼观察了有一段日子,确定她真的诚心改过后,征求了全家意见,在王记饼铺给了她一份工作。 先礼后兵,苏明梅上岗前,她说得很明白。好好工作待遇跟店里其他人一样,但如果再出意外,那也按规矩来,该辞退就辞退。 而后苏明梅的表现让她大跌眼眶,她不仅没生幺蛾子,而且做得比店里所有人都要好。本来她早该升店长,可前车之鉴太过惨痛,她硬是压了两年,直到今年过年才给她升。 而她似乎真的变回苏姥姥那般朴实,每天把店里管得很好。所以今天她拦住车,王曼还是往好的方面想。 “你们要去北京了?” “恩,你穿这么单就出来?” 苏明梅向前一步,瞅瞅自己身上衣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上班时间:“那个,我不是故意旷工,只是想把这个送来。” 递过来一只手提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王曼接过来。 里面是一条毛线围巾,毛线纤维很长,应该是电视上猛烈做广告的恒源祥。阵脚很细密,花色也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更是她最喜欢的浅蓝。 “你什么都不缺,高考考那么好,店里所有人都高兴。曼曼,你别多想,我这是代表店里送来的,没别的意思。” 王曼鼻子一酸,小时候她最期待的,就是村里像别的孩子那样,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不用是棉衣棉裤,只要一双袜子,一套围巾,她就能很满足。可那时候她不讨人喜欢,新衣服永远属于苏丽丽。 等了那么久,辗转两辈子,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惜亲生母女之间的裂痕,就像治愈后的伤口,虽然不再疼,却永远留着块丑陋的疤痕。或许只有在此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她才能再次把苏明梅当母亲来尊敬和濡慕。 拉出围巾随意地围在脖子上,淡蓝色刚好与她今天穿的白色羊毛风衣搭配。初秋的天气有点冷,冷风吹来,吹得苏明梅裤腿涨起来,却没吹到王曼丝毫。 扬起吹角,她指指围巾:“很暖和,也很好看,谢谢你。我们要去北京,往后可能很少回来,你和王明都保重。” 苏明梅红了眼眶,低下头强忍住眼泪,用最低地声音说道:“对不起。” “我已经原谅你了。” 车子发动,王曼从后视镜看着猛烈揉眼眶的苏明梅。过往无法改变,索性他们都会有更加美好的明天。 ☆、第246章 父女俩到达北京时已经临近中午,车子没有进大院,而是进了离那大约三站路的另一座小区。 这是三年前王继全、秦老板与姜家建筑工程公司首批合作的项目,第一期只是提供铝合金门窗。有了新门窗,楼盘位置又好,即便当时买商品房的人不多,这批房子也销售火爆。 随后姜芙倒戈,二期工程完全成了双方合作。与第一期密集地住宅楼不同,二期工程完全是别墅区。 整个设计过程中,王曼拉着杜奇参与其中。有她超前几乎二十年的观念,加上一支优秀的团队,这个黄金位置的楼盘建到一半便迅速蹿红。 三年过去,周围路翻修过,商场、医院、学校等也都修缮一新,各项基础设施完善,加上旁边的军区大院,这些别墅瞬间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房价虽然不至于像后世那般几十万一平,但在这年代也是个天文数字。以王曼自己的积蓄,绝对买不起。 但二叔是开发商,男朋友更是设计师,她这种后台的关系户,户型和位置随便选。这边离清大和京大都不算远,是最黄金的学区房。长远看来,日后考上大学肯定得来住。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选择了湖边那座,这边绿树成荫,别墅更是格外大,算是整个小区最好的位置。 杜奇没要设计费,而是折算成房子,挑了王曼旁边那套。虞、杜两家也各自凭关系拿到房,全都在这附近。连起来一片,别墅群恰好将整个湖包围在中间,在小区中形成另一个独立的小区。 住在这边的业主都很好奇,最中间那几栋豪华别墅到底是谁的。位置好,别墅户型也好,尽管常年关着门,但偶尔也有人来开窗透气,从打开的门窗中,就能看见里面精致的装修。 装修算不上多豪华,但看起来很舒服,让人有种住进去绝对很温馨的感觉。 小区中桑塔纳来来回回,偶尔夹杂着几辆进口车,照例是普通的一天,直到一辆不起眼的车驶入小区最神秘的那片地带。 一开始没人注意,毕竟这是工作日,而且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即便有八卦之心,也不会像菜市场大妈那般直接探头,扯着嗓门问东问西。几年来,定期来人打扫房子已经成为惯例,大家只当打扫之人来了。 如往常一样,别墅门打开,先是开门,然后就是开窗。 再然后另一辆车驶过来,从车上下来两大一小。频频有车到往,离这最近的人家,过来带孙子的老人开始注意起来。 虞虹抱着儿子,带着虞家的阿姨一块过来。别墅里没什么人住,又定期洒扫通风,所以这会干净地简直像无人区。 阿姨过来是为了帮把手,实际上没多少活,她的主要任务还是带点瓜果蔬菜来,毕竟第一天可以不开火,但总不能家里一点吃得都没。 分分钟收拾好,虞楠也终于赶了回来。 王曼抱着弟弟到门口迎接她,再次察觉到她身上几乎看不见的戾气,看来这次的任务又见血了。 “楠姐刚下飞机?幸亏你今天赶回来,不然门口又得挂个符。” 一家在有些事上还是带点传统思想。比如搬家,有个说法,家里住人后,会产生守护神,本能地排斥后来者。王曼问过元宝,还是磁场的问题,一家人住久了,房子内磁场就会变,新来的人很容易被排斥。 前几次楠姐门口都挂了好久的门符,这次总算赶上,不用再挂。 “刚好做完事,你们都收拾好了?” 虞楠顺带也抱起弟弟,三岁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似乎上天怜惜王继周和虞虹前半辈子所受磨难太多,新生的儿子特别乖觉。 从来不随便哭闹,就连尿裤子也选在大人们有精神的时候。他甚至乖到,一度让夫妻俩觉得这孩子自闭症。直到十一个月他开口喊“姐姐”,并且见谁都咯咯笑,而后更是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智商,这才让全家人彻底放心下来。 这哪是自闭症,分明是个天才儿童。 而后肉团子的种种表现,更印证他是个天才儿童,才三岁他口齿已经十分清晰。而且现在,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大人们讲的童话故事,而是天天抓着铅笔学写字。 虽然字没学会几个,写出来跟爬虫似得,但这也足够让人惊骇。 乖孩子全家人都喜欢,就连虞楠丝毫无法抵挡这软萌的诱惑。这几年她出任务多,代号“蓝”在国际上也算颇有名气,而她本人更是以冷酷形象示人。但是回到家,她会变成一个特别温柔的女孩,温柔到外面被她整治过的人绝对想不到。 “就差你东西了,房间在曼曼边上。” 虞楠进屋扔下行李,洗个战斗澡,全家人一块出去吃饭。小区里虽然安静,但外面确是闹市区,衣食住行应有尽有。 找间餐厅坐下来,饱餐一顿后,中午下班的人多起来,小区内所有人也都知道,湖边那栋别墅终于住进了人。 正主终于来了,所有人简直要好奇死。等到王曼回来的时候,就感觉稍微有些不自在。似乎比起吃饭时,这会在外面侍弄花草的老奶奶要多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占这么好一地,长期不住引起民愤? “曼曼你脑洞开太大,他们就是好奇,谁买那么好房子,一放两三年,碰都不带碰一下。” 蓝蝴蝶嘲讽地说道,而后回空间继续找它忠实的小伙伴——高达版的小宝去也。 这不跟她想得一个意思?暴殄天物,然后引起民愤,不,是引起大众好奇心。 所以等下车时,她扬起笑脸朝最近一户打下招呼。对方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朝她招招手。王曼点头,跟着全家进了大门。 只留下邻居老奶奶感慨,可了不得,这一家子人,男主人精神,女主人漂亮,最小的孩子被抱在怀里看不出相貌,可站旁边的那俩闺女可是个顶个标致。 不仅漂亮,而且还气质好。 这一家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此出色的一家人,怪不得能买得起这么好房子。不过看他们模样,应该挺好说话。 正好小区里想安点健身设备,就湖边有空地,上门说下……应该能说通? ☆、第247章 首先看到王曼一家的老奶奶是个另类,与小区里别的老人,大多是住进来照顾儿女起居,顺便看孙子不同,她是退休后无事,看中了这片小区的户型和完善基础设施才搬过来。 九十年代还不流行广场舞,退休老人发挥余热的方式,除了看孩子外,就是热心小区公益。 平常在家侍弄花草,但是居委会有啥事,不用三催四请,只要说一声准到。 老伴俩都受过高等教育,该明白的事理也都清楚。退休前两人工作比较高大上,结交的人同样高大上,交际能力堪称一流。 他们不在乎钱,人也够热情,两年内已经在小区内积累了足够的威望,一般有什么事,都是两人出面牵头。 这会同样也不例外,老奶奶转身回家,厨房里老伴敞开烤箱,一股甜腻的味道充盈整个房间。老伴年轻时留学法国,曾经在餐厅打工,顺带学了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今天闲来无事,他晨练过后,便动手做起了马卡龙。色彩缤纷地甜点出锅,两人血糖有点高,都没法吃,但是摆在家里,却比鲜花什么的还要好看,瞧着心情就会很好。 一脸花白胡茬的老人刚准备装木头盒里,就见老伴拿出个纸盒子,那是平常送人要用的。 “谁要吃这点心?” “湖边那家搬过来了,咱们住得近,上门先去探探口风。” 老头神色间颇有些不赞同:“谁会喜欢自家门口人来人往,天天跟赶大集似得。要我说,咱们小区边上不有个公园,器材装那就挺好。” “那也得有地方,反正邻居总得要认识,这会正好有现成东西。” 犟不过老伴,老头只得包好马卡龙,顺带包点儿子送的今年新产祁门红茶,丝带打成漂亮的结,换身干净衣裳,两老并行着结伴走去。 离着史蒂夫先生航班到来,还有一下午,王曼一家从外面吃完饭回来,保姆阿姨早已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闲来无事,她干脆带着肉团子来院子里玩。虽然买来后就没怎么住过,但院里的花草定期有园丁来修剪。这会正是剩下,树木郁郁葱葱,草坪也分外茂密,随意地坐在树荫下,肉团子迈开小腿在踢皮球。 虞楠扶着膝盖,挡在篮筐门前,轻轻抬下脚,肉团子踢过来的皮球又被弹回去。 一次,弹回去,肉团子朝左撇撇嘴; 两次,弹回去,肉团子朝右撇撇嘴; 到第三次,他算是看出来,楠楠姐姐在欺负人。他是聪明的宝宝,才不要陪坏人玩,他要去找最漂亮最疼他的曼曼姐姐。 “刀,要练功。” 虽然口齿清晰,但肉团子还是习惯言简意赅。王曼坐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土。这几年除了练习茶道和书法,她的刀法也没荒废。 肉团子平时虽然比小女孩还乖,可骨子里还是纯爷们。懂事后第一次见她挥刀,他激动地手舞足蹈,甚至闹着让二叔给刮了一把小号刀,自己也跟着歪歪扭扭比划。 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我要跟曼曼姐姐耍大刀。 杜奇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刚发短信过来,说有点事大概要晚上才能过来。这会闲着也是闲着,哄肉团子玩一会也没什么。 “让楠楠姐教你好不好?” 肉团子摇摇头,满脸地抗拒。看着楠楠姐阴沉地脸色,他站在王曼跟前:“楠楠姐厉害,我学不会。” 虞楠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王曼也啧啧称奇。肉团子今年才三岁,不是三十岁,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到底是怎么开发的? 这就是神童与凡人的差距么? “曼曼姐,刀刀。” 肉团子挪着小肥腿,抓着自己的小木刀递过来。王曼笑着接过来,下盘扎稳,一刀挥出。 虽然只是把木头玩具刀,虽然她胳膊还是如三年前那般纤细,但这三年功夫不是白练的,她挥刀间自然地带出一股力度,配合着陡然锐利的眼神,让小肉团子直接看个呆。 “好凌厉的刀法。” 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地声音,王曼扭头看去,就见两位白发苍苍地老人站在雕花铁门外。老爷爷左右提着礼品盒,看向她手中的木刀全是赞许。 老奶奶优雅地挽着手提包,从容地站在老爷爷身边,两人不论从打扮还是相貌,都极其地默契和谐,一看就是一对恩爱美满地夕阳红夫妇。 这是刚才朝她打招呼的老奶奶,应该是附近的邻居。王曼打开门,客气地迎两人进来。听到动静,屋里正在最后调整家具细节的王继周和虞虹也都出来。 一家五口到齐,老两口眼中的赞许更盛。老奶奶刚才见过这一家人,如今还不算太惊讶,老爷爷则重复下老伴方才的心路历程。 这一家子人……个顶个出色,就连最小的那家伙,眼睛中都透着机灵。 “我们刚做了些点心,拿来给孩子们吃。” 别墅里沙发很大,七人依次坐下。肉团子好奇地瞅着马卡龙,王曼对两位老人笑笑,打开递给他一个。刚吃一口,肉团子皱起眉。 “好甜,” 王曼也知道这点心的滋味,简直甜到发腻。不过这是邻居一片心意,直接说出来未免不礼貌,所以她抖下肉团子。 小团子直接改口:“好好吃,不过我不能吃太多,会长蛀牙。” 聪明又可爱的孩子,一般人不会有心去责怪。二老笑笑表示无所谓,并且直言自家也是拿来当摆设,从来不怎么吃。 “你们北方人都吃不太惯甜。” 虞虹看向老奶奶:“您是南方人?” “我家老伴是,不过他大半辈子呆在北京,早就习惯了这边。” 彼此了解下情况后,王曼一家也知道两人来历。老奶奶是北京人,老爷爷却是佛山人,不过他工作一直在北京,大半辈子下来,一口京片子说得分外地道。 “曼曼刀法不错,跟谁学的?” “跟另一位爷爷学的,他以前参加过大刀队。” 说到大刀队,老爷爷更是来了兴趣。话匣子打开,王曼这才了解到,他的老家开着咏春拳馆,从小便开始学拳。 老奶奶在一旁笑呵呵着打岔:“现在他还天天练拳,可惜咱们小区里没人爱那东西,可把他给闷坏了。” 王曼挺喜欢这俩老人,能看得出来他们社会地位不低,但是二人举止间相当随和。算着楠姐在家,当即她邀请老爷爷一块练拳。 老爷爷欣然答应,一老一少就这么渐渐熟络起来。而王曼没想到的是,老爷爷在佛山的老家,开的可不是普通咏春拳馆。在佛山,咏春拳传人地位很高,其中以他家地位最高。 老爷爷兄弟是如今的馆长,他门下徒弟遍布整个广东,方方面面都有人。王记饼铺正愁如何进军广东,一手好拳法为她敲开了这扇大门。 虽然她学艺不精,但楠姐却是天赋异禀,十几年练下来,又出了几年任务,如今早已是高手中的战斗机。 趁着开学前,两姐妹走一趟,以武会友,成功征服了那边人。 王记饼铺进军广东之路,从此变得无比平摊。不管走到哪,都有功夫爱好者大开方便之门,这确是王曼始料未及之事。 ☆、第248章 送走邻居家爷爷奶奶,王曼拉着胖团子进隔壁刷牙。他还不满三岁,一口嫩嫩地乳牙经受不住甜食摧残。 小孩子最怕两件事,剪头发和刷牙。前者锋利的刀子在头顶刮擦,人类的本能让他畏惧;后者冷硬地牙刷伸进口腔,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地事情。 一刷牙就嚎啕大哭,一剪头发就水漫金山,好多家庭在做这两件事的时候,几乎是全员出动,爷爷奶奶拿着玩具各种逗乐,吸引掉注意力,父母才敢动两下。 胖团子也未能免俗,满月剪胎发时他哭个惊天动地,差点把房顶掀下来,虞虹头疼地恨不得离家出走,全当没生过这儿子。 全家人束手无策,后来王曼轻轻碰下他小手,胖团子挤着眼咯咯笑起来,笑声那叫一个欢实。所有人对这种缘分啧啧称奇,往后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落到她头上。 王曼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尽管高中课业忙,尽管家里一直开连锁店,事情多到不行,但她还是拿出最多的时间陪伴帮团子。 以至于杜奇在暗地里画了无数小人,哀悼他作为男朋友,在女朋友大人心中地位又低了一层。 言归正传,王曼领着胖团子进屋刷牙,这次他却怎么都不肯张嘴。 “不喜欢姐姐给刷?”王曼很疑惑,以前他都好乖。 胖团子摇头:“我要自己刷。” 自己刷?王曼瞅着他那带坑的小手,估计都没法握稳牙刷。要是他自己刷,估计得把牙膏弄到脸上,把自己搞成小号圣诞老人。 “乖,等你长大了再自己刷,现在姐姐给你刷。” “我现在就长大了。” 胖团子是听到了什么? “你才三岁,最起码要上学,才能算长大。” “可姥爷说过我是男子汉,现在搬了新家,爸爸妈妈和姐姐们都有事做,我要照顾你们。” 原来是姥爷教的,那肯定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王曼放下心,挤好牙膏,把杯子和牙刷一左一右交到胖团子手里。 三分钟后,果不其然他成了圣诞老人,白白地泡沫绕着嘴一圈,上面小巧地鼻子和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刷得很干净!” 胖团子握紧拳头,绷着嘴向姐姐解释这一切。 王曼给他擦干净脸,打开小嘴巴看下,里面透亮的一口小奶牙,的确是干净无比,清新地口气传来,夹杂着一丝淡得几乎闻不出的奶香,怎么都让人觉得干净。 “蕤蕤很厉害,第一次就刷这么干净。” “下次肯定更干净。姥爷说,我先做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才能帮大家做更多事。” 胖团子还有更远大的目标?王曼看他刷牙这么干净,就已经高兴到不行,听到这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引来外面人注意,卫生间门打开,西装革履地王继周站在门口,手指泛着点发蜡的亮光,正往头发上抓。 “爸,你换好衣服了?” “刚打算出门,你们俩笑这么开心。” 王曼点头,扭头看向胖团子:“来,张嘴让爸爸看下。” 胖团子乖乖地张开嘴,一口小乳牙迎着光,闪耀着钻石般光泽。王继周摸不着头脑,儿子还是原装的,俩人为啥笑这么开心。 “蕤蕤牙是不是刷得很干净?爸。” 王继周点头,曼曼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很好,凡事交给她绝对放心。他和虹虹工作忙,蕤蕤在家的时间大多是她在带着,姐弟俩处得来,而且蕤蕤也被教得很好。 “是很干净,蕤蕤有没有谢谢姐姐。” “今天是蕤蕤自己刷的。” 王继周仔细瞧瞧,还真是挺干净,反正肉眼看不出一点点心渣子。儿子自己会刷牙?再打量下儿子,记忆中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现在已经这么高。 他会跑、会跳,口齿清晰、思维敏捷,给全家人带来了无数欢乐。而现在,他已经会自己刷牙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当年一贫如洗,生活突逢巨变不知所措时,是曼曼站出来给他指明了方向,让他体会这种巨大的喜悦。 而今生活逐渐安定,每天幸福之余未免乏味。儿子的这一变化,让他再次升腾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不同于曼曼给他的支撑和依靠,进而生出感激与依赖,安宁中的感动,是一种单纯地幸福。 “蕤蕤好厉害。” 抱起儿子,王继周牵着闺女往外走。被表扬的胖团子呆在老爸怀里,总觉得他情绪好奇怪。 不就是刷个牙,那么简单的事,曼曼姐一只会做,他怎么就这么激动。 看他挺高兴,要不就让他再高兴下。姥爷和曼曼姐都说过,老爸工作很辛苦,要做个乖孩子,让他开心。 “这点事不算什么,等我学会很多知识,再帮曼曼姐算账,帮爸爸去跟人谈事情。” 王曼打了个趔趄,扶住门框摇摇晃晃地站稳。胖团子刚说生活能自理后,帮大家做更多事,就是指得这些? 这些想法都谁教他的? 怎么能这么窝心。 客厅内的虞虹和虞楠也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人感动比王继周少不了多少。虞楠站起来,从继父手里接过胖团子,罕见地给他一个无比温暖地笑容。 “蕤蕤真懂事,姐姐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 小孩子最是敏感,胖团子之所以最喜欢王曼,就是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家中,曼曼姐姐最人畜无害。 虞楠经常出任务,虽然她没明白说过自己做什么,但家中装修房子时,地下室总是最费钱的一项,因为要用最一流的钢筋,给她建个枪械储藏室。长期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甚至真的要见血,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危险。 胖团子自然害怕,平常也疏远。但是今天他突然觉得,楠楠姐真的好温暖。伸出莲藕般的胳膊,他环住楠楠姐脖子,安静地坐在她怀里点头。 “姥爷说曼曼姐学习成绩最好,楠楠姐先教我,等你不会了,我在找曼曼姐。” 奶声奶气地声音,冲淡了方才的感动,脉脉温情依旧环绕在客厅,这个家却没人再百感交集。 围着沙发坐一圈,王曼冲好一壶茶,全家开始给胖团子选起了学习内容。不过四人一致地没选太多,说是教点东西,不过是看孩子的另一种方式。王曼和虞楠小时候过那样,是因为当时条件不允许。 如今家里不缺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王蕤太累,一家人都想给他一个没有缺憾地幸福童年。 胖团子本来有点怕,因为北北表哥说过,上学和念书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好多小孩都想逃学。不过他信任姥爷多一点,所以才压抑住恐惧说想学习。 如今听到要学的那点东西,他完全把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恐惧抛到脑后。学习是件多美好的事,楠楠姐会很温柔地陪着他,曼曼姐也会。 好幸福,他要天天念书! 胖团子越听越开心,最后干脆躺在沙发上,瞪着小手小脚表达喜悦。 一家人见他高兴到几乎羊角风,边围观边乐。这一高兴就忘了时间,直到墙上挂钟敲响,时间已经是十五点。 虞虹伸个懒腰,戳戳儿子小手,懒洋洋地说道:“三点了,再有俩小时就得吃晚饭。” 三点…… 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王曼拍下脑袋,看见对面父亲稍微起了褶皱的西装,突然间想起来了:史蒂夫先生的航班,似乎就在刚那会落地。 “爸,你得去机场。” 王继周弹簧般站起来,看下腕表,扯上西装就往外跑。跑到门边,他头上已经出了层薄汗。虹虹给找这人,可是王记饼铺进军国际的重要人物,他怎么就给忘了。 “等下,爸,你得换鞋,现在还穿拖鞋呢。” 跑到门边,王曼拿起鞋拔子。虞虹也走过来,眉宇间有点惆怅,不过很快就散开。 “现在去也来不及,要不我给那边打个电话,让他先去店里看看,我们在店里接待他就好。” 王继周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做生意最重诚信。说好了接机,最后无端让人改变行程,这样会留下很坏的第一印象。 “可现在你就是赶过去,最快也得半个小时。与其让人白等半小时,还不如先让他好好休息。” 似乎妻子说得很有道理,换完鞋子王继周陷入了两难。最终他拿起电话,怀着忐忑的心情拨过去。 还没等接通,门铃响起。王曼离着门进,从猫眼中向外看去,今天说好要来当壮丁,帮她整理房间的杜奇站在那,脸旁边露出一截金色卷发。 “曼曼,我有点事耽误了,开门好么?” 刚他就来打电话解释过,王曼根本不生气。如今听他声音中有些歉疚,她无奈地同时干脆直接开门。 两扇木质大门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地是杜奇,而后那缕金发的主人也出现在眼前。这是个十分高大的外国人,杜奇一米八三,身材因为常年训练十分魁梧。而他站在杜奇身边,竟然丝毫不显瘦弱。 让王曼惊讶地不是他完美地身形,以及颇为俊朗的五官,而是虞阿姨脱口而出的“史蒂夫先生”。 这就是他们要去接机的那位美食家? ☆、第249章 作为一个外国人,而且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外国人,史蒂夫最讨厌不守时。 而且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对中国这个神秘地东方国度充满好奇地同时,心中更多地则是贫穷、落后、东亚病夫等十分不好地印象。所以虽然知道这里有八大菜系,更有传承五千年的文化,但这次来他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遭遇什么不测。 本以为有熟人接机,可以高枕无忧,直到飞机落地,他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原本的那一丁点心安瞬间转化为烦躁。 让他更烦躁的是,行李箱不见了! 他的行李并不多,就是一只24寸的小箱子,带不上飞机只能习惯性托运。但当落地后,他跟着人流走向出口取行礼,直到传送带空了,还是没见到那个陪伴他走遍全球的老伙计。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行李箱是他的命,作为一个美食家,他随身携带一套餐具。那是德国最有名的工匠手工打造,材料算不上名贵,但跟随他多年。没了那餐具,他整个人生都不好。 抛却餐具来说,在陌生的国度搞丢行李,也足够让人心情不美丽。 更雪上加霜的是,机场地勤听不懂他说话,而他只在香港呆过,能听懂几句粤语。问题是……这边人说的中国话,跟他以前学得完全不一样,他一个字都不懂。 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迎来,他一个头两个大,涵养再好也难免对本来说好接机的王继周心生埋怨。 就在他张牙舞爪地比划时,边上突然响起一口地道地英式英语。虽然他没怎么注意,也能听出这是种优雅地发音,终于遇到同乡人。 欣喜地扭头,而后他看到一张东方面孔。诸多不顺,本来让他看所有黄皮肤人都不顺眼,但眼前之人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身形比美国人还要健壮,面容更是比他最喜欢的电影明星还俊朗。看着年纪不大,胡子都没多少,但周身却散发出一股沉稳地气度,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苦恼。 年轻人英语流利,三两下给他在另一堆行李中找出箱子。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史蒂夫感激地说道,顺带吐槽下不守时的王继周。没曾想对面他很有好感地年轻人,却认识那不守时的家伙。 杜奇倒不是来接史蒂夫的,他来这边是为了接应虞楠队伍。顺手接过虞楠活,好让她早点回家见曼曼。刚干完他正打算飞奔回去见曼曼,路过这边就见一外国人在发脾气。 任务资料中刚好提起过这人,知道他是国际知名美食家,他立马想到给曼曼牵线搭桥。即便不去国外开店,认识个同样爱吃的人也不错。 所以他主动做下好人好事,没想到还有这茬。准岳父大人竟然不准时?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他必须得给兜住。 “史蒂夫先生,王先生我认识,他向来守信,今天一定是有要事耽搁。要不您顺道坐我的车去见一面,如果不满意,我再送您回酒店。” 史蒂夫还真不好意思拒绝,跟着上车后,他被车里的各种配件给惊到。虽然他是美食家,但只要是男人,就无法抗拒名车的吸引力。没想到这辆外面普通的车,内里竟然是世界一流配置。 “没事自己瞎装着玩。” 杜奇越谦虚,史蒂夫越好奇。他也不傻,知道能搞到这些部件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虽然他还不至于跪舔巴结,但心中难免重视。将对方放在平等位置上,越是多聊他越惊奇。 中国的少年都这么优秀?不仅英语好,知识面也广,看他模样也就才二十出头,想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在干嘛? 这样一对比,史蒂夫心中的怨气散去不少。等再进到小区,见着里面丝毫不输于欧美的摆设,还有特别新奇地中国元素,他已经彻底改变了对这国家的认识。 中国这不挺好的?被黑出翔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走到王家门边,杜奇上前敲门,门一打开,他就看到空荡荡地鞋架,还有王继周额头的汗珠。 从外面看来,这栋别墅应该很新,鞋架还这么空,看来是刚搬来。而且人家都换好衣服急成那样,想来也不是故意迟到。 尽管心中有数也原谅大半,但他还是做骄矜状。昂着下巴,他余光瞥向这一家人,越看越是吃惊。 机场帮他的杜奇已经足够有魅力,但作为男主人的王继周站在他边上气势丝毫不虚;至于家里其他人,女主人优雅,大女儿威严,小女儿和小儿子精致地像上帝跟前的安琪儿。 这一家人实在太出色!比他见过的共济会家族也丝毫不逊色。 王继周请史蒂夫去沙发边坐下,王曼则把杜奇拉到一边,问明白前因后果后,她直接竖起大拇指,在嘴唇上摁下,然后摁在他脸上。 杜奇感受着她指尖柔软且微凉的温度,忙碌一上午地疲惫一扫而光。 “就这点?” 王曼拳头握起,轻轻捶下他胸:“我看你是越来越坏了,不过今天还得谢谢你。” 虽然两人已经谈恋爱三年,但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虽然每天都写信打电话,但每次挂完电话后,杜奇都觉得他对曼曼的思念更深。长期分隔两地并没有淡化两人感情,持久地新鲜感,每一次得来不易地见面机会,让两人恋情更为稳固。 杜奇爱极了她这幅可爱的脾气,精致地小脸染上绯红,偶尔发怒更让人觉得鲜活。 他天天想夜夜盼,终于她高考完,大学在北京。他也及时地申请好助教,往后两人再也不用分开。宿舍哥们白萧还问过,就算女朋友再漂亮,天天对着难道不会腻?他哪能知道,他每天所做最多的事,就是思念曼曼。 刮下曼曼鼻子,他胳膊快速搂住她的肩膀。认识这么多年,曼曼身上的味道始终清爽,深嗅一口,他趴在她耳边快速说道:“等改天给我补上。” 王曼轻轻推开他,不好意思地点下头,心中却想着,阿奇都毕业了,等她开学他也得上班。他这样的人才,上班肯定很忙,补不补还不是她说了算? “恩?” 见杜奇疑问,她只能用鼻子哼下,表示答应。 杜奇顺着她推动方向松开手,抵在她额头的下巴轻轻上扬,眼睛晶亮。 曼曼还不知道,往后他们可是师生关系。想想自己能以老师的身份罩曼曼四年,他就恨不得现在开学。 越想越高兴,他忍不住笑出声。 王曼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还没等杜奇回答,客厅内突然传来夸张地赞美声,后面跟着一大串英语。王曼听得懂,史蒂夫以一种极夸张地口气,在赞美着一种食物。 食物…… 扭头朝外看去,史蒂夫手中拿着那张饼,不正是店里做煎饼果子用的煎饼。元宝见识过不知多少美食,这几年王记饼铺在各地开不少新店,每次开店她都跟阿奇赶去,搞定装修同时,又会尝试当地小吃。 元宝也一道跟着去,所以它也跟着见遍全国各地美食。结合它先前的见闻,取长补短,光煎饼的吃法就有三十六种花式。现在史蒂夫手中的,是她刚到家时没事,顺便在厨房中搞出来的,这会应该凉了,没有刚出锅时好吃。 可看他吃的那一脸满足,似乎跟吃龙肝凤髓似得。 有那么好吃? 王曼疑惑道,空间中传来元宝地吐槽:“曼曼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是谁,我拿出来的东西,能随便跟外面这些粗糙食物比?” 似乎这是事实,毕竟元宝存在了数不清的岁月。而且作为能量生命体,它感知更精确,而且不会出现偏差。无数岁月积累下来,它随便拿出一道菜,都不会是凡品。 “实在是太好吃了。” 夸张地声音再次传来,此刻地史蒂夫已经完全不复刚进门时的高冷,而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王继周,询问这是如何做的。 王曼走进厨房,端出剩余的一点绿豆面给他看下。史蒂夫见后,连呼不可能。 “只有精选最高级的食材,用尽厨师心思,才能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王曼嗤笑:“我倒觉得,能把最朴素的家常菜做出国宴的味道,才是真本事。” 别人说这话史蒂夫一定嗤之以鼻,但事实摆在眼前。作为一个美食家,他当然能分出这张饼的原材料,正是碗里这些白乎乎的糊糊。可是那味道,酥脆中带着微微地甜,还有点咸,初入口时脆,而后入口即化。 简直难以形容,总之他吃完还想再吃。即便他知道这食物凉了,稍微有点不新鲜,但丝毫不妨碍他想吃的心情。 所以到最后,他只能竖起大拇指表示叹服。 王曼着实没想到,她随手弄这点东西,就能收复一位美食家的心。 作为一名合格的美食家,史蒂夫的最高要求,就是吃到好吃的食物。更何况王家不仅食物做得好吃,而且一家子都长这么好看,更是谈吐不俗,想讨厌都难。 胃被收服后,史蒂夫迅速自来熟起来,并且露出其逗比本质。他用吐槽地口气,说起自己最近旅行见闻,惊得一家人大跌眼镜。 就连得知家里来客人,一直老实坐在沙发上,扮演洋娃娃地胖团子,也被他夸张地动作逗得直蹬腿乐。 “史蒂夫先生真幽默。” 好歹虞楠能保持住冷静,干巴巴地夸赞。 “谢谢,那个……还有么?” 史蒂夫指着桌上的空盘子,王曼摇头:“不过店里还有更好吃的,史蒂夫先生要不要去尝试下。” 说到这终于进入这次来的正题,一家人松一口气,史蒂夫则是满心期待更好吃的。 开上车一家人再次朝北京的王记饼铺走去,这次坐得不是杜奇车,而是王继周的车。一辆车坐不开,王曼的粉红色甲壳虫再次出动。 这两台车都算不上最贵,但胜在被杜奇用心改装过。车子开出来,炫酷地内部改装再次引得史蒂夫惊叹。他也有不少名车,这些年更是叫人改装过,可不管怎么改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今天见到的这三辆车,让他找到了方向。 食物和他胃口,长相赏心悦目,就连车子也这么炫酷。史蒂夫觉得,这一家人简直是上帝为他量身定做的朋友,这次北京之行简直是开心加愉快。 王记饼铺一切都很拿得出手,虽然店是三年前的装修,但杜奇的装修风格领先整个北京城二十年,就算比照欧美也丝毫不落伍。当时装修用得最好的材料,加上店里卫生好,三年下去并没有变陈旧。 史蒂夫一路走来,边走边打量。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该跟什么样的人合伙,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而这家餐厅由内而外,却让他学到不少东西。在下午飞机落地前,他还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如今真正来店里转过,他观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样的一家店,只要东西再好吃点,给予足够的时间肯定能红。能与他们合作,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机会,他一定能从中学到很多。 王曼一家也都不笨,见史蒂夫的神色也知道此事基本成了。如今只剩最后一道工序——餐厅,最重要的还是吃的东西。 亲自撸起袖子,王曼拿出她最高水平,给史蒂夫做了一个煎饼果子。虽然元宝那有能让食物变好吃的酱料,但她还是做店里所有顾客买的那种,她对自家东西有信心。 煎饼果子算不上什么决定美味,肯定不如她在家里额外弄得那张饼好吃。可它的优势在于超高的性价比,这世界还是普通人多,大部分人不可能顿顿高级餐厅。 美味而又能果腹的食物,才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史蒂夫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对煎饼果子没报太大期待。心态放松,等尝到后他眼睛亮了。看下旁边价目,暗自换算成美元,如此便宜的东西,能有这种味道? 有前途! ☆、第250章 作为国际知名的美食家,史蒂夫的日常就是做空中飞人,品尝各国美食。 听起来很逍遥,实际也是开心加愉快。但越好吃的东西越贵,想吃到必须得花费更大代价。第一次吃,可能有人请客,后面想多吃怎么都得自己掏腰包,所以这需要极强的赚钱能力。 而且美食家这种名头越大越好用的职业,需要很广的人脉支持。 虽然他出生在中产之家,但成人后的职业,决定了他必须得有头脑有手腕。而他的确是这样的人,即便知晓王记饼铺的煎饼果子很有前景,也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给王曼父女指了条明路:先打出名气。 虞虹大半辈子从事新闻传媒,知道如何塑造个人形象。从王继周到王曼,家里所有人对外的形象,几乎都依赖于她的策划。由人及品牌,通过种种慈善活动,还借由前几年同行竞争趁机开启的店铺参观行动,王记饼铺树立了卫生且健康的形象。 现在基本每个地方开王记饼铺,不用多宣传就顾客盈门。第一是牌子硬,第二则是因为东西的确好吃。差不多的价钱,大部分人都喜欢有保障的大品牌。 当然这只是在国内,而如今王记饼铺将市场瞄准海外。由于历史以及其它种种原因,中国人在外国比较受排斥。而且中餐的口味,也与西餐截然不同。 而且中餐在欧美,本就与日本料理一样,属于高端餐饮。若是打高端品牌,追求华丽和排场,那还要容易些。但煎饼果子本就是平民饮食,如何获得外国人认可,在国际市场打出一片天,这的确是道难题。 这时就显出了史蒂夫的作用,以上这些王曼感觉有些棘手的问题,在他那完全小菜一碟。 当天吃完煎饼果子,他直接回到预定酒店。一通越洋电话打过去,晚饭时间他再次来到王记饼铺,并且说出全盘计划。 当时王曼正在店里帮忙,客流高峰,她也充当厨师,杜奇也撸起袖子,在旁边帮她打包。俊男美女组合,还有似乎比平常要好吃些的煎饼果子,引得这边排队的人流,比其他窗口多一半,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史蒂夫来了。” 递出去一只煎饼果子,杜奇擦擦手,干脆地解下围裙,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迷彩衫包裹着精壮的身躯,倒三角身材瞬间吸引了集中在王曼身上的大部分目光。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他腰板挺得更直。 王曼关掉平底锅,走过来在窗口竖起牌子,冲外面歉意地笑笑。 “不好意思,后面有点事,大家先到别的窗口买。” 看过智力竞赛的王记饼铺常客,大多对王曼不陌生。而且三年来,基本每个月王曼都得来一趟北京,视察这家店情况的同时,有空她就会亲自下厨做煎饼果子。 这些年王家生意越来越大,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现在国内最著名的家居品牌宜客也是王家的,但单一个王记饼铺就足够有分量。 明明是千金小姐,过公主般的日子也不为过,而且长相、气质、学识也都哪哪挑不出毛病,说是真公主也不为过。可人家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娇气,不仅不娇气,甚至过分平易近人。 这样的孩子谁会讨厌?即便再羡慕嫉妒恨,她身上也找不到任何槽点。 所以大多数人表示理解,友善地跟王曼打招呼。边解着围裙,王曼趁人不备,朝后面杜奇瞪一眼。那么帅还要出来闪瞎人眼,招蜂引蝶,不知道她会不高兴么? 曼曼吃醋了,这项认知让杜奇心情比夏至日正午赤道的阳光还要灿烂。 “笑那么好看给谁看?” 彻底关掉窗口,王曼走过来,往他腰上掐一把。前世七年之痒的教训太过惨烈,虽然她相信阿奇绝不会跟赵大伟那样的渣滓一样,但偶尔还会杞人忧天地矫情下。 这种小紧张每每让杜奇喜悦不已,天知道他有多喜欢曼曼。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爱曼曼胜过爱自己。 “给他们看。” 王曼瞪眼,他还真敢说! “他们都看我,也就不会再去看你,这样只有我一个人能看你。” 醉了,王曼撸起袖子,只见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慢慢凑过去,一点点打量着对面古铜色帅脸上精致的五官。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地味道,如假包换,男朋友还是原装正版。 那怎么今天嘴这么甜?完全不符合他一贯务实的作风。 旁边传来嗤笑声,王曼扭头,只见边上平底锅地厨师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看之状,可那快糊掉的煎饼果子,还是暴露了他一直在看好戏的事实。 抬脚轻轻往他靴子上踹下,她起身小跑出去。尽管觉得有些不适应,可扬起的唇角和如被蜜糖浇灌过的心,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喜悦。 杜奇拿起锅铲,起下对面煎饼,拍拍被抓包的厨师肩,抓起外套跟着走出去。 两人都不清楚地是,除去厨师,进店先排队买煎饼果子的史蒂夫也恰好看到这一切。 先是从店内顾客的反应看,他觉得优秀的王家人,也深受广大顾客喜爱。他飞遍全球,见过不少餐厅,像这种平民化的餐厅要的就是人气。香港那边的中国人有句老话:做生不做熟。王记饼铺显然已经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熟店,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还有就是杜奇,以他的见闻,一般家庭不可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孩子。即便是有条件接受良好教育,可他中午帮忙索要行李箱时的,身上所流露出那股威严的气势,绝对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一般人所应具备。而且他不经意间见到那枚肩章,这更证明杜奇不是寻常人。 可如此优秀又有背景的人,却跟王家关系不一般。这家店后台,应该比他了解的还要硬。中国虽然经济不怎么样,但放眼全球仍是有影响力的大国,而且近几年来中国发展很快。这个国度的背景,走出国门还能发挥一定作用。 综合种种考量,更让他坚定下决心。所以没等他排队,就被请到后面办公室,边吃边聊时,他直接抛出了最优的计划。 “参加国际美食比赛?” “对,这次的比赛设在香港,评委最低也是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掌厨。这项比赛不一定要拿到名次,毕竟以前中国大陆从没有人参赛,你们只需要去,就足够吸引人注意。” 史蒂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王曼瞪大眼,米其林三星餐厅,好高大上。那种层次地比赛,当真是如今的王记饼铺可以涉足?须知档次差距太大,那不是出名,而是出丑。 还没等她想完,操纵小宝种辣椒的元宝飞出来,煽动蓝黑相间的翅膀开启吐槽模式。 “曼曼,这种比赛你用得着参加?我元宝大人的菜谱,需要别人去认可,甚至指手画脚?曼曼别去,《米其林红色宝典》里面全是法国人爱吃的菜,好不好吃我们不说,但跟中餐完全不是一个体系,他们吃不惯就随便吐槽甚至贬低,神烦!” …… 王 曼的心情就如这六个点,还没等理出个思绪,蓝蝴蝶继续往下说:“空间有一位宿主,还参与编纂了那本书。当时我觉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反正是给欧洲人用的, 就比较侧重那边。但是中餐多好吃?尤其古代皇帝吃那些菜,外国人连见都没见过,我这煎饼果子可是宫廷秘方改良过,不屑于跟那些人比。”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瞬间王曼有了信心,她家煎饼果子也不差。而且元宝还有许多其它菜谱,父亲做饭也很有天分,就连姥爷大院里那个专门服务国宴的老厨师,都喜欢跟他切磋手艺。 “元宝,我想参加。” 蓝蝴蝶翅膀不忽闪了,触角挺直复眼瞪大,呈标本状做自由落体,最后倒挂在茅草屋屋檐上:“我说这么多,是为了宽慰你,怎么反而激起了你的斗志?我们不屑于跟那些人比,不是不敢,是不屑。” “不管不敢还是不屑,这都是最简单的办法。元宝,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对你的菜谱有信心。” 说了那么一大通,元宝还是在担心,评委偏向法餐,然后她碰一鼻子灰。但是听完它这一番话,她已经有了信心。既然中国人可以接受肯德基麦当劳,为什么外国人不能接受煎饼果子。 前世直到她死于车祸,也没听说过哪个国产美食品牌进军国际,反倒是中国的食品,从快餐到零食,甚至连大豆油洗衣液这些日用品,全都是贴着中文牌子,背后外资控股。 父亲想让王记饼铺进军国际,是为了让楠姐出任务,或者她出国留学时,在异国他乡也能吃到熟悉的家乡味。 而她则想得更远,重生一遭,一开始她想衣食无忧生活幸福,如今家里有了钱,她也有了那么好的家人和男朋友,到如今她的目标已经实现。 是时候追求些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有意义的东西。她想让中国的东西,连带中国人一起,被世界所接受和认可。 ☆、第251章 虽然王继周以前很自卑,但近几年的成功让他对自己有信心,也让他坚信努力必有收获。 在老家市里领导找他给企业和学生代表做演说时,他曾在演讲稿结尾如此写道: 十年前我常常想,如果一个人没有关系没有家财,踏踏实实不谄媚不结营,那这个世界会给他成功的机会吗? 在座诸位或许踏入社会多年,或怀揣着对世界的美好憧憬,但多数人心中无不有这么种想法:我们的国家是个关系社会,有关系有后台做什么事都水到渠成,孤身一人到哪都寸步难行。 但今天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只要你努力奋斗,那就一定能成功。因为曾经,我也是一个无背景无学历无金钱的三无之人,年过而立依旧一事无成。 但今天站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只要肯奋斗,任何时候都不算晚,成功在远方等待着你们。 这场演讲正值最后一次下岗浪潮之际,无数中年人离开熟悉地工作岗位,回首故乡遥远、抬头前路依旧茫然,而他们的孩子也陷入了恐慌,整个家庭惊惧且愤怒。 而这一番话激励起无数人的斗志,王继周那么个小学没毕业的中年庄稼汉都能混成这样,为啥咱们不行。 说他有个好老婆?虞书记那样的人什么眼光,怎么可能随便看上个农民。没看是王继周成功当老板后,两人才结婚。 激励效果一等一的好,这番讲话的录像带,也随着王记饼铺在全国各地开业,带到每个店里激励员工。 当然不仅如此,这番话中也体现出王继周的自信。这种自信不是自大,而是他对于自身为何成功的理解。诚然王记饼铺在扩大途中,获得过来自虞杜二家支持,不过邹县的店却是他和曼曼一点点从无到有打拼出来。 如今邹县最老的那家店,一个月净利润也能达到五位数。以现在的消费水准,一般人月入这个数,也绝对算得上富裕。 所以他有一种自信,即便不靠任何人,他也能给自己所爱的人安定幸福的生活。 即便这次美食大赛是世界性质,评委也个个享誉盛名,但他也丝毫不胆怯。见闺女也赞成,他当场拍板——参加。 这些年他认识的朋友越发高端,也跟着下过不少高端的馆子。不是他有意贬低,那里的菜真没他做得好吃。不只他一个人如此认为,偶尔有朋友被他带回家家吃饭,再挑选外面饭店时都多了份挑剔,而且对再次到他家享用餐点充满期待。 他实力摆在那,不用怕任何人。 听见一家子答应这么痛快,史蒂夫心里更是有了底。不管王继周厨艺好不好,凭着这份大气,参赛表现就不会差。 “好,我手里正好空一个名额。虽然比赛高手如云,但中国大陆这是首次有人参加,单凭这个,你们关注度已经足够。” 史蒂夫没有说的是,他手里的名额早已安排自家餐厅,这个名额还是他问朋友借来。他个性一向如此,虽然平时挑剔,但真正看顺眼的人,不会计较太多。 若真追究起原因,无非就是:有钱,任性。 他这番话的确足够客气,而且也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一般人听到一定如夏天喝了雪水般熨帖,可王家众人却不尽然。 我们参赛就是为了得奖,也有实力拿奖,可不是为了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当然我们很乐意在赢了之后,笑呵呵地说这句话,体现关怀国际友人的人道主义精神。 “这是必须的。” 最后还是王继周说出这句似是而非地话,王曼坐在杜奇旁边,一块跟着眯眼微笑。全家人一模一样地眼神,让对面喝着王家特质饮料的史蒂夫突然打个寒颤。 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明明帮了个大忙,跑来送温暖献爱心,怎么总感觉得罪了这家人?下一秒他注意到这一家子天使般的面庞,即便眯眼笑着也美到让人赏心悦目。 这样好看地模样怎么可能是在生气,一定是他的错觉。 矛盾地情绪让史蒂夫走时脚步有些扭曲,配合着他西方人独有的好身材,颇有种跳探戈之感。王曼抿唇轻笑,杜奇刮下她鼻子,开始分析在香港参赛的利弊。 虽然不像虞楠一样围着地球到处执行任务,但杜奇也去过不少地方。前后两世王曼没去过香港,她还记得重生前那边学生们正在中-环闹得欢。 可在杜奇口中,她却了解到另一个香港。和平稳定繁荣,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港人,素质一般都比较高。 “他们会歧视大陆人么?” 杜奇稍作斟酌,肯定地摇摇头:“肯定有个别性情拧巴的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不是你先做错事,大多数人都挺友好。至于评委的公正性这边,我来打个招呼,他们虽然不至于向着你,但保证不敢随意贬低。” 王 曼已经习惯了杜奇时不时的照顾,开始她还觉得抱大腿又无以为报很不好意思,但杜奇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每次帮忙后都会要求她点事,或是让她帮忙整理资料,或 是让她做点擅长的小吃带到部队解馋,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渗透入她生活每个角落,让她逐渐习惯有他的存在,享受他无微不至地照顾。 “那交给你了。” 王曼嫣然一笑,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杜奇被她笑得一阵目眩神迷,曼曼真漂亮。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黄不拉几的小丫头,穿着带补丁的花棉袄,脸上还带着皲裂的两朵红腮顶,怎么都是个土里土气的孩子。 可他就是觉得那样的曼曼有意思,她眼神中带着倔强和顽强,话语也是一般大人所没有的犀利和坚强。 而一年又一年,随着她渐渐长开,性格却始终如当初般没变。一般人可能觉得她是个脸蛋漂亮性格温顺可爱地小姑娘,但他却欣赏她心底那份坚强。每当他累到想要放弃时,只要想下曼曼,就会觉得: 曼曼都能坚持住,凭什么我不能。如果就这样放弃,曼曼绝对会瞧不起我,这不可以! 就 是这看似幼稚地念头,让他一次次坚持下来。自大学到现在,他出的大小任务全优。而且因为四年前李家和姜家联手陷害,父亲没能及时升职,杜家明哲保身,来自 各方压力骤减。许是因为愧疚,也或许是因为放松警惕,部队的叔叔伯伯对他很照顾,他晋升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父亲。 眼神越发柔和,杜奇大手抚摸下王曼发顶心,沿着她柔软的发丝一路滑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这种国际性质大赛,想打招呼并不容易,可他努力下也能办到。虽然有点累,但为了曼曼,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曼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间,两人扬起一个默契地笑容。 没多久几人相继回家,走到拐角处杜奇并未回家,而是来到一处高级会所。此处掩映在绿树群中,并未挂牌,而且只接待相应人群。 杜家并无资格,或者说杜家不需要这的资格,来这的多是商界人士,他也是因为周边的关系才知道这处所在。有些事情走杜家关系很方便,而有些事通过商路却有更简单有效地方法。 蓝星通讯这几年发展很好,周边这人性格很奇怪。只要被他当自己人,绝对掏心掏肺地好,有什么事二话不说。正是这幅热心肠让他从小到大即便是个学习成绩差的胖子,人缘也一直很好,生活很愉快。 这种愉快一直维持到高考后的暑假,分数出来后,面对他不肯复读而是下海经商地决定,大多数人持鄙夷态度,甚至连亲生父母都极力反对。 那个时候杜奇也反对,开始他也觉得厌烦,可杜奇却不是一般地反对。两人相约打场台球,他将不念大学的弊端用大白话说一清二楚,劝他别犯傻好好考虑。 杜奇考虑到许多连他都没想到的地方,比如说他没有学历注定不能进国家机关,也无法继承父母的家业。甚至生意失败,他将没有太多退路。 他也有过犹豫,最终还是追随自己心,将自己的思考说出来。本已经坐好了失去最后一个朋友的打算,没想到在他已经开了罐啤酒打算吹瓶的时候,杜奇却问他钱够不够。 不够他还有,他给凑!哥们的钱随便用,赚了还亏了也没事。 从那一刻起他就认定,杜奇会是他一辈子的朋友。这种哥们,他再不掏心掏肺,那自己就是狼心狗肺! 这会杜奇有事,他二话没说思考着自己那些关系,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条粗大腿。这事看起来巧,但也是理所当然。南方电子信息产业发达,周边经常去那进货,随着蓝星通讯规模扩大,他认识的老板也越来越高端。 其中一个老板就是酒楼转型电子产业,在香港的美食业占有一席之地,这次的比赛所在地就在他家酒楼。 周边一通电话打过去,那边立刻应下来,肯定会好好招呼王曼。我们不作弊,但中国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却是周全。 事情就这样简单地解决,杜奇松一口气,揉揉太阳穴,忙活了一天,他铁打的也有点撑不住。 ☆、第252章 史蒂夫还是很能说得上话,有他出面,邀请函很快便邮到了王曼家。厚重地牛皮纸上印着繁复的洛可可式花纹,邀请函正文用的是花体英文字母,而在最上方则是正楷的中文。 邀请函拆封时史蒂夫也在,在第一天吃过王家剩下那半张饼后,他便以各种理由赖在这里。明面上是要交流东西方厨艺,实际谁都知道他在骗吃骗喝。 偏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金发碧眼,而且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即便王曼有元宝这个精通古今中外美食的作弊器,可它已经好多年没再更新过,而史蒂夫一些独特的见解,每每引得元宝惊呼。 元宝的存在当然不能告诉其它人,王曼也就成了传声筒。 这下史蒂夫可就惊奇,他对美食的理解源自祖传天赋,更来自于他享用各国美食后的融会贯通。这几天他在中国听到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谈兵终觉浅,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终究不会有太深刻的体验。而王曼才多大,她有没有出过国,这些精致的西点她吃过没? 他可以肯定没有,但她竟然有如此到位且一针见血地看法,这不得不令人感到惊奇。 每当此时王曼都自觉汗颜,而后笑着说:“都是跟我爸学得,他做菜最好吃了。” 被闺女夸奖地王继周一脸满足,十足慈父,偶尔虞虹在家也会点头表示同意。从她插队那会继周做菜就好吃,那时候物质匮乏、材料简单,能做出的味道有限,现在家里啥都不缺,继周肯定做得更好吃。 说到厨艺她就汗颜,无数次烧厨房的经历让家里所有人闻她进厨房而色变,现在就连最小的儿子,也知道用小肉手拉着她和楠楠地衣摆,奶声奶气地说:“女子远庖厨。” 虞虹认真严肃地形象深入史蒂夫内心,她都这么说,那王曼真是跟王继周学得。他知道这世界上有天才,王继周味觉格外敏锐,他就是站在美食界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部分超级天才。 美食无国界,吃多了王继周做得菜,肯定他的天赋后,他的举荐变得更加真心。 美食协会那些人多少了解史蒂夫,他的确有手腕,但却是真性情,能让他夸的厨师,手艺肯定有保证。 西方人对东方人鄙视又排斥,一方面他们着眼现在,认为先进的西方样样强于东方;另一方面,中国人的勤劳和聪慧又在抢夺着属于他们的机会。 本来他们打算卖史蒂夫个面子,让他走个过场,然后做垫脚石打道回府。但如今部分人却改了主意,史蒂夫评价如此高,要不我们试试? 几位老白男(老年白种人男性)对视一眼,托着下巴刚准备说话,会议室内最后一员到位。此人个头不高,穿着得体的西装,最引人注目地则是他那一脸黄皮肤,在一水白人中格外醒目。 “曾,你可算来了。” 被唤作曾先生地中年人始终笑嘻嘻,然后抛下一颗重磅炸弹:“这次参赛那个中国人,可是连上面都在支持。” “曾,你说得上面是从来不管这些的中国政府?” 中年人点头,他正是周边帮杜奇找的那个现人。英治时期他便在香港开餐厅,凭借一手祖传好手艺和良心品质赚了大钱,餐厅那些老饕也成为他的人脉。这次他虽然应了周边,但也没怎么上心,直到这两天去银行办业务,听工行的王昌平主任说起王继周。 他竟然是工行最为重要的客户,且上面隐隐有扶持之意。 这可不得了,工行自成立之初就发展很快,虽然名气不如瑞士银行大,但背后靠着这么大一国家,其实力怎么都不弱。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上面扶持。 他可从没听说过,上面扶持过哪个食品企业! 评委里有他的朋友,这次他一定得好生劝说,对王继周要好一点。他要真烂泥扶不上墙,那谁都没办法;但万一真按以前那套来,得罪王继周没事,得罪了上面谁都没得好。 其余老白男也是这般想,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更明白国家机器的厉害,那绝对不是个人或者某个家族可以轻易抗衡。 “美食大赛的原则就是公平。” 上面最中间的秃顶主席如是说,众人纷纷点头。 没几天风和日丽,太平洋海风吹拂着湛蓝的维多利亚港,海浪拍打着岸边会展中心。在国内外媒体的注目下,美食大赛正式开幕。 媒体同行对于队伍中突然出现部分黄种人表示各种不适,他们中资历最老的跟拍美食大赛十几届,只见过日本媒体,这个奇怪台标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在录什么?似乎是对着一个同样黄种人的厨师? 美女记者转头,王继周摆放好厨具,按照老婆要求朝既定方向抬头,露出自然地微笑。国内记者摁动快门,一口洁白地牙齿晃下边上美女记者的眼。 好帅! 比她见过那些日本厨师帅太多,倒三角身材加上独具魅力的五官,外貌条件不输任何一位国际名模。 这种极品男人还能参加如此高规格的美食大赛?长得好做饭又好吃,比起来她认识的其他男人简直都成了渣! 一直独身主义地女记者突然觉得,不是她想单身,而是这世界上好男人太少。如果都跟这位黄皮肤帅模特,不,厨师一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她早就奋起直追,肯定不至于单身至今。 正当她陷入无限遐想时,帅厨师身后,一直在忙活地小小身躯转过头,一张脸瞬间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怎么会有如此精致地孩子!她有比白种人还要晶莹剔透地肌肤,五官无一处不精美,这简直是上帝的神作。 不行,她忍不住了,即便他们是日本人,她也要把照片发到稿子里。美食大赛有了比好莱坞明星还要好看的人,何愁没有国际影响力,相信老板一定会给她涨工资。 与女记者同等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连台上的评委,也惊讶于这二人容貌的完美。想起他们偷偷放水的决定,给这么精致的人提供便利,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一时间对准父女俩的镜头陡然增多,王曼早已习惯了暴露于人前,深呼吸一口气,她转向主席台,静静等待今日的题目。 ☆、第253章 新闻报道总有一定的导向性,其中包含着媒体或个人的态度。大多数情况下,媒体人的总会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但不包括特殊情况。 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王曼的颜再次证明这一点,她就是那个特殊情况。 站在比赛助手席,她能感觉到陡然密集地闪光灯。开始还算和风细雨,后来简直如暴风骤雨,光线太强烈以至于她有点睁不开眼。 坐在台上的史蒂夫察觉到她的异样,王继周更是一早注意到。后者心里更是嘀咕,早就知道来者不善,难道这是敌方的新招数? 抗议,必须抗议! 举手示意,流利且地道地英语脱口而出。开始拍他们的外国记者纳闷,日本人英语说这么好?组委会知道也大吃一惊,本以为王继周跟其他中国人一样,没想到他不仅人长帅气质好,连芯子里都如此有文化。 即便难免偏见,众人心里对他的接受也多了半分。 见台上有人看着他皱眉,就是不吱声让人关闪光灯,王继周心底有点愤怒。不过他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干脆直接给史蒂夫打个帮忙的手势。 台上那些人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闪光灯关闭,比赛正式开始。 led显示屏上打出比赛题目:面包。 瞬间王曼只觉浓密地乌云压顶,面包是欧美人的主食,地位跟中国馒头米饭差不多。越简单的菜越难做,但外籍厨师好歹有下手的余地,她则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元宝,这题目真的没问题?” 蓝蝴蝶挥动翅膀,半晌轻轻点头:“那人手法很隐蔽,大概是赌场负责出千的,速度很快,不闹大根本挑不出理。” 果然如此……王曼看向旁边正在祭刀的日本厨师,因为祖传神秘刀法,上届他取得了很好成绩。如今虽然低头,但他周身还是弥漫着浓重地阴暗气息。 如此有偏向性的题目一出,直接阻绝了部分厨师的晋级可能。偏偏美食大赛是在香港举办,这里饮食受英国影响较多,不会有人觉得考“面包”如此简单的题目有什么不对。 不只是王曼等亚裔厨师皱眉,裁判席上的史蒂夫也觉得不对,皱眉向主席位置上的人打个手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曼深知题目抽出来后无法更改,与其在这着急,不如赶紧想出对策。努力过、尝试过,即便最后失败,那也没有什么好懊悔和抱怨。 “这简单,敢在我面前耍花招,简直不知所谓。” 蓝蝴蝶凌空旋转两圈,触角绷紧,夹杂着嚣张地语调,复眼中满是不可一世。 “曼曼,第一轮就教给我。在做菜上我也算你半个师傅,今天我们学一道全麦面包。至于第二轮……等会你就知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但也不能白白吃亏。” 大事上元宝还是一向靠谱,听完这番话王曼心放到肚子里。对父亲点点头,她指下趴在胸前做装饰的蓝蝴蝶胸针。 王继周会意,元宝那些点子一个比一个绝,有它在这场比赛肯定没有悬念。本来他不想过多依赖元宝的力量,比赛前也做了充分准备。但如今别人已经出手,他如果再刻板地求公平公正,那不是品行高洁,而是脑子有问题。 蓝蝴蝶直接用意念与王曼沟通,拿起鸡蛋她开始打泡,王继周也调面。 父女俩淡定着,主席台上同样淡定的老白男们私下里却炸了锅。他们真的想给中国上面那些人面子,即便不会放水,也不至于使绊子。可现在这情况,明显是阴奉阳违,打脸啪啪啪。 再脑残也干不出这事!不想答应可以拒绝,答应了出尔反尔那不是作死? 一定是组委会里出现了叛徒,这几天他们也查过王继周。王记饼铺就像这几年的中国饮食一样发展很快,甚至逐渐在高端餐饮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而这对于想要瓜分这个十三亿人口庞大国家餐饮市场大蛋糕的外国餐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只要中国餐饮界无人能挑起大梁,那外国餐饮侵占绝对会容易许多。没看在国外很普通,甚至被激进派当成垃圾食品的肯德基,在中国卖那么贵,还被当成宝。 愁地挠下几根头发,老白男们迅速做出决定,等会即便王继周做难吃点,他们也给过! 王曼还不知他们已经内定,可以平安过关,这会她正在打蛋。蛋液起泡后可以做支撑,让面包更加柔软,且蛋液的香味也是其它原料所无法替代。虽然有电动打蛋器,但她跟杜老练过许多年,手工打出来的鸡蛋比机器产品滋味要好一点。 这种阶层的比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正专注着,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强烈地视线。扭头旁边刚才祭刀的日本厨师正阴冷地看着她。察觉到她的目光,厨师未曾闪避,而是视线下移,注视她手中的打蛋器。 王曼随意地摇两下,蛋清已经变成黄白色泡沫,细致地泡沫十分均匀。正好王继周那边也筛选好面粉,不是用其它厨师惯用的法国小麦粉,而是产自华北平原的一种面粉,晒眼也有点大,里面甚至保存些细微的麦麸。 单看起来绝不是最好的材质,但元宝见后却大呼完美。蛋液合着水一块揉面,而后王曼手心凭空出现一只透明小瓶。看得出来元宝很珍视此物,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它就一直在嘟囔: “省着点用,这一瓶可耗了我不少力气。” “知道啦,我什么时候浪费过你东西。” 边说着王曼边倒进去,说来也奇怪,本来平淡无奇地面团,手感上突然多了几分柔软。父女俩揉着,都有几分爱不释手。 和好面团后剩余工序简单许多,不过毕竟美食大赛,总不能像平常在家吃那般随便。王曼这方面不是行家,王继周却天生巧手。平常他不过随手一捏,就被吃过的街坊邻居夸了又夸。现在用起心,手下的餐点更是精致,连王曼看着都啧啧称奇。 “爸,原来平常你在家都没拿出真功夫。” 王继周赧然,将捏好的面包放入烤箱,调整温度后擦下鼻尖汗。抬起头,透过流理台前的货架,他刚好看到一双狭小阴鸷地眼睛。 ☆、第254章 随着比赛的推进,各种面包的香味萦绕在比赛场地。能来美食大赛的厨师都是个中好手,做出来的面包自然各有千秋,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地美妙香味,冲击着人的味蕾。 王曼守在烤箱前专注地看着时间,注意着里面蛋糕火候,实际心思早已被各参赛选手精巧地心思吸引过去。 面包是西餐主食,类似于中国人吃的馒头、面条和米饭。本以为这种东西会很简单,可没想到做出来却丝毫不亚于其它高端料理。厨师手下出现各种不同形状和味道的面包,即便她有后世的记忆,见过面包店各色精致面包,也有许多叫不出名字。 “曼曼,餐饮是非常丰富地一块内容,从选材到制作,一点细微地差别可能造成口感上的不同。就算是我,也不能说完全掌握所有烹饪方法。” 蓝蝴蝶罕见地严肃,王曼虽然常年练功眼神很好,但也不可能看到整个比赛场地。她看不到,元宝却能感受到。作为一团能量体,它能清晰地感知每一台烤箱里的每一步化学反应。 “元宝你说得对,我们该谦虚点,多多学习。” 王曼点头,唇角传来一阵湿润。下意识地抚摸过去,还没等接触,空间内蓝蝴蝶飞起来。 “不是我们,是你,你自己。虽然我没完全掌握,但还能轻松甩这些后辈八条街。还有……” 被打击到的王曼可不会这么任它吐槽:“得了吧,要我活你那么久,早就全知道了。还不是你一直忙着看小说,或者看美女……干嘛瞪我,恼羞成怒?” 仰着头她一副小人得志地模样,边上王继周看闺女眼神闪亮,只觉得她这股小得意可爱极了,怎么看都不够。 天花板上传来几不可见地亮光,有点像闪光灯。杜奇穿着与会展中心玻璃几乎同色的仿生服,蜥蜴般地趴在墙面,手握小型望远镜,镜头里正是站在微波炉前发呆的王曼。 见到女朋友唇角那滴可以地晶莹,杜奇唇角轻扬,微微摇头。曼曼一定是嘴馋了,她喜欢吃的东西一定得学会做,看来到北京又有口福了。 “呼叫队长,目标已到位。” 耳机里传来队友声音,不舍地收回望远镜,刚才满脸温柔地杜奇瞬间换了一个人般。趴在玻璃上,就算有人这会从顶棚经过,不是特别注意也不会看到他。 缓缓向下移动,趴在会议室外,他听着里面愤怒地日语。 “王家这么大来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里面传来急促地辩解和致歉,夹杂着玻璃碎裂地声音。过了大概有一刻钟,肉搏和咒骂结束,愤怒地声音恢复平静。 “中国是一个很可怕的国家,虽然他们喜欢内斗,但这国家人太多,出聪明人的机会也多。不管王家背后有没有人扶持,中国料理绝不能获得更多机会,绝对、绝对不能侵占我们大日本料理的地位。” 杜奇悄悄地退出去,事实与爷爷预料的一般无二。日本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而且他们一向与欧美国家关系不错,顺带着日本料理也走向世界。 如今在国际上,日本料理与法国菜有着几乎同等的地位。虽然多开几家餐厅,不会赚特别多钱,但通过吃日本料理,世界各国的人可以了解和喜爱日本这个国家。 这种潜在地文化输出,才是各国最为重视地事情。 国内前几年注重经济建设,现在也逐渐意识到文化软输出的重要性。本来王记饼铺不会如此受重视,爷爷和虞爷爷虽然能疏通下关系,但也不至于让上面花那么大力气来扶持。 上面是想用王记饼铺这把锋利地宝剑,劈开国际市场大门,让世界认识中国。 可其他国家不会坐以待毙,日本人率先行动,其它国家也不乏小动作。毕竟中国是这么大一个国家,它的崛起意味着太多,也损害了太多国门外国家的既得利益。出了边防线,外面的世界,大概没人对此事乐见其成。 任重而道远,深吸一口气,杜奇挺直腰板。从小他就喜欢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如今虽然不是荷枪实弹开疆拓土,但他在暗处做着同样的事情。 “队长,前面结果已经揭晓,我们得了第一。” 岳父大人威武!不过最威武地肯定是曼曼,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面包是曼曼想出来的主意。 杜奇点头,还没等松一口气,听筒内继续传来声音:“不过……有位日本选手提出异议。” “五十岚先生,你可有证据?” 王曼手里托着面包,说是面包,其实叫点心比较合适。每颗直径大概7cm左右,捏成了中国传统的莲花形状。王继周一双巧手,北京城里很少有人能比,放在国际上也是一流水平。 面包美,托着面包的王曼更美。最后展示环节,各队都选颜面担当出面。以往白皮肤高鼻梁的西方人占优势,但王曼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定规。 她实在太精致,元宝经历了数不尽的岁月,见过各种美人,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王曼,五官无懈可击。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自身条件身材有些平板。但东方人本来就不流行波-霸,她这种清纯更是吸引人眼球。 评委多是老白男,男人天性本色。不过按照西方人审美,王曼这体格肯定为成年,他们还不至于生出什么猥亵地想法,反倒多了一丝对小孩子的慈爱。 如外面媒体一样,评委见过王曼的颜后,瞬间加持一大截好感。成功的可能性多了一半,而后面包端上去。 王曼不知道元宝加了什么东西,但拉开烤箱时那股香味,让她强忍住地哈喇子直接流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吃了一个。 那味道……让她瞬间不想参加美食比赛,而是想抱着这一盘回去跟阿奇和家人分享。 这会评委也不例外,从刚才起他们就被一股奇异地香味所吸引。只是在场香味太多,一时无法准确判断。不过作为美食家,大部分参赛选手的作品他们都曾品尝过。 剩余只有那几张新面孔,忽略中间那个可爱地小天使,众人充满好奇。新鲜的美食,比青春期美女都能激发生命活力。 一次次地尝试,最终换来地只是失望。眼见剩余人数越来越少,评委们丝毫没有疲态,反而露出跃跃欲试。直到王家这一份,一打开盖子,所有人都被那股子香味吸引住。 夹起一个放在嘴里,小点心入口即化,只余一丝无法形容地美味萦绕在口腔。随着食物地吞咽,那股香味似乎顺着食道,传遍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暖洋洋地。 太好吃了! 难道人美做出来的东西也会好吃?比起这个,以前吃的面包简直难以下咽。 几位知道王家背景的核心评委心里闪出个大大地问号,中国上面那些人是什么意思?如此好吃的东西还需要特别关照,即便不关照他们也会给第一。虽然他们会偏向本国人,但那也是在势均力敌地情况下。 王家这份作品,跟其他人压根不是一个段数。 “太美味了,这是上帝才能制造出来的食物,那一定是上帝的右手。” 一位对美食有着极高忠诚度地老者站起来,激动地看着王继周握刀的右手。他还如此年轻,未来一定能做出更好吃的菜。不管他们是不是在一个国家,他都乐意帮助这位来自中国的选手。 老者在评委团中很有地位,有他牵头,其他人完全挑不出刺。第一轮比赛,第一名王继周实至名归。 正在父女俩松一口气,打算回酒店跟元宝商量明天对策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扭头她看到一双阴冷地眼睛,没等辨认出来,眼睛主人向前一步。 “我反对。” 王曼想起来了,这正是刚才做面包时,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的那人。记得他似乎是位日本厨师,而且对他们抱有强烈地恶意。 能参加这种比赛的选手智商肯定过关,而且他说得这般笃定,肯定是胸有成竹。 做面包最重要地便是和面那一关,处理得好了,后面只要做熟了,口味都不会怎么差。五十岚说得正是今日最核心环节,如果被判定为抄袭,别说在美食大赛拿奖,日后他们能不能在国际上混都成问题。 王曼握住父亲手,敛目抿唇,心思百转千回。只是简单地一招,却掐住了王记饼铺地咽喉。若是扣上抄袭大帽子,不仅王记饼铺经营会出现问题,也会为日后其余中国餐饮,在国际美食界留下不诚信地印象。 全场哗然,目光聚焦在此处。在评审团地询问下,名唤五十岚的日籍厨师拿起餐台上的手动打蛋器。 “她处理材料的方式,盗用了我们日本料理手法,现场录像可以为我作证。” 王曼没有说话,这时候吵吵嚷嚷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评委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孰是孰非,必须是在缜密地调查后给出绝对客观公正地结果。 这次从选材料开始,都是元宝在指导。元宝肯定不会坑她,但五十岚也不至于信口开河。那剩余只有一种情况,这其中暗藏着什么玄机。 ☆、第255章 空间中蓝蝴蝶翅膀顶端向下折,虽然看似无精打采,声音中却是十足愤怒:“这帮倭寇,真是欺师灭祖。” 王曼满心疑惑,分一丝精神进入空间,拍打下它翅膀:“直接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曼曼,对不起哈。” 王曼心凉了半截,真是抄袭?不会吧……要真是那样,她一定要把元宝制成标本挂在墙上,让它永垂不朽。 “淡定,元宝你淡定点。你知道那么多,偶尔也会有记混的时候,现在没必要讨论是谁的错,而是想想该怎么办?” 五十岚虽然举报她抄袭,但证据还没提供上来。即便他有确切的证据,她的手法是否能被完全认定为抄袭,也还是未知数。 在没有盖棺定论前,一切都有转机。事已至此,着急完全没用,最重要的是想出对策。 “这事的确是我的责任。” 蓝蝴蝶翅膀颤动,完完全全地理亏模样。王曼到嘴的安慰,被它后一句堵回去。 “我没有忘记这东西日本人会做,可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 王曼感觉一股无名火从丹田处冒上来,看似靠谱的元宝也会坑人?这会她不想做蝴蝶标本,只想甩自己两耳光。果然成功要靠自己实力,而不是投机取巧。 “为什么?” “因为这种手法,还是先前宿主教给一个日本朋友的。那任宿主的手法,是我从一位中国古代厨师那学来。” 峰回路转,所以说这蕴含独特门道的打蛋手法,还是我们老祖宗原创? 阴鸷地目光被快意所取代,其中恶意却丝毫未减。即便五十岚极力掩盖,王曼也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地自信和喜悦。 喜悦? 他为何会喜悦,毕竟晋级名额中可没有他。即便他们所代表的中国料理丧失名额,日本料理也不会晋级。同样是失败者,他有什么好高兴。 “证据不足,既然五十岚先生下午会提供充分证明,那我们下午再议。” 王继周刚想点头退场,会场大门打开,伴随着靴子踩地的咔哒声,还有熟悉且不赞同地声音:“这是对王先生名誉地污蔑,如果最后证明这是一场闹剧,那主办方打算如何?” 阿奇! 王曼扭头,果然看到熟悉地身影。与平日所见不同,他穿着笔挺地西装,未来得及刮的胡茬为他增添一丝洋派味道。 高大地阴影映在会场地面上,更显得他气质沉稳。结合军人见血后特有的压迫感,更让人难以抗拒。 评委席最高处的几位老白男自然认出了杜奇身份,即便他资料对外保密,但近几年他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想不知道都难。早先知道王继周有后台,没想到却这般强硬。 视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正是刚才端面包上来的那位东方天使。那样纯净地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卑劣地抄袭之事。况且她做出的东西,比五十岚好吃太多。再看五十岚面容猥琐,眼神阴毒,单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不喜。 众评委心中大概有了谱,为首地一人发话:“我们自会查明真相,做出应有的补偿。” 得到这回答,王曼心完全放回肚子里。 “中国有句古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抄袭任何人,在此我保证,会全力配合主办方的调查。” 说完她拉起父亲手,走到杜奇身边,向评委们点头示意后,率先走出会场。 媒体很好奇这位俊美地东方男子是谁,刚想拍照却被主办方客气地禁止。众人也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虽然他们不怎么惧怕中国势力,但却不会主动招惹。 况且那位小美女今天发挥太好,结合后来的事本来就很有新闻价值。而且她临退场前,态度太过坦荡,众媒体就算想黑也实在下不去手。 冠军连带抄袭风波,明天的头条是少不了。众家报道时,纷纷还原现场真相,只有两国媒体不尽然。 首先是中国,来的记者跟虞虹关系很好,自然明白王继周是怎样的人。他可是国内首屈一指地大慈善家,这样人黑不起来。而且这次找茬的还是日本人,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必须得好好说道说道。 记者以犀利地笔触,完美刻画出五十岚猥琐且咄咄逼人地形象。国民愤怒,小日本以前欺负咱们不说,现在又来?简直不能忍! 消息传播太快,甚至惊动了一位历史学家。这位历史学家可不是一般人,他家老伴祖上曾是明清两朝皇宫御厨。听到这事,老太太直接笑了。 “笑话,打个鸡蛋谁不会。也就当年这些未开化的岛国人,还当宝贝似地拿回去钻研。幸亏老祖宗在书里记了一笔,我这就找出来。” ** 香港 出会展中心后,杜奇以最快地速度向王曼解释清原因。 “五十岚这个姓,在日本是美食的代表。与国内不同,日本极其注重知识产权,申请了好多专利。这种场合他敢提出来,肯定有很大把握。” “可日本饮食受中国影响很深,而且就是给鸡蛋起个泡……” 王曼试图往元宝说得这方面引,同时她心里也生出阴云。 与她这边的阴云密布不同,五十岚在会见本国代表后,完全没有了比赛失利的失落。虽然他没能为国家得到荣誉,但却阴差阳错,打乱了中国美食进军国际的步伐。 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一时不忿,竟然做出如此大贡献。 若是此事成功,他定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天皇大人说不定都会表彰他,国民也会以他为荣。 “鄙人一定会竭尽所能,达成此事!” 深深鞠躬,他握紧拳头在心中默默发誓:若是这次搞砸,他就切腹谢罪。 见他如此态度,方才还在大发雷霆的日本代表满脸志在必得。日中两国挨得太近,拥有一个强邻,对于日本来说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中国,必须永远赶不上日本,一定要这样! “政治果然是最黑暗、最复杂的东西。” 发出这声感慨,王曼倚在酒店沙发上,敦促元宝找到可靠地资料。杜奇这边的情报显示,五十岚的种种厨艺的确已经申请了日本专利,不过还未得到国际认可。 “元宝,这可是你将功赎罪的大好机会。哎,明知道那些倭寇对我大天朝心怀不轨,为什么你还要帮忙?” 蓝蝴蝶很委屈,它教得都是最差的,真正的拿手绝活全都藏私。可没想到,它最看不上眼的东西,会成为那美食家族的传家宝。 “我真找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 “我可以入侵专利局的中央系统,给你加一项新的专利。怎么样?到时候扮猪吃老虎,绝地大反击。” “这是个好办法,不过得放在一小时之前。刚才我那么慌,现在说自己有专利,谁都会知道有鬼。” 虽然吐槽着,但王曼觉得这的确是当下唯一的办法。而且本来办法就是中国人发明的,这样也算不得亏心。 “要不……” 正准备松口,一直四处联络地杜奇放下话筒,脸上难掩雀跃:“有办法了。” 阿奇想到了办法?王曼弹起来,蹦到他身边摇晃他胳膊:“快说说。” 少女身上带着独有的清新味道,纤细地胳膊环着他,微微发育地乳-房不经意间抚过。杜奇有种触电的怔愣,隔2s才确定下来,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地感觉。 他喜欢曼曼如此抚摸,但又感觉那些少年冲动的想法对她是一种亵渎。 可日后他们会是夫妻,这样也没什么吧? 但现在还不是,这么想还是有点不对。 算了先不想这些,被曼曼抱着的感觉太好了。瞬间他因为强迫两位老人坐最近航班赶过来,那点压榨老人家的罪恶感彻底消除。 ** 会展中心 下午四点,比赛早已完成的这里本该空空荡荡。但是因为上午的波折,此时还是人满为患,评委高坐台上,警戒线外长枪短炮甚至比上午还要密集。 闪光灯亮起,五十岚难掩得意。刚才他出示了由jpo颁发的专利证书。得到国家认可的他,通过强有力的证据征服了大多数评委。 这是中国大陆选手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比赛,只要坐实王继周抄袭一事,那本来排斥有色人种的欧美人,必然会给中国人打上一个惯抄的标签。 第一印象差后,中国人想要再扳回一局,绝对是难上加难。 这次中国人元气大伤,至少可以为日本料理界提供十年无阻碍地大好发展时间。到时只要击败只有泡菜的韩国料理,日本料理必将代表亚洲走向世界巅峰,其中蕴含的日本文化也会被全世界所认同。 至于中国,曾经的东亚病夫,如今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据。 想到自己能够为国家未来尽一份力,五十岚心中涌起无限豪情。 “王继周,关于此事你可有辩解?” 王继周垂眸,久久地沉默。辩论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不是他求情便可宽限时间。余光看向大门口,航班应该已经落地,但愿香港交通好一点。 “既然如此,那我宣布:选手五十岚举报选手王继周抄袭一事……” “稍等一下,我们有证据!” “成立”两字还没说出来,会场大门再次敞开,杜奇领着两位白发苍苍地老人进来。 ☆、第256章 冬去春来,初春还带着凛冬尚未消散地寒意。这一年的纽约帝国大厦,专门在春节当天亮起了代表中国传统颜色的正红。 红红火火正如王记饼铺的生意,王曼忙得脚不沾地,小脸同样红扑扑地。 “阿奇,快点。” 清亮地喊声唤醒了异国他乡地清晨,周围全是摩天大厦,透亮地玻璃上倒映着王曼娇小地身躯,混杂在一群金发碧眼地西方人中间,让她有如跌落凡间的天使。 杜奇微微愣怔,而后迈着步子走过来,有意挡住门外投来的视线。走到少女跟前,古铜色大掌轻轻抚摸她额头,唇角挂着丝揶揄地笑意:“不叫我老师了?” 王曼跺跺脚,昨天逛商场新买的牛津鞋鞋跟踩到地面,发出清脆地哒哒声:“杜、老、师,恩?” 杜奇无奈地摇头:“还是叫我阿奇吧。” 王曼唇角轻扬,阿奇如今地模样与她开学那天如出一辙。那是她两辈子收到的最大惊喜,本以为跟她一同开学的男友,竟然以辅导员的身份出现在军训现场。 临时抽调来的教官白萧恰好是他同寝室舍友,在白教官口中,她得知了阿奇这几年的大学生活有多充实。 说充实是好听的,真实情况是,别人充满享受的三年大学生活,被他过得天天像高三。高三学生只需专注于书山题海就是,换到杜奇这: 考试分数不能低,跟同学关系不能差,设计上的荣誉不能少,杜家那些社会关系更不能怠慢。 军训只有短短一个月,白萧见缝插针,一有空就以高山仰止地心情对她诉说杜奇三年间丰功伟绩。用他的话说,杜奇简直不是人,那就是个怪胎。班上其他人单一项四年都做不好,他用三年时间,将四项处理地万分妥帖。 30天时间不够他说完所有事,只听了一部分,王曼就感动到无以复加。阿奇年龄又不大,多念一年大学没什么。他之所以这么努力,都是为了她。 为了表达尊重地那部分情绪,她自觉地喊起了“杜老师”。第一次听到时,杜奇瞬间面部表情跟吞了苍蝇似得,而后又跟猫偷了腥似得满足。 从那以后两人爱上了这种游戏,当着所有同学的面,他们是正常师生。一旦独处时,又变成亲密无间地小情侣。新鲜感让杜奇欲罢不能,每每看到小女友娇艳如花地面庞,他都会诅咒中国四年大学教育太过漫长。 两年,不,一年就毕业多好,这样下去他都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四年。 所以这次王记饼铺在美国开业,他立刻申请了这边任务,无论如何也要跟过来。以前分隔两地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半年朝夕相处,他早已习惯陪在曼曼身边。此时此刻让他分开,简直比趴在西伯利亚地雪窝中三天三夜还要难受。 踩在凳子上,他贴好最后一张海报。海报上面容精致地东方少女手捧热乎乎地煎饼果子,整个煎饼果子黄澄澄,还冒着热气,那股子蛋香似乎穿过海报逸散到周围。而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地笑容,无言中昭示着嘴边食物的美味。 少女正是王曼,王继周和虞虹本不想让闺女抛头露面,找了几家广告公司,模特尽心拍出来的效果,还不如王曼随便拍下诱人。 前几年的智力竞赛让王曼有了不输于明星的知名度,这年代网络还没有后世那般普及,出个名人能被人记很久。本来几年过去,她没有太多露面,热度已经褪下。但最新一次的高考,她以近乎满分地成绩获得全国理科状元,强势回归大众视线。 国人大都知道,开在他们城市那家好吃又便宜的王记饼铺,大老板家闺女长得跟仙女似得,学习成绩还顶呱呱,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极高地知名度,极其健康地形象,让她成为最佳代言人选。 王曼自然是乐意,这年头代言费虽然不高,但蚊子腿也是肉。不就拍几张照片,就能省下那么大一笔钱,她当然乐意去做。不过她也有顾虑,阿奇工作特殊,他们现在关系稳固,无论她做什么事,都得顾及杜家那边。在征得杜奇同意后,最终她下定决心。 她没学过什么表演,可重生后经历大场合多,又加上虞老教的毛笔字和茶道,凝练出她独有的气质。这可不是学几年表演能得到,她只要站在那,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无言地魅力。 而且煎饼果子还是特制,她只需要真正品尝,做出最真实地反应,拍出来效果就很好。 本来王曼还有顾虑,可她拍的广告在国内投放后,本来日趋平缓地王记饼铺营业额再次提升。几年过去王记饼铺分店遍布全国各地,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地提升都代表着一笔很大金额。 总之广告赚钱了,王曼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地为自家煎饼果子代言。 这一代言,就走出国门,来到了纽约。 同国内每家店一样,纽约的王记饼铺照样是由杜奇设计。大学三年他设计上也没落下,比赛从国内比到国外,从亚洲比到欧美。不过因为身份特殊,他一直未暴露真实身份。虽然如此,设计界都知道东方有一颗冉冉升起地新星,他的设计构思巧妙又贴合实际,每每让人惊叹不已。 而这位神秘地新星十分爱国,几乎只为本国人服务。几个月前他便放出话,要在纽约最繁华的地段展示自己的最新作品。 “阿奇,你真给那些人都发了请帖?” 临近开业时间,王曼看着不短涌向店里的人流,冲杜奇再次确认道。 “没。” 那大概是史蒂夫发的?王曼扶额,想起秋天香港美食大赛最后一幕。 国内著名地历史学家欧阳夫妇在最后关头到来,同时带来了家中珍藏古籍。而古籍中详细记录了她比赛所用的打蛋手法,欧阳夫人厉声斥责五十岚: “祖先的手稿中曾有记载,他在江浙一带寻觅食材时,曾偶遇一落难东瀛人。见那人不似其余倭寇那般蛮横,只专注于美食,便传授些粗浅地食谱。当时那人千恩万谢,未曾想他的后代竟做了中山狼。” 带着许多中国典故地话,让五十岚听着一愣一愣。尽管如此,他也知道面前老太太不会对他说什么好听的。 骑虎难下,他只能捏紧日方出示地专利。 一方有专利,一方有古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组委会一时间也无法断定。最后还是史蒂夫先转过弯,言明文化上的争议稍后再谈。王继周手艺摆在那,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父女俩做得面包几乎征服了所有评委地味蕾,他们不约而同地期待更多惊喜。史蒂夫在评审团也算有地位,虽然五十岚坚决反对,但提议还是通过。 而后王曼见识了元宝口中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屏幕滚动展示下一轮考题,出来后参赛所有欧美厨师都惊呆了。 考题不是别的,正是面点。 中式点心以蒸煮为主,面点是主流。而西方点心以烘焙为主,虽然其中也有些许面点,但是重头却不在这块。 对着欧美厨师考面点,跟第一轮对东方厨师考面包一样。根本不是本专业,两眼一抹黑,这可怎么办? 当即有人抗议,评审团也有人怀疑。可抽签的是他们的人,这会再抽不就自打嘴巴?况且这次比赛地点设在香港,本来就是亚洲人的地盘。第一轮考面包,题目不变,现在再变未免说不过去。 抗议被无情驳回,比赛正式开始。趁着选材功夫,王曼观察着面带衰色地西方厨师,心里那叫一个舒爽。 阿奇都告诉她了,第一轮抽签有问题。许欧美厨师做初一,就别怪她原原本本地还回来。 面点,那可是中国人的天下。 不过她还是宽宏大量,决定拿出最普通的一道——煎饼果子。 这是王家涌来发家的东西,虽然普通,但王继周早已吃透,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本来他还想根据欧美人口味改变下,加点沙拉酱之类,但直接被王曼打住。 “爸,我们做的就是东方特色,要是改了就不是咱家的煎饼果子。” 拒绝了元宝帮助,王曼全身心投入,力求做到最好。当然最终结果出来,煎饼果子再次获得本场第一。外媒沸腾,开始大肆报道。 这其中也没少了日媒,不过与国内得知煎饼果子得奖的振奋和欧美人的好奇不同,日媒重点在专利之事上着墨。煎饼果子中也有鸡蛋,连带被他们评价为“恥の泥棒”,翻译成中文就是“可耻地小偷”。 王曼也听说过,不过此事她无力改变。关于食谱的争议,已经递交国际组织,孰是孰非只不过时间问题,她无须上火,过后自会有公正地评判。 “曼曼,想什么呢?我只叫了几个相熟的朋友,没想到他们又叫上自己朋友,所以今天人有点多……” 杜奇地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王曼看向四周。人何止是有点多,简直是太多,多到店里坐满,外面太阳伞下的座位也都满了。 行人路过纷纷朝这边张望,见到广告上她那副吃相后,不少人忍不住往店里钻。 王记饼铺未开先火,真是压力山大。 ☆、第257章 同样是在亚洲,国土最近之处相隔不到一小时,但国内与日本对王记饼铺的评价大相径庭。 在国内,这是一家知名良心企业。煎饼果子是中国传统小吃,味道好价钱便宜,深受老百姓喜爱。而且从开店到现在,王记饼铺就没停止过对慈善事业的投入。 王曼从后世过来的,也不怎么相信专拿纳税人善心包养“郭美-美”的红会。她本想等钱变多,自家单独成立个慈善基金会,但虞阿姨说服了她。 按照虞虹说法,水至清则无鱼。如今政府公职人员学历不比企业上高管低,寒窗苦读数十载,就让他们拿那点微薄地死工资,日子还不如其他人,谁会心理平衡? 千里做官为了吃穿,这句古话在今天也有意义。换届选举后,虞虹联合杜家,排除外界困难先给红会涨了工资。 一开始这些人很高兴,每个月工资高,该有的隐形福利没变,他们简直落在最吃香的部门。可沾沾自喜后部分人很快笑不出来了,想再发福利时,纪检委突然下来监察队。 谁敢顶风作案,不管资历多老,官职多高,一律撸掉。 开始有人还不当回事,他们关系网遍布四九城,红会这边不要,等风头过了还可以平调其他部门。官照做,钱照收,我就是贪了你拿我什么办法? 杜家会是那般心软的?杜老半生刚正不阿,即便老了为子孙前程暂时怀柔不再过多树敌,但他坚持了大半辈子的理想不会变。 这会就体现出杜家作用,很快被红会辞退的人就发现,昔日酒肉朋友全都避而不见。人情冷暖一夜见,等反应过来想认错再回红会,却发现旧职位早已由新人取代。 新人大学毕业,有知识且干劲足。没了旧体制的约束,初入社会的他们很是坚持在象牙塔时纯真的理想。红会就是为了帮助困难人,让没钱的孩子有学上,贫病的老人有药医。 剩余那些被旧体制惯坏,奉行每天上班就喝茶看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老职员,也被这一番雷厉风行地举措吓到。眼见没几年就要退休,他们可不想落到晚景凄凉。上面想真正做事,那也只能配合。 经此一役红会工作效率大大提高,真正成为以慈善为本的组织。 新进来的毕业生很满意,他们不用给领导溜须拍马,只需按本心帮助有需要的人,就能获得丰厚的工资,丝毫不比其它暗中有油水的单位赚得少。 开始不适应的老人,在一两年过后也渐渐咋摸过味来。原先绞尽脑汁贪钱,钱赚得提心吊胆。现在不用想太多,就能拿到不少工资。他们上了年纪经不得吓,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真 正不满意的只有原先那些大贪特贪的蛀虫,不过一开始就撸掉一半在家蹲板凳,贪太多的甚至被送进监狱。剩下的那些人,不适应骤变的工资想联合起来抵触上头政 策,却发现底下的人早已习惯勤恳办事。民心所向,上面更有人全力支持,饶是他们在体系内经营多年,也已无力回天。 红会风气革新,逐渐形成了“高薪养廉”地风格,估计再也不会成为后世那个专供洗钱地藏污纳垢之处。连带着新兴的福彩、体彩,也完全换了一种风格。 王曼来纽约之前,听说新领导班子见这套好,计划在整个体制内推广。工资可以多发点,但活必须得好好干。 重生这么些年,这是她听过最欣慰地事。虽然在此事中虞、杜两家出力最大,但从邹县的煎饼果子摊到如今的体质变革,多年来她和父亲脚踏实地,终于靠自己的努力,以蝴蝶效应推动了这个国家进步。 她相信新的接班成员,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的富强和民主在努力。这与她重生前,新上任的习大大无不同之处。 言归正传,随着红会口碑的提高,每年固定与红会合作的大户王记饼铺名声也跟着上一个台阶。而且付出了大笔金钱,王记饼铺也不是毫无所得。 红会有经营多年的社会关系,这是一笔无形地财富。作为出资方,王记饼铺可以享受这些关系,所带来的好处绝不是一点钱可以替代。 在中国王记饼铺出火如荼地发展,在邻国日本,它确是臭名昭著。大和民族有着自己的优点,比如专注、团结,对待事物的精益求精。 同样这种性格中也有弊端,比如过分激进。日本人十分爱国,上数一百年一大波人愿意为天皇切腹。如今民主制度下天皇权威不复往昔,但甚至于民族文化中的忠君爱国却没有变。 不过今日的君,却成了政府。 在保护文化上日本与韩国一脉相承,且不遗余力。尤其是在国际上颇负盛名地日本料理,更是文化保护重点施工区。 五十岚之事一出,高层心里门清,不过他们意见很同意。日本人知道,中国料理博大精深,虽然现在看着不成气候,但高端菜发展起来,味道绝对甩日本料理八条街。 同是亚洲料理,中国料理绝不能崛起。听说王继周在中国很有名,后台很硬,高端料理做得也很好,隐隐有成为中国料理界代言人的趋势。那他们必须全力支持五十岚,黑死王继周,将中国料理崛起掐死在萌芽中。 媒体向来是政府喉舌,所以在日媒口中,王继周绝对是小人、可耻地抄袭者。 信任本国媒体地民众愤怒,斥责王继周同时,他们决定以实际行动支持“受委屈”的五十岚。五十岚家族的伊势餐厅虽然高端,吃一顿饭价值不菲,但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在结婚纪念日等重要日子,大出血去吃一顿。 虽然五十岚在国际比赛中失利,但却比以往得利还要获利多。这半年来,他也在积极奔走,与王继周争取国际专利。 日本政府也支持他,为此相关人员甚至请教了在此颇有经验的韩国专家。两国都十分注重文化保护,不过方式不同。 日本人是卑鄙,直接在参观中国企业时拿针孔摄像机拍照,回国模仿成功后申请专利。韩国人则是无耻,他们坚信“朝鲜是韩国的,世界是韩国的,火星也是韩国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当卑鄙和无耻融合,化学反应爆发出巨大能量。即便王继周背后证据充分,专利一事也陷入胶着状态,甚至隐隐对王记饼铺不利。 榻榻米上,一身和服地五十岚端坐,背景墙上的武士刀弯起漂亮地弧度,闪烁着诱人的寒光。端起伊势餐厅新酿的清酒,他咂摸一口,红润地老脸笑出菊花褶。 刚得到消息,jpo的常务已与负责国际专利的大师接头。这场持续半年的闹剧,有望在月内尘埃落定。他已经可以想象,当专利确实归属伊势餐厅,将会引起多大轰动。 王继周和他那不入流的餐厅彻底倒台,已是内定之事。与之相反,伊势餐厅将会借此获得极高地国际声誉。他的人生,将会到达先辈无法触及的全新高度。 举杯对着门外朗月,他忍不住拉起三味弦,哼唱熟悉曲调。门外女仆察觉到雇主的好心情,也不由放松几个月来紧绷地神经。想到加薪有望,她也露出发自内心地愉悦笑容。 相隔十二个时区,清晨地纽约街头飞快传达这一个消息。曼哈顿新开一家快餐厅,价格超便宜,味道却是丝毫不输五星酒店的美妙。 “才一美元一个的那什么……” “煎饼果子,真的,这是我尝过最美妙地味道。外皮比法风烧饼还要酥脆,馅料比披萨好吃。尤其那个煎蛋,贴在烧饼上,比五星餐厅的太阳蛋还要金黄,好吃得我都要飞起来了。” “快餐,能比得上五星餐厅?别开玩笑了。停,这是什么味道?” 被拉着走近的黑人bobi还没来得及反驳朋友,就被一股浓烈地香味吸引住全部心神。这是鸡蛋的香味,但又多了点什么。 明明是鸡蛋,却散发着该死地诱惑。没理会朋友揶揄地笑容,他不受控制地上前排队。还没等走过去,队伍中有人喊他。 听到名字他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不是他在报社的死对头amy。半年前她从香港回来,发疯似地力挺信誉不好地中国人,将一直有合作的日本人抛在脑后。而他则坚持原则,一直与日本人进行着合作。 关于专利之事争论半年,出来吃午餐前,他接到暗线消息,大使已经会见日方代表。与amy对头多年,他终于要扳回一筹。 amy拿着两只煎饼果子走过来,随意地坐在太阳伞下:“bobi,给。” bobi接过来尝一口,立刻被外焦里嫩地口感吸引住。鸡蛋煎地恰到好处,牢牢地贴在外面酥脆地饼上。尤其是里面那层酱,上帝,比他在五星酒店吃过的鱼子酱还要好吃。 这是怎样的美味,摸着已经八分饱地肚子,他觉得自己刚才应该老实排队,再来一个也不嫌多。不对,这会已经有人买完,咬一口后立刻加入排队大军。本来不短的队伍,已经变得比二战期间老照片上收容所前队伍还要长。 amy眨着蓝色眼珠,随意拨弄下一头金发:“bobi,感觉味道如何。” “棒极了,amy,虽然我们工作上是对手,但美食可以互相分享。招牌上好像是日本字,这是哪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店?” amy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觉得比起上次吃的怀石料理,哪个好吃?” “这还用问,当然是这个!怀石料理比不上它一丝一毫。” bobi扬下手中包装纸,突然看到一条虚线,旁边还有剪刀标示。再打开旁边有“日本字”和英文双语说明。 “撕掉内层,沿次虚线剪开,可以做一张书皮。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这年代美国的环保意识还不是很强,不过bobi已经是绿色和平组织一员。每年假期,他都会走上街头倡导环保。 美国书籍价格昂贵,大学里许多课本动辄几百刀。许多学生都是淘旧书来用,多一层书皮,一本书可以多用好几届。 这张包装纸内外双层,接触食物的一层难免沾上残渣。但是揭下里面纤薄地一层,余下铜版纸完全可以做书皮,或者包裹其它东西。如此巧妙地构思,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他支持的日本人,这想法是多么的现金,值得在全美推广。 “太巧秒了,我一定得在今天的报道中写上它。好吃又好用,而且还环保,美国就该多开几家这样的餐厅。” amy和同行的bobi朋友相视一笑,前者更是伸手与bobi握手:“我们终于在一件事上达成一致,bobi,这家餐厅老板,正是我报道香港美食大赛时,最终获得大奖的那位中国人。” 什么! bobi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他突然想起来,日本字还有好多稀奇古怪地符号。这种横平竖直的,应该是中文。 竟然是他最鄙视的中国人?这……怎么可能,一时间bobi有些难以接受。 好在他工作多年,不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回味着口腔中的美好滋味,想起这些年自己对amy时的屡战屡败,冥冥中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与amy的缺陷。 作为一个媒体从业者,她在高度专业同时,也在用心看这个世界。 抚摸着手中包装纸,剪切线还是如此明晰,心中对于中国人的樊篱却在逐渐打破。中国是比美国落后,但不代表每一个人都不行,他不能一竿子打死。 伊势餐厅的料理他也吃过,虽然比煎饼果子要精致,但 “amy,这次我又输给了你,下次不会了。” amy灿然一笑:“我可不如你文采好,这次的新闻报道,还得你来。” bobi黑色地肌肤感动到抽搐,由他来报道,那简直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真诚地道谢,回报社后他立刻赶工,终于赶上了当天晚报。 等到地老天荒的五十岚终于接到jpo常务电话,跌倒在地,他愤怒地踹翻桌子。无助地坐在地上,望着晨曦照耀下的武士刀,他只觉天塌了。 在香港时切腹谢罪的想法,似乎要变成现实。 ☆、第258章 bobi不愧是报社王牌编辑,能以黑人身份在这家大报社占据一席之地,还跟报社之花amy明争暗斗多年没被踢出局,足见其雄厚实力。 经其不遗余力地报道,当晚全美都知道,纽约开了一家中国餐厅。食物便宜又好吃,装修别具一格,而且还环保。 当然关注环保的人不是很多,不过便宜又好吃就足够吸引人去。大多数人想法差不多,不就一美元,不好吃就当打赏街边乞丐。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当他们进去后就发现这趟来得值。门窗上大块透明玻璃的确与当下美国餐厅没什么两样,但内里那些没见过的木头方块,还有各种稀奇古怪地图案,却在无形中散发出神秘庄重之感。这与小时候课本上偶尔提起的神秘东方古国,给人的印象完全一致。 简直比唐人街还要中国,当接过煎饼果子,那一抬头见到东方天使的惊艳,更让人觉得手上食物散发的香气更加诱人。 一口咬下去,先酥再软,最后是或辣或咸酱料地浓郁口感。外皮多变地饼加上内里美味酱料,立刻征服了这群吃厌披萨和汉堡地外国人味蕾。 “美味。” “哦上帝,太棒了,而且它还如此便宜。我想这个月省下的餐费,可以带孩子们去一趟阿拉斯加滑雪。” 与中国人吃惯本国菜不同,煎饼果子的味道对外国人来说更新奇,只要吃一遍就不会忘。 “有这么好吃?” 越来越多金发棕眼地白人男子来窗口前排队,围观他们的东方天使,甚至带着暧昧地眼色吹口哨或出言调侃,王曼被醋坛子杜奇一把拉过来。见形势不对,她忙找借口转移话题。 两股声音同时在耳畔和脑海边响起。杜奇抓着她的手,把她摁到沙发上:“曼曼做什么都好吃。” 元宝则全是骄傲:“那当然,煎饼果子本来就好吃。上辈子你在北京上班,为了省钱拿那个当早餐,吃了那么久不还是没腻。” “也是。” 王曼点头,前世的记忆对她来说有些久远,不过还不至于忘掉。 “是什么是,你吃那东西,比起我元宝大人的差远了。那可是我经历无数年搜集的顶尖配方,连太后娘娘都夸好吃的御膳。可惜你小家子气,竟然只卖一美元。” 一美元就很贵了好吗?在国内才卖一块钱。虽然这家美国餐厅请的全是本地人,从原材料到薪资再到房租,各种开销都大,但算起来还是比在国内赚得多。 “谢谢你,元宝。” 平静下来王曼语调真诚,罕见地认真口气让元宝一阵赧然。化为一道蓝色流光,它钻进小宝里面,操纵高达般地机器人,纵横于空间辽阔地原野上。 偌大地空间中,只留下机器人劳作地身影,和响彻半空地一句话:“要谢我,就赶紧多开点分店,你不是喜欢赚钱吗?” “怎么一直在点头,我没生气。” 外面杜奇一阵念叨,大致意思是曼曼不要跟那些白人过多接触。他们作风开放,在酒吧遇到碰个杯,晚上就能搞一块。等第二天起床各奔东西,日后见面彼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边说小女友边点头,开始他还满意,后来见她头越来越低,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话语太奔放,刺激到小女友。 “我只是瞎说,你……” “我没事,对了我们明天去哪儿。” 杜奇适时地打住这个话题,随手抓过一本旅游攻略,翻开一页后扔到一边:“三个选择,看店、在美国转转、或者直接去欧洲。” 王曼嗅下鼻端香气,煎饼果子依旧十分美味,美国人压根难以抗拒。这家店雇有职业经理人,财务交给了史蒂夫请来的人,各种审核更是请的普华永道。 虽然开业才两天,但如今她可以安心地做甩手掌柜。 是时候换个地方,不过装修期间,作为东道主的史蒂夫已经带她绕美国转了圈。时间不长,但好玩的地方几乎一网打尽。 “美国玩过了,我想去欧洲,不过耽误那么多课,期末考试怎么办?” 说到这王曼就愧疚,虽然她考试一直各种满分,但从高中后上课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也想做一个乖孩子,认真体味校园生活。 无奈家里太忙,除了胖团子外就没一个闲人。父亲本来还想请二叔帮忙,可宜客家具越做越大,二叔自己都成空中飞人。 至 于王继民和在疗养院的爷爷王丰收,倒是积极表示想帮忙,但谁敢相信他们。父亲是真的怕了,偶尔几次回乡顺带探望爷爷,都装成一副妻管严地模样。虞阿姨也积 极配合,各种对丈夫横眉冷对,傲慢地模样倒是激发起王继周心底仅存地那点抖m属性,从此更爱妻子。夫妻俩眼见步入七年之痒,倒有点蜜里调油地味道。这次来 纽约,虞阿姨工作太忙没法过来,俩人在卧室腻歪半天,一直到飞机在纽约落地,父亲情绪都有点小低落。 但是王丰收和王继民可不知道 事实真相,况且以他们坚持半辈子的观念,长子(大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娶到虞虹。两人地位天差地别,他在家不受气才怪。不过虞虹的横眉冷对并不在 他们预料中,按王继民的想法,大嫂真是好脾气,要他有权有势还漂亮,早受不了大哥离婚把他一脚踹开。 见虞虹坚决反对,两人讷讷不敢言语,从此却是再也不敢找王继周借钱。村里这两年修起了公路,摩托车也流行开,去县城越来越方便。王继民的小卖部本来就被同村人挤得生意不好,现在更是一天都卖不出什么东西。 王瑞遭遇家庭骤变,父母气死奶奶,母亲还为父亲顶罪坐牢,他根本没脸呆在村里。本来初中住校,他周末放假还回来。但现在他根本不想回,周末没课晃荡着,无聊下他进了游戏厅,又认识了一堆不良少年。 吴宇建筑公司转型很快,生意红红火火。吴家见他这么有出息,也就绝了让他做公务员的心思。一心扑在事业上,县里的小混混他好久没管,不知不觉有人心思活络起来。 等王瑞吸起了摇头丸回家要钱,王继民出于愧疚痛快地给“辅导书费”。一次又一次,要钱越来越多,王继民给不起,恰逢过年批货,刚好看到在王记饼铺当店长的苏明梅。 店长有提成,每个月赚得一点不比双职工家庭少。苏明梅一个女人带着被老太太教歪的王明,开始是很吃力。但她有耐心,王明年纪也还小,或许是母子天性,在她一天天严厉管教下,王明也成了个乖孩子。 苏明梅办了县城的非农业户口,托吴局长关系,把王明送进了县实验小学。年级教导主任刚好是吴宇的父亲吴老师,都是熟人,吴老师本着教书育人的原则稍微关照下。他成绩不算拔尖,但稳步上升中。 王继民看到这样的儿子能不喜欢?当下一合计,他升起了跟苏明梅复婚的念头。照他想法,苏明梅坐过牢还背着跟小叔通-奸的名声,在邹县谁还敢要他。他可是王明亲爹,只要他抛出橄榄枝,苏明梅定会感恩涕零。 到时王瑞有钱上辅导班,王明也有亲生父亲照顾,何乐而不为? 但万万没想到,苏明梅直接拿大笤帚,把他追出了八条街。苏明梅也是气狠了,直接破口大骂。 “你这王八蛋给我滚远点,王瑞不学好,我看到了说两句不听,还想拉明明去吃摇-头-丸跳迪斯科。这会你还想来让吸老娘的血汗钱,告诉你门都没。” 一笤帚扔王继民太阳穴上,跑累了她无力地瘫倒在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你这么个畜-生。” 王继民傻了眼,儿子不是上辅导班,而是吃什么“摇-头-丸”。他就是再笨,也知道毒-品不能沾。这儿子算是废了,本着最后一丝良心,他知道王明不能回这个家,反倒得离瑞瑞远点。 失魂落魄地回去,他绝了找苏明梅地念头。让她好好带着王明,那毕竟是他儿子,俩儿子不能全毁了。 毒-品沾上哪有那么好戒,从那之后,王继民的人生旋律,就是逮住儿子,把他拉回家,任由他翻箱倒柜找出家里仅存的积蓄跑去继续吸。周而复始疲惫不堪,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周春娟出狱。狠狠地捶打王继民一顿,从此夫妇俩男女混合双打,合力对儿子围追堵截。 当然这都是后话,王曼一家也是很久后才得知他们情况。当王继民和周春娟电话打过来时,王继周二话没说给指出一条明路:送去戒毒,戒掉后我给侄子安排工作,当大伯的怎么都给他一口饭吃。 周春娟最终还是舍不得亲儿子,王继周挂掉电话全当没这回事。他们住的小区安保严格,王继民就是再恨再想闹,也找不到本人。 ** 这会还在纽约,新店生意红红火火,王曼却陷入纠结:到底去欧洲考察,还是回学校当一名美少女,安心准备期末考试。 杜奇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女友纠结地模样,见未来岳父大人进来,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 “曼曼,你忘了我。” “恩?” 王曼看着杜奇,她何时忘记过阿奇。 “我可是辅导员。” 辅导员……似乎是管考勤的,而且还跟各科老师很熟。也就是说,她可以享受下特权阶级权力,放心地逃课? 王曼脸上地疑问太过明显,杜奇点头。作为一名老师,他可以这么掉节操地假公济私么? 当然可以!谁说人民教师一定得如天山雪莲般圣洁,他可舍不得对曼曼丁点严厉。 “大一的课程我也会,王叔叔,我们可以边考察边学习。” 说罢杜奇翻开他重重地包裹,从登机起王曼就对这个大旅行包很好奇。她知道阿奇虽然是辅导员,但还秘密进行着一些事,那这里面应该是些高科技仪器,像美国大片里那样,高端神秘刺激。 可当拉链解开,里面满满地课本却让她大失所望:什么鬼! 难道阿奇不知道有元宝在,她已经把课本全部装到了空间。高三复习她都可以搞定,大学这点内容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好吧阿奇是不知道,她似乎从没坦白过空间的事。 王继周怀疑地看向杜奇,他真有这份心?难道他不是打着把闺女单独拐出去,两人独处顺带旅行地主意? 没等他过多为难,亲闺女已经倒戈。没了后顾之忧,王曼满心都是欧洲行。那可是欧洲,有希腊、有意大利、有法国、有英国的欧洲,上辈子她可想去了,可一直没钱! “就这么定了,阿奇你去没去过?” “恩,去过几次,这次正好有任务在那边。” 有任务=公费出行,小财迷王曼觉得这简直太美好。即便她那份不能报销,阿奇也不用花钱,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好,我这就打电话订机票。” 闺女难得这么高兴,这次纽约开店她累坏了。这几年家里一直很忙,她也没有好好玩玩,就让她休息下。 用恨不得杀死人的眼光叮嘱杜奇,结婚前绝对不可以开吃,王继周扭头对闺女笑得温和。 “国内事多,爸爸就不陪你去了。欧洲那边近期开不了店,得先稳住美国市场,曼曼不用想太多,以玩为主。要是玩不开心,回来爸爸可要罚你。” 边说着他边掏出一张黑卡:“不要心疼钱,家里现在没外债,看到什么喜欢的就刷这张卡。阿奇,好好照顾曼曼。” 王曼接过卡,拨到一半的电话挂掉,拿过父亲电话拨通银行号码。作为vip客户,她可以享受免费机票,各种星级酒店预订。 好多年的黑卡权益加起来,酒店和机票全都省了,甚至连餐厅银行都给包办。好苦恼……好不容易想奉父命奢侈一回,这会想花钱都花不出去怎么破? 好是忧郁了一会,等上飞机时,听到广播里的第一站法国,王曼重新高兴起来。 倚在杜奇肩上,她想着忙活了这么多年,家人都获得幸福。再往后,每一天应该都是幸福了吧? 空姐递过饮料,王曼拿杂志的手停下去接纸杯。杂志封面上,黑色大字印刷着:伊势餐厅申请破产,董事长五十岚切腹自杀未遂,现已被警察厅传唤。 ☆、第259章 番外-1 “大家看镜头,3、2、1,茄子!” 闪光灯亮起,学士帽漫天高飞,胶卷记录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清大最新一届毕业典礼画上圆满的句号。 学士帽落在草坪,本该捡起学士帽的一众女孩子踏过方帽星罗棋布地草坪,小碎步跑到照相机三角架前,抓住健壮男子的胳膊。 “杜老师,我们来照一张。” “杜老师也跟我照张,王曼,借你杜老师用一下。” 王曼被男生围在中间,刚想往照相机前挪两步,听到这话满脸尴尬。杜奇表现那么明显,她也没太避讳,四年功夫整个年级都知道他俩的事。尽管如此,被人当面说出来,她还是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用,你们谁想照相,我给你们拍。” 杜奇赶紧照相遁,他一向是模范男友,绝不跟曼曼以外的女同学有任何暧昧举动。 “我们班男生会照相。” 最早跑过来的高个女生举手说道,这位帅气的杜老师眼里只有校花一个人,却不知他早已被清大评为校草,四年来新入学男生一茬茬,没人能比得上他一点。平常惧怕老师威仪,今天毕业典礼,总要圆一下四年愿望。 想到这她朝边上使颜色,围着王曼的一个平头男同学苦着脸站出来。为了讨好女朋友,他也得拼了。 “杜老师,我给你们照相。” 这下没法拒绝,杜奇挠头又生一计:“大家站好,咱们来个合影。” 好歹他当了这些同学四年辅导员,留个合照也没什么,岳父大人看到应该不会趁机挑拨。想到曼曼父亲,杜奇神色更加严肃。他做曼曼男朋友都七年了,表现也算可圈可点,但在岳父那还处于严防死守阶段。 大学四年课业轻松,王记饼铺也发展很快。本着为曼曼分忧的原则,每次在海外开新店,他都向组织申请出国任务,顺带向学校报告,需要曼曼当助手。 这样不用花自己钱就可以到处玩。他虽然不在乎那点钱,但曼曼每次却为自己又省了钱而欢喜。 每到这时候他就无奈,曼曼每年那么多压岁钱都捐给希望工程,自己缺连个名牌鞋子都舍不得买。不过曼曼长那么漂亮,虞阿姨选衣服的眼光也好,总之她每天都穿得很好看。 “杜老师,等会你可得跟我们宿舍姐妹们单独照一张。” 高个女生略带骄纵地声音拉回杜奇心神,环顾四周,他已落入万花丛中。周围各种青葱水嫩地女大学生,却让向来稳重地他脑门出一层薄汗。 “我们宿舍也要。” “还有我们。” 杜奇眼角一阵酸涩,却是汗水不知不觉顺下来,顺着眼角滑进眼眶。这照片要是让岳父大人看到,那他关于毕业季暑假的计划可全都得泡汤。 绞尽脑汁还没想出借口,那边男生却起哄,他们每个人都要跟曼曼合照。就连在这边拿相机的男生,神色间都有些跃跃欲试。 杜奇觉得背上也热了些,他不仅得保住自己“贞操”,还得解救掉进狼窝的小女友。任重而道远,反而激发起他的好胜心。 “都静一静,咱们轮流来。大家同学四年,同班感情不错,一个宿舍的肯定都成铁哥们。这会都想多照点留下回忆,轮流来,401先。” 别看刚起哄来得起劲,这帮子人刚大学毕业,一个个还青涩得狠。即便大多数男生都喜欢校花王曼,大多数女生也觉得晓草杜老师不错,但还真不敢有太多出格的举动。 见杜老师吆喝,他们也都安静下来。趁着调相机的功夫,杜奇手伸进衣兜里,灵活地给周边发条短信。不用看屏幕,他都知道自己发的连标点符号都没错。 等到一个个宿舍照完,杜奇又提议跟男女共同合照一张,接下来就是王曼的合照,还没等开始摆姿势,一辆骚包地红色法拉利开过来,左拐右拐停在附近的草丛边。 这年代北京街头很难见到法拉利,红色豪车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车门打开,迈出条诱人的大长腿,在然后是风衣的一脚,立领风衣上面支着个戴墨镜的脑袋。 是个帅哥,而且帅哥穿得好看,竟然与杜老师不相上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众人不自觉地被吸引住。 “周边,你怎么来了?” 听到王曼声音,清大一众同学扼腕,帅哥是王曼朋友,果然美女的朋友就该这般出色。 虽然王曼性格平易近人,班上多数人想跟她交朋友。可无奈她太忙了,经常上半节还在上课,午休时就要去赶飞机。而且她听课还认真,大学四年就没跟他们说过几句话,根本不可能发展出什么超出同学情谊的感情。 这下看到她成功人士的朋友,倒是没人自惭形秽,这帮天之骄子心中纷纷升起同样的念头:大家都是一个班毕业的,人王曼可以这么成功,我们也可以。 没有王曼那么有钱的父母没关系,听说王曼爸爸不是白手起家。我们现在刚刚步入社会,还一穷二白,但十年、二十年后不一定会这样。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周边敏锐地感觉周遭气氛一变,摘下专用来耍帅钓小姑娘的奢侈品眼镜,迈着大步朝王曼边上走来。 “阿奇、曼曼,还有一小时飞机起飞。快点的,这会过安检还来得及。” 杜奇松一口气,周边总算收到他的求救短信赶来。虽然来得晚那么一点,好歹还算及时。 飞机起飞?王曼满心疑惑,她记得今天一天的任务就是照相,什么时候要出差了。 “阿奇,我们是……” “要去哪儿”几个字还没出口,杜奇忙打断她,站在同学们跟前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等会得飞意大利。胶卷在这,班长拿去洗一下,记得给我和曼曼留一份。” 男生们全是嘘声,他们可是清大毕业,智商绝对一流。别当他们没看到杜奇的幸灾乐祸,护王曼这么紧,显然把校花当成他的私有财产。 不过站在男人的角度他们也理解,有个那么漂亮女朋友,谁不紧张。 挥手告别,王曼倒没有多少不舍之情。这些同学毕业后工作几乎都在北京,日后见面很简单。班上成绩最优异的几人,更是早早地被她挖角到了如今的王氏集团。 本来清大毕业生,是不屑于进这样的民营企业。王曼就算有心,也不可能强行打断同学们的未来规划。可毕业季姜芙出马,亲自与几人面谈。不知她说了什么,第二天多数同学接过了她抛去的橄榄枝。 王曼对自家企业有信心,他们连锁店开遍全球,背后有人支撑,旗下宜客家居也是创意满满,更何况还有元宝这个阅历无数的智囊,整家公司想倒闭都难。 这些同学只要跟企业一心,还有跟她的同窗情谊,日后肯定过人上人的生活。 不过现在先要弄清楚,“怎么去意大利?先前我没听说过。” 杜奇摸摸鼻子,王曼抓下他的手。阿奇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谎之前爱摸鼻子。虽然她知道阿奇总不会卖了她,但该问的总得问。 “当然是为庆祝你毕业,曼曼,杜奇都准备好几年了,你摸摸他手心出汗没?” 前排周边说完带上他那骚包的墨镜,恰逢红灯,他摇下车窗对外面吹个口哨,“美女,约不约?” 对面“呸”声传来,正好换绿灯,周边发动车子一路开到机场前。王曼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收拾东西。 “都给你收拾好了,毕业旅行你只需要负责玩就好,剩下的老师负责。” 再次搬出“老师”二字,王曼心里软软的。这四年里,杜奇可真是完美地履行了老师和男朋友的责任,学习上关心生活上照顾,把她养得快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教授马上要化身叫-兽啦。” 元宝声音响起,王曼一惊,突然想起周边那句“准备了好几年”,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这四年两人单独出国几十次,基本玩遍全球。 每次出行住自然不差,从最初一人一间,到总统套一人一间卧室,再挪到一间卧室,杜奇一直很君子。即便忍得很辛苦,他也会在最后关头停下来。 其实她都觉得不用忍,两家家长几乎天天见,彼此都满意到不行,他们是板上钉钉的夫妻。早晚的事,何必跟个苦行僧似得。 “曼曼,我们过安检。” 杜奇声音传来,王曼抬头看着他。四年时间他身上最后一点青涩完全褪去,常年坚持锻炼维持着披麻袋也好看的完美身材,剑眉星目温柔地看着她,真的好想扑上去一口吃掉。 阿奇很想要她,可他从不知道,他对她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不是累了?” 杜奇停下推车,一把抱起小女友,将她放在行李箱上面。同周边挥挥手,他向往常无数次一样,推着小女友朝安检口走去。 “我,我自己走好了。” “还是我推着,这样就能一直看着你。” 想到毕业旅行要发生的事,王曼只觉一阵脚软。安静地当起大件行李,忽略机场内各种羡慕嫉妒恨地目光,任由男友推着她向前走。 ☆、第260章 番外-2 上飞机后王曼就被惊着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头等舱变成这幅模样。座位展开即是两米宽的大床,头上电视也只比她家中卧室的小一点。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西点,座位后面洗手间很小,却有闪亮地不锈钢花洒和陶瓷马桶。 这还是飞机么?当酒店住也行! 不对,这得花多少钱? 想到这她怒目圆睁,掐腰看向杜奇:“机票花了多少钱?” 杜奇归置好行李,正等着小女友的惊喜。没想到等半天,惊喜没来,惊吓倒是一堆。心下叹息,不过也是一瞬,想到落地后要做的事,他心情迅速恢复阳光。 认识曼曼这么多年,他对她再了解不过。尽管王叔叔已经是北京首富,曼曼就是拿百元大钞开车兜风撒钱玩也不如家里赚得快,她本性还一点都没变。 她始终淳朴善良,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浪费。到该花的地方,比如帮助失学儿童,她拿再多钱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无论社会如何再变,她始终保持着淡泊地赤子之心。 “没花钱,来尝尝黑森林蛋糕。” 就着杜奇递过来的叉子,王曼咬一口,略带苦涩地味道自粉唇传到舌尖,再滑下喉管:“好吃,没想到飞机餐也这么棒。唔,阿奇你别光顾着喂我,自己也尝尝。” 杜奇顺着叉子方向看去,小女友白皙地小脸下面一双嫣红地嘴唇,上面粘着黑白点点的蛋糕。 不怎么爱吃甜的他,也突然觉得这蛋糕很美味。 “我不是很爱吃甜。” 起飞的预报声响起,空乘来收蛋糕和饮料。王曼遗憾地看向端走的盘子,真的好好吃,她才吃了两口,就这么端走好浪费。 撇嘴系好安全带,旁边传来低笑:“真有那么好吃?” “恩,我爸不怎么会做西点,飞机上的要好吃些。” “让我也尝尝。” 还没等王曼反应过来,腮边传来一阵温热,热度顺着唇角一直延伸到唇瓣,停驻在上面细细舔舐,直舔得她脸发红、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下面的天鹅绒座套。 “果然很好吃,我吃不了太多甜,不过等会可以再吃点。” “不给吃。” 王曼嘟嘴,什么嘛,空姐就在头等舱后面,要是走过来看到,那多羞人。再往里坐坐,正好接触到床边。 床…… 瞬间她想起了来机场路上,坐周边法拉利时听到的那番话。阿奇他不会这么着急,在飞机上就那啥…… 那也太……太刺激了,她受不住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头等舱,你说卖给别人能赚多少钱?” 只要换个座离开床,应该就安全了。反正她也有心理准备,落地后再那啥应该不会这么刺激,她也可以接受。 舔舔嘴唇,杜奇压抑住吃蛋糕的欲-望,对小女友的提议哭笑不得。卖豪华专座?亏她能想得出来! “这是阿联酋航空新推出的贵族服务,全球首航,据我所知以前世界上应该是没有。” 还有这么大来头,王曼本来愉悦地心情又好了一咪咪,她可是全世界第一个躺着坐飞机的人。 “机票怎么会落你手里?” 杜奇云淡风轻道:“本来是阿拉伯王子的,不过我跟他打赌,设计出了王妃最满意的卧室。” 机会如此难得,那肯定能卖大价钱!握拳王曼眼神晶亮,反正她已经体验过了,还不如把机票卖了赚出旅行费用。 不过这是阿奇赚来的,而且还如此辛苦,他会不会不答应? 还没等她犹豫完,杜奇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有任务,反馈给他乘坐体验。要是换座,没了体验报告,我要赔好多钱。” 杜奇故意加重好多二字,王曼瞬间蔫了。她当然喜欢这种超豪华的机舱,至于阿奇……反正她也挺想扑-倒他。 在哪吃不一样?来吧,baby! 飞机起飞,空乘端来丰盛地大餐,王曼坐在里手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地各种投喂。杜奇很忙,喂着小女友没空吃东西,“饿到不行”他也只能吃小女友嘴边剩下的。 王曼被吻得头晕晕,“阿奇……饿了你自己吃就好,不用管我。” “这么吃最美味。” 杜奇坚决拒绝,憋了这么多年,他都唯恐自己内伤太重临到最后关头不行。他曾跟岳父有过君子之约,不领证绝对不碰曼曼,所以得赶紧拐小女友去扯证啊! “天黑了,睡一会吧。” 收起沙发躺在床上,枕在杜奇臂弯里,王曼大眼睛一眨一眨,本来还有点紧张。十分钟后,见他什么都不做,她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多心。 阿奇根本就没那意思!那么问题来了,是她会错了周边的意,还是他打算换个地方开吃。 换个地方的话,她会很配合的。所以少年,不要大意的……扑-倒我吧。如果会错意,那还有什么是阿奇准备好几年。 工作调动?家族狗血?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旁边手臂把她抱紧些,耳畔传来均匀地呼吸声。阿奇睡着了,王曼侧眼看向他的睡颜。 少年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前世她见过不少明星,这辈子她见过不少衙内。明星没他气场强,衙内没他长得好。即便反过来,也没几个明星长得比他帅,没多少衙内比他气场强。无论何处他都是最优秀的,再过两年互联网盛行,把他放到微博上,妥妥地国民老公。 这么优秀的男人是他男朋友,想想都开心。睡意袭来,王曼呼吸逐渐均匀,唇角挂着一丝甜笑。 察觉到身边越发均匀地呼吸,杜奇睁眼把空调调高一度,将小女友整个圈在怀里,以保护地姿势抱紧,嗅着她身上香味随之入梦。 一觉醒来正是夕阳漫天,从平流层看日落丝毫不亚于登泰山顶。王曼拍几张照片,顺手编辑彩信,等飞机一落地,她就发过去。 还没等发完,电话已经接进来。 “爸。” “曼曼到了没,这一路上没事吧。” 原来不止她担(期)心(待),父亲也悬着心。小心翼翼地看杜奇一眼,他应该没听到父亲说什么,不然简直丢死人。 “没事,爸,这边好漂亮,感觉天要比北京蓝。我拍了照片给你,等会我们去……” “先去下超市,然后回酒店休息。” 去超市?王曼疑惑,不过还是照实说:“这边马上天黑,我们买点东西顺便回酒店。” 听到闺女没事王继周也放心了,千叮咛万嘱咐她注意“自身”安全,直听到王曼不耐烦,赶紧祭出肉团子。 “蕤蕤这一天在做什么?” 提起儿子王继周又是好一顿说。本来他对这儿子没多少期待,他不重男轻女,况且亲闺女二十年陪他同甘共苦,感情不是个刚出生的肉团子能比。 但闺女喜欢,儿子又是虹虹生的,他也有一份父爱在。而且在儿子会说话后,展现出了惊人的算数天赋。现在才四岁,但小学数学他已经全会。曼曼拿店里账本回家,他看到后坚持要学。问两句发现他确实有天赋,曼曼请了个会计教他管账。 “本来跟着李老师学挺好,听说你这段日子不回家,他拿着刀去花园玩了。” 王曼心理年龄比同龄人大,而且与弟弟相差十六岁,她基本拿肉团子当儿子养。 圣母属性犹存,她志不在经商,而是在慈善。况且慈善一途,对阿奇未来的路颇有裨益。而楠姐那边,基本也不可能接手家里这些事。二叔家倒是还有孩子,可超超太老实,婷婷一心想学画画。 幸好有肉团子在,想到这他小肉手博算盘地模样,王曼内心一片柔软。 “告诉他,我回去会给他带礼物。如果不哭鼻子的话,就陪他一起睡。” “姐姐,我肯定不会哭。” 肉团子急吼吼地保证,杜奇却黑了脸。虽然蕤蕤只有四岁,但那也是男的。而且那臭小子防他跟防什么似得,这四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地跟他抢曼曼,给他下了无数绊子。 挂掉电话,王曼终于有心情问:“为什么要去超市。” “买点……”杜奇挠挠头,双手比划下:“小天使。” 今天是30号,明天大姨妈会拜访……王曼刚还在担心,这么早回酒店,自己会不会被折腾太惨。如今得知真相,脸上温度久久不能退。 阿奇连这都知道,那肯定没她想得那层意思。看来从头到尾,急-色地只有她一个人! “这几天你肯定会很累,我们不用走太多路,就在罗马城里转转。” 不管杜奇说什么,王曼只剩乖乖点头。现在她只庆幸,还好她嘴严实,没有泄露丝毫意图,不然往后都没脸见人了。 等从超市走出来时,天已经全黑。超市在酒店附近,接机的车早已回去。 杜奇弯腰,王曼确实有点累,刚想如往常一般趴上去,身边一道飞影闪过,拎在手里的包不翼而飞。 “有贼!” 杜奇反应比她还快,扶下王曼,大长腿向前迈两步,扯着飞贼袖口将他双手反剪过来。扒开鸭舌帽,黑头发下小脸让两人大吃一惊。 还是熟悉地五官,不过少了国内的不可一世,多了丝惶恐和迷惘。身上藏乱地衣服,能看出她过得很不好。 “李晶晶?” ☆、第261章 番外-3 人生何处不相逢,四年大学生活顺风顺水,王曼几乎把李晶晶这号人物忘到犄角旮旯里。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两人还会有重逢的一天,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再聚首。 “杜奇……” 脱掉鸭舌帽的李晶晶头发凌空飞舞,一瞬间她就认出了杜奇。他还是那般出色,只是比起以前眉宇间多了丝成熟,身量似乎更高了点。出国前她还能打到杜奇肩,现在刚到锁骨处。 即便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做什么,李晶晶也感觉得到,他比以前更加出色。 顺着杜奇眼神看去,艳若芙蕖的面庞一阵刺眼。王曼比以前更好看了,就是再恨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把包交出来。” 李晶晶下意识地抓紧手提包,她实在太饿了。如果再拿不到钱,她会流落街头,到时被那些人抓去,她只能被送到这世间最可怕的地方。 杜奇皱眉,他满心都是曼曼,自然对李晶晶没什么好感。抓住袖子用力一扯,抢过包后在李晶晶摸过的地方擦两下。 “好像有点脏,还是我给你拿着吧。” “好,阿奇你先背着。” 杜奇顺手将黑色链条包滑上臂弯,小巧地包挂在他胳膊上有点滑稽,熟悉地动作却似做过无数次。 李晶晶没注意这些,她只注意到杜奇言语间地温柔。 刚出国时她满含期待,总以为走出国门来到欧洲,她便能高人一等。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准备大干一场,到时衣锦还乡,给王曼这些曾经对不起她的人好看。 可没两天现实便甩了她一计大大的耳光,欧洲人的拜金程度比国内还盛。最起码国内还懂得含蓄,这边却是赤-裸-裸地有钱的就是大爷。 没钱的她寸步难行。这还不算最糟糕,很快她体会到了身处异国的难处,白人极端鄙视有色人种。 班上同学丢了最新款的爱马仕包,一口咬定是她偷出宿舍卖掉。老师不相信她,最后闹到警局,警察都没怎么仔细调查便给她定罪。 为了还债她只得打工,可欧洲不允许留学生打工。她没有什么过硬的专业技术,养尊处优多年即便端盘子这种活她也做不了。强大的压力下,她终于在班上黑人同学带领下,迈进了意大利本地红-灯区。 这种地方看似灯红酒绿,其实就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几年间她一步步滑落,从最初的挣扎到麻木,近两年甚至生出点享受。 直到见到杜奇和王曼,仅剩的那点骄傲终于被唤醒。曾经她也是天之骄女,李家在北京有头有脸,她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她喜欢什么有什么,甚至连熊猫皮的外套都穿过。 但现在呢?她被黑-社会控制住,交不上保护费就要被动辄打骂。 到底她是如何从天堂滑入十八层地狱的?李晶晶皱眉,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对了,是王曼! 自打认识王曼起,她的生活便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李家全毁了,她的学业也完了。如果四年前出国,她还抱有一线希望,期待东山再起。那如今历经这四年生活的她,则完全处于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希望。 “王曼,好久不见。” 王曼看着面前的李晶晶,她在对她笑,但却笑得她毛骨悚然。四年前她虽然偏执且狠毒,但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孩子的天真。 如今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地风尘味。笑容都掩盖不掉她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地仇恨,这个曾经定时炸弹般的小姑娘,已经彻底进阶为一枚核弹。 她很危险! 想起曾经李晶晶做过的那些事,骑摩托车撞她,拿硫酸泼她,这些还都算轻的。最严重的时候,她所在的李家差点毁掉杜、虞两家。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能看出来如今她过得很不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知道现在她能想出什么狠辣的点子。 想到这本来内心一片阴霾的王曼大呼庆幸,李晶晶是个危险人物。现在阿奇在身边,这会遇到总比哪天毫无防备地碰面,再被她伤害来得强。 “李晶晶,好久不见,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曼面上全是无辜,话语却在毫不留情地扒皮。 李晶晶脸上一阵火辣,险些绷不住笑容。这四年见识了太多形形□□的人物,她也不是全无长进。杜奇和王曼虽然害她不浅,但他们本性还算善良。尤其是王曼,那简直是个圣母包子。杜奇虽然狠了点,但他听王曼的。 控制她的人虽然厉害,但比起杜家还不够看。遇到杜奇,是她的机会。就暂且给王曼点甜头,等她脱困,往昔仇怨一起算。 “我……有点饿,姜家已经好几个月没给我打钱,这边只给本国人发福利。对不起,你们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李晶晶睁大眼睛,泪珠悬而不落,标准地梨花带雨状。 杜奇拎包的胳膊一哆嗦,见惯了漂亮的曼曼,突然看到李晶晶这副丑态,他有点受不住。王曼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晶晶,她还不知道自己跟姜芙和好了吧? “可是那里面有我护照,如果丢掉的话会很麻烦。” “对不起,”李晶晶弯腰:“似乎我一直在给你惹麻烦,王曼,真的对不起。可我也是没办法,再弄不到钱我会被人打死的。” “怎么回事?” 说完王曼就后悔了,她的圣母属性怎么又发作了呢?瞅一眼包,再默默回忆李晶晶对她做过那些事,她做足了心理建设:不能心软。 李晶晶松一口气,就知道王曼会忍不住帮她。突然她心生一计,如果王曼落到那帮人手里,杜奇会不会一怒下铲平他们? 听说首领最喜欢漂亮的幼女,王曼虽然不是幼女,但身形也差不多。那些人控制她四年,帮她报复下王曼也是理所应当。王曼受报复,她也能出一口气。到最后杜奇铲平这伙人,残缺的王曼肯定不会为杜家所接受,顺带她也可以获救。 这主意简直完美,就这么办! “那伙人太危险,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今天实在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还没等王曼说话,杜奇已经点头:“算了,你自己小心点。” 王曼急得直跺脚,她不想这么放走李晶晶。 “阿奇,我总觉得她还在恨我。这里可是国外,你说她会不会直接拿把枪……” “这不还有我,你累不累?” “我都快气炸了,怎么可能会累。等等,你一早知道她没安好心?” 杜奇点头,拇指摩挲着那顶鸭舌帽:“曼曼放心,即便我受伤,也不会让她伤到你。既然你不累,我们再逛一会。” 王曼把心放回肚子里,阿奇比她还聪明。既然他早看出来,还要放李晶晶走,那肯定有万全准备。 “还要买什么?” “给你换个包,这包脏了。” 王曼瞅着杜奇手臂上那只包,那是她在空间里买的,大学用了四年。不过她用东西很爱惜,包还跟新的一样。 眼瞅着两人就要走进lv,她忙打住:“我继续背这个就好,反正这包挺好看。” 杜奇这次确是铁了心,曼曼可是他女朋友,怎么从头到脚除了项链外,就没一样东西是他买的,这让他十分不爽。 周边泡那些妹子,都是变着花的要奢侈品。换到他这,想送都送不出去,真的让他好挫败。明明他赚得不比周边少,曼曼干嘛帮他省。就算她想边开车边洒钱,他也会笑着把一打打的百元大钞搬副驾驶座,眉头都不皱一下。 “李晶晶是应召女郎,手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摸过。” 王曼心完全放下,阿奇连李晶晶职业都看出来了,却还放她走,肯定是有万全的准备。把心放回肚子里,她恶心了下。 那个包在清洗之前是不能背了,清洗过后估计也只能当收藏品,反正她这辈子不想再背。 “还是买个新的吧,难道曼曼还拿我当外人?” 话语中的怨念成功堵住王曼嘴,阿奇也不缺一个包的钱。既然那么想送,那她就满足他,毕竟她可是善良的曼曼。 “那快点,我有点累了。” 杜奇牵起她的手,保证绝对快。两人一同进了店,立刻有导购迎上来。杜奇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卡,用英语说道:“我来取货。” 接过卡片导购皱眉,眼神往店中央飘去。王曼顺着看去,瞬间被那款包吸引了全部心神。 皮包跟她平常用的大小差不多,颜色是天空的蓝色。不过整体设计,却跟空间商城中的任何一款都不同,但却该死地合她心意。 “好漂亮。” 杜奇满意地点头,吩咐导购取出来。话音刚落,站在店中央贵妇打扮的白人妇女扭头,伸出艳红的指甲: “我愿意花十倍的价钱买下它,这些钱够你们获得意大利户籍。” 贵妇虽然笑着,但声音中全是趾高气昂,看向王曼的眼神中更是带着丝罕见地嫉妒。导购小姐上前介绍,说这是当地很有名的贵妇——阿方索夫人。 “夫人,不好意思,这是我特地为女朋友定制,全世界只有这一只。出再多钱,我也不会让出去。” 杜奇斩钉截铁地说道,亲自打开橱窗,取出包递到王曼手里。 ☆、 第262章 番外-4 王曼只觉今天的杜奇特别有霸道总裁范儿,lv的高订包最贵可以卖到几十万,十倍价钱就是几百万,够俩人一辈子吃穿不愁。 而且提条件的还是一位贵妇,从进门口店员的反应看,就知道她不仅富,而且贵。没想到阿奇眼皮都不眨一下,利索地甩下话后,一手提包一手拉着她,转身走出专卖店。 “暂时先用着这个,等以后有感觉了,我给你做更好看的。” 夜晚的罗马响起欢快地音乐,路灯下王曼接过包。提手上还带着杜奇手上温热,皮包手感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将旧包中一应物品装进去,两人散步回酒店。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响,和着音乐,王曼忍不住跳起踢踏舞。 “你还记得?” 杜奇挽着她手,轻松地问道。 “那当然,虽然我球打得不好,但可不代表记性差。” 克服心理障碍后,她身体协调性很好。虽然跳不了芭蕾之类高难度舞蹈,但踢踏舞、肚皮舞这种简单的还可以。 上个月纽约店里盘总,王继周分-身乏术,毕业季闲来无事的王曼代去。事情结束后,两人去百老汇看表现,王曼顺便跟舞者学了点。 她身姿轻巧,即便动作不标准,做出来也自有一番轻巧曼妙,总之不会难看。 “曼曼现在球也打得不错。” 杜奇眼眸中全是宠溺,王曼则是想起杜奇过往教她各种球类运动的过程。从简单的九球到高难度的斯诺克,羽毛球、乒乓球、网球,她从运动白痴到清大运动会各种冠军获得者,这全是杜奇的功劳。 踢踏舞停下,挽住杜奇手,她转变为热情地弗朗明哥。 夜色升起,街上有人热吻,更有人热舞。沉浸在热情地气氛中,杜奇也不自觉迎合起来。两人混入舞者队伍,精致地面孔加上默契地配合,逐渐周围舞者停下来,围城圈拍手看着二人。 一曲完毕,掌声四起,王曼站在杜奇身边,脸上挂着略显腼腆地笑容。 “跳得太好了,这位先生和美丽地小姐,请容许我载你们欣赏罗马夜景。” 车夫从欧式马车上跃下,热情地邀请两人上车。王曼收到阿奇亲手为她设计定做,全球独一无二的包,又热舞一场,这会兴致正高。 “阿奇,去不去?” “你想去,那我们晚点再回去。” 欢呼声中杜奇率先上车,亲自抱王曼上去,马鞭扬起,伴随着马蹄的踢踏声,两人形势在电影《罗马假日》地街道上。 “这边空气真好。” 王曼最喜欢国外这一点,尤其有北京比着。这两年北京发展很快,但空气质量每况愈下。即便她住在最高级小区,周围绿化很好,仍然能明显地感受出来。 刚伸个懒腰准备放松下来,一股怪异地味道突然传来。 “阿奇!” “嘘。” 食指摁住她嘴唇,杜奇给她一个放心地眼神。辨认出这是乙醚,王曼屏住呼吸晕倒过去。意识进入空间前,她看到杜奇也晕过去。 “元宝?我来陪你玩,还不赶紧来欢迎我。” 喊半天没动静,她干脆一个人关注起了外面情况。 本来寂静的街道走出五六个黑西装大汉,满脸胡子地车夫脱下邋遢外套,露出里面统一地黑色西装。 自打接手仁义帮后,吴宇虽然积极搞房地产洗白,但暗地里还是留了点黑色势力。当然他不是收保护费那种,而是保障自己建材不会被抢,货款不会被坑。 跟吴宇多年朋友,王曼特熟悉他那一套。但这可是闻名全球的意大利黑-帮,本来她还有点恐惧。但当她被小心翼翼地搬起来,看到这些人全貌后,恐惧烟消云散。 首先不说这些人行事跟吴宇那帮小弟没差别,她早就熟悉,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重点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扛她的人,长得跟马里奥这么像。 这样的人来道上混,真的好么?说好的凶神恶煞呢!这不科学。 王曼兀自在空间笑得打嗲。这会她一点都不怕,以阿奇身手,放倒这几个人完全没问题。他看出来了却丝毫不抵抗,那肯定还有进一步计划。 不过她还是有点生气,不能事先告诉她一声么?要知道她演技一流,肯定不会露馅。 怀着矛盾地心情,她被抱到一所装修华丽地宅子里。进宅子后,她跟阿奇就分开了。马里奥把她放到暗红色天鹅绒床单地大床上,确定她没醒后关上门。 意识想从空间中出来,她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元宝,怎么回事?” 边尝试边呼唤元宝,试了大概有十几次,她发现自己出不去。而往常一般喊一声就会出现的元宝,这会却始终没出来。 拥有空间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现如此怪异地状况,这会王曼终于察觉到有点不对。调取系统商城,她发现上面所有可购买物品全都是黑色。 正当她打算再次尝试时,却突然感觉有人靠近。视线转向空间外,房门打开,阴暗中一高跟鞋和一平底鞋走进来。床头灯打开,金发绿眼的高跟鞋贵妇正是刚才在lv店见过的阿方索夫人,她后面跟着眼神淬毒的李晶晶。 这俩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事情大条了。 王曼跺跺脚,再次试图出去无果。心知这会靠自己不行,她只能合十双手,祈祷阿奇能快点完成计划,及时赶过来。 阿方索夫人尖下巴扬起,作为本地最美的女人,她成功嫁给了当地最有势力的男人,过上富裕且随心所欲地生活。已经有许多年,她未曾尝过今日的屈辱。 这个黄种人不仅长得比她漂亮,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她看中的包。 “夫人,时候不早,我们动手吧。” 李晶晶跃跃欲试,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眼见就要招呼到王曼脸上,却被贵妇用手拦住。 “不着急。” “什么?” 李晶晶急得直跺脚,从多少年前开始她就想毁了王曼这张脸,每次快要成功时总有人横生枝节。夜长梦多,吃了那么多次亏,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快刀斩乱麻。 “夫人,首领指不定会被她这张脸迷住。这人我认识,向来诡计多端,万一到时候她取代你。” 边说着李晶晶匕首边靠近,王曼一阵紧张。她倒是不怕脸被伤,毕竟空间中有特效药,但怎么解释药的来头却是件麻烦事。 眼见还是出不去,冰凉且尖锐第触感抵在脸上,阿奇却没有如天神般及时破门而入挡住李晶晶作恶的手,王曼只能长叹一声。 罢,看来只能依靠空间里的药,不过她一定得再给阿奇记一笔。 刀子抵在脸上,李晶晶扬起梦幻的笑容。多年仇恨,多年的目标,如今终于要释放和达成。杜家肯定不会要毁容的媳妇,少了杜家支持,王继周一个土包子肯定守不住那么大产业。而且毁了王曼,整个王家都会愁云惨淡。 王曼,到最后你不会过得比我好。当初我从云端滑下的滋味,你也要重新体验一遍。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和家人报了仇。 握紧匕首正要用力,眼见多年梦想就要实现,手腕却再次被抓起。 阿方索夫人抢过匕首,随意地扔到床另一边:“你还不能碰她。” “为什么?!” “因为我丈夫会喜欢她。” 没等李晶晶狡辩,阿方索夫人嘲讽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你终究还是太嫩了。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倚靠我的丈夫。我不求他对我一心一意,他那样的男人也不可能做到专情。 只要我还是阿方索夫人,这里的人就会尊重我,我看中的东西也可以随便买。而惹怒了他,我现在的一切将会化为乌有。 李,我知道你讨厌她,你在中国的时候就跟她有仇。报仇是你自己的事,别拿我当枪使。” 一番话说得李晶晶无言以对,不甘地望着床另一边地匕首,她只能跟在阿方索夫人后面走出去。 眼见卧室门关上,王曼那张脸彻底笼罩在黑暗中,有一瞬间她开始后悔。如果刚才在大街上,她诚恳地道歉,看在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份上,杜奇会不会救她? 可她更知道首领在当地的影响力,还有这座宅子内严密的机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王曼被伤害已成为既定事实,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罢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能不能亲手报复也没那么重要。 叹一口气,李晶晶如此自我安慰。 房间内重归黑暗,王曼深呼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阿方索夫人的话。虽然她说得是一番歪理,但逻辑上却没什么错误,总之让人无言以对。 归根结底,她是一个虚荣的女人。名牌包和他人追捧带来的满足感,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一人有一人的活法,不过她却不喜欢这种活法。 想明白后她分析下现在处境,她出不去应该与失踪的元宝有关,这也不用太担心。如今李晶晶的危机已经解决,暂时她不会有什么大风险。 想明白这一点,她拿出一个本子。这是王氏集团这季度的工作总结,虽然有专人在管理,但她还得要做到心中有数。 沉下心来没多久,房门再次打开。她惊喜地向外看去,这次来的不是杜奇,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 第263章 番外-5 男人穿着简单地居家休闲装,头发大半已经花白,一张脸却白嫩水滑不见丝毫皱纹,看得出平常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 但他后面跟着的二人却不简单,一个是从马车上把她扛到房间里的马里奥。马里奥身份她不确定,另一个人她却认识,那正是进这座宅子时,指挥下人出来迎接的男人。他穿着传统的燕尾服,脖颈处衬衣纽扣系得一丝不苟,正是这所大宅的管家。 宰相门房七品官,黑-帮老大管家地位也不会低。这会他却跟在休闲装男人后面,那男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空间中依旧出不去的王曼暗暗叫苦,怎么今天画风完全不对。 前世今生她看电视时,总会暗暗吐槽里面反派。做个坏事还不快刀斩乱麻,赶紧达成目的,非得拖泥带水等主角一大波小弟腾出手来搭救,最终功败垂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前李晶晶就跟那些反派似得,但今天她却格外狠辣。刚要不是阿方索夫人不脑抽,她一张脸早就被划花。 好不容易度过危机,正主却来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老男人想对她做什么。一般开吃前不得有个简单的仪式,喝点红酒洗个澡之类,怎么他这么猴急。 阿奇……help,快点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外套被剥去,裤腰也被解开,王曼心中默默呐喊。杜奇要是再不来,她的扑倒计划就要彻底泡汤。 毕业季的天气本就不冷,她穿得并不多。去掉裤子和上衣,如今她身上只余三角裤跟吊带。眼看就要失手,正当她准备闭上眼睛,男人手却顿住。 而后他轻哼一声,马里奥和管家打开公文包。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s-m?” 瞬间王曼想起蓝胡子的传说,那个喜欢把漂亮小姑娘做成标本,存放于城堡地下室的蓝胡子怪蜀黍,应该也需要一整套工具。 不会吧……重生这么久,好不容易变成才貌双全有可炫耀男朋友的超级人生赢家,难道就要不幸遇害?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王曼想起她私人存折上那一长串零。她好后悔,以前那么节俭干嘛?她已经够努力,也在积极慈善造福社会。她不欠任何人,那用自己赚来的钱享受人生有什么不对。 如果上天能让她活着出去,她一定要贯彻重生之初的梦想,安心做一只快乐的米虫。 想通一切后王曼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以前是她想错了。工薪阶层都没她节俭,有个北京首富的老爸,她该为拉动经济内需做贡献,积极花钱。 大彻大悟后她睁开眼,瞬间被房间景象惊呆。 马里奥和燕尾服关键从鼓囊囊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堆很结实的绳子,不过不是用来捆绑y,而是踩着椅子装饰卧室。 原先的暗红色完全被分红所取代,她躺的这张床,床单变成粉红色,上面摆着糖果色的蝴蝶结和蓬蓬裙。 而面色苍白地休闲装男人,正认真地挑选蓬蓬裙,挨件往她身上比划。嫩黄色、水粉色……犹豫半天房间彻底改装成粉色后,他终于敲定一件淡蓝色。 而后他温柔地抓起她,将裙子自小腿处套上,拉到肩上系好拉链。点点头,他将她头发梳顺,别上同色蝴蝶结,最后向她手里塞一只大号y。 “sedoll。” 坐在床边看着她,男人眼睛闪亮,脸上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管家及时递过相机,男人自然地接过来,开始360度无死角地拍摄。 随着咔嚓咔嚓声响起,各种照片落下,马里奥负责捡起来装裱,很快相框摆满写字台。 空间内王曼咂摸着男人那句叹息,完美的中国娃娃,再结合男人如今的举动,一个大胆地念头逐渐升起。 她记得刚上高中那会遇到的仁义帮老大东哥,他的癖好便是爆-菊未成年少女。似乎干这一行的,都有些特殊爱好,难道这位喜欢人形洋娃娃?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看管家和马里奥二人轻车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而从男人越来越兴奋地神情中,也能看出他玩得很嗨。 死变态! 吐槽下王曼把心放回肚子里,这次就算阿奇再磨蹭,在这栋宅子里她也是安全的。不过是当几天洋娃娃而已,谁叫她天生丽质,本色出演无压力好么? 把心放回肚子里,王曼安心地看起了上季度总结。她看得极为专注,丝毫未曾察觉到外界时间变化,也不知她这般睡美人姿态让李晶晶直接遭了秧。 起因很简单,男人拍完照片后端详半天,发现他最满意的娃娃竟没有一张照片睁眼。眼看乙醚时间早该过了,娃娃还没醒来,着急下他开始调查。 男人是宅子主人,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来报,夫人曾带人来过。夫妻多年他还算了解自己夫人,她只要有钱买名牌包就不会管他私生活,那问题大多出在她带来的人身上。 阿方索夫人跟李晶晶没交情,眼见自己长期饭票心情不爽,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李晶晶跟这人在中国有过节,刚她想拿刀划花人家脸,还是她英勇地出面保护。 至此事情已经很清楚,肯定是李晶晶动的手脚。男人想起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传说,听说那里人会下降头等巫术,可以伤人于无形。尤其是当家庭医生赶来,一番检查后确认娃娃身体机能健康到不行,昏迷原因暂不清楚后,他更确认这一点。 “带下去,问出来她都做过什么。” 黑-帮有流传几百年的刑讯手段,李晶晶人际关系又不好,这会没人保她。下面人听首领亲自下令,自然把看家本事拿出来。 开始李晶晶还不承认,她简直冤枉地很。盐水鞭子上身,她彻底后悔,早知道就不听老女人指挥。要是那一刀子真戳下去给王曼毁容,她挨顿打还值。可她什么都没做就横遭皮肉之灾,果然王曼自带厄运技能,沾上她准没好事。 毕竟过了四年苦日子,李晶晶抗打击能力还可以。下面人见盐水鞭子不奏效,又不能直接弄死,无奈下只能搬出了看家的铁处女。 这是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当时教堂对待巫女便是用此法。高约两米的人性铁壳中空,内壁密布长尖钉。打开将人放进去,缓缓闭合,尖钉会慢慢刺入人体。尖钉位置避过要害,一时半会死不了,但又着实疼痛难忍。 尖锐地痛感自手腕处传来,李晶晶真的怕了:“我说。” 偏偏她意大利语不怎么样,这会紧张下想不起英文,只一个劲地用中文呼喊。道上混的鲜少有学富五车之人,跟他们说中文简直鸡同鸭讲。 语言不通导致铁处女缓缓闭合,知道尖钉刺穿脚心,终于有个聪明点的人弄明白她的中文。 “她是不是想招认?咱们不懂中国话,但再往下就开膛破肚,要不先停下来问问?” 铁钉没有再下落,却也没有拔出。扎在血肉中,李晶晶感觉四肢百骸传来钻心地疼痛。磕磕巴巴地说着英文,思维混乱的她半天编不出个子丑寅卯。 正当铁处女再次落下,开膛破肚马上成为现实时,钟声和枪声一同响起。 审讯之人瞪大眼,钟声响起是告急的意思。这可是首领祖宅,自二战之后那钟完全就是摆设,不可能被攻击吧?可外面枪声却提醒他们,这次恐怕是真的。 这会没人有心思去管李晶晶,将她扔在一边,众人迅速打开堡垒机关,缓缓向地面汇合。 而在他们走后没半分钟,本来闭合地墙面推开一道暗门,迈出一双修长地腿。还在流血的李晶晶惊骇地看到另一位熟人,当即她用尽全身力气。 “虞楠,救命。” 听到她的呼喊,虞楠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脱掉累赘外套,露出里面黑色t恤。t恤紧身,抬胳膊时下摆上扬,隐隐能看出肚脐上优美的人鱼线。 “我知道是你,虞楠,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王曼在哪。” 听到熟悉的名字,手脚不停地虞楠终于给了点反应。冷冷地瞥了李晶晶一眼,她吐出四个字:“我也知道。” “出来吧。” 门里钻出另一个人,与虞楠的从容不同,他神色狼狈,平日修剪良好的络腮胡也乱七八糟,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跟在我后面。” 眼见虞楠要走,李晶晶不知从哪迸发出力气,从铁处女唯一的开口中探出头,死死咬住她的袖口,满脸祈求。 虞楠看着流一地的血,想着刚才躲在主监控室见到的情况。再这样下去李晶晶会死,她伤害曼曼那么多次,这么简单地绕过她,似乎心里好不舒服。 “曼丹,你救下她。” 铁处女终于被掀开,随手从旁边捡起一管金疮药扔过去。还没等李晶晶高兴,虞楠撂下一长串话。 “你知道我们全家都喜欢曼曼,做姐姐的就要保护妹妹。呆在这,好好想想你对曼曼做过什么。” 话中浓浓地威胁,瞬间让李晶晶觉得,刚她还不如死鸭子嘴硬,直接让铁处女落下死了的好。 ☆、 第264章 番外-6 枪战持续大概半小时,来自全球各地的顶尖地下佣兵合作,终于彻底攻克山上这处堡垒。其间杜奇冲在最前面,身姿灵活有力外加枪法精准,让他基本左手一拳一人,右手一枪一个。 左翼仅他一人,却丝毫不比右翼一支小队推进速度慢。佣兵世界以强者为尊,仅仅这一次配合,他便收获一大波人发自内心地尊敬。 最终两队汇合站在卧室门前,一路上轻车熟路的杜奇,这次确是挡在所有人面前。卸下枪支和所有武装,他走上前绅士般地敲门。 “嘘。” 房门打开,一身休闲装头发花白的男人满脸责怪:“医生正在诊断病情,你们真是吵死了。” 这什么情况?一大堆肌肉结实地佣兵大跌眼镜,作为失败者的首领没有负隅顽抗,也没有失败后的失落或疯狂,而是老神在在地站在这,吐槽他们太吵? 杜奇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会他最关心曼曼的安危。透过门缝朝内看去,曼曼衣服整整齐齐,面色红润地躺在床上。除了衣服有点怪异外,其他不像受过什么伤害。 虞楠蹲点总监控室,如果曼曼受伤,她肯定不会去管那什么王子。虽然心中早有此觉悟,但亲自看到,他才彻底放心。 放心后他终于有空去想别的,冷冷地看一眼后面的小队。还自称什么国际最强佣兵,一群酒囊饭单。要不是他们目空一切,贸然对计划提出异议,各种不配合,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时间。 “阿方索先生,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男人随意地耸耸肩,似乎面前这座打成筛子的建筑完全与他无关:“人都被你们救走了,我还要做什么。” “你这是绑架。” “不,我只是邀请尊贵地客人来家中做客。你们这么劳师动众,简直是在破坏艺术。” 他这是抵死不承认咯?杜奇有点头疼,黑-帮与政府关系密切,这是在外国地片,阿方索就算不承认,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做客,你确定?” 后面彪形大汉嘲笑地声音,突然给了杜奇灵感。做客,这个单词真不错。扭头用眼神制止住第二波嘲讽,他和煦地笑问:“既然是做客,那随时可以走,是不是?” “那当然。” “未婚妻叨扰多时,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阿方索先生,还请借过一步。” 未婚妻?阿方索顺着他目光朝门内看去,娃娃还是那般精致。刚才他用眼睛丈量过,她的脚踝和手腕比罗马本地十二岁的少女还要纤细,在中国这样的女孩子已经可以嫁人了? “对,她今年二十二岁,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结婚。” 方才杜奇转遍房子的每一处,对阿方索爱好有些了解。边说他边打开从阿方索夫人处拿来的天蓝色皮包,掏出王曼护照,阿拉伯数字的出生年月,即便不懂汉语也能看明白。 真的是二十二岁,阿方索瞬间跟吞了苍蝇似得。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地娃娃,但她却已经成年,中国真是个神奇的国家。 这会他争夺之心已没有刚才那般强烈,如今境况也由不得他。想通后阿方索干脆让路,杜奇走进去,看到床上王曼的新造型后一呆。 突然他有点理解阿方索那爱好,穿蓬蓬纱裙抱着玩具的曼曼简直太可爱,恐怕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抗拒这种纯真的诱惑。 “曼曼,我来接你了,醒醒。” 喊几声不醒后,他轻轻拨开曼曼眼睑,她不是在生气装晕,而是真的晕过去。不对劲,随着王叔叔生意越做越大,家人安全成为首要问题。曼曼曾跟他和虞楠受过专门训练,虽然她不至于像他跟虞楠这般厉害,但乙醚这种低端迷药绝不可能放倒她。 “阿方索先生,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阿方索此人虽然在别的方面狠辣,但他对娃娃般地可爱姑娘毫无抵抗力。尽管知道王曼是“老女人”,这扔不妨碍他欣赏那张完美的脸。 即便杜奇毁了他祖宅,但他态度还算客气。 “怎么可能?这张脸是上帝的杰作,谁伤害拥有这张脸的人,那就是我的敌人。” 杜奇错愕,曼曼沾花惹草的本事未免太强了些。这才不到半天功夫,她就收获如此强有力的一枚护花使者。 被打得一脸狼狈,仍旧回来保护首领的黑小弟及时出现,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审讯之人。听到这话,他忙跳出来汇报情况。 “是李晶晶,她用巫术诅咒了王曼。” 杜奇知道这里有不靠谱,李晶晶他了解,她那智商学不来催眠那么高端的东西。他不信耐不住阿方索信: “应该就是她动的手脚,这房子内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的手下和夫人不可能伤害她。” 杜奇就是不信也得信,听完医生诊断得知身体机能没问题,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我相信你,在国内的时候李晶晶就数次想谋杀曼曼。曼曼十六岁中学毕业典礼那天,她骑摩托车……” 用最简单的话语将李晶晶多年劣迹说完,察觉到阿方索眼中的熊熊怒火,杜奇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这次有我在旁边,她伤不到曼曼,便想借你之手报复。要不是有她做内应,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救出曼丹王子。阿方索先生,归根结底你输在了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上。” 说话这会虞楠跟曼丹王子也走到门外,听到这虞楠改了计划。她是想亲自报复,不过那是为了让曼曼开心点。如今曼曼昏迷着,最重要的是救醒她。 反正她有很多出国的机会,下次再报复也来得及。正好趁这段时间,她好好思考下,该怎么招待李晶晶。最好是让她再也不能伤害到曼曼,又能体会到切肤之痛。 跟在虞楠边上的曼丹王子只觉一阵阴风吹过,缩缩肩膀他崇拜地看着自家女神。对,就是女神。在绑架发生之前,他喜欢纤腰巨-乳的性-感尤-物,王宫中的几位王妃全是此类。但当虞楠一拳捶开排气口,天神般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里心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不过女神似乎什么都不缺,他打动其他女人的钻石豪车,在她眼里应该还不如一支趁手的枪。生来天之骄子的阿拉伯王子,有些束手无策,直到他见到女神投向妹妹关切的目光。 “我认识欧洲最好的医生,停在柏林的飞机可以在一小时内载他过来。” “谢谢你,曼丹。” 女神终于正眼瞧他了,曼丹顿觉通体舒泰。放下一贯的高冷矜贵风,他开始各种跑腿传话。 一直折腾到天亮,柏林的顶级医生过来,仍旧给出同样结果:她的身体机能毫无问题,没醒来只能是精神上的原因。排除过度惊吓,那只能是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因素。 “都怪你。” 曼丹送医生去休息,虞楠皱眉看着杜奇。向来意气风发的杜奇,此刻却比昨晚街上的飞贼李晶晶还要失落。 “都是我的错,如果曼曼出了什么事……” “出事你能怎样?现实点,你可是杜家独生子,娶妻生子、升官发财,无论哪样你都少不了。” 杜奇无言以对,虞楠说得是事实。他爱曼曼,但也不可能放着自己家人不管。 “的确是我的错,只有我们两个去也足够能拿下,是我临时改变了计划。虞楠你放心,如果曼曼真的出事,在部队往上爬是我对杜家的责任,我会努力完成;但娶妻生子却是我自己的事,我会一直守着她。” 虞楠扶额,杜奇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的确责怪不出来。 “但愿你能做到,我先出去。” “你在这守着曼曼,我去收拾李晶晶。” 杜奇紧紧抱一下王曼,拦住虞楠自己走出门。他的女人要由他来守护,这次的确有他的错,但李晶晶也脱不了干系。况且留着那么个定时炸弹,他总不放心。 感受着他残留的温度,目送他走出酒店,空间中王曼感动的跟什么似得。原来阿奇这么喜欢她,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要。 如果有机会能出去,她一定要扑倒阿奇,告诉他:除了他之外,她谁也不嫁。 “看你那张恨嫁的脸,空间以前的宿主不是称霸世界就是左拥右抱,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没出息的。” 熟悉地声音响起,周围却没有蓝黑色翅膀。 “元宝,你快出来,我怎么会出不去。幸亏这是在国外,不然姥爷他们看到,不得担心死。” “明明你就是心疼杜奇,给你个机会考验他都不要。” “别扯开话题,你给我出来。不会是你捣鼓什么,变丑了不肯出来吧?” “我要是丑,那你就是丑得不成人形。” 王曼面前闪过一双翅膀,比平常还要大。翅膀越过头顶,停在她面前一米处,定睛看去她惊呆了。还是天堂凤蝶蓝黑相间的翅膀,不过中间的复眼被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帅哥取代。 “元宝你进化了?真的好好看,原来你一直都这么帅。” 蓝蝴蝶转个圈停在她手上:“那当然,这几年能量攒不少,不过进化的时候需要你配合下。本来我想给你单独找个假期,不过看杜奇那小子让你冒险,我决定给他个教训。” 王曼简直哭笑不得,这俩人怎么如此喜欢自作主张。 ☆、 第265章 番外-7 李晶晶人生有条最痛的领悟:但凡遇到王曼她必要倒霉。为了让自己免于倒霉,她都会先下手为强去压制王曼。而每次挑衅不成反倒引火烧身后,她都会将这笔账变本加厉地算回王曼头上。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她充满优越感的准公主病性格中,全天下都得让着她。王曼不让着她,那简直罪不可恕。 这次她也是这么想,边涂药边想着虞楠走之前撂下那句话,她非但毫无悔过之心,怨恨反而更深。虞楠真是偏心到没边,不管什么时候都向着王曼,还有杜奇也是。 这这样想着,地牢门突然打开,刚才审讯的一干小弟卷土重来。李晶晶打个哆嗦,稍后便是放心。这帮人全须全好地回来,那外面营救王曼的虞楠应该行动失败。 首领可不是什么善茬,风水终于轮流转? 还没等她开口祝贺,顺便表达自己由衷的喜悦,几人再次走进将她绑起来,拖到更里面。李晶晶打个哆嗦,地牢她不是第一次进,这里不知存在了几百年,越往里走处罚越狠。 怎么回事? 这次她学乖了用外语问,几个黑小弟也没卖关子,而是直白告诉她:她诅咒的中国小姑娘出事,首领很愤怒,所以要惩罚一番。 李晶晶刚升腾起的那点兴奋迅速烟消云散,到头来她还是因王曼吃顿苦头?怎么每次都这样。 等杜奇杀个回马枪,在阿方索的带领下走进阴暗血腥的地牢,就见坐在老虎凳上的李晶晶。虽然外表看不出多少伤,但能看出来她精神几乎崩溃。 “杜,你可满意?” 见此惨状阿方索丝毫不为所动,本身就是混着行的,更加惨烈地现场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有这种程度吗?” 迷迷糊糊中升起一丝希望的李晶晶,像是被从头顶泼一盆冷水。从没有一刻她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阿奇是真的厌恶她。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李晶晶。 电流再次刺激,全身麻痒酸痛,心里也如撕裂般,她觉得身处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当然不会。” 阿方索不甘示弱,正准备招呼手下再给她加重刑罚,却被杜奇制止。 “我记得她申请了意大利的永久居留权?” 阿方索找来管家,确定的确有此事,而后他一头雾水:“你是想把她带回中国,这好办。” 杜奇再次摇头,这次他没卖关子:“毕竟相识一场,既然她想留在意大利,我怎么也得帮忙。听说你有几个赌-场,专门接待有特殊爱好的客人?” 话说到这份上,阿方索只要不傻就明白。再看向杜奇时,他却是多了几丝忌惮。那家赌场是家族传承产业中最为黑暗的地方,尤其是进到里面服务的女人,他们无权挑选顾客。 也就是说不管来的人有何爱好,有何严重的传染病,他们都得负责接待。而且一旦进到那里,除非年老色衰没顾客需要,基本再有机会出来。可他们怎么可能等到年老色衰的那天,一般过不了十年,他们就会因疾病或折磨而死。 虽然这会他已经可以做到麻木不仁,但像少年这么大时,他绝不会狠下心把相熟之人送进去。 “你不忍心?” “怎么可能,你帮我摆平这次的事。” 没等他说完杜奇便点头:“成交,从此之后曼丹王子的事与你无关。”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交易,再次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李晶晶却如坠冰窟。那赌场她也听说过,虽然未曾亲眼进去看过,但这几年犯大错的人都被送进去。 “阿奇哥哥,你不能这样。” 转身准备迈出这里的杜奇扭头,顺着缝隙处漏下来的光,给她一个阴暗地侧脸:“别这么叫我,能让你不伤害到曼曼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你死,二是你再也见不到她。如果你想选第一种,我可以成全你。” 又是王曼,她有那么重要?真把她送去那赌场,还不如干脆送她去死。 明亮处杜奇读懂了她的不甘:“不要跟曼曼比,你跟她没得比。如果想死,现在就可以。” 撂下这话他转身走出地牢,眉宇间始终挂着解不开的忧愁。不知道曼曼醒没醒,但愿上天不要因为他一个小小的错误,而降下如此深重地责罚。 隔着几个街区的酒店内,王曼终于跟元宝达成一致,再次回到身体内。缓缓睁开眼,酒店房间内的颜色让她产生一种色盲的幻觉。 先前她住过这家酒店总统套,那时虽然十分精致华贵,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从天花板颜色,再到家具样式,每一样都按照她爱好来摆放。 房间内空无一人,感觉口渴,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衣柜光洁的一面倒映出波浪状的蓬蓬裙荷叶边。 “怎么还穿着那身衣服。” 王曼挠头,刚沉浸在元宝再次进化的细节中,她竟然把死变态换装的事全忘了。箱子就在脚边,随手打开刚准备找件称身衣服,她被吓一跳。 这满箱还没拆包装的新衣服是怎么回事?一件又一件地看完,没一件是她曾经穿过的。但是衣服全是xs号,除了她之外家里没人穿得上,而且款式也很适合她,应该是她的没错。 “元宝,你把我衣服换了么?” “我才没那么无聊。” 不想穿蓬蓬裙地王曼随意抓起箱底的一件,展开衣服一个绒布盒子滚到地上。捡起来随意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很纤细,戒维也很小,简单地一个铂金圈交汇处镶嵌着两颗水滴状钻石,与她脖子上如今挂的项链图案别无二致。灯光下钻石熠熠生辉,王曼却愣在那。 她没那么呆,戒指出现在她的箱子里,戒维和图案如此巧合,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来机场路上周边曾经说过,为这一次旅行阿奇准备了好几年。当时她想是为了两人的第一次,没想到他却是想求婚。 王曼站在旅行箱前,捏着戒指百感交集。原来阿奇这么了解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前世赵大伟那般烂人她都不离不弃,足以说明她多希望有个幸福的家庭。 “结婚狂,有人来了。” 元宝好悬才忍住脱口而出的吐槽,曼曼现在什么都不缺,这样谈恋爱吊着杜奇,让他始终抓不住,进而小心呵护不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王曼赶紧把戒指放回去,扣上盒子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刚穿上两只袖子,房间门打开,古铜色手臂伸进来。 杜奇刷门卡进来,就看到曼曼俏生生站在那,上身是他亲自挑选的风衣,衣摆下露出裙褶子。两种不同的风格混搭,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他无暇关心这些,刚才天塌下来的感觉迅速散去,大跨步冲上去,他将小女友抱在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他确定曼曼是真的醒了过来。 “没事就好,曼曼,都是我的错,以后我肯定不会让你冒一丁点险。” 若是三分钟前王曼肯定会有点别扭,这次要不是碰上个死变态,她肯定得留下足以恶心一辈子的记忆。不过看到戒指后,那点别扭完全被感动所取代。 “我这不没事么。” 轻轻拍下杜奇发抖的背,王曼真切地感受着他的后悔。阿奇虽然没说,但她就是知道,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她。 这种想法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过往四年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一点。虽然明面上只是辅导员,但实际他在部队中的活并没有少干。但不论他有多忙,只要她有事,他必然会腾出时间全程陪伴左右。 陪伴,是对爱最好的表达。 “幸好你没事,幸好。” 王曼一声声点头,杜奇将他越抱越紧,竟是恨不得把她整个嵌进身体里似得。这一抱就到她手麻,咳嗽两声她轻轻戳下他的胸膛。 “阿奇,我先换下衣服,这个穿着太扎人。” 杜奇真切体会一次何为失而复得,恋恋不舍地松开小女友,他帮她把外套脱下来,抓起早先选好的衣服。 “这几年我也没送你什么,男朋友当得太不称职。临来之前我自己花了几张图,连带那个包交给朋友做出来,你穿穿试下舒不舒服,不舒服等天亮我们上街买点。” 王曼钻到帘子后面,脱掉裙子后犯了难:“阿奇,有没有小背心。” 这把杜奇难倒了:“我只准备了这个,反正小背心没被别人碰过,要不你先将就着穿,等会我们再去买新的。” 他怎么知道小背心没被别人碰过?王曼起了怀疑,也不藏在心里,而是直接问出来。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危险,因为原计划中虞楠掌握监控,找出曼丹王子的下落。监控中有你的房间,看到你有危险,她肯定会出手。” 曼丹王子应该是这次的任务目标,原来阿奇把一切都想到了,虽然他没有及时赶到,但她一直被他保护着。 想到这王曼有些愧疚,她不应该怀疑阿奇的。 胡乱套上衣服,搓着手指她走出去:“我就知道阿奇最棒,原来你早就想到了?对不起,我刚对你有些怀疑。” “李晶晶是我没想到,你怀疑的对。” 衣服很合适,正当杜奇边欣赏边进入道歉模式时,房门打开,沈着脸的虞楠见到醒来的妹妹,立刻一脸惊喜。 ☆、第266章 番外-8 “曼曼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王曼迷惘地摇头,按理说她昏迷时间也不算长,从昨天被带走到现在刚过24小时,乙醚吸入过量也会造成这种后果,为什么阿奇和楠姐都这么担心,好像她真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不过稍微往深处想下她也明白过来,他们俩可都见过别墅内阿方索找来医生会诊时那场面。罗马本地医术最高超的几位医生被连夜从被窝中拽出来,围在这给她诊断。 先入为主,即便问题不严重,看那架势旁人也会无端紧张。况且楠姐和阿奇都那么关心她,比起阿方索他们只会更紧张。 “我没事,就是脑子稍微有点沉。” 见她真没事,虞楠松一口气,转身面向杜奇时,略带担忧地面孔立刻变成一张□□脸。 “让曼曼跟你出来,真是没法放心。” 杜奇于人际交往很有一套,只要他不乐意,很少有人能在言语间让他吃亏。至于体力上,鲜少有人打得过他,算起来他是个完全不吃亏的主。 这次他却诚恳地点头,任凭虞楠说得再严重,也一副虚心接受状,丝毫没有推诿,也没有用过往圆滑地手腕躲过去。 到最后王曼都听不下去,抱着楠姐胳膊一阵撒娇,在她“女大不中留”的眼神中,三人间气氛再次恢复和谐。 “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这次是什么事。” 虞楠正打量着王曼身上的衣服,虽然她常年运动装加出任务时的紧身衣,对时装没有丝毫兴趣和需求,但自幼在虞家这种家庭长大,她审美观怎么可能差。 以她的眼光,这身衣服特别适合曼曼。听说是杜奇亲自画的设计图,难为他一个学建筑设计的,为曼曼这两身衣服专门钻研服装设计。看在他还有心的份上,这次就暂且揭过。 “还不是为了他?” 边说着虞楠边盯向门边,锐利地目光几乎要穿透门板。门外之人似乎有所察觉,推门走进,步履中带着几丝小心翼翼,看向王曼的神情更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是谁?” 王曼打量着面前络腮胡青年,毫无疑问他很帅,大眼睛长睫毛五官无可挑剔,除了比阿奇少一分男人味外,其余不分伯仲。 “曼曼你好,我是曼丹,多谢你和你的朋友救了我。” 虽然同虞楠相处不到24小时,但曼丹却已确定自己爱上她。刚才站在门外,他听到里面动静。尽管不懂中文,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萝莉是女神最重视的人。 女神360度无死角,讨好小萝莉是目前唯一,也可能是以后唯一的突破口。 要是让曼丹朋友见到他现在的态度,非得抬头看看今天太阳从那边出来。毕竟这可是富产石油国度的唯一法定继承人,才华横溢俊逸非凡的曼丹王子,他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目前还没人看到,虞楠见他对曼曼这样,终于对他温和点。四人围坐在总统套的沙发旁,杜奇随手削着水果。拇指和食指捏着苹果两端,中指拨动沿水果刀转两圈,一个完整地苹果出来。切开成块,他撒点沙拉酱端到离小女友最近的地方,客气地对其余人说道: “大家都吃点水果。” 被囚禁许久,曼丹真有点想念水果。不过这会他却不敢相信杜奇的客气话,再说他还想在女神跟前重新建立风度。 王曼最会察言观色,从进门到现在曼丹那些小动作,足以令她看清企图。在她印象中,阿拉伯国家女性地位很低,男人多为种马。 这位王子虽然风度翩翩且多金,但楠姐也不差。她姐姐有才有貌家境也不差,想找什么样的不行,何必委屈自己嫁到个种马国度。 所以她一改往日的善解人意,投喂楠姐和阿奇后,装作不好意思地自顾自吃起来。 边吃她边听楠姐说话,这次任务的起因便是曼丹王子国家发现一座超大型油田。他的国家虽然有资源,但却没有开发资源的技术。消息封锁不利,作为王位唯一继承人的他成为利益争夺中心。 当时正在游历欧洲的他无故失踪,未几国王收到消息:想让儿子平安归来,就把油田开发权交给他们。 “那楠姐干嘛救他?” 无端引来一只苍蝇,烦、烦、烦!虽然中国不够民主自由,但女性地位总比这些国家要高。她还记得前世有个国家女运动员因参加奥运会,曝光于媒体上,回国后要接受审问。 王曼声音中的厌恶,让曼丹王子心惊。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招人烦了? “因为我们国家也想要石油开采权。” 杜奇如此解释,虞楠挑眉嗤笑:“他那国家向来喜欢欧美公司,意大利不行,指不定交给德国。” “怎么可能!相信我,油田开发权一定会交给你们,毕竟你们救了我,我们现在是朋友。” 曼丹王子指天发誓,虞楠满意地点头。王曼吃完最后一块苹果,边嚼边想着,那可是一座大油田,而且随着油田建设,中国人在当地的合作项目会越来越多,看来她还不能对曼丹太差。 所以接下来杜奇期待的二人毕业旅行,完全变成四人行。对此曼丹非常满意,他发现只要有小萝莉在,女神就会变得特别温柔,他简直爱死了这种遇到大事时帅气、对待家人时温和地表里不一性格;虞楠也没意见,这些年下来她最好的朋友就是曼曼,陪着曼曼玩她很开心。 王曼想着行李箱中那枚还没拿出来的戒指,隐隐有些期待。但别墅中生死时速时她有过顿悟,这会享受生活的新鲜感冲淡了那份期待,所以也没什么。 最别扭的当属杜奇,以往跟曼曼单独出门,他们可以白天牵手,偶尔高兴了亲吻下,晚上在一张床上相拥入睡。现在拉着曼曼小手的是虞楠,其余两样更是想都不要想。 意大利景色美不胜收,几人从罗马绕到威尼斯,中途杜奇准备了许多惊喜。比如他们去榨橄榄油的农庄,正是杜奇名下的产业;从农庄出来赶去的城堡,也被他买下来。 “阿奇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王曼吃惊到不行,她以为自家钱很多了,毕竟这些年父亲一直在赚钱。没想到从不忙于赚钱的阿奇,竟然也这么富。 父亲又帅又有钱,男朋友又帅又有钱,而且两人都拿她当眼珠子般护着,世界上还有人比她更幸福? 心情好到爆表的王曼终于彻底激发骨子里的懒人本性,天天睁眼就想着去哪玩,怎么花钱。一开始她还有些顾虑,连声问道自己会不会花太多,这样奢侈好不好。但杜奇恨不得她喜欢什么说出来,况且曼曼想要那些东西真心不贵,他随便给名流画个房子设计图就够她挥霍一阵子。 况且如今蓝星通讯已经发展为国内最有名的手机卖场,每天一觉醒来就有一大笔钱入账。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家里没人缺钱。你就是想开飞机沿着季风带洒钱,我也养得起。” 杜奇这说法招来王曼一顿白眼:“什么沿着季风带洒,那么二的事我才不干,钱被人捡去还好,万一掉山沟沟里那不浪费?我顶多在王府井开流水席,点好菜让路人随便吃。” 虞楠和杜奇笑到肚子疼,一直紧跟着三人的曼丹王子一头雾水,听王曼给他翻译过来后,眼睛发亮竖起大拇指: “曼曼你真厉害,我只是把飞机改的跟酒店一样,没想到你却请那么多人吃大餐。我想好了,回国后我要建一座世界最高的塔,免费请人欣赏我的国家。” 王曼扶额,尼玛哈利法塔不会是这么来的吧?天了撸,她什么都没做,土豪已经想出全新的炫富招数。 汽车行驶在意大利的公路上,沿途全是欢笑。等到进城后王曼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楠姐要送曼丹回国,然后回国交任务。 “你们不陪我玩了?” 听到这话杜奇一阵紧张,他原计划中半个月的罗马假日,已经到了最后一天。虞楠要是推迟归期,整个假期就泡汤了。 虞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上前抚摸妹妹脑袋:“事情不能再往后拖,我在国内等着你们。” 送别两人杜奇开车带王曼继续在市区转悠,不过是几天分别而已,虽然她有点舍不得曼丹这个新朋友,但机场时几人也约好了,曼丹会来中国玩。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许愿池旁,飞机落地那天许愿池正在翻修,池水抽开雕像被罩起来。这会刚翻修完,池水缓缓注入。 杜奇从裤兜里掏出三枚硬币,抛出去定定地看着王曼:“曼曼,还记得许愿池的传说么?” “扔一枚硬币进去,就可以再次回到罗马?” “扔多点,可以实现别的心愿。” 杜奇手缓缓伸入裤兜,想起那个盒子,王曼突然紧张起来。他……不会是在这时候求婚吧。 手伸出来,出乎意料并不是盒子,而是一个小本子。杜奇单膝跪下,将本子递到王曼跟前:“曼曼,这是我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财产,我希望未来由你来保管,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王曼接过来,从扉页开始翻起,本子里是各色房产证股权书的复印件。有些因为使用年份太长,复印件上自己有些模糊。可无论新旧,落款处始终是两个人的名字。 即便他们没有成为恋人,或是日后不在一起,这些东西始终有她一份。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曼曼,我一点都不傻。你以为我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会变成你最喜欢的那类人,我会比你身边所有同龄男生都要优秀。只要你看不到别人,最后一定会嫁给我。” 王曼无意识地翻过一页页,包括前面的酒庄、农场,这些遍布世界各地的资产都有她一份。从十二岁相识到现在,阿奇给予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带领她走出一次次的心理阴影。 而如今,他将自己名下资产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还能代表对一个人的深爱?如果错过了这段感情,那无论重生多少次,她也不会再找到更加完美的伴侣。 何况她还是如此的喜欢他,从恋爱那天起,她内心最深处的期盼就是嫁给他,两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反倒最后一页,凹下去的硬皮封面中静静地嵌着那枚戒指,就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一只。 “曼曼,嫁给我吧。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我会让你每天都快乐,我们一起走过剩下的八十年,好不好?” 单膝跪下,杜奇眼中全是诚恳。 “傻死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杜奇咧开嘴唇,英俊的脸竟透出几分憨厚。抠出戒指套在小女友手上,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大把硬币,悉数洒进许愿池。 “我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 夕阳晕染得许愿池金光闪闪,硬币洒下溅起点点金液,池边响起悠扬的旋律,舞者围着年轻的男女纵情跳跃,分享两人的喜悦。 王曼紧紧抱着杜奇肩膀,眯眼抿起唇角:就这样幸福下去吧。 ☆、第267章 番外-9 金砖铺路,鲜花满堂,凤冠霞帔,充斥整个世界的红色烘托出冲天的喜气。距离毕业旅行过去两年半,王曼和杜奇,额,奉子成婚。 说到这茬王曼就忍不住低下头,阿奇真的很尊重她,两人外出旅行睡在一张床上,感受到臀部硬邦邦地异物,她都替他憋得难受,可他愣是一次次“趁她睡着后悄悄走进浴室冲冷水澡”,都不肯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在王记饼铺去年冬天开莫斯科分店,酒店空调暖气无故罢工而他又要冲进浴室洗冷水澡时,奋起把他扑倒、取暖。 可她低估了杜奇能力,忍耐了二十五年即将进阶法圣的魔法师(网上称三十岁的处男为魔法师)攻击非一般高。在折腾得她好几天腰酸背痛后,回国没一个月,她悲剧地发现自己mc没来,早早孕上两条杠提醒她中奖了! 王曼感觉天塌地陷,事情大条了,杜奇却笑得比孩子还要傻气和欢快。不仅他,整个杜家也陷入空前的喜悦中。年近八旬的杜老本有些驼背,这会精神好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十岁;杜奶奶本以满头白发,这几日新生出的发根竟然隐隐透出青黑。 与杜家相比,虞家和王家则是喜忧参半。虞家长孙虞东是个工作狂,事业是他老婆和情人,正经恋人到现在都没。王曼肚子里的孩子,是两家第一个后辈,他们怎么能不开心? 可再高兴也经不住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事业有成后一心扑在美食上的王继周挥起擀面杖,追杀杜奇八条街。最后还是鸵鸟状王曼看不下去,解救他于水火: “爸,是我先那个阿奇的……”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她脑袋塞到衣领里,驼色大衣越看越像鸵鸟。 “什么?” 王继周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是他闺女先主动!虽然阿奇很好,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小姑娘不在少数,可他闺女这么好,会缺男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莫斯科那会很冷,阿奇要洗冷水澡冻坏了怎么办。” 含混不清地吐出这段话,杜奇站在小女友面前:“叔叔,这事怪不得曼曼,如果我不想她一个女孩子也没办法。” “你倒是挺清楚。” 他当然清楚,杜奇面上陈恳,内心却因回忆起莫斯科那一幕而心旌摇荡。曼曼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他,而且她主动的模样好可爱。 虽然刚挨了两记狼牙棒,但依然挡不住他一颗色心,幻想结婚后的幸福生活。 “爸,你放心,我绝对会负全部责任。” !王继周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平心而论杜奇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谁能理解怀抱拳拳父爱之心的他,要亲手将娇养二十多年的闺女交到别的男人手里时的不甘。 曼曼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少了她一点都不温暖,嘤嘤嘤~ 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比如怀孕不宜过度劳累、挺着大肚子结婚不好看之类的理由托词时,门铃打开。短手短腿地肉团子跑去开门,进来的正是杜家剩余四口。 杜老在前,已经升任司令员的杜振国和唐诗一左一右扶着两老。越发精神地杜老夺过王继周手里擀面杖,作势就要往杜奇头上抡。 “杜叔你这是干嘛。” “臭小子竟然干出这种事,继周你不好意思管他,我替你管他。” 怒气冲冲地说完,杜老扭头看向王曼,慈祥和蔼地笑容挂在那张被人咒骂为“老不死”、“活阎王”的脸上,总带着几丝滑稽。 “曼曼放心,就算阿奇不想负责,我们家也会负责到底。” 杜奇弱弱地反驳:“我怎么……”不想负责。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杜老挥挥棒子用眼神制止他:“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不负责。继周、虹虹你们看,孩子们也都不小了,老天都有这意思,不如趁机把他们事给办了。阿奇往后工作也在北京,曼曼嫁过来也能随时回家。” 一直旁观的虞虹皱眉:“我不是听说阿奇要调到国外,当几年驻外武官?” 这才是她跟继周真正反对的原因,两年前意大利的经历太过惊险。更何况他们隐隐听说,这次阿奇要去的不是欧美这种富裕国家,而是中东某国。 那边危险程度简直一级,尤其女人地位还那么低,曼曼还怀着孩子,怎么能跟过去。 “他公司开太大,政审不合格。再说这几年阿奇经历也足够,我们年岁大了,孩子们是得留在北京。” 杜老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阿奇得留在北京陪我们。王继周夫妇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蓝星通讯有阿奇股份,可杜老关系摆在那,他不发话谁敢拦下政审。看他那意思,除非他死,否则谁也别想把杜奇往那穷乡僻壤、险恶之地调。 杜老死?虞虹瞅着老人家直挺的腰板和矍铄地精神,这幅身板再活十年都没事。到时候曼曼孩子都大了,有什么调动也不会太辛苦。 孩子们都愿意,外部因素也全部接触,还有什么好阻拦的。 王家这关过了就是准备婚礼,王继周虽然尽量对三个孩子做到一碗水端平,但五根手指头还有长短,他最疼的始终是王曼。虞楠也疼妹妹,肉团子更是最喜欢漂亮的姐姐,姐弟三人压根不会因此产生嫌隙。 如今掌上明珠嫁人,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于是王氏集团的人发现,他们素来以好脾气著称的董事长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焦虑中,连续一周天天把公关部同事骂得狗血淋头。 再一打听,原来是那个比明星还漂亮的大小姐要嫁给官二代男友。资历浅的年轻人不明所以,在集团呆久的和有孩子的人纷纷理解。 这些老人多数是几年前遭遇下岗的职工,是王记饼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虽然开始不习惯,但一年又一年,王记饼铺越来越好,他们现如今活得比过去还体面。 这些人对王家怀有一份感恩之心,如今王曼结婚,他们想表示下。可王曼什么都不缺,这可怎么办?想来想去,他们最终想出一个主意。 这些下岗职工分布在全国各地,有些甚至已经出国。联合起王家曾经资助过的人,每人出钱买一朵郁金香、 一朵郁金香并不算很贵,比起王家给予他们的,这点钱着实太少。一点点钱从世界各地汇过来,共同打到王氏集团北京总部公关经理的账户上。集团上下纷纷做起闭嘴蚌壳,瞒着王继周买来一朵朵象征着祝福和幸福的郁金香,穿成串装点整个婚礼场地。 王继周这边也没闲着,王记饼铺每开一家店,第一天的营业额全都原封不动地存进银行。他单独拿这笔钱去投资,由于经营良好,这笔不断增加的钱翻了好几番。 这次为了闺女结婚,他全都取出来。本想换成百元大钞平铺在会场里,但虞虹打住了他。因为那样不仅铺不开,还可能背上毁坏人民币的罪名。可这是他多年愿望,怎么能轻易放弃? 想了又想还真让他想出办法,他机智地将所有钱换成黄金,然后拿来闺女和阿奇第一次去北京时,路过杨柳青时姜婶送的那对年画娃娃,将两个娃娃头像刻在正面。正面都一样,背面则完全不同。每块金砖背面都有一个大字,那是他写给闺女的一封信,信中有对过去的回忆,更有他们全家对曼曼未来的祝福和期许。 婚礼前一天,当他指挥工人把装在钢化玻璃中的金条拿来铺路时,推开会场门就看到这漫天花海。 谁擅作主张! 可恶,这么好的主意竟然不跟他说一声,闺女婚礼的花应该由他这个当老爸的来买。 刚准备教训公关经理一通,得知理由后他久久无言。正当公关经理惴惴不安,以为弄巧成拙,抢了老板宠闺女的权力时,却见面前风度翩翩的老板满脸感慨: “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没有员工的贡献,就没有现在的公司。大家辛苦了,婚礼当天还在上班的员工,工资按三倍算。” 大福利!大多数人都为白拿钱而高兴,真心祝福王曼婚礼。有极个别因为出了几块钱买郁金香而各种不平的人,如今却是被打脸啪啪啪。 终于到了结婚这天,王曼特意选择了中式婚礼。杜、虞两家身份特殊,宴请宾客名单也很郑重。这些老一辈人对西式婚礼很抵触,漫天白色好看归好看,可跟发丧似得忒不吉利。现在见到泼天喜气的红,他们心里正痛快。 吉时到,穿着传统汉服的杜奇牵着王曼走进来。各家长辈见到二人无不眼前一亮,虽然新娘蒙着盖头,但新郎却足够精神。 现在的年轻人,还嫌弃中式婚礼土气,硬是要穿什么西装。明明是自己长得不合格,看杜家小子穿上这不挺精神,他们看着比穿西装好看多了。 年轻人也眼热,原来汉服也好看。低头沉浸在金光大道中,完全父亲这股土豪气震慑的王曼不知道,因为她和阿奇,这个看脸的世界掀起了一股传统婚礼风潮。 ☆、第268章 番外-10 不仅是王曼,满场宾客也被这土豪派头闪瞎了眼。被员工感动的王继周,特别在讲话开头说明了满室郁金香的来头。 本来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穿汉服的新郎新娘,和他们刚踏过的纯金闪光大道上。这会郁金香来头出来,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能来参加王曼婚礼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些人不缺钱,就要个好名声,要那个摆出来好看的面子。 王继周闺女婚礼这满屋郁金香值不了什么大钱,他们弄不起金子铺地,但弄个几屋子花还是很简单。但自己花钱弄,跟遍布满世界员工自发自觉自掏腰包的送,那性质完全不一样。王继周这一出多有面子,为啥就没人给他们送? 当老板的若有所思,混政界的则是想着古代有万民伞,今个出来个万人花。两件事表面看八竿子打不着,实际都是民心所向。 经商的更了解王继周,他们想得更多。都是同行他们知道王记饼铺待遇有多好,国家新出台的五险一金,现在只适用于那些吃皇粮,也就是靠财政拨款的公职铁饭碗。但王氏集团别树一帜,也给员工都上了社会保险。 不仅这样,他们还严格贯彻双休日。不过餐饮业离不开人,所以他们略加调整,改为每周可以调休两天,由店长统一安排。有孩子的当然希望周末陪小孩,但是没有孩子的年轻人,更喜欢在人少的工作日出行,这样玩得痛快。 不说员工感受,王氏集团承诺双休日工资照发。这一大串福利下来,整个公司那么多人要支出的是一笔天文数字。刚开始他们都笑王继周傻,白放着钱不要,就是给员工放假发福利,他们该懒还是懒,该骂老板也会骂。 但如今看着满屋郁金香,众人突然想起来,即便是在福利上支出一大堆,王记饼铺这两年买卖越来越好,王继周也没少赚钱。似乎一个懂得为员工着想的老板,更能调动全员积极性,形成整个企业的向心力。人心齐了,什么事都好办。 一场婚礼不仅让年轻人开始对穿汉服的传统婚礼感兴趣,也让这些成功人士感悟颇深。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会放宽企业福利,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总有一天这些启迪会厚积薄发。 王曼完全不知道她的婚礼俨然成为大课堂,这会她只觉得中国不愧是礼仪之邦。姥爷学富五车,听说她决定办中式婚礼后,老人把压箱底的学问拿出来,联合当初在香港为美食专利正名的那对史学家夫妇,研究出一套最贴近古代的婚礼仪式。 开始她挺高兴,毕竟比起教堂中的西式婚礼,她这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果然出来的效果也没让她失望,二十个顶尖绣娘耗费两个月时间赶制出的礼服穿在身上那叫一个高调奢华有内涵,搞得她也化身自拍达人,各种拍拍拍。 可现在繁文缛节下来,她也有点扛不住。尤其是头顶那套首饰,直把她坠的头重脚轻。 背上出一身薄汗,正当她有点扛不住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女孩惊喜地尖叫:“啊,是他,他竟然也来了。” 似乎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门口的人吸引过去,王曼霞帔下多了一双大手,牢牢地搀扶着他的腰:“不舒服?要不要我跟欧阳伯伯说一下?” 欧阳伯伯就是那个史学教授,也是今天的主婚人,同时也是他以丰富的史学知识,支撑着今天华丽的婚礼。想起那位老人的兴奋劲,王曼觉得她在撑一会,还有最后一步就能圆满结束。 终于在一长串让人蚊香眼的祝词后,欧阳教授高呼礼成。下一步就是入洞房,不过这并不是完全的古代,这点改变下。 杜奇亲手掀起盖头,被面前的曼曼闪花了眼。虽然他看过曼曼试装,那时也被惊艳过一次,但完全没有此时此刻来的震撼。 中国人喜红,可红色对人气质和肤色要求格外高。多年富裕生活,加上书法和茶道上培养,王曼气质放在一众名媛中也是拔尖;至于皮肤,她是无可挑剔地白里透红,一头乌发盘成发髻悬在头顶,巴掌大的小脸托在大红色喜服中,青丝如墨面若桃花。 漫天花海中她是最灿烂的那一朵,肆无忌惮地绽放,不知不觉间渗透进他的生命。 “曼曼。” “恩。” 感受到对面灼热的目光,王曼羞怯地低下头。 ‘“你是我的了。” “她才不是你的。” 突兀地声音打断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盘旋于空气中无形的情丝网退却,王曼终于记起来,刚才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 扭头看去,礼堂敞开的门透出一道光影,打在前方金箔做的“囍”字上。光影中站着个高大的男人,面相一如学生时代俊逸。 “尹鹏,你来啦?!” 王曼着实喜悦,上次见尹鹏还是圣诞节时,她去纽约王氏集团分部开会。那会正是nba常规赛季,作为球队主力的尹鹏跟她没说上几句话,就被球队经理叫回去训练。 这次婚礼她也发了请柬,等了大概有一周终于收到他回复,说要打今年季后赛,应该不会有空回国。 那会她还遗憾了好一阵,从小到大她就那几个朋友。章磊一路学霸考上了名牌大学,而后赴美攻读工商管理学博士,读到半路突然休学做了尹鹏的职业经理人。他自幼就擅长人际交往,这倒也是发挥特长。 君陶陶更不用说,她爱看小说更爱尹鹏,当年勇敢地为爱走天涯去美国读高中,曾有一阵她希望成为尹鹏职业经理人,可最终败给天赋。如今她成了amy手下的一名新闻记者,专门报道体育中的篮球板块,也算将爱好发展成职业。 三个朋友全在大洋彼岸,尹鹏不回来,另外两个也肯定不会到场。所以现在这份惊喜,来得实在太大,王曼瞬间觉得婚礼圆满了,就连头上沉重地珠钗也仿若无物。 对比王曼的喜悦,正经新郎官杜奇确是黑了脸。这个多年来一直存在的情敌,刚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可没忘记,当年岳父大人就很中意出身比较普通、性格比较忠犬的尹鹏,似乎现在也没死心。 尹鹏不来正中他下怀,只要办完婚礼尘埃落定,岳父大人也就彻底死心。但是为什么他会在最后一刻来,还是来拆台? 尹鹏大步走过来,刚去美国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他已经长到184。几年过去,如今的他已经有一米九。迅捷地反应速度和完美的三分投篮命中率,让他成为nba最受瞩目的控球后卫。 而中西合璧的俊美外表,和富有神秘色彩的黑发黑眸,更让他成为广告商眼中的宠儿。毫无疑问,二十四岁的尹鹏是另一位人生赢家。 “为了给你个惊喜,我特意来了。曼曼,要不要甩掉这家伙,这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尹鹏玩世不恭地笑着,多年美式教育和生活彻底改变了他。 “想都不要想。” 杜奇拦在前面,虽然只有一八二的他矮尹鹏一块,但气势上却完全不逊色,甚至隐隐有压过对面的趋势。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跟随长辈来的妹子们玻璃少女心更是碎了一地。圈中的24k纯金衙内喜欢王曼,这位红遍全球、国内有史以来最伟大且帅到爆表的篮球运动员也喜欢王曼。 上天何其不公,怎么不让我变成王曼,左手杜奇右手尹鹏简直不要太酸爽。一众狼女不忿的同时又热血沸腾,抢婚啊,多浪漫的情节。 王曼仔细盯着尹鹏,他眼中有认真,更有玩笑,分不清那种情绪真实。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所以她扭头,笑着看向欧阳教授: “欧阳伯伯,我脖子都快要压没了。” 欧阳教授善解人意地解围,让王曼去后面换下礼服。礼服用几乎失传的云锦,配以金线修成,货真价实的二十多斤。加上头上那套,算下来基本能顶三分之一个王曼。 等到更衣室门口,王曼就看到等在那的君陶陶,她正红着眼看向她:“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还是会生你气。” 杜奇体贴地给她卸下首饰,边注意对面二人举动。这两人……明显很搭啊。尹鹏这样的二货,就需要君陶陶这种全心爱他的姑娘,换别人绝对被坑了还替人数钱。 王曼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脱去累赘她认真地看向尹鹏:“你对我说实话,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陶陶的感受,看到她伤心的时候你有没有难过。” 尹鹏嘴唇阖动,一时无言。 “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尹鹏,或许你曾经喜欢过我,但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柏拉图负责白头偕老。我们都清楚谁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况且你确定对陶陶没一点感觉?” 尹鹏从进礼堂起就注意着杜奇,从他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他对曼曼的紧张。那是一种深刻且持久的感情,且绝不在他之下。 而曼曼……明显对他有同样的感情。 从12岁初相识的青涩,到如今24岁各自事业有成,他一直在追随曼曼的脚步,努力变成可以与她并肩站立的那个人。面前的女孩,承载了他全部的青春记忆。 她能幸福,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如今他已收获幸福,到他放手的时候。 尹鹏耸肩,深埋于内心那朵火焰在一点点熄灭。虽然在笑着祝福,但他此刻却感觉像一把火烧了他住很久的房子,他看着那些残骸和土灰一阵彻骨的绝望。他知道那是家,但却再也回不去了。 “尹鹏,我会陪着你。” 走出休息室,尹鹏耷拉下肩,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扭头,君陶陶正站在旁边:“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会一直对你好。” 尹鹏默默地向前走,速度不自觉地配合着她放慢。走到拐角,阳光打在脸上,穿过两人交错的手臂,在地摊上留下心形剪影。 他真的对君陶陶毫无感觉?那为什么会配合她的步子,会陪她看最讨厌的泡沫剧。 或许有一点喜欢? “陶陶,你愿意跟我试试看么?” “当然!” 追出门送护腕的王曼,看着走廊上拥抱的二人,默默那只早已洗得泛黄变薄的哆啦a梦护腕。那是多年前她从北京回来,带给尹鹏的礼物。 以后他会有新的护腕,是时候让这老伙计退休了。 就这样吧,大家都会幸福。 杜奇从休息室出来,体贴地扶着小女友,低头问道:“蜜月想去哪儿?” 王曼嘟嘴:“我现在的情况,能出去玩?” 空间中同样一身红色西装的元宝做出科学指导,直言小家伙健康的很,只要不跟莫斯科那晚一样激烈,偶尔来点夫妻情-趣也无所谓。 王曼被它说得一阵脸红,嘴上却立马改口:“你想去哪?” “西沙在建雷达站,那边比马尔代夫还好看,而且一般人进不去,你要不要……” 当然要!她记得前世军事记者拍的西沙照片,那叫一个美,现在他们去等于包场马尔代夫,简直不要太美好。 西沙,go! ☆、第269章 番外-11 大漠落日,落日映在沙丘上,从远处望去就如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金山。 金山突兀地扬起一片金砂,风暴过后露出一辆迷彩越野车。车停在沙丘一侧,车门处跃下一道纤细地身影。看身材这就是个大美女,可利落地动作却让人眼前一亮,顺带雌性荷尔蒙爆棚。 虞楠单手抓住头发,随意地用蓝黑相间发带绕两圈。这条发带是曼曼送她的,效果很神奇,自从用发带后,她本已开发到极致的视力和体能又进步一点点。别看只是一点,但对于她这种顶尖高手来说,视力进步一米、每秒多跑一米都是另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么多年循序渐进下来,收益不是一般大。组织内只当那个形如鬼魅的神秘特工“火狐”是来自中国的人形兵器杜奇,却完全不知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女人。当然这也是虞楠刻意隐瞒的结果,她愿意承担这职业的责任和使命,也享受每次任务的刺激。但激-情过后,她还是想做一个穿着运动服陪曼曼随意逛街的普通女孩。 “出来。” 头微微向后扬,虞楠冲着背后寂静地沙丘说道。见那边纹丝不动,她皱眉:“吴宇,你是想我一枪打破你的龟壳?” 平静地沙丘开始颤动,而后露出一只土黄色蛋。虞楠走上前,轻飘飘踢一脚,蛋壳碎裂,吴宇捂着命-根-子处甩掉氧气罩。 “女人,你下手也太狠了,能不能学学曼曼?” 虞楠挑眉:“要不是看在曼曼份上,你那兄弟还能保住?” 被她意有所指地扫过下-体,吴宇只觉一阵冰凉感传来。其实他也纳闷,拥有小弟无数的自己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老本行——跟人干架。这几年一直在练习,他拳脚功夫虽然比不上杜奇、虞楠这些人,但也算仅次于他们的一流高手。 为什么碰到虞楠,他就忍不住气短?思来想去,他只能归结于爱是一种无法用逻辑预判的奇妙东西。 “谢女侠手下留情。” 吴宇抱拳一番唱念做打,趁机凑到虞楠跟前:“你两天没合眼了,疲劳驾驶容易迷路,陷到流沙中可不好,还是我来开吧?” “你?” “我别的比不上你,开车还算合格。” 虞楠坐在蛋壳最大的碎片上,疲惫地顺一下额前碎发,露出略显青黑的眼圈。自从认识曼丹后,那家伙就跟狗皮膏药似地缠上来。她本就性子清冷,自然对此不耐烦。刚想麻溜地甩掉那大包袱,上头却直接命令她一定要搞好关系。 她在团队中还算有地位,还是第一次接到如此直接且冷硬的命令。不用多想她也明白其中缘由,国家发展离不开资源,而本国又极度缺乏石油。曼丹国家几乎全是寸草不生的荒漠,缺水缺粮食几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石油。 作为这个君主制国家唯一的继承人,跟他搞好关系,就相当于搞到一台无穷无尽地提油机。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这是她自幼便受到的教导。再说曼丹为人也没啥大毛病,她干脆与其发展起了友情。 可这一发展事情大条了,首先曼丹解散了他王宫中所有的姬妾,甚至连几个俊俏的男助理也被他调到外勤岗位。承受住一干男女怨恨地眼光,国内后院起火。与自家生意往来密切,且是国内第一大房地产商的吴宇,突然缠着她要求拜师学艺。 她哪有那功夫教徒弟,再说她也教不了吴宇。倒不是她水平高,而是吴宇骨子里比她还要血腥暴力。这个偶然的发现让她罕见地震惊,以至于稀里糊涂答应他的拜师请求。 从那之后狗皮膏药进化为双面胶,不管她出国还是回国都摆脱不了粘腻。开头她还能拉曼曼当挡箭牌,可自打曼曼和虞北哥相继完成婚姻大事后,家里长辈突然意识到还有她这么个“大龄女”还单着。 再开明的长辈,到了一定年龄都希望自家孩子娶妻或嫁人而后生子,总之最好要有个幸福家庭。然后她的噩梦到了,兜兜转转又两年,曼曼家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儿子都能流利地喊她阿姨,家中长辈的念叨从暗示转到明着劝。 正当她招架不住准备申请任务时,组织突然通知,曼丹无故失踪。 国家正在与曼丹所在王国商议铁路援建计划,这条铁路覆盖曼丹国家的主要石油产区,建成后必然促成以后的各种深度合作。 在这个节骨眼上曼丹无缘无故失踪,实在是太过敏感。不论是友情,还是为了上面指示,虞楠都得跑这一趟。 还好她早在曼丹身上放置了曼曼从那个“异次元空间”中花大价钱买来的追踪装置。用一天功夫飞来,落地后她便开始追踪,终于在下午锁定位置。 人多目标太大,且队伍中也无人能比得上她隐匿技巧。虞楠一个人出发,在离目标最近的沙丘附近盘旋,没想到在这遇到吴宇。 真……麻烦! 除此之外虞楠还隐隐有点别的想法,不过目前全副精神盯在救曼丹身上的她,没有功夫察觉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绪。 “我们两个这么了解,配合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吴宇自信满满地说道,只换来虞楠冷冷的一瞥。见她最终没说出拒绝地话语,他松一口气。 感情之事不是他能控制,他知道以自己的出身配不上虞楠。如今虽然赚了许多钱,那虞楠家一点都不缺钱。但是他是真心喜欢虞楠的,本来仁义帮已经完全洗白。可为了她,他宁愿操起老本行,只为她在有需要时,可以很方便地拿到一把称心如意地枪械。 “换衣服,脸也得涂掉。” 吴宇早有准备,脱掉外套露出里面同款黄沙色迷彩服,顺便把头发和脸染上相同的颜色,两人站在沙丘旁,几乎完全与其融为一体。 “等会听我指挥,丢掉性命没关系,弄个半身不遂回去痛苦大半辈子,可别找我伺候你。” 吴宇抿唇,虞楠看似嘴硬,可素来寡言少语的她说出这一番话,已经透露了自己此刻的心思。看来这些年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高岭之花也有可以接近的一天,看来是时候加把劲,抱得野玫瑰归,指日可待。 ☆、第270章 番外-12 火狐的名头可不是白打出去,能被无数桀骜不驯地佣兵奉为佣兵界的战斗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放虞楠这,她不仅有那么点过人之处,更是在方方面面全方位无死角超越所有人。 带上吴宇这个“累赘”,用了不到半小时时间,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两人翻过金黄色沙丘,来到沙丘后另一片腹地。 这里与沙丘另一面一望无际的大漠截然不同,举目望去黄沙世界中一条触目惊心地黑灰色裂痕,那里是沙漠中的一条裂谷。 两顶帐篷孤零零地扎在黄沙中,旁边卧着一辆破烂吉普车。吉普车几乎被黄沙掩盖的车前盖隐约露出一个图案,那正是邻国恐-怖分子的旗帜。 虞楠面色微微有些难看,这些亡命之徒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稍有不慎他们可不管绑票什么身份,先前鱼死网破的案子不要太多。 “吴宇,你就呆在这。” 这是一如既往嫌弃他的意思咯?吴宇愣了愣,早已被伤过无数次的金刚心岿然不动。余光看向虞楠,她目视前方眉头紧锁,明显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心里没底。 吴宇惊讶于她的情绪,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虞楠脸上看出这种不确定,以往她从来都是有万全把握后的面无表情。 “好,楠楠,你小心点。” 对他的积极合作而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一再要求跟来,虞楠一点都不惊讶。能将曾经的仁义帮洗白并发展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开发商,吴宇此人绝对不是面对她时那般白痴。 “事急从权。” 吴宇点头应下,眉宇间带着丝喜悦。楠楠允许他帮些力所能及的忙,也就说明在她心里,他是能帮上忙的那类人。这种认可是他先前未曾体验过的,也让他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喜悦。 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石油国家,绝对是他今年最明智的选择。 虞楠丝毫没感受到吴宇一片纯情少男心,同色的衣服跟脸上的伪装让她与大漠融为一体,夜色中她如一道风,无影无踪却畅行无阻。 帐篷外端着机枪的两名阿拉伯裔男子正在巡逻,小心地靠过去,打滚躲到阴影处,她见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有人。” 两人四处观望,大漠还是那般空旷无物,再往后便是深达千米的裂谷。岩壁光滑没有丝毫植被,扔块石头下去半天才能听到响声,那里绝不可能藏人。 “你想太多了,才过去没两天,谁会找到这儿。” 前面男子再次观望四周,除了夜风带来一脸风沙外,大漠依旧寂静。刚他明明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干这行多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虞楠绕到帐篷后面,抬腿鞋子在帐篷上画个圈,鞋后跟自带刀刃沿着方才轨迹画出个孔洞。利落地钻进去,随手拿起汽油桶挡在那里,帐篷迅速恢复原状。 轻微地响动惊醒绑在地上的人,曼丹睁开眼,就看到与几年前相同的场景。在他疼痛绝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女神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火。 “楠楠。” “嘘。” 声音更让他确定来人身份,认清后他却紧张起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虞楠没再说话,走过来看清状况后,顺带理解了曼丹那句话的意思。这次的绑匪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他手腕中的生物追踪器被取出来,就连脚踝处备用的那枚也被生生挖出来。 这也是那么多人始终找不到他行踪的原因,茫茫大漠,一阵风就能彻底吹掉车辙留下的痕迹。没有了追踪器,身上衣服更是被全换掉,气味改变后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警犬也无能为力。 好在曼曼从异次元空间交易来的追踪器无形状,这才没有被破坏掉。不然就算是她,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人。 现在麻烦来了,脚踝处追踪器被暴力破坏,顺带让他丢失了逃跑的能力。刚才进来时她已看过,这一伙有五个人。他们大多三十岁左右,拥有多年绑架经验,体能也不算差。她一个人自然应付得来,但要带这么一个大活人逃出去,实在是难如登天。 这一刻她有点庆幸吴宇跟来,或许他多少能帮上点忙。 “他们要进来了,你快点走。” 虞楠不懂阿拉伯语,但这却是曼丹的母语。生成王子这种富贵但高危的身份,他从小就接受严格的体能训练,他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能听到且听懂门外两人对话的同时,他也清楚这些人的斤两。 帐篷门被掀开,曼丹绝望地闭上眼。作为一个王子他已经很努力了,他关心民生,外界只看到他喜欢周游世界,却不知他去那些国家都是为了合作。这些年同中国合作,不仅因为他跟虞楠关系好,更因为这个国家比以往那些欧美国家给的分成高,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 可为什么国内这些人,为了能登上王位尽情享受,宁肯牺牲所有人的利益。他搞不懂,怕是也没机会再去明白。抚摸着胸前鼓鼓囊囊的炸弹,他有失落更有解脱,却唯独缺少了临死前该有的恐惧。 “喂,有没有人进来过?” 楠楠没被发现?听到声音曼丹睁开眼,守在门外的两人全都进来,一个在房间内四处搜查,甚至连通风口都没放过,另外一人则是问他。 “有。” “谁,快说他在哪。” 曼丹用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两人,意思不言而喻:不用问,进来的就是你俩。 “臭小子。” 来人作势要抬脚,检查完通风口的那人却拦住他:“小心点,他可是王子。” “很快就不是了。” 正当两人要进一步辩论时,门外传来猎犬的叫声。有人靠近!瞬间还在暴躁的男子深觉自己直觉应验,收回踢向曼丹的脚,给他个“暂时放你一马”的眼神,赶紧跑出去。 “所以这次的绑架是内斗?” 曼丹苦笑着点头,虞楠若有所思:“罗马那次也是,那就是一个顾念亲情的国王,和他野心勃勃弟弟的故事?真是有意思。” 竟然完全被她猜中了,曼丹一时无言,再次开口时他已经恢复平静:“我脚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安然离开。趁着他们不注意,你赶紧走吧。” “你就没一点不甘?” 不甘么?当然有!可曼丹更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出生既为王子,不费吹灰之力便享受着世界上最奢华的生活。但这一切全来自于国家的税收,来自全民的奉养。必要的时候,他该为那些人做出牺牲。 如果他死了,国际社会也会关注这个国家。民主能更好的进行,王叔也彻底绝了坐上王位的可能。而第三顺位继承人的堂弟,会是一位英明的君王。 “没有,我只希望你逃出去后,帮沙律洗脱罪名。他对此事应该不知情,而王叔那个人,一定会将罪名甩到儿子身上。” 虞楠沉吟片刻:“所以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见曼丹点头,她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不要屈辱的死在这些屠夫的枪下。背面就是悬崖,不如跳下去吧?” 曼丹想都没想就点头,虞楠看下腕表,那里有吴宇发来的信号。他在峡谷壁上发现一处凹陷,位于阴影处,藏几个人不成问题。 移开汽油桶,曼丹先爬出去,本已绝望的他却看到熟悉的爪子。爪子下连着一根粗绳。后面跟着的虞楠将绳子系在他腰间,自己抓住绳子控制速度快速下降。 “女神,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虞楠没理她,略带担忧地看着上面。以吴宇的功夫应该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过来,他弄出那么大动静,无非就是为了吸引开那伙人,为这边争取时间。 那么密集的火力,她都不敢保证全身而退,他能行么? 虞楠无法否认她在担心,带着曼丹藏起来后,她发现另一个问题。此处位于一块岩石下面,岩石上覆盖一层植被,从上面看就像山体突然凸出一块,的确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可下面脚踏的那块岩石只能容纳两人,第三个人再上来,不仅地方不够,脆弱的石灰石也会因强度不够而塌陷。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到时三人都会命丧黄泉。 吴宇一开始就没打算下来,所以即便他避开密集的火力,也基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我先上去。” 刚说出这句话,手表中那个绿点却一动不动。位置还在上面,却没有了移动,伴随而来的还有停息的枪响,吴宇应该已经死了。 剧烈地疼痛袭来,直戳心底,虞楠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吴宇。如今上去已经全然没有意义,冷静下来发出救援信号,她静默地回忆着两人的点滴。 两小时后军方空降,制服恐-怖分子,医疗队带走了受伤的曼丹,还有已经血肉模糊的吴宇。 “楠楠,非常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我愿意代替他照顾你。” 曼丹此刻的语调格外真诚,或许以前他跟吴宇是情敌,但此刻他却是真心佩服此人。换位思考,如果他出在吴宇的位置,绝对不会牺牲自己性命救情敌。 虞楠摇头,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来,随行的将军推开舱门,告知曼丹噩耗。 “你的叔父发动政变,国王殿下已在政变中身亡。曼丹王子,如今你必须迎娶大臣之女为妃,稳定政局。” 曼丹看看将军,扭头再看看虞楠,彻底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以前他可以排除万难娶一个外国人为妃,但如今国家经不起任何动荡。 虞楠却松了一口气,自始至终她都拿曼丹当朋友,从来没有什么超过友谊的感情。而且从她的犹豫中,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曼丹,你的国民需要你,遵从你内心的选择,我祝福你。” 阿拉伯世界的名媛与欧美豪放的作风不同,因为男尊女卑,他们虽然生活优渥,自幼却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国务大臣家小姐她见过,那是一位美丽睿智的小姐,关键她一心一意地爱着曼丹。 有那样一位王妃,曼丹应该会幸福,也会慢慢发现她的好。 “楠楠……” “赶紧去娶你的王妃,别来烦楠楠。” 声音来自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僵尸,吴宇虽然外表失去知觉,但精神却一直清醒。刚听到曼丹那句“代替他照顾你”,他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个二世祖。 老子拼命救你,就是为了让你泡老子女人?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一刻他无比痛恨王曼的药。假死固然好,可为什么清醒需要这么久,让他想做点什么都不成。 没想到峰回路转,曼丹必须要娶别人。高兴现世报来得快的同时,他终于恢复了对嘴巴的掌控能力。 “你没死?” “轻点,我怎么舍得死,我还得留着这条命陪你出生入死。” 虞楠感觉除去发现李晶晶身世,知道自己跟曼曼有相同经历那次,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如此激烈地情绪。 激动和喜悦交织,她猛然发现自己对吴宇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吴宇缓缓睁开眼,刚好看到她来不及掩饰的情愫。见她别扭地移开眼,他聪明地不再提这点。曼丹已然出局,日后他陪着楠楠,机会多的是。 “我祝福你们。” 托着沉重的步子曼丹迈向王宫,以铁血手段送二叔为父王偿命。葬礼当天他继承王位,而后终其一生,他注重推广民主,提高妇女地位,成为阿拉伯世界罕见的开明国王,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