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名利场》 第一章 生与死 夜已经很深了,警署里却仍是一片喧哗吵闹。 被吵得脑袋疼,张德成揉着太阳穴,看着对在对面桌上仍是嘻闹不休的几个不良少女,眉毛越皱越紧。突然抓起桌上的大文件夹,重重摔下,霍然起身,他双手撑着桌子大喝道: “没有问你们话,通通给我闭上嘴!这里是油麻地分区警署,不是菜市场!要是再吵,把你们都关起来!” 他骂得凶,几个翘着二郎腿,身上没挂几块布的不良少女却也不是吃素的,看来是头儿的红发少女居然扬着抹成黑色的指甲指着他晒笑道:“警官,我们不过是打架而已,又没人说要控告,你不用这么吓我们吧!我们也懂法律的……” 又气又恨,张德成忍不住转过身去瞪坐在另一张桌上的两个女生:“喂,小姐,你们怎么样?如果要控告她们伤害的话,我可以立刻安排你们验伤的。” 被他吓了一跳,一个面容清秀,脸颊上却有一块明显擦伤的长发少女猛地转身去拉身边的短发少女,“平安,到底要怎么办啊?” 似乎是没有听清她的话,被称作平安的少女仍然怔怔地望着对面墙上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广告电视机。长发少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场车祸的画面。 看画面,应该是交通监控录象。因为是夜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清出车祸的是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那辆车,车速很快,在一处拐弯的路口为了避开一只突然从路边窜出的流浪狗而紧急煞车不及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灯柱上。那只流浪狗受惊,回头看了眼车子,忙夹着尾巴窜开。它刚跑到人行道上,就又有一辆红色的车冲了过来,追尾撞在车上,又一次狠狠把那辆银灰色的轿车顶在灯柱上…… 画面静止了不到半分,就有人从红色的车里爬了出来。踉跄着脚步走到前面车的车窗前,扒在车窗上往里看,却没有立刻抢救车里的人,反而抓起挂在胸前的相机一阵猛拍。就在他抓拍的同时,又有两辆车从后冲上,跳下车的同样是抓着相机的男人…… 看清楚车祸的过程,长发少女便皱眉嘀咕:“又再放这个了,要我说啊,这些狗仔队啊一个比一个讨厌!要不是他们,沈晴未必会死呢!” 听到沈晴的名字,短发少女缓缓转过脸来望着她,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清丽的面容。浓眉大眼高鼻,线条轮廓分明,乍看之下就觉得是个漂亮孩子。可这张漂亮的脸上却有些脏,嘴角也破了,一丝血渍象是抹多的唇膏挂在唇边,颊上、额上隐约也有些暗红色。不过因着眼神有些茫然,这样的伤反倒让她原来英气十足的脸显出几分柔弱与清纯。 虽然这两个女孩子不象那几个不良少女,反倒有几分好学生的模样。可张德成照样不留情面,指着她们大叫道:“你们两个,到底想清楚没有?算了,也不问你们了!还是等你们儿童院的嬷嬷来了再说吧!” 听到张德成不耐的声音,长发少女更慌了神。直接扯着她叫道:“平安,不能等着嬷嬷来啊!要是被她知道我们居然被抓到警署了,肯定会生气的。” 短发少女垂下目光,望着落在手臂上抓得有些紧的手。静了半晌后突然抬起头望着她,声音有些干涩:“刘雅静?” “啊?”刘雅静眨巴了下眼,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小声问:“平安,林平安?你没事吧?”抬手撩起少女被碎发遮住的额头,看着那一块根本遮不住了的青紫,刘雅静有些慌张地咕喃道:“不会是被打坏了脑袋吧?” 林平安闻声,嘴角微微牵起,却到底没有笑出来。抓下刘雅静的手,她扭头去看正抬起下巴挑衅地瞪着她的那个只穿着小可爱、热裤的红头发少女。静默几秒,才转向张德成问道:“警官,如果验伤的话你觉得我和我朋友这一身的伤算不算得上是轻伤害啊?” 张德成抬起眼,看到少女扯下披在身上的运动服,露出布满淤伤的手臂后。不禁皱了下眉:“既然不是不良少女,大半夜的乱跑到街上做什么?怎么样?是想告她们吗?” 还没等林平安答话,红发少女已经跳起身来骂出声来:“林平安,你敢告我!别以为就这样就能把我送进感化院去,就你这破伤,顶多就是社区服务……” 被少女的嚣张气得火大,张德成拍着桌子大骂:“你,给我坐下!再这么嚣张有你苦头吃的!”又指着林平安喝道:“你也是,再挑事一样有苦头吃……” 林平安冷笑,还没有回答。就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接着张德成的话说道:“警官,你这样算是威胁恐吓了,可以看作是刑事罪的!” 张德成大怒,“什么刑事罪啊?我当了三十几年警察了,还没人敢这么……”声音一顿,他望着正走过来的男人,及时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整洁利落的短发,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笑容斯文有礼却又带有一种压迫感。张德成光这么一看,就知道一定又是律师什么的了。 抿了下嘴角,张德成心里有些奇怪。他这里可不是重案组或是别的什么部门,这些小案子很少能见到这种一看穿着就知道是精英什么的律师。不知道,那几个不良少女里头有哪个是有来头的。 对着张德成一笑,男人似乎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敌意,只是取出名片递上:“我是宋轩成律师……” “宋轩成?这名字好耳熟啊……”一旁的刘雅静搅着手指却又想不起来。 “宋轩成,知名大律师,正海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对上刘雅静奇怪的眼神,林平安迟疑了下才低声道:“他上过报纸的。” 刘雅静这才“啊”了一声,也和张德成一样把目光看向对面的几个女生里:“真是,居然还请大律师……”还没等她把嘴角撇高,就见宋轩成居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虽然原本还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律师没什么好感,可是当宋轩成这样温和的笑着时,刘雅静还是有些对着面前这张充满成熟魅力的斯文面容犯了花痴。 “刘雅静小姐?”突然被叫到名字,刘雅静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宋轩成就已经转开了目光,落在她身边的林平安脸上。他的目光温和,带着几分关切,是那种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的典型。可林平安却是立刻现出戒备之色,甚至在宋轩成微笑着走近时直接跳起身来,定定地盯着他,好似一只受惊炸毛的猫。 停下脚步,宋轩成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就又微笑着伸出手来:“林平安小姐,我是你的代表律师宋轩成。” “代表律师?”刘雅静惊讶得合不拢嘴,上上下下打量着宋轩成,又拉着林平安傻笑:“嬷嬷居然给我们请了律师耶!律师呢!” 拍了拍刘雅静的手,林平安沉默地望着宋轩成,却并没有露出已经相信的表情。 宋轩成目光微闪,转过头微笑地对着刘雅静解释:“不是苏珊修女请我的,我的委托人是林小姐的祖父。” “祖父?”刘雅静瞪大了眼,“平安,你有爷爷吗?真的有爷爷?那……为什么还要在圣母儿童院呢?” 林平安皱眉,似乎是在疑惑:“爷爷?”林平安有爷爷吗?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宋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委托人究竟是谁吗?” “当然,”宋轩成微笑:“林小姐当然有权利知道,不过我认为现在基本上紧的还是先离开警署吧!” 林平安没有作声,保持着沉默看宋轩成过去与那个警官交涉。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顺带还好象又吓了吓那几个原本嚣张的太妹。就连她身边的刘雅静都一直在感慨佩服叹息着,可她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又把目光落在了电视上。 飞驶而过的救护车,嗡嗡的鸣叫着的红灯,医院门前混乱的场面,水银灯交织出的一片光幕…… 著名女星沈晴,车祸不治,于22:10不幸身亡…… 死了?就这样死了?生命真是脆弱!真的是死了吗?可如果真的死了?那现在站在这里,听着看着,感觉着,伤心着的,又是谁呢? 这样神奇又让人无限惶惑的感觉…… “林小姐,”林平安受惊般地抬起头,望着俯低至面前,面容温善的男人,有一丝恍惚。 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宋轩成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胜,“林小姐,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林平安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分钟,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正好和红发少女打了个照面。 瞪着林平安,红发少女拿眼偷瞄了宋轩成几眼,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叫道:“林平安,你离亚威远一点,要不然……” 被宋轩成看得发怯,红发少女一慌,险些咬到舌头,刘雅静已经叫了起来:“你把自己的男人拴在裤腰上好了,管得严点,省得整天围着我们平安转悠!象他那种傻大个,我们平安还不稀罕呢!” 被骂得脸上发烧,红发少女又要往上扑,却被同伴死死拽着近不得前。刘雅静看得直发笑,可林平安却似根本没看到没听到一样径直从红发少女面前走了过去。 “平安……”大声叫着,刘雅静飞快地追上去。宋轩成却是停下脚步对着红发少女微微一笑:“小妹妹,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同你说的话了?大好青春,似锦前程,你不会真地想在惩教署里度过吧?” 看红发少女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去,宋轩成才微笑地抬手推了推眼镜,慢慢地转过身去。追出警署外,他叫住林平安:“林小姐,我的车在那边。你看,我们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还是你直接同我回事务所去?” 林平安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宋轩成连叫了几声,见她仍是不理不睬,不禁皱起眉来。压下火气,他冲着林平安的背影沉声问道:“林小姐,你不想知道你的祖父到底是什么人吗?! 第二章 香江夜 已经过了凌晨,却并不觉得冷清。远处的霓虹近处的灯,让这座城市如同不夜之城。 望着林平安的背影,宋轩成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虽然隐隐觉得林平安和资料上有些不同,可到底还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又长年生活在教会创办的儿童院里,再怎样也不会比他见过的那些老油条还难对付吧! 上前两步,他笑睨着一直拉着林平安嘀咕的刘雅静,还没有开口,林平安已经缓缓回过头来。目光一对,宋轩成嘴角的笑便渐渐敛去。 “林小姐……”望着林平安清冷的眸,宋轩成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他出身名门,自幼品学兼优,却很少靠家里。凭着自己支身闯入律政界,做了几年大律师,也打赢了几件大案子,也算是有些名气。从来都被人称作界内精英,未来的领军人物。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眼看过。虽然林平安的目光只是冷并无轻蔑之色,他却仍是不舒服。 看着宋轩成似乎冷了几分的面容,林平安忽然笑了起来,隐隐的带着一丝嘲弄之意。有警车鸣笛声从远至近,鸣叫之声渐响。林平安便抬起头望向刚刚走出来的警署。 有灯光自楼顶打落,让这座三层高的欧式建筑看起来并不显得昏暗。左右两翼成v字形,在夜里看起来象是一只要展开翅膀的鹰…… 这里,她曾经来过呢!只是,不是象今天这样…… 垂下头,她似乎是笑了下,然后才看着宋轩成平声道:“宋先生,你觉得一个连面都不露的爷爷对林平安来说,有意义吗?”说完,她又笑了一声,也不等宋轩成答话,转身就走。 “林小姐,”宋轩成转过头望了望身后的油麻地警署,不解地皱起眉。然后拉住要追上去的刘雅静笑道:“刘小姐,我去追林小姐就好。你等下,我叫的士送你回儿童院。”不给刘雅静拒绝的机会,他取出皮夹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塞到刘雅静手上,又打电话叫了的士,这才笑着和刘雅静告别大步往前追去。 隐约听到身后刘雅静的低喃:“啊,好象王子啊……”宋轩成不禁抿唇浅笑:如果林平安也象这个女孩子一样容易搞定就好了。 在心里低声一叹,他快步追上前面的林平安。却没有再象之前一样冒然上前说话,就这样跟在林平安身后缓缓穿过警署旁边的长廊。 远处门里的灯光投落,把两人落在地上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宋轩成垂下头看看脚下的身影,再抬头看林平安,不禁苦笑。他实在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么难缠的,若是知道说不定一早拒绝了这件根本就用不着他这样的大律师出头的案子。可惜,现在后悔都晚了。何况老爷子那边也是容不得他拒绝的。 似乎是没有察觉出宋轩成一直是跟在她身后的,林平安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只是沿着路一直向前,在众坊街穿过马路,往对面的骏发花园走去,最后停在百老汇电影中心前。 “林小姐想看电影?”宋轩成有些奇怪地问。林平安却象是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贴着海报的大圆柱前,半仰着头,痴痴地看着那张海报。 宋轩成挑起眉,走到她的身后看清海报却不禁皱眉。这张海报,他之前就看过。 海报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蓝天、白云,前景则是一对年轻男女背靠背的身影。虽然都很年轻,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少年远比女人更年轻几分,一脸灿烂的笑容,完全是个还没有被世事染色的阳光少年。海报中似乎是在眺望着远方,目光深远而带着深切的渴望。那个女人的表情却和少年完全不同,半仰着头,表情忧伤,而且眼睛是轻轻闭合的,仿佛是在祈求又或是在无声地哭泣…… 海报下方是电影的名字:《爱在过去等你》。侧面则是主演的名字:沈晴、楚天佑…… 盯着海报上女人的脸,又看看那个名字旁缀着的一行小字:永远的玉女。宋轩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笑声刚落,原本背对着他的林平安猛然回头,定定地瞪着他,眼中的戾气让宋轩成立刻收敛脸上的笑容。虽然被瞪得尴尬,却仍微微一笑:“林小姐是沈晴的影迷?” 林平安目光一闪,没有回答。恰好一旁有一对情侣走过,女人转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瞥了眼站在圆柱前面面相觑的两人,又顺便扫过圆柱上贴的海报。低声“呀”了一声:“阿辉,要不就看这部《爱在过去等你》吧!我听说很感人的,而且还是沈晴的遗作……” 她话还没说完,原本挽着她的男友已经不悦道:“有什么感人的?一部烂片!”扭过头看了眼海报,他冷哼道:“这个女人算什么玉女啊!早半个月,还能唬唬人。现在!哼,她死得太晚了,要是再早半个月,也不用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宋轩成皱起眉,冷眼瞥了眼说话的男人,却没有说什么。等他转过头看林平安时,才觉出似乎有些不对。虽然看不清她垂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可光看她捏紧的手还有轻轻颤抖的身体,就知道她有些不妙了。 “林小姐?你哪里不舒服?”站前一步,宋轩成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林平安。却被她猛地挥手打开,匆匆从他身边跑开。 虽然只是匆促一瞥,可宋轩成还是看清了那张满是痛楚的脸。虽然没有泪,可那痛得几乎扭曲的脸,通红的眼还是让他骇了一跳。心神恍惚下竟没有及时出手拉住跑开的林平安。 低声叹息,他扭过头去对着海报幽幽一笑:“你也算好命了,就是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忠心的影迷。” 在快到弥敦道时追上林平安,可看到林平安漠然的侧脸,宋轩成还是决定不要上前的好。无声地站在离林平安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站在路边,用茫然空洞的眼神望着对面闪烁着霓虹的高楼,似乎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的神情,宋轩成的眉皱得更紧。 香江的夜,虽然繁华如白昼,华美似画卷,可这个时间,却也已经渐渐静了下来,所以手机铃声响起时便格外的刺耳。 飞快地瞥过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铃声仍是一脸麻木的林平安,宋轩成按下通话键,半转过身捂着电话压低了声音“喂”了一声。听到电话那边喧热的音乐和笑声,他忍不住抬手往上推了下眼镜烦恼地揉着鼻梁。 虽然声音没显出不悦,可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这种时候你还泡在酒吧,要是被那些狗仔队拍到很麻烦的……是,你不怕!我知道你大少爷是无所畏惧,什么人都不怕,可是我怕啊!你就当是为我这个老友考虑,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好不好?你信不信你要是以现在这个样子登上明天的报纸,你们霍氏的股价至少要跌上两个百分点啊!” 声音稍顿,他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话后才道:“我现在真的没时间过去,真的不是敷衍你。你也知道林爵士家的事了……”一道刺目的光射过来,宋轩成无意中转头,正看到后面一辆双层巴士驶进站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林平安。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不和你说了,我现在真的很忙……”合上电话,他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走到林平安面前,就见她突然抬起头往路上冲去…… 骇然抬头,双层巴士正缓缓驶出站台。宋轩成大惊,扑上前去拉林平安。突然被他抓住,林平安似乎是受到 惊讶一般狠狠推他。无奈宋轩成铁了心的死命拽她,硬是不肯撒手。虽然如此,却到底还是被林平安又拖着往前了几步,恰恰挡在双层巴士的前面。 “吱”地一声急煞车声,只顾着拉住林平安的宋轩成吓了一跳。忍不住冲着她大叫:“林小姐,你到底要怎样?” 抬起头,似乎仍有些茫然。林平安甩脱他的手,径直往双层巴士走去。正抻着脖子瞪他们两个的司机没好气地瞪着一个劲拍门的林平安,打开门后直嚷嚷:“小姐,你们搞什么?要耍花枪也不要在大马路上啊!撞死你我要坐牢的……” 看了司机一眼,林平安也不吭声,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没摸出钱包来。回过头看看宋轩成,她也不说话,直接就往通往上面的楼梯走去。 司机嘀咕一声,也没拦她,却是目光炯炯地瞪视着宋轩成。宋轩成苦笑,只能随手从皮夹抽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司机也不伸手,只拿眼白他:“先生,你坐没坐过巴士啊?知不知道什么是八达通卡,什么是不找赎啊?你这么大的钞票,我要怎么找你啊?要是白天你倒还能站在这儿收零钱,这个时间,找鬼收啊?你啊,还是快点喊你的女朋友一起下车吧!我不拉你们……” “司机先生,你的服务态度很有问题啊!”看看空无一人的车厢,宋轩成笑了下,抬手推了下眼镜,温然道:“你这样我可以控告你拒载的。还有,钱,你不用找了……”说着话,他顺手把那一张千元大钞丢进钱箱里,径直往上层走去。 “切,有钱人了不起啊!”咕喃一声,司机却是忍不住拍了拍钱箱,手指从入口往里探了探,却根本就伸不进去什么都摸不到。也只能哼哼着去发动车子…… 第三章 我是谁 时间太晚,上面一层的巴士里除了林平安就只有一个埋头听广播的男人。 宋轩成没有出声喊林平安,而是走过去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 没有顶棚的双层巴士,视野极好。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霓虹彩灯,闪亮的广告牌,皆一收眼底。 远处的百货商场的大广告牌上,一张熟悉的清丽面容正绽放纯美的笑容,好像在象所有人表示她手中的面霜会让所有人象她一样在近三十岁时一样可以拥有少女一样的皮肤。 宋轩成淡淡地扫过那张已经挂了足有半年还未曾换下的大广告牌。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叹:如果不是沈晴突然之间出了车祸,大概不久的将来,他就会代表这间化妆品公司在法庭上起诉她了。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张脸,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一瞥过后,他把目光转向身边的林平安,有些拿不准这看起来象是沈晴影迷的少女的心思。也只好默默望着她的侧面,然后随着她的目光仰头望天。 深蓝的天幕,幽远而神秘。稀疏的星子散落在天幕上,仿佛闪烁着冷光的钻石。可是,那些摆放在蓝色天鹅绒上的钻石,再名贵也没有让人仰头见到便觉得心境为之一静的魅力。这样仰望着头顶一方星空,宋轩成不知为什么,竟忍不住一声低叹。 转过头来,林平安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忽然就笑了。虽然笑容太复杂,分不清是真的在笑还是夹杂了更多的忧伤与无奈。可这个笑容还是让宋轩成不自觉地牵起嘴角。 “原来香港也可以看到星星……”幽幽的叹息,林平安转过头去,突然间就紧紧抓住旁边的栏杆,把身体探了出去。 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林平安的手臂,宋轩成望着远处的拖车。在看清那辆银灰色的车时,他的眉不禁皱起。抬头看向林平安的脸。不知是不是情绪已经稳定了,这会的林平安面无表情,他根本辩不清她究竟是想哭还是想笑。 一直呆呆地看着渐远的事故现场,直到终于看不清楚了,林平安才又坐回座位。静默了许久后才低声说道:“宋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 宋轩成一怔,就笑了起来:“这样的问题,恐怕不是一两个人自问过的了。我是谁?这个问题有时候就好象是一个黑洞一样,或者是把人吸进徬徨的深渊,永远沉沦……可有时候又能让人正视自己走向更好的明天……”对上林平安有些怪异的眼光,宋轩成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地解释:“我之前读过哲学……林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可是请你相信我,林爵士,就是你祖父,对你全无恶意。他认下你,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半分坏处……” 他苦口婆心地叙述着,可林平安却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就在宋轩成有些失望地抿唇时,她忽然又抬头问:“宋先生,你看了那部《爱在过去等你》吗?” “沈晴的?”宋轩成皱眉,淡淡道:“我不太喜欢看电影的。” 虽然他脸上明显带出一丝看似厌恶的情绪,可林平安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反倒耐心地讲解道:“那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故事说一个女人在举行婚礼前一天,她的未婚夫突然出车祸死掉了。女人很伤心,尤其是在整理未婚夫遗物时发现他的日记上写着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直在他梦中的那个人——那个他少年时爱上的女人时,更觉得伤心难过。一半是因为她失去的所爱的人,一半是因为她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到底是真是假……可当她从哭泣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在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她遇到了还是一个少年的未婚夫,再次爱上了他。就在少年拥抱着她诉说爱恋的时候,她忽然醒悟他日记上所说的那个少年时爱上的女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侧过脸,她看着宋轩成,沉声问道:“宋先生,你相不相信人可以在时间中旅行,回到过去,又或者一个死去的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在别的人身上复活——就象是——借尸还魂、鬼上身一样。” 失笑出声,宋轩成抬起头,瞥见林平安一脸认真又咽下了要说出来的话。轻咳一声,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试图找到合适的语言:“林小姐,电影就是电影,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这样,是不是有些生硬?啊,和90后的孩子说话还真是别扭。 没有去看宋轩成古怪的表情,林平安只是搅着手指,极固执地重复着:“不光是电影,虽然现实生活中没有人知道,可不代表不会发生,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偏过头,她瞪着宋轩成道:“宋先生,你信不信,我不是林平安!” 偏了下头,宋轩成真是无语了。想了想,他只能温言道:“林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你做dna测试的,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怕不用慌。真的,永远都不会变成假的。林爵士既然要认回你,就一定会护着你的。” 林平安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转过头去。宋轩成隐约听到她要低喃:“果然,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呢……”皱起眉,他还想再说什么,就突然听到一声厉骂。 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去,就见那个捧着收音机的中年男人仰着脸发出一声干嚎。挑起眉,他有些警惕地把林平安拦在身后。可林平安却在听到男人的哭嚎声时轻轻推开了他。 “先生,你可不可以再放大点声儿啊!”走过去,林平安直接蹲在穿着一件带帽运动服的男人面前,好象根本没有留意到一脸胡茬的男人在夜里昏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一样。 抬眼瞥了她一眼,男人依言把收音机放大了声音。于是,那哀伤的音乐便在空气中弥散开。 “今天,是香江影坛上的一大损失,更是娱乐圈里的一大耻辱。”温文而又平静的女声轻声低语着,透出淡得不可察觉的哀伤:“我想大家都有看到那段监视录象,看到了那些狗仔队究竟是怎样为了新闻而埋没了良心。如果他们当时不是急着拍照而是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送沈晴去医院的话,她是不是能够被救活。现在,我们不得而知。可是,当我看到那段录象时,只觉得心痛。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城市的人竟然变得如此冷漠,竟连人命都不当成一回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现在送上沈晴的歌——《夜色》。这首翻唱的老歌,由沈晴唱来,别有一番凄伤的情怀,尤其是在今夜……” 听着那飘袅的歌声在唱“残月的愁默,一杯杯微熏在我的心头……” 林平安的眼角渐渐湿了,在灯光的反射下,点点泪光如同珍珠一般晶莹。 男人盯着她的脸,也坐了下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低声问:“你也是沈晴的粉丝?” 林平安一愕,张开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点头。 男人咧了咧嘴,却是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哭着问:“你信不信她?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欲女是吧?!” 看着哭得象个孩子似的男人,林平安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她不是、不是……”心口似被钝刀慢慢绞动,痛得让她想叫:“我不是那样!我沈晴不是报纸所写的那种下贱女人!更不是霍震昌所说的欲女!”她是多想就这样大声地喊出来。可是,就算是她站在中环冲着全世界喊,又有谁会相信?这样神奇又叫人恐慌的事情…… 是啊,这世界上有象借尸还魂或者是鬼上身的事情。她就是最好的明证。一场车祸,醒过来时,她已经从那个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过去式玉女明星沈晴变成了现在这个生活在教会儿童院的十五岁孤儿林平安。 光用震惊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那种说不清的惶惑不安与畏怯让她整个脑子都空了,甚至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就那样被几个不良少女按在地上打。直到被警察抓住带进了油麻地警署,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在身边女孩“你怎么突然不还手了?居然能让高美娜她们打,真是丢人”的念叨声里,她终于理清了头绪。更清清楚楚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车祸,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怪心情。没办法去改变呢!如果知道如此,她或许就不会借酒浇愁喝那么多酒了,更不会为了避开狗仔队而把车开得那么快……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可卖呢? 用手捂住脸,她和着男人的哭声一起失声痛哭,无法控制那强烈的悲痛。 “你也不信的是吧!不信的是吧?”男人嚎哭着确认,又自言自语道:“沈晴一出道我就喜欢她。十年了,从她还是个小姑娘到现在,我都没有变过。她那么纯洁那么美好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他们说的那样恶毒,欺压新人呢?更不可能磕药玩什么3p还晚晚不够嫌男人不够卖力……” “是那个姓霍的撒谎!对,就是那个霍震昌撒谎!他们那些名流公子哥最不要脸的,还说沈晴为了嫁入豪门死缠着他。以前我都看过报道了,明明就是他天天送花,又接又送地缠着沈晴的……我们沈晴最好了!我还记得那年我去参加她的演唱会,被人挤倒在地上,还是她亲自扶我起来的呢!我、我长得这么凶、这么丑,她还那么温柔地对我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林平安定定地看着脸生横肉,看起来凶悍却哭得象个无助孩子似的男人。实在记不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当她事业中天时,光是在官网注册的粉丝群就已经过十万,除了几个在粉丝会里负责事务的几个资深粉丝外,她根本就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和容貌。可是,没想到,经历过那些铺天盖地的丑闻报导,无数质疑与咒骂后,在这个让她痛苦至深的夜晚,却是这样一个她根本不记得的男人在为她哭泣,说着相信她。 “谢谢,谢谢……”哽咽哭泣,她伸出手抱住男人,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失声痛哭:“谢谢你——相信我……” 第四章 前尘似梦 晨光曦微,投入厚窗帘的缝隙间,照清床上辗转难安的人痛苦的睡颜: “沈小姐,你和霍先生分手是不是真的因为他说的3p事件呢?” “沈晴,你私底下这么开放,觉不觉得和自己玉女的头衔很不符呢?你平时装成一副娱乐圈乖乖女的模样,是不是刻意欺骗大众啊?!” “沈小姐,现在网上流传的那封由你署名的情书是不是真的啊?你是不是真的和那个替身演员谈过恋爱呢?为什么分手了?是不是你嫌他出身不好,不能让你做富家少奶奶啊?!” “对苏娜说你仗势欺人,在片场借戏发疯,掌掴她的事,你有什么回应啊?” “沈小姐,” “沈小姐……” “你还没有回答啊……” 飞闪的光幕,交织出一张她逃不掉的大网。无数的问题象是一块块碎石砸得她浑身都在疼,一声高似一声的叫喊象是海浪一样袭来,让她觉得晕眩。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沈晴只能麻木地任人拖着她挤过密不透风的人群。好闷,这样的闷热,让她觉得窒息,压不下的恶心感让她捂住胸口,“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周围响起一片尖叫声,然后是无数的闪光灯,围过来的人纷纷把镜头伸得更近,想要拍到曾经的玉女最狼狈的特写。 用手挡住脸,沈晴终于爆发。尖叫:“不要再拍了!你们够了没有……我说过了,我没有!我没有……”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曾经让她骄傲让她自豪的竟在一瞬间便能了耻辱。面对这群疯狂的记者,她甚至想不明白怎么从前她竟会喜欢这样被人围着拍照呢?眼前晃动的,恍惚有几张熟悉的面容。曾经,她也和这些记者一起说说笑笑,请他们吃点心喝下午茶的,那样的友善今天怎么变成这样的凶神恶煞呢? 在娱乐圈十年,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看穿过这个圈子。原来,浮华背后的肮脏与黑暗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可怕。如此地让人觉得心累。 蜷缩在沙发上,听着经纪人莉莎姐越来越激动的声音,沈晴只能把自己蜷得更紧。 “喂,张经理……啊……md……”丢下手里的手机,王莉莎甩掉脚上的鞋,光着脚在地毯上转了两圈。忍不住破口大骂:“一群王八蛋!当初要你代言的时候个个捧着支票上门哭着求着,现在倒好!连个电话都不用打直接就发律师信了!也不想想,因为你他们赚了多少钱……”声音一顿,她偏了脑袋瞪着沈晴。沉声喝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想的,真想照律师信上赔钱啊?!” 沈晴抬起头,可身体却往沙发里缩得更深:“莉莎姐,我不舒服……” “不舒服?”看着沈晴发白的脸色,王莉莎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身上还是心里?沈晴,现在不是躲起来装死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啊……” 扑上前往起提着沈晴,王莉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说没说过那些富家公子不可靠?!你偏不听我的,说什么那个姓霍的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真心对你的人会对记者说出那样的话来?会在博客上写什么不要找淫荡女友?!” 好象根本没有看到沈晴难看的脸色,她直接揪着她骂道:“你老实说,到底是和姓霍的为什么分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抹黑你?!” 被揪着衣领,沈晴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干呕两声,猛地推开王莉莎,冲进了里面专用的洗手间。 “沈晴!”大叫了一声,王莉莎还要追过去,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看着冲进来的助手,王莉莎不悦地皱眉。 助手小于也知道自己一着急忘了规矩。忙补救地挥起手里的纸:“莉莎姐,不得了了。现在报纸都在写沈晴姐怀孕了……” “怀孕?”王莉莎惊问,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洗手间里看了过去。接过小于手里的a字纸,一目十行看过。她的脸色更加难看,转回办公桌上,快速地打开网页。只看了一眼,她就铁青了脸色。 “实时搜索第一名:沈晴怀孕;第二名:沈晴怀的是谁的种……”瞥见王莉莎比包公还黑的脸色,小于吐了下舌头,知趣的闭上嘴。退后一步,默默地看着王莉莎用手指敲着桌子…… 直起身来,沈晴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着映在镜子里苍白的面容,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熬过这一段就好了!以前不也是被人冤枉被人骂过吗?”虽然自语着安慰自己,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泪水。撑着洗手台,沈晴无声地哭泣的同时撩起水泼在镜子上,好象看不到镜中哭泣的面容就象根本没有哭过一样。 “不要紧张不要愤怒,医生不是都说过了,精神压力太大,才会病的吗?”哭够了,她擦去眼泪,在转身的同时露出笑容。只要迈出这道门,她就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手抓住门把手,刚刚开了一道缝,她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低语声。心中一动,她顿住动作,趴在门缝上往外瞧去。 “莉莎姐,真要发布这份道歉信?明明那次就是苏娜自己老是n机才拍了那么多条掌掴的戏嘛!这封信一发,不是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那沈晴姐……” “你闭嘴!”小于还没有说完,王莉莎已经截断她的话。“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吗?可是现在又能怎样?沈晴已经废了,公司里就苏娜是最有潜力的。这种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 小于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才进公司不久,可对撑着这间小经纪公司的头牌花旦沈晴却是很有好感。听说当年沈晴刚红时就有不少大公司来挖角,可沈晴总是说莉莎姐对她有知遇之恩,不肯跳槽。可现在,到底还是公司放弃了她…… 握着把手的手捏得死紧,沈晴靠在门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害她的偏偏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想哭,却哭不出来。咬着牙,沈晴咧开嘴仰天一笑,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听到门响,王莉莎转过头望着她,抱在胸前的手不安地动了下。看着沈晴脸上的笑有些拿不准她到底听没听到刚才的话。 目光一对,沈晴脸上的笑更深。随手拎起沙发上的皮包,她笑吟吟地开口:“莉莎姐,我们解约吧!” 王莉莎闻言一怔,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和你解约。”沈晴平静地笑着:“就从现在这一刻算起。具体的事我会找律师和你谈……还有,从现在起,你所发表的任何言论都不再代表我!如果你随便发言的话我会发律师信给你的。” 王莉莎忍不住嗤笑出声:“告我?沈晴,你还嫌自己现在事不够多吗?好,我不再代表你发任何言论。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合约还差三年才满,你现在要解约,我有权追究索赔的。” “随便!你想要多少都随便你!”沈晴低头一笑,淡然道:“不管怎样,我现在都要走!” 不再看王莉莎,她转身大步离开,重重地甩上门后,却靠在墙上合上了双眼。 多可笑!曾经以为会呆一辈子的地方,一辈子的朋友…… 下巴抵在胸口,她发出闷闷的笑声。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再找不出任何一分沮丧之色。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就战吧!哪怕受伤,鲜血淋漓,她也绝不会就这样妥协……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没有机会去打那场战了…… “不要!走开、走开……滚……” 听到虚掩的门里传出的声音,宋轩成用手捂住电话,轻轻推开门探头看去。还没看清躺在床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先看到已经被踹到地上的半床被子。皱了下眉,他随手按断电话,走过去弯腰捡起被子。 俯下身的同时,看清躺在床上的少女脸上痛苦的表情。不知是做了什么恶梦,竟这样的难安。脸上、身上都是汗,连头发都被打湿粘在额上。 迟疑了下,宋轩成还是伸出手摸上少女的额头。掌心下的滚热温度让他吃了一惊。 “糟了,早知道就不带她回来了……”搔头低喃着,没戴眼镜再也遮不住眼中如水般的明净清澈,连烦恼都能一眼就被人看穿。“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要是真烧坏了脑袋,吃苦头的还是我。”叹了一声,宋轩成转身进了洗漱间,透了一张干净毛巾过来坐在床边。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动手去擦她额上的汗。 “林平安啊林平安,你还真是有福气了!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我家老头子也没被我这么侍候过……”嘀咕着,他随手捞起响个不停的手机。 扭过身过,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仍在林平安脸上抹着。 “又是你!啊……是我不好,不该就这样挂断你的电话。不过,我说你就不累吗?喝了个通宵还想再出海?我看你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他沉声道:“现在不到七点钟,你睡两个小时,我九点去接你,一起出席沈晴的遗体告别会……你不会冲我吼,这件事你想不想去都得去。是霍伯父吩咐我一定把你带去的……”声音一顿,他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第五章 是梦醒还是沉醉? 目光一对,宋轩成的心一跳,险些脱口叫了出来。咽了下口水,他望着那双满含怨恨的眼睛,一时竟似被怵住到了,没办法移开目光。 耳中听到电话那头的连声大叫,他才有些回过神来。匆匆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便挂断电话。然后后知后觉地移开仍贴在林平安脸上的毛巾。瞥见林平安脸上有些红,他有些心虚地眨了下眼,猛地跳起身自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眼镜架上。这才转过身表情平静地望着林平安。 看看他,林平安转开目光,打量了下这间陌生的卧室,这才慢慢扭过头来。脸上尽是感激与抱歉,眼神清澈得好似一汪清泉,倒象是刚才那一刹那的怨恨只是宋轩成看走了眼。 宋轩成轻咳一声,刚要开口,林平安却突然出声道:“是霍震昌?” 宋轩成一怔,目光忽闪着没有立刻回答。林平安却象是忘了自己刚才突然问出的那个名字,撑着身子坐起来就那样靠着床头。在宋轩成还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才平声道:“你要去参加沈晴的遗体告别式?带我一起去!” 想起昨夜林平安哭得晕过去的事,宋轩成皱起眉,就想拒绝。只是还不容他想好说词,林平安已经转头看他,请求道:“我身上太脏了,想要洗个澡,还有,要麻烦你帮我去买一套衣服……”看宋轩成不置可否,她又补充道:“钱我之后会还你的。” 哑然失笑,宋轩成站起身,背对着她拔通了电话。直接吩咐道:“去帮我买一套女装送过来,全套的……嗯,是葬礼上穿的!你问得太多了,到底我是老板还是你是啊?” 不满地冲着电话发飙,宋轩成回眸看看默默望着他的林平安。突然又道:“啊,差点忘了,你再帮我买一套床上用品,要订?我又没说非要和我用的牌子一样的,你看着买,只要是全新的就行……”挂了电话,他转过身,温文尔雅地一笑。可笑容还未敛去,就在林平安低头浅笑的刹那僵住。 看着林平安脸上的笑,他突然有些懊恼。他刚才做得太刻意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丢人! 扬起眉,他故作潇洒地笑了下:“林小姐想用浴室随便用好了,等要走的时候我再来喊你。” 林平安微微一笑,看着宋轩成走出房门后,又呆呆坐了几分钟,才起身走进浴室。 走进浴室,她只觉眼前一亮。被全白亮得让人觉得发寒的瓷砖眩花了眼。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晃过眼来。卧室黑白相间,浴室里全白,当着她的话说要换床单……果然,主人是个有洁癖的人呢! 苦笑了下,林平安走过去打开浴缸的水龙头,侧坐在浴缸上把头抵在墙上发呆。虽然是在发呆,可是脑袋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似的。以至于听到敲门声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门外那人一直在不停地敲着门。 伸手推门,可是只推开一半,就被人在外面抵住。“不用全开了,”宋轩成低声说着,自门边递进来雪白的浴巾:“这是没有用过的。还有,我刚才在抽屉里看到有剩的退烧药,就放在茶几上了,你一会记得吃。” 也不等林平安答话,他就从外面把门推上了。林平安眨了下眼,看看手里的毛巾,忍不住苦笑。从前真不知道原来宋轩成也可以这样体贴的。 从前?是啊,之前的沈晴曾经见过宋轩成,在男友霍震昌请的饭局里。那时候,她只当宋轩成是看她不顺眼,总是觉得她想借霍震昌嫁进豪门的人。所以很疏远。没想到,现在死了又活了居然又搅到一起。只不知他说的那个林爵士又是……不、不会吧!怎么可能重活一回就成了那个香港首富的孙女呢?根本就不合情理……可是,难道死而复生就很合情理吗? 躺在浴缸里,林平安想来想去仍是想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明明是死的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在林平安身上活过来呢?而且,原本的林平安又去了哪里?她又为什么会记得林平安所有的事情?还是,她根本就是林平安,只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才把自己想成了沈晴呢? 想得脑子似针扎一样疼,仍然想不出个结果。林平安深吸一口气,缓缓下滑,把自己完全沉入水中。没有闭 闭上眼睛,隔着水望着上面天花板上的一片白,恍惚里觉得这是天堂才有的颜色…… 脸上湿湿的,可是,那不是眼泪,而是水吧?这样沉在水中,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有流泪呢? 无法呼吸,胸口闷得好象被压上了块大石。当胸口痛得好似要裂开一样时,她猛地抬起头,破水而出。咳嗽 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林平安反身趴在浴缸边上,不知为什么竟然大声笑了起来。 如果,这是上苍对她的垂怜,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在浴室中吹干头发,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放在床上的纸袋。仔细看过,全黑的服装很有品味,i.t的,虽然不算是奢侈品范畴内的大品牌,却也是香港一流的牌子了。她还记得这个品牌的老板就是邱淑珍的丈夫,之前曾经在某个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不是后来有人横插一脚,她说不定已经接了这间公司的代理广告。 晃了晃脑袋,她深吸气,缓缓吐出:“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你现在是林平安!不是沈晴……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只能以这个身份去做……” 坐在床边,她看着一旁茶几上的水杯还有药,忍不住微微一笑。抬手摸了下额头,还是走过去把药吃了。虽然不知道宋轩成会不会是她的敌人,可适当的好意也没必要浪费。 穿戴整齐,她站在门前合上眼,静了足有一分钟后才拉开门。 打开门,先是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宋大律师,你就行行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行吗?到底是谁这么幸运被你带回来做灰姑娘呢?” 扬眉,林平安也不出声,环视同样以黑、白为主色调的大厅后,才绕过镂空的半页隔墙望向餐厅。 是开放式的厨房,长长的吧台前放着几张转椅。说话的男人就坐在转椅上不停地转来转去,缠着站在吧台里的宋轩成回答他的问题。 “你够了没啊?”宋轩成不耐地轻斥,抬起头来,脸上不禁现出尴尬之色。瞥见宋轩成难堪的神情,背对着林平安的男人立刻转过头来。看清林平安,不禁眼睛一亮,笑道:“果然是个大美女!不枉我不顾脸面地在商场里……啊……”捂着头,回头瞪着刚收回手的宋轩成,年轻男人不满地嘀咕:“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师爷该做的事情……” 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在买衣服的时候受人注目了。林平安微微一笑,先出声道谢,然后伸出手来:“我是林平安,很高兴认识你。” “林小姐,我是白朔……”伸手握住林平安的手,白朔突然挑起眉。扭过头去看着宋轩成问:“这位林小姐不会就是那位林小姐吧?” 宋轩成白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回答,可不否认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白朔的脸色一变,笑着和林平安招呼了下,推着宋轩成就转到一边:“你不是吧!这是未成年的,你还把她带回来……”话没说完,已经又被宋轩成敲了一记。 “我说过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宋轩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过来对着林平安点了点头:“林小姐,白朔买了三明治,你是要喝奶还是咖啡?” “鲜奶。”落落大方地应声,林平安坐过去,细细看了吧台后的开放式厨房。整洁干净,根本就没有做饭的痕迹,想来根本就是个摆设。 没有多看,谢过一声,她接过牛奶小口地啜着。虽然三明治这种生冷的东西她早就吃怕了,见了都觉得胃难受,可却仍是一声不吭地慢慢吃着。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一会儿去了殡仪馆,要做些什么。可是她很清楚,不管做什么,都用有足够的体力。 瞄了她一眼,宋轩成想了想,转过头看着白朔道:“一会儿你去接了霍少到香港殡仪馆,我们在那里会合。” 接到指令,白朔立刻苦起脸:“要我侍候那大少爷,还不如我现在再去商场买十套女式内衣呢!”捂着嘴,偷瞄了眼看似并没有留心听的林平安。他才转过头求饶地道:“老板,还是你去接霍少,我载着林小姐好不好?” 看他一脸苦样,宋轩成皱起眉,正想拒绝,可目光在林平安脸上一扫,他又改了主意。“也好,不过你记着,我没有到时,不要带着林小姐到处走。” 听着白朔的欢呼,林平安牵了下嘴角,却没有抬头。不管是谁载她去都好,今天她都一定要去那里。不只是为了要看看那些人的嘴脸,更是为了送自己一程。 今天之后,那个曾在这个世上挣扎奋斗,哭过笑过,爱过恨过的沈晴就真的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是林平安——一个化身为复仇女神墨格拉的女人。不管前途都黑暗,她左手紧握的火把都会为她搜寻出仇人。哪怕仇人再强大,她执在右手,淬着毒液的匕首都会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第六章 秀场? 林平安到达香港殡仪馆的时候,宋轩成还没有到。 因为遗体告别式只准许相关人士进入,她只能和白朔一起坐在外面的走廊里等着。虽然总有些进不去场的狗仔队在前面晃来晃去遮拦了视线,可透过缝隙却还是能看到场内情形。 已经进场的已经有了十几个人,正如狗仔队所企盼的,个个都是明星。虽然真正的大牌明星还没有到,可有些小明星拍也算是可以回去交差了。 歪着脑袋左看右看,白朔突然一声轻笑,碰了碰坐在身旁垂下头双手紧紧揪在一起的林平安。 “林小姐,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样的场面根本不象是在办丧事,而是在办服装秀啊?” 林平安目光一闪,抬起头时,正好一阵香风掠过,面前穿过一个身材高佻的女人走过。一阵眩目的闪光灯光幕里,林平安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落在那双正在走过去的十寸高跟上。银灰色的漆皮鱼嘴鞋,光滑的小腿,再向上,是开岔极高的黑色裙摆…… 光幕过后,林平安望着正站在不远处的前方斜插着腰摆出各种姿势任狗仔队拍照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是啊!这到底是殡仪馆还是秀场?没有看到眼泪没有听到哭声,所有人大概都是在等着看下一个出现的明星会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首饰。而狗仔队则更关心今天会不会有人走光会不会有人出丑或是有没有什么猛料…… 一点都不奇怪!进了娱乐圈,不管你是谁,都要争取最大的暴光率。哪怕你是天皇巨星,要是躲起来一年半载没有在人前露面,再出现时都会被人指:那个是谁啊?啊,是某某某啊!原来他还在娱乐圈里混呢…… 一旦决定迈进个圈子,那得记住:不要相信眼泪,不要相信笑容,也不要相信情义,更不要相信爱情, 只有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 这就是娱乐圈!外人看来繁花似锦,谁又知道内里早已满目疮痍。很象张爱玲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秀……”低喃着,可当林平安转过头时,却发觉白朔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前面那抹性感的身姿。还发出啧啧有声的感叹:“没想到苏娜的身材原来这么好啊!嗯,也是,如果不漂亮怎么能做花瓶呢!” 脸色一变,林平安定定地看着那抹背影,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显出几分凌厉。是苏娜?穿了那么高的高跟鞋,看起来背影也有些不一样呢! 王莉莎真是够本事!居然安排苏娜出现在她的告别式上。想要那些记者写什么苏小姐不计前嫌的文章?不、就算没有那样的文章,光凭这样出位的打扮,也能在明天的娱乐版占上块豆腐块了。 在心中冷笑,她转过脸去,晃了下白朔,撇着嘴不满地皱眉道:“白先生,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去啊?你不是说你们正海很大的,你这个师爷又有多么多么了不起吗?怎么现在连个门都进不去啊!” 话说得刻薄,可是衬着少女明净的面容和天真的眼眸,白朔就是想生气也气不出来了。苦笑了,他暗恨自己刚才在路上那么多话干什么,简直是给人送话柄嘛! “林小姐,你不要着急。你也知道沈晴是明星,公众人物嘛!如果没限制的话,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了?再等等吧,只要轩成一来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瞪了他一眼,林平安跳起身,一副气坏了的模样,不理白朔的劝告就要往里走。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不管既然宋轩成说是她那所谓的爷爷派来的,那不管怎样,她惹出来的乱子他们就得收拾。 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见到原本还在对着苏娜猛拍的狗仔队抬起头来猛地往这边冲来。心中一骇,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处于风暴中的沈晴,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回眸间,才知道是王莉莎等人到了现场。 装着黑色的西装套裙,就是这样的场合,王莉莎仍显得精明能干。看到记者向她扑去,她停下脚步,抬手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眼泪汪汪地举起手半挡着镜头:“各位记者朋友,请大家让让,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好吗?请你们……让我和沈晴的朋友还有影迷一起安静地送她最后一程……” 看着王莉莎泪眼朦胧,连眼圈都红了,林平安忍不住发笑。看起来应该不是眼药水了,也算莉莎姐肯下足本钱了,薄荷油抹眼睛的确是挺伤眼的。 站在走廊旁边,看着王莉莎慢慢走过来,她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 没有注意到身旁站的人,王莉莎不时扭头对着身后几个同样穿着黑裙也是泪流满面的女生说放在,又回应记者问题:“这些都是沈晴生前的影迷。虽然有很多忠实影迷希望能亲自来送沈晴,可是因为环境不容许,所以我们只能选出几个代表……” 说着话,她伸手环住其中一个少女的肩膀,亲热地把她推出来:“这是沈晴的影迷唐可儿,她最喜欢的明星就是沈晴,还立志也要象沈晴一样进入娱乐圈成为明星……”手轻轻在唐可儿的肩上一推,王莉莎笑道:“是不是啊?可儿!” 被她一推,显得很紧张的唐可儿“啊”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眼泪却象是流干了一样怎么也出不来,只能哽咽着说道:“我、会象沈晴姐一样那么努力的……” “啊,这位唐小姐长得好象沈晴啊!脸型很象……”不知是哪个记者喊了一声,立刻引起一片呼应。所有的闪光灯又都冲着这个看起来仍显稚嫩的少女。唐可儿有些紧张地眨着眼,但很快就挺直了腰身,有些不自然地摆出姿势。 她的影迷? 低下头,林平安几乎要爆笑出声。多可笑?这个据说是她忠实影迷的女孩子她连见都没见过,另外几个更是没有印象……如果真的有请她的粉丝,那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江美或是天仔他们…… “原来,我仍有这样的利用价值,哪怕是死了……”低声轻喃,林平安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忙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直到没有了泪意。“应该再晚死几天,把合约解决了再死的啊!”低声轻笑,望过去的眼神却是阴沉一如乌云密布的天空。然后,渐渐转作雷电交加…… 冷冷地注视着正缓缓走过来的那队人马,林平安垂下的手揪了下裙摆,然后松开。只是刹那间,脸上的表情 由阴转晴,笑容甜美得让人觉得刚刚含进嘴里一块糖。 因为她的笑容,正抬起头来的王莉莎明显地一怔,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又忍住。只扭过头低声吩咐身后的小于:“一会儿没人注意时把我的名片送给那位小姐,就说我希望能和她谈谈。” 听到小于应声,她又一次笑着瞥了林平安一眼。才顺着记者的目光回过头去,望着正过来的年轻男人微笑招呼:“霍公子,想不到你也会来。” 被她招呼的男人,抬头捋了下头发,却没有伸手同她握手,甚至连目光都是越过王莉莎望向那边对他举起照相机的狗仔队。皱了皱眉,他掸了下衣襟,对着身边的人低声道:“只要被那些记者拍下我的照片就可以了是吧?”又回头瞪跟在身后的两个保镖:“盯紧了,拍照归拍照,如果有人想靠过来,就别跟他们客气……” 站在他身旁的宋轩成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握住王莉莎僵在半空中的手,温文地笑道:“王女士,霍先生和沈晴小姐一场朋友,虽然彼此有些不愉快,但现在沈小姐人已经去了,霍先生很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你看,还有什么……” “不用了,”虽然是在和宋轩成握手,可王莉莎还是一口回绝:“沈晴这些年赚的钱操办她的丧事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会按照她的意愿用她的遗产成立沈晴基金来帮助那些有志于娱乐事业的年轻人。我想,没有什么需要霍先生出手帮忙的事了。” 宋轩成似乎是有些意外,看了看一脸不在意表情的霍震昌,他忍不住问道:“沈小姐没有亲人吗?” “没有!沈晴是个孤儿,她最亲近的人就是我了。”答得冷淡,王莉莎望向霍震昌的眼神隐约浮现一丝怨恨。 抿了抿唇,宋轩成也不再开口。偏了头,示意霍震昌向前。霍震昌拧着眉毛,虽然人是往前走了可脸上却仍有不情愿的表情。还是宋轩成暗暗拧了他一把,他才端正态度露出有些伤心又强忍着的表情。 林平安定定地望着那张伤心得那么假的脸,突然间有种很是古怪的感觉。她曾爱过这个人呢?也曾在夜里醒来时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细细地描绘着他的眉眼……可,为什么此时此刻看来,却觉得这张脸这样的陌生,陌生到让她不敢相信她真的认识她。 这是和霍震昌分手后第一次真正面对面地见到他。比起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他的脸,竟觉得更加遥远。一张遥远而陌生的面孔,却承载了她所有的恨。 霍震昌,我不会放过你的! 心底有一个声音闷闷的回荡着,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嘴唇牵起,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林平安突然大步上前,挑起眉大声叫道:“宋轩成!” 听到叫声,不只宋轩成扭头看过来,就连霍震昌也转过头来。目光一对,霍震昌突然掀起眉毛,“咦,这位小姐好面熟啊!” 第七章 告别 林平安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连原本设计好的少女薄怒娇嗔之类的戏码都演不出来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宋轩成已经压低声音斥道:“你正经点儿,这位是林小姐。” “啊,当然是林小姐了……”上下打量着林平安,霍震昌收起有些痞气的笑容,又露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风范。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林小姐,我是霍震昌,霍氏制衣的总经理。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亨伯特,或者叫我一声世兄。” “震昌,”不满地瞥了霍震昌一眼,宋轩成转过头对着林平安温言道:“你不用理他。林小姐,你不是想送沈小姐吗?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又瞪挤过来的白朔,“去帮我回律师行取文件……”白朔张嘴,还要反对,可瞥见宋轩成的眼色,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往外走去。 没有留意白朔的离去,林平安歪着脑袋默默看了一会霍震昌,然后转身往里走去。 自觉被冷落的霍震昌自嘲地笑笑:“到底还是小女孩,根本不了解我的魅力!” 冷冷地看着他,宋轩成冷幽幽地道:“林平安是沈晴的超级粉丝,你不要靠太近,万一她突然发难被记者拍下来,你可要出丑了!” 霍震昌闻言立刻抱怨出声:“明知道这样你还非要带她来?啊,我知道了,你是在讨好林家老爷子……嗯, 或许也算是讨好未来的小姨子!” “胡说什么!我和林静文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轩成一本正经的回答只让霍震昌窃笑:“怎么,没有爱得死去活来,所以不想娶林静文?轩成,咱们这一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现实点吧!趁着还年轻该玩就玩,省得到时候后悔。外面的女人玩够了也就算了,最后娶到家的还不是林静文那样门当户对的淑女名媛。你就庆幸吧,林静文在香江这些豪门千金里也算是拔尖的了。” 捏紧的拳颤抖着,林平安仰起头,只当没有听见身后霍震昌的低语声。玩玩!?原来之前的情深义重一直都是表象,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玩玩的,而不是原本她所想的变心——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林平安一声不发地走进会场,触目所见尽是黑白二色。最惹人注目的则是正对着门的灵案上摆放着的那张黑白大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半侧着脸,望着前方,温柔的笑着。虽然并不是人们形容的倾国倾城,却另有一种清纯而温柔的美丽。就是因为这份年近三十仍仿佛如水般清纯的气质,才让沈晴在新人辈出,大把十几二十岁小姑娘的娱乐圈里仍被人称作“永远的玉女”。 其实她从前不太喜欢这样的称呼,一个被称为“玉女”的人等于被限制了发展空间。几次想要接一些另类的角色磨练自己的演技却都被王莉莎否决。那时候,她只当王莉莎是为她好,怕她尝试转型不成功连当时的地位都保不住。可是现在换了个角度来看,却又觉得王莉莎根本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公司和她自己…… 抿紧了唇,她扫过在场那些熟悉的却并不带多少伤心之色的面孔。转过头去低声对宋轩成请求道:“宋先生,我想进去看看沈晴。” 宋轩成还没有回答,霍震昌已经皱眉:“找个地方坐会儿就走了,还进去看什么?” 瞥他一眼,宋轩成直接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走向王莉莎:“王女士,我们想向沈小姐的遗体告别。” 王莉莎看看面无表情的霍震昌,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喊了小于带他们转到后面。 特意落在后面,小于拉着林平安手问:“林小姐是沈晴姐的粉丝?”见林平安淡淡点头,她立刻就笑道:“怎么样?林小姐有没有意思象沈晴姐一样进入娱乐圈演戏呢?如果有的话,不妨有时间上我们公司走一走……哪,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 低头看着被塞进手中的名片。摩挲着名片上的王莉莎三个字,林平安哑然失笑:真是做得好啊!在她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挖掘新人,可以照她的遗志用她的基金来培养,宣传时可以写:粉丝于偶象葬礼中被发掘,誓要继承偶象遗志云云…… 因为林平安无声的笑,小于有些错愕。想想,便一声轻咳,正色引林平安进到后面停放遗体的房间。 林平安进去时,宋、霍二人已经呆在房间里。只是,却没有一个上前站到那具水晶棺前。霍震昌更是背对着水晶棺抱肩立在门边,看到林平安进来便让开,却在宋轩成过来拉他时压低声音道:“我说了不看的,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撞死什么样了呢!我还怕晚上做恶梦呢?” 猛地扭头瞪着霍震昌的背影,通红的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林平安咬着牙,赶在宋轩成回头前低下头走到水晶棺前。 手指轻轻抚上水晶棺边,指下的冰冷触觉让她禁不住一抖。偏偏小于还在旁边解释:“其实不是水晶棺的,只是玻璃棺材,不过有冷藏……”被林平安扭头一瞪,她慌忙闭嘴,心道:难道这个真是沈晴的死忠粉丝? 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转过头去,林平安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好象没有了油发滞的车轴,根本就转不动。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根本就是她的心理作用——哪怕再多的准备,可真的面对时,却仍然怕…… 如果真象霍震昌说的一样,她已经撞得不成样子,根本就没法看了怎么办?她真无法承受去面对一个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己…… 突然出声,她涩声问:“有多少人进来看过了?有记者进来过?还是影迷?”如果被人拍到或是让那些粉丝看到了,她、她…… 一张嘴张张合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林平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几乎就要跪在棺前失声痛哭。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自后轻轻扶在她的肩上,隔着布料,透过来的温度不是很热,却足以让人觉出一丝温暖。 回眸望着宋轩成,她眼中难掩一丝迷茫。宋轩成却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的肩迈前一步俯身看去。有那么一刹那,林平安几乎要扑上前去遮住他的眼:不要看!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恶形恶状…… “很美……”一声低语,让她自恍惚中回神。有些茫然地望着宋轩成回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她,宋轩成温和地道:“沈小姐现在仍然很美,妆化得很好,衣服也选得很衬她……” 林平安怔了怔,然后恍惚着上前。俯下头,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白皙,但并不是那种死一样的惨白,而是带着淡淡的红晕。她就那样躺在棺中,不象是死了,而象是平静地睡去。一袭简洁的白衣,让她看起来显得格外的恬静柔美…… 林平安把手放在水晶棺上,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把脸贴在上面,隔着玻璃,仿佛与她相依相偎着。 “神经病!”扭过头的霍震昌正好看到这一幕,直接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低喃出声。抬脚想往外走,却正好和走进来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退后一步,他看清走进来的女人,微微一怔。等到看向女人身后的男人时,更是掀了下眉。点了下头后笑着招呼道:“安小姐,张先生……” 听到声音,除了把脸贴在棺上仿佛入了魔般的林平安外,宋轩成和小于也立刻扭头看去。 进来的一男一女,衣着都很简洁,不象外面的那些人个顶个的争奇斗艳。男的留着大胡子,遮住了嘴和下巴,头发有些逢乱,可一双眼却清澈似水,让人一见就觉可亲。女的五官清丽,虽然算不上艳丽型的美女,可是却带着一种从容优雅的气质,让人过目不望,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来。 “宁姐,哥哥……”叫得有些激动,小于咬着唇迎上前去满脸的惊喜。“哥哥,我一直很喜欢你……还有宁姐……”她的激动心情还没有表达完。 被称作宁姐的安小姐已经抬起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话。冲着小于笑了笑,安小姐的眼角现出一丝笑纹,可却并不显得苍老只显格外的亲切。“对不起,我是来同阿晴告别的,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吧!” 对小于歉然地点了点头,张先生也跟在安小姐身后走到水晶棺前。站立后,又抬头向宋轩成点了点头。 虽然不太关心娱乐圈,可对张国容和安宁这两位香江知名的大明星,宋轩成还是知道的。只是见两人似乎没有交谈的意思,也就没有说话,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算是招呼。 “阿晴,我们来看你了……” 俯在棺材上,林平安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目光一瞬,她又苦笑了下,怎么可能呢?宁姐这些年一向住在英国,只有拍戏时才会回来…… 目光一转,她的眼神突然滞住,就那样粘在那两人的身上。然后眼泪突然之间就涌了出来:“宁姐,哥哥……” ps人物串场,安宁与哥哥的故事请见《重生之星光璀璨》 第八章 重生 听到林平安几乎是从胸口迸发出来的一声嘶叫,安宁不禁怔住,沉默地望着林平安两秒钟,然后抬起手半拥住她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林平安放声痛哭,紧紧地抓着安宁的衣服,就那样哭出了所有的委屈与伤痛。 没有因为衣襟都被打湿了而露出不悦之色,也没有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太过唐突,安宁只是默默地拥着林平安,轻轻地低喃着:“会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少女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亲切。 站在她身旁的张国容取了手帕递给安宁,然后俯下身望着棺中仿佛睡着一般的女人。明亮的眸也为之一黯:“阿晴,你走好……” 任由安宁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林平安忍住想要把事实说出来的冲动。只哽咽着道:“宁姐,多谢你来送……送沈晴姐。你和哥哥……是不是也相信她……”目光一瞬,泪水涌出眼中正落在安宁的手上。 目光深沉,安宁望着躺在棺中的人,柔声道:“我记得阿晴演的第一部戏就是做我的女儿。就是那部《大唐红妆》,我演武则天,她演太平。虽然她的戏份并不多,只在后半部才出现。可是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虽然从前都没演过戏只唱歌,可是真的是很有灵气,演起戏来真的很吸引人的目光……你问我是不是信她?是,我信她!我相信她的眼睛,也信自己的眼睛……” 颤抖着嘴唇,泪眼婆娑地望着安宁,林平安终于露出一个微笑:“谢谢!谢谢你……” 没有说话,安宁只是摸了摸林平安的头发,温言道:“不要总是问别人信与不信。问问你自己的心,如果你信她,那么别人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目光一闪,仿佛是突然被闪电击中一般,林平安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安宁,静默了片刻,终于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安宁看着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轻轻抚过水晶棺,平声道:“阿晴,我们走了,就不送你了……” 张国容弯起手臂,挽了安宁,又对着林平安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林平安默默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微牵起,回过头看看那具棺材:“我也要走了!你走好吧!沈晴……或是……林平安……”最后几个字声音极低,又极含糊,哪怕就是离她颇近的宋轩成也没有听清楚。 不理众人,林平安转身走出去,正好看到会场外一众狗仔队紧追着走出去张、安二人:“哥哥,你和沈晴的关系很好吗?宁姐,你特意赶回来送她吗?你们对沈晴最近的事有什么看法?” 脚步一顿,张国容原本冷淡的表情沉了几分。静默片刻后沉声道:“我为身为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娱乐圈中的一员而感到可耻;我为香江居然有象诸位这样漠视人命的狗仔队而感到耻辱;站在这里,站在这个无辜死去的演员的告别会上,我怀念那个没有狗仔队,不论是记者还是艺人都和睦相处的过去……”一番话说完,也不理众人是什么表情,他挽着安宁径直扬长而去。 低下头,林平安歪着脑袋,笑得格外的灿烂。半个月中,这一番话是让她听到最动听最舒心的话。 看看霍震昌,她轻轻扬起嘴角,掩去眼中一抹狠戾之色。然后转过头去,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王莉莎,微微一笑,就转过身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王莉莎急切的声音:“各位记者朋友请稍安勿躁,我之前说过我们公司会有一系列的安排。比如说重新推出沈晴的纪念专辑还有电影……” 缓缓走出会场,穿过仍然没有完全散开甚至又往里面挤去的狗仔队,将身后的人声与光幕抛至脑后……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沈晴,也不再是那个林平安,而是一个全新的——林平安! 走出殡仪馆,林平安不禁一怔。停下脚步看着馆前广场上星星两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女。有些,是陌生毫无印象的人,有些则是她有些面熟的面容……那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却到底还是收住脚步。就那样远远地望着那几个坐在地上的人。那个头发卷卷的男生是天仔,那个捂着嘴的女人是江美,还有那个抱着大毛毛熊的大肚婆是小雪…… 抬起手,狠狠抹了抹眼角。她低喃出声:“不哭,不哭,你现在如果还总是哭的话,以后要怎么办?墨格拉是不会哭泣、没有眼泪的……” 吸着鼻子林平安转身要走,却正巧和从殡仪馆中出来的霍震昌打了个照面。看到林平安,霍震昌笑吟吟地挥手招呼,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有人尖叫:“啊!姓霍的那贱人!” 霍震昌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斜对面就有一个咖啡纸杯砸了过来,正正打中他的胸口,虽然不痛,可还带着残汁的纸杯从胸口滚落脚尖,直接把这一套阿尼玛染了颜色。 霍震昌低头看着胸前的污渍,惊得合不拢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后面的宋轩成拉起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拉住抿唇偷笑的林平安。丢下一句“这里你们处理好”,抓人就跑。 一路狂奔,林平安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两个保镖张开手臂拦着往这边冲的粉丝群,虽然很是尽职了,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早有机灵的绕过他们追过来。什么“王八蛋”“不要脸的贱人”“没种的混蛋”“害人精”的话巨浪一般汹涌袭来。伴着恶毒的咒骂,又有可乐瓶之类的东西丢过来…… 虽然险些被打到,可林平安心里却是暖暖的,大觉欣慰。甚至有心放慢脚步,拖累着霍震昌多挨几下,如果真被人围堵揍个鼻青脸肿就更是大快人心。只可惜她脚下才慢半分,宋轩成已经一脸焦急地回眸瞥她:“林小姐,你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这些人又不是冲着她来的……”霍震昌喘息着,虽然身材不错,可体力其实并不怎么好。如果不是碍于林平安的身份,怕早就开口说抛下林平安的话了。 心中冷笑一声,林平安在心里低喃:如果只是让他被揍一顿,未免太便宜了他!既然她沈晴又活着回来这世上,那霍震昌你就等着被恶鬼缠身吧! 加快脚步,三人一路不停,总算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粉丝。顺便地上了车,逃出生天。 靠在座位上,霍震昌抹着额上的汗,又伸手猛拉领带,瞥见外套和裤子上的深褐色,不禁不耐地“啊”了一声。 甩掉外套,他看看林平安脸上根本毫不掩饰的笑,忍不住哼道:“你不是在幸灾乐祸吧?怎么?也想拿东西丢我替你的偶像报仇?” 林平安扑哧一声笑出:“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料到你会来,如果早知道你会来,大概会搬几筐烂水果或是鸡蛋……啊,你有没有看过那部叫什么来着的电影,就是拿西红柿丢坏人呢……” 睨着她,霍震昌张着嘴打了两声哈哈,抬眼看看后视镜,和宋轩成的目光一对,忍不住哼了一声:“不用这么盯着了,我再怎样也不会欺负小女生的!” 宋轩成一笑,别过目光却不说话。 “我可不是小女生哦!”林平安也不看前面,只是定定地盯着霍震昌,嘴角浮上一抹看起来很是神秘的笑意。 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霍震昌忍不住问:“你又要怎样啊?” 林平安歪了下脑袋,突然凑近身体,把脸俯近他。低声问:“你想不想知道我如果要替沈晴姐报仇,会怎样?” “会怎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霍震昌立刻后悔,想要往后退去,却无奈已经抵住门了。 “那些砸烂水果臭鸡蛋的戏码太老套也太没意思了,我要是报仇,一定比这个更好玩,你真的很值得期待哦……”说着话,林平安的目光突然自霍震昌脸上下移,缓缓滑过他因扯开领带而半露的胸肌,然后落在下面的某一点上。 霍震昌心中一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并拢了双腿。抬起头正要发火,就看见林平安指着他笑了起来。 短发的少女眉眼弯弯,却不是大笑,而是一种很特别的笑容,带着神秘、诡异和一种说不出的娇艳、妖魅之态,有一种让人心痒难耐的诱惑。让原本看起来清纯无比的脸突然之间仿佛变得成熟起来,连那双樱桃般的唇都越发的红艳…… 有那么一刹那,霍震昌完全被什么东西盅惑住,被勾了心魂一般,甚至连转开目光不再去看那红得象血的唇都做不到。 “震昌,你是回公司还是回家?”宋轩成突然的出声,让霍震昌恍然惊醒,揪着领带慌张地扭过头去。 虽然他扭过头去就立刻把手放在架起的腿上,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可林平安却分明听到他咽了一下口水的声音。 没有再凑过去,林平安收回按在座位上的手,又坐回原本的位置。微笑着望向窗外。隐约的,感觉出身旁人投过来有些疑惑的目光,她却没有回头。静静地望着窗子,在与霍震昌的目光在窗上一撞时,她俏皮地呶了呶唇,笑着看他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去,笑得就更开怀。 霍震昌,现在的我可不再是那个傻傻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的天真女人了!喜欢外表清纯,内在放荡风骚的女人?喜欢诱惑喜欢挑战喜欢刺激?好啊!现在就给你,看你敢不敢靠得更近…… 第九章 认与不认 车身一震,正在深思中的林平安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望着车窗外宽阔的中庭和不远处高耸的楼房。皱眉问道:“宋先生,不是送我回儿童院吗?” 宋轩成回过头对着她一笑:“我已经同苏珊嬷嬷说过了,林小姐暂时就住在这里,最近都不会回去。” “直到确认测试结果是吗?”挑起眉毛,林平安笑得毫不掩饰嘲弄之意。 宋轩成却只是温然点头,下了车又转过来拉开车门。林平安静静地望着他,情绪很是复杂。如果是真的林平安,大概会不屑会愤恨甚至破口大骂吧?可是她…… 走下车,林平安仰头望着高大的楼群,又回眸看正在锁车门的宋轩成。“宋先生,你所说的林爵士是不是就是那个林爵士?” 宋轩成一笑,点了点头。林平安就安静下来,沉默着跟着宋轩成往里走进气派的欧式入户大厅。 漂亮的水晶灯,华丽的驼毛地毯,站在大厅里漂亮的迎宾小姐……这栋高级公寓比起家更象是高级酒店。 林平安从前住的也是这样酒店式的高级公寓,那时候只觉得一切都很方便,也很享受。可是现在突然间就想发笑。冷冰冰的……就象她从前偶尔在房间里举着高脚杯慢慢地晃着舞蹈时;象她看着宋轩成那间黑白相间的房子时……根本就不象是一个家。 在林平安垂眉低笑的时候,宋轩成也正望着面前的电梯门。光洁如镜子般的门中,倒映出身后少女的身形,还有她唇边那一丝三分讥诮,七分怅然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林平安和那个资料里据说喜欢好勇斗狠没什么规矩的少女不象是一个人。眼前的这个,象是隔着一重纱,总是有那么点看不清。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刚才在车上那样挑逗霍震昌又是想做什么?不是真把他当成是背景板,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看到那样的情景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他小心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转过头就又是一副绅士样的笑容。 宋轩成想得复杂,可林平安却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有异。她自有她的心事: 在两年前,一次慈善捐款中,她曾远远地见过那位香江财富排名前十的林爵士。虽然不过一面之缘,甚至都没有过交谈,可是留给她的印象却是很深。 林家那位老爷子在香江就算不是跺一脚整个香江都在颤三颤的强势人物,可也是说一不二,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的主儿。如果她真的成了林家的人,的确是象宋轩成之前说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欲望渐炽,原本心底那一丝歉然也如云消散。或许,本来就不用觉得抱歉。林家的人突然出现要认林平安这个孤女,又有多少是因为亲情呢?如果真是那么怜惜流落在外的孩子,又怎么会不在第一时间就把她带回林家大宅呢? 虽然想法或许有些偏激,可是当她这样想时,心情却觉开朗,心中再无任何负担。 走进公寓,还未坐定,里头卧室就传来男人的声音:“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抬头看着从里面转出来的白朔,林平安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白先生一早就过来整理吗?真是多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林小姐也不用客气。”白朔一笑,突然凑近笑道:“我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我想,你一定会很满意的……”被宋轩成一瞪,白朔捂住嘴,笑着返身把丢在沙发上的文件箱拎了起来:“你不要瞪我啊!你要的所有文件我都准备好了。” 宋轩成看他一眼也不再说话,笑着示意林平安坐下:“林小姐,我看你的意思对和林爵士相认好象并没有反对意见,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详谈一下具体事宜吧!” 没有反对,林平安坐过去,看着他自箱中取出颜色不同分门别类的文件夹,细细翻阅过才把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林平安翻开细看,无非是那些具体法律程序问题,虽然不是完全懂却也能明白大半,而宋轩成又在旁边不时向她解释一些专业名词。 林平安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突然合上文件夹,盯着宋轩成问道:“我想宋先生接了这个案子,那一定是对这案子有很深的了解了。甚至可能我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在你的文件夹里,这些法律上的文件就更是一大堆了。不过,这些法律上的事我不感兴趣!我只希望宋先生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父亲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妈妈?”声音一顿,她侧过头去,目光落在面前的沙发茶几上,嘴角的笑隐隐透出一丝怅然。 “我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妈妈死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是邻居把我送到了保良局,后来又进了教会开的儿童院……那时候,我以为他死了,所以虽然怨老天爷不公平觉得自己命苦,可是却从来没有恨过。可是现在,突然之间就有人来说有个爷爷要认我……哼……宋先生,你来告诉我,那个我该叫作父亲的人是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是爷爷出面认我而不是他……”越说,林平安就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分不清是她在扮演林平安表达她的怨怒还是根本就是她自己在发火。 从某个角度来看,林平安和她很象。只是她那时候是寄住在姨妈家,入行后姨妈才因病去世。总算比林平安还多得到了些亲情,不象林平安,从五岁后就一直生活在儿童院…… 看到林平安情绪激动,宋轩成也不再急着解释那些法律文书,而是定定地望着林平安沉声道:“林小姐,你遗憾,你父亲已经不在世了……” 心口一跳,林平安分不清自己是失望伤心还是有些庆幸,心绪复杂难明,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盯着宋轩成。 “关于你父亲,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或许对你而言,并不是那么美好……”宋轩成抿着唇,坦诚道:“林小姐,我只能同你说,令尊是林爵士最钟爱的儿子,一年前因车祸逝世。至于其他的,或许你可以以后再问林爵士。” “一年前去世的?”林平安低下头,呆了足有一分钟才抬头问道:“是林氏的执行董事长林致远是吗?如果是他的话,那我就知道了……” 香江总共就那么大,所有的世家名门哪个是没有被小报八卦周刊报道过的?虽然林家一向低调,可是当年林家三少为了爱情抛家舍业的故事也是被人八过的。只可惜林家三少不是温莎伯爵,到底还是吃不了苦在两年后又回了林家,而那个曾让他舍弃一切的女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大众面前…… “我不知道原本我的出生是这样的——离奇……”低声呢喃着,林平安垂下头,眼睛只盯着放在膝上的手指。 有那么一会儿,宋轩成甚至以为她会跳起身来大叫着:谁要认那样的混蛋!然后哭着跑出这间屋子。 可是,林平安没有。在沉默了足有半刻钟后,林平安抬起头来,目光深沉,可声音却是异常的冷静:“是现在抽血样吗?” 怔了怔,宋轩成才移开目光,冲着白朔示意。白朔偷瞄了林平安一眼,取出针囊上前,还没有动作,却被宋轩成叫停。亲自接过针管,宋轩成定定地望着林平安,沉声问道:“林小姐,你考虑清楚了?” 看着他一笑,林平安反问:“宋先生觉得认一个富翁爷爷算是坏事吗?” 宋轩成沉默,不再说话。可当他执着针囊刺破少女的指尖时,还是不自觉地抬头去看她的脸色。虽然只是一眼,也没从少女脸皮看出半分异色,他仍为自己刹那的怜惜而哑然失笑。 抽了血样,小心存放在手提式冰箱里,宋轩成也不多说,直接站起身把余下来的事情都交给白朔,就直接告辞:“林小姐,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就问白朔吧!他会留在这里带你参观一下的……”不给林平安客气相送的余地,宋轩成直接往往走去,临走时有意无意地冲着白朔使了个眼神。 看着白朔出去送他,林平安知道大概两人还有话说,也就识趣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抱着文件夹,环视这间看起来和她之前住的公寓差不多大的房间,她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听到玄关处的脚步声,她忙坐正身体,回过头冲着白朔露出笑容。 “啊,大boss总算是走了。可以放松了……”白朔嘻嘻笑着,走过来先把手里拿着的盒子递过来。 目光扫过,却是手机盒。林平安眼睛一眨,抬头看着白朔却没有伸手。 白朔却不理她是什么反应,硬是把手机塞进她手里:“我们老板让交给你的,你放心,这些钱都会有人给的。” 虽然是如此说,林平安却还是忍不住垂头微笑。从前不知道宋轩成竟也有这样体贴的时候,竟然会留意到林平安没有手机……刚才在殡仪馆时也是…… 猛地甩了甩头,林平安抛开心里闪过的那一丝感动。笑着打开盒子,对照着说明书细细把玩着那只样式不是很新颖,可功能却很全的诺基亚,做足了新得了新鲜玩意的兴奋样儿,直到白朔笑着喊她参观房间时才有所收敛…… 虽然白朔只是宋轩成的助理,可是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现在,她不能犯错,不管怎样,必须成为林家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林家的财富与势力将成为她今后人生道路中不可或缺的助力…… 第十章 林家 车子缓缓驶进浅水湾主道旁的支道,可容两车并行的山路两旁盛植法国大梧桐。初夏时节,浓荫密枝,横伸的枝桠几乎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在道路的尽头,就是宋轩成此行的目的地——林宅。隔着镂花的欧式大铁门,宅中茂密的树木遮拦了外人一窥内里的视线,只能看到蜿蜒而入的林间大道。 宋轩成抬起头冲着铁门上转换着镜头的监视器抬了下手,几秒后,铁门缓缓开启。在宋轩成驶入后,立刻有两名保镖上前确认,这才放了宋轩成直驶入内。驶过林间大道,视野渐渐开阔,仿佛是从树林里直接驶入了原野。五颜六色的花夹在浓艳的绿意中闯入视线。林家的花园,不象别的豪宅一样整整齐齐修剪得极干净,而是种了无数的品种,名贵的、野生的,都夹在一起放任自由地生长着,弥漫着花香…… 远远望去,便是错落有致的三栋主屋,每间屋宇都是四层楼高的洋房,虽然造型不一,可总体风格却是一致。白色墙体,大气简洁的线条,配以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成弧形的大露台,从外观上看彰显出别样的风范。 点缀在三间主屋间的是喷水喷泉,大理石的塑像。正对中间正屋的却、是一座《自杀的高卢人》的翻版。虽然是赝品,可无论是从创作手法、细节方面还是整体风格来看都不输给原作,甚至早年曾有小道消息说林家的《高卢人》才是真品。 只是,就算是真品,这样的塑像虽然值得欣赏,可放在自家庭院中就未免显得有些古怪。可每有初入林家的客人相问,林爵士都是但笑不语,久而久之,这座塑像就成了林家一处独特的风景。 如果绕过三栋主屋,走到后面去,就可以看到另外一栋两层的屋宇。屋子前面则是呈半月状的游泳池,再稍远些又有网球场、车库、佣人房等配套设施…… 车子刚刚停在道边,早有保镖从主屋里迎了出来,笑着招呼一声自把车子开走。宋轩成则慢慢走向主屋对着迎出来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招呼道:“康叔,又打搅你了。” “宋少爷客气了,”被称作康叔的管家神态恭敬。 可宋轩成却也不敢真地把他当成管家看。虽然在林宅里,林康只是管家,可出了林宅,却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知道根底的都知道这位林家管家早年也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只为报恩才一直在林家作个管家。而且,这些年来,林爵士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这个半子半侄似的管家一手打理的。 “宋少爷,我家老爷在书房等您。还有,阿文小姐吩咐我,见到您时请您临走时去见她一面。” 宋轩成点头,抿紧的嘴角却有一丝无奈。林康见了,微微一笑却不说破。 宋家虽然在香江不是顶尖的富豪,却也是颇有声望,与林家小姐倒也算是名当户对。最难得的是宋轩成自己不象一般的二世祖一样沾染了那些让人看不顺眼的坏毛病。所以林家上下对他与静文小姐的婚事都乐见其成。至于宋轩成看起来有那么点婉拒的意思,在他们看来都算不得是什么大问题。俗话都说“好男怕女缠”,这男人追女人难,女人追男人还不容易嘛! 且不说林家人怎么想的,宋轩成在林康的引领下穿过大厅,直达主屋一楼的书房。推门而入,宋轩成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宽大红木书桌后的身着唐装的老人。 虽然在这间宽敞,四面墙都是巨大书架的书房里,这个看起来瘦削的老人看起来好象像随时会被书海淹没似的渺小。可无论是谁,只要一推开门,还是会不自觉地就把目光投向他,仿佛这老人本身就是一盏会发光的灯一样吸引着人的注视。 虽然一般七旬开外的老人多少都会带着慈祥和善的味道,可是作为林家当家人的林雨泽却不是这样。虽然已经过了七十五岁的大寿,可他的目光仍是犀利而敏锐的,一如破空而至的箭,当他低着头时,你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可当他抬起头望向你时,你就会觉得在一刹那就被他看穿了五脏六腑。仿佛正赤祼祼站在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似的感觉。 所幸宋轩成从不觉得自己在这老人面前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每次拜访都是表现得随意洒脱,不象别的小辈,时常会被盯得心跳加速,临场失常。私底下林静文也曾笑说她喜欢宋轩成就是因为他在爷爷面前仍能保持平和。 进了门,宋轩成笑着招呼过,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照例客套的寒喧,反是林雨泽有些不耐这些虚套。 “老头子的时间剩得少,你这样和我来这些虚的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冲着宋轩成冷哼,林雨泽随意吩咐:“给宋先生沏一杯大红袍来,就是我春天在内地竞标得来的武夷山茶王。”对着宋轩成笑笑,他淡淡道:“你家老爷子是西洋派,想来是喝不惯这个。可你到了我这儿,还就得喝这个……便宜你小子了,那几个我还嫌他们不配呢!” 宋轩成一笑,也不再说那些虚话,直接打开文件箱,取出一只针囊来。 林雨泽目光一闪,沉声问道:“那丫头怎么样?” 宋轩成垂下眼帘,想了想才郑重地道:“和侦探调查的似乎是有些出入……很聪明!” 挑起眉,林雨泽直接笑了出来:“聪明?有多聪明?再聪明,如果是白兔的话也变不成狼。” “这个,或许要等林爷爷亲自见过之后才能自己下定论。我只能说,她没有资料里显示的那么冲动鲁莽。有小心机,也会耍手段……而且,似乎打架也没有那么厉害,至少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呢!”宋轩成把话说得直白,没有半分隐瞒:“似乎不象是林爷爷说的白兔呢!” 林雨泽闻言一笑:“是白兔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找她回来,不过是圆阿远一个心愿罢了……如果她是白兔,我会给她最好的兔舍。如果她是只鹰,我就给她可以翱翔的天空……” 宋轩成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示意林雨泽伸手过来,取了血样后又道:“我会找香江最好的专家做测试,结果不出24小时就会出来,到时候我通知您。” “不用,我不急着知道结果。如果是的话,你自去安排那丫头就是了,等她站在我面前时,我不希望看到她还是你说的一身伤……”林雨泽笑着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就此结束:“去见见静文再走吧!那孩子这几天还在念叨你呢……” 宋轩成笑着点头,出了门才轻吁了一声。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有些无奈地推了下眼镜:“静文,不要闹了!” 话音未落,便自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宋轩成,你真是没意思,明知道我想要怎么样,都不肯顺着我一下!”斜睨着他,话中有话,一语双关。望着他的一双晶亮的大眼虽说是在怨,却仍满含情义。 二十三岁的林静文年轻,美丽,性格开朗,举止优雅,品味十足,又是名校毕业的才女,是香江上流社会出了名的名媛淑女。可不知为什么,宋轩成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不是她不好,而是面对她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被很多人告诫是根本就不必有的…… 笑得斯文,宋轩成隐藏起心中小小的阴郁。笑着避开林静文的追问。不是看不出他有意回避,可林静文却只是笑笑便由着他避开了。故作不知情地上前拉着他的手拖着他跑出主屋,往右手边的侧楼跑去,笑道:“我不管啦!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陪我聊聊天。嗯,就告诉我,你这几天忙着帮爷爷找三叔的女儿找得怎么样了?!” 宋轩成心中一动,拂开林静文的手笑道:“静文,你知道我是有职业操守的,象这些事,没有经过委托人的许可,我是不能说的!” “啊,都说了你这人没意思嘛!我又不是外人,难道连关心下堂妹的行踪都不行了?”林静文娇嗔一声,瞪着宋轩成笑道:“好!我不为难你,你只告诉我,是我长得漂亮还是她长得漂亮?我听说当年拐跑三叔的女人也是个小明星,长得很漂亮的,不知道她的女儿到底是长的什么样子……”仰着脸,眼珠乱转,林静文似乎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无奈地低叹一声,宋轩成淡淡道:“小姐,她还是个孩子,你就不用这样比了吧!”话说得自然,可不知怎么的,他脑中突然闪现出无意中瞄见的那个微笑。林平安……或许已经不能说她只是个孩子了吧? 不知道宋轩成心里仍有疑惑,林静文是觉得这个答案满意了。拍着手笑,直接挽着宋轩成的手臂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的轩成哥哥不会被小堂妹拐走了!啊,不说她了,到我房间去喝杯咖啡……”声音娇柔,眼含春意,分明就是在有所暗示…… 第十一章 林家秘辛 被林静文含蓄的诱惑惊到,宋轩成找足了借口,一再婉言相拒,几乎是逃难般急冲冲地离开了林家。 站在屋前的草坪上,目送着宋轩成的离去,林静文垂下一直挥舞的手臂,脸上的笑容立时敛去。 转目四望,盯着主屋那边看了一会儿,林静文转身进了右边的侧楼。 在林宅,主屋两旁的侧楼虽然并不是平行的,可大致位置却仍是一左一右。 熟知林家的人都知道,在主屋住的是林雨泽与原配正室林夫人,而现在,因为林夫人去世多年,就连嫡出的林家三少都在去年出了车祸去世,所以现在就只住着林雨泽一个主人以及贴身护士桑小姐。 右边住的是二夫人姜凤与林家长子林慕远一家;左边住的则是三夫人蓝采萍与其子、林家二少林靖远一家。因为早些年香江还允许纳妾的,所以这两位都算是有正经名份与地位的,香江人也多以林太太称呼。 走进大厅,林静文的脸就沉了下来,站在大厅里的女佣早有机灵的立刻迎了上来,只可惜林静文连瞥都没瞥她一眼,径直走进欧式风格,修饰华丽无比的大厅,把自己甩进柔软的布艺沙发,仰头眯眼看头顶悬挂着的枝形水晶吊灯。 她坐下身就不说话,原本坐在对面沙发上,持着咖啡,一派温婉贤淑的中年女人不禁皱起眉来。先是扭头看了眼大厅的入口,确定身后并没有跟进别的人时,她才放下手中的杯子。嗔怪道:“静文,轩成呢?不是说了叫你带他过来嘛!” 猛地坐直身,林静文大声报怨:“他不肯进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妈咪呀!我想嫁进宋家是一回事,可你不能让我故意接近宋轩成就去打听那些秘密呀!这样的刻意,别说是宋轩成,就是换成别人也以为我另有目的了……” 虽然穿着斯文高雅,可妇人一挑高眉,撇嘴冷笑,便显出一股子刻薄的小家子气:“又是抱怨,觉得我这个当妈的不好是吧?可我是为着什么?为了我自己吗?林家的家业再大,分到我手里能剩几分几厘啊?这么担惊受怕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别摆出那样的脸色给我看,等着那个小丫头进了林家,分薄了你们该得的,你们就是想哭都找不着地方……” 林静文抿了抿唇,忍着不说话。客厅旁通往上面的楼梯上却有人突然插话道:“婉贞啊,你又在发什么脾气呢?在楼上都听见你的声音了……” 一听到声音,姜婉贞忙跳起身,和林静文不分先后地到了楼梯前,往上迎了几步扶着正走下楼梯的老妇。放低了姿势谦卑地柔声道:“妈,您怎么不叫媳妇侍候您啊!” 虽然已年近七旬,可姜凤看起来更象是才满五十的女人,身体健康,衣着得体舒适,化着淡妆,仿佛随时都可以面客一样的优雅高贵。也是姜凤原本出身名门,虽然无奈最后是做了林雨泽的侧室,可自幼所受的良好教育和养成的习惯却让人无法在她身上看到一丝毫的自卑之态。 抬眼看了姜婉贞一眼,她平声道:“有什么侍候不侍候的,我又不是走不动路的老太婆了,难道也要弄个护士回来整天贴身跟着?”话一出口,姜凤便立刻垂下眼帘,自觉在晚辈面前有些失言。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好收回,只能笑着问林静文:“阿文,你妈咪又说你什么?” 林静文抬眼看了看冲她使眼色的母亲,垂下眼,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便把事情揭过不提。 姜凤如何不知她是护着母亲,便微微一笑:“我隐约听着,你们好象是在说大房那小丫头的事啊!” 姜婉贞目光一闪,也只能笑道:“妈说得是,您也知道,老爷突然说要把三弟留在外面的孩子找回来,我只担心那孩子长年在外,不知学得什么样儿,怕孩子们跟着学坏了……” “这话说给我听也就算了,要是让别人听了还不知要怎么笑你。那小丫头才多大?你身边还有能跟着她学坏的小孩子吗?”姜凤笑睨着姜婉贞,又道:“不是我这当婆婆的要训你,做人眼皮子别那么浅,盯着别人不如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就算没有致远在外的那个私生子,可大房里该得的钱也到不了你手里。这样的事儿自有大房的人去操心,你多什么事呢?” 见姜婉贞低头不语,她又温言道:“你放心,你既是我的媳妇,又是我娘家侄女,虽是隔得远了些,可也是未出五服的。这么亲的关系,我还会看着你吃亏不成?在私,我为老头子生儿育女,在公,为他打理生意多久,他现在的人脉有多少是我姜凤一手拉拢的?老头子,就是不念着亲情,也不敢亏待了咱们这一房的……” 姜婉贞垂下眼帘,虽然未见得就认同了自己婆婆的话,却仍是连声应是,陪着笑脸一昧迎合。 倒是林静文突然低声开口:“奶奶,你看三房那头……” 她还没说完,姜凤已经变了脸色。姜婉贞也出声喝斥道:“你提那个狐狸精干什么?除了扮可怜装柔弱,那个贱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一个女人,会扮可怜装柔弱也是一种本事。”脸色稍霁,姜凤低低哼了一声,似乎也是想开了:“我们三个女人,早死的大太太是老头子的结发之妻,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出身也不是多好,可是是和老头子一起从内地逃难过来的,共过患难一起吃过苦的,所以我不和她争。可是三房的那个,就不一样了!刚成年,还在念书呢,就仗着那时候年轻漂亮硬是赖着老头子……静文啊,你记住了,男人总是喜欢那些楚楚可怜的女人,你以后也不要在宋轩成面前太过强势了,适当地放低身段才能让男人更喜欢你。你奶奶我当年就是吃了这个亏……” 低声一叹,她的声调突然转厉:“虽然现在大家都老了,在老头子面前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可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我的脸面,同谁争同谁斗输了都无所谓,可是要是输给了三房的人,就是你们在打我的脸!” 抬眼瞥着姜婉贞,她沉声道:“这话,你晚上同慕远好好说了,别以为我老了耳朵不中用了,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凭他在外面再有头有脸,可在家里,就是他再老十岁也是我儿子,做错了事我照样打断他的腿……还有啊,你那个儿子也好好管管,别由着他在外胡混丢人!” 姜婉贞低着头,不敢反驳,只能低声答应着。就是林静文也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姜凤看了看林静文,放柔了声音:“你啊,聪明倒是聪明了,可真要做事就差了你姑姑不只一条街。也别整天只想着如何嫁进宋家了,还是进公司跟着你姑姑多学学生意上的事吧!” 林静文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就是姜婉贞送了姜凤出门往主屋去后,也一把拉住林静文斥道:“你别听奶奶的,把心思又想野了!女人啊,还是早点嫁个好老公的好!象你姑姑,倒是女强人了,可不还是离了婚?!孤家寡人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这算什么事啊……” 林静文低下头,只闷闷地答了一声:“知道了”就再不说话。姜婉贞也不再说别的,自转开唤了女佣研究菜单。林静文抬眼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四楼。 这栋房里,二楼是姜凤住,三楼是林慕远夫妇住,四楼则是第三代几个小的住。林静文的香闺就在四楼的东边,除了她自己的房间与起居休息室外还另有琴房,原本姑母林秀雅的房间现在则是空着的。 生活不可谓不舒适,可是林静文却总觉得自己并不开心。生活在大家族中,处处看似风光,可是隐藏在风光背后的却是永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为名为利为一个面子,永远都有得争。 比争斗更让人觉得倦的却是那些不能喧之于口的隐痛。象刚才奶奶说的事,她虽然装着听不懂把话岔开,可是又何曾是真的不懂呢?看似好好先生的父亲,外面包养着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她是知道的。就是没人敢当面说,可那些八卦小报总是会说的。连她都知道,何况妈妈呢?只不过永远地装着不知道罢了…… 觉得厌倦,想要离开。可林家的规矩,男孙哪怕是婚后也不得擅自离家别居的。而女孩,在出嫁后自然是不会长住娘家了。所以从她二十岁起,就一直想着要如何把自己嫁出去。几经考虑,最后把目标定在宋轩成身上。 其实倒也不是对宋轩成已经爱得死去活得,非君不嫁。可在香江上流社会里,象宋家那样平和,人丁少没争斗的家族真的很少了。虽然比不上林家钱多势大,却绝对是婚配的上好对象。只可惜,三年了,她还没有喝下去宋轩成那杯白开水。 只要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有些烦燥不安。不管了,就算宋轩成再抗拒,她也要趁着这次他为林家做事的机会把事情搞定:宋轩成,不管你怎么想,宋太太我是做定了! 第十二章 灰姑娘? 门缓缓地开启,宋轩成抬起头来,不禁呆了一下,虽然极力掩饰,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实在没有想到不过是换了个造型,林平安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半个月前在警局看到她时,还觉得她男孩气十足。穿的也很随便,之后见了几次林平安都是穿着牛仔、衬衫,虽然他见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到底不适合穿到林家去。宋轩成这才决定带林平安来中环这家店来试试。 这家“格调”,在圈子里很有名气。不卖名牌,只卖由店主名设计师珍妮亲自设计,手工缝制的成衣。而且除了衣服外连同整体造型设计都包了。之前宋轩成特意带了林平安来量体,今天就是来拿衣服做造型的。他在接待室等了很久,连过几天需要上庭的几叠文件都看完了,才等到那扇门开。可是,看到林平安的新造型,突然之间觉得他的等待很值。 没有吝惜笑容,他笑着对林平安点头,走过去轻声道:“很适合你。” 林平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转过身去望着试衣镜。宋轩成说得没有错,这个新造型真的很适合林平安。重新打理过短发利落而干练,却又有些bob头的小可爱,别在耳际的碎钻发饰更带出一丝女生的妩媚。 白色的小礼服,把腰身收得玲珑有致,连同林平安不太大的胸型也显得甜美可爱,而且还把林平安的长腿也突显得更加惹人注目。也难怪宋轩成刚才一看到就现出惊艳之色。的确,今天的林平安十足一个家境富裕的花季少女,而不是那个生活在儿童院里和太妹打架闹到警局的假小子。 “林小姐?”看着林平安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宋轩成只以为她因为自己的变化而感到惊喜,也不曾疑心的。唤了一声,又道:“林小姐,还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林平安跟着他走到沙发旁,接过文件一看,人就愣住。 “这份文件林爵士已经签过字了,只要你签了,那这份收养书就正式生效。” “收养?你不是说他是我爷爷吗?”林平安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沉默无语的宋轩成,静了两秒后哧笑出声:“我明白了!私生女总要避嫌是吧?我记得我那个便宜老爸是有老婆的……宋轩成,你是律师,法律上怎么说的?你说象我爸妈那种情况,他现在这个遗孀是不是小老婆啊?” 宋轩成皱起眉,看着林平安故意凑近的脸,推了推眼镜平声道:“林小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想进林家,这份文件就必须签。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你最好的!” “聪明人?……是啊!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林平安偏着头看了看宋轩成,然后提笔在文件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宋轩成垂眉,一时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如果林平安气恨难平,转身就走,也算是有骨气值得让人佩服,却未免有些不智。可听到“意难平”三个字,他又觉这样让一个少女面对这样的事情似乎有些残忍。迟疑着,连手中的盒子都似乎变得沉了几分。 目光一扫,林平安看着宋轩成手中的盒子不禁笑了起来:“这首饰盒里装的是什么?不会是对我乖乖签字的奖赏吧?” 她这样一说,宋轩成就更有些为难。反倒是林平安大大方方地主动伸手接过了盒子。打开圆形外裹天鹅绒的盒子,里面那条白金链上山茶花状的钻石坠子闪得让林平安的眼睛也不禁为之一闪。 香奈儿的山茶花,女星的最爱。从前的沈晴也有一套。从项链、耳环到戒指,虽然和这款不是一样的造型,却一样的漂亮、优雅。 “很漂亮,我很喜欢。”手指滑过那条项链,林平安的笑容里带着七分的欢欣,三分的怅然。让宋轩成有种欺负小女生的罪恶感。 “我帮你带好了。”低下头去,他伸手去摘项链,借此避尴尬的一刻。林平安笑笑,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试衣镜前。 宋轩成举着项链,自后缓缓把项链为林平安戴在颈上。抬起头,促不及防的,与林平安的目光在镜中撞上。凄伤,迷茫,哀怨,少女的眼神在一瞬间复杂得让宋轩成难以分辨。只是刹那,少女已经别过脸去,虽然闪避得快,却还是让宋轩成瞥见她来不及滑过脸颊就被拭去的泪珠。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回眸笑问,少女的脸上又是满满的笑容。 宋轩成有些恍惚,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唤:“轩成!”熟悉的声音让宋轩成一愕,扭头望着正从门口走过来的林静文,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心虚。 应声看去,林平安只觉走过来的女人有些眼熟,还没等她想起是在哪本杂志上见过。那女人已经走到跟前,跟在她后面的另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更是直接嘲弄道:“宋大少真是太过份了!静文那么求着你陪我们逛街都不肯,居然陪着别人来买衣服!”挑眉瞪着林平安,她笑得暧昧:“这位小姐很少见啊?不知贵姓!难道是从国外刚刚回国的?” “周敏!”“小敏啊……”几乎是同时喝斥出声,宋轩成和林静文目光一对,便没有再说话,而林静文也转过头对着林平安歉然道:“对不起啊!小敏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林平安挑起眉来,在看到周敏时她倒是立刻就想起来了。恒发地产的太子女!常和男明星玩在一起的名媛。出了名的爱泡酒吧、唱k、飙车和态度嚣张。如果是从前的沈晴,大概不过是笑笑就过去了。可现在的林平安却不打算就这样息事宁人。 虽然穿着小礼服,淑女至极的装扮,可林平安扮着肩膀往前一晃,立刻现出一丝痞气:“这位小姐,我姓林,一直就住在香港九龙,请问你有什么指教啊!”一半演戏,一半却是真的热血沸腾。林平安是什么人?和太妹一言不和就能打起来!又怎么受得了这样明显的轻蔑与挑衅?不知不觉中,她的性格也被从前的那个林平安所影响着,和过去的沈晴不尽相同。 “姓林?”林静文目光一闪,虽然闪过一丝惊疑,却立刻就笑着拉住林平安的手:“你、你就是平安?爷爷早上时才说过你今晚会回家吃饭呢!” 看着林静文有些激动的表情,林平安心中暗道:果然是林家的那位孙小姐。 虽然一早就想起了她是谁,可脸上却做出一副夹杂着惊喜与尴尬又有些自卑似的复杂表情。退了一步,假意要挣开,林平安讪讪地道:“你、你也是姓林的?” 林静文把她抓得更紧,笑道:“我叫林静文,是你大伯的女儿,你就叫我静文姐好了……你在外面受苦了,以后姐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看着林静文直抹眼泪,刚被林平安气得要发火的周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是有所误会。“静文,她是——你堂妹?!”挑高声调,她有些惊讶,林家的几个孙小姐,她可都是认识的。 “是啊!是我堂妹,我二叔的……”林静文抹着眼角,一派激动,只是她还没说完,林平安已经冷冷地接道:“养女!” 两个女人同时怔住,宋轩成却是皱眉,可因着林平安尖利的带着强烈讥诮意味的声音,他又忍着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林平安看着突然都静下来的三人,突然返身抓起还没收起的文件夹,拿在手中晃了晃:“你看,文件还在这里呢!” 林静文眨巴着眼睛,一时倒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以为爷爷要认回二叔在外面的女儿,却没想到居然是以收养的名义。这件事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轻咳一声,宋轩成上前一步,笑着从林平安手里拿过文件夹。“静文,你们继续逛街吧,我先带平安回去了。” 林静文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刚想再改口,宋轩成却已经反身收拾文件,拉着林平安笑着挥手了。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林静文想追也不好意思了。正有些郁闷,周敏已经哼道:“还真是好命!简直是现代版的灰姑娘的……” “小敏……”低嗔一声,林静文皱眉,也不知还没出门的两人有没有听到。她倒不是怕林平安听到,可总还是在乎宋轩成会怎么看她的。瞥了眼不以为然的周敏,林静文第一次觉得特意交的没心机朋友也是件让人烦恼的事。 “你听到没有?说我是灰姑娘呢!”坐在车里,林平安大笑,一面笑一面坐直身用力拍着宋轩成的椅背。 宋轩成皱眉摇头:“不要这样,林平安!”大喝一声,他也不急着发动车子了,直接转身瞪住林平安:“林平安,你要是个聪明人,一会到林家就不要再象现在这副样子。因为一点小事又闹又叫的,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被林平安歪着脑袋一看,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妥,抿了抿唇,无声地别过脸去。 “你在担心我?”林平安俯近了身,整个人都趴在椅背上,似乎很好奇地盯着宋轩成的脸。然后就笑了,勾了勾手指,她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很会演戏的!演技好到——可以去拍电影哦……” 第十三章 爷爷 经过中庭时,林平安停下脚步,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那座《自杀的高卢人》。 原本走在她之前两步的宋轩成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温言道:“林爵士很喜欢这座塑像的。” 林平安挑眉,下意识地道:“看起来我这位爷爷是个很有趣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家里摆放这样的塑像。这位林爵士果然和之前她见过的一样,是个强势而倔强的人。 看着林平安现出好奇的表情,宋轩成垂下眼帘,突然压低声音道:“林爷爷不喜欢人在他面前有所隐瞒……”只是低低的一声,他就转过身去不再看林平安。 感觉到他的好意,林平安向他微微一笑,却识趣地没有出声道谢。而是转过头望见站在远处主屋门前以恭敬姿态迎接他们的那一列人。 说成一列,一点也不夸张。除了前面那个穿着西服,一副英国管家派头的中年男人外,在他身后少说也站了十个穿着白色唐装的女佣。 掀起眉,林平安捂嘴偷笑:“真是不配!怎么不让那些女佣也穿欧式女佣装,蓬蓬裙,吊带围裙,黑丝袜,最好再戴上兔耳朵,这样才萌嘛!” 宋轩成听得差点要抬手去擦汗,只是人已经走得近了,却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去提醒她,只好笑吟吟地抬头对着迎上数步的林康打招呼。没从林康脸上看出恼意,他的心里才安了几分。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象林平安交代清楚林康的来历,如果得罪了林康,在林家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过了…… 一念及此,他自己先有些怔忡。怎么会担心林平安以后在林家的生活呢?不过是却不过情面才接了这样的案子,事情一办妥他就会退出此事,林平安会怎么样根本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之内。所以,他之前也不过粗略介绍了下林家的情况。可那些东西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觉得会对林平安在林家立足有任何帮助…… 侧过脸去,看着林平安脸上灿烂的笑容,他隐约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到底还是扭过头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没有留意到宋轩成看她的眼神,林平安只盯着林康上上下下地看,最后直接伸手抓住他戴着白手套的手。笑道:“管家伯伯,你真是没让我失望啊!好象大叔版的塞巴斯蒂安!” 林康目光一瞬,没有回应,只是笑着躬身道:“平安小姐,欢迎你回家。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说着话,束手让进林平安,引着他们往大厅里走去。 才走进玄关,林平安就先看到大厅天花板下悬下来的大水晶吊灯,伸展的花枝坠着无数的珠坠,被灯光一照炫出一圈圈迷人的光晕,把整间欧式风格的大厅也映衬得如同童话世界一般。 被炫花了眼,微微眯了下眼后,她移开目光就看到临近玄关处的小圆桌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看她。目光炯炯,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嘴角挂着一丝略带嘲弄的笑容。 林平安挑起眉,抬了抬下巴,仰着头,用略显傲慢的眼神回视着注视她的少年,然后转过头去,目光冷淡地扫过大厅里或坐或站,因她的步入而止住交谈的人们。 只是一眼,才觉得:林家真的好多人啊!林康已经在身边低声唤她,引着她直接穿过大厅往里走去。 心知这些大厅里的未来亲戚都不是此行的重点,林平安收敛心神,也不理身后渐响的窃窃之声,直接挺直了背脊跟在林康身后走进书房。 门缓缓合上,将大厅里的碎言细语都隔绝于外。林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因林康的禀告而抬起头来的老人。 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看不老人的身高,只觉得很瘦,身体也并不强壮。可能是染色了,头发倒还是乌黑发亮。只是脸上的皱纹却是隐藏不住岁数的,苍老中更有一种威严,目光凌厉得不象是他这个年岁的人。 只是一眼,林平安的心就微微一颤。有丝惶惑,可腰却拔得更直,整个人都象是一张绷紧的弓一样沉默地望着林雨泽。 一时间,书房里陷入一种古怪的静寂之中。林康望着林雨泽掀起的眉,眨了下眼,没有说别的,只是转过身笑着对宋轩成道:“宋少爷还是大红袍。平安小姐,想喝点什么?” 林平安紧张地抿唇,“和他一样就好。”林康似乎是一怔,笑得温和,却答道:“给平安小姐一杯卡布奇诺吧!” 林平安抬眼瞥了他一眼,还没有应声,林康就已经当她同意了,转身笑着走了出去。 捏着指尖,林平安看着宋轩成打过招呼后坐下,下意识地就往他跟前走。只是屁股还没坐下,林雨泽已经冷冷地开口:“不会招呼人吗?” 动作一僵,林平安咽了下口水,涩声道:“……林、林爵士!” 挑起眉,林雨泽笑睨着她:“林爵士?宋轩成没有告诉你我是你什么人吗?” 猛地抬头,林平安盯着老人不怒而威的面容,完全不顾宋轩成在旁边的示意,直接硬绑绑地道:“宋轩成是说过,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外人通知了就可以的!我……我害怕叫一声爷爷,却被人嘲笑我是想攀高枝……” 偏了下头,林雨泽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你是来打仗的吗?丫头。” 被“丫头”两个字激得几乎要掉眼泪,林平安咬着嘴唇,声音却有些哽咽:“打不打仗,就得看您的意思了。林爵士!” 似乎是低声叹了一声,林雨泽收起笑容,温言道:“叫我爷爷吧!我想你爸爸也很想听到你叫这一声的。” 不用刻意去营造气氛,林平安咬着唇,眼泪不用一秒钟就涌了出来。侧过头去,她有些慌乱地擦着眼泪:“他、他从来都没找过我……” 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似的,林雨泽默默望着她,目光深沉,脸上却带出一丝怜惜之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过来这边,让我看看你……也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呢?!” 林平安咬着嘴唇,虽然到底走过去,可动作却是别别扭扭,始终都透着几分生份。 林雨泽抬手轻轻抚过林平安的头顶,细细打量着她的脸,幽幽叹道:“下巴很象你爸……”话才说了一半,林平安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伏在林雨泽的膝盖上失声大哭…… 林家的房子是名家设计,工程质量一流,隔音尤其做得好。虽然书房里林平安哭得惊天动地,可外面客厅中却听不到半分声息。虽然坐在客厅里的人一直在说说笑笑,可是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书房方向。 “妈,已经进去好久了啊!”姜婉贞低声嘀咕:“有什么好说的呢!不是说吃晚饭见见大家嘛!让一大家子人等她……”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姜凤已经沉下脸,低声喝斥道:“你闭嘴!这么小家子气的话以后少在我面前说!” 姜婉贞呶了下嘴,不敢再说,可静了几秒后又道:“静文说她下午的时候在中环撞到她了。好久,性子不怎么好啊……”说着话,就用手肘捅林静文,示意她出声帮腔。 林静文无奈,也只得笑道:“还年轻嘛,年轻气盛总是有的……”抬眼看看对面翘着腿望向这边的中年妇人,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说那份收养文件的事。 虽然从儿童院里接那个堂妹回来一定会有些手续问题的,可这样的收养文件一签,恐怕以后林家都不会堂而皇之地对外宣布林平安是林家的亲孙女。哪怕日后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可身份地位从一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对林平安也没什么感情,但这会儿林静文倒是打心底同情起这个小堂妹。 留意到林静文瞥过去的目光,翘着脚,连坐姿都显出女人味十足的三太太蓝采萍就笑吟吟地看过来。柔声道:“二姐也莫急,老爷头一次见着孙小姐,自然是要多说几句了。我看,这孩子倒也生得漂亮,和咱们家三少爷还真是象的不是一点半点,也难怪老爷喜欢了……” 话一出口,她忽然掩住嘴,瞧见另一面沙发上的女人:“呦,瞧我这张嘴呀!芷盈,你可别怪三妈。我知道你瞧着那孩子也不好过……” 面容秀美,气质端庄,颇有大家风貌任芷盈还没开口,在她旁边的林淑雅已经一声冷笑:“三妈既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那就少开口的好。” 脸色一变,蓝采萍抿着唇,侧过了脸,手中捏着的手帕已经习惯性地拭向眼角。坐在她旁边的儿媳莫玉环自然是要出声的:“二家姐,我妈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挑起眉,林淑雅毫无相让之意:“我就不知道我这么说话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了!我还记着,四十年前三妈做我和姐姐的家庭教师时,我就这样和她说话来着!啊,那时候,我和姐姐还叫她蓝姐姐呢!” 第十四章 亲戚 话说得这份上,莫玉环也觉尴尬,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自家婆婆的事儿在香江也不算是什么隐私,搁当年,还真是城中轰动的灰姑娘事件了。还在上大学的家庭教师,却赢得大富豪的青睐,最终成了学生的三妈……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风雅之事,可要是换了她是两位大姑姐,也要臊死了。难怪哪怕是过了四十年,她们仍然不依不饶地拿着这事来数落。偏偏公公心疼大房太太死得早,大女儿又是他未发迹时就有的,所以偏帮着大房,除了喝斥外并不曾有实质性的惩罚,事情也就演变成只要大房这两个小姐在家,三房的体面就要受损。 沉下脸,她虽然在肚里抱怨婆婆也是不争气,可表面上还是得维护着三房的体面。 “二家姐,你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多少年前的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你这样可是在下老爷的面子啊!” “呸!”林淑雅是个火爆性子,一点就着,一声冷喝,就差指着莫玉环的鼻子骂了:“别说现在,这事到我迈进棺材都没完!” 听着她这样大声,莫玉环的脸色就更是难看。直接冲口而出:“二家姐这是做什么?冲着谁大声嚷嚷呢?难道是欺负我没娘家撑腰不成?” 这话说得就重了。虽然二房的人看着热闹暗在旁边看热闹,却也不能眼看着闹出让亲家说闲话的事情。 姜凤一声轻咳,抬眼看着两人道:“这是做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大姑子弟媳妇的,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让人瞧了还当咱们林家出什么事了呢!”目光转向林淑雅,声音却是极为柔和:“淑雅啊,你也端着点,要是让你侄女看见了还不怕了你这姑姑?” “什么侄女啊?”林淑雅咕喃了一句,却到底没有象对待蓝采萍一样对姜凤。看看坐在旁边的任芷盈,她咬牙道:“我这辈子只认芷盈一个是我的亲弟媳妇,浩风才是我们大房的嫡孙,别的,我谁也不认。” “二嫂,”任芷盈拍着林淑雅的手,感激地笑笑:“不用为我争了,致远他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只是浩风他……”低声一叹,她没有再说下去。 林淑雅立刻揽住她低声劝慰,又扭身瞪着一边坐佛一样坐着的发福女人:“大家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脸圆圆的一身富态的林贞雅抬头一笑,温柔中带着些许怯弱:“这事,阿爹自有打算,我们有什么说的呢?” 林淑雅咬牙,暗恨大家姐是个没用的,却也没法子。任芷盈垂下眼帘,也不说话。姜凤在旁瞧着,温文地笑着却并不说话。 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林家的三少娶的是船业大亨任家的小姐,而他的亲姐姐嫁的又是任家的二少。说来是亲上加亲,可除了亲情外,更多的还是利益纠葛。有这样的姑母和继母,那个叫林平安的丫头,可是有得受了…… 正在心里想着,就突然听到笑声。皱了下眉,姜凤并没有回头去看。是三房的那对双胞胎孙子,一贯惹事生非,让人不省心。哪怕老头子喜欢,她也懒得理会。 她不看,可姜婉贞却很是留意。扭头看了一眼就压低声音道:“阿康出来了。” 她这一说,原来还在纠缠不清的人都立刻扭过头看了过去。 林家老爷子的书房,一向是不准人进的。就是打扫,招呼客人也都是由林康一手打理的。 “这都是第二次进去续杯了……”林淑雅嘀咕了一声,抬眼看看扭头看她的姜凤又闭上嘴。虽然都想过去打听一下情况,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拉得下这个脸。 所幸那头还有双胞胎:“康叔,你快告诉我们那个新妹妹有没有被爷爷骂哭啊?爷爷很喜欢骂人的,我都替这个新妹妹觉得心疼了……” 把头发染成金色的双胞胎一捂着心口,一副夸张的脆弱表情,甚至还伸手去抢林康手中的托盘,“好康叔,你就行行好,多和我说些新妹妹的事吧!” 林康笑吟吟地看着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并没有阻止。 “什么新妹妹啊?只不过是才进个家门而已,之前那么多年,就算你没见过人家,人家也是一直都存在的好不好?!”大声反驳着,同样是一头金发的少年挑起眉挽住林康,恰好就挡住他望着少年的视线。“康叔,我比较关心爷爷有没有送她什么见面礼啊?刚才她戴的那条项链也值些钱哦……” 抿唇浅笑,林康温言道:“浩云少爷,您想知道礼物的事,应该去问老爷才是。我真的不知道……”又转过头对那个背对着他的金发少年中肯地道:“浩风少年,你的表演越来越夸张了,这样的舞台风太重,拍成dv,不能让人信服的。” “切,”林浩风挥了下手,转过头来抱怨:“真没意思,康叔难道就不能装着认不出我们吗?”说着话,手探入花瓶后面拿出一只小巧的索尼dv握在手上正对林康:“现在开始正式访问啊!康叔,你对今天的认亲大会有什么看法?可不可以形容下你对新进门的孙小姐是个什么感觉?” 林康一笑,躬身施礼,笑着过去端起托盘:“咖啡似乎是有些凉了,我再去换一杯。” “换?”两个少年脸色一变,目光一对,林浩云讪笑道:“我想新妹妹应该不会介意的。” “平安小姐是不会介意,可身为林家管家,让小主人喝到凉咖啡就是我的责任了!”笑容未变,他转过身去却又突然回过身来问道:“两位少爷知不知道塞巴斯蒂安?足球明星?” 两个少年同时挑眉,一左一右看着林康,却是一模一样的促狭表情。林浩云更是怪怪地笑起来:“大叔不知道黑执事吧!恶魔管家……” 林康目光一闪,也不再说话。看着他默不作声地走远,林浩风笑着用手肘碰了下兄弟:“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康叔误会的。你应该加上那些形容词,能干、英俊、完美……这才能体现出黑执事大人的魅力嘛!” “能干、英俊、完美?要不要再加上腐?bl?”林浩云撇了撇嘴,有些可惜地转开话题:“康叔真是,管家责任?真想知道新妹妹喝了我们特别加料的咖啡会是什么样子。啧,可惜了我对妹妹的一番心意。” 林浩风仰脸一笑,混不在意他刚才借着机会加了特别作料的咖啡没有建功:“没关系啊!我还另外准备了礼物来安慰妹妹哦!”说着话,他露出笑容,同时把dv推得更近,正好拍下他灿烂的却透出几分暧昧的笑容…… 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琢磨着送她“礼物”,林平安拭去眼角的泪痕,笑着仰起头来:“其实,我这些年过得也很好……真的!” 断断续续,细细讲述了林平安这十五年来的生活,仿佛是又一次重新经历了一次那深藏在记忆中让她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就象,那些事真是她自己所经历过的一样。虽然说着说着就会落泪,可是其中又有许多的感动与怀念。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真正地感受着这具身体的喜怒哀乐,有欢笑有眼泪有无奈也有渴望企盼,就好象在叙述的过程中她正渐渐和原本的那个林平安真正融合为一体。 “是爷爷亏欠了你,”林雨泽沉声说着,似乎是在感慨、。可林平安却敏感地察觉出老人眉眼间的那一丝冷淡。以至于她做出的激动之色也差了那么几分真挚。胸口隐隐有些发闷,那是一种不明显却让人无法无视的痛。 从前的林平安最大的渴望,就是想要有一个家。每每看到牵着孩子的手走过街头的女人或是在学校门口看到接女儿的爸爸时,都会远远地看着,小心掩饰起脸上的那一丝羡慕。 渴望有一个家,虽然常常和人打架,外表酷得象个男生,可她的内心始终都有一个柔软的、无人触及的地方。 “静雅啊,我以后会嫁一个很疼我的男人,生一堆很可爱的子女……嗯,不用很有钱啊,只要老公和子女都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了……” 曾经,那是林平安的愿望,是常常与朋友挂在嘴边的美梦。可是现在…… 目光扫过林雨泽似乎已经略有些倦意的脸,林平安在心底轻问:“现在,你有家人了!有爷爷,还有个没见到的亲弟弟和那么一堆亲戚,你开心吗?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这样的豪门这样的大家族,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如此,让人觉得凉薄的亲情……你会不会觉得不甘? 捂着胸口,感受着那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林平安突然开口:“爷爷,你真的觉得亏欠了我?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孙女了吗?” 一句话问出,书房里突然静了下来,在这难言的安静里,气氛便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第十五章 家宴 宋轩成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借着手中紫砂杯遮掩瞥向林平安。 只可惜,林平安却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样,眼神直直地盯着林雨泽,显出十足的决心。 林雨泽望了她很久,才微微一笑:“爷爷怎么可能会不把你当成亲孙女呢?平安,爷爷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不用补偿!”林平安沉声打断,顿了下才又道:“这些年,虽然过得清贫,可我从不觉得这些需要有人来补偿我。爷爷,我知道您是亿万富翁,根本就不在乎多养一个闲人。可是,我不想做被您养的闲人!所以您不用来补偿我什么,我唯一想要求您的,只是请您……”低了下头,林平安眨了下眼,睫毛上粘上一滴晶莹:“真实地面对我。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哪怕是恨我……都请您不要在我面前掩饰。因为……” “很久以前,修女就同我们讲过,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人们才会放下所有的掩饰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爷爷,我希望能做您最亲近的那个人……至于,其他别的,我不需要。”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她笑道:“我朋友说:做了有钱人家的孙女,会得到很多钱很多珠宝可以见到大明星去那些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是不是很可笑?她忘了,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什么人是必须给你好处的——至少,我不相信。我想要什么,会自己去争取去拼搏!不用别人的施舍!” 一番话,林平安说得激动异常,宋轩成听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与林家份属世交,他从小到大,都没看到有谁敢在林雨泽面前这样说话的。他都不用看,都能想象中林雨泽是什么样的表情。咬了咬牙,他明知这不是他该插嘴的事,却还是出声道:“林爷爷……” 才唤了一声,林雨泽已经抬手止住他的话。没有去看宋轩成,林雨泽紧紧盯着林平安,面目严肃。目光相对,林平安下意识地把背挺得更直。林雨泽看在眼中,眉毛振动,忽然就笑出声来。 林平安一怔,惊讶地看着林雨泽笑得直咳,不由得凑近,轻轻拍着他的背后。动作很是自然,就好象早就做过无数次一次。林雨泽收住笑,偏过头看着林平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没开口,门就突然开了。 林康笑着走进书房,恭声道:“老爷,人都到齐了,就等您开饭了。” 林雨泽点点头,看看林平安,笑着伸出手:“扶爷爷起来吧!” 林平安心中一震,仰头看着林雨泽,眼角有些湿润。刚伸出手去,林康已经上前一步把一根手杖递了过来。摸着头顶镶着祖母绿的苍鹰杖头,林平安傻笑了下,才记得把手中这枝红木镶玉的手杖递到林雨泽手中。 和宋轩成一起扶着林雨泽,缓步走进饭厅,人还没站稳,就已经意识到饭厅里的人都在看她。林平安眨了下眼,却没有抬头去看那些盯着她的人,而是扶着林雨泽走到座位前。 刚走到座位前,就已经有一人伸手过来相扶。林平安抬起头,却是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清秀的女人。察觉到林平安的注视,女人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手却依然稳稳地扶着林雨泽,安顿他坐下:“老爷,这样坐舒服吗?要不要再加个垫子?”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尖声道:“桑小姐,现在都入夏了,还要给老爷加靠垫,你是不是存心想要老爷上火啊!” 桑小姐垂下眼帘,并没有反驳,而是低声道:“三太太,是我想得不周到。” 她的退让,没有让蓝采萍偃旗息鼓,而是一声冷笑,尖声道:“既然是要侍候老爷,就好好多学学。我当年侍候老爷时,你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桑小姐抬起头来,看着蓝采萍抿唇一笑,“三太太说得是,是我年轻不懂事,以后也还请三太太教我。” “你……”被她绵里藏针的话噎得脸色一变,蓝采萍指着桑小姐还要再说话,林雨泽已经一声冷哼:“吃个饭也能这么多话!” 虽然没有指名喝斥,可这一句话说出,蓝采萍也不敢再造次,只得忍气吞声地抿紧了唇。 林雨泽抬眼看了桑小姐一眼,淡淡道:“桑青,你也坐下吧!” 桑青应了一声,笑吟吟地坐下,位置却正好是林雨泽身边的空位子,把蓝采萍和林雨泽隔开,而周围的人也面无异色,显然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林平安搭下眼皮,心里却对这位桑小姐有了些了解。看起来,这半主半工的人物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雨泽抬眼看了看林平安,手指一点:“你们也坐在这桌。” 林平安抬起头,现出一丝受宠若惊之色。刚才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这厅里摆了两桌席。不是象西餐一样的长桌,而是中式的大圆桌,很象是去酒家吃喜酒一样的席面。而林雨泽所坐的这一桌明显都是大人,另一桌则都是年轻人。 她还在踌躇间,在林雨泽左边的姜凤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揽了林平安的肩道:“平安刚回来,正是该和老爷亲近的时候。也别客气,就坐了我的位置好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可见她坐的位置,林平安也隐约猜出她的身份,哪肯依她。笑着推拒,她闪身绕过姜凤,直接跑到末座去:“我坐这里就好!正该我这个小辈坐在这里。” 虽然动作未免有些粗俗,可林雨泽看着,却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姜凤还在笑说:“这孩子……”时,宋轩成也走到林平安身边,坐着坐了。只是人才坐下,就觉得后背发凉。回过头去,就迎上幽怨的一瞥。宋轩成抿了抿唇,只作未见。转过头仍然温文尔雅地笑。 林雨泽轻咳一声,望着林平安,沉声道:“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这些都是长辈,你也认认。”说着,已经抬手指道:“这是你二奶奶;那边的是三奶奶;还有这是……” 一路指下去,林平安一直站着身躬声叫人,虽然显得仍有些舌拙口笨,却也不讨人厌。 之前宋轩成曾经和她大致上说了下林家的情况,可真正见着,还是觉得林家果然是个大家族。林家老一辈的就不用说了,光是大房,就有两个姑姑;二房则有大伯、大伯母,一个三姑姑,小辈里又有一个大堂姐,一个不在香江的堂哥;而三房就有二伯、二伯母以及一对双脃胎堂弟和一个小堂妹……一路打招呼,林平安笑得脸都有些僵住。 “这,是你继母……”林雨泽顿了下,又道:“就叫任阿姨吧!” 目光落在面前衣着斯文,大方得体的贵妇脸上,林平安蹭着脚尖,低着头,静了足有几分钟,才在众人各有含义的目光里勉强地叫道:“任、任阿姨……” 任芷盈脸上在笑,可看着林平安的眼神却颇有几分怪异。那一声“平安”,叫得苦涩无比。林平安很觉得如果不是被这些人盯着,这位早就拂袖而去了。 叫了一圈人,终于能坐了下。只是屁股才粘着椅子,林雨泽就突然沉声问道:“浩峰呢?怎么没有来?” 任芷盈被问得一惊,抬起头来笑看着林雨泽道:“爸,浩峰他感冒了有些发烧,我叫佣人看着他先睡了……等改天,再让他来看您啊!” 林雨泽眼皮一抬,只是淡淡道:“男孩子不能太宠的,就因为你太宠他,他跟着你回了任家才这么容易生病。这样吧!以后浩峰就搬回来住,也省得你太娇惯他,把他养得和你们家弘文一样弱不经风的……” “爸!”一声娇嗔,表达不满的却不是任芷盈,而是挨着任芷盈的林二小姐林淑雅。林雨泽哼了一声,也没有生这个女儿的气,只是嘀咕:“女生外见……”又转过头去对着林康吩咐:“去,马上派车把浩峰接过来!” 听了林雨泽这话,任芷盈也顾不得尊卑了,直接就哀恳道:“爸,您不能这样做啊!致远去了,我身边就只有浩峰一个,您要是再把浩峰从我身边带走,那我……”说着,已经开始用手帕擦眼泪。 她这样一哭,林淑雅也立刻声援:“爸,哪有把孩子从亲生母亲身边带走的道理呢?” “没有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带走的道理?”林雨泽冷哼了一声:“你们别忘了,浩峰是姓林的!他的事情,我这个爷爷还是做得了主的。再说了,现在平安也回来了,浩峰难道不该和这个姐姐亲近亲近吗?”说着话,他又扭头吼:“还不快去!难道要全家人都等他一个吃饭吗?” 林康一笑,温言道:“已经去接了,老爷不要急。这里离任家也就几分钟的车程,不会让老爷您饿肚子的。”说着话,他抬眼对着任芷盈笑道:“是吧?三少奶。” 任芷盈咬着唇,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愿担上让林雨泽饿肚子的罪名,只能垂着头默不作声。 一片安静里,林平安悄悄抬起头,正好撞上任芷盈充满愤怨的目光。不禁心中“突”地一下。看来,这个名义上的继母比外表显示的更恨她这个丈夫在外的女儿呢! 第十六章 兄弟姐妹 果然,任家和林家是离得极近的。这头林平安还没事情理清楚,姗姗来迟的林家小少爷已经进了门。 不同于那家林家小辈见着林雨泽都象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的拘谨,林浩峰一进门就先甜甜地叫了声爷爷,就直接扑进林雨泽的怀里。一边的桑青笑吟吟地看着,并没有阻止。反是蓝采萍酸溜溜地来了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小心撞伤了老爷……” 姜凤抬起头笑着瞥了眼蓝采萍又转开眼去,林雨泽皱了下眉,只是看看蓝采萍却没有说话。反是笑着捏了捏怀里男孩肉乎乎的小脸:“怎么样?还在发烧吗?” “发烧?我没有发烧啦!”晃着脑袋,可爱的小男孩仰起脸,吐了下舌头,“人家只是跑得太热,才会跳进游泳池里玩嘛,都是妈咪太紧张了……” 林雨泽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拉了他指着林平安笑道:“叫姐姐!” 林浩峰眨巴着眼,歪着脑袋有些困惑的表情:“这个姐姐……我没见过啊!是哪家的?” 林雨泽一笑,却没有回答,反倒抬起头来瞧着林平安。林平安弯眉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林雨泽身边,低下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浩峰。不知是不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林浩峰缩了缩脖子又往林雨泽怀里躲了下,但立刻又挺起身嘟着嘴唇瞪她。 眼尖地瞥见林浩峰做这小动作时,任芷盈下意识地挺了下身体似乎想要抢过来维护儿子似的。林平安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几分。“你就是林浩峰?”笑着伸出手,林平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浩峰的脑袋:“个子满小的,不过看在到底是一个老爸的份上,我以后会罩着你的!”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笑得爽朗,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粗鲁动作已经惹得人不满。 眨巴着眼,林浩峰嘴一撇,眼泪已经涌了出来。虽然没有哭出声,可那一脸的委屈却让林淑雅立刻嚷了起来:“爸,您看啊!这还能让浩峰搬回来住,才一见面就把孩子欺负哭了!” 林雨泽一笑,甚至没有劝慰林浩峰,只是抬头吩咐:“开饭了,”同时也松开了拉着林浩峰的手。林浩峰也不说话,抬手抹着眼泪就往另一桌走去,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可看着他耸动的肩头,谁都觉得这孩子是在强忍伤痛。 目光扫过去,看看立刻伸出手把林浩峰搂过去低声劝慰的林静文,再看看一直扭头去看,显得坐立不安的任芷盈,林平安不禁抿唇浅笑。 让她这么一闹,这些人大概都对她这个新迈进门的亲戚有了很深的印象。而且多半是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无所谓,这家里所有的人最终还不是看着林雨泽的眼色行事。而林雨泽,虽然她了解不深,却能看得出这位林家的大家长并不喜欢太过软弱的人。 一顿饭,吃得闷气。整个饭厅都是静悄悄的,就是筷子碰在碗筷上的声音都很少发出。虽然菜很美味,可还是让林平安觉得胃疼。不论是沈晴还是林平安,都是出身平民,吃饭时的说说笑笑,从来都是看成是温馨互动,而非不懂礼貌。不象这些上流精神英,居然吃个饭也能闷死人。 虽然心里郁闷,可是林平安还是做出乖觉的样子,一直耗到林雨泽撂下了筷子,才松了口气随着大家一起撂了筷子起身。 “老爷,再吃点水果吧!”蓝采萍笑着劝道:“我叫人弄了水果盘……”她还没说完话,林雨泽已经摆了摆手,笑着招呼了一声宋轩成:“陪我去书房聊聊天吧!阿康,照顾平安。” 没有出声,林平安笑着目送林雨泽的背影,就是转过头来,也是满脸的笑。虽然是吃过一顿饭了,可是仍觉得面前这些人陌生,不好亲切,甚至是危险充满威胁的。可是,不管怎么样,始终都是要面对的。细想想,她心中忐忑,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无端端来了个可能会争财产的,也难怪任芷盈为了儿子那么恨她了。 她笑得爽朗,自觉大方得体了,可有人却觉得刺眼。 “走了走了,饭也吃完了还有什么好留的……”拉了下任芷盈,林淑雅丝毫不给面子。见任芷盈一昧回头去看林浩峰,便嗔道:“你怕什么?这里是林家,浩峰是长房嫡孙,谁敢给他脸色看?要是有不长眼的,”目光一转,她冷幽幽地哼道:“我林淑雅头一个就不放过她!” 自然听出来这话是针对自己的,可林平安却只是笑,好似根本就没听出那些话外音似的没心没肺。 任芷盈迟疑了下,还是笑着和几位长辈告别后才跟着林淑雅出了门。被林淑雅一叫,原本还要坐一会儿的林贞雅也只好起身,只是到底不象妹妹一样对林平安不理不睬,而是笑着走过来拉了林平安的手笑着塞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到她手里。又道:“你二姑母脾气虽然大了些,可心是善的,你也不要在心里怨她。” 虽然不知道这份善意是真是假,可自她进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表明善意。林平安看着面前富态已经年过五旬的女人,眼睛些湿润:“我知道,大姑姑……谢谢你!” 林贞雅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在林淑雅在门外不耐的叫声里终于离开了。 有人离开,就有人相随。先站起身的是二房的林慕远。虽然是二房生的,却是林家的长子。45岁的林慕远虽然保养得不错,可到底露出些酒色之气,之前八卦周刊也有报道过这位林家大少事业平庸,可包小明星的本事却是不小的绯闻八卦。所以林平安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只是这个大伯虽然名声不大好,可对林平安却还是和善。打着“约了人”的名义告辞时还笑着对林平安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堂姐静文,都是年轻人,更好勾通。” 林平安笑着应了,眼角瞥见大伯母有些异样的脸色,也不敢多说别的。 通常家庭聚会时先离开的总是男人,林家自然也不例外。三房的林靖远笑吟吟地告别,又把林平安当孩子一样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用客气的,有什么和你二伯母说。我知道她有准备礼物给你哦!还好啊!小心我家那对双胞胎……” 林靖远笑得明朗,如果不是林平安看惯了人演戏是个什么样子,几乎察觉不出他眼中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异光。这个二伯,可比大伯精明多了呢! 林家到底是大家族,人与人之间说是亲情,倒不如说利益的牵绊来得更深。林平安其实也不信真的有人就那么心无芥蒂地接受她,善待她。毕竟不是真的林平安,在娱乐圈打混了十年,什么没有见过,又经历了那样惨痛的教训,她哪里还敢轻信于人。不过,信不信这些人的善意是一回事,礼物却是一定要接受的。 被姜凤和蓝采萍一左一右挽着坐在沙发上,虽然说不上左右逢迎,两面讨好,可笑容却是一直挂在脸上。看得出,这两房林太太真的是象外界传闻中一样有很深的心结。甚至在她这个小辈面前也无意隐瞒,可是越是这样,对她就越有利,至少,现在是攀比着对她好。如果是不知情的,一定真当这二位是她的亲奶奶了,这样的温柔可亲。 拉着林平安说话,姜凤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林秀雅。一晚上了,这个女儿沉默得让她有些奇怪,虽然当着一屋子的人不好问,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秀雅,你今天不回去?” “啊……”似乎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林秀雅淡淡一笑,道:“我今天留在家里住。怎么?妈咪不希望我留下?” 姜凤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反是蓝采萍笑道:“真是羡慕姐姐有这么样的好女儿。不像我,只那么一个儿子,整天在外忙着事业,我就是想有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可怜啊……要不是那年为了照顾老爷小产了,我那女儿比静文还能大上两岁呢……”说着话,已经又抬手去拭眼角 。 姜凤皱起眉,虽然没有说话,可眉眼间的厌烦之色却是明显,旁边的桑青嘴边也是噙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就连蓝采萍的儿媳莫玉环也露出难堪之色,显然蓝采萍这些话绝不是第一次说了。有些时候,功劳说得太多太久,反倒要让人厌恶的。 林平安半垂了眼帘,看着面前几个女人绵里藏针地斗着法,心里只觉得烦。偶尔抬眼,却与正坐在她对面的林秀雅目光相撞。目光一对,林秀雅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一半温情一半缅怀,似乎是透过林平安在看着什么人一样的怅然若失。 没有料到林秀雅竟会对她这样的笑,林平安一怔,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林康已经在旁恭声道:“平安小姐,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如何?” 第十七章 意外的礼物 “啊,”应了声,林平安跳起身来,跳得太快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有些尴尬似地傻笑。 倒是姜凤通情达理地笑:“平安也应该是累了,早些休息也好,阿康,你照顾好孙小姐。” 林康应了声,笑着躬身虚引,林平安陪着笑挨个地告辞,目光最后落在静静望着她的林秀雅脸上,一时有些恍惚:“小姑姑,晚安。” 跟在林康身后,踏上楼梯转过拐角的一刻,她悄悄回眸,远远的,一片喧嚣中,只觉那坐在沙发上的女子仿佛是游离世外,格外的清冷沉静。 “康叔,”她笑着跟上几步,有意无意地问道:“小姑姑和我、我爸爸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林康一笑:“是啊,三少爷人很好,和兄弟姐妹的感情都很好。”似乎是没意识到林平安的话里有话,他答得漫不经心,又笑着介绍:“平安小姐,二楼住的是老爷和桑小姐。老爷喜欢安静,所以你上下楼时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三楼原来住的是三少爷和三少奶,现在是空着的。至于平安小姐的房间,就在四楼,左边是浩峰少爷的房间,你们两姐妹正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和那个腹黑的小正太?林平安抿唇浅笑。对那个年纪不大却颇有心机知道装可怜搏同情的异母弟弟有一种异样的感情。 大概,他也是不喜欢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的吧?可是,她从前曾经很想要个弟弟呢!一个可以陪着她一起长大不让她觉得自己孤单的人…… 从楼梯向右拐,是起居室,看得出是重新装修过的。色调,林平安很喜欢,淡淡的蓝,象是雨后的天空,或是早上墙头刚刚绽放的牵牛花,透着几分清新之气。 柔软的布艺沙发,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全套的家庭影院,立体声音箱。而靠着墙的一面却是一架类似书柜的架子,所不同的是放的不是书而是数不清的影碟和老式录影带。 看到林平安惊喜交加地用手指抚过那些影碟,林康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几分。“宋少爷说平安小姐很喜欢电影,所以老爷特别叫人按照小姐的喜好设计的。” 有些惊讶,又有些莫名的感动。林雨泽那样强势的人并不象是会体贴别人的男人,可越是这样才越发觉得难能可贵。垂眉浅笑,她把感动的心情外露无遗,跟在林康身后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真的……象是公主的房间。虽然不是那种全粉红系的色调,可整间房间的布置都象是十六世纪贵族小姐或是王室公主一样的华丽。光是那张掩在幔帐后的古董床就已经价值不菲,床边的那张梳妆台更是连每一个细节都精美得让人离不开视线。 留意到林平安的表情,林康平声道:“以前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房间也是这样布置的。去世的大太太、也就是你的祖母,她很喜欢这种华美的欧式风格。所以,盖这间宅子的时候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建的,如果是照老爷的心意,大概这里就会是那种江南庭院了。” 目光忽闪,林平安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那些佣人……”看着林康一直微笑着的脸,她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就那样坐在床沿上,低下头。“康叔,我是不是来错了?好象他们并不是很喜欢我……” 看着林平安,林康没有安慰,而是笑问:“平安小姐,你喜欢他们吗?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很喜欢他们?” 林平安一怔,培养好的情绪被林康的不按理出牌打乱。迟疑了下,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得对,我都没有喜欢他们凭什么要求人家喜欢我?就凭着那一点血缘关系?未免太过自大了!不过,别人我不管,我一定会让爷爷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低下头,她幽幽地笑着:“那样,我已经记不清的老爸也一定会喜欢我的吧?” 林康没有说话,只是行了下礼便悄然退了出去。林平安怔怔地坐在床沿上,静了几分钟,突然就笑出声来。 如果这栋宅子里的人都喜欢载着面具过活,那她应该也不会输太多才是啊! 站起身,她穿过被夜风鼓起的纱帘,走到露台。双手撑在围栏上俯视着远处的浅水湾,近处的山林、屋宇,不知不觉中,轻声叹息。一半感慨一半振奋,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去看浅水湾的美景,原来人从高处俯视美景时,真的会有——野心勃勃的感觉。好象,整个世界都可以抓在自己手里。 自嘲地笑着,在听到嘘声时她转过头看到旁边。在对上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时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堂哥,”淡淡笑着,她丝毫不问为什么这对双胞胎会出现在隔壁。倒是双胞胎中的一个笑得灿烂,叫得也甜:“新妹妹,”看着林平安不自觉掀了下的眉头,他笑得更开心:“我也有给你准备礼物哦!要不要!”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压着他的半边身体,半是嘲弄半是不蔑:“你真是,新妹妹今天收礼物都收到手软了,你那点小礼物,她怎么还会放在眼里呢?” 这,可不象是来送礼物的…… 林平安笑得乖巧,转过身对着他们伸出手:“要送我什么礼物?哪怕你们只是送我一朵院子里的野花,我也一样开心。” “真的,一朵野花你也开心?”最开始说话的扬起眉笑问,直接推开扒在他身上的那个就要攀着露台跳到这边来。 看他动作麻利地爬上对面的露台,似乎真地要往她这边跳,林平安也吓了一跳。虽然两边露台距宽也不过两米多,可是这样子跳过来还是太危险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下意识地往前弯了腰,林平安伸出手想要拦着又想要接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她模样,对面作势要跳的少年立刻大笑出声。等笑够了,也不看林平安难看的脸色,直接反身跳进对面的露台,搭着兄弟的肩膀回身笑道:“真是可爱,比静婷可爱多了。” 挑起眉,林平安再迟钝也知道是被人耍了。虽然被说比双胞胎那个才13岁的妹妹可爱,她心里可是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 看着林平安的表情,那少年忙举手作投降状:“不要那么小气嘛!你现在去开门,我立刻把礼物给你送过去。” 林平安目光一闪,虽然知道这礼物绝没那么简单,却还是笑着应了声转身去开门。听到露台那头嘻嘻哈哈的声音,她放慢了脚步,暗自在心里琢磨着到底会是什么礼物。 从前她曾收到过各式各样的礼物。最多的自然是就是毛绒玩具,好象所有的影迷都认定了她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可是,偶尔,也收到过恶意的礼物。有仿真的虫子也有恶作戏玩具,可最恐怖的一次却是一只血淋淋的猪耳朵,甚至最后还惊动了警方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想来,那对双胞胎应该也不至于胆子大到拿那样的东西来吓她吧? 虽然心里转了许多念头,可再放慢脚步总还是要走到门前的。调整好面部表情,林平安笑着打开门,最先注意到的不是笑得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的双胞胎兄弟,而是靠在一边的林浩峰。 其实,这个长着苹果脸的男孩也不算矮了。12岁,就长了一米五的个子,可比起快到一米七,长手长脚的林平安来说到底还是有些显矮。 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看她的林浩峰,林平安笑着伸出手想要捏他的脸颊,却被林浩峰侧身闪身还附送一枚白眼。 林平安一笑,无所谓地看他:“以后要在一起生活的,你这样犯别扭最后会觉得不自在的可只会是你哦!” 林浩峰哼了一声,仍是瞪她,却不象刚才吃饭时一样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反倒显得强硬,活象是瞪着闯入家门的强盗一样。或许,在他心里,她这个所谓的姐姐的确是和强盗也没什么两样。 林平安垂下眼帘,笑了笑,就转向两个双胞胎。“堂哥,不和我介绍一下自己?” 手里拿着扎着彩带的礼物盒子的少年笑着一弯身,以华丽的骑士招牌动作作开场:“林浩风,天才无敌美少年,未来的电影大师!” 而另一个却只是抬了抬手,笑着招呼:“林浩云,未来电影大师的哥哥。” “喂,”抬手碰了下他,林浩风抱怨道:“明明是我先出生十分钟的好不好?” 林浩云一抬眼,瞥了眼双胞兄弟,淡淡一笑:“连妈咪都记不清到底是哪个先出生的了,只说有一个是先出生10分钟,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你呢?” 被他说得一噎,林浩风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忍着气转过头来对西安笑着递出手中的纸盒:“平安妹妹,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你可不要嫌弃礼轻才好。” “怎么会呢?”接过纸盒,抬手要拆彩带,可目光却是无意无意地扫过三个男生充满期待的脸。果然,这个礼物不简单啊…… 嘴角浅笑,她灵巧地拆掉丝带,不负重望地打开纸盒,有些疑惑地看着满是纸巾棉絮的盒子: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礼物呢?! 第十八章 友善 “到底是什么礼物?”笑看着三个瞪着眼睛看她的少年,林平安掀了下眉:“别和我说这里面其实是放的虫子蜘蛛什么的……” 林浩风大笑,并起手指立誓:“我保证,这盒子里绝不是虫子也不是蜘蛛……平安妹妹,你快拿出来看看啊!一定会让你有个难忘的惊喜。”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林平安心中越发警惕。只是如果拒绝,只会让这三个小家伙更瞧不起她,日后在林家她这个新人就更不好过了。 心中警醒,她小心地把手伸进纸盒,但觉入手一团滑腻,微微的冷意让她心里一抖。还没来得及把手缩回,就觉指尖被什么东西咬了下。 吓了一跳,饶是林平安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受惊之下,还是扬手把手中的盒子甩了出去。低头看着食指上的两个小圆洞,她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再看向摔在地上扣翻的纸盒里,一条粽色红斑点的小蛇正扭曲着身子慢慢爬出…… “你看,我说了不是虫子也不是蜘蛛的。”林浩风指着林平安大笑。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少年也抿唇笑看着林平安惨白的脸色,大感有趣。 虽然猜想这看起来象玉米蛇的小蛇是没有毒的,可是林平安还是气得不轻。没有理会林浩风,她只冷冷地瞪着林浩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是蛇是吗?” 被她难看的脸色和发尖的声音震住,林浩峰目光一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回答林平安的问题。只是咕喃道:“没有毒的……” “没有毒的?!”林平安冷笑一声,突然弯下腰,粗鲁地捏着那条小蛇的头拎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林浩峰身上丢去。 没有料到她竟然敢这样做,林浩峰吓了一跳,慌忙举手胡乱挥着。等到确认那条蛇没咬着他也没粘在他身上,才踉跄后退。在双胞胎的笑声里,愤愤冲着林平安大笑:“你个神经病!这样很有趣很好笑吗?” “是啊!你们这群神经病刚才觉得很好笑不是吗?”又拎起那条蛇,她轻轻抚弄着那条被连摔了两次的可怜小蛇,冷眼睨着双胞胎。笑道:“我不管你们两个多喜欢开玩笑,可你们记住了,我不是那些娇娇弱弱的千金大小姐,别以为你们用蛇来吓我我就怕了!如果你惹毛了我,小心我打得你们连爸妈都认不出来……” 被她骂得发怔,林浩风怔了怔突然拍手大笑:“浩云,你有没有拍下来啊?这一段放在网上一定超高人气……平安妹妹,你都不好好配合,最起码也应该被吓得流几滴眼泪才象话嘛!” “你这是在威胁我?”看着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的林浩云,林平安抿唇而笑:“手机真的不错,视频放上去时是不是还要加上大标题,告诉人家这是香江鼎鼎大名的林家秘辛啊?”说着话,她笑着靠近,趁着林浩云并不在意时,已经猛地抓过那只iphone4用力砸在地上。 “啊,你做什么啊?”林浩风冲过来,却被林平安抓住手腕轻松地放倒在地:“学过功夫?练了自卫术?看起来你没什么实践经验啊!”林平安嘲笑着:“怎么样?你们要不要现在再用手机来拍,拍下我这个神奇女侠大展拳脚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说话真粗俗!”林浩云撇嘴,伸手拉起林浩风,转身就走。临出去前笑着回头冲林平安挤了挤眼睛:“平安妹妹,以后咱们有得丨热了!” 林平安抿唇浅笑,却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迫近尚停在门口的林浩峰。呲起牙露阴冷的笑容,配上举起贴近脸颊吐着舌信的小蛇,怎么象都象是长了一张少女面容的巫婆,周身都是诡异的气息。 林浩峰就是胆子再大,也到底只是个12岁的孩子。眨巴了下眼,猛地就跑。一面跑一面还回头大叫:“老巫婆,你装得再象,我爷爷也会发现你不是我姐姐,而是个坏心老巫婆的……” 挑起眉,林平安撇了撇嘴,看看手里的小蛇,脸色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见。迟疑了下,她把蛇丢进盒里,又扣得严严的。这才松了口气。别看她敢拿着蛇往脸上贴,可那一半是演戏一半是因为知道这蛇没有毒,若真是碰到毒蛇,她恐怕就要吓得脚软了。 用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小洞,她转过身在床头柜翻了翻,却没有见过想找的医药箱,就连浴室里也没见到。无奈,只得起身出门。想了想,又回来取了盒子带上。在走下楼梯时,看到左边一扇门张开着小缝。虽然看不清,却还是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身影。 挑起眉,林平安故意把手中的盒子举高,甚至还特意晃了晃好让林浩峰看得更清楚。想来是知道她在故意气他,林浩峰立刻砰地一声把门重重甩上。林平安想想小家伙可能正坐在床上生闷气骂她是个告状鬼,就不禁笑了起来。 走到二楼,看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她一直有些迟疑。站了一分钟,才又走到了一楼。 一楼的客厅里,虽然亮着灯,可却已经没什么人。姜凤等人想来都回了自己的住所,只有几个佣人正在整理。见到林平安,一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女佣就笑着迎过来:“平安小姐,您需要什么不用下来的,只要打床头的内部电话吩咐就可以了。” 挑起眉,林平安暗道原来林家是和酒店一样还有客房服务啊,可脸上却没有露出异样。只是笑着问道:“怎么称呼啊?其实你不用叫我小姐的,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可能会更自在一些。” 马尾辫立刻就笑了:“那怎么行呢!小姐就是小姐,如果我们这么没礼貌的话,林管家会生气的。”虽然说得怕人,可林平安细看,却觉得她在说到林管家时脸上的笑容好象特别的甜。心中一动,林平安又特意看了她几眼。 “小姐叫我阿娟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林总管之前就说让我照顾好你的。” “你?是我的贴身女佣?”不是吧!现在还流行这种东西? 林平安还在心里胡思乱想,阿娟已经微微红了脸,手指下意识地扯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和小美还有何嫂几个是负责主屋这边的,照顾平安小姐是我们的责任。” 看她的扭捏之态,再听她的话,林平安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也不说破,她笑着道:“那还麻烦娟姐帮我拿些消毒药水、棉签还有创可贴……”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娟已经急了:“平安小姐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看大夫,我去叫桑小姐啊!”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只不过是碰破了一点皮……唉,阿娟……”没叫住快步跑上楼的阿娟,林平安苦笑着摇头:她真的没想惊动什么人的。她林平安可不是个告状精。 对着招呼她的女佣笑着点了点头,林平安刚坐下身来,阿娟已经从楼上跑下来。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有些份量的药箱,身后跟着徐徐而行的桑青。 走下楼来,看到林平安,桑青的脸上立刻现出关切之色:“平安,是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被她抓住手,林平安忙笑着解释不过是小伤,只是说完了这一句,却不免有些发怔,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似乎是看出林平安的尴尬,桑青便笑着抬起头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青姨好了。”声音一顿,她垂下头去,似乎是幽幽一叹,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其实,我和你一样,在这个家里……” 没有继续说下去,桑青抿唇一笑,岔开话题:“你这伤?怎么这么象是蛇咬的啊?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掩住嘴惊问:“不是那对双胞胎又拿蛇来吓你吧!怎么这样呢?过了几年把戏都没换过……” 林平安目光一闪,再看向桑青的眼神便隐约透出一丝“自己人”的感觉,又柔声求道:“青姨,你莫要说出去。我不想一来就惹人厌。” 桑青立刻同情地抬手摸着她的头,满是怜惜之意:“青姨明白。不过你放心,青姨会帮你的。你们这一房到这一辈也只剩你们姐弟两个了,难免会有人……不说这个了!青姨只要还在林家做一天,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们姐弟俩个……” 这话,说得真是…… 垂下的脸上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林平安再抬起头来已经眼中带泪。煞是激动地望着桑青:“谢谢青姨,我、我……” 抹着眼泪,她没有再说下去,可光是感动万分的表情已经让拥着她的桑青笑得更加温柔。 林平安乖巧地靠着桑青,似乎很是享受她的爱抚,可目光却是透过桑青的肩头远远望了出去。 半面墙的落地式玻璃窗外,是花园。此刻园中没有亮灯,昏暗里,隐约可见重重树影。就在那一片深沉的暗夜里,有一点小小的火光明明灭灭…… 第十九章 烟样缭绕 劝走了一心拉拢自己的桑青,林平安拉开通往花园的门,缓缓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那个在花园里吸烟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莫名的,她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不过,在走出去前,她却把手中的纸盒揭了开来,如果真有什么事,这条颜色鲜艳的小蛇应该也能吓那人一跳了。 繁星满空的夏夜,草木的芳香浓郁得直沁心脾。远的近的,有虫鸣蛙叫之声,让这个夜晚于宁静中又有些喧嚣。 渐渐走近,便看清在树下的那抹剪影般单薄的身影。明灭的火点中,虽然仍不是很清楚,却足以让林平安认出这坐在树下吞云吐雾的是谁。 “小姑姑,”笑着唤了一声,林平安小心盖上盒子,连同心底的惊讶,一起收起。看到穿着棉质宽大睡衣,一扫刚才在饭厅时见到的女强人形象的林秀雅抬起头来对她温柔的一笑,禁不住也随之笑了下。 没想到会看到林秀雅这样的模样。虽然在香江,林家一惯是八卦小报关注的焦点,可林家人的行事却一向低调。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这个被称作香江第一女强人的林秀雅。 林秀雅并不算最美,可是通身都有一种让人见之难忘的气场。哪怕是一群成功的商业强人站在一起,你也绝对不会忽视这个气质优雅却强势的女人。 而且,除了事业外,林秀雅的生活也是个传奇。恋爱高调,结婚高调,就连离婚也离得高调。虽然现在同样出身豪门的前夫早就再婚生子,可年近四十的林秀雅,却丝毫没有再婚的打算。 “婚姻这种东西,有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林秀雅说得风轻云淡,却架不住狗仔队的八卦,什么“x女士为情所伤,再不谈情”之类的报道层出不穷。甚至连林秀雅和某女星神态亲密,也能出一篇“x女士疑是拉拉”的新闻。直把林秀雅的整个人生都描绘成煽情的狗血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平安对这个小姑姑倒也算有几分认识,虽然不过是些浮于表面的,可却一直觉得这个活跃在商场上的女强人是个很强势的人。只是,现在这样看,那些似乎可能只是她和普通市民的幻觉了。 “小姑姑怎么还没有休息啊?” 看到林平安笑着走近。林秀雅立刻就把手里的烟掐灭了,甚至还体贴地扇了扇风。因她这一个动作透出的关切,林平安脸上的笑容更显温善。 “桑小姐对你很好啊!”似乎是无心的说笑,林平安笑应的同时,却暗生警惕之心。随意地坐在林秀雅的身边,她扭过头去,才发觉从这个角度居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客厅里面的情形。 目光忽闪,林平安有些不确定林秀雅是真的无心还是故意坐在这里看着她们的。 她心中疑惑,却不曾开口问。而林秀雅也没有再说那个话题,反倒从睡裙口袋里摸出一只波板糖递给林平安。 虽然惊讶,可林平安还是笑着接在手里,剥了糖纸含在嘴里。 好象,有很久没有吃过波板糖了,自从做了明星以后。又要保持身材又要顾忌形象,有很多事、很多吃食都快要戒掉了…… 眼中流露出一抹怅然,她无意识地翻转着糖棍,笑着回过头去目光却是一凝。淡淡的星光下,林秀雅正默默地凝望着她,目光深沉,带着淡淡的忧伤…… 又是这样的目光…… 林平安笑着,似乎无心地问道:“小姑姑和我爸爸的关系很好吗?”之前问过林康,却没有答案。与其旁敲侧击,倒不如直接问了。 “三哥?嗯,三哥性格好,人也善良……”她低声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你的眼睛很象你的母亲……” 闻言一怔,林平安看着林秀雅,一时无法说出话来。从宋轩成找到她之后,不管是宋轩成还是林家的人,都没有提到过林平安的母亲许梦芸。还以为在林家心里,那个曾经拐了林家最出众的儿子私奔又生下不曾被承认过的孩子的女人,是林家不愿提起的,却没想到今天突然从林秀雅口中听到…… “小姑姑,你认识我妈妈?”压不下满心惊讶,林平安低声问,身体也扭了过去。 林秀雅沉默了一会儿,才微笑:“是,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很熟……跟我来,带你看样东西。” 看着林秀雅的背影,林平安迟疑了下才站起身来了?追了去。比起主屋,侧屋的摆设更显精致。跟着林秀雅上了四楼,正好林静文听到声音打开门探出头来。 “姑姑,”在看到林平安时,她的笑容僵了下立刻又笑了起来:“平安过来啊!姑姑,你好偏心啊,是不是平安来了,你就只喜欢平安一个了?” 林平安一笑,却没有说话。抱着肩等着看林秀雅安慰撒娇的林静文,却不想林秀雅只是笑了笑,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回过头冲着林平安点头示意她跟进来,却没有招呼林静文。向林静文微微一笑,林平安跟进房里,并没有特意客气,直接就按林秀雅的意思关上了门。 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合上,林静文脸上的笑立刻敛起,连手都气得发抖。姑姑的房间,如果她不回来的话,一直都是锁着的。除了负责打扫的佣人外就连姜凤都很少进去,林静文更是从没有进去过。没想到今天当着她的面,林平安就那样迈了进去。 虽然之前还对林平安这个堂妹颇有同情之意,可是在这一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嫉妒。就因为林平安是新来的,在外吃了些苦,从爷爷到姑母就都对她这么好?不公平啊!明明她才该和他们更亲近的…… 虽然知道此刻在门外的林静文一定是生气不满,可林平安却全不在乎。 关上门,回过身来环视着整间屋子,林平安不自觉地捏紧了手。这间屋子的装修和林家的整个风格都完全不同。 浅淡水蓝和纯净的白,整间房子风格简约而温馨,可从颜色、布局到家具,却都有些发旧。粗一看,好象九十年代初普通人家小公寓的装修。就连头顶也悬挂着现在很少见的吊扇。 默默看着,林平安的眼角有些湿润。这间房间时的一切都让她有熟悉的感觉。不是来自沈晴,而是林平安。记忆的闸门被回忆冲塌,某些似乎早已经忘记的记忆如水般涌出…… 回眸望着林秀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见过你……送我康乃馨的漂亮阿姨……” 林秀雅微笑,望着她的目光温柔至极。让林平安在一瞬间有种鼻酸的感觉。 她现在已经记起来了。这间房间,和林平安五岁前同妈妈一起住的房子一模一样。头顶的吊灯,天蓝色的小碎花窗帘还有放在窗前的那把老旧摇椅…… “我记得妈妈很喜欢抱着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讲故事:大人国与小人国;小木偶;白雪公主……那年的母亲节,我蹲在花店前面看着有小朋友捧着一束康乃馨送给妈妈,真的好羡慕。可是,偏偏就是那一天,我攒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午饭钱被几个住在附近的男孩子抢走了。买不了康乃馨,我只能蹲在花店门口哭。直到,那个漂亮阿姨出现……” 转过头去望着林秀雅,因着回忆,林平安的眼中多了几分真诚。 而林秀雅也象是沉溺在那段回忆中,嘴角牵出一抹柔和的笑:“那天你蹲在花店门口哭得那么伤心,一张脸也脏兮兮的象只小花猫。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梦芸看到,一定会很伤心……”声音一顿,她抬起头来看着林平安,歉然道:“对不起,平安。那时候我本该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照顾你的。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去度蜜月了……等我回来时,你已经被送进儿童院了。我曾经偷偷去看过你,也想收养你,可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林秀雅扶着林平安的肩头,哀然道:“姑姑从前太懦弱了,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默然无语,林平安定定地看着林秀雅,虽然她能看得出林秀雅说这番话是真心的。可细细回想当年和现在,她仍是无法理清林秀雅和妈妈当年究竟是什么关系。好朋友?是怎样的友情才能让林秀雅在这么多年后仍能把自己的卧室保持了这样的装修? 想起那个她一直斥之以鼻的绯闻,林平安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看向林秀雅的眼神透出几分怪异。可林秀雅却并没有留意到她的眼神,反倒拉着林平安道:“我要你听一下这个。” 打开音箱,一个甜美的声音流泄而出:“何日君再来……” “邓丽君?”林平安挑起眉,有些诧异,不解林秀雅为什么突然放这个给她听。 回眸看她,林秀雅摇头,温言道:“你再仔细听听,这不是邓丽君。” 林平安凝神细听,便果真听出些许不同之处。虽然嗓音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是在一些细节的演绎却仍有不同。可,这声音,为什么越听越觉得耳熟? “听出来了吗?”林秀雅低声问,悠悠道:“这不是邓丽君,而是十七年前被称作香港小邓丽君的一名歌手。只可惜,她刚出道,还没等刚录制的唱片上市,就爱上了一个富家公子……”抬起头,看着现出震惊之色的林平安,沉声道:“她的名字叫许梦芸,是你的妈妈许梦芸……” 第二十章 拜祭 林平安大觉震惊:妈妈去世的时候,林平安只有五岁,太小,甚至都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过了很久,她才知道妈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才知道在那之前,妈妈就患了胃癌,已经病得很严重…… 在记忆深处,妈妈永远都是在对她笑。哪怕是可能已经痛得撑不住弯下腰去,可是一回头却还是满脸灿烂的笑容。那时候,她最爱的就是妈妈的笑。哪怕幼稚园的小朋友笑她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可只要被妈妈笑着拥抱在怀,她仍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很多年之后,她都很自责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早一点发现妈妈的异样,居然就那样任由她拖着日渐虚弱的病体去工作养家,甚至最后倒在工作的酒楼…… 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她总是想起着公共医院里那间大病房里,躺在病床上妈妈那张苍白的面容和颤抖的唇……妈妈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吧? “我不知道,妈妈是个歌手,她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唱过歌……永远都是在忙碌……”在脑中细细描绘出林秀雅口中那个与她记忆中似乎有很大不同的才华横溢的女人,林平安眼中有了泪意 那个女人,那个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当她放弃美好的未来,光明的前途,为油盐酱醋茶为那些帐单消磨去青春美貌与健康时,究竟是在想着什么?她知不知道,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已经放弃了她放弃了她们之前的爱娶了别的女人生了儿子呢? 不可抑制的,林平安心中充满了怨恨。对那个不曾见过的生身父亲,突然间庆幸那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神思恍惚地告别,她没有返回主屋,而是顺着花园的石径向前,在夜色中游荡。 浓密的森林,虽然在宅中,面积并不算大,可是在这样的夏夜里,恍惚觉得是在深山老林里。依山傍水,如果顺着小道一直向上,穿过铁栏杆,从那些没有道路的密林里往上走,就是辽阔的山野了吧? 打开盒子,她把那条蜷起的小蛇倒在了脚下的草丛里:“去吧,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你就会自由了。” 跌坐在草丛上,她怔怔地望着那条小蛇扭曲着身体往草丛里穿,忽然间觉得周身疲倦。不过才一个晚上,却比拍了一部长戏更让她身心俱疲。或许,她连这条终于重获自由的小蛇也比不过呢? 隐约听到汽车辗过路的辘辘之声,林平安下意识地回头,一道强光刺破黑暗,打在她的脸上。眯起眼,她抬手遮住脸,看了半晌,才看清车道上的那辆车前站着的正是宋轩成。 垂眉,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走过去,冲着宋轩成露出笑容。 只是宋轩成看着她的笑脸,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甚至还皱着眉,带出几分审视与不悦。 “这么晚跑出来,你不知道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吗?”瞪着林平安,宋轩成沉声道:“如果不是我拦下了,可能这会儿过来找你的就是林家的保安组了!等他们把你送回主屋再向林爵士汇报为什么会这么住,你是不是会觉得开心些?” 扬起眉毛,林平安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啊!我想会开心些,或许这样子爷爷就会更在乎我更关心我了呢!你没看过电影上那些没有爱的孩子都是这样惹事生非来引起大人的注意吗?”看着宋轩成皱得更紧的眉心,林平安笑着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是我错,我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回去!保证绝不再犯错。” 看着她笑着扭过身去,宋轩成默然片刻,突然扬声叫道:“你早看些电影!在林家别总学着那些怪招……还有,明天康叔可能会带你去拜祭你爸爸,不要太失礼了……” 没有回头,林平安冷沉着脸,同后挥挥手,便毫不停留地从车道一直向里走去。 宋轩成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刚才在书房里林雨泽对他说的话,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晃了晃头。 “这丫头,说话做事掉眼泪,七分真三分假。不过也好,若是个毫无心机的小白兔,就真的只能圈养起来了。”林雨泽笑得温和,可深沉的眸中却若有深意。 “七分真三分假?”宋轩成苦笑一声:“或许,连在我面前也不过是演戏罢了。如果真当真,就是我自己太傻了……” 不知道宋轩成心里,已经把她定义成一个有心机爱演戏的奸滑小鬼。林平安回到房间里把自己丢到床上,仰头隔着纱幔望着天花板发呆。还以为,会失眠。可是不过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等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能够睡得那么香。 洗漱过后,她下了楼才知道林雨泽和桑青已经起床,正在饭厅里吃饭。 看到林平安,桑青立刻就笑着招呼她过来:“平安起得好早,不象那几个孩子,大概现在还在睡呢!” 林雨泽抬头瞥了桑青一眼,才温然微笑:“看来你和平安相处得很好啊!” 林平安抿唇微笑,笑得腼腆,可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在这个家里,从老到小,个个都打这样的言语官司,何其辛苦。更或者,一早这样的疑心病就早存在心底,有意无意地就要冒出头来。 抬眼看见桑青,却觉她脸上的微笑未减分半,反倒极自然地娇嗔道:“平安刚回来,自然是需要人照顾的。怎么?我为老爷照顾平安,老爷不来谢我,反倒还……啊,难道是嫉妒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明显的调笑了,一如普通的情人。可,这样的话对象是林雨泽……林平安偷眼瞥去,却见林雨泽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禁心里暗暗称奇。或许,在这个爷爷心里,桑青真的是很有份量。虽然没有名份,可看在这时的模样分明就是叶家第四位太太的架势。或许,她们真的结盟也未必是件坏事吧? 心里正暗自盘算,桑青已经亲自把碗筷摆在她面前,又殷切地问:“小米粥吃得惯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叫人去烤面包片煎蛋……” “不用,吃粥好,我喜欢吃粥。养胃……”林平安笑着说,一抬头就看见林雨泽脸上的微笑。桑青也笑:“那可是好了,以后早餐就同我们一起吃吧!老爷也最喜欢吃粥的。还是平安懂事,知道迁就长辈。” 林平安心知连桑青都当她是故意讨好林雨泽,却只是微笑并不解释。难道要告诉她之前的沈晴因为工作关系胃一直不好,全靠粥慢慢调养的吗? 小米粥熬得很烂很稠,配上清酱瓜片,香辣海带丝,让人胃口大开。只是林平安只吃了一碗就习惯性地放下了碗。林雨泽看在眼中,淡淡微笑却没有说话。而桑青在旁看着林雨泽的脸色,更是对着林平安露出赞许的笑容。 饭桌刚撤下,楼上已经传来飞奔而下的脚步声。林浩峰快步跑进饭厅,一下子就扑进了林雨泽的怀里。原本大概还要撒娇了,只是看到林平安就又沉下了脸,带着明显的怯意坐在林雨泽身边,还不时用眼睛偷瞄着林平安。如果是个不怀好意的人在旁瞧着,大概就要说什么“这孩子真是怕姐姐啊!是不是两姐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之类的话给林雨泽听了。 可桑青却只是笑着喊了下人为林浩峰准备早餐,又趁着他吃早餐的时候叫下人去通知林管家准备车子。 林平安昨晚就得到了宋轩成的吩咐,自然知道是要去墓地拜祭的,可林浩峰却是等出了门才知道要去哪里。尤其是看到车里只有自己和林平安、林康两人时更是冷着脸,抱着胳膊一句话都不说。 看着林浩峰冷脸扮酷的模样,林平安暗觉好笑,也就顺着他的意愿不说话不理会,好似身边根本就没坐人,是一缕空气一样。看看坐在前座的林康,她原本还想打听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也就索性真的闭上嘴不言不语,扮大家淑女样。 她是不说话了,可林浩峰却似乎是有些忍不住了。一连偷着看了她好几眼后,终于伸出手不知在哪里按了个键,前后座中间立刻就升起一道玻璃。他冲着回过头来看的林康笑笑,这才出声问道:“你同爷爷说昨天晚上的事了?” 林平安转目看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笑。 咬了咬牙,林浩峰又哼道:“你就是说了也没什么,你也看到爷爷刚才怎么对我的了?他那么疼我,别说根本就不关我什么事,就是知道了也会讨厌你居然敢把蛇往我身上丢的!林平安,你要是想在林家做千金小姐,那就好好讨好我!看在你总算也是姓林的份上,我会养你到成年,再给你选个好人家嫁了的。” 林平安骇然看着板起脸的林浩峰,再也撑不住,失笑出声:“请问您贵姓?是哪一位啊?” 第二十一章 墓地 林浩峰一怔,旋即因她明显带着戏弄意味的话而涨红了脸。瞪着林平安的眼神也很是犀利,虽然年纪尚小,可到底也有模有样了。 林平安却仍是笑得温善,说话的语速也是慢悠悠的:“如果不是看着你的脸,我还当是哪个老气横秋的老爷爷在说话呢!林浩峰,你要养我吗?你拿什么养我啊?就算我现在吃住在林家,可林家的钱有一分一毛是你这个小朋友赚来的吗?也好意思说什么养我的话!就不觉得脸红?!” 板着脸,林浩峰狠狠地瞪着林平安,咬牙道:“林家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我的……” 虽然眼前一张涨红的苹果脸实在是可爱得让人想要捏上两把,可是这样让人听着发晕的言论还是让林平安为之轻嗤出声。果然,就是有些心机有点腹黑,小鬼就是小鬼,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让人发笑的霸道言论。不知,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教他的…… 抬眼瞥了一眼玻璃那一边早就转过头去只做没有看到他们交谈的林康,原本还想嘲笑出声的林平安心中一动,把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反倒用深沉的目光再次审视面前这个仰着头大放撅词的小鬼。 直等到林浩峰有些发毛,她才笑道:“你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让人听见的是不是?如果林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那二房、三房的那些奶奶、伯伯,堂兄堂姐的又算是什么?林浩峰,不管是谁向你灌输的如此复杂的思想。可在我看来,不论如何,什么都没做就想凭着血缘关系理所当然去继续去享受的人是可耻的!所以,你以后再想在我外面逞威风之前,口袋里最好还是装上自己赚来的钱好不好?!” 瞪着她,林浩峰还想要说话,林平安已经抬手按开了隔着的玻璃。他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只用愤恨不平的眼神紧盯着林平安。 坐在前面的林康回过头来,目光在林平安微笑的脸上一扫而过,又看看林浩峰,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就转过头去。 一路无语,车里的气氛确实有些压抑。到了墓地,林平安立刻就跳下车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却有些怔住。之前一路上她就觉得风景有些眼熟,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怔怔地望着前面的坡道,远处的呈梯形一层一层的墓穴,她一时无法转开目光。直到身后林康轻声唤她,她才恍惚地回过头去。 看着林康捧在胸前的大捧白玫瑰,她笑得恍惚若失:“好漂亮的玫瑰花……” “我爸爸最喜欢的花!”林浩峰仰起头,瞪了她一眼,脸色尽是得意之意。好象在嘲笑:你对爸爸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他的女儿! 将他的挑衅看在眼中,林平安却只是沉默不语,无言地跟在林康身后拐进旁边的石径。甚至没有上前去帮忙拿一下东西。 这条小径通往的墓园不同于上面那些坡梯的公共墓地。这里大半都是葬的名人,也有许多家族墓地。寸土寸金的香江,死后葬在这种墓地,也算是奢侈了。从前,林平安路过时,也曾远远地望着,好奇到底这里葬的都是些什么人…… 脚步一顿,她慢下脚步,转过身,隔着稀疏的枝叶,错落在墓地间的大理石塑像望着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人都死了……”低喃出声,她压下复杂的心绪,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正俯下身去抚拭着什么的女人背影。 目光半垂,正好前面林浩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牵林康的衣角,可是手只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有些粗鲁地塞进裤袋里去。 看到林浩峰的小动作,林平安心中一软,不及细想,已经上前一步,抓住林浩峰没有塞进口袋紧紧捏成拳的那只手。 被她突然抓住手,林浩峰一惊,扭过头去狠狠瞪她,却不说话。 被他瞪着,林平安却只是一笑,硬拉开他捏紧的手后拉着他的手掌,淡淡道:“我现在在讨好你,你该不会是连这个也要拒绝吧?” 目光一闪,林浩峰没有说话,可被林平安握着的手却渐渐放松下来。 第一眼看到林致远墓上那张黑白照片时,林平安就不禁在心里赞叹:真是一个美男子! 在娱乐圈多年,林平安也算是看过不少帅哥了。就是贱人前男友霍震昌,也是个外表不俗的人。可是,若拿霍震昌和林致远比,那霍震昌就象个仿造出来的顽石一样失去了光彩。虽然只是照片,可是林致远实在有种古书上所说的“翩翩佳公子”的风流儒雅之态。说得更雅致些,就象是几代公侯家养出的贵公子,单只照片就能迷倒一大片女人…… 也难怪妈妈那样迷恋他了! 她在心里叹息着,又转目看向旁边墓碑上的照片。那张照片已经很旧了,可是看得出是专门有人擦拭打扫的,墓碑上连灰尘都不染半分。照片上是一个微笑的温柔女人。穿着的是一件旗袍,看款式是80年代的样式。面容清秀,笑得极其婉约,整个人单看照片就让人觉得是那种传统的温柔女人。 只看了一眼,林平安就意识这一定就是早故的林家大太太。林平安的亲奶奶了。 果然,林康在把手中的白玫瑰放在林致远墓前后,就从司机手里接过那束小雏菊,摆在大太太的墓前。蹲下身去用手帕轻轻拭着墓碑上的照片,柔声道:“媚姨,我带你的孙子孙女来看你了。你听见了吗?看到他们,你也很开心吧?” 定定地看着林康脸上的温柔表情,林平安掀起眉,暗暗奇怪。林康虽然看起来一直都是一派温和,可她总觉得这人内里是个高傲的人。可能,在林家,除了林老爷子的话,他大概是谁的话都不会听的。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 “你的眼睛和你奶奶很象……”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林平安吃了一惊,想细问,林康却仍是背对着她望着墓碑。 静了两秒后,林平安才走近,跪坐在林康的身旁,望着照片里女人似乎笼着一层迷雾样的眼眸。不知是照片久经风霜看不清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她这个奶奶的眼睛里除了温柔外还隐藏着些看不透的东西。 她的眼睛也这样吗? 林平安无声地笑了起来,带着压不下的怅然:“奶奶……如果,我可以这样叫的话。其实,我都不知道回到林家是对是错……可能,会有人不太喜欢我呢!可是,我才不怕!”仰起头,她冷哼出声:“别人喜不喜欢我,我才不管!我就是我,只要我在意的人承认我就好了,其他人,哪怕是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转目看她,林康垂下眼帘,却没有说话。眼角瞥见林康脸上一闪而过的怅然,林平安目光忽闪了下。但立刻就又笑了出来:“我想,奶奶你是喜欢我的是吧?!我数到三哦,如果您不反对,我可就当您很喜欢很喜欢我喽!” 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她大声地数着“一、二、三……”数完后立刻就笑:“我可是给过您反对的机会了哦!是您自己没有反对的……奶奶,能这样看到你——真好……” 抬手抹了下眼睛,她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好象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低声道:“其实,我很怕去看爸爸呢!我、我,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苦笑着,她站起身来回过头看着正趴在林致远墓前呢喃不休,不知在说什么的林浩峰,一声低叹。深吸了口气,这才又往那边走去。林康看着她的背影,又俯下身看了看照片。忽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跟上林平安。 “爸爸,我最近很乖很乖的……虽然,我就是再乖,你也不会象他们之前说的一样回来陪我玩了。可是,我还是会听爷爷和妈咪的话……我不会再让妈咪哭了……爸爸,你知不知道,妈咪那几个月每天每天都哭,哭得我都睡不着了……”声音一顿,林浩峰转过头,看着走近的林平安。突然咬牙道:“爸爸,我会好好保护妈咪的,绝不会让她受人欺负……” 好象没有听到林浩峰的话一样,林平安只是垂下眼帘,望着照片上的林致远。 她不知道,生离更痛还是死别更惨。可是,她庆幸去世的妈妈一直都把最美的笑容留给她。让她在以后回想起来总是最先想起她的笑容,哪怕是台风夜也会觉得那样温暖。 缓缓蹲下身,她平视着照片中微笑着的林致远。低声道:“我不知道原来你最喜欢的是白玫瑰……为什么?红玫瑰真的已经变成墙上的一点蚊子血了?” 林浩峰挑眉,有些不大懂她究竟在胡诌些什么,可跟过来的林康却是抿紧了唇若有所思地望着林平安。 似乎没有感觉出林浩峰和林康的注视,林平安只是冷冷地望着照片。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恨——你!爸爸,虽然这样唤着你,但我要你知道,我恨你!我不知道,你在天堂里有没有遇到妈妈,或许,她会原谅你会宽恕你。可是,我不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那样丢我妈妈、丢下我……” 第二十二章 爱与恨 “我恨你……”林平安声音虽不显凄厉,可清冷中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让人无法不去想她的恨到底有多深。 林康默默地望着林平安,看着她抬手擦着眼角,禁不住在心里一声低叹。却没有料到一旁的林浩峰突然发出一声大叫,竟然直接扑到林平安身上撕打起来:“收回你的话!收回去!不准你这么对爸爸说话!我不准……” 也是没有想到林浩峰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被林浩峰打得疼了,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要推开他。可是才要动手,目光却对上男孩充满愤怒的眼神。心中莫名地一软,她突然间就明白了林浩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虽然不喜欢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可到底还是已经在心中认可了她与他的血缘关系吧?正因为已经相信她同样是爸爸的孩子,所以林浩峰才更不能忍受她这样说话。面对一个想要维护父亲的愤怒的孩子,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在心底低叹一声,林平安推开揪着她的男孩,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远后突然又回过身来,拈了一枝散放在墓前的白玫瑰后便往墓园外走。 穿过墓地,来时看到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远远的,可以看到那座墓碑上照片中斯文清秀的女人温柔的笑靥。向前走了一步,林平安又收住脚步,决然转身离去。走得太快,她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林康也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远远望去。 走出墓地,她没有往停车的方向走,而是径直往远处的坡道走去。林康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闪,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扬声叫道:“平安小姐,我们在下面等你啊!你不用急的,慢慢来……” 没有回头,林平安默然前行。一路上也不停歇,一直走到最上面的那一行才弯下腰喘了口粗气。放慢脚步,她一座一座数过去,最后停在那座熟悉的墓碑前。 目光对上墓碑上那张照片中女人灿烂的笑脸,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却还是强压下,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蹲下身去,她把手中的白玫瑰放在墓前,微笑着:“妈妈,我来看你了。看,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花呢!” 吸了吸鼻子,她俯近身,用手帕细细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低声呢喃:“妈妈,你知不知道爸、他……也在这座墓地里,离你很近呢!” 静默片刻,她又问:“你现在还恨他吗?更或者……你现在恨的人是我……”垂下眼帘,她的笑容苦涩而幽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好象不过是睡着了,醒来之后却仍是没有醒……我不知道这一场迷梦还要做多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可,无论是林平安还是沈晴,记忆都在,感情也在……就算你是恨我的……妈妈,我爱你……” 泪水滑过脸颊,她伏在墓前,无声地哭泣着。 从前的沈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车祸而死,甚至对父母连记忆都没有。年幼的她被小姨带到了香港,两个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等她熬出了头,小姨还没享几天福就又离她而去。所以,她是最了解两个人相依为命的那些凄楚与深情的人。 总觉得许梦芸同她的小姨一样,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只是她的小姨被男人伤得更深,所以才会一生都没有结婚甚至临终前还留下遗嘱,把骨灰撒入大海。 那时候,她还不能完全明白一个女人为情所伤会决绝到什么地步,所以对小姨那一句“既然说了永世不见,那就是死了,也要相隔天涯海角”,只觉得心凉。可是现在,同样是为情所伤,她才能深切地体会出小姨那深深的怨与强烈的爱恨。没有爱就没有恨,要曾经多么深爱才能有那么深的怨恨呢? “这世上,最易受伤的总是女人,可是最坚强的也是女人……妈妈,不要恨我。不管我是谁……我知道,你不稀罕林家的钱,可我现在做不到那么清高……”叹息了一声,她坐直身擦干了眼泪,又坐了会儿,才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虽然好走,可她却走得很慢。和林康汇合时,她已经平稳了情绪,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异样。 回林家的路上,林浩峰一直愤愤不平地瞪着她。林平安只装作根本没有看见,不声不响地稳坐如山。哪怕是回到刚一走进客厅,就看到任芷盈,她也是照样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陪着任芷盈说话的是桑青。只不过从任芷盈的细微表情来看,敷衍的万分更大。想来也是,对任芷盈这样的豪门贵妇来说,哪怕桑青已经是实质上的长辈,却仍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看到林浩峰,任芷盈似乎是松了口气。在林浩峰扑进她怀里仰着笑欢笑的时候笑问:“听说你去看爸爸了,怎么样?和他又说了什么悄悄话啊?”说着话的时候,又抬眼望向林平安。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 林平安一笑,也不打招呼,反倒是自行和桑青说笑。桑青目光微闪,也没有拿长辈的架子逼着林平安叫人。任芷盈脸上的笑便有些发僵。她自忖身份,冷落林平安是一回事,可林平安当着人面根本就是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却是她不能忍受的。 别说任芷盈脸色难看,就连林浩峰也是阴着脸瞪林平安。又转过头去拉着任芷盈的手笑道:“妈咪,我在爷爷家住,那我的家庭教师怎么办?也来爷爷家吗?我好怕自己几天没学习,也变成没有礼貌不知道礼节的粗人了!” 瞥见林浩峰看似示威的一眼,林平安不禁失笑。这种话里有话,指桑骂槐的把戏实在不适合男人,哪怕只是个小男孩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只是身为人母的任芷盈却好象并不象林平安一样作如此想,反是抚着儿子的头,大有感动于他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如果不是林康正好走进来,她大概真的要抱着儿子好好夸上几句了。 看到林康,任芷盈就露出笑容,比刚才对桑青还多了几分真诚。只是这笑在林康笑着打了招呼,直接出声相问时便有几分收敛。“老爷叫我推荐老师,我又怎么敢怠慢呢?你放心,老师我已经找好了,从礼仪到骑术教师,都是我们任家之前就用过的,不单只教得好,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就算是……”突然收声,她抬眼看了一眼林平安,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林平安不用想也知道想必要说出来的话不那么中听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既然任芷盈没有说出来,她也就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面色如常。 林康却是对着她笑着劝道:“平安小姐,三少奶奶是为你才特意过来了……” 虽然只是说了半句,他脸上又带着笑容,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可林平安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林康是什么意思。也就顺势做出不情不愿的模样,勉强地笑着道谢。任芷盈也就势说了两句客气话,一时间倒显出几分亲切之意。 桑青收回望向林康的目光,掩去心底那一丝不悦。笑着拍手:“正该如此,若是从户籍上来说,平安可是该叫芷盈作妈咪呢!”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原本似有缓和的两人脸色立刻就都变了。林浩峰更是直接把任芷盈一抱:“妈咪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咪,别的人都别想抢。” 饶是桑青立刻就笑着哄他说什么“多个姐姐不更好”“不是抢妈咪而是又多了个人疼”,林浩峰仍是不给面子地紧紧抱着妈妈的腰不肯放手,甚至连看都不看桑青。 桑青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可眼尖的林平安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一抹精光。 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浅笑。在任芷盈站起身来告辞时,她立刻跳起来:“阿姨特意为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该亲自送您一程的。” 不理一脸警惕,忠犬一样瞪她的林浩峰,林平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哪怕是被他愤怒地甩开手,也仍笑容不减:“浩峰乖啊……”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让任芷盈微微眯起眼来。 “浩峰留在这里。”低声吩咐一句,任芷盈当先往后走去。显然也是知道林平安应该是有话说才要送她了。 走出主屋,林平安笑着跟在任芷盈身后。眼看远处的白色雪弗莱正在驶近,她才突然出声:“你恨我!” 任芷盈脚步一顿,回眸相看,显然没有想到林平安竟会如此直接。看着她,林平安笑得纯真,可目光却是闪烁三分寒意:“你恨我,是因为你恨我妈。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你凭什么恨我妈?难道当年我那个负心的老爸不是抛弃了我妈娶了你吗?这世界上,就没听过取得最终胜利的人反倒去恨一个手下败将的。难道,当年的事另有别情?任阿姨?!” 第二十三章 贵族学校 坐在豪华的劳斯莱斯房车里,林平安把脸贴近窗子,默默望着道路两边飞速闪过的楼宇。可脑子里却是不断地回想着昨天任芷盈那张压不下惊慌的脸。 当她质疑喝问前,心里原本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可任芷盈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怨恨却让她突然之间有了些别的想法。 “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恨过你妈妈,我只同情她!同情她……” 她不知道,如果不是林康突然出现,任芷盈会不会还说得更多。可是现在,她却对过去曾发生过的她并不清楚知道的事情有了其他的看法。不管当年林致远是多么负心又是如何抛弃妻女重回豪门,另娶了大家千金小姐的,但可知的是他与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如外人所说的那样幸福。 王子与公主,虽然之前曾有过波折,却仍拥有着童话般的爱情与生活。可惜的是,当那层华丽的面纱被轻轻揭开后,人们或许就会惊愕发现原来童话真的就只是童话而已。就象戴妃从来都不是灰姑娘一样,任芷盈的幸福来自她的苦心经营与外人的臆想连篇。 林致远最爱的大概始终是白玫瑰,就象每个男人心底都会有一个聂小倩,因为无法永远,所以才永世难忘。曾经拥有过的爱情,哪怕期间同样充满了争执与苦恼,可失去之后,成年累月的回味中,到最后每次一想起来,都是烟花璀璨,绚丽得象一场美梦。 突然之间觉得任芷盈的怨恨不是没有道理的,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去怨恨一直占据了丈夫心的那个女人吧? 那样的哀怨,不是不可理解。可是,哪怕如此,林平安却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很多时候,当你站在远处,你尽可以去感慨去同情,可当你成为当事人时,总是自然而然地去从你自己的角度考虑整件事了。 就算林致远心里一直是有着她们母女又如何?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回过头。哪怕是妈妈死去后,仍然由着她在儿童院里度过漫长的十年。那段有泪有痛的日子,虽然她并不觉得多苦,甚至无比珍视期间的欢乐,可此时此刻,却难免把成为孤女这笔帐算在了已经死去的林致远还有任芷盈乃至林家的头上。 是啊,她是说过人不可不劳而获,单凭血脉便想得到别人的财产是可耻的。可是,叫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至少,现在她的存在就已经叫很多人心中不快了不是吗? 抿唇浅笑,她摇下车窗,任风吹乱了她的短发,笑得灿烂无比。 已经是下半学年,又临近暑假,可是这丝毫影响不了她入学求知的脚步。林家为她安排的学校,在香江是绝对贵族中的贵族。哪怕是她这样的小孤女,都久仰大名。 英罗学校,英国著名贵族学校的分校,以严谨的治学方针,严格的入学制度,贵族化的校园生活方式,完全的精英自制管理模式而闻名于世。据说,自从该校成立后,香江大半的豪门子弟和精英子弟都就读于此。就连特首都曾经说过:香江的未来,就在英罗。 不过对于林平安来说,那些毕竟都是太过遥远。就目前来说,对于英罗学校唯一真正看清楚了的就是现在穿在身上的这套校服。不同于一般学校的校服多半是纯白或是天蓝的衬衫、短裙,英罗的校服极具英伦风格。红白相间的格子短裙,白色的衬衫、领带,深蓝的西装外套,胸前用金线绣着“英罗”的标志: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和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宝剑。 布料柔软,做工考究,那些细腻的针脚明显就是出自于手工制作。就象双胞胎嘲笑:贵族可从不穿带牌子的衣服。 如今的林平安,衣柜里有一半都是明显手工制作的,就连脚下穿的小羊皮平底船鞋,也是意大利一个小作坊里手工制作的。是前世今生,她穿过最舒服的一双脚。可是,哪怕这些东西穿在身上舒适无比,可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的确是享受,可如果真有哪一天,她穿上买来的牛仔裤、衬衫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那她还是原本的她吗? 香江的土地并不多,可英罗学校占地却是颇大。哪怕是在屯门,圈出这样大片的土地都算是一桩令人惊讶的事了。从马路拐进去,尚有百米的景观大道。宽敞的马路两边是茂密的广玉兰,虽然已经是夏季,却尤有几株晚开还未谢的玉兰花以一种优美而雅致的姿态吐露芬芳。浓郁的香,仿佛可缠绵数里,缭人情思 。 虽然景观大道颇宽,可此刻却仍是拥挤无比。一辆辆豪车接踵而至,什么保时捷、宝马、奔驰、阿斯顿马丁……一色的名车让这条入校大道仿佛停车场一样。 感觉出车速渐慢,林平安便坐直身轻轻敲了下前面司机的座位靠背,笑道:“不用再开进去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 年轻的司机阿山很是机灵,听了她的话立刻就笑着应了。车子刚一停下,林平安也不等阿山下车过来开门,已经自己打开门跳下了车。可是她才关上车门,还不等站稳身,就觉一阵狂风卷来,一道黑影风一样刮过她的身边,直冲前方。 被劲风带得仆在车门上,在跳下车来的阿山紧张地连唤了几声后,林平安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是一辆重型机车擦身而过。 因为大道上车子太多,声音太杂,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留意到。如果再差上个几分几毫,说不定那辆机车就会直接撞在她身上了。 一意识到这个,林平安立刻怒从心起。且不说这里是入校大道,就是前面的马路上都有标志提示“前方有学校,请减速行驶”了。怎么刚才那辆机车居然还敢保持那么快的速度驶过?真是太过嚣张也太过可恶了。想到前世的沈晴就是出车祸死亡,林平安越发对那个机车骑手痛恨非常。 冲着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阿山摇了摇头,林平安淡淡道:“我没事,你回去也不用和林管家说这事儿,免得他训你。”其实,她知道这句话就算她不说,阿山也不会傻乎乎地把这事去和林康说。既然这样,她倒不如主动把这话说出来,也搏个好感了。 果然,她这样说完,阿山望着她的眼神便更多了几分温善。行了个礼,他笑着提醒道:“平安小姐,林管家叫我提醒您:学校是个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的好地方,您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哦,”林平安微笑,点点头就提着单肩背包往前走去。其实那句话林康当着她的话也曾经说过,没想到阿山居然又来借花献佛。看来,阿山也是个聪明人,以后他们相处得会很愉快了。 穿过有些拥挤的车道,林平安无意间转过头,在一辆雪弗莱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个文静而斯文的少女,仿佛最优雅的淑女般的举止。就那样稳稳坐在后座上,半垂着头默默地看着漆上的书,垂下的柔顺长发半遮住了她的面孔,让人看不太清面容。可大概正是因为看不清表情,她才觉得自己感觉到了她的寂寞。 忍不住停下脚步,轻轻叩响窗子。一连敲了两三下,少女才抬起头来望过来,脸上仍带着几分茫然之色。似乎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林平安是什么人了似的,怔了半分钟后才仿佛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对司机说了句什么。 车窗缓缓滑下,少女没有倚到窗前,只是微笑着望出来,低唤了一声“二姐堂”,就不再说话。 林平安挑起眉,心想不知该说这个三房比她小了一岁的堂妹林静婷是真的被训练成了难得的淑女名媛还是已经变成了半个木头,小小年纪竟也处处循规蹈矩,好象连走步路都会怕出错的书呆子样。如果不知道的,怎么敢相信她和那对皮猴子一样的双胞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呢? “小婷,我看大概车子还要再等一下才能进去了,不如你也下车和我一起走进去好了。” 听清林平安的话,林静婷怔了数秒,才迟疑着答道:“我不急的,再等一会好了……堂姐,你也一起上车等一会儿吧!” 林平安皱眉,看林静婷似乎很是坚持,也就不再勉强,笑着招呼了声就自己大步而入。只是,走了不一会儿,她就觉出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下意识地四下扫视过,这条大道上步行的人还真就只有她一个人。甚至坐在车里等待的那些少爷小姐们还不时从车窗里用半是好奇半是轻蔑的眼神瞄她,好象她是个外星人似的。 皱了皱眉,林平安突然间就意识到自己这样遇到堵车就下车而行的行为大概真的很不符合贵族们的生活模式。可是,要她也象这些贵族少爷小姐们一样硬是坐在车上等着,她还真是受不了…… “会不会,以后连路都不会走了啊?!”嘀咕了一声,她想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瞧啊!第一天上学,她就已经成了个异类!看来,在这所贵族学校里,她的未来生活不会太过乏味了。只是,或许林康叮嘱她的交友计划未必会有那么顺利呢! 第二十四章 故人 校园里很是安静。浓密的树木后,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中间,是音乐喷泉。在那之后就是五层高的教学大楼,和如同雅典神殿般的大门一样,这栋教学楼同样是古典与现代建筑艺术的结合,看起来简约大气,带有一种常有的艺术气息。 没有直接往教学楼走去,林平安在仔细观察过后拐进右手的坡道,一直向下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没有心思去看那一排排的名车,她一路缓行,在终于看到那辆有点眼熟的机车时立刻笑了起来。 整个停车场里,多的是名车,可象这样的重型机车,却只有这一台。识得出是哈雷,虽然叫不出具体型号,可看起来这漂亮得象一头狰狞猛兽一样的机车,绝对价值不菲。 “风一样的速度,让人觉得仿佛脱离了所有的束缚……” 曾经有一个男人——不,是一个男孩曾经对她说过那样的话。说男人最爱的永远都是自由,所以是男人都爱车,比爱女人更深。而真正的男人永远都不会坐房车,要开就开跑车、赛车,而最爱的则是会象闪电一样速度,风一样自由的重型机车。 “最爱吗?”勾起一抹有些坏坏的笑容,林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已经有些旧了的瑞士军刀,直接蹲下身利落地划破了机车的前后车轮。动作流畅,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小朋友,自由比不上生命来得重要……”抿唇浅笑,可眼中却难掩那一抹浅淡的哀伤。 象这种事,从前的沈晴根本就不会做,而林平安多半会找到骑车的人狠狠揍上一顿。可现在…… “我说过,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总要付出点代价吧!”挑起眉,她笑着拍了拍机车柔软的座垫,转身出了地下停车场。 大概是门前的拥挤终于有所缓解了,校园里多了些人声,也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 大概是因为英罗是小、初、高连读的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大多都是相互熟悉的。突然看见林平安这样的陌生人,不禁转目相看,只是却远远地瞧上几眼,并没有林平安所想的近前围观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没有刻意凑前,林平安一个人绕过音乐喷泉,也不问路,只按着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的示意图慢慢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英罗的校长竟然是个美女。一头暗金的长发,操着一口贵族腔的英式英语,却没有印象中英国人的古板严谨,反倒热情开朗得象个美国女郎。 “林,我相信你会在英罗度过愉快的日子……”冲林平安眨了下眼,美女校长安娜颇有几分深意地道:“我想,你的英文老师一定为你自豪。” 林平安笑笑,却没有说话。虽然现在一般学校教的英语都是美式的,可无论是沈晴还是林平安,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沈晴是她小姨一手教出来的,而林平安则是因为儿童院的嬷嬷是远自英国伦敦来的修女。 就是因为这,才让安娜误认为她有个相当不错的英文教师。虽然现在流行的是美式英语,可在上流社会,只有说英式英语的人才会欢迎。林平安不知道,在无形中,她已经先拥有了一个让她能打入上流社会的秘密武器。 在终于等到学生会指派来的干事后,林平安才温文有礼地告辞。如果宋轩成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大觉惊讶,奇怪林平安此刻的表现居然也很淑女,完全和他初次见到的那个叛逆少女判若两人。 “我姓叶,叶兰……”接待林平安的少女清秀斯文,笑起来却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很是可爱。看着林平安的目光也很是温和,带着些微的羞涩:“我、我说惯了普通话,香江话说得不是很好……”低下头,她腼腆地笑道:“你不介意我直接说普通话吧!” 笑着点头,林平安直接用普通话答她。让叶兰有些惊讶:“你会说普通话啊?去过北京?怎么说话还带着点京味啊!” “你可不要当我是普通港灿,其实我……我很喜欢内地的,很想去……”是啊,林平安是没有去过内地的。而沈晴,虽然一直说自己是内地人。可其实小时候的事情她根本都已经记不清楚了,甚至连爸爸妈妈的模样,她都想不起来。似乎她的最初记忆就是来自小姨…… “我和人学过普通话,那个人就是北京人,你信不信,我还会唱京戏呢!”林平安笑得爽朗,可眼中却有怀念的怅然。那时候,她为了拍那部《魂断京华》,可是跟着京中一位名角好好练过的呢! 默默望着林平安,叶兰忽然就笑了起来。弯了眉毛,她浅笑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哪些人?那些千金大小姐?”随手指过去,林平安转过头去,看着远处一群正坐在长椅上说笑的女生,忽然一怔。 坐在长椅上,有几个穿着英罗校服的少女正在小声说笑。而椅子后面又有几个明显属于“观音兵”性质的男生,一脸的爱慕之情。 林平安随手一指,原本不过是开个玩笑,可是没想到那坐在正中间被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的竟是一个故人。 虽然英罗的校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单从饰物上还是能分辨出学生的家世究竟是在哪个层面上。林平安自己是全身上下都没一件首饰,可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女就不同了。哪怕头发上一枚小小的发夹都是香奈儿的,笑着抚掌低胸,看似无意中滑出来的红色石榴石项链也是施华洛施奇的新款。可以说,那个少女,从头到脚,都正是八卦杂志会报道的那种典型豪门千金女。 事实上,当沈晴和霍震昌恋爱时,这位霍家千金小姐真的曾经也被刊在头版头条上。大字标题是:豪门千金女不屑玉女明星——能否嫁入豪门,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虽然事后霍震昌赔了一份极重的礼物来道歉,又说霍晓燕是个被宠坏的女生,可沈晴还是怕了这位霍小姐,基本上都是避而不见的。可没想到绕了个圈子,换了个身体、身份,竟然又在这里撞上。 林平安低头苦笑,叶兰却是小心地低声说道:“那是霍家的千金,她身边的几个也都是差不多身份的。象那个周欣,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很有钱……香江就是这点有趣,只要有了钱似乎就有了一切……” 虽然知道叶兰小声提醒她是好意,可是不知为什么,听了叶兰的话,林平安却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叶兰两眼。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只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女生模样。可是能进英罗的学生都不会是普通身家。哪怕是从内地来的,想必也是有些来头的,而且叶兰刚才那一句话总是让她隐约觉得有那么点轻蔑的味道…… “有钱是很好啊!不过有时候有钱未必就能拥有一切的……”一半是感慨,一半却是应和。看着叶兰脸上的笑容,林平安也不禁笑得更加灿烂。 “我带你去那边转转好了,那边都是些辅助设备了。比如说可以表演的礼堂,专门的放映室,体育场,室内游泳场,再然后是网球场……”叶兰的声音一顿,笑得有些小小的暧昧:“你就算不喜欢运动,也可以过去看帅哥的!” 林平安失笑出声,忍不住回头笑睨着叶兰。这个年纪的女生,果然是很喜欢讨论男生的……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就突然见到叶兰脸色一变,同一时间,她的身体一震,也不知是撞到什么人了。还好速度不快,不过是被撞得微微一晃。她稳住身体,还没有来得及道歉,头顶上方已经传来一个有些嚣张的声音:“小姐,你不会是没有带隐形吧!” 目光一瞬,虽然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立刻少了许多歉意,林平安还是笑着抬头道歉:“真是对……”眨了下眼,她怔怔地看着面前只穿了衬衫、西裤,打领带,领口半开,露出小半蜜色胸口的男生。半天才低喃出声:“楚天佑?!” 这个年轻、帅气、嚣张的男生,明明就是那个曾经和她合作过的新晋男演员啊!怎么他竟然会出现在英罗呢? 她这头还一头雾水,跟在楚天佑身后的一个男生已经扑在他的身上,笑着叫道:“天佑,你的粉丝吧?” “屁!”楚天佑哼了一声,冷眼瞪着林平安,有些凶巴巴地叫道:“把你的眼睛洗洗,别象那些花痴一样盯着我!”说完,已经绕过林平安,径直往前面走去。 “花——痴?”林平安失笑,回过头,正好看到楚天佑一把推开正往他身边靠的周欣。笑着摇了摇头,她低喃:“真是粗鲁啊,这样子怎么可能会成为新人王呢!?” 听到她的自语,叶兰才象缓过神来一样拍了拍胸口。苦笑道:“这个,我就不用介绍了吧?楚天佑,报纸上都说了,是今年的新人王,很有可能会是来年金像奖的新人奖得主嘛!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最好不要太接近他……”看看林平安,她忽然一笑,又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十五章 学校的偶像 “最好远离他?”林平安眨了下眼,看着避而不谈的叶兰,叫了一声,亲热地挽着叶兰的手臂,神情自然得好似两人真是早已相交数年的好友一般。“不要卖关子逗我嘛!” 被她挽着手臂一晃,叶兰只得笑道:“你也应该知道星晖的吧?楚天佑,就是星晖的太子爷。” “啊,星晖啊……”林平安一笑,也不再多问。 在香江,星晖大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在香江,娱乐文化事业一向是重要经济支柱之一。而星晖,就是香江电影公司里数一数二的老大。 作为曾经的玉女明星,沈晴自然是知道星晖的老板楚风曾经是道上的老大。早年,香江拍电影的资金倒有大半是来自道上的,而楚风更是个中翘楚。虽然早在香江回归时楚家就已经成功洗白,可那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楚家是不是还控制着某些地下势力,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当初拍《爱在过去等你》时,林平安还很怕受不了楚天佑传闻中的太子爷脾气。可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倒觉得大少爷除了脾气有些暴躁外,其实还是个很善良的少年。至少当他说着“我最爱的就是自由”时的样子又帅又酷,就连沈晴都在那一刹那看得呆住。 她微笑不语,叶兰只当她还不信,又加重语气强调:“楚天佑是帅,不过这世上越是有毒的蘑菇就越艳丽。” 林平安愕然,看着叶兰认真的表情,失笑出声:“我知道,就算是楚天佑是校园偶像,我也不是追星族。” 叶兰转过脸,静了片刻忽然笑道:“楚天佑是青春偶像,可不是校园偶像。说到校园,当然还得是任大少了……” “任大少?”看着少女晶亮的眼眸,林平安“哈”了一声:“说说看,这位任少爷有多帅?我猜猜啊!连我们叶兰都喜欢的人,一定不只是帅那么简单,学习好,运动好,样子好,还要斯文有礼貌……” 被林平安的顽笑话逗得脸上发红,叶兰急得扑过来捂林平安的嘴:“不许你再说啊!我、我才没喜欢……”话没说完,她的脸已经更红了几分,一双眼也似要滴出水一样。 看她的神情,林平安如何不知道叶兰根本就是真的喜欢那个什么任大少呢?虽然不再逗她,心里却暗自思忖:不知这位任少爷又是什么人?耶,姓任的,难道是和任芷盈、任家有关系? 想到这儿,她不禁低下头看着揽着她的腰,脸上红晕还未散尽的叶兰。看林平安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叶兰不禁轻啐了一声,模样娇俏不显粗鲁反是别样的可爱。 女孩子的友谊本来就很简单,可能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好成一个人了似的,也可能一言不合就翻脸成仇…… “任……任弘文,他——是‘无情’。”静默之后,叶兰的形容让林平安有些惊讶。想了想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一个人,一个她少年时代曾看过的武侠小说的人物。 白衣飘飘?赢弱多智? 脑子里跳出这样的两个词,在叶兰说出那个任弘文是船运大亨任家的继承人之后,林平安暗在心里把这个还没照面的少年划入最好不要接触的黑名单里。 “啊,我忘记了,你们叶家和任家是姻亲。好象……”突然收声,叶兰有些尴尬地望着林平安,自觉失言,林平安却是全不在意,反倒刻意拉着叶兰东说西说,细细询问英罗的情况。 英罗的教师除了教中文的叶老师外,清一色的都是外教,整个英罗的师资俨然是个小型的联合国。而除了校内基本事务外,学生的管理一概由学生会自己负责。 同香江其他学校的学生会一样,英罗的学生会又分为四个部门:负责行政事务的干事会;负责司法处理学生与干事会矛盾的仲裁委员会;负责监督的评议会以及负责宣传的编辑委员会。而叶兰,现在就是干事会中的一个小干事 。 “其实,我不想留在干事会的,我很想应征去编辑委员会的。可惜编辑委员会现在捏在霍晓燕手里,我就是想也插不进去。” “霍晓燕?”林平安惊讶地扬起眉毛。不过想想刚才看到的情形又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或许,从前以为霍晓燕不过是个刻薄霸道,没有什么本事的嚣张大小姐是她太过看轻人了。 能成为香江豪门之一的霍家,怎么可能会任由子孙一无是处呢?就算是霍震昌,哪怕她如今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事业上还是很能干的。如果不是他那样精英人士的形象,或许她当初也不会被追了几个月就怦然心动呢! 苦笑了下,林平安不着痕迹地避过叶兰有些疑惑的注视,岔开话头又探听了许多八卦。就象叶兰自己说的,她的兴趣在新闻报道上。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象英罗的百晓生一样无所不知。 虽然好奇叶兰的身家背景,可林平安却识趣地不曾把话题转到这方面。两人边走边说,把英罗逛了一圈下来,她倒对英罗的事也知晓了大半。 “我请你喝饮料啊!你喜欢喝什么?果汁还是矿泉水?”林平安取出钱包,正在翻零钱,突听得一声巨响。 骇了一跳,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前面正在猛拍贩卖机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她们的注视,少年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看着他们,却正是刚刚才被一群少男少女簇拥而去的楚天佑。也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却落了单,一个人站在贩卖机前。 挑起眉来,楚天佑转过身,双手插着口袋靠在贩卖机旁却没有离开。 和拉她的叶兰对视一眼,林平安笑着上前投进硬币,按了按键,可是贩卖机却半天都没有动静。靠在一旁的楚天佑睨着她,冷幽幽地道:“这机器早该砸了……” 翘起嘴唇,林平安也明白楚天佑刚才是为什么对着贩卖机又砸又敲了。也不说话,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贩卖机,然后猛地一巴掌拍了过去。楚天佑勾起嘴角,嘲弄地看着她,还要出言讽刺时,就听到“卡拉”一声,一只易拉罐顺着出口滚了出来。 扭头看看楚天佑瞪大的眼睛,林平安也不说话,把那罐果汁递到叶兰手里,又依法再打出两罐。顺手拿了其中一罐递给楚天佑,她笑道:“给,你的可乐。”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可乐?”瞪着她,楚天佑哼了一声:“是不是想向我要签名啊?看在这罐可乐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 林平安失笑:“不用啦!我不是你的粉丝,你不用给我签名。至于可乐,你不是付了钱嘛,更不用谢我了。” 说完,她笑着扬了扬手,拉了叶兰就走。楚天佑想发飙都没的机会。 “喂……”隐约听到身后的叫声,林平安只是浅笑无语。虽然算是故人,可是现在她可没打算和这坏脾气的男生有什么纠葛。只当没有看到叶兰佩服的眼神,她只淡淡问道:“怎么样?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回教室呢?” “好……回教室!”叶兰笑笑,忽然又道:“平安,我知道你从前是念普通学校的,可别对英罗的课程报太大希望。要知道英罗的学生来上课学习的基本没有……不是英罗教得不好,只是这些学生都是有家庭教师的。对他们来说,学校嘛,不过是交朋结党的地方罢了。” 林平安听得清楚,可真等到她回到教室了,才真的完全明白叶兰说的。的确,和普通学校不一样,英罗的学生真正来听讲的人很,甚至整堂课上课的老师讲得也很少,反倒是多半任由学生自行修学然后在学生提问时才认真讲解单一的问题。至于所回答的问题更是五花八门,有时候甚至不是他所任教的课程,或者根本就不是学业上的问题。虽然和她从前所经历的课堂不同,可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至少气氛很好,也没有一般人认为的不尊敬教师之类的事情发生。整个课堂更象是一个文艺沙龙,带着一种让人觉得舒适的气氛。而且,教室里的咖啡很好喝…… 可惜的是,虽然有心融入这上新环境里,可班里一起上课的这些少爷小姐们,似乎并不打算接纳她。在她笑着自我介绍时,也只是冷冷地用一种淡漠的神情望她。就是笑容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在敷衍。和她同班的周欣更是笑吟吟地转过头去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些什么,一群女孩子就暴出一阵大笑。 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可对付不认可的新同学的手段,看起来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呢! 林平安在心里暗笑,也不理会这群在她眼中看来尚显稚嫩的少年。一放学,就径直走出了校园,去找来接她的车。 远远的,看到阿山站在那辆金色的劳斯莱斯前冲她招手。林平安正要走过去,就看到校园里正推着重型机车往出走的楚天佑。 “你们有没有搞错?都说了马上就到!还再磨什么?我不管,总之你们最好五分钟之内就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以后别想再做我生意……该死的!”愤愤地骂着,楚天佑恨不得把那个竟敢刺破他机车轮胎的人千刀万刮。抬起头,看到林平安有些奇怪的眼神,不禁更恼。掀起眉毛就喝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哈,我只是觉得好巧啊!居然又见到了……”林平安笑着打了声哈哈,就立刻紧闭上嘴。就是打死,也不能说是自己捅了他的车啊!要不然…… 笑笑,她挥挥手正待从楚天佑面前穿过去。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半空中一道黑影飞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绯闻的开始 正要从楚天佑身前穿过,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黑影袭来。还未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林平安已经条件反射地身形一矮,险险避过。 半蹲着身,她还未来得及再有所反应,就听到身后“啪”的一声轻响,旋即有几点不明液体溅在她的脸上。 用手指擦去那带着一股腥臭味的液体,林平安咧了下嘴,转头看去,正对上楚天佑满是愤恨的眼眸。 “谁让你躲的?”仍然保持着推机车的姿态,楚天佑恨恨瞪着林平安,眼中尽是不平之色。就在他的脚下,是一只破掉的气球和一滩泛着臭味的黄水。 皱起眉来,没有回答楚天佑的问题,林平安先下意识地在裙摆上蹭了蹭手,才回过神般自口袋里取了手帕细细擦着脸和手。 目光在楚天佑胸前那块还带着湿意的污渍上扫过,林平安牵了下嘴角:“我不应该躲吗?”如果她不躲的话,就不只是溅上这么一两滴了。光这味道,分明就是……噁,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楚天佑咬着牙,似乎仍要冲着林平安大叫。只是他还没有喊出来,就因为前方突兀的拍手大笑声而转开目光去。似乎只是刹那,他脸上的愤怒之色突然收敛起来,虽然目光仍是犀利,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冷漠、不屑与嘲弄。 看到楚天佑突然之间的表情变化,林平安掀起眉来,也缓缓回过头去。然后就看到那个拍着手大声嘲笑着楚天佑的青年,那是一个倚在一辆红色宝马敞蓬跑车的青年,样子也算帅气,可是让人一眼看去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他的嚣张,好象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张扬。 目光忽闪了下,林平安扭过头去看楚天佑。虽然楚天佑看上去仍很平静,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还是避一下吧!”话才说出口,看着楚天佑侧过脸看她,林平安立刻就后悔起来。 她管的什么闲事呢!又不是不知道那男人是什么人……澳岛过来的张家大少爷,传说中赌神家族的接班人。八卦杂志上的常客。是个会识字的都知道张大少是如何霸道嚣张的人了!他们大少爷斗气掐架那是正常,她犯不着多嘴多舌的……尤其是在有人明显人多势众的情况下。 抿了下嘴,她也不说话直接就要往另一头紧张地盯着她的阿山走去。可才迈出一步,却觉手腕一紧,竟被楚天佑紧紧扯住。 愕然回眸,她眨着眼不解地望着楚天佑。在看清他眼中那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后心头暗觉不妙。果然,不容她有所反应,楚天佑已经突然手一拉,直接把她带进了怀里。 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放在她腰上揽着她的手是那样的热。他与她的唇近在咫尺,虽然没有真个碰上,可是在周围的人眼中,分明就是刺激而香艳的一吻。林平安甚至都听到人群里不知是谁呼喝着打起了口哨…… “给你一个和我患难与共的机会!”楚天佑低声说着,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口气喷在她的颈上,有些微的痒。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脑子居然格外的清醒。甚至还能抬眼对着楚天佑微微一笑:“你身上很热。” 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楚天佑哼了一声,冷冷地推开她,可动作却好似轻柔无比,真象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 嘴角的微笑不曾减去半分,林平安转目看着正聚在校园门前瞠目结舌望着他们的学生。不远处,似乎有几个女生几乎都要哭了出来,而周欣带着一群同班女生正冷眼瞪着她。不过最糟糕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三房的那两个双胞胎正拿着手机瞄准她…… 眯了下眼,她笑着对楚天佑提醒道:“楚天佑,如果你不想登上明天的小报,最好还是处理下的好吧!” “林家的那对双胞胎……”楚天佑转过头去,只看了一眼就笑了:“无所谓啊!难道你不知道偶像明星要保持超高人气就一定要保持绯闻暴光率吗?不过可惜了,我还不知道新任绯闻女友的名字,可能记者来问我时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说‘忘记了’。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太过难堪啊!” “不会,象我这样根本就不出名的人记者又怎么会关心呢!”勾了勾手指,林平安也不在意楚天佑根本就不曾向着她的方向俯近身,只笑着说道:“我听说,那些狗仔队只喜欢挖空心思地编派你们这些明星的隐私,象我这样的大众脸谁会感兴趣呢?” “大众脸?英罗的女学生啊!那些狗仔队会不感兴趣?”楚天佑嗤笑出声。 林平安扬起眉还没想出反驳的话来。远处的张铭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喂,楚天佑,你的花枪还没有耍完吗?扮酷也扮了,花枪也耍了,你还想玩什么花招?!”抱着肩膀,他晃过来:“我可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想跑也跑不掉的。” 楚天佑挑眉看他,却不说话,只转过目光瞥着正从英罗校园里跑出来的大队保安。 张铭也不怕,头一晃,已经有身后穿着各式奇装异服明显古惑仔模样的男人冲过去拦着那些保安。他则瞪着楚天佑,嘲弄地笑道:“怎么?星晖楚家现在不养小弟改养保安了吗?楚天佑,你不是那么没种吧?想躲在这些饭桶背后做人!” “你不要乱说啊!我们楚家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小弟呢?”楚天佑笑睨着张铭,沉声道:“不是说你家老爷子送你去学经管的吗?看来你真是没怎么好好有心学哦!让我教你,我们楚家没有小弟,只有公司职员而已……” 张铭大笑,拍着手笑得前昂后合:“真tmd地有意思!连你楚天佑也学了这么一套……好!真是好!楚天佑!”他厉喝一声,原本就嚣张的神情更添了轻蔑之色:“我原本还看得起你,觉得江、澳两地的将来就是你我的争锋,可惜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个没种的孬货。好啊,这样更好,我乐得看楚家的字号早点在道上没了踪影……你楚天佑,也只配喝老子的尿……” 听到最后这一句,站在两人身边未及走开的林平安不自觉地皱起鼻子,只觉得恶心。可不想张铭一转身,竟是看着她一笑,直接走近两步,伸手来捏她的下巴:“小妞,跟着姓楚的小子没什么前途了,不如跟着我混吧!” 瞪着他伸近的手,林平安连想都未想,直觉地一巴掌打落。 被她一巴掌打开手,张铭甩了甩被打得有些发麻的手,斜眼睨着林平安,笑得越发邪气:“不错!力气满大,看起来在床上也一定很够味!”说着话,已经来拉林平安的手臂。 眼看着张铭伸手抓住林平安的手臂,就要往怀里拉,楚天佑不由得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就往前迈了一步。而站在远处的林家双胞胎也变了脸色,和往前冲的阿山同时叫出:“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家人话音未落,楚天佑还未近前时,林平安已经反手握住张铭的手腕,用力一拧。同时,脚尖挪了半分,侧过身去,背对着张铭,猛地发力,一个过肩背就把张铭撂倒在地。 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痛得发麻,张铭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瞪着林平安一时忘了起身,过了几秒才失笑出声:“不错嘛!居然还会功夫……”利落地跳起身,他收起嚣张的态度:“既然是个会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式玩两手怎么样?” 林平安挑起眉,收回正注视着双手的目光抬起头来瞪了张铭一眼:“你们这些大少爷要玩什么游戏和我没关系!滚远点……” “没关系?”张铭笑着斜身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玩完我就走,可不带这么不负责任的……”他的话还没说完,楚天佑已经上前横在他和林平安的中间。 没有回头去看林平安是什么表情,他定定地看着张铭,沉声道:“有什么事,我们离开这儿再说,我想,你也不想在这儿等着警察吧!?” 张铭笑了笑,忽然把头转开,探到他身后对着林平安挤了挤眼睛:“小妹妹,我今天要和楚天佑这小子去玩了!改天有空再来找你啊!你放心,你摔得我这么痛,我不会忘记你的……” 林平安皱眉,也不说话,只是默然地看着他冲着楚天佑挥了挥手,转身走开。 回过头,瞥了眼沉默不语的林平安。楚天佑摸了摸鼻子,突然低吼道:“我先走了!你……干得不错!” 掀了掀眉毛,林平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别扭模样的楚天佑走开,然后回过身看着走得近些了的双胞胎。六道目光一对,三双眼睛同时微微眯了起来。 林平安也不说话,只抬起捏紧的拳头对着双胞胎轻轻一晃,就立刻转身走向阿山。 “平安小姐,”急出一头汗的阿山迟疑地看着那头挥手笑着的双胞胎,小声提醒:“两位孙少爷……您不去和他们谈谈?” “谈什么?”林平安笑笑,根本就不等阿山来拉车门,直接就跳上了车:“他们喜欢说什么都随他们去好了。难道,你以为他们不告状,老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阿山身子一震,默然不语,静了半天才讪讪道:“小姐,以后开车门什么的都由我来做就是,这些本来就不是小姐您做的……” 林平安笑而不语,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原来,林平安并不只是和那些小太妹玩些花拳秀腿啊!这个发现,或许真的是不错呢…… 第二十七章 父亲 偷眼望着林雨泽,林平安显得有些紧张,胆怯中又夹杂着三分的倔强。她已经等了很久,林雨泽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手中的线装书上,明明很久都没有翻上一页,可却好象被那本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样。 被这样晾在一边久了,林平安就是再告诫自己要不动声色,可也难免有些忐忑。她知道或许她一进门时,林雨泽就一定已经知道了在学校门口所发生的那一幕。虽然对于上惯了八卦杂志的纨绔子弟来说,这样的小插曲根本没有什么,可对于生性严谨的大家长来说,就有些…… 才进林家没几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如果她是林雨泽,大概也会不高兴了。 心里正自胡思乱想,林雨泽已经合上手中的书,抬起眼看了过来。看着林平安直起背脊直视他,林雨泽立刻就笑了。 “这里是你的家,不用每天都闹得象打仗一样……至少,在我面前不用如此。” 林平安的心一跳,讪讪的,却没有说什么。林雨泽也不在意,只是笑道:“平安,今天的事我不说你什么……事实上,听到你把张家那小兔崽子摔了个跟头,老头子我听着还挺开心……平安啊,你要记住,你是林家的人,我林雨泽的孙女,不管是谁,哪怕是澳岛的张家或是香江的楚家,你都不用怕他们!” 顿了下,他又道:“所谓家族就是这样,永远都会是你身后最坚固的后盾。而作为家族的一员,你也必须牢牢记着,你的脸面就是家族的脸面。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要给家族丢脸……” 一半支持一半敲打,林雨泽的话,让林平安既是感慨又有些难言的感动。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了。有些象小孩子受了委屈,家人会抱着她哄“谁欺负你了,妈给你报仇去”的感觉。虽然林家未必真的会这样做,可是当她听到林雨泽说林家是她的后盾时,真的很有种欣慰的感觉。 还记得沈晴出道时,王莉莎总是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虽然是在支持她,可是却到底免不了一再地叮嘱:“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 是啊,新人出道不容易,有太多事情需要忍了。功成名就时,她还记得和大牌明星合作时,被对方举杯劝酒时所受到的逼迫。 “你是瞧不起我?”轻蔑的语气配合着那样嘲弄的目光,让当时还是个新人的她只能一口气干了整杯的白酒。一杯下肚,连眼泪都流出来却还要装着若无其事…… 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的永远都是不堪与腐朽糜烂的肮脏。娱乐圈如此,这个她将在此生活的所谓上流社会也是如此…… 可是,哪怕明知这个世界绝不如外人所想象中的那样美好,既然已经一脚迈了进来,她就已经做好了要付出的打算。只是,当她从林雨泽的书房中走出来,迎上林康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大概、可能还是有些准备不足的。 “这些、这些人,都是我的家庭教师?”压不下惊讶,林平安看着面前一字排开少说也有十几人的男人和女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照林康的介绍,这些人不仅仅有学业上的家庭教师,而是从基本的化妆、礼仪、舞蹈、音乐等等都在内了。看起来,她豪门的生活不是从享乐开始,而要从如山样的学习开始了。 “今天小姐见的不过是一部分家庭教师。半个月后林家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老爷希望小姐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舞会上,所以小姐最近要学习的都是些基本。在这之后,还会有其他人来教小姐别的东西……” “真是……好得让我说不出话来!”林平安干笑着,突然唤住林康:“康叔,可不可以多帮我找一位老师……” 看林康笑着点头等她说话,林平安便笑着压低了声音:“我希望能学些功夫,不要那种普通的自卫术,而是真正的功夫。”虽然林平安的身手也算敏捷了,可其实她从没受到过正统的训练,也不过是在学校里的社团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加上和那些小太妹打架的经验罢了。就算出其不意把那个张铭摔了个四脚朝天,可那不过是运气罢了。再来一次,根本不可能。不过既然林平安于运动上有些天赋,学好功夫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将来,都大有好处。 虽然她的请求似乎是有些突兀,可林康却仍是微笑着点头应下,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道:“既然平安小姐这么有兴趣,不如把剑击也一起学了吧!” “西洋剑?”林平安挑起眉来。她知道林家花园游池边的大屋地下体育馆里有一间是专门的剑室。只是这些天,她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使用,看起来根本就是长年空置的。怎么林康却突然提这个…… 见林平安一脸疑惑,林康迟疑了下还是微笑着说道:“三少在世时很喜欢剑击的。” “我爸他……算了,我对西洋剑没什么兴趣……”林平安笑着拒绝,可停了不过数秒,又笑着改了口:“我考虑下,再告诉你啊!” 林康笑笑,也不再劝。可林平安心底却似激起了千层浪。虽然打心底里怨着那个已经去世的父亲,可听到他的名字却仍忍不住心里一跳。不可否认,她仍想了解那个人,了解那个抛下她和母亲不理不问任由母亲凄然而逝的负心人…… 沿着楼梯而下,站在击剑馆的门外,林平安迟疑了许久,才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室寂落,哪怕早就打开了灯,这座地下场馆仍显得昏暗,沉旧得象是老电影里的场景。 不同于参观一楼宽敞的舞厅和二楼的宴会厅时的好心情,走进这间击剑馆,心底就泛上一种淡淡的凄伤。 在灯光的映照下,插在架上的剑仍闪动着冷芒,墙上的护具也仍闪闪如新,橡木地板也干净得看不出半点灰尘。看得出,这间击剑馆一直都有人在做清洁。这些护具和剑也都有专人保养。可是,保养得再好,失去了主人的击剑馆,没有了半分的人气就象是没有了灵魂一样令人从心底觉得冷。 缓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林平安怔怔地看着空旷的屋子,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身后的墙壁。不知是不是错觉,指下轻浅的划痕让转过身细细抚摩着。 这些划痕,很浅,如果不是摸到,光是看大概谁都不会注意。凑近了,细看,才知道那是一道又一道的剑痕。有时候隔得距离长些,有时候,隔得很短…… 隐约猜出这是什么,林平安不禁苦笑。转过身,最后一次看了看这间击剑馆,就打算离开。就算这里曾经有过那人的回忆,可那回忆与她无关,那些曾在这里回响过的欢笑与她也没有关系…… 转身,却在迈出一步后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角落。刚才她没有留意,现在细看才觉察出角落里还是有一道门的。而刚才那一声细小的微声,就是从那道门里发出的。 皱起眉,她走过去直接伸手推门。门微微晃了下却没有打开,一个又急又怒的童音隔着门逢吼着:“不许你进来!不许你来这儿……你走啊!” 挑起眉,林平安哼了一声:“你就是不开门,我踹坏了门一样可以进去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哽咽了声音,门里静默片刻后,门终于开了。林浩峰扁着嘴巴瞪着她,一脸的凶相,好象是只随时都会扑上来的小猫。 林平安却只看了他一眼就抬起头去打量这间屋子。大概是休息室,除了一张书桌和书柜后再无其他的家具。惹眼的,倒是书柜上放着的那几只奖杯。没有走过去细看,林平安低下头看着书桌上放着的几只相框,嘴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线。 那些照片,每一张上都是欢笑的面容。有林家的全家福,也有林致远一家三口的照片,更有林浩峰的单人照,看起来既幸福又温馨……可是,这样的幸福在她眼中是何等的刺眼。 勾起嘴角,她随手拿起一个相框,看着照片里笑容甜蜜的女人和孩子,她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笑容还未敛去,林浩峰却已经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放下!不许你碰……” 被林浩峰一头撞在身上,林平安一晃,手中的相框就掉在了地上,“啪”地一声摔个粉碎。林浩峰一愣,立刻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林平安。虽然连林平安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可是被这孩子一瞪,心里突然有些发虚。也是,她和一个小孩子质的什么气呢?还摔照片? 在心里低哼了一声,她蹲下身去收拾照片。林浩峰却猛地从后面推她:“不用你假好心……” 没有防备,林平安被推得一踉跄,手上一痛,指尖已涌出一滴嫣红,可她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一般,眼睛只直直地盯在那张压在碎玻璃下的照片上…… 第二十八章 姐弟 因林平安的怔仲,林浩峰显得有些不安。 “喂,”大声叫了一声,林浩峰上前用力推了林平安一下,“书桌里有药箱……你的血都要滴到照片上了!”抱怨着,林浩峰推攘着她,伸手就去抢照片。 他伸手算快了,可林平安却比他还快了一步。伸手格住林浩峰的手,林平安也不管指尖正滴落的血,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拈开…… “你干什么?”林浩峰喝斥一声,看清她手里的两张照片也不禁怔住。下意识地凑近去看。 显然那多出来的照片是被压在原来照片下的,时间有些久了,都有些黏在一起。如果不是无意中打碎了相框,大概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相框里还有另外一张照片。 凑近了,林浩峰就看清楚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很小的女孩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照片的颜色有些发旧,建筑也很老似的。那是在一栋老式的楼房前,身后是一间被挡了半边招牌的中药铺。女孩就站在店前的柱子前,正仰头对着女人微笑,而那个女人则是半弯着腰,正在女孩头上比划着什么。看样子,很象是在测量身高……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看着镜头,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正有人注视着她们。很明显,这张照片根本就是偷拍的。在他和妈妈的照片下,压着一张偷拍的照片…… 突然间,林浩峰的心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唯一想到的就是立刻伸出手大声叫着:“照片还我!” 回头瞥他一眼,林平安把放在上面的照片交到林浩峰手中,却把那张压在下面的放进口袋。 “还有那张,”林浩峰大声叫着,伸手过来撕扯。 一把推开他,林平安沉着脸:“凭什么给你?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难道……”抿着嘴唇,林浩峰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虽然林平安没说,可是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姐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目光穿过敞开的房门,望向外面剑击室里那道熟悉的墙壁。 他还清楚地记得爸爸拉着他站在墙壁前,用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线时的情形。 “啊,我们小峰长个子了呢!真快啊,或许很快就有一天超过爸爸了……” “不要说出去哦!这是我们父子间的秘密呢!” 为什么?爸爸你要在我和妈咪的照片下压着别人的照片?为什么?也是量身高……他曾经一直为他是周围孩子中唯一一个能和爸爸一起测身高的孩子而开心…… 没有理会林浩峰,林平安转过身去,伸手就去拆桌上的相框。林浩峰尖叫着过来挡她,她只是不理:“应该还会有的,不该只是这么一张啊……”呢喃着,她甩开被拆散却没有什么发现的相框。直接转到书桌里侧,拉开抽屉乱翻起来。 “不许你这样,不许你这样……”林浩峰哭叫着,却没有上前阻拦,而是抱着相框,手忙脚乱地试图把照片重新装回去。心头惶惑,他心里有说不清的不安感,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一分一分地裂开。他所信仰着所坚信着的正在垮塌……手足无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平安胡乱地翻着书桌。 “不可能没有……”林平安嘀咕着,往后靠了靠,身下的真皮转椅轻轻地转了个圈。书桌里的东西大概都是被整理过的,除了一直纪念品后根本就没有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可这些,根本就不是她想要找的…… 突然挑起眉,她扑到桌前,把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在桌上,再把抽屉翻转……“没有!”咬着唇,她又拉下另一只抽屉,照样翻转过来…… 目光凝住,她看着被胶带粘在抽屉下面的信封,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居然,真的和林平安一样,把秘密收在抽屉底下。不知是偶然还是两者间在冥冥中的巧合。 吸了下鼻子,她拆开信封,抖落一张薄薄的照片。却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背后贴着透明胶布的照片,并没有立刻翻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翻转过照片。看着照片上那张温柔的面容,灿烂的笑颜,她的眼泪不觉湿润了起来。 虽然之前就有感觉,觉得林致远,她那个挂名爸爸从没有忘记过妈妈。可是当她真的找到了能证明她猜测的真凭实据时,却压不下满腔的激动。 “原来,你从没有记过妈妈,也曾经来看过我……”在心底低喃着,她只觉得喉咙发干,心口发紧。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却从没有真正出现在过我面前,从没有来找过我? 烦躁地把桌上的东西扫进抽屉,她抓起那只信封,正打算把照片放进去却发觉信封背面还有一行凌乱的字迹:为何竟是如此!!! 凌乱的字迹后点了三个又粗又重的惊叹号,看着这三个惊叹号,就能想出写这句话的人当时的心情有多激动。虽然仍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林平安的心却突然定了下来。 平静地整理好抽屉,她抬起头看着瞪着自己的林浩峰,淡淡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管!”嗓子有些沙哑,林浩峰怔怔地看着林平安,突然吼起来:“你来干什么?谁叫你来的?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我不认你,你走啊……” 明明是凶巴巴的声音,可是那双带着泪意的眼睛,却让林平安升不起怨怒之心。 “你不认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我都已经在这里。不是你不喜欢,我就会走的……而且,我现在有比之前更充分的理由留下来……”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对一个似乎是受到刺激的孩子来说可能有那么点残忍,可林平安还是清楚地表明了立场。哪怕是此刻可以回避,可有些事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的。 “你不要以为因为一张照片就能证明什么……”定定地看着她,林浩峰故意笑了两声,却到底显得有些干巴巴的:“爸爸只爱我一个!他总是说我是他最爱的孩子,他只有我一个……他从来都不喜欢你!要是爸爸也喜欢你的话,他就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理你了!林平安,就算你赖在这里能得到别的,可你再怎样也得不到爸爸的爱……” 真是犀利!这样小的孩子却这样毫不留情地说着刺人的话……如果,她仍是那个只有15岁的林平安,或许也会哭泣吧?幸好,感情虽然相同,可她到底已经不是只有15岁的林平安。 “浩峰,你很怕吧?怕到不敢承认我是你的姐姐,怕到不敢相信自己不是爸爸唯一爱着的孩子……我能明白也能理解。因为当我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弟弟时,也怨过气过不服输过……是啊,爸爸在世的时候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你!我嫉妒……可是现在我想,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曾爱过我——哪怕只是让我心里舒服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声音稍顿,她仰了仰脸,眨去睫毛上那一滴泪水,嘴角泛上一抹微笑:“浩峰,我很开心呢!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与我有血缘关系。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有了亲密得要牵绊一生的弟弟……”俯下身,她伸出手摸了摸林浩峰的头发,哪怕立刻就被粗鲁地打开手,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半分。“你是我弟弟,我以后会罩着你的!” 不管林浩峰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林平安笑着把该说的话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轻轻合上门,听着门里林浩峰突然暴出的哭声,她低声轻叹。在走到墙边抚摸着那一道道细痕时,却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在划下这一道道痕迹时,那个她该叫爸爸的人心里有没有想过她呢? 心里充满了好奇与疑问。林平安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知道在很多年前,在她的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可是,这样的事情去追问林雨泽显然是不合适的。 找到林康,她有心问,却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笑着说:“康叔,我想学击剑,还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好老师……啊,对了,浩峰也要学的……是啊!我们都很喜欢那间击剑室——我想,我会在那里很开心的……” 这一天晚上,她守在主屋外面的小广场上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林秀雅。自从上一次她和这个小姑姑谈过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她特意打电话过去,大概林秀雅还不会回来吧? 有时候,她会想这个小姑姑是不是其实并不想见到她。也许,美好的记忆,那些刻骨铭心的人与事,也是经不起许多年后无尽回忆的。 “小姑姑,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当年爸爸会……和妈妈分手呢!”她问得很平静,可声音里却有压不下的渴望。或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如果,听到的答案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要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 休提当年事 夜风轻拂,带来隐约的花香。坐在宽敞的露台上,对着天空那半轮明月,望着月下神情紧张的林平安,林秀雅忽然就笑了。 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肩头:“还好,你没有再说‘抛弃’那两个字。平安,如果一个人总觉得自己是被人抛弃的那一个,那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快乐。我不希望你这样……” 林平安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呢喃:“我知道了,小姑姑。以后我也不会再用那两个字……”低声叹息,她幽幽道:“或许,妈妈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吧?至少,我不记得她哭泣的样子了。” 眸光低垂,林秀雅现出一丝黯然的神情:“平安,当年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妈妈爱你爸爸,而你爸爸也爱你妈妈……我记得当年三哥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直病了几个月才渐渐回复了健康……病好之后,他一个人跑了出去,过了很晚才回来。喝得醉熏熏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喝醉的样子,也是他最后一次那样的失常。再后来,他再也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家……” 转过头去,看着神色激动的林平安,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平安啊!你不要再问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再去追究是谁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知道这些事让你很痛,可是忘记它吧!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只要记着,你是爸爸妈妈相爱的见证好好生活就够了。过去不重要,只有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过去不重要?”怔怔地看着林秀雅,林平安沉默了许久才低语:“可是不论什么时候,过去总是会影响着未来……” 林秀雅一愕,看着林平安,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怜惜:这孩子,或许吃了比她想象中还要多的苦头吧? 留意到林秀雅突然的沉默,林平安抬起头来望着她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小姑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才这样说的。你放心啊,我不会去追究也不会放不下……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未来才最重要……”微笑着,她突然揽住林秀雅的腰:“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只有小姑姑你对我最好!我只能依靠着小姑姑呢!” 林秀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一下下抚摸着林平安的头发。过了很久,林平安才听到她的低语声:“不要想着依靠谁,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也不要去轻易地相信谁,不管是这个家里还是外面……”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低,以至于林平安有刹那的恍惚,分不清是风还是她在说话。待过后细细回味时,却觉有说不出的怅然…… 虽然不再追问,看似释怀。可林平安自己清楚,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已经不是过了母亲报不平,而是为了她自己……纵是真的不再怨恨,可到底无法原谅。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她做侦探的好时机…… 一场盛大的舞会,从筹划到执行,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是极大的。可冷眼旁观,林平安却看不出林康有半分吃力之态。 桑青曾有意无意地说过几句,似乎是有心也参与到舞会的筹划中去,可林雨泽却象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事实上,在林家,就连一向张扬,喜欢出风头的三太太蓝采萍都没有插手林康做事的意思。桑青这时候提这样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仔细想想,林平安倒也有些理解桑青的处境。虽然也是在林家吃住,也陪伴在林雨泽身边,甚至比两位太太更加贴身。可说到底,不过是“桑小姐”。林雨泽又不是四、五十岁,正值壮年的人,让她有得时间耗。也难怪桑青总是想法设法要取得林家人更多的认同了。 不过,这些事都与她无关。所以每次桑青同她说什么时,她只是笑着打哈哈,看似在认真听仔细想可说出来的话却都是没什么建设性。还好桑青只当她是个有些小聪明却没有大心机又见的世面少的土丫头,仍是对她很是亲热。 虽然近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林家,要学的东西总是太多。可是对林平安来说,却比原先预想中的要轻松许多。没有刻意装出笨拙的模样,对于化妆、礼仪、舞蹈之类的学习,她“聪明”得让那些教出过许多名门淑女的老师们也感到惊讶。 “竟是看不出林小姐之前从没有上过正规的礼仪课。什么事都是一点即透,做得极好。” “如果再好好学几天,就是上台走秀也是可以的……” “林小姐对舞蹈极有天赋,大概是遗传了祖父的基因吧!” 虽然夸奖的人毫不吝惜赞美的语言,可事实上她的训练计划却是越来越重。 “我要看到的不是还好,过得去这些话,我希望看到的能够几近完美。”虽然面对林家人,林康总是一副谦卑的神情,可林平安见到过他面对那些家庭教师时的严厉一面。倒真是不敢把这个管家当成可以任人呼来喝去的角色。 勤奋,好学,刻苦,努力……除了这样的表现,林平安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不管未来等着她的究竟是什么,可这一刻,她只能先来充实自己。哪怕是曾经学过一次的高中课程,她也学得认真无比。或许,学习成绩好未必会成为林雨泽认同她的原因,可是却一定会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转学第一天,就造成的轰动并没有成为第二天小报上的绯闻八卦。只不知压下这些的是林家还是楚家。可第二天,林平安见到楚天佑时,仍能毫无芥蒂地笑着招呼。反倒是楚天佑,瞥了她一眼,就连个招呼也不打地从她的身边穿了过去。 还好楚天佑今年已经是高三,跟她都不是一层教学楼,而且似乎也不那么守时,常常有旷课现象,要不然还不知她要看多少冷脸了。 至于同班的周欣,倒似乎是有意来找她的麻烦,可是这位看起来和她那个姐姐周敏一样嚣张的千金小姐很明显要被迫向组织低头。每个学校,不论是公立学校还是这些贵族学校,总是少不了这样的组织的,甚至是已经走到社会上也是如此。通常,人们喜欢叫这样的组织作“姐妹淘”。 就是在娱乐圈里,“姐妹淘”这样的组织也是兴盛至极。某几个女星甚至偶尔还会拉上一票男星组成自己的小团伙。一起玩一起疯一起共享资源甚至一起共同排挤不受他们喜欢的同行。虽然不是什么官方组织,可某些时候,这样的小团伙却是在某一个小区域里有很大的势力。 不论你是谁,只要你在“姐妹淘”里就必需守规矩,否则的话下一个被排挤的人就将是你。自然,这样的小团伙里,总是有那么一个或是两个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俨然是道上社团里的老大般的存在。 林平安还是沈晴时,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小团伙,也从来没被哪个小团伙拉进“姐妹淘”过。没想到,在进入英罗后,却竟然有这个荣幸被英罗的“姐妹淘”们看中了而获得邀请。 “你是说,想让我加入——编辑委员会?”林平安微笑着,歪着头看着面前的霍晓燕,似乎是极感兴趣似的。 真是有些意外,当她坐在英罗华丽的西餐厅享受咖啡点心时,实在没有想到她欢愉的下午茶时光突然间变成了一场有那么点象谈判的对话。甚至当她看到霍晓燕带着一群穿着打扮总有那么几分类似的女生走过来时都没有预想得到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看着林平安,霍晓燕用手指卷着发梢,虽然已经刻意压抑,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一丝优越感与自傲的神情:“虽然不完全,可是你可以认为我、我们就是代表着宣传委员会。” 挑起眉,林平安笑得欣喜交加:“真是太好了!叶兰一直都很想加入宣传委员会的,如果她能加入,绝对会对宣传委员会的工作有很大帮助的。” 眼角一跳,霍晓燕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叶兰,撇了下嘴角:“叶兰不适合宣传委员会的工作。” “怎么会呢?叶兰又聪明又能干,无论是校刊还是校报,我觉得都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啊!你看这份校报,都没有什么内容似的……”林平安举着手里的校报,一直往霍晓燕面前送,却被霍晓燕有些嫌弃地避开了脸。 “叶兰是来自内地的……”顿了下,霍晓燕笑道:“我们的校刊里有很多栏目都是在教本校的学生如何穿着打扮做一个名门淑女的,我想叶兰应该先好好学学才是……平安,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其实你也可以好好看看校刊的……” 笑了下,林平安并没有在称呼上多作挑剔,只是笑着回头和叶兰小声嘀咕:“刚才我送你最新的那期‘风尚’呢?琼斯说这期她在里面的造型很得主编的夸奖哦!” “洛城的‘风尚’?那个被称作魔幻手的琼斯?”叶兰都还没有说话,霍晓燕身后的女生里已经有人发出惊呼。 林平安“呀”了一声,转目相看,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原来琼斯那么厉害吗?我还以为她只是一般的家庭教师呢!” 看着她分明露出得意表情的脸,霍晓燕压下心里的不悦,仍然笑着问:“平安,我的提议对你来说可是一次好机会,你觉得怎么样?当初我可是连静婷都拒绝了的……” 第三十章 走近上流社会 “静婷?”想起林家三房的那个“迎春”,林平安目光忽闪了下,却只是微笑,没有立刻说话。 大概是以为林平安心动了,霍晓燕笑着坐直了身体,带着倨傲之色:“我们姐妹会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吸收入会的。除了家世外,会员本人的素质也是很重要的。比如说,象静文学姐那样品学兼优的;或者,象你这样有个性的……” “个性?”林平安挑起眉毛,只是笑。 霍晓燕也笑:“我很喜欢你的个性,象你这样真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香江的名门淑女多了,可敢在张铭面前那样直来直去甚至把他摔个跟头的可还从没有过。虽然她并不是那么欣赏,可这样明显莽撞又粗鲁的人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真是高兴,能让你喜欢。”林平安笑了声:“我很荣幸。不过,既然你也说我的个性很真,那么我也就当着你们的面说两句真话!”站起身来,林平安撑着桌子,高挑的个子正好可以俯视仍然坐着的霍晓燕。 因为她近似审视的目光,林平安可以感觉出霍晓燕有些许不自在。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觉得有想笑的冲动。 其实她也知道加入英罗的姐妹会是一件对她很有利的事情。只要加入,就代表着她将得到香江上流社会过半的名门家族的入场券。哪怕是这些还在求学的少女未必真对家族有太大的影响力,可却是香江未来社交圈的主力候选。这些人,也正是林康提醒她应该结交的人。可惜…… 微笑着,她俯视着霍晓燕,沉声道:“我喜欢叶兰,她是我的朋友!还有,静婷是我堂妹。而我,不喜欢看不起我朋友和亲戚的人。”盯着霍晓燕变得难看的脸色,她连半分余地都没有留:“对于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是她们的朋友!” 分明已经很生气,可霍晓燕抬起头来却仍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你的选择真的很有趣。希望你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而且绝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转过头瞥了眼叶兰,她勾起嘴角,忽然笑了起来:“叶同学,你真的是幸运,居然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我也希望你的新朋友能带给你快乐……” 转过身去,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叶兰笑着说:“忘了通知你,你第三次提交到宣传委员会的申请又没有通过。真是不好意思,或许你可以另找个打发时间的地方,不要再这样耗费你的青春。”说完话,她转过头对着林平安笑笑,仍带着那种淑女般的高雅徐徐走远。 看着一群女生走得远了,林平安看着叶兰有些发白的面色,忽然“哈”了一声:“你信不信,等出了这道门,霍晓燕说不定就会放声尖叫,甚至等不及跑到哪个小黑屋里……”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目光才对上林平安,叶兰就垂下头去。“平安,或许你的选择真的是错误的。你不知道,英罗的姐妹会真的很难进的。我进了英罗一年可是这些千金小姐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就看不起我。可是你才进英罗几天,做会长的霍晓燕就找来了……” “叶兰,她们不让你进姐妹会不是因为你。就象她们想让我进姐妹会也不全是因为我一样……你觉得,我是那种因为姓氏而被人高看一眼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人吗?”看叶兰笑着摇头,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同样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姓氏而感到骄傲不是吗?叶兰,我是你的朋友。只要你不背弃我,我就一世都会站在你的这边……” 虽然她的选择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友谊,可是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绝对真心。不论是谁,只要是她真正的朋友,那她这一世也绝不背弃友谊。 她喜欢叶兰,虽然仍然不完全清楚她的身家背景,甚至连她真正的喜恶都不是很了解。可是,在叶兰身上,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一种让她觉得亲切的真诚,就象刘雅静一样…… 盛大的舞会,将引导她走进上流社会。知道那一天来参加舞会的非富则贵,或许个个都是曾经出现在杂志报纸上的名字。可是,林平安仍然坚持要林康把刘雅静的名字添在宾客名单的后面。 “康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她能看到我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样子……” 虽然没有拒绝,可林康望着林平安的目光却有几分深沉之色:“平安小姐,有时候告别过去并不是一件罪过的事情……” “罪过?”看着林康,林平安只是笑:“康叔,你的话题太严肃了!我都听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个人的过去就是他曾经的未来。如果他觉得自己的过去很可耻,那他的未来又有什么值得他骄傲呢?” 听了林平安的话,林康并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望了她很久,然后才躬身微笑,转身离开。林平安不知道,她说过这番话不过半个小时,林康就已经站在书房里把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林雨泽听了。 用手指敲打着那张花梨木的书桌,林雨泽笑得乐不可支:“我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有趣的话了。看来,我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这个倔脾气的小丫头了!” 在书房里的谈话无论是林雨泽不是林康,都不曾对外泄露半句。可是守在林雨泽身边的桑青却敏感地觉察出林雨泽对林平安的态度更显友善。在林家,这种态度上微妙的变化,简直就是一个信号一个风向标。所以,在林平安呆在林家的那些时间里,桑青仿佛已成了她的代理母亲一般更加地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这样的关心与照顾,林平安曾经很熟悉。让她有些为难的不是被人照顾的不适感,而是要如何让自己清楚地记得照顾她的人是桑青,而不是沈晴的生活保姆。 女人微笑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亲切,可是有时候不过是表情上的一丝轻忽或是态度上的一分怠慢,都可能让那份亲切变成隐藏在心底的毒汁。 “青姨,这怎么好呢?象这种事有琼斯老师来做就行了……”握着桑青的手,林平安怎么也不肯答应让桑青为她涂指甲油。这样的事,亲近的闺蜜之间可以做,可是在她和桑青间,就未免有些微妙…… “这孩子,和我客气什么呢?”掰开林平安的手,桑青笑着拧开指甲油,用小刷子调着颜色,脸上却露出惆怅之色:“你知道,我可能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有时候,我会想,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每天都把她打扮得象芭比娃娃一样可爱……就象你现在这样!”抬起手,轻轻抚弄着林平安的头发,桑青的眼眸有些湿润。 “青姨,”眼睛也有些发湿,林平安吸着鼻子扑进桑青怀里。“你可以打扮我啊!只是,不要每天都象芭比娃娃。至少,总要让我有几天酷一点……”她的声音里透着哭腔,可抬起头来,背对着桑青,映在对面化妆台镜子里的眼睛却是清亮如水。 环着她的腰,桑青似乎也动了感情,声音也渐渐沙哑。扳着林平安的身体,将她推开半分,看清她滑过脸颊的大滴泪水时,不禁柔声安慰:“傻孩子,这个家里每个人都会象青姨一样疼你的。就象二太太和三太太,不是还送你礼物了吗?” 没有错过林平安微微撇了下嘴角的小动作,桑青笑着嗔了一句,才抓着她的手细细涂抹上桃红色的指甲油。“今天的舞会上,我们平安一定会是最美的公主……” 公主?林平安在心底冷笑。却没有质疑琼斯为她设计的造型。奇怪的,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公主。可似乎今晚每一个人都想让她成为公主。就连曾经私下对她说一个人的造型要百变精怪有变化的琼斯都回复了最传统的审美观。 白色的雪纺、蕾丝、粉色系的彩妆,让站在镜子前的林平安也觉得自己象个公主了。尤其是当桑青捧出那只镶满了钻石与珍珠的后冠戴在她头上时…… “这只后冠是法国的欧仁妮皇后曾在婚礼上戴过的,听说是大太太从前在拍卖会上拍得的,已经快二十年了。她说过,要留给她的孙女做嫁妆的……”站在林平安身旁,望着镜中的映影,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笑道:“静文参加成人舞会时曾经借过这只后冠,她很喜欢的。” “是很漂亮。”林平安微笑,只装作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那这条项链?”拈起首饰盒里的红宝石项链,她看着难掩艳羡之色的桑青,笑着垂下眼帘:“这颗红宝石真是大,应该有鸽子蛋一样大了。而且这颜色,真美,象火一样,让人仿佛看着就连灵魂都被吸了进去……” 女人天生就喜欢美丽的饰物。虽然林平安对首饰并没有什么研究,可这条项链的价值她却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看做工造型,分明就是古董。就这一条项链,少说也要上千万才是。 “难道,这也是嫁妆?”笑着回头,她半开玩笑地把手中的红宝石项链环在桑青的脖子上:“青姨戴起来真是漂亮!要不,要爷爷送给你啊?!” “送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桑青的眼睛都被那耀眼的红宝石吸引住,无法移开目光。“真是美,可惜了,它或许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第三十一章 舞会 女人对漂亮的珠宝,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哪怕是明知道那些耀眼的光芒可能并不是属于自己的,却仍会忍不住为之痴迷。 当凝视着自己镜中被那条红宝石项链衬托得仿佛也在散发着一层柔腻韵光的肌肤和闪闪发亮的眼眸时,就是林平安很清楚知道这些首饰不过是借用来会她撑场面的,也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低叹。 回眸望着桑青羡慕中难掩哀怨的眸,她倒是有些同情她了。这条红宝石项链,是已故的林夫人所有。价值昂贵,且有特殊的意义。林平安虽然才进林家不久,可却知道这条项链二房、三房的两位太太都曾经开口讨要过,只是林雨泽一直没有答允。想来,对于风流成性的林雨泽来说,已故的结发妻子在他心里仍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青姨,是不是……已经不会给爷爷丢人了?”她转过身,带着羞怯而忐忑的笑容。在桑青点头微笑时,才对着造型师琼斯点了点头,缓缓走到门前,深吸了口气,拉开门。 门开的瞬间,她看着坐在外面休息室的宋轩成转过头来,眼中闪过难掩的惊艳之色。不禁对他璨然而笑。 请宋轩成做她的男伴,是桑青的主意。照她的说词是:平安刚回来,又不认识什么人,只和轩成相熟,一事不凡二主,当然要轩成来帮忙了。 林平安倒是无所谓,可是昨天和宋轩成练舞时,瞥见林静文的脸色,她倒觉得有几分对不住这个堂姐了。虽然她从没有想过要插在两人中间,可是现在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到底有些象她在仗着宠爱横刀夺爱的意思。 “你今天很美。”笑着伸出手臂让林平安挽住他,宋轩成虽然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可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总让林平安觉得有几分假。 不是她太过敏感,而是从昨天一起练舞时,她就已经觉察出宋轩成对她的态度有些微的变化。冷淡中夹杂着淡淡的嘲弄。一时摸不清这是为什么,可是不要紧。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得到全世界的喜爱。哪怕是宋轩成把她带进了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可是他喜不喜欢她,对她并无太大的影响。 她微笑着,矜持而优雅,一如高贵的淑女,完全符合这些天的训练成果,近乎完美。哪管,宋轩成的眼中嘲弄之意越越发的明显。她笑着挽着他的手臂,挺直了背脊缓缓拾阶而下,走向那些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以及所有未知的人与事…… 此刻,林家位于泳池旁的两层华宅中,一楼的宴会厅中挤满了人。男男女女,或年老或年轻,却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林家的舞会,早一个星期多前,就已经下了贴子,邀请了香江上流社会过半的人来参加。虽然贴子上并没有明言,可几乎人人都知这个舞会是为了向大家介绍林家的那个私生女。对于同在一个社交圈子的人来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秘密。何况当年林家那位三少爷私奔的事也曾轰动一时。 哪怕是久未露面的李家、霍家等几家的掌舵人也赏面亲至。虽然说是怎么也要给老友面子,可心里也未尝不好奇想看看林家的嫡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虽然现在不象老旧时还讲究个什么嫡庶,可在他们这些七、八十岁的老式人眼里,这两者,还是有分别的。 “老林,你可不能和我们这些老兄弟也藏着掖着,要是你这孙女真的漂亮,可一定要留着给我……”李家的掌舵人李承义性格一向活泼,大概因为是做餐饮起家,爱吃爱玩爱闹,心宽体胖,年近八旬的人了却还是老顽童一个,和林雨泽说话很是随意。 “留着给你?老哥,你有那个福气吗?最小的孙子都三十好几了……”林雨泽还没有回答,霍氏制衣的霍文涛已经笑着噎了他一句。 “没孙子我还有曾孙好不好?我说老林,其实这辈份什么的也没那么多计较,就算你真比我小了一辈那也没什么嘛……”李承义嘻笑着,引得林雨泽笑着骂了一声“老不修”。 “你们也不用打我这个孙女的主意。要我说,现在他们新派人也不喜欢咱们这些老人替他们做主。且不说平安还小,就是她当嫁了,那也还是要由着她自己的心思。”林雨泽晃着手中的酒杯,笑道:“照我说呢!这女孩子要嫁人,第一要紧的不是这男人多有钱,多能干,而是要大方,肯舍得。若是一个男人不舍得为她付出,就是条件再好,那也是要不得的……” 他这一番话才说出来,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位老人就都笑了出来。李承义甚至还笑着用手指点他。虽然没有明说,可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在笑林雨泽。在香江,老一辈人里头,林雨泽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而且对女人出手极是大方。哪怕只是一段露水情缘,也不会亏待了对方,可谓是最佳情人。如今,老了老了,居然又拿自己来说事为孙女择婿,怎不叫几个历经苍桑,深知男女之事的老人笑话。 这席上,几个老男人虽然声音不高,却仍让隔壁席上的老妇们侧目相看。 虽然是二房,可现在的林家,姜凤俨然就是真正的女主人。又兼之年轻时也在林氏集团工作,与各家主母也有些交情,所以虽然蓝采萍一直拉着这桌的女人谈笑风生,可实际上真正有份量的人还是更注意姜凤。 瞥见姜凤转目望见临桌,霍家的主母霍夫人便笑着俯近身,轻轻捏了她的指尖一下。 霍夫人也是出身名门,早年未嫁时与姜凤便是闺蜜,自然熟不拘礼。 “小凤,任家的老爷子没有来啊!”她问得低声,自然是不想让人听见的。可坐在对面的蓝采萍就不这么想了,虽然是在婉惜,可说话的声音尖刻且夸张:“任家的老爷子病了,就连我们媳妇都得守在病床好好照顾他,要不然今天还会更热闹……” 媳妇?在心底冷笑了声,姜凤冷眼瞥了蓝采萍一眼,没有说话,可眼中的讥诮之色却是极明显。 霍夫人看在眼中,只是淡淡微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本正在低声说笑的女人们就都转过头去看,只见得大厅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的人群徐徐散开,现出那一对正缓缓自大门口沿着红毯走进来的壁人。 男的英俊成熟,斯文而得体,正是在场众人早就认识的宋轩成。而被他挽在臂间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一袭白色的蕾丝长裙,漂亮可爱的象白雪公主。尤其是胸前那条红宝石项链…… 微微侧过头,霍夫人还没有说话,已经先听到有人在问:“那条项链不是那条‘火焰之心’吗?原来已经被林爵士送给这位小姐了……” 抬眼看了眼正目不转睛望着走过来的少女的姜凤,又看看脸色有些发青的蓝采萍,霍夫人垂下眼帘,只作没有察觉出姜凤的异色。 缓步走近,林平安望着正笑着望向她的林雨泽,脸上的笑容更显甜美。 笑着招手唤过林平安,林雨泽一一介绍了在场的老友。林平安笑着一一招呼,嘴甜地“李爷爷”“霍爷爷”地叫着,可眼睛在望向霍文涛时,却还是有不易察觉的停顿。 霍氏制衣的董事会主席,霍震昌的爷爷。她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说不上多亲近,只是礼貌的疏离。可叹当初的她看得不够彻底,甚至还幻想着能够得到这老人的认同。到现在才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当音乐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们这一桌。舞会上的第一只舞,是重中之重。而今晚的第一只舞,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将是林家这位孙小姐第一次在大众面前的重要亮相。 众目睦睦,目光灼灼,可林平安却没有丝毫的怯场之意。当林雨泽笑着站起身,拥着她走进舞池,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时,轻盈得好似一只蝴蝶。 旋转翻飞,舞袂如花,一曲华尔滋跳得优雅迷人。就连与她共舞的林雨泽都不禁有些惊讶:“看起来,你果然学得很好。” “不用功的话我怕会给爷爷丢脸。”林平安的脸上露出些羞怯的微红,害羞中还带着些兴奋。 这话倒不全是假话。虽然林雨泽已经七十五岁,可是年轻时却是香江出名的舞王,就是现在也是风度翩翩,跳起舞来优雅之态更胜很多年轻人。和他跳舞,林平安多少有些紧张。 林雨泽看着她,只是微笑:“不知道一会儿那些毛头小伙子哪个有福气能陪我孙女跳舞。”看林平安立刻就红了脸,他笑得更加开心:“放心去享受,今天晚上,是属于你的。啊,对了,狂欢之后,明天来见我,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会喜欢的。” “礼物?爷爷送我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笑着回答,可林平安却在不自觉间游移开视线。将远处熟悉的面容收尽眼底,她的笑容有片刻的僵住,但立刻就又笑了起来。灿烂如同夏日阳光下的向日葵,眩人眼目…… 第三十二章 舞是暧?昧的摇摆 宋轩成站在舞池边上。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舞池中正翩翩起舞的少女。身左身右的客人,无论是相熟还是陌生的,俱是同他一般,如同看客。隐有窃窃之声,夹杂着或意味不明的笑声。显然,对林平安这个突然出现的林家千金,今天的来宾都是充满着好奇的。 感觉到手臂被轻轻碰了下,宋轩成转过头去,看着挤过来的霍震昌,淡淡一笑。 用手肘亲热地碰着他,霍震昌望着场中,只笑:“真是看不出是个初学的,竟象是早跳了几百场……或许,她天生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宋轩成默然,望着场中那一直面带微笑的少女,心里突然有些许难言的酸楚。那是淡淡的涩,仿佛心上突然被只小虫咬了口。其实,与她本不相熟的,可不知为什么从心理上却觉得她是他的责任。大概只因当初是他从警局里把她领了出来,一手送至了林家。哪怕明知此后她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却到底有些放不下心。 可其实,他或许根本就是在胡思乱想。现在这样望着场中欢舞的那个少女,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警局里浑身是刺的女生。不过短短一个月,她竟似已换了个人。好似已经在林家活了一辈子…… 低下头去,他没有回应霍震昌的话,可嘴角却不自觉地牵出一抹苦涩的笑…… 只是霍震昌此刻却没有心思留意宋轩成的神情,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场中少女的身上。可以说,当他收到林家的请贴时,很有些兴奋。 只要想起月前,在那辆车狭窄的后座上,少女那充满暧/昧与挑逗的笑容,他就觉得浑身发热。可是现在这样看着林平安,他突然又觉得好象缺了些什么。 场中的少女清纯可爱到象个公主。这样的外表,是他喜欢的。他一惯喜欢那种看似清纯的女人。从前的沈晴也是清秀得婉如古典仕女图中走出的女人。可是,矛盾的,他只喜欢这样的外表,却不喜欢这样的性格。清纯似水的女人相处久了会让人生厌的,怎么也比不上野性十足的辣妹。 现在的林平安,就象是被折去了爪子的小野猫,看起来和那些他见惯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不知为什么,心底竟有小的失望。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失笑。难道自己还真的曾对那个比自己小小一半还多的少女有过什么别的心思? 苦笑着摇头,在音乐停下,林平安缓缓向他这边走过来的同时,霍震昌轻轻碰了宋轩成一下。“你的舞伴过来了!啊,不要只照看着小妹妹哦,那边静文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笑着调侃,他转过头看了眼离得很远的林静文。心里暗自思忖自己要不要也做回骑士去解救一下难堪的公主。 看他转头,宋轩成也不由得跟着瞥了一眼,可只是一眼,便转过头来迎向林平安。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被林雨泽请求做林平安的舞伴,他是开心还是有些怨气的。可是,不管是哪种,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一定很做好。要不然恐怕连他在法国度假的爷爷都要抱怨他没有绅士风度了。 笑着迎上一步,他笑着伸出手:“小姐,请赏脸陪我跳一支舞吧!” 这是早就说好的,林平安的第一支舞是林雨泽,而第二支舞则是他来作陪。虽然他觉得哪怕就是没有他,初次亮相的林家小姐也不会没有人邀舞,可是他还是乐于做个遵守承诺的绅士。 手,轻轻地放在宋轩成掌心,林平安的目光却是越过他的肩头,望向正转头不知看着什么,似乎有意转身离开的霍震昌身上。在宋轩成察觉出她在看着什么方向的同时,林平安突然间抽回手直接穿过他,就那样毫无礼貌地把宋轩成抛在身后,直接迎上了有些错愕的霍震昌。 “霍先生,不介意请我跳支舞吧?还是,您急着有其他的事做呢?”歪着脑袋,林平安笑吟吟地望着霍震昌,在他迟疑的瞬间,直接挑衅道:“该不会是根本不敢吧?” 明知道这是在挑衅,可霍震昌还是无法拒绝地笑了。抬眼望着在她身后神情有些木然的宋轩成,他突然间心情极好:“林小姐肯赏脸才是我的荣幸。”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他轻松地笑着:“不是说过了,可以叫我亨伯特的。” 林平安弯起眉,笑得可爱又狡猾:“亨伯特?你知道你的名字叫我想起了什么吗?” 挑起眉,霍震昌笑睨着她,等着她的下文。果然,林平安眯起眼,把头俯近少许,在他耳边低喃:“不知道你这个亨伯特是不是也爱罗莉塔呢?” 僵了半分钟,霍震昌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眼底下少女白皙的脖子。在头顶巨大水晶灯的映照下,他甚至能看得清那细小的绒毛…… 她的耳坠真是可爱,这样的小巧,能让人一口含住…… 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刹那间不自觉地荡漾出一丝春情,霍震昌下意识地就笑着答道:“未必会喜欢罗莉塔,可是,我喜欢小妖精一样的女人……”一句话冲脱口而出,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竟然同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说这样的调情的话,实在是有些过了……可是,难道这少女不是在与他调情吗? 轻咳了声,他有些尴尬:“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为什么要和我跳舞呢?” 林平安笑着仰起头,话说得直白而毫不掩饰:“我是讨厌你啊!就算是跳舞,也不代表我就不讨厌你不是吗?” 脸上的笑容僵住,霍震昌只觉得难堪,不只是为林平安的话,还为他刚才那小小的心旷神怡。 林平安却似根本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在曼妙的音乐中,她只是贴身他,在他耳边提醒:“不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搂紧我吗?我很想知道曾经搂过沈晴的手臂是多么的强健……” 胸口翻腾,在霍震昌环住她的腰的刹那,林平安几乎要吐了出来。可是脸上却仍是带着那样暧?昧的笑容:“我很想体验沈晴曾经体验过的一切。我想,亨伯特,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霍震昌闻言,气极而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甚至想不出居然还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不曾迷恋过明星。在沈晴之前,他也交过几个女明星。对于他而言,那些女明星不过是消遣,可以帮他打发掉许多时间。所以,对他来说,那些迷恋着崇拜着偶像的粉丝是种有些怪异的存在。 “我听说从前有人在沈晴家门外的垃圾桶翻找她丢掉的垃圾,还有人在网上拍卖她穿过的剧服、鞋之类的东西……平安,不会就是你吧?!” 挑起眉,林平安低笑:“你猜啊!和那些相比,我想,我现在已经收集到沈晴用过最大件的东西了……”笑着抬起手,她的手指划过他的额头、眉毛、鼻梁,直划过他的薄唇到下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沈晴碰触过的地方吧?我现在还能感觉到她残存在你身上的温度……”手指在他的胸前划着圈,她低笑,带着一种让霍震昌发毛的诡秘:“她也曾经靠在这胸膛上,不是吗?” 突然抬起头,她看着霍震昌有些发白的脸色,低喃:“怎么不搂紧我呢?难道你和沈晴跳舞也是这么规矩吗?” 霍震昌忍了又忍,到底不是忍不住发火:“这一点儿都不好玩!林小姐,你玩得过火了……” “过火了?”用无辜的眼神望着霍震昌,林平安嘟起唇报怨:“你刚才还叫我平安呢!怎么现在又这么生疏呢?”歪着脑袋,她忽然笑起来:“你生气了?为什么?难道搂紧我不好吗?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象是拥抱着……好象两个人已经镶嵌在一起……啊……你的心跳得好快,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觉得这样——很刺激?!” 霍震昌没有回答,可是环着林平安腰上的手臂却突然收得更紧。 音乐中,舞步摇摆中,两个人的四肢不停地碰触着,摩挲着,带出外人不知的暧?昧…… 原本,交际舞就是一种暧?昧的摇摆。就是陌生人,在音乐中曼舞,也会恍惚了心神。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重回两年前。 那时候,霍震昌已经追求了她有几个月,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正面回应过,直到那一场慈善舞会。那一场舞会,是由雅芳集举办的,是为“癌症救助基金会”筹款,主办人就是安宁宁姐。 因为宁姐的缘故,她才答应出席作为女嘉宾之一,同其他女嘉宾一样,除了捐助善款外还把与她共舞的资格拿出来拍卖。那一晚,是她出道以来最出风头的一次:满场女星数她的舞拍到的善款最高。十支舞,居然价值百万。被媒体善意地称为有史以来最贵的舞后。 而那个拍下与她共舞资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震昌。从头支舞到最后一支舞,没有一支落空。他们就那样伴着音乐一直舞到舞会终结。而第二天,她就成了他正式的女朋友…… 现在想来,或许多少也有些虚荣的心理。可是,不可否认,那些舞绝对是最好的催?情剂。只不知,曾经迷惑了她的,是否今天也能同样迷惑霍震昌…… 第三十三章 你究竟要做什么 曼妙的音乐中,灯光渐显迷离,进退摇摆间,她脸上的笑容在灯光晃动间更显妩媚…… 霍震昌垂下眼帘,望着怀里的少女。一半迷惑一半兴奋。虽然他很骄傲很自信,自认风流倜傥,是许多女人眼里的梦中情人,完美的金龟婿。可是对于这个林家的孙女,他真的没有那个自信,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吸引住这个少女的目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讨厌我?恨我?却要这样与我共舞……挑逗我……”他的声音稍顿,脸上浮上一丝有些邪气有些暖?昧的笑容:“别否认哦!我不是那些小男生,分得清真假的……” “挑逗?”林平安眯起眼,迎着他的目光媚笑如丝:“你是久经情场的老手,怎么可能因为一支舞就春?心大动呢?” 仰起头“哈”地一声,霍震昌揽着林平安的手猛地一紧,两人的身体更贴近了几分。“小妹妹,你这是在玩火!很容易会出事的……你难道就不怕?!” “怕?怕的不该是我,而是你。”俏皮地眨眼,林平安没有推开霍震昌,反倒俯近脸,低喃:“小心了!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挑逗就心动。如果爱上我,你就惨了!我会让你为我发狂,然后,再抛弃你,让你痛不欲生……” 在霍震昌失笑出声时,她脸上妩媚的笑容突然敛去,冷沉着脸沉声道:“你害死了沈晴,我要叫你也尝尝她的痛苦……” 望着林平安收敛起笑容的脸,霍震昌突觉周身一寒。莫名的,只觉心慌。紧紧揽着她腰的手松了几分,他强自笑道:“你胡说些什么,小丫头片子也来说这样的狂话!” “狂话?我看,是你怕了吧?”眨着眼,她突然就笑了出来。阴沉的面色因这妖娆的一笑而显出别样风情。指尖划过他的耳际,林平安低声笑道:“如果怕了,那就离我远些啊!只要你不动心,我又能拿你怎么样呢?这个游戏,一个人是玩不起来的…… 可是,亨伯特,你会退出吗?”她俯近身,面颊绯红,近在咫尺,只要再近一分就会碰在霍震昌的唇边。 有那么一刹那,霍震昌甚至以为林平安就会这样吻下来。可是只是半分钟,林平安就直起身,笑着反手拉下放在她腰上的手,转身就走。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走就走。象是一只动听的乐曲,在最高潮的时候却戛然而止,让人心痒难耐。 抬起手,摸着下巴,不自觉地摩挲过嘴唇,仿佛,她指尖的温度还存留在他的脸颊,带着一股缭人的馨香。 目光转开,扫过站在舞池边上看似正与林静文低声说笑的宋轩成。不知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还是怎么的,宋轩成突然间就回过头来。目光一对,霍震昌突然间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挥了下手,他才笑着缓缓步出舞池…… 虽然看似悠闲,可双目却始终不停地在人群中扫视而过。那个小丫头,这么喜欢吊人胃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穿过人群,林平安走得很慢,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可是,她毫不怀疑,霍震昌一定是跟在她身后。既然撒了鱼饵,又岂能任由那条大鱼就这么溜掉呢? 她刚才同霍震昌的话是真的,可显示出来的恨却是少了不只一半分毫。她何止想让那个男人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她真正要的,是他的众弃亲离,身败名裂!沈晴所经受的那种椎心之痛,霍震昌也该经历一次。她是个文明人,不会让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可她的仇恨,却总是要有宣泄之处…… 目光一转,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容正迎过来。林平安心头一喜,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怅然。看着刘雅静灿烂得没有一丝阴霾的脸,她只觉得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可笑…… “雅静,你今天好漂亮。”笑着拉住刘雅静,上下打量着一身服礼服的刘雅静,她不自觉地往身后瞥了一眼。不想让刘雅静看到霍震昌,更不想在刘雅静面前作出刚才那样的举动。原本还想在见了刘雅静时好好聊聊的,可现在,她却没有那样的心情。 没留意到林平安脸上的异样,刘雅静只满心欢喜:“平安,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见到谁了?刘欣啊!就是那个才嫁入豪门的刘欣啊……还有,还有,阿玲和苏娜……不知道是和哪个公子哥来的……我都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明星。” 看着刘雅静的笑容,林平安也不由得微笑:“你开心就好……对了,你在哪里看到苏娜的?我还真没有看到她……” “小明星而已,如果不是我眼尖,也错过了……”刘雅静撇了撇嘴,又笑着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虽然面带不舍却还是坚决地道:“平安,你送我礼服请我来参加舞会,我已经很开心了。可是这条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目光微闪,看着刘雅静戴着的那条香奈儿山茶花,林平安笑着握住她正要抬手去解下项链的手。劝道:“我们是朋友,一条项链而已,你和我客气什么呢?” “一条项链而已?”刘雅静的手僵了一下,却还是笑着推开林平安的手,解下了项链。“平安,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了,可是这条项链我查过杂志,要几十万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是锁在柜子里也怕被人偷了,怎么还敢带出去呢?你送给我都是浪费了……哪,快点收回去……” “雅静,”还想再劝,可是望着刘雅静坚决的表情,林平安又有些说不出口。声音哽了下,她咬着唇正在犹豫不决,却突然瞥见身后正渐渐接近的霍震昌。心头一凛,她也不多说,接过项链,抬脚就走:“雅静,回头我再找你啊!” “平……”手僵在半空,刘雅静咬了咬唇,暗自嘀咕:“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啊?真是,早知道……就不来了……”环视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哪怕是这些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仍是对着她微笑,可她仍然觉得忐忑不安。她低叹,转过身,却几乎被人撞个正着。 “啊,小姐,你没事吧?”撞着她的人笑容满面地扶着她,刘雅静就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隐约觉得面前衣冠楚楚的男子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等到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从她身边穿过去时,她才“呀”地一声:“难道是和沈晴恋爱的那个霍公子?……啊,果然是豪门夜宴啊!居然这么多名人……”笑着低喃,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隐隐有些怅然:这里,不是她该出现的地方呢! 匆匆穿过人群,林平安毫不停留地走出大厅,一直走到屋前的泳池边上才停下脚步。 碧波如玉,泳池边上方打落的射灯更让一弯新月状的泳池显出几许诗情画意。 四下张望,柔和的淡蓝灯光下,除了远处有一男一女正热切攀谈外,泳池边极为安静。不远处,是隐在暗影中的丛丛灌木,基本上隔断了与前面大屋的视线。 俯视着那一池碧水,林平安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弯下腰,她慢慢地解着脚下高跟鞋的带子,可眼角却是悄悄瞥向身后…… “这样弯着腰,很容易走光的。”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声音的主人却没有 绕到前面来,而是就那样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那因为弯着腰而显出旖旎春色的少女。 因为这样弯着腰,不仅臀部更显浑圆,就连胸前罩杯不大的那一对小鸽子也显得丰满了许多……少女初显风情的身材确实是…… 笑着摩挲着嘴唇,霍震昌的笑更多了几分暧?昧。 没有回头,林平安甚至没有改变姿势,仍是笑着继续解鞋带,甚至还笑道:“怎么不到前面来看?应该更好看的……” 霍震昌大笑:“林小姐,我是风流,可不下流……而且,你不觉得若隐若现的诱惑才更有趣,如果一下子全看光了反倒没意思吗?” 林平安失笑出声,指尖挑着那双几近透明水晶色的高跟鞋。回眸相看,带着几分挑逗之意:“我就说,你绝不会就这么退缩的……” 丢开鞋,她用手背抚过脖颈,半眯了眼,粉唇半启,似乎是真地觉得很热似的低语出声:“你觉不觉得今天真的很热啊?就是现在都觉得汗湿了衣裳……” 看着她的手指缓缓下划,触摸着大鸡心领的蕾丝边,轻轻拉扯露出半边香肩…… 霍震昌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抬手拉扯着领结,只觉得突然间就口干舌燥起来。 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窘态,林平安仍是星眸半眯,抹过额头,似乎无比苦恼地说着:“好想游泳……可惜,没有带泳衣啊……” 霍震昌闻言,不禁挑起眉来:“没关系啊!或许你可以——祼?游……啊,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敢了!?” “不敢?我林平安的字典里可没有不敢两个字。”林平安嫣然巧笑,皱了皱鼻子,笑得俏皮又可爱:“如果我祼?泳的话,你又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一起啊?!” 第三十四章 迷情 听了她的话,霍震昌骇笑不止,根本就不相信眼前这少女竟有这样大胆。 可是,夜色迷离,在高空蓝色射灯的映照下,少女美丽的脸庞也笼在一层幻梦般的光环里,神秘而妖媚。真的活脱脱是自老林密林里走出的精怪一般…… 望着她的脸,霍震昌收起笑声,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远处那对男女。然后回头笑着:“你不是说真的吧?不怕被人看到吗?今晚的舞会可是会你而开的,如果被那些人看到你这个主角居然……呵,你猜香江社交圈里以后会怎么传你!” “你在乎吗?”林平安挑起眉,笑得放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野性美:“我本来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喜欢扮淑女样的大家闺秀亦或是那些会撒娇发嗲的小明星!霍震昌,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敢做什么?” “真是只小野猫……”霍震昌走近,盯着林平安好似闪闪生辉一般的脸,不由得喉节滚动。目光微闪,他伸出右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渐渐俯近脸…… 就在他的唇将要落在她的唇上时,林平安突然一声低笑,闪了开去。瞥着他,她笑着将手探入裙底,缓缓褪下一只丝祙丢了过来:“霍震昌,你敢不敢?” 用力揉捏着手中被团住一团的丝袜,仿佛捏在手心的是少女娇嫩的身体。霍震昌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从心底生出一团火直要把他烧成灰烬般,难以忍耐。 看着少女已经脱下另一只丝袜,反手绕到身后,似乎正在拉裙子的拉链。他失笑出声, 虽然连自己都觉得这事真是荒唐,可手却象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开始了动作。 甩掉西服外套,扯掉领结,拉开衬衫,手扣住腰上的皮带扣……望着少女滑落大半的礼服,露出大片香肩……雪一样让人眩目的肌肤……他不自觉地吞咽着唾液,眼神已有些迷离…… 象是偷情,又象是在迈入雷池之前的徘徊……这样的诱惑刺激,让他无法抗拒,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偏着头,林平安缓缓走近他,他不由自主地因她的走近而转换了方向,正好背对着泳池。 看着他有些狼狈地踢开绊在脚上的长裤,林平安吃吃笑着,手指划过他已经的胸肌,轻松地脱去他被风吹起的衬衫。她俯近身,连脸都几乎贴在他赤?祼的上身。 霍震昌只要垂下眼帘,就可以清楚地看清她已经脱到一半的晚礼服里包裹着胸部的白色蕾丝胸衣。和那些只用乳贴贴住敏感点的成熟女人相比,这样的清纯可爱更刺激他的神经。有种仿佛他将撕裂一切纯真美好的肆虐快感…… 抬起眼,对上霍震昌有些暗沉,难以压下情欲的眼眸,林平安低声呢喃:“很想看看你全祼的样子呢……” 霍震昌发笑,却无意真地去脱掉那最后一块遮羞布。抬起手,他用拇指摩挲着少女的脸。这一次,林平安没有躲避,而是侧了脸颊,红唇半启,用嘴唇摩挲过他修长的手指。让他有种错觉,仿佛林平安想要含住他的手指吸吮一般……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到少女抵在他胸前的双手猛地发力。他还未醒过神来,就觉得脚步一错,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已经坠进水中。虽然会游泳,可突然遭到这样的袭击,他还是受惊。一时慌了神直呛了两口水,才醒过神来手脚并用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惊愕地看着站在泳池边上,已经整理好晚礼服盈盈而立的林平安。 “是不是很凉快?”林平安灿烂地笑着,仿佛天使般的纯洁,好象刚才把霍震昌推进水里的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因她的笑容,霍震昌的怒气立时消了一半。摇了摇头,他叹息:“真是个小妖精……等我上去后看我怎么教训你……嗨……”他大叫着,错愕地看着林平安捡起他散落在泳池边的衣服,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平安,这一点都不好玩……no,你不能这么做!”虽然他游得算快了,可在他泳至泳池边时,林平安已经离得很远。甚至,还在钻进那一片灌木丛中时还回过头来对着他灿烂地一笑。 “林平安……”不敢叫得太大声,霍震昌又惊又怒,看到远处那对男女闻声转过头来,只觉得异样窘迫。尤其是当他发觉那个女人是与他约过会的某个已经忘记名字的小明星时,更觉得无比难堪。 不好就这样跃出水面,他只能故作潇洒地挥手招呼,可是在几分钟后,他就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趁着人少离开泳池。哪怕是这样半祼着冲到停车场也好,都比被闻风而过来人这样围观着好。 虽然他是出了名的风流不羁,可是这样在一场盛大的舞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半祼出现在主人家的泳池里的荒唐事,他还真是从没有做出过。如果是他那些损友倒是无所谓,比这疯狂的事他们也一起做过。可是…… 他真的不希望看到自家老爷子冷沉的脸色啊! 捶了下头,他再也装不出那股子潇洒性。在看到人群中熟悉的面容后立刻大声求救:“轩成,”用恳切的眼色看着一脸错愕的宋轩成,他只差大声哀求了。 宋轩成转过头,四下张望了下,才缓缓走上前来。而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林静文也笑着招呼那些表情各异的客人:“各位,舞曲正热,难道脚不痒吗?” 香江的社交圈子就那么大,不管熟不熟,圈子的人都是彼此认识的。看笑话是一回事,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林静文一招呼,就连笑得最张狂的几个年轻男人也笑着挽了女伴的手往大厅里走去。 林静文回过头看看仍泡在水里的霍震昌,强忍了笑,淡淡道:“我叫人拿套衣服过来,很快的……” 霍震昌心头一松,大声赞:“还是静文好,标准的贤妻良母型……” 他赞得大声,可宋轩成却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是皱着眉头,沉声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林平安在哪儿?” 挑起眉瞪他,霍震昌嘀咕:“那个妖精……轩成,你太关注那个小妖精了!小心吃了她的亏……” 宋轩成的脸色更显难看,“震昌,你不要忘了林平安只有十五岁,还没成年。你在外面怎么胡闹都好,可是不要真的忘了分寸惹出事来……她不是你该招惹的人!” “谁说我招惹她了?明明就是那个小妖精来惹我的……难道我看起来象很好耍的人吗?”霍震昌火大地拍着水面,叫道:“我会叫那小妖精知道她惹错了人的!” 宋轩成冷冷看着他,突然沉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会离林平安远些……” 霍震昌沉默下来,靠在泳池边仰头看着宋轩成,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么严肃?!轩成,你不会是对你未来的小姨子有什么别的意思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该离她远点的人不是我,而应该是你了……” 宋轩成皱眉,似乎是懒得和霍震昌继续分辨下去。也不说话,就那样站起身,沉默地转身离开。 “喂,你不是就这样把我丢在这儿吧?”大声叫着,霍震昌看着宋轩成毫不停留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 “该死的小妖精……”低声咒骂着,他转过头去望向深幽的灌木丛。虽然有射灯,可是却那片灌木丛后面仍是一片黑暗。根本就看不到那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 “该不会是躲在哪里偷看我的窘态吧?”霍震昌皱起眉,突然叫道:“你个小妖精,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善罢干休了……” “欢迎之至,我也不会让你这条肥鱼就这样溜走……”低声呢喃着,隐在一片灌木丛后冷冷望着霍震昌的林平安勾起嘴角,笑得冷漠而又有些得意。 现在一个小小的闹戏,不过只是个开始。可是这样的开胃菜,看起来,姓霍的混蛋也很享受…… 轻轻吁了一口气,她挪着有些发酸的脚,直起身来。却在下一秒突然僵直了身体…… 刚才看泳池那边的情形,太过专注,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异样。可是现在神经放松下来,她才觉出在身后好象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 抿紧唇,她小心地用脚尖把脚边的衣服往灌木里拔了拔。然后才笑着回过身去。在这瞬间,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词。 虽然刚才她做得大胆,可是那是因为她知道远处的人听不清他和霍震昌说了什么,甚至因为视角问题,可能根本就看清她的样子。可是如果是在这片灌木丛后,那这个人可能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不管这个人是谁。她都不希望这件事就这样传到林家人的口中…… “嗨,”她笑着招呼,在看清离得不远处树下的人影时,不禁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五章 初会 因为隔着灌木丛的关系,这片空地的光线并不是十分足。茵茵绿草,阴阴木叶,倒很是掩蔽。 而那个注视着林平安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被树荫遮住了光,根本就看不清楚脸。可是林平安一眼看过去,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 原因无他,只因那个人的衣服颜色实在是扎眼,沉沉黑夜,那一袭白确是让人无法忽视。以至于林平安都觉得自己刚才竟然没有看到这人真是件很奇怪的事。 走近几步,她便看清那人是个瘦高的少年。还没看清他的面容,就先撞入他的眼眸。那是一双令人见之难忘的眼睛,明亮如夜星,清冷如冰雪,一眼望去,就仿佛一口深潭般吸着你深深陷了进去…… 因为这样一双眼,林平安恍惚了数秒才记起自己想要说的话。对着那看起来样子很是斯文的少年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先做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林平安。” 睨了她一眼,少年只是默默地望着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她握手的意思。 林平安一笑,垂下手,并不显半分异色,而是仰起头望着头顶那一片星空,笑起来:“今晚的星,真的好亮……每次仰头望着这片星空时,都会觉得原来自己的事,无论是悲伤还是欢笑,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目光忽闪了下,少年似乎很是奇怪于林平安居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仍是保持着沉默。甚至于立刻站直身,颇有就这样离开的意思。 林平安没有阻止,只是微笑着看着少年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就在两人错肩而过的瞬间,她忽然笑道:“幸会了,任弘文!” 白衣少年的脚步一顿,慢慢转过面孔,目光落在林平安脸上。静了几秒后突然就笑了起来。半垂着眼帘,嘴角轻微地上扬,他的笑浅淡到令人怀疑是笑还是不过是嘲弄的抿唇。 “林平安,”任弘文上下打量着她,平声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只是一句话,他就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开。林平安没有开口叫住他。虽然是初见,可这个任弘文真的和叶兰对她形容的那个人很象。很“无情”!象他这样的人,高傲到让人觉得冷,绝对不会象那些长舌妇一样说三道四。哪怕是她和他的小姑姑关系微妙,这人也绝不会乱说一句话的。 她很庆幸,看到刚才一幕的人是任弘文。因为是他,她准备好的所有辩解都不必讪讪地说出。说得再多,于这有着冰雪般眼眸的少年面前,都显苍白无力。 她自嘲地笑笑,略作整理,便要从一边绕回大厅。可才走得不过数步,就看到前面白衣少年扶着一棵树,轻轻地倚着,竟是合上眼仿若睡着。有那么一刹那,她真以为他是在熟睡。可是立刻,她就看清他脸上那一丝毫不掩饰的痛苦…… 啊,他不是因为倦累,而是因为病痛。不知道这少年是有什么病,可想来刚才他靠立在那棵树前并不是偶然的。 虽然并不相熟,可林平安还是上前低声问道:“任学长,可有不适?需要帮助吗?” 有那么一瞬,任弘文原本就轻浅的呼吸为之一屏。就在林平安伸出手去扶住他的手臂时,他突然睁开眼,甩脱她的手。冷笑道:“林小姐,我并非霍氏那样的花花公子……” 虽然不过一句话,可林平安却已经打心底里觉得甚是难堪。如果她只有十五岁,可能会因这一句话而痛哭失声,可是现在,她只能微笑。笑得坦然而平和:“任学长自然不是霍氏。你放心,虽然从前我曾经似盲了双眼,可是现在却幸好尚能看得清楚………任学长不用担心我看错人的。如果你不想我帮忙,那我可以去喊别人过来,更或者,我帮你叫医生?” 目光仍然冰冷,夹杂着说不清的讥诮之色。看清他的表情,林平安心里有那么一刹那心想这人不是无情该是西门吹雪才是。明明看起来斯文赢弱,可却象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一样。 笑着收回手,她不再坚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抽身离开。哪怕是善意,可如果对方并不接受,那就只是累赘罢了。 她走得潇洒,不知道身后任弘文一直默默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 垂下头去,任弘文心中大觉疑惑。这个林平安,似乎是和小姑姑和表弟说的那个人都有些不一样。甚至不过是几分钟之间,她展现在他面前的就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不,不对,那个他无意中看到的香艳一幕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特意在霍震昌面前表现的。更或者,这个百变女郎还有其他别人所不知道的面目吧? 皱起眉,任弘文站直身,整理了下领结。虽然不喜欢身处于人多的地方,可是既然代表任家来参加这场舞会,总还是要走个过场才是。 如果不是因为小表弟一再相求,这个舞会他是绝不会来参加的。尤其是最近他的毛病似乎是越来越严重,就连夜里都睡不安稳。出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只让他觉得头痛难耐…… 走近大厅时,仍然是衣香鬓影,舞影翩翩,珠光流溢,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可任弘文心中却只觉得寂寞。越是身处人群,便越觉得寂寞。这里的人或事,都是他所不喜欢的,可是从他出生,就注定了摆脱不掉这样的生活…… 勾出一抹淡淡的嘲弄。他的目光在不自觉间竟是捕捉到一抹窈窕的身影。那是先他一步走进大厅的林平安。明明那个少女该是初次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可是看她谈笑风生的样子,谁会知道?竟似比好似已在这个圈子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他还要如鱼得水。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注视,林平安转过头来,与他目光一对,便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又转过头去,目光游移,似乎是寻找什么似的。 是在找霍震昌?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任弘文不禁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鄙夷,转过头去自往那些仍在叙旧的老人桌畔走去。 林平安的确是在找人。可是并不是象任弘文所猜想的一样是在找霍震昌。她一进得大厅,就在找刘雅静。可是看了一大圈,却没有看到人。 猛然间瞥见远处的宋轩成,她心中一动,立刻走过去笑着询问。这满厅里大概只有宋轩成算是与刘雅静认识的,说不定他就曾见过。 她问得自然,可宋轩成却只是看着她,竟是笑了笑,神情间颇有些暧/昧不明的意味:“看来你这个主人做得有些不合格啊!请了客人来居然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而且……你的礼仪课也没有学好……” 看着宋轩成嘴角那一丝嘲弄的笑意,林平安也知道自己刚才把宋轩成甩在一边是有些失礼。也不推托,直接道歉。语气恳切,可看宋轩成的表情却未必是原谅了她。她也不恼,只淡淡道:“雅静不认识什么人,我想她或许是同你说过话的。” 宋轩成睨她半晌,才道:“她曾向我请教康叔在哪儿,我想她现在多半是已经离开舞会了。”声音顿了下,他忽然自嘲地笑笑:“或许,我也该离去的,想来我这个舞伴对于林小姐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帮助……” “宋律师,”林平安低声唤了一声,并不因他明显的嘲弄而生气:“我知道刚才实在是失礼。但我想要你知道,不论是你肯做我的舞伴,还是之前从警局带我出来,善待我照顾我,我一直都是感激在心的。我很庆幸,带我走进林家的人是你……” 因她诚恳的语气,宋轩成不由得静默。不知为什么,望着林平安明亮的眼眸,他的目光忽然间游移开。静了两秒,才低声道:“林小姐,你是在玩火。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或许你不愿意人来劝。可是,等你自己清楚危险时,就已经太晚了……” 垂下眼帘,林平安默然无语。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可是哪怕会被火灼伤了手,她也不能罢手…… “宋律师,你的好意我会一直记在心里。”抬眼相望,她只是渐然道谢,却不说自己是不是已经听了劝告,就那样转过身又走近人群。 看着她的背影,宋轩成苦笑一声,只能摇头。心里难免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多管闲事。或许,这个少女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劝告。他,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多嘴呢?这样婆妈,根本就不象他自己…… 静静走到落地窗前,离舞池远了,那些欢快的舞曲也仿佛低了许多。林平安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拔通刘雅静的电话。 电话一通,她立刻就“喂”了一声,可是一声之后,却不由得沉默下来。直到听筒那边传来显得有些远的“喂”声后,她才回过神来。 “雅静,我……很想你!”一句话说出口,她的鼻子禁不住有些酸。宋轩成说得没有错,她的确不是一个好主人。想到刚才刘雅静一个人置身在陌生的人群中,是怀着怎样一种诚惶诚恐,忐忑不安的心情时,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在听筒那边许久的沉寂声中,她的心也提了起来。或许,刘雅静已经很生气,甚至已经决定不会再理她了吧? 第三十六章 相对 听着听筒里的沉默,林平安只觉心中忐忑难安。 曾经,在她作为沈晴活着的最后半个月里,她质疑一切,根本就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正的朋友。可是现在,因为林平安的记忆,她愿意去相信这世界还是有坚不可摧的友情的存在。 刘雅静,是和林平安一起哭过一起笑过甚至一起和人打架的人。在无数个寂寞孤独的夜晚,她们曾经依偎在一起用体温去温暖对方的心灵。可以说,对于林平安而言,刘雅静才更象是亲人,如同姐妹般的存在。对于这样的友情,她真的不想失去…… 仿佛,是听到命运的钟声。在听筒那边,响起一声轻笑。 林平安的心一跳,续而也随着这笑声笑了起来。 耳边响起刘雅静的声音,带着足以驱散凉风的温暖:“我也想你,平安。真希望,现在和我一起坐在跑车上的人是你……你知道吗?今天的星星真的很亮!就连我们的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自觉地向外走出几步,林平安仰头望着窗外的星空。遥远的星空,无数的星辰,每一颗都是那么亮…… 或许就因为它的明亮美丽宁静,所以她和雅静才在那个因为受罚而哭泣的夜晚把这些星星看成是守护神吧?不过不同于别人总是选择最美最亮的星,她们选的,是一颗相对黯淡的星。就在北斗七星中那颗开阳星的旁边,那颗相对黯淡的。 那时候她们甚至不知道那颗星被人们称作“辅”。也不知道在西方星象学里,这颗星也叫作“大熊座80号星”。 “别的星都是那样亮,选它们做守护神的人也一定特别多。寄托了太多人的愿望,怎么还会理会我们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呢?” 不过是因为那样孩子般的小心眼儿,她们选择了一颗平时看不太清楚的星星来做守护神。虽然仰起头,有时候甚至看不到它的存在。可是,不管看不看到,它一直都在。只要这样仰望星空,心里就会特别宁静。 “雅静,改天我约你一起去逛街好不好?”她问得有几分小心,生怕刘雅静又拒绝。可是听筒那边的刘雅静只是爽朗地大笑:“好啊!现在你是有钱人,再怎样也要请我吃顿好的才行。” 听到这一句,林平安立刻就笑了:“那是自然,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请……雅静,我想要你知道,或许我会同从前的那个林平安有所不同,可是我仍然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没有变。” 刘雅静听到,只是笑,声音却有些低沉:“我知道……” 林平安便静了下来,还未再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声音熟得她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哪个。她垂下眼帘,笑着对话筒那边的刘雅静告辞后,才缓缓转过身去。对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霍震昌灿然而笑。 因为她的笑,霍震昌静了半秒,但立刻就冷笑道:“怎么?耍了我觉得很得意吗?该不会是立刻就去和小闺蜜报喜吧!” 林平安弯起眉,笑得欢畅:“你说话真是有趣!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也算是喜事?”看着被噎得一愕的霍震昌,她也不近前,反倒把身子向后仰倚在落地窗的门边上。连两只手也绕在身后,慵懒地斜睨着霍震昌。 这个姿态,带着些许的柔弱,仿佛是被谁用绳子缚住一般,让人错觉是从屈辱倔强中透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不过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可偏偏有些时候她的姿态她的动作她的眼神却透出成熟女人才有的妖娆妩媚。清纯的外表,诱惑的姿态,是让人无法忍耐的心痒。 望着她,霍震昌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正在天人交战,决定要如何处理这个让人头疼的妖精。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女声插进来,刹那间惊破这小小空间中流动的暧昧。甜腻的声音有些发嗲。那样唤着“霍少”,扭动着蛇样腰肢攀上霍震昌的女人,林平安并不陌生。苏娜!她们之间可说早先就已经相熟得很了。 睨着苏娜,林平安的眼角不自觉地抽跳了下。 正盯着她的霍震昌敏感地瞥到了她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厌恶之意。突然之间,他觉得心情大好。回过头去,他便亲热地揽住苏娜的腰。可眼睛却是在偷瞄着林平安的脸色。见她嘴角一勾,嘲弄的笑一闪而逝,他就更加得意。大觉自己猜得没错,这小丫头十有八九是嫉妒了……突然之间,他的自信心大涨。颇有即使是一场游戏,他也能最后胜出的感觉。 哪里知道他心里此刻都是在想什么,苏娜只是痴黏在他身上,随手拂过他的胸前,为他整理口袋里的那一方手帕。眼中似有嗔怨,嘴上只说:“换的衣服还算合身啊!满适合你的……”虽然语调平静,可说的话却到底是在抱怨。 刚才发生的事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是听人说了。光只是这样已让她深觉难堪。明明他们俩个是舞伴来着,可霍震昌居然先是把她甩开,之后又莫明其妙地在泳池里祼游……开什么玩笑!一个男人在舞会上自己跳进泳池里祼游?如果没有哪个狐狸精插在这里头,打死她她都不信。 她自觉已经给霍震昌留了面子,不过婉转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罢了。却不想霍震昌听了她的话,居然当场沉下脸,冷言道:“如果你不喜欢这舞会,可以自己先走!” 被这不留半分情面的话气得俏脸飞红。尤其是在触到对面那少女嘲弄的目光时,苏娜的脸色更是难看。“霍震昌,你好!居然这样对我?!你听着,如果今天不送我回去,以后都不用想约我出来……”她低吼出声,叫得理直气壮,可心里未免仍是有忐忑之意。 霍震昌自然是看得出她的色厉内茬,便只晒笑。 林平安抿唇低笑:“亨伯特,怎么可以这样对女朋友呢?真是没半分绅士风度。”语气调侃,丝毫没有半分同情之意,反是带着浓浓的揶揄之意。 苏娜转目怒视。霍震昌却是笑了:“女朋友?女性朋友还是情人?nonono,这两者苏小姐都不是,她不过是我今晚的女伴罢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苏娜面如土灰,自觉下不了台。恨恨瞪着霍震昌咒道:“你以后休想我再‘见’你……”说罢,转身便走,不知是不是太过气愤,竟连高跟鞋也不堪重力,竟“咔嚓”一声断掉。苏娜一声低呼,整个人都跌在地上。霍震昌却并没有立刻上前去扶,反是垂下眼帘,手虚握着抵在下巴上暧/昧地笑了下。 看在眼里,林平安只觉得心里发凉。 或许,从前那个她认为很有绅士风度的霍震昌也不过是她想象中的幻像罢了。说句老实话,在前一秒,她心里还多多少少有几分庆幸。至少从前的沈晴,每次与霍震昌一同出现在公众面前时,霍震昌总是体贴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沈晴……” 如果那时候霍震昌也只是介绍她是今晚的女伴。她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脸色去对人了。娱乐圈就那么大,谁会不知道“女伴”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半分。她只是冲着霍震昌笑了笑,俯近她,红唇半启,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可却是笑着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便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霍震昌在心底“啊”了一声,回过头看着少女并没有刻意扭动却显得格外秀美的背影,“哈”了一声。 看到少女在走近苏娜时突然蹲下身,他掀起眉,只当这小妖精是要“我为人人”一把,却不觉林平安只是蹲了下身便又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根本就没有伸手去扶苏娜。 心中颇觉好奇,他走过去笑着去扶苏娜,笑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痛了哪里?我可是会心疼的……” 虽然刚才已经闹翻了脸,可是听到霍震昌这样的软语,苏娜还是哽咽一声,立刻就势扑进他怀里,两条手臂蛇一样缠绕着他。 “震昌,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的心好痛……” 她这头撒娇发嗲,可霍震昌的目光却根本没有望着她。虽然手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苏娜的背,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如同花蝴蝶一般穿梭在人群中的林平安。 “刚才,林小姐同你说什么?”在苏娜耳边低声问着,他可以感觉出苏娜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 “没、没什么……”明显听起来就是敷衍的话,让他笑了起来,扳过苏娜的脸就笑道:“你上次不是说看中了一条钻石手链吧?我买给你啊!”看着苏娜立刻飞扬的眉眼,他在心里暗暗冷哼。这些小明星,听到珠宝总是这样……也不是,至少之前的沈晴是个例外…… 目光微闪,他甩掉突然浮上脑海中的那张面庞,只问:“她同你说了什么?” 苏娜目光忽闪,迟疑着终于开口道:“她说:王莉莎知道你和姓霍的约会吗?” 霍震昌扬起眉,倒不奇怪林平安会知道王莉莎的事。想想,他忽然低笑:“怎么?你没有告诉王莉莎同我约会吗?更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暗地里同人的交易……” 第三十七章 梦魇 苏娜的脸一白,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霍少不会是想去告诉莉莎姐吧?其实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不往外说就是了……这个圈子里,看似风光,可那么大的开销,象我这样还没大红大紫的,没有些外财怎么撑得起来呢?” 霍震昌垂眉,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笑出声:“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更要听话了,要不然财路断了,我可也不好帮你哦……” 苏娜笑得有几些尴尬,可缠着他的手臂却更紧。“霍少,今晚到我那里吧……”她这厢,媚眼抛得频,可霍震昌却好似根本没有明白她的暗示,竟是突然间甩开她,大步走开。 被甩得身子一晃,带动脚上的伤痛,苏娜一声低吟。恨恨地望着霍震昌奔向远处的背影,愤愤低咒道:“也不知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竟这么紧张……”嘴上骂着,眼角一瞥,已经冲着不远处转目望向她的男人抛了个媚眼,一脸的娇弱无依。 既然好不容易到了这种场合,怎样都要钓到个金龟婿才算不枉此行啊! 大步走过去,霍震昌笑吟吟地对着几个相熟的社交名媛点头微笑后,这才一声轻咳。在背对着他的林平安闻声回眸后笑着伸出手:“林小姐,肯赏脸跳支舞吗?” 林平安笑吟吟地望着他,留意到原本与她正在说话的几位名媛都笑着走开了,便直接笑着摇头:“人家的脚也疼呢!跳不动呢……” 霍震昌闻言大笑,也不觉尴尬。垂下手,他凑近,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林小姐,你的游戏很有趣!我喜欢……不过,最后输的那个可未必会是我啊!” 林平安目光微闪,不避不让,只是笑睨着他低声问:“如果是我输了,你要把我怎么样啊?我好怕啊……”虽然是在说“怕”,可媚眼如丝,又哪里有怕的模样呢? 霍震昌耸肩,也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暧?昧地睨着她,带着一股子邪气。 林平安瞬了下眼,抬起手作手枪状,“啪”地一声:“你小心了!输在我手上,你就死定了……”一句话说罢,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明媚有如夏日午后的阳光,可这笑容之后的眼眸深处却隐着化不去的阴霾。 游戏终于正式开始,林平安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这个夜里,仍然恶梦缠身。从心到身体都觉得痛。 明明冲澡时把皮肤也擦得发红,可仍然觉得被霍震昌揽过的腰,碰触过的手臂、肩头、脸上脏得要命。曾经,也是同床共枕,情话缠绵的人呢!可是现在哪怕是轻微的接触,甚至是想起来也觉得恶心…… 在梦里,她又一次见到那一夜,那曾经在一瞬间让她觉得该是自己一生最幸福的时刻的夜晚…… 那是她三十岁生日的酒宴之后。就象她在重生为林平安之后收集的剪报上所叙述的一样: 就在沈晴生日前半个月,她的新片《爱在过去等你》上映。首日公映票房就超过五百万,所有的评论都说沈晴的新片感人至深,她本人的演技也较之前更有长进,自然得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那时候的沈晴正处于事业的高峰,而且爱情甜蜜得羡煞旁人。电影公映半个月后,男友霍震昌在丽晶大酒店为她举行大型庆生宴,之后又在兰桂坊开派对。到场的不是名流公子就是当红明星,很是在娱乐周刊上风光了几天。 可是生日宴不过五天,网络上一条**的内容就成了周刊的最新爆料:名公子爆女友性欲强烈,喜欢3p,热衷**,根本就不象自己标榜的玉女。为嫁豪门百般痴缠,最终却因性事惹公子震怒,两人分手收场…… 一开始事情还没有扯到沈晴身上,毕竟所有人都才看过生日宴的报道。可第二天,那家周刊就登出霍震昌的专访,声明霍震昌单方面宣称与沈晴分手,言词明示霍震昌正是之前报道**的主人。一时间无数人涌去点击,虽然已经看不到霍震昌当日所发的**,可鉴于他在周刊上市发售后根本没有反驳或控诉,所有人自然都相信了这一绯闻的真实性。 其后,沈晴公开表示与霍震昌确实分手,但分手具体原因不想再说,只是事实并不象霍震昌**所述一样。 霍震昌立刻回应:如果不是如他所说,沈晴为何不公示分手真相?他爱的女人一定要清纯,绝不要那种表里不一的情/欲女人。 又有霍震昌的助理悄悄透露出霍、沈二人相交三年,霍震昌为沈晴花销多少,沈晴收过多少礼物云云,力证沈晴是爱慕虚荣的物质女人。 事情到了这地步,就算沈晴说要开记者会想要公开分手真相,杂志周刊也先入为主地大唱“狗咬狗”了。 短短一星期时间,绯闻事件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自爆出3p传言之后,沈晴就从永远的玉女变成了爱钱欲女,无数的绯闻爆料充斥了香江各大娱乐周刊的头版。 同时又有娱乐圈某名不见经传的替身演员秦铮出示早年沈晴刚出道时写给他的情信,内里浪漫情怀昭显当年玉女纯纯爱恋。周刊大写特写,大字标题:玉女如何变成欲女?某星为钱抛弃前男友…… 没有人还会去想起沈晴与那个秦铮恋爱一年,分手后五年多后才成为霍震昌的女友。 “同经纪公司新人苏娜焊料:沈晴仗势欺人,掌掴有潜力新人。” “玉女成为玉女之前是什么人:揭示沈晴少年荒唐生活。” “形象受损,广告商扬言告前玉女!”…… 短短时间内,原本名声甚好,前途无限,俨然是圈中最出名的清纯玉女成为所有人都可以踩在脚下的淫娃荡妇。 从天堂坠入地狱,只是一夜之间…… 甚至,可能不过是短短的一秒间。那个纸醉金迷,狂欢迷乱的夜晚,酒精迷乱了她的神智。在那之后,她无数次回想,如果她再警醒一分再清醒一点,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可在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能从酒精的迷乱中清醒了神智,稍稍清醒哪怕半分呢? 那一夜的缠绵狂愉,沈晴只当是又一个情人间甜蜜的夜晚。可当她从头痛中醒转后,却发现躺在身边的并非是霍震昌,而是他的一个酒肉朋友,香江富家公子圈里出了名的纨绔雷涛。 她惊恐失措,雷涛却是满不在乎地穿着衣服,又笑着叫她早些习惯:不用怕!第一次总是会有些慌的,以后就好了……我们四个人也不用分房睡…… 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失了魂。沈晴匆匆逃离酒店,一面跑一面打电话给霍震昌,心里还盼着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哪怕是霍震昌对她破口大骂说她勾引他的朋友也好…… 可是,当电话铃在近在咫尺响起时,她回过头去,却一眼看见搂着雷涛女友唇舌相接的霍震昌…… 也听过那些花花公子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开放,更知道圈子里有太多糜烂不为人知的隐私,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同一张脸对得久了难道不厌吗?而且床上那些事还是有些新花样才更好玩……” “你摆那样的脸给谁看啊?不过是男女朋友,又不是结了婚,玩玩而已嘛!要不要一副要死的模样啊!”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还当是老古董吗?不是吧!那么守旧,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些让她觉得椎心的话止于一记耳光。她颤抖着手,指着霍震昌大叫“分手”。 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冷笑:“分手?你当我是什么人?少了你一个女人就没有玩的了?沈晴,你别当自己是圣女了!老实告诉你,你这样的,我早玩腻了,如果不是你的脸还是我喜欢的清纯类型,早八百年就甩了你!不过,脸再清纯,没有一点情趣,也够让人厌的……不过,就算是分手,也得我霍震昌来说!就凭你,也想甩我?门都没有……” 不欢而散,彻底决裂,沈晴把自己关上房里象受伤的小兽一样独自舔试伤口,却没想到外面已经天下大乱。而之后越演越烈的情形更是她没有办法控制的…… 前尘旧梦,却是她今生亦无法忘怀,无法绕过的梦魇。 当她哭喊着从噩梦中醒转后,把自己蜷一团,缩在露台的藤椅上,仰着头望着星星,一直熬到天明。 从林秀雅房里搬回的旧藤椅,林平安相信的守护星……可是这些曾经会让林平安平静下来的东西,都没有让她从梦魇中挣扎而出。仇恨,象是毒虫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脏,每一口,都让她从心底流出足以毒死人的毒液。 因为这样的痛,她更无法放手。不管是霍震昌还是其他的人,她只有看到他们也同曾经的她一样痛苦,才会觉得好过。 她知道,这样的复仇象是双刃剑,伤到的未必只是她的仇人,可惜,理智无法击溃她的仇恨…… “只要报了仇,就会好了……是的,只要报了仇……” 她低声呢喃,望着渐渐泛起一丝绚丽红蓝色的天边。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根本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沉沦的借口。却仍是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三十八章 礼物 哪怕是夜里几乎没有睡过,可早上出门照旧神采飞扬。 重生到一具年轻的身体里,大概就数这点最划算。不论如何熬夜,第二天洗把脸皮肤一样那么紧绷,除了眼圈仍是有些发红外,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不过上一点淡妆,就能遮住一切。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之前一直被人说成十年来容貌几乎没有过任何变化的沈晴也不能想象。难怪人人都想时光倒流,回到青春无限时了…… 在楼梯上撞见林浩峰时,她有些小意外。虽然是住在同一层楼里,可是林浩峰的坐息时间总是比她慢上半拍。虽然昨天夜里林浩峰没有参加舞会,可林平安曾看到过他和那个任弘文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想来睡得也并不早,却没想到今天竟起了个大早。 该不会是怕她每天陪着爷爷吃早餐分薄了他的爱宠吧? 刚在心里这样腹诽,林平安就自嘲地笑了起来。甩掉疑惑,她笑着招呼,林浩峰却是并不理她。背对着她快步跑下几阶台阶后,突然又回过头来瞪着她:“凌晨的时候,你房里是不是来了鬼?那样鬼哭狼嚎似的,真是骇死人……” 林平安微怔,心想这房子的隔音设备未免不好,竟连她的哭声都传入这小鬼耳中。更或者,她昨夜哭得实在太过惨烈?噩梦中,竟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垂眉苦笑,她未及回答,已瞥见林浩峰眼中那一抹关心。虽然更多的仍是好奇,可是只是这么淡淡的一抹关心却已经让她心中大觉安慰。 人,总是渴望别人的关心。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能驱散心中寒冷的一簇火焰。 “我做了噩梦……”把调侃的话语收起,她答得坦然:“象是一世都醒不过来般……可怕至极。” 望着她凄婉的笑,林浩峰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道:“我也做过噩梦……爹地死的时候……” 只是一句话,小小少年便别扭地转过头去。可这时候,林平安已经上前一步自他身后抱住他。虽然只是那样搂住他的肩,可是自身后传来的体温却是那样的慰着他被冷气吹得泛着微凉的皮肤…… 没有理会少年的挣扎,林平安紧紧地拥了他一下,才放开手。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这孩子是与她同病相怜,是她的亲人。 本来,她就从不曾恨过林浩峰。羡慕,嫉妒,这些情绪是有的。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她呢?她从前从不认识他,甚至于连她现在觉得一世都不会原谅的林致远也是。她不认识他们,初听到,只觉得惊愕。原来某某某竟与她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吗?真是奇妙…… 可是,知道得多了,接触得久了,便是陌生人也让她生出许许多多的情绪。她想,她其实一直都在渴望着能拥有可善待她,并也让她去爱的亲人的…… 不管是抱着小姨骨灰把最后的亲人安葬于大海中心的沈晴,还是在儿童院度过十年光阴的林平安…… 虽然知道会被拒绝,会走得很是艰难……可是,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就是与她血缘最近的亲人。是她这一世都没有割除掉的同一血脉兄弟…… 虽然走在她前面的林浩峰仍是一脸嫌恶,可是到底却并没有象之前一样恶言相向。大概是有些许怜惜她昨夜饱受噩梦折磨的痛苦吧? 虽然林平安是如常早起的,可今天林雨泽却没有起来吃早餐。年纪大了,夜里睡得太晚,总是要好好补眠的。就连桑青也没有出现在饭厅。 偌大的饭厅里,便只得两姐弟。只是单只是两个人,早餐却一样复杂。林平安不过照旧是一碗粥,几样小菜便罢了。可林浩峰却是要吃西式早餐的。 “又是牛奶?我不喜欢喝牛奶,给我换掉……还有这个蛋啊!这么老,我才不要吃……” 或许是因为常说话做主的几人都不在,林浩峰挑剔得几近苛刻。只是这小少爷是主屋大房里唯一的男丁,整间屋里的下人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捧到他面前,这样的小要求又怎么算是发少爷脾气呢? 唤住转身就要照做的阿娟,林平安笑着吩咐:“把牛奶换成果汁就好。那个香肠不用再做的,还有,把我的白水煮蛋拿一个给他就可以了……”转过头,对着一直掀眉毛的林浩峰,她笑着打趣道:“吃太过煎炸食物不好的。再说了,你现在还要吃半生的鸡蛋,就不怕禽流感吗?” 林浩峰冷哼一声,瞪着林平安鼓起腮。然后又转过头去瞪阿娟,大叫:“阿娟!” “啊……”阿娟有些失措,一时呆站着没有动弹。 林浩峰见了更是气得脸都红的,也不说话,推开面前的杯盘,直接跳下椅子就跑出饭厅去。 阿娟骇了一跳,忙道:“平安小姐,我还是去给小少爷重煎一个鸡蛋好了。” “吃那么鸡蛋也不是多好的事啊!”林平安没有抬头,专心地用勺子舀着粥:“今天的鸡丝粥不错,很香……不用去给他重新做早餐,有时候饿饿肚子反倒好。还有啊,明天起,把土司换全燕麦的,不要加糖加奶。还有,浩峰喝牛奶会闹肚子,以后早餐就用果汁好了……” 阿娟有些惊讶,看看林平安平静的表情,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仔细想想,她倒还记得之前三少奶奶在家时,早餐时喝的的确是果汁。只是自三少爷出事,三少奶奶搬走后家里凡是吃西式早餐的就改成了牛奶。就是小少爷回来,这个习惯也没有变过。只是小少爷自己也从没有说过这事,每次都是乖乖地把牛奶喝完的。 她只为林平安竟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而惊讶,可在林家做工做了二十几年的邓妈却是因这事而气愤莫名。 “不过是个刚从外面回来的!怎么竟敢这样对待小少爷呢?这才几天啊!就敢指使人了,要不了多久,还不就得爬到老爷头上去了啊!”愤愤不平,却不知道究竟是为着主人家还是浰不甘被一个突然飞上枝头的小姐指使 。 小娟不曾多说什么,可却知道不消半天,这样的话大概就会传到二房和三房那里去了。想想,倒不如她去同林管家先说了。虽然觉得自己很是公正,可说完前因后果,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加上两句她自己的判断:“没想到平安小姐居然有那么留意小少爷,林管家,你说她是怎么知道小少爷不适宜喝牛奶呢?” 林康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只是微笑。其实林浩峰喝牛奶就会闹肚子的事在主屋里算不上是秘密。只不过这样的小事,象老爷是不会注意的;而桑青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地位,也并不在意;象邓妈那样的,管事的不开口,她自然不会说话;而他,却是一直在等着……只是他没想到开口说话的不是林浩峰而是林平安。 “这不是件坏事啊!”笑着把手中的文件整理好,他平声吩咐:“既然平安小姐已经那样吩咐了,你以后就让厨房照做好了。还有,她和浩峰少爷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你也要记得来告诉我。” 打发走小娟,他摸着手中的文件夹,忽然间就笑了:“希望她能明白老爷的苦心才好……” 当林康夹着文件夹走进大厅时,正好是上午10点。 宋轩成来得很准时,这年轻,前途无可出限量的大律师正好踩着时间走进来。林康迎上前,笑着招呼,又转过身吩咐:“去通传一声,看看老爷起了没,就说宋少爷已经过来了。然后,再去请平安小姐到书房来。” 又亲自招呼宋轩成到书房坐下,“周日也要宋少爷这么忙,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林爷爷的事就是我的事。”宋轩成答得温和,可目光扫过林康手中的文件时还是有淡淡的疑惑。 瞥见他的目光,林康便笑着把手中的文件夹递到宋轩成手上:“这是要送给平安小姐的礼物。其实,公司的律师团还有其他律师可用的,只是老爷觉得事关平安小姐还是由你来处理的好。” 想起林氏那个庞大的律师团队,宋轩成的目光微微一闪,虽然心里有一丝不自在,却没有说话。 打开文件夹,粗粗扫过,他已现出惊讶之色:“这,是要送给林小姐?”见林康点头,他才若有所思地笑道:“看来林爷爷对她很宠爱啊!” 林康点头微笑:“是,老爷很想善待平安小姐。只是,这样的礼物不知对平安小姐来说是好是坏……” 宋轩成默然,一时也说不清楚。如果是别的女孩子,哪怕是对林静文来说,这样的礼物大概不会是种幸运而是一种累赘吧!可是林平安,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这份大礼…… 他正深思,书房的门已经无声地打开。他抬起头,正对上林平安显得文静温和的笑容,和昨夜那个珠光宝气的林平安相比,眼前这个只穿着一条简单长裙,全身上下全无饰物的少女虽然没有那么多富贵气,却更显清爽。 见了宋轩成,林平安脸上也并无惊诧之色。显然在这之前已经向那女佣打听清楚。打过招呼,她才笑着举起手中的首饰盒:“康叔,爷爷呢?我把昨夜戴过的首饰也带了过来,可是要早早收入保险柜,这样的宝贝放在我的卧室里,我可是一夜都没有睡好呢!” 第三十九章 可是一份大礼 正在说话间,却突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平安忙回过头去,迎上正走过来的林雨泽,转到左手边和桑青一起扶着他。林雨泽一笑,看看她随意拿在另一只手上的首饰盒,脸上的笑意更浓。 “怎么?不喜欢?我记得上次静文戴的时候可是喜欢到舍不得送回来呢!” 听出林雨泽的调侃之意。林平安一笑,只说:“不是不喜欢!只是这样的东西太过名贵,是戴不出去的。”她俏皮地歪着脑袋:“爷爷,我把你送我的那条香奈儿山茶花送给了朋友,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啊!这样的东西我锁在柜子里还怕人偷,怎么敢戴出去呢?要是被人抢了怎么办?我也是一样。如果戴着那样的宝贝出去,恐怕就会想着要先雇上十几个保镖了……” 听她说得有趣,林雨泽不禁大笑。可是进了书房,也不过是让林平安把首饰随意地交给林康就是。 没想到竟连这样名贵的首饰,也是由林康一手保管。林平安不免在心里对林康在林家的地位重新估算。眼角瞥去,没有错过桑青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之色。 虽然桑青是林雨泽的枕边人,可照林平安看来,林雨泽对她的信任与重用甚至还及不上林康。也难怪桑青一直对林康有所忌惮了。 “坐下,爷爷说过要送你礼物的……” 林雨泽笑着招呼一声,林平安也不客气,索性摊开手,一副索要糖果的孩子模样。“是什么礼物?爷爷居然要这么郑重!我可先说好,不要送我太贵重的首饰啊!嗯,如果是衣服或是别的什么也好……”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她心里却也知道林雨泽的这份礼物看来也是非同小可。要不然也不至于竟然出动了宋轩成。 林雨泽一笑,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倒转过头看着宋轩成道:“轩成,你也看过林康准备的文件了。我想把这间厂和它所在的那栋楼,一起过到平安名下,就由你来处理好了。” 瞥见站在林雨泽身后的桑青面色微变,林平安便知她事先也是不知情的。虽然还不知道林雨泽说的是什么厂什么楼,可这时候她要是不说话,似乎就不太好了。 “爷爷……”急急地叫着,她待要说话,可林雨泽却是摇了摇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无奈,她只得先耐住性子听着他和宋轩成把整个更名过户的事情都说完了,才能在林雨泽转目看向她时插上话。 “爷爷,我不知道您要送我的礼物竟是这么重。我不能收的。” 林雨泽只是笑:“怎么?太贵重,需雇保镖看守?” 没有笑,林平安垂下眉,声音虽是平淡却又透着倔强:“无功不受禄,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凭什么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再说,我又没有做过生意,怎么知道要怎样管好一家厂呢?” 林雨泽一笑,示意宋轩成把手中的文件拿给林平安看。“你又没试过,怎知道就一定不行呢?不过,我想你就是再不会做生意,也不会让这间厂更糟糕了。平安,你把这份礼物当成是补偿也好、试练也罢,总之,我送出去的礼物是不会收回的。” “爷爷……”有些无奈地唤着,可林雨泽却已经挥手笑着说道:“轩成,反正这件事已经是落在你身上了,顺便就由你载平安去看看属于她的礼物好了。” 事已至此,林平安也只能收下这份她根本还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大礼物。 临出门前,她仍怯生生地回头叫着“爷爷”,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可跟着宋轩成出了门,便立刻沉静下来。 宋轩成看着她的表情,声音里多少便带出些嘲讽:“恭喜林小姐了,这么快就已是一栋大楼的业主。” 转头看他,林平安淡淡一笑:“宋律师觉得这是件好事吗?我连为什么会突然收到这样大的礼物都不知道。更或者,真的象爷爷说的,这不过是一次试练?你说,如果我搞砸了的话会不会就这样被赶出林家呢?” 宋轩成沉默,想了想才安慰道:“你也不用觉得有那么大的压力。或许,这不过是个补偿……你父亲生前有一些资产,但因为遗嘱并没有提到你的名字,你什么都不能得到。我想林爵士是为这个在补偿你也说不定。” 林平安闻言只是微笑。就连宋轩成自己都用词不是那么肯定,又如何能让她相信林雨泽不过在补偿她呢?没有去翻看那些资料。不管她收到的究竟是怎样一份礼物,她都希望由自己去亲自确认。 当车速放缓时,她透过车窗望着外面拥挤的人群,还有道路两侧熟悉的店铺与摊档。轻易地就认出了自己是在哪条街上。 这条街旁布满了电器商店与摊档的街道,正是香江出名的电器街鸭寮街。原本不过是条不出名的街道,可因为成了二手电器和水货的集中销售地而成了繁华的电器街。 虽然还没有到目的地,可林平安却隐约猜出了那间工厂究竟是一间什么厂。 林氏集团生意重多。最出名赚钱的是地产与能源,可最早起家却是靠的电子厂。可是听说现在林氏的电子厂走的是高科技路线,一早就已经搬至内地建厂。怎么竟然还在鸭寮街有厂子呢? 心中奇怪,在宋轩成停下车招呼她下车后,林平安并没有立刻跟着他往门里走去,而是站在楼下仔细地打量着。 眼前的楼并不算高,不过是五层高的一栋旧骑楼罢了。楼下的商铺倒是装潢一新,甚至有新刷了外墙,看起来顺眼许多。可看上面仍然能看得出这楼少说也要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不单只外形老旧,就是面积也并不是多大,整栋楼的长度也不超过五百米的样子。 突然间,她觉得有些好笑。心理上又觉得有些放松下来。如果林雨泽突然间送她一栋大厦,上千的单位,她就光靠收租也能做个小富婆了。可是这样一栋旧楼……她倒真有些相信这是一个试练了! 跟在宋轩成身后走进楼,才发觉这栋旧楼内里居然也还有一栋电梯,虽然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又是货梯,但好在还可以照样运行。想来这也是为着设在楼上的工厂方便才设置的。 在负责工厂兼管整栋楼业务的杨宽带领下,林平安得以参观自己的新物业。 逛了一圈,她才知道这栋大楼里,除了一楼是租出去做商铺外,余下的单位除了四至五楼是属于林氏的“光辉电子厂”外,余下两层皆是租出去给那些小工厂的。 而这间据说曾是林氏起家的“光辉电子厂”却是处于半停产的状况。照杨宽的话说,是靠着这些租金才维持生计的。 “现在香江人工又贵,经济又紧张,人又懒,哪里还有愿意到工厂做工的年轻人呢?早十几年前,公司都是在内地设厂了。只是这间厂是老板年轻时开的,不愿意就这样关闭,所以偶尔会把内地厂子忙不过来的订单给我们做。可其实,平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事情做……我看啊!老板也是觉得这们这些老员工可怜,才给我们一条生路罢了……” 人过半百,已经秃顶的杨宽摸着发亮的脑袋,似乎是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没听到林平安说话,他回过头看到林平安正望着不远处正聚在一起闲聊打毛衣的几个中年女人。忙吆喝了一声,叫道:“阿娥,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呢?就是现在没订单,打扫下卫生总要吧?就知道偷懒……” 被他一叫,几个女人不慌不亡地回头,看见和杨宽站在一起的林、宋二人,这才讪讪地起了身。 林平安皱着眉,伸手在身边的一台机器上摸了下。冰冷的机器也不知是多久没有通过电了,一摸甚至一手的灰。 “这几个都是工厂的工人?她们的人工是怎么算的?”她问得温和,可杨宽仍然大是尴尬:“平时的薪水不是很多,有活儿的时候会多些……林小姐,你也知道,现在技工不大好找,而且这些人在林氏已经做许久了……” 林平安笑笑,没有继续纠缠这些问题,只笑着问道:“你刚才说这间工厂从前是生产收录机和电子表的?” “可不是!您不知道啊,林小姐。七、八十年代时,光辉生产的收录机和电子表那可是香江的名牌,出了名的质优价廉。那时候,往内地带水货的,要是没有带光辉的货,那就别想赚钱。好的时候,这间厂里,工人都是三班倒,机器热得要往上浇水降温才行……” 话说当年,杨宽脸上也现出光采。环视着四周,仿佛又看到当年那热闹忙碌的场景。只是笑容才深便又渐渐敛去:“都是过去的事啦!这年头,就连内地人也不戴电子表了……” 是没有人爱戴电子表了?可不是,她认识的一个人倒是喜欢电子表胜过那些几十万的名表…… 苦笑了下,林平安甩掉浮上脑海的那个名字。笑着转向杨宽:“杨厂长,既然爷爷把这间厂转到我名下,那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和你们一起想出解决的办法来的。不如,先去你办公室,我们再慢慢聊好吧?” 看到这间工厂的模样,她倒真的相信这份礼物的确是个历练了。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她接手这间工厂呢?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呢? 第四十章 记忆——错乱? 自楼上下来,林平安拍着双手,虽然手上是洗干净的,可仍然觉得手上粘满了灰尘。想起刚才在杨宽办公室连会客用的沙发上都是落满灰的情形,嘴角笑意更加苦涩。 就算是从未经商也没有什么管理经验,可是光是刚才眼中所见到的情形,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让这间已经没有生机的破败厂子起死回生。虽然同栋大厦仍有许多小工厂,可那些小工厂更似家庭作坊,不过是些小本经营。可光明不同,曾是林氏集团起家之处,早养就骄傲之态,怕是再潦倒,也不愿似那些小工厂一样去对客户低头。 回眸看着捧着纸箱的宋轩成,她歉然道:“真是辛苦你了,宋律师。怕是连衣服都弄脏了,不如……”把付洗衣费的话咽了回去,她隐约觉得这样说话未免太过疏离,再怎样,她与宋轩成也算是打过多次交道。这样的话太过冷淡。 瞥他一眼,宋轩成倒是答得爽利:“如果过意不去,请我喝杯咖啡便算补偿好了。” 因为楼中冷气不足,这会儿宋轩成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又因为帮忙收拾整理了一堆文件还要充作苦力搬抬,所以连袖子都是挽了起来。粗一看,倒似街头忙碌奔波的落魄低级白领,全无平日精英律师的样貌。只是,笑容倒是一如往日的温和。 扫过他已经汗湿的腋下和微微泛红的面颊,林平安只是垂眉微笑。大概宋轩成自生下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吧?可就因为这样暴露在阳光下,汗流夹背的狼狈模样,才让林平安更觉亲切。 “咖啡没有问题,就是以为吃大餐都可以,不过我想你现在还是坐回车里消消暑才是。”伸手去接纸箱,想让宋轩成开车门,却不想他竟轻轻避开。 宋轩成径直开了后箱,把纸箱放进去,又去开车门。只是当他打开车门,回过头时才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林平安竟然不见了踪影。 心头大急,他四下张望,只见得人头涌动,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正要打电话,却看到林平安自街边一间茶餐厅转出。对上他似乎松了口气的表情,立刻笑着举起手中的“太空杯”:“冰冻柠檬汁,清热去暑,正合适你。” 笑着递过饮品,林平安自己含着吸管,大力地吸了下,才满足地眯了下眼,笑道:“宋律师,不如你再把箱子拿给我好了,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既然来了鸭寮街,我很想四处看看。” “有要买的东西?”宋轩成有些惊讶,看着林平安笑着摇头,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虽然不觉得这样的所谓侦察行动会对林平安有什么帮助,他却仍然笑道:“既然林爵士把你交给我,我自然要把你安全送回去。我陪你啊……” “这怎么好意思……”林平安很想说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可是一想,已经耽误了,再客气反倒矫情,便笑笑不再说话。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她睨着宋轩成,见他把外套挽在手臂半横在身前,恰恰挡住刚才抱纸箱蹭脏的地方。而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杯冻柠檬汗,却没有半点喝的意思。不禁别过脸去偷笑。 “宋律师不喜欢在街上吃东西吗?”林平安捏着杯子,用嘴调整着吸管以便喝到最后那一点儿。神态自然,动作娴熟,全无半分昨夜舞会上的优雅文静之态。 宋轩成默默看她,忽然间就笑了:“看来你的礼仪课还是不过关啊!” 林平安大笑:“所谓的礼仪不过是要给那些所谓的上流人看罢了!在这里,谁会要看?” 宋轩成掀了掀眉,看着林平安,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林平安却没有留意他的表情。盯着他手上那杯原封未动的柠檬汁,她笑着:“冰块都要化了,如果你不喝就送我好了……” 她的话才说完,宋轩成突然抬起手就着吸管猛地吸了一大口。不知是吸得太急还是怎么的,只一下,他立刻转过脸去,捂着嘴猛咳了两声。林平安自旁看着,只觉他的侧脸也泛起微微的红,不禁大觉有趣。 耸了耸肩,她悠悠道:“所谓风度所谓淑女,其实都不过是假的,人人都赞你淑女时,你望着窗外街头肆意欢笑,大口吃着零食的女生,其实心里早就嫉妒得泛酸了……” 转过头,宋轩成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为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忧伤而有些心悸。 偏就在此时,身边却突然有一个男人挤了过来。凑得很近,压低了声音急急道:“先生,要不要手机,最新款,刚过海,绝对新鲜……” 挑起眉,宋轩成皱起眉:“先生,你卖水货是违法行为的!”虽然声音平淡,可他眉宇间那一抹正色却让那男人一愕。翻着眼皮瞪了宋轩成两眼,他嘴里不知嘀咕着着什么,人却一头扎进拥挤的人群再不回头。 宋轩成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到林平安一副好笑的表情,不由得轻咳一声,正色道:“如果香江人人都是遵守法律的好市民,那这世界就太平许多了。” 林平安失笑:“如果这世界人人都是守法公民,全无纠纷,那你这大律师要吃什么呢?” 宋轩成垂眉,低下头去,也不禁微微一笑。 转目望着周围店铺和门前的摊档,林平安笑道:“我还记得早些年这条街连中间都摆满了摊档,还有个名头叫‘车仔档’。一条长龙般,小电器、厨房用品、t恤衫……卖什么的都有。热闹得天天都象是过年……” 她说得兴奋,惹得宋轩成侧目相看。听她声音稍顿时便笑问:“你怎么会知道‘车仔档’?你出生时,这条街已经改造,你根本就不该见过才是……” 林平安语塞,怔了足有半分钟才笑道:“我就是没亲眼见过,可电视节目都报道过了……”见宋轩成扬起眉,不再追问。她不禁在心里轻吁了一声。 那样的记忆自然不是属于林平安,而是来于沈晴。她就是到现在也还记得被小姨牵着手走过这条街的情形。那样单纯的兴奋,只属于孩童时期的记忆,成年后再也找不回来…… 突然“呀”地一声,她在一间店铺门前的摊档前蹲下身去。既惊且喜:“啊,居然还有呢……” 宋轩成在她身后站立,看着她兴奋地拿起那只夹杂在一堆旧货中间全不起眼的一只玩具。那是一只母鸡,颜色陈旧,就连发条上都有点点锈斑。可林平安捧在手里,却象是找到了珍宝一般。 扭头对上宋轩成奇怪的目光,她便笑着解释:“这只母鸡会吃米哦!只要这样上好发条,放在地上,它就会一啄一啄的……”看着那只母鸡头一点一点地轻啄着,她的笑容灿烂,可目光却有些迷离:“林平安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只有这样一只妈妈自旧货摊上买来的母鸡……” 突然身体轻颤了下,她好似似乎是突然自梦中醒转般。苦笑道:“可惜,我被送往儿童院的那天,那只鸡摔在地上,零件散了一地……那般珍爱,最后竟然连个小零件都没有保留在手中……” 她正苦笑,店主已自铺中走出:“小姐,是不是要买这只鸡呢?老古董啦!现在就是特意找都未必找得到……真是,我小时也对这只鸡很有感情……” 抬头看看已人过中年的店主,林平安笑了下,并没有接话。 看她站起身来要走,那店主便急了:“小姐,只要三千块就可以了!不是买旧货,是买一段回忆啊……” 这店主着实会做生意,说话真是动听。可是…… “记忆,怎么可能买得到呢?再多钱,买到的终究都不是过去那一只……”她笑着挑眉:“老板,你想要卖那么高的价钱,怎地却都不出力呢?东西这么旧,都不肯重新上漆,好好翻新下。难道不知道卖东西,包装真的好重要吗?” 她自己说完,却忽然怔住,若有所思地偏了下脑袋,转开身去。 “这小姐,真是……你要是有心,我可以再便宜些……”看林平安并不转身,店主便嘀咕着似乎是有意转回店铺。 可宋轩成却突然间顿住脚步,转回身去叫住店主。认得他是同林平安一路的,那店主只是皱眉,招呼得并不热情。宋轩成也不在意。径直递过去四张大钞连同一张名片:“劳麻你把这只母鸡快递到这个地址。” 店主一愕,立刻爽快地收钱,还笑着问:“先生,扣除快递费后剩的钱您不会再要我一起邮给你吧?” 宋轩成一笑,并不回答,只是转身离开。 店主大乐,收起钞票,犹不忘看着他的背影作评:“果然卖货还是要卖男女一对情侣才赚得到钱……” 街市喧闹,宋轩成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若是听到,只不知他是不是要失笑。 情侣?他和林平安哪里似足情侣?就连招呼都是那样生疏。可是,怎么就突然那样冲动竟买下那只玩具鸡?连他自己都一时想不明白……可,却又打心底里并不希望她知道…… 第四十一章 人生亦不过是吃喝 一路行去,林平安只是沉默,并不多话。 看得出她似乎是在想心事,宋轩成并不打扰。只是默默地在旁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很奇怪,就是他做了几年大律师,也算见多了各色人物,可对她,却还是看不清楚。 还记得第一次在警局见到她的情形,那时候,只觉得她是只小刺猬,防备心重,人也粗鲁。再后来,觉得她有些精明,可又有些他看不懂的忧郁……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回到林家后会不会适应,也有些担心。可舞会上才发觉她适应得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倍。可是,虽然用不着他去担心了,但他并不觉得开心。很奇怪的,他居然喜欢看她象现在这样当街捧着饮品大口大口吸吮的样子……率真得象个孩子! 是啊,很符合她的年龄,哪怕偶尔流露出令他也吃惊的成熟,可她到底仍只是个15岁的少女。哪怕现在的少女也有许多成熟得让上一代吃惊…… 手捂住胃部,他轻轻地皱起眉。吁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可是原本似乎是在深思的林平安却立刻回过头来。 “胃疼?”只扫了一眼,林平安就立刻明白过来。虽然是换了具健康的年轻身体,而胃疼是滋味她却仍是记忆犹新。 “工作就是再忙碌,总也要记得按时吃饭,要不然胃疼起来受苦的就是你自己了!”盯着宋轩成,她老气横秋的教训让宋轩成失笑。 她却不理,竟然抓着他的手就往街旁的小店走去。 虽然是餐厅,可是店面挺小,招牌也旧,倒是挂的牌子上朱记柴鱼花生粥的字样还能看得很清楚。店门口又有小车的流动摊档,卖的却是辣鱼蛋。 “先来两串,嗯,一串要辣,一串不要……”还没进店,林平安先要了鱼蛋,接过后把那串没刷辣酱地塞到宋轩成手上。这才进了店。 虽然店面小,可正值饭时,店里坐满了人。宋轩成就连站着都觉得挤。可林平安却似眼疾手快,竟顺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拉了两张圆折凳,放在中间早就坐了两三个人的圆桌前。一拉宋轩成:“坐在这里!” 讪讪地坐下,宋轩成只觉得自己有些木讷,可看着林平安一面吃鱼蛋一面转头去看墙上招牌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的店,除了当年念七年级时刻意同家里耍叛逆外,他还真没有来过。 淡淡笑着,他看看手中被硬塞过来的鱼蛋,摇了摇头,却还是笑着把一颗鱼蛋含进口中…… “两碗花生粥,一份猪油渣面,一碟青菜……宋律师,你喜欢吃什么?”不等宋轩成答话,她已经自说自话:“这些东西可能你都未吃过吧?啊,对了,再来一份猪肠粉啊!花生粉、芝麻一定要足量。我看到你档头还挂着新鲜卤味,再来一碟卤肉好了!不要太肥也不要太瘦……” 听着林平安一样一样对着那伙计细说,十足的市井情态,样样都要斤斤计较。宋轩成不禁失笑。可摇摇头,他才觉出自己并不讨厌林平安这样的计较。若是在他去惯的餐厅里,同伴在他面前这样与侍应没完没了的,他大概早就不耐皱眉。可是林平安清脆的声音配着眉飞色舞的神采,只让人觉得可爱。 “啊,伙计,麻烦你先送杯水啊!不要冰水,一定要温的才行……” 大概因着忙,林平安又要求多多,伙计竟一时半会没有搭话。林平安也不恼,竟跳起身来,爽快地自己跑去吧台。 远远地看着林平安似乎在反复同吧台里的老板强调要温水,宋轩成只觉得好笑。可等到林平安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走近,放在他面前时,他不禁怔住。 “怎么了?”抬头看他,林平安眨了下眼,又用手在杯口扇着:“再等一下下就可以喝了……如果我早知道你胃不好,就不叫你喝那么冰的柠檬汁了。”见宋轩成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她更是自责,深觉抱歉。“要不,我去为你买药,吃了药才吃饭?” 低了下头,宋轩成只是摇头,又端起水杯:“这就已经很谢谢你了。” “说什么谢谢呢?我才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要说到麻烦,还不是我麻烦你的时候多些……” 宋轩成微微一笑,忽然道:“你这样的热情真是让我吃惊。下次不要这样了,同男人在一起,一定要让男人有机会表示他的绅士风度才行……” 林平安想想,便笑了:“ 我也觉吃惊,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老派思想……不过,被男士照顾倒的确是令人满足。” 从前的沈晴,确是享受无数的优待。哪怕是性格温善,可是在男人面前一早便自觉矜贵起来。可是林平安不同,性子里有一半的男孩子性格,觉得有愧,便立时表现出关切来,全不觉有失身份。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否给人带来错觉。 因着宋轩成的提醒,林平安立刻醒觉,虽然不认为自己的照顾会让宋轩成生出错觉,可却暗暗告诫自己是要注意的。 林平安太过年轻,不知道有些男人自骄自满,女人一旦热情稍许,他便狂妄自大。若是美女,自是打蛇上棒纠缠不休;若是不得他心认其是丑女,那可就要从此渺无音讯,生怕回应一字半句就被人缠上身来甩脱不掉了。 虽然未必要被男人宠坏了自骄,可面对男人时总还是要矜持少许,尤其是不曾明了男人的心思时。太过热情,只会令自己尴尬。 虽然心里如此这般想,可面对宋轩成,她却仍是一如既往。虽然没有亲自布菜,却仍是殷勤相劝:“宋律师莫要客气,或许不合你口味,可你只当换个新口味就是,先吃过这餐,改日我再请你吃西餐啊!” “虽然味精可能多了此地,可偶尔吃一次真地别具风味……” 宋轩成并不说话,只是微笑。虽然胃仍有些疼,可这一餐饭却吃得比他平时饭量还要多。一碗花生粥都喝了,又把每一亲都尝了个遍。确实是好味道!不比美食杂志上介绍的那些名店差。 吃过饭,林平安又物意叫了外卖。尤其是柴鱼花生粥,更是叫了好几份。见宋轩成奇怪,她便笑着眨眼睛:“你没听杨伯说爷爷当年每次过来厂里时,都要在下面档口买碗花生粥喝吗?就当是讨好爷爷,卖个乖啦!” 宋轩成听了,不禁笑起来。仔细想想,他倒是从没有这样买过什么食物回去讨好家中长辈。所有的礼物大多是从商场或是直接订购回来的高档品。可是,或许,一双从意大利空运回来的皮鞋也未必比得上这一碗送到手时还热腾腾的花生弱吧? 没有留意宋轩成若有所思的神情,林平安把外卖牢牢捧在怀里,生怕洒了出来。 所幸一路上没有堵车。回到林家时,粥还是热的。在主屋前跳下车,林平安招呼宋轩成进屋,他却只是摇头,请她代为问安。也不问宋轩成是什么事这样急,林平安捧着外卖袋就兴冲冲地跑回主屋。她不知道,在她身后,宋轩成一直默默地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才收回目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跑进大厅,并没有见到人。看看时间,大概也该是在午饭时间,林平安立刻转过去,大叫着:“爷爷,我今天给你加菜哦!” 其实一半也是刻意为之,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大叫实在失礼,可林平安又何曾是个真正的淑女呢? 探进头,就看见饭厅里诸人都把目光盯牢了她。吓!却原来二房、三房的两位奶奶也都在,又并神情冷淡的林静文,连同主屋的三个主人,足足六双眼睛十二只眼盯牢她,倒叫她有些讪讪地脸红起来。 平日里只有晚饭时,二房、三房的人才会过来陪着老爷一同吃饭。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换了个时间。 林平安吐了下舌头,用脚尖踢了下地。在林雨泽笑着唤她时,立刻如被解围般奔过去:“爷爷,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把手中的外卖袋子放下,她才馋着脸向两房奶奶打招呼。姜凤笑笑,仍是一副大家风范;可蓝采萍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 桑青站起身打开外卖袋,立刻就笑了:“平安,你怎么买回来这些……这卤味,老爷怎么能吃呢?” 说着话,她就要唤阿娟把东西拿下去。可林雨泽却立刻出声阻拦:“这是好东西啊!我怎么不能吃了?嗯,还有柴鱼花生粥,真是香……平安啊!还是你深知我心,居然知道买这些东西来让爷爷开心……” 看他笑得开心,桑青便为难地皱眉。虽然平日总是与桑青作对,可这时候蓝采萍却是顺着桑青的话说道:“老爷,外面的粥好多味精的,再说这卤味这么油,又肥又腻,你血压高,怎么能吃呢?” 林平安垂下眼帘,颇有委屈之色。林雨泽也被说得扫兴,大大皱眉。 姜凤瞧着他的脸色,便笑着举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吃一两块也无所谓的。你们也是为着老爷好,可是到底年纪经,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的心思……人生是什么?亦不过是吃喝二字罢了!就是身体不好,也总要尝一尝。只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的老味道……” 第四十二章 女人心思 细细咀嚼,姜凤嘴边的笑意渐深:“就是这个味道!平安,一定是在鸭寮街老胡那个摊档上买的是吧?雨泽,你也尝尝啊!几十年都没变过的味道……” 林雨泽大乐,忙拈了块放进嘴里:“嗯,嗯,果然是……” 这样的情形,就是桑青再想说什么也不好多说。又不是真是单纯只是私家看护,可据理力争。也只能招呼阿娟,又亲自把卤肉、猪肠粉、猪油渣面等小吃倒入碟子里。 只是,仍不忘叮嘱:“老爷,少尝尝就好了,不要吃太多。” 林平安一笑,凑近了,撑着下巴看林雨泽享受得连眼睛都闭上了。立刻笑道:“二奶奶真是说对了,就是胡记。不过不是摊档,已经自己开了店,生意还很兴隆呢!” 林雨泽睁开眼,感慨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姜凤一听,立刻就笑了。横过手轻轻拍着他的手,笑道:“老爷若是喜欢,我陪着你回去看看啊!那些老街坊也不知还在不在……” 林雨泽微笑,却并没有应下,只是扭过头看着林平安笑道:“怎么样?觉得那间工厂如何?” 林平安一笑,并不细说,只道:“很好啊!” 看着她脸上的笑,林雨泽便垂下眼帘,微笑。 林平安也不说话,拿起阿娟送过来的筷子,夹了块猪肠粉放在林浩峰的碟子里,笑着劝:“你尝尝这个,我想啊,你根本就没吃过这些小吃吧!” 林浩峰只是瞪她,却没有伸筷子。 一旁的蓝采萍瞥见,立刻象是有所发现似地哼了声:“这会倒是献殷勤了,我怎么听说早上还有人不准小峰吃早餐的呢!” 林平安一笑,迎着众人的目光不显半分窘迫。“三奶奶说得是,我是让浩峰饿肚子来着……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食物有多重要。虽然林家家大业大,不差那几个钱。可是做人要知道惜福,浪费粮食终究是不好的……” 她平平淡淡地说完,蓝采萍哼着声还要驳她,林雨泽却已经击掌叫好:“平安说得好,做人是要知道惜福。古时邓通坐拥铜山,还免不了饿死街头的噩运,何况现在?!” 话说到这一步,要是有谁再揪着早餐的事不放,明显的就是在和老爷子过不去了。别说姜凤只是笑,就连蓝采萍也知道不好再说。只是,静默片刻,到底还是觉得不平。 “说起这邓通,我倒看平安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妙了!拥有一栋物业,岂非与坐拥铜山一般……别说浩云两兄弟,就是靖远和慕远象平安这样大时也没有这样的好境遇……”她一面说一面看姜凤。 她们斗了一辈子,虽然彼此憎恶,却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来主屋,大家心理都有数了。可是,姜凤不同于她,就是心里不满,却绝不会直接说出来——所谓的大家闺秀嘛!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象是被人拿来当枪使。可是,明知道如此,她也只能站在前头做那个出头的人。就算被人说成是小家子气十足,又有什么办法。她这样出身的人,如果不争,更要什么都得不到了…… 虽然感觉出蓝采萍的注视,可姜凤却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笑吟吟地喝了口粥后,才道:“照我说,是老爷欺负平安年轻不懂事才是。您就是想要送平安栋楼,咱们林家的产业哪栋楼您不可以送她呢?偏偏送栋那么旧的,工厂又是亏损,您要平安怎么办?瞧瞧平安,怕是这会儿头都要涨大了!是不是?平安……或许,你已经想出什么法子来挽救那间厂了?” 林平安笑着摇头,“我之前也同爷爷说我根本不懂经营管理的。怎么可能只去了一次就想出什么法子呢?不过,鸭寮街真是热闹……” 说着话的时候,林平安偷瞄着林雨泽。可怎么看,都觉得正细嚼慢咽的林雨泽根本就是没有在认真听。 “所以我说老爷是在为难平安嘛!要不,我这个做奶奶的好好疼平安一次,就拿我在半山的那层楼换给平安好了。就是年年收租金也是一笔不小的零用了。” 林雨泽的嘴角微微牵起,还没有说话。蓝采萍已经急了:“姐姐这话说的,好象我这个奶奶就不疼平安似的。平安啊,奶奶拿观塘那几间铺子同你换,要说租金可比你二奶奶的那层楼可多些呢!” 开始说话时,她还想着越是姜凤想要的,她越不能让她得到。可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就回味过来来。果然二房是个不会吃亏的,虽然光租金每年就要上百万了。可细想下,鸭寮街那栋楼,虽然租金不多,又连着间亏损的工厂,可要是拆了重建大厦,可就不是一两亿的事了。 越想,她就越觉得值,回手就拉着恰好做在她身旁的林平安,她只差没抱着林平安哄她立刻松口应承了她了。 姜凤冷眼看着蓝采萍,也不与她争论,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林平安:“平安,你觉得呢?” 林平安好似没了主意,有些慌乱地望着林雨泽,怯怯地叫:“爷爷……” 林雨泽睨着她,笑着放下手中的碗。温然道:“既然那栋楼是给你的,那自然是由你做主的。想怎么做都是由你……” 林平安暗在心里叫“老狐狸”,可脸上的表情却仍是忐忑。看看姜凤,再看看一直拉着她手不放的蓝采萍。有些腼腆又有些歉然地道:“二奶奶,三奶奶,我知道你们疼我。虽然我铪够,可这栋楼到底是爷爷送我的。爷爷一番心意,如果我就这样和你们换了,就太不尊重他老人家了……” 她婉言拒绝,却让两个老太太都为难了。 姜凤还好些,只是温然浅笑:“我原也是心疼你,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算了。说起来,平安这样的孝心,老爷真该好好再赏这孩子点儿好处……” 蓝采萍虽也想象姜凤这样得体,可性格使然,到底流露出些酸意:“到底是林家的孩子,平安也是这样聪明。果然是象三少爷……” 她这句话说得到底有些失算,原本还微笑着的林雨泽听到“三少爷”三个字,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而林浩峰撇了撇嘴,才似根本压不下悲伤似地小声道:“爷爷,我吃好了……” 在林家,先长辈离开饭桌,那是不准许的。可这个时候,林雨泽却只是沉默没有表示,桑青便一脸怜惜之意地叫林浩峰先去玩了。 眼看着林浩峰似乎大受打击似地退席,林平安立刻站起身,带着些心疼又夹杂着忐忑不安的表情。低声求道:“爷爷,我去看看小弟……” 林雨泽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允了。 看着林平安追出饭厅。姜凤瞥了眼也有些不自在的蓝采萍,也不说别的,只是笑着道:“看到她们两姐弟感情这么好,老爷也可以放心了。” 林雨泽没有说话,只把目光转向蓝采萍。虽然没有说半句责备的话,可眸光深沉,却带着无言的谴责之意。 被他看得周身似长了刺般难受,蓝采萍张开嘴想要解释。林雨泽却已经站起身来,在桑青的搀扶下转身走出了饭厅。 蓝采萍顿觉无趣,苦起脸嘀咕:“我这是招谁惹谁的,都过去一年多了,难道还要一辈子都当成禁忌不成?” 姜凤冷眼看她,因林雨泽不在身边,便少了几分大家风范。“不管是说什么话,都要分场合的。老三,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分轻重呢?” 被她不盐不淡地说了一句,蓝采萍心中大怒。反正老爷不在,也不用扮和谐。她拿眼瞪着姜凤,冷笑道:“二姐可是知道轻重。居然用一层楼就想换人家一栋楼,可真是聪明到家了!只可惜,这点小聪明连个没成年的女孩子都骗不倒。谁不知道若那栋旧楼改建,怕不值个一、两亿都有多呢?” 姜凤挑起眉,忽然间就笑了:“果然你是聪明人,居然这也能让你想到。不过可惜了,平安那孩子就是也如你这般聪明,怕也是没有钱去改建旧楼的。” 说完这一句,她便笑着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一直在旁充作背景不敢随便插嘴的林静文慌忙起身,笑着同蓝采萍告辞后才跟上。 看着林静文笑着上前去虚扶姜凤,蓝采萍不禁流露出羡慕之色:“真是的,一样是养孙女,偏人家的都这般乖觉,只我家那个好似木头一般……” 虽然气恼,可到底是维护自己的亲孙女。蓝采萍站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吩咐:“去告诉那个老爷请的什么法国糕点师,做一个芒果布丁送到我那边去。静婷很喜欢的……” 走出主屋,姜凤扫过周围,便转目望着林静文笑道:“怎么样?这一场戏是不是很好笑?” 林静文抿了下唇,到底不敢笑出来。若刚才那一场真是戏,那自己的奶奶是什么?岂非也是戏子? 姜凤笑着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啊!什么时候能象林平安那样机灵啊!” 听到林平安的名字,林静文脸色便沉了几分:“奶奶,我倒不觉得她有什么,那样的小聪明谁不会呢?算什么呢?” 第四十三章 情为所惑 “小聪明?人人都会?”看到林静文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姜凤便现出不悦之色来:“既然你也会,怎么不见你把爷爷哄得那么开心呢?又不曾见他也送你一栋楼……” 被这样冷嘲热讽,虽然是自己的亲奶奶,林静文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冷了下来。 的确,她虽然是第三代第一个孩子,可因着是个女儿,并虽然一样生活安乐,可并不得林雨泽的重视。就是每年的生日礼物,也不过是通过林康转交。虽然林康总说是爷爷亲自选的,可她自己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那年,她参加成人礼舞会,借了那顶古董后冠,原本想着不过千万,若她撒撒娇,或许爷爷便肯给她了。可谁知到头来却仍是落空,最后不过送了她辆宝马了事…… 昨天看到那顶后冠戴在林平安头上时,她的心情何等阴郁?还有宋轩成,原本该是她的舞伴的…… “奶奶,象那样的讨好卖乖不过是表面功夫。只求自己献媚,哪儿想到爷爷适不适合吃那么油腻呢?” 摇了摇头,姜凤有些失望:“你……算了,不与你说那些没用的。只盼着平安真是同蓝采萍一样,想着拆建了那栋楼……” “她若真要拆建那栋楼,岂不是占了大便宜!?”林静文愤愤不平,这会真的觉得爷爷偏心了。 姜凤望着她,忽然低声一叹。也不与她再说什么,便甩脱了她走开。 林静文默然,也知道姜凤是生气了。有心追上去,又觉得委屈…… 突然,她皱起眉来,有些警觉地扭头,正好看到主屋四层的露台后隐约的人影。那是林平安的身影?她的心一跳,更觉羞怒难当。虽然强做出淡定的姿态,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愤怒,连双手都在轻颤…… 趴在露台的边栏上,林浩峰烦躁地拉扯开被风吹到前面的纱帘。扭过头瞪着林平安问:“你是不是真要拆建那栋旧楼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其实他知道自己也是个小富翁,从去世的父亲那里也继承了一些物业。可,林平安的那栋楼可是爷爷亲自给的啊…… “拆建?”林平安挑起眉,歪着脑袋,只是笑。在林浩峰不耐烦地掀起眉时,她便笑着伸手去揉他的脑袋。虽然被闪开,也不生气。“真值得庆祝,难得我们可以这样和平相处了……” 林浩峰皱眉,“你吩咐厨房以后早餐换成果汁了?”看林平安笑而不答,他便冷哼:“蠢人!桑小姐不知费多少心思才能一手打理主屋的厨房呢!你一句话就想夺权?等着报复吧!” 平时对着桑青,这小子小嘴甜着呢!现在却这样…… 林平安偏了脑袋,只是笑:“你这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你的事关我什么事!”吼了一句,他又静下来:“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能喝牛奶的?” “怎么知道?”林平安大笑:“你每天把止泄药的包装盒丢在垃圾桶最上面,别说是我,人人都知道了……” 林浩峰默然。他的确是每天都有意把止泄药的包装盒丢在垃圾桶最上面。虽然他不好直接去挑战桑青刻意建立起的权威,可他以为这样婉转地表达不满总应该会见效的。却没想到他回来大半个月了竟然半分效果都没有。 现在想来,不是那些人没有留意到,不过是事不关己,不愿理会罢了。原来,有些时候,真是明明看到也装作没有看到的。 瞥着林浩峰的表情,林平安垂下眼帘。怀疑这看来有些小心机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大受打击。再如何聪明,却到底只是个12岁的孩子,对人心看得并不那么通透。 一声朗笑,不顾林浩峰的挣扎,她粗鲁地夹着林浩峰的脖子,揉乱他的头发。“小子,记着,有时候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比采用迂回手段来得快捷许多!嗯,不管是对谁,其实你都可以象对我一样那么毫不留情面的毒舌……” 狠狠瞪了她一眼,林浩峰哼哼着跑开。没有叫他,林平安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把身体往后靠,舒服地半躺半倚在藤椅上。 虽然姜凤两祖孙说话的声音不高,可隐约的,她也听得清。姜凤说的法子不失一个好办法啊! 拆建那栋旧楼,盖个几十层的商业大厦。虽然鸭寮街现在并没有那么多大厦,可那样的流通量,足可撑起一栋可容纳数千甚至数万商家的的电子大厦。一旦这个计划得以施行,那绝对是上亿的收益。 可……明明是摆在明面上的受益,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不妥呢?是了,姜凤说话的语气,可是盼着她能拆建旧楼呢! 或许是她的身体遗传了林家人的多疑,她总觉得姜凤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捞了上亿的好处还拍手叫好。只有象蓝采萍一样,那样酸溜溜,形于外的嫉妒才合乎情理啊! 虽然林家有钱,可照目前看来,三代人中,还没有一个是进入林家企业帮手的。就连年纪最长的林静文也不过是逛逛街,和闺蜜交交心,再在某些派对或是活动上露露点,被人赞是某某名媛也算是了……为什么,林雨泽却偏偏给了她这样一个惹人嫉妒羡慕的机遇呢? 补偿?因为长房中只得她与林浩峰两人,所以爷爷才这样看重她?不……如果真是补偿,她收到的就可能是首饰、衣物甚至可能是一栋别墅,而绝不会是这样一栋旧楼…… 真是让人苦恼的旧楼,是保持原状还是真地拆建——就算是有心拆建,她可是没有启动资金的。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敏感地觉得拆建,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敲了敲脑袋,她转回房里,拔通了宋轩成的电话。 “你……很忙吗?”听筒对面的宋轩成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应该已经到事务所了吧?” “是,已经到事务所了。”宋轩成把手机夹在耳侧,执笔在快递单上签字,却始终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包装箱。 签收好,他才拿着手机对电话那边的林平安笑问:“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歪了下脑袋,他看着手中的盒子,不自觉的,脸上竟有些微的赧色。 重新走进办公室,他冲着刚要过来说话的白朔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一面与林平安说话,一面用信纸刀去划开纸箱。 “宋律师,我想知道爷爷交给你的那些资料里对那栋楼到底是怎样说的?如果我把这栋楼拆建,也是可以的吧?” “拆建?”宋轩成扬起眉,“这个,我倒是还没有细看……平安,你想要拆建那栋楼吗?”问过之后,他突然顿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就那样叫了她的名字。 话筒另一端的林平安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只皱着眉,忧心道:“爷爷就这样把这栋楼和工厂一通送给我,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更或者,应该象她们说的那样,拆建了赚一笔钱给爷爷……” “平……你不要急,这件事慢慢再说。我仔细看过文件后再给你打电话好了……”温言相劝,挂断电话后。 他怔怔地看着纸盒里那只母鸡,一时间分不清心底那翻涌的复杂情绪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有些怜惜,怜惜她可怜的身世;或许,是有些欣赏,欣赏她身上那种完全脱离他所处世界的洒脱;或许,是有些羡慕,羡慕她今天的随心所欲;或许……他喜欢她!喜欢了那个比他小了整整一半年纪的少女。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他抚摩在母鸡上的手指也不禁一僵。有些惊到,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去喜欢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一个根本就与他完全不可能的少女呢? 望着那只母鸡,他自嘲地失笑出声。然后猛地把纸箱扣上,又用密封条紧紧封好。 “轩成,”又一次打开门的白朔支着门看他,目光却更多地扫过桌上的纸箱。 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来。宋轩成淡淡问:“怎么样?刚才给你的文件看了多少?” 白朔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桌上的纸箱。“这里装的是什么?刚才看你就好象很宝贝似的……”看着宋轩成下意识地伸手护住箱子,他“哗”地一声:“到底是什么?是不是那位林小姐寄来的包裹啊?” “林小姐?”宋轩成一惊,但立刻就意识到他说的是林静文。笑了下,他也没有解释,直接捧起纸箱,想了想却并没有如之前想做的一样丢进垃圾桶,而是弯下腰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 抬起头,他看看一脸怪笑的白朔,只是正色问:“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 因为他的正色,白朔不好再说别的,便轻咳一声答道:“我刚才仔细看过这些文件,发现这里有个隐藏的条件,如果违反这个条件的话,那林爵士随时都可以收回这栋楼和工厂的……” 第四十四章 祸害 “隐藏条件?”宋轩成挑起眉来,立刻接过白朔手中的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之前在林家,他只粗略地看了下前面的资料,后面的却没有细看。现在仔细翻阅过才发现这份转让意向书里真的含有一个很重要的隐藏条件。 “光辉电子厂……”目光忽闪了下,他沉吟道:“如果光辉电子厂必须永远驻停在这栋楼中,不能未经林爵士许可迁址的话,那就意味着这栋旧楼不可能拆建……林爵士的条件还真是……”从这个条件看来,或许林雨泽真正想送给林平安的并非是这栋旧楼,而是旧楼中的工厂。当年林家起家的工厂…… 仔细想想,宋轩成不禁苦笑。看来这样的礼物果然并不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之前他虽然有想到这一点,可却还是忽略了。对于老人来说,他们起家时开创的事业,远比在富贵之后的产业更具特殊含义。 原本,他以为林雨泽只是想让长房来继承他的旧工厂。可现在看来,或许还有以此考验林平安的意思。 居然真的让林平安说对了…… 苦笑摇头,他拿起电话,正要打过去,却又顿住。转过头看着白朔,他淡淡道:“先去把转让合约做好吧,这件事等我拿过去请他们签字时再告诉林小姐好了。” 白朔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那小妞过得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今天网上是怎么说这位新出炉的林小姐的……” “说什么?”宋轩成皱起眉,原本还想要追问下去。可白朔却是“哈”地一声转身:“想知道,自己去看好了……” 这家伙,居然还卖关子! 宋轩成摇了摇头,原本是要再继续看手头上的文件的,可不知为什么,竟鬼使神差般打开了电脑。 资讯发达的时代,往往不过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成了网民的热议。何况是昨晚的事? “豪门夜宴,神秘私生女首度亮相……” 这样的标题,任换了谁也想点进去了。不知这些网编是从哪里得到的照片,竟然还真拍到林家舞会的情形。其中又有几个在香江颇风光的名媛和明星,就连衣着品味也被一干网编加网民批来评去。 所幸林平安之前声名不显,而且昨夜的造型华贵中带有一丝清纯,十足的淑女模样。倒是没有被网友狠批什么。甚至还大赞林家的私生女长得倒满漂亮云云…… 这样对着显示器看清林平安的脸,真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宋轩成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张灿烂的笑脸。随即失笑地缩回手,只觉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顺手下拉,突然有一条评论闯入眼帘。这一条,是明显的恶意评论。大红的加粗加大的字体,充满着讽刺的味道。简直是把林平安从头到脚批了个遍,未了又酸溜溜地说仗着有个好家世乱勾引男人之类的话…… 虽然之后一楼便有人夸张地问楼上的难道是被人勾引走男友了?可那个骂林平安的人却再没有现身说法。反倒是隔了几层楼才有技术派佯细分析林平安在舞会上所戴的首饰,引经据典把那两件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夸上了天,言明看起来这位据说是被收养的林家孙小姐很得宠,大概会成为香江社交圈中新一代名媛…… 接下来的贴子,便再没有什么可看性了,无非都是些八卦。宋轩成粗粗看了下,便又转回那个恶意评论。从字里行间透出的嫉妒之意来看,这发贴子的人竟似乎真是与林平安有些关系,甚至可能是参加了昨天舞会的某个人。只是,这个人到底是…… 突然挑起眉来,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鼻梁。低喃出声:“惹火烧身……真当火是那么好玩的吗?” 昨天的舞会上,如果说林平安有些出格的地方,大概就是与霍震昌的那支舞了。而且之后霍震昌又发生了突然在泳池祼泳的事件,虽然没有人看到林平安,可宋轩成一直在心里怀疑那件事与她也有些关系。 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话,那发这个贴子的人不问可知,一定就是霍震昌的女伴了。 突然有打电话给霍震昌的冲动。可是在按通拨号键的瞬间,他又顿住。到底他能和霍震昌说些什么?更或者,他以什么身份去说那些话?根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吧? 低声叹息,他往后仰去,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睛:“真是个祸害!” 于此同时,在林家四楼的房间里,也正有一个人大发感慨:“真是个祸害!”不过让林平安发出和宋轩成一样感慨的却不是人,而是物。 看看地板上堆得遍地都是的文件,林平安直接仰面倒在地板上。真不知道这些文件要看到几时了。 林平安的习惯,喜欢坐在地板上看书,最好还是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书。虽然现在因为沈晴的关系,已经不会再这样边看边吃,可喜欢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的习惯却是没有变。 虽然这样的姿态大概会被教她礼仪课的蓝恩女士训斥不淑女,可林平安却真的喜欢这样的随意。 尤其是这会看文件看得头痛的时候,更是觉得这样的阅读方式真是让人可以随时放松下来。 打了个滚,她随手抓起一份文件,摊开在面前。 没有经营经验,她现在真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现在所知:这间光明电子厂是因为现在香江人工贵,集团又在内地开设了多间新厂才致使它一直处于半停工状态的。 可是只是因为这些吗?不是,光明从前一直都是生产收录机和电子表的,可现在这两样产品明显早已过时。所以光明亏损的原因大抵是因为没有适应市场的变化,技术和产品根本就已经跟不上电子行业的发展。想来,这才是它一直亏损的原因。 可是,这样粗浅的分析绝不是导致林平安头痛的原因。她真正不解的是,为什么林氏竟然一直保留着这间工厂。好吧!这是林家起家的地方,林雨泽对这间工厂有感情。可是相对的,林雨泽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极其成功的生意人!他不应该会做这样赔本的生意才对。可为什么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呢? 每年用那栋楼的租金去填补工厂的亏损,却仍然继续这样维持着工厂的运营,真的就只是因为感情? “真是头都大了……”抓起电话,林平安很想打给林秀雅。可是想了想,却又放弃。她不可能事事都依靠着林秀雅。如果这是个试练,那她只能自己来通过……等下,试练?!难不成,林雨泽特意留着这间工厂就是为了试练…… 只是这样的试练,不会是她才特意准备的。更或者,原本这间工厂是为林家几个第三代准备的试练。只是她机缘巧合地就这样闯进来,勾起了林雨泽的兴趣,才使她这样突然之间就成了被人瞩目的幸运儿。 这样想着,她突然之间就吁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次失败可能就意味着将不会成为林家事业继承人的一份子吧? 就象林静文一样,因为一再表现出对事业没什么兴趣,便只成为逛街吃饭,打扮光鲜参加派对的名媛。未来大概也只是某某阔太之类的…… 果然,真是让人觉得很有压力的礼物。 林平安叹息着,敲着头恨不得直接撞在墙上。可在听到敲门声时,立刻便露出了笑脸。真好象是条件反射一般——这样时刻的警惕…… 自嘲地摇了摇头,她笑着出去打了门。却见阿娟陪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佣站在门前。 “平安小姐,我们静婷小姐请你过去玩呢!说是请你吃芒果布丁……” 突然得到这样的邀请,林平安也不禁怔住。虽然和林静婷同上一所学校,可并不同校部,两人平时就是在家里,除了在吃晚饭时在餐桌上打个招呼外,都几乎没有往来,怎么这会儿突然请她过去玩呢? 眼睛一转,她突然就明白过来这请她的人并不是林静婷,而是蓝采萍。想来对刚才在主屋的对话犹不满意,所以才临时动念请她过去。 虽然心知肚明,可到底不好拒绝。换了件衣服,便欣然赴约。甚至还在心里颇觉她有几分单刀赴会的洒脱、大义。 还是第一次进三房的住所。虽然是同样的布局,可单从细节方面便能看出主人的不同。 这间大屋,无论从布置还是家具来看,都更加华丽,甚至可以说某些东西让人觉得有种俗气的艳丽。不过这些,都不是林平安关心的重点。 虽然说是林静婷请她,可实际上,唱主角的却仍然是蓝采萍。再加上旁边作陪的莫玉环,倒真似三司会审一般。 虽然说是主人,可林静婷仍是显得有些木讷,除了刚开始打过招呼外,便沉默寡言,甚至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而蓝采萍却是异常热情,一见到林平安就拉夹在她的手不放。相比之下,倒象是林平安才是她的亲孙女。而莫玉环则温文有礼,虽不及姜凤,却也有些大家小姐的气派…… 在蓝采萍有意为之下,整个下午茶倒是和乐融融,只是很快的,话题就被拉到了那栋楼上。 “平安,奶奶为你想了很久,才想到这样一个主意,绝对会让你大赚一笔的……” 第四十五章 投资 “奶奶是说……”同蓝采萍一样,林平安刻意去掉了那个“三”字,眨着眼睛,热切异常。 睨着她的神情,蓝采萍便觉得满足。“你这孩子啊,又不懂经营,又不会做生意,我这个做奶奶的再不帮你,怎么行呢!”顿了下,她才温言道:“你那栋旧楼,少说也有个四、五十年了,太旧了不值什么钱,可有一桩好处,那块地皮还是值些钱的。只要你把那栋楼拆建再往出卖,再怎样也比你这样收租来得收益大吧?” 看着林平安似乎是有所心动的样子,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想想,这样赚了一大笔钱,就连爷爷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林平安踌躇不语,半晌才叹息:“奶奶的主意是好,可是我又没有钱来投资,又不认识什么人,哪里知道要怎么做呢?” “这孩子,真是傻,有我在,有什么事自然是由我来帮你了。再说了,咱们林氏自己就有地产公司,如果拆建旧楼自然也是要照顾自家生意了……至于投资嘛!”蓝采萍沉吟着,过了足有一分钟才说:“奶奶手里倒是有些闲钱,如果你手里没钱,那奶奶借你就是了……” “这怎么使得呢?”林平安忙谦让,可心里却暗自嘀咕:“这现在是在说盖楼耶!还闲钱?你这所谓的闲钱到底是多少啊?” “你还和奶奶客气什么?要不然,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只当我是同你投资好了……你二伯母也是有些钱的,放出去吃利息倒不如就投资在你身上好了……我想,先期投入一千万也差不多了。” 林平安几乎没一头栽倒。这所谓的闲钱未免多了些! 眨了下眼,她看看紧盯着自己的蓝采萍,讷讷道:“上千万啊!”咽了下口水,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奶奶,这样的事我从没做过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的……要不,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啊!” 蓝采萍脸上的笑有些僵,便仔细审视过林平安的表情,便立刻又笑开。“这种事不急,你慢慢想……”说着话,她又转头望着自家儿媳:“玉环啊,你也听到我说的话了,你手头那笔钱别急着放出去,再怎样也得等平安回了话再说。外人给你再多的利息,也比不过咱们自家人的情分……” 原本并未插嘴的莫玉环听罢,便露出为难的表情:“妈,这事……你也知道,我表妹之前就同我说过想要一笔钱周转的……平安啊,不是二伯母逼你,你要是想上一月半月的,我真就要为难了。” 听着两婆媳一唱一和,林平安心里已经有了分数。可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倒用不了那么久……要不,二伯母你还是先把钱拿给你表妹用吧!失信于她也不好……” “哪里,说到底还是咱们才是自家人嘛!”莫玉环笑着摆手:“平安,你有了主意便来说一声。二伯母的钱和你自己的有什么分别呢?” 林平安心中冷笑,可脸上却只做出感动的表情,大有要落泪的意思。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蓝采萍闲话几句,便借口休息离开,作为好儿媳的莫玉环自然是要陪着的。于是,留下来陪着林平安的就只剩下了沉默寡言的林静婷。 默然相对,林平安也不想对一个半大孩子演戏,正待告辞,女佣已经端上来了芒果布丁 林静婷也不说话,伸出手,却是把原本离她近的那一份移到了林平安面前。林平安定睛看时,才知道她这份的芒果较林静婷那份多些。虽然不过是多了少许,可她的心却突然一悸。再看木讷的林静婷,便觉这被人叫作木头的姑娘真是可爱。 “小婷,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我约了朋友一起吃晚饭的,她人很好相处,你也会喜欢她的。”只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她突然觉得林静婷是个可交的朋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发出邀请。 林静婷看着她,一时怔住。为了足有半分钟才似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我要问过妈妈。” 林平安一笑,不置可否。其实这个时候,别说她只是约林静婷一起逛街,就是再多的要求,怕是莫玉环也会答应的。 没有让司机送她们,林平安带着林静婷一起去坐小巴。夏末,虽然小巴里也有空调,却仍让人觉得身上发黏,空气里也尽是体味的微臭。 看着林静婷躲闪不安的表情,林平安不禁笑了:“是不是从没坐过小巴?是有些挤,不过也很好玩的……”她突然伸出手指向前方斜对着的一个中年胖女人:“你信不信,那个女人和站在门边拉着把手的男人是夫妻?” 林静婷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看,才回眸看她。“不会吧,他们离得又不近,一个胖一个瘦,而且……也不是穿情侣衫。”话才说完,她自己便有些脸红。在少女的心里,夫妻或是情侣,总是有明显的痕迹可寻的,可现实生活中,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女人时不时会抬头看一下那个男人……而且你看,那个女人抱在怀里的袋子写着‘家乐福’的字样,而那个男人脚下的袋子上也是一样……” 听林平安解释过后,林静婷便又看了过去。果然,真是如林平安所说,那个女人又在抬头看男人…… “真的和你说得一样啊!”林静婷象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瞪大了眼。想想,就歪着脑袋看向另一边的一个女人:“那这个呢!她和什么人是一起的?” 林平安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才道:“她是单身一个人,而且……是个刚刚失恋的女人……” “是因为她一直在猛吃东西却没有开心的表情?”虽然是在问,可林静婷的语气却带了一半的肯定。 “那,那个男生呢?” “嗯,小帅哥,应该在学校里很受人欢迎,说不定现在就是去接女朋友呢!而且,就在这车里,他也吸引了某个女生的目光哦!” “在哪里?”林静婷轻“咦”了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平安是在同她说笑。不禁嗔道:“平安姐!怎么净拿我开心呢?”虽说脸上没什么笑容,可她的语气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在静了片刻之后,她突然笑起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神情却一扫在林家或是在英罗学校时的呆板严谨。 默默看着她,林平安也笑了起来。或许,林静婷的性格并不是象她一直认为的那么古板,只不过一直被拘束着才会变成那样子。真是很难想象,有那么活泼的一对双生兄弟,她却被管束成这个样子。 坐了小巴又转了地铁,两人在太古城广场会合了刘雅静。原本林平安还担心刘雅静会与她生份,可是真见了面,看到刘雅静灿烂的笑容,她才放下心来。 因为年纪相当,很容易就混得熟了。虽然林静婷仍然不太喜欢多说话,可笑容却明显地变得多了。 “看你们两个,都穿得这么斯文,倒显得我象飞女一个!”刘雅静的报怨,让林平安失笑。 如果让雅静看到小婷在家时穿的衣服,那还不要大叫救命。 “你哪里象飞女了?辣妹才是!”她笑着去撩雅静露出半截腰身的t恤。又回头对穿着典雅长裙的林静婷笑道:“既然是逛街,那不如换套衣服吧!你这一身也不大方便。” 林静婷目光忽闪,虽然没有说话,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雅静的牛仔短裤上。 “你不要和我说她这么大了,连牛仔裤都没穿过……”刘雅静耳语,在林平安碰了她下才闭上嘴。可望着林静婷的目光却多少带了些同情似的意味。 女人购物是疯狂的,尤其是象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旦手里有了些钱,见什么都想买。可是虽然林平安说会买单,刘雅静还是很克制,最后只买了一套衣服,而且是很斯文的公主裙,让林平安调侃她是不是在学校里认识了什么男孩子。 和她相反,林静婷居然是选了和刘雅静身上穿着很类似的牛仔短裤和吊带小可爱。露出白生生的大腿和半截腰身,让林平安也有些惊讶她的选择。可她自己望着试衣镜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回过头问林平安:“不会被妈咪和奶奶知道的是不是?” “不会!回去时换下来就是了。”林平安笑着回应,心里难免觉得这女孩可怜。 买了衣服,林平安特意绕到珠宝卖场,虽然刘雅静一再拒绝,她还是买了一条镶着碎钻的项链送她。不过几千元,刘雅静也就没有再固执的硬要还她。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看着林平安扳着刘雅静的肩膀推她到镜子面前,林静婷突然低声说。声音里掩不住的羡慕让林平安二人大笑。 “傻丫头,你以后也会和我一样同平安感情好好的……”刘雅静拍着林静婷的肩膀,大笑。林静婷却只是斯文的微笑,然后低下头去…… 第四十六章 机遇 周一自学校返回,林平安才知道宋轩成已经等了她有一阵子。 心里有数,看到那份正式转让文件后,她并没有如宋轩成所想一样显出惊讶之色。 “这份文件,林爵士已经签过字了。林小姐,在你签字前要看仔细……”虽然宋轩成没有伸手去特意指出那段文字,可在他的指示下,林平安还是把那个附加条件看得很仔细。 “宋律师,”抬起头来,她并没有象宋轩成所想一样问转让的事情,而是笑着问道:“你昨天不是已经叫我的名字了吗?或许,我们相互间叫名字更显亲近。” 宋轩成默然,望着少女温和的微笑,心里只觉心里隐隐有些发涩。他要如何解释?说他是在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为他心里那份莫名而生的好感? 本想拒绝,可才要说话却又觉得拒绝未免太过刻意,而且……她的眼睛真是明亮,这样望着她,仿佛是夜空中的星子,让他竟不敢逼视。 侧开头,他笑着答应了。却立刻转移开话题:“平安,你可仔细看清了?” 点了下头,林平安忽然苦笑:“真是次让人觉得为难的试练。你说可是?轩成!” 她就那样自然地唤出他的名字,仿佛是与他极熟而亲近的朋友,完全没有半分年龄上的差异般。甚至还冲着他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全不知她的一声低唤让宋轩成心里暗起波澜。 推了下眼镜,宋轩成略低下头,淡淡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是没有通过试练,林爵士也不会把你赶出林家。” 他不过是顺着她之前的话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可是不想话才出口就见林平安垂下眼帘,脸上也笼上一层阴郁之色。“是不会被赶走,可是如果这一次没有让爷爷满意的话,大概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大概这最初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吧!轩成,你说我会不会也象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最后只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呢?” 她的问题让宋轩成觉得可笑,可是她那样的认真,眼中尽是担忧之色,让他不自觉地也严肃起来。“你不用太过紧张,以林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大概也并不需要什么政治婚姻了……而且,既然你都说这是机会了,那不如就好好把握这次机遇。就算未必会令林爵士满意,可你只要努力过了,他总会看在眼里的。” 说句真心话,就连宋轩成也不认为林平安真的可能令那间工厂起死回生。虽然他没有认真分析过那间工厂之所以亏损的原因,可毕竟面前的少女只是一个15岁的女孩儿。而且,之前根本从没有接触过这些生意上的事情,甚至连一堂系统的金融课程都没有上过。哪怕是这半个月来已经开始接触这些课程,可做生意这种事,绝不是上几堂课就能立刻上手的。 “抓住机遇……”林平安沉吟着,忽然璨然一笑:“你说得对,既然是机遇,便一定要抓住。若是这样放弃,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失败的。” 就象当年沈晴在街上被王莉莎拦住时一样,哪怕所有人都说可能是骗子。可她仍觉得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机遇,这才有了之后那十年的奋斗与数年的辉煌。虽然,现在想想,会觉得如果她就那样错过,可能会更好……可,在很久之前,那次的坚决曾是沈晴一生最自傲的事。谁又能预测到未来呢?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紧紧抓住眼前的机遇罢了。 正式签下文件,林平安算是接管了“光辉”。可应该怎么办,她却仍是一筹莫展。如果想要“光辉”起死回生,大概是要研发新产品,开拓新市场的吧? 可是无论是哪样,都需要大量资金。她有看过“光辉”的帐目,因为还没有到收租的日子,所以帐上的钱并不是很多,照杨宽的话说,只够维持工厂生计到年底收租时。 而且,要研发新产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的“光辉”,真是要资金没资金,要人才没人才,而且,研发所需的时间,大概够“光辉”倒闭个两、三次了。 “或许,仍该生产电子表……” 其实,现在也不是没有电子表出售的。昨天她们在逛街时还曾见到商场在卖。日本的西铁城、卡西欧仍是有很好的销量。只是这两家的电子表价格昂贵,动辄价格都是上万。价格是好,可是“光辉”就是把产品生产得再好,也卖不出那个价格…… 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工厂的事情。林平安只觉得头大。可是在和林雨泽吃早餐时对上他颇感深意的目光,却只能装作坦然、自信的模样。 她知道因为这栋楼的事情,桑青其实是有些抱怨的。甚至一连几天都不曾再到她屋里去闲聊。可是一天晚上却突然找上她。关切之情殷殷,话说不到片刻,便把话题转到那栋上,竟是也提什么林平安若是争需用钱,她手上也有些闲钱可以挪给她。 听桑青这样说,林平安自然心里有数。想来三房那边要和她全作拆建旧楼的事情竟是不知怎么地竟传到了桑青耳中。 静静听完桑青的话,林平安才苦着脸,委委屈屈地把文件里包含的附加条件说了。特意郑重申明不是她不想赚这笔钱,而是爷爷不让她赚。想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桑青惊愕莫名,可对林平安的态度却是缓和许多,甚至颇有同情之色。 这头应对完桑青,林平安特意去了三房一趟。又是抱歉又是诉苦,把蓝采萍所有的抱怨都堵在肚中。看蓝采萍那个表情,如果不是碍着身为长辈,大概就要大发脾气了。就连莫玉环,送她出门时都不再象之前一般热情。 相对比较,二房那头对事情的反应一如既往的淡定。可是,林平安却猜测大概自己否定了拆建旧楼的建议是彻底打乱了两房奶奶各自的算盘。在烦恼之余略有些小得意。 英罗学校的课程,除了平常学校所教授的,另外还有经济金融学。而这一本课程却是林平安最为头痛的。别说今生的林平安,就是前世的沈晴,也从未做过什么投资。哪怕是林家另请了家庭教师来为他们补课,她仍觉头痛。甚至觉得不只林家其他几个学生比她聪明,连同旁听的林浩峰都比她更快领悟经济上的学问。 大概,这才真是耳濡目染的力量了。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生长,就是对生意并无兴趣,也比她这个生长在普通环境里的人更具经济头脑。 私下请教家庭教师,那位著名的经济学讲师。他却把这问题当作课题交由林家众学生讨论。意见最多的却无非是将旧楼拆建和把工厂拆卖,与她所想听到的建议全不符合。可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是那样的建议能带来最大的经济效益。只是,经济效益并非是林雨泽想要看到的吧? 一念之间,她突然心中大定。既然经济效益并不是林雨泽最想要的,那她就算是没有赚到多少钱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这天午后,不想留在餐厅里听霍晓燕那些姐妹会的人对人评头论足,林平安索性离开餐厅漫步校园。 远远的,便看到叶兰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竟是掩在一棵树后竟似做偷窥状。心中大奇,林平安悄悄走过去。却不想脚下踩到一截断枝,立刻惊动叶兰。听到响动,叶兰也不回头,竟是立刻抽身而去,林平安想叫却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看情形,叶兰大概是真的不愿被人发现,她若真叫住她,只会令大家尴尬。 原本想转身离开,却又压不住好奇心。走过去站在叶兰刚才站的位置看过去,她不禁在心里“呀”了一声。 那是林间的一片空地。绿草茵茵,花架上爬满了藤蔓,一片浓绿下,是一把旧式的长木椅。相较于别处的光鲜,这座花架和木椅都已掉漆,老旧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被校工故意忽略了过去的。 不过这些不重要,让林平安惊讶的是坐在木椅上垂着头似乎正在假寐的男生正是之前曾经在林家见过的任弘文。突然之间,她就明白过来叶兰的心情。大概她是真地喜欢着任弘文吧?少女的情怀,如诗一般,单只这样远远地望上他一眼,便已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现在的90后,已经不作兴这样的含蓄。若是叶兰仍只是这样掩于树后偷看,大概真是要失去一偿心愿的机会了。 林平安笑着摇了摇头,脚步一错,正要离开,却突然又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坐在椅上的任弘文,似乎只是安静地睡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一夜少年痛苦的表情…… “说是‘无情’,不会是真的有什么病吧?”低喃一声,她的心突然一紧。不禁大步走出,接近了花架。 “任弘文?”她低唤一声,却不曾得到回应,便再叫了一声。只可惜,寂静的林中,只听得远处隐约远来鸟鸣。少年似乎是已经睡得极沉,竟全无反应。 她只觉心慌,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伸出手探自他的鼻子下方…… 第四十七章 大胆的决定 指尖拂过温热的鼻息,虽然轻浅,可林平安却突然松了口气。轻吁一声,她扶着椅背,便坐了下去。可是,才刚坐稳,靠在椅背上,就觉身子一仰,竟是整个人都向后面栽了过去…… 后背跌得疼痛不已她怔怔地仰望着头顶一片浓绿空隙间透过来的些许深蓝轻声叹息。 “叹什么?”身边传来低问。林平安转过头去,就看见同她一样睁眼望着头顶的任弘文。 他的眼神仍然带着茫然,似乎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椅子就整个垮掉了。就因为这片刻的茫然,少年并不象那夜初见时浑身都是刺,甚至颇有几分温和。 林平安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抱怨:“这椅子太不结实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她跳起身,又回身对任弘文伸出手。 没有握她的手,少年眯起眼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起身。 林平安也不介意,反倒立刻帮手,和任弘文两人一起把那张垮掉的椅子扶了起来。 “啊……连椅子腿都断掉了!”举着手里的椅子腿,再看看背上粘上草屑的少年,林平安露出愧疚之色。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只是你这样坐着……”咽回下面的话,林平安抿了抿唇,实在不好意思说刚才有一瞬间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哪怕她是因为好心,可似乎真的是没做成好事…… 抬眼看了她一眼,任弘文也不说话。而是转进花架里,蹲下身去,不过片刻,就摸出了一只工具箱来。 林平安有些惊讶,看着少年从手上拿过去椅子腿,沉默地进行修理,更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眼前这个少年,和那夜所见,真的似两个人一般。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讪讪地蹲下身帮着任弘文扶好椅子,她看着少年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忍不住道:“我来吧!就当是赔罪……”她要是不帮手,按这少年的劲道还不知什么时候修好。 也不等任弘文答应,她已经伸手抢过他手中的捶子,重重地敲下。可是,一捶子下去,那片原本已经敲进一半的椅子腿突然跳了起来。如果不是闪得快,几乎打到林平安。 尴尬地转过头去,正看到任弘文嘴角笑意一闪即逝。虽然有些气,可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林平安讪讪地交出捶子,看任弘文一下一下轻轻地把掉下来的椅子腿敲进椅子上的凹槽里。正正好好,严丝合缝。 这样的工艺,她从前见过,在一只很旧的衣箱上。据说这叫榫卯,是很传统的木工手艺。不用一根钉子就能做好一件木具,可是现在的家具已经很少用到了。林平安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任弘文手上看到这样的手艺。 一个会手工木工活的少年?船王的孙子,据说最有可能继承任家的继承人?这两者实在没有什么共通性。 可不知为什么,因为这些,她突然对任弘文大生好感。竟就这样笑道:“我知道明朝有个皇帝最爱木工活,没想到任少居然也喜欢这个……” 转目看她,任弘文只是淡然。可因为他的淡然,林平安便大觉自己的玩笑有些不妥,便只有笑着道:“既然修好了,我就走了。对了,谢谢你那天陪着浩峰。如果有空,还请你多来探他,在家中,他很是寂寞。” 她说得真诚,可任弘文抬头望她,却突然笑了起来。原本温和的眼神也染上一丝嘲弄之色。“一个人,不是经过包装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伪善,会让我发笑……” “你说我伪善?包装?”林平安怒急反笑,瞪着任弘文,她正待发火,却突然眼睛一亮。 包装?是了!就是这个…… 心中狂喜,她也不与任弘文再做争辩,反倒冲着他一笑,道谢道:“多谢你提醒了我!”丢下这么一句让任弘文摸不清头脑的话,她扭身就跑。 也不去教室,她直接打了电话请假,就兴冲冲地往外跑。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现在根本不是放学时间,司机阿山根本就还没有来。 也不再打电话去叫司机,她直接一路小跑沿着学校的入校路跑出去,准备在路口拦辆计程车。可人刚站稳,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喇叭响。 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就见一辆重型机车如怒马般狂驶而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那辆重型机车在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稳稳停下。车上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帅气的面容,一双浓眉扬起,带着讥诮之色,正是偶像新星楚天佑。 看着林平安,楚天佑冷笑道:“怎么?不装乖学生了?逃课,也该有所准备吧!” 眨了下眼,林平安突然灿然一笑:“可不是有准备嘛!骑士都自动送上门了……”说着话,她已经自来熟地跳过来,伸手去摸那辆重型机车。 楚天佑大怒:“你做什么?谁说要送你了吗?不要和我拉关系!” “咦,明明是楚学长你先来和我说话的嘛!”林平安扬起眉毛,笑得狡诈:“都是同学,楚学长应该不介意帮学妹这样一个小忙吧!你是男人啊,何必同我计较呢?” 因为“男人”两个字,楚天佑一窒,竟不好意思再说拒绝的话。可瞥 了眼林平安,他还是冷笑道:“我没有多余的头盔,如果你想我送你,可要承担得起后果。” “没关系,我不怕!”林平安微笑,似乎真的是毫不担心。 那副坦然的神情让楚天佑不好多说别的,只得哼了一身,自机身后箱里取出一只小巧些明显是女用的头盔丢给她。“戴好了!或许能救你一条命的……” 林平安也不辩驳,老老实实地戴起头盔。手指摸过黑色头盔上那张粉色kt猫的贴纸,嘴角不禁扬起一道弧线。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这只头盔。还记得这只头盔是和楚天佑合作时买的。当时只是因为楚天佑的相激,她为了表白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没有胆子的玉女明星,而坐上了他的机车。她还记得自己在这只头盔上贴上kt猫的贴身时,对楚天佑说:“不要总是装得那么酷,机身一身黑也就算了,连衣服都要一身黑的,这只头盔啊,你留着吧!以后你女朋友会喜欢的……” 轻轻摇了摇头,她用力搂紧楚天佑的腰,虽然没有狂风拂面,可那种极速的刺激感却仍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恍惚中,她有一些眩晕,仿佛是又一次感受到那一夜在街上飞车而过的感觉。下意识的,她把楚天佑搂得更紧。以至于楚天佑在停下车后直抱怨她象是只恐龙,力量大得要把他的腰也折断。 不在意地挥手,林平安朗声笑道:“我是恐龙也没什么,反正你不是青蛙王子就好!这年头,没有几个女生会知道欣赏青蛙王子隐藏于内的内在美了……” 楚天佑眯起眼,看着林平安,突然间说道:“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平安“呀”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不是,沈晴在片场时曾经和楚天佑说过青蛙王子的话题呢! 也不解释,她胡乱挥着手就往大铁门后跑。身后楚天佑恨声叫着:“喂,你个不知感恩的恐龙!” 回过身,林平安双手拢在嘴边,大叫:“恐龙多谢骑士啊!”看着楚天佑大笑起来,她便笑着挥了下手,直接一路小跑过那条林间大道。 虽然已经在从英罗走出来时,心里反复想过,可真要去做时,林平安还是有些紧张。把所有的文件准备好了,她才走到书房外敲门。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钟,按照林雨泽的坐息安排,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午睡过后,在书房里看些文件。 听到门里唤她进去的声音。林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并没有多和林雨泽绕圈子,她把所有的文件推到林雨泽面前,直接说出目的:“爷爷,我想用鸭寮街那栋楼向您抵押借贷两百万。” 林雨泽没有去看文件,而是歪着脑袋笑睨着林平安,“怎么?觉得爷爷象银行吗?抵押借贷?真亏你这丫头想得出来!” 林平安也笑:“爷爷不是银行。正因为不是银行,我才不用担心审查来审查去却通不过借贷这一关啊!爷爷,我不和您绕圈子。我知道您把光辉交给我就是想要试练我。可惜,我不是那样能干的人,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撑起光辉来。可是,我不希望自己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所以,就来向我借钱?”林雨泽笑起来:“我知道你三奶奶很想投资的,你怎么不向她借呢?” “三奶奶的投资是要拆建旧楼,她对光辉没兴趣。可是,”林平安俏皮地眨着眼:“爷爷你就不同了!光辉对于您,可是很重要的——不是吗?” 林雨泽沉默片刻,忽而大笑。“你个丫头,算你捏着我的命门了。说说吧!若我借你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还呢?” “这笔钱,我不可能一次性还清,所以希望能分四次还清:每年还五十万,分四年还清。至于利息,就比照银行利率。你看如何?爷爷!”有刹那间,林平安屏住了呼吸,只紧张地望着林雨泽,生怕她的方案不能得到他的认可。 林雨泽沉默着,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问:“既然你知道是试练,那如果这次失败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吧?” 第四十八章 愿我亦有金手指 数着手中支票上的无数个零,林平安靠在椅子上发笑。 失败的后果?她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当她在爷爷面前郑重回答时,心里却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笑。 就算这次失败后,她可能就丧失了所谓的继承权又能如何?其实从未得到过,也不算是失去…… 她原本就不是象林静文那样的女生,哪怕是不能继承到什么,也无所谓。靠着自己的双手总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上一世除了演技,从来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现在也算是一种尝试。只是,失败的感觉真的会让人觉得挫折。没有人喜欢那样的感觉,所以也就没人喜欢失败了。 此时此刻,林平安多希望自己生了金手指,真的可以点石成金。把手中这两百万变成两千万,两亿……只可惜,现在就是现实,只能靠自己去奋斗。 资金到手,林平安就开始实施振兴“光辉”的计划。其实,说振兴是有点夸大。毕竟现在不过是想把“光辉”的旧产品再重新包装销售出去,这样的事情可能与林雨泽心中所想有天渊之别。 同样是电子表,既然“光辉”不能象卡西欧一样打进高端产品之列,那就做低端市场好了。 还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赚的就是女人的钱。而在低端市场里相对的则是少女的钱。所以,想要吸引那些少女的目光和购买欲望,“光辉”的电子表就真的需要好好包装一下才行了。 把启动资金中的四分之一交给杨宽,请他在短时间内好好检修机器设备,招聘技工,随时做到可以正式开工。 杨宽有些惊讶,可既然新任老板发话了,自然他这个厂长是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只是在工作的同时,仍是把自己接到的命令及时反馈到林家的那间书房中。 “看起来,那丫头似乎是想大干一场了!”林雨泽偏头睨着林康:“怎么样?这几天平安都在做些什么?” “平安小姐这几天一直在打电话,联系香江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可能……”林康顿了下,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大概是想把表与珠宝联系在一起,做成首饰款吧!” “首饰一样的电子表?”林雨泽失笑:“也算有心了……只是,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 “或许,我可以弄来一份平安小姐请策划公司做的调查报道。20万的回报应该会是份很详细的报告。”微笑着,看林雨泽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林康迟疑了下才道:“老爷,时间太急迫了,而且平安小姐又是这样的年纪,这件事,对平安小姐并不公平。” “是啊!不公平。”林雨泽掀起眉,微笑的脸上现出一丝冷峭之色:“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习惯这个……阿康,我知道你觉得我给平安的压力大了些。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她慢慢长大……已经七十五了,就算再不服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我可未必会真地长命百岁啊……我死了,二房、三房都有人主持大局。可是大房这头呢?平安小,可浩峰更小……他们那两个姑姑又是不顶用的……阿康,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知道平安有能力照顾自己,照顾弟弟……” 静默片刻,林康淡淡道:“我帮平安小姐介绍几个设计师好了……” “不用!”摆了摆手,林雨泽微笑:“人,就是掉进鳄鱼潭里,也得靠自己爬出来……” 人生,其实也和鳄鱼潭没什么分别…… 挂掉电话时,林平安这样想着。因为势弱,就得做势大的人压迫,因为你默默无名,就连你想见的人都未必肯给你那个时间。 一个星期里,她打出去的电话有多少都记不清了。光是刚才挂断她电话的那个设计师,她就已经连打了十几通电话。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处,哪怕她赶到对方的公司,照样是一无所获。 对方还没听公司名字,看到她样子已经先在心里否定实力,转身就走了。或许,她其实是该先把林氏的名头抬出来的…… 垂下头,抵在咖啡桌上,她反手捏着脖子。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她大概就要颓丧大哭了。还和杨宽说随时准备开工,现在连设计稿都还没有,开什么工呢?! “平安,”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在看清宋轩成面容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因为她的笑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宋轩成淡淡道:“我和同事来喝下午茶。看到你……好象有烦恼啊?!” “是啊!有烦恼!我天天都在烦恼……或许应该写一本《少女平安的烦恼以此纪念》才行……” 林平安打趣地说着,突然偏了偏头,“从前觉得出名真是种苦恼,可现在才知其实默默无闻也并不是件好事……再不敢大声念那首爱茉莉的小诗:‘我是无名人物!你是谁?’……我想,那样喜欢这首诗的其实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已经是名人,或是,这一生都不会成为名人……” 她笑着,突然站起身笑着走开。 宋轩成目送着她离去,静默片刻后忽然开口。低低地将她没有念完的那首小诗吟出: “我是无名人物!你是谁 ? 你也是无名人物?那么我们俩就是一双! ——但别声张! 你知道吗,他们容不下我们俩! 做个名人多么无聊! 像只招摇的青蛙—— 向着仰慕它的池沼—— 在漫长的六月里自吹自夸。” 突然间,他做出一件奇怪的事。竟就这样探过手去,拿起她用过的咖啡杯。 杯子里已经没有咖啡,可是残存的咖啡味却仍是浓郁。除了咖啡味,还有肉桂的香,牛奶的醇……那是卡布奇诺的味道。三分之一的浓缩咖啡,三分之一的蒸汽牛奶还有三分之一泡沫牛奶以其混在其中的肉桂粉。和他喝惯的黑咖啡完全不同…… 可是不知为什么,摩挲着杯口的边缘,他突然也很想喝一杯他从来没有喝过的卡布奇诺。 返回座位,他真的叫了一杯。坐在对面的女同事用奇怪的眼神望他,白朔更是上下打量,奸笑不止:“怎么会突然换了口味呢?” 抬眼看他,宋轩成并不解释。白朔却不肯罢休:“我说老板,你知不知道卡布奇诺是什么含义啊?”看宋轩成扬起眉,似乎有些不悦,他却根本就不在乎,“是等待爱情哦!呵,想不到宋大律师也在这样表白啊!阿芬,你要把握机会啦!” 那女同事骇笑,宋轩成却面色不变地端起杯子…… 味道太甜了!喝惯了黑咖啡的人并不适应这样多奶的咖啡。可他却是不动声色地慢慢喝下去。 “不过是咖啡罢了,你想得太多……”更或者,想得太多的人是他才是。 只是,不知道喝着这样香甜咖啡的人为什么仍有那样苦恼的表情…… 林平安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掉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最终竟然选择了向那个人求救。 在拨通电话的同时,她几乎想要把手里的电话摔出去。可是,她不成……在碰了那么多钉子后,可是电话那头的人真是最后的希望。 电话不过响了不到两秒,已经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事着一丝惊讶,又有故意的矜持:“真是难得,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怕了,不再继续游戏呢!” 听着霍震昌的声音,林平安抿紧唇,合了下眼。然后才笑道:“既然是游戏,那就要放松心态,你这样紧张怎么可以呢?” 一个多星期,霍震昌已经打了不下五次电话,只是每一次,她都匆匆挂断,根本不与他多谈。可越是这样,就越让霍震昌心痒难耐。所以这会儿接到她的电话,不禁有些惊喜。 虽然心里开心,可同时,他也开始吊人胃口。“你说得不错,心态很重要……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吧?不是终于无法忍耐了吧?” “找霍少,当然是想请你帮忙了。”霍氏旗下的珠宝公司里有香江最出名的珠宝设计师。虽然原本不是在她考虑之列的,可现在也只能找她了。“我想了很久,但似乎霍少你才是唯一能够帮我的男人……” 霍震昌的心一跳,却突然笑了起来:“真是遗憾,我今晚已经有约会了,恐怕你得另约时间……” “是吗?那真是遗憾,原本还还在兰桂坊的l吧订了包房的,看来……”林平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一顿,正好给了霍震昌接上话的空当。 “l吧?不是吧!你都还没有成年,是谁居然那么大胆敢放你进去啊?”霍震昌奇怪的问,原本还想要故意吊吊胃口的,却因为她的异军突起而改变了心意。 “很好奇是吗?如果你来的话,那就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了!”林平安轻笑着,丝毫不担心霍震昌拒绝。 l吧在兰桂坊很有名气,平时就有很多名人光顾。尤其是那些还没有太大名气的小明星更喜欢到那里碰运气。所以,一向是霍震昌之类的公子哥喜欢泡的酒吧。之前沈晴的生日宴即在该处。 “这个……”霍震昌沉吟着,还没有回答,林平安已经笑起来:“九点钟在l吧见,我不会多给你一分钟。如果过了时间,恐怕你就要自己度过这美好的夜晚了……”不等霍震昌回答,林平安已经立刻挂断。 歪在商场二楼的栏杆上,她用手撑住头,忍不住低声轻叹。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大幅落地窗后的咖啡店。无巧不巧的,她这样望去,竟正好望见宋轩成的侧脸。或许,正与同事说笑,他的嘴角微微抿起,却仍带着三分矜持……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一抹微笑,林平安竟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间静了下来:或许,见过最讨厌的人之后,突然看到一个好人,总是觉得心情愉快的吧? 四十九章 l吧 位于地下的l吧,入场费很贵。可是,其实内里的格调却并不是高贵华美型。虽然出入的大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可抛除这个,l吧与一般的迪吧并无二致。 幽暗的灯光下,拥挤的舞池里尽是摇摆的男女。疯狂,迷乱,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这些白天可能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心情宣泄心底的压抑情绪。 l吧,最吸引人的仍是那些喜穿吊带晚装的年轻女人。在幽幽的灯光下,可能一回头,便会发现在你身后的那个黑裙女人就是某个刚刚拍过平面广告的所谓新星。也可能与你大笑狂欢的正是刚刚从t型台上走下的美模。 谁知道呢?或许,今晚就可以从l吧带走一个身材样貌都在上乘的女人,一夜缠绵。反正,现在都市饮食男女在这上头早就开放,甚至可能更胜过欧美…… l吧的包间,不是那种用墙壁相隔出的空间,而是大幅的落地玻璃。虽然也算隔音,可是却是完全透明的,不单只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舞池劲舞的人们,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得见包间里的一举一动。只是,这样的环境里,在舞池里那些人大概更乐于专注身边扭动摇摆的人,而不是包间里所谓的贵客吧? 差半分钟9:01,林平安已经从包间里走出来。挽着小巧的手袋,穿着一袭银灰色纱裙的她,因为装扮的关系,看起来更显成熟。一抹樱红的唇,在幽暗的光线中更显出果冻般诱惑的光泽。缓缓穿过人群,她裙上嵌的亮片在走动间散发着眩目的光亮,仿佛是星星在一闪一闪地放光。 今夜的她,看起来甚是醉人。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在她走过时,不时响起响亮的口哨。可是,她今晚邀请的客人,却失约了。 不过正如她在电话里所说的一样,她不打算给霍震昌多留一分钟。 爱情游戏中,最先低下头的就是输家。 从前,她是不相信这样的话的。在她看来,爱情不过是两人相悦,没有输赢。可是现在不同。虽然没有爱情,可这个游戏远比爱情更可怕。男与女的追逐与征服,最终的那个输家输掉的就不仅仅是身心而已了。 穿过人群,在通往上面大门的楼梯过道上,有几对男女正靠在墙上拥吻爱抚。低哑的呻吟声,透着淫?靡的气息,可是林平安却并没有象一个15岁少女一样红了面颊,而是目不斜视地穿过去。 就在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却突生异变。她只觉手臂一紧,横刺里竟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林平安一惊,稍定心神,才发觉竟是原本伏首在一个红衣艳女身上的男人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的,竟突然反手抓住林平安的手臂。 虽然受惊,可林平安却仍能保持三分冷静:“放手——”她冷冷喝着,可不知为什么,望着那男人的背影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声低笑入耳,熟悉至极,她挑起眉,虽然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可眼中却难掩一丝怒意。 没有撒开手,男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望定林平安。“居然真的连一分钟都不肯多等,真是让人伤心。” 果然是霍震昌!林平安静默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我现在倒觉得或许我该走得更快才是,要是真打扰了你的好事,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霍震昌脸上的笑意更浓。“你嫉妒了?”目光紧盯着林平安,他根本没有回头看过刚才和他亲近的那个红衣女郎。许是有些恼了,那红衣女郎便近前一步,倚在他的背上,吃吃地笑着:“霍少,不为我介绍介绍这位美女吗?” 林平安抿唇浅笑,没有因女人眼中明显的敌意而生气。连声音都是淡淡的:“多谢夸奖。” 没有强行抽回手臂,她反倒突然俯近身,用手帕轻轻拭过霍震昌的耳际。只是轻轻一拭,雪白的手帕上就已经染上了一抹腥红。挥了下手帕,她笑着塞到那女郎手中:“姐姐,下次一定要用不褪色的口红,这样才不会失礼于人。” 红衣女郎先是愕然,怒极反笑。只是她还没有发火,霍震昌已经甩掉她的手,笑着拉了林平安又往l吧里面走去。 “霍……”红衣女郎恨极,却不敢上前纠缠,只得恨恨把那方手帕丢在地上,发泄似地猛踩。 虽然男欢女爱,尽数平常。而且和这些公子哥玩在一起,大家早有默契,绝不会纠缠不清,有所约束。可象现在这样突然横里插出一人来又算什么意思?而且听那话,分明就是早就约好的,这霍震昌难道是故意耍她吗? 心中恨急,她突然自手袋中取出手机,对准正并肩走下楼梯的男女按下了拍摄键。 管你是什么人,这样耍我,就休想也好过了! 幽暗的光,狂乱的舞,震耳的音乐,随着一道门的闭合,都被关在门外。 背靠着门,霍震昌似笑非笑地睨着林平安,哑着嗓子问:“逃不掉了呢!你怕不怕?” 挑起眉,林平安笑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甚至还把手肘支在沙发背上,笑得云淡风轻。“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你霍少是狼,可你难道不知女羊都是长角的吗?” 霍震昌失笑:“不错!女羊都是长角的,尤其是你这个小妖精……”他走近,挨着林平安坐下,上上下下打量林平安,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用十足深情的语气称赞:“今晚,你真是美丽!全场的女人都比不过你,难怪看场的人误会你已成年放你进来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见霍少你,我怎么敢不打扮打扮呢?”林平安慵懒地笑着,虽然是在奉承,可偏偏一双眼却是带着嘲弄。 霍震昌被她看得摇头,索性直接笑道:“说吧!到底想要我帮什么忙呢?” 因他的询问,林平安立刻便笑了:“我请霍少的忙,对霍少来说太过简单了,只需您一通电话便能解决。” 霍震昌掀了掀眉毛,“哦”了一声,却仍未立刻松口答应。 林平安也不急,只淡淡笑道:“不瞒霍少,我也是思前想后才来求你的……想来,霍少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失望?那要看你会不会让我失望了……”霍震昌轻笑,执起她的手,轻轻摩挲。 他的动作极是轻柔,也很有技巧。不是那种惹人厌的毛手毛脚,可是又带着深深的暧昧感觉。如果是两个彼此有些意思的成年男女,单只这样的轻浅碰触,也足以引发一场天雷地火,可是这会儿,林平安只觉得恶心。 只是到底要压下心中翻腾的酸液,强作笑容。在他问“到底是什么事”时,她温然笑道:“我想向霍少借一个人——温妮张,我知道她是你们霍氏珠宝的首席设计师,设计费也不便宜 。不过,钱,我会照行规照付的。只要霍少你帮忙搭个桥,让她接下我的生意就可以……” 声音一顿,她侧目望着霍震昌。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触到她的目光,霍震昌突然轻咳了一声,笑道:“你想要什么首饰,我送你啊!我都会设计珠宝的,由我来为你亲自设计,才算有诚意嘛!何必非要用温妮张呢?!” 霍震昌的确会设计珠宝,当初沈晴就曾拥有一件由他一手设计的一套碎粉钻手、脚链。因为是他新手设计的,沈晴才未加拒绝便收下了那份价格颇高的礼物。后来分手时,这已经送返的礼物便成了她贪财的一大证据…… 过去的回忆让林平安微微勾动嘴角…… 嘲弄的笑意还未成形,便突然敛去。刹那间,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放心,你就是同温妮张有什么,我也不会嫉妒……说到底,你又不是我男友,我有什么资格好去嫉妒呢?!” 看着霍震昌现出些微的尴尬之色。林平安的心阵阵抽动。他和温妮果然是有奸情,而且看起来大概已经很久了。多奇怪!当她还是他的女友时,她竟没有察觉出来。 那时候也见过温妮几次的,明明都觉得温妮看着霍震昌的眼神有些微妙,她却仍轻易地就相信了霍震昌“你男朋友是有名钻石王老五,好多人惦记着”的解释。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怎么可能竟就这样相信了呢?原来过去的沈晴真的是眼盲心盲的睁眼瞎! 勾起嘴角,她敛去所有的心思,笑得甜美。心越痛,就笑得越甜……甚至,都不用去演。 “你啊!到底答不答应人家啊?”用上撒娇的语调,她孩子气地鼓起脸。这会儿在艳妆背后倒十足十似个15岁的少女。 被她的表情逗乐,霍震昌笑了会,突然便敛去笑容。定定地看着她笑道:“既然是求我,那总要有些诚意吧?不如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啊……” 被他拖长的声音吓倒似的,林平安眨着眼嗔道:“果然不是个好人!” “嘎,我要是个好人,你还会要与我游戏吗?”霍震昌笑着握紧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一杯酒,你总该陪我的吧?就当是提前庆功也好……” 第五十章 迷幻之夜 他的声音低哑,又特意带出一个“啊”的尾音,透着深深的暧昧。 林平安挑起眉,望着他,低笑:“你还记得我还未成年的吧?” 霍震昌立刻就笑了起来:“你别说你是个乖宝宝,从来都没有人偷喝过一口酒。我的小平安啊,你真的那么乖吗?”明显调笑的腔调,他睨着她轻笑:“看看现在的你,谁会知道你未成年呢?”顿了下,他又挑起眉来:“平安,你不会是想拒绝我吧?害怕了?”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望着他脸上的那抹笑,林平安心里也就明白她如果真的不给霍震昌这个面子,那么她刚才所求必定没有下文。 男人啊你若有求于他,他便总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虽然知道一杯酒并不是重点,可林平安这时候却没有了选择。娇媚地微笑,她只问:“看来霍少是极有信心,一句话便可令张小姐答应做我的生意了……嗯,的确是该庆祝一下的。” 霍震昌笑着摸了下她的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林平安轻轻吁了口气,隐在身下捏紧的手松了松。可目光却仍一直追随着走出包房的霍震昌,脸上的微笑半分不减。 这杯酒看来已经是避无可避。可是,想要一杯酒摞倒她——要失望了。就象他说的一样,林平安那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一直是个乖宝宝呢?而且,从前的沈晴酒量虽然不是太好,却也绝不是一杯的量…… 心里冷笑着,在门开时,她的笑容越更加灿烂。看清陪着笑的侍应生后并没有跟着霍震昌。林平安的眉一掀,便又望了出去。 幽暗的灯光下,外面的舞池仿佛是鬼怪片里的地狱,到处都是撕下了面具的脸。目中所见,到处都是情迷意乱的面孔,发痴的笑和恍惚的眼神…… 这样的神情,她是见过的。可每次见,都仍会觉得触目惊心…… 目光突然凝滞,林平安定定地望着在暗影中正与一个黑衣长发年轻男人攀谈的霍震昌。手不自觉地轻轻颤动。 看起来,他和那男人很是熟络。那样颇有含义的微笑着,递过去的指尖,夹着一叠钞票…… 林平安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电光石火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那一夜她会醉得那么沉,竟连半点记忆都没有? 原来,霍震昌一直和这种人有交道…… 喘息着,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侍应生略带询问的眼神。她突然心中一动,笑着自皮夹里取出一张千元大钞递了过去:“小兄弟,麻烦你过十分钟后拔这个号码好吗?不用说话,不过一定要确保机主接听……” 接过大钞,侍应生又惊又喜,哪还会说半个“不”字。立刻就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正好和推门进来的霍震昌擦肩而过。 “我特意要了香槟酒,正宗的法国沙隆出产。”霍震昌微笑着,亲手开了香槟,在那一声“咝”的轻响中,笑言:“听到了吗?玛丽王后的叹息。” 林平安垂眉浅笑,心里却是一声冷哼。原来关于玛丽王后与香槟酒的故事,已经是霍震昌泡妞时的绝佳谈资了只不知道,除了在她们面前外,听过这个故事的还有几个女人? 虽然心里冷笑,可当霍震昌颇动情地说到“当玛丽五岳在凯旋门被捕时,人们听到她哀怨的叹息……”时她还是忽闪着睫毛,一脸听得入神的表情。 再没有什么比专注的聆听更能让男人觉得他受到女人全身心的关注了。 望着林平安,霍震昌突然沉声唤着她的名字,执起她的手,靠近身体:“望着我,只看我一个人……” 林平安目光一瞬,先是脸一红,但立刻就直视着他,大胆,热切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霍震昌便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地慈祥她。 目光相触,仿佛是相吸的磁石一般纠缠难分。虽然眼中只看得到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可林平安的心却有刹那的分神。潜意识里,她分明看到霍震昌垂下的手轻弹了下,那白色的小药丸落入已经注满香槟的酒杯。一小粒,转瞬便融化在那跳跃的气泡中,让人寻不到半分痕迹…… “你会喜欢的,沙隆产的香槟口味是最为醇正的。”霍震昌转开脸笑着递过一杯香槟。 林平安执着那长笛郁金香形的高脚杯,举在面前。幽暗的彩灯下,酒杯里的气泡也似跳跃的精灵,争先恐后地迸放着欢愉……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还未饮,我已先醉了。霍少,若我醉了,你可不要做坏事哦” 霍震昌失笑,望着她把杯口送至唇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三分。 就在这时,寂静的包房里突然响起明快的彩铃声。霍震昌皱了下眉,虽然不想理会,可那铃声却是不依不饶地响个没完。无奈之下,他只能放下酒杯,侧过身去低声“喂”了一声。 就在他罗马尼亚身的瞬间,林平安已经手脚利落地对换了酒杯,甚至还立刻把换在手中的酒杯举至唇边,重重地印了下去。 “喂?喂……”皱着眉,霍震昌转过身来,目光在桌上的酒杯一扫而过,抬起头,看着林平安手中酒杯上那明显的口红印,不禁调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我也送你不褪色的口红?” 林平安闻言大笑:“我故意的听说你们男人其实最喜欢看到女人留下的唇印,觉得很诱惑是不是?” 笑得花枝乱颤,她执着酒杯仰起头来,竟是一饮而尽。 “啊,真是奇妙的感觉……好象身体里有汽球在飘啊飘啊……”她笑嘻嘻的形容,脸似绽放了桃花般的妩媚,索性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侧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着霍震昌。 目光游移,最后落在她的小腿上,只觉那裹在黑丝袜里的小腿如同一把弓般绷直…… 霍震昌不自觉地滚动着,在不知不觉间,一杯香槟已经滑进咽喉。 “有些闷啊是关了空调?”他咕喃着,伸手拉扯领带,又有些急不可待似地甩掉了西装。 “平安,你觉不觉得很快活?我很快活我想,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他吃吃地笑着,靠近林平安。只觉得眼前少女的美丽是他前所未见,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只是,为什么,这美丽的面容有些,仿佛是在左右摇摆……奇怪不过是一杯酒……突然间,他的目光凝住,惊愕地瞪住林平安,他嘶声问:“酒,你、你换了酒?” “酒怎么了?”林平安低下头,忽闪着眼眸,不解地问着。十足的无知少女表情。 可在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沉的霍震昌眼中,少女的面容却是那样的妖媚,如同绽放的罂粟,娇艳中透着那冶艳的诱惑。 “糟透了……”他嘀咕着,虽想保持最后一线清明,却渐渐失去神智。只是撑着茶几,不停地喘气,皮肤开始发红发烫,大滴的汗珠不停地滴在他面前的地毯上…… 林平安站起身来,原本有些小得意的面容现出紧张之色。看到霍震昌的模样,她有些惊惧。虽然不知道他下的药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小药丸还催?情?药?可是看霍震昌的模样,她只觉得危险。不管是哪一类,如果他真疯了起来,可能吃亏的仍然是她吧? 心中警醒,也不多做纠缠,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可是人才走到门边,就觉脚踝被人自后抓住。 林平安皱眉,正待甩开,可才侧脸的刹那,门竟无声地开启,一个男人猛地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大惊,慌忙回头,还未看清抓住她的是什么人,那人已经一脚踢在霍震昌仰起的下巴上。 霍震昌吃痛,叫了一声,栽倒在地,竟连爬都爬不起来。 “是你?”林平安怔怔地看着抓紧她手臂的黑衣少年,一时有些茫然。竟忘了反应,就这样任由他拖着她走出门去。 才一出门,耳中就充斥了震耳的音乐。林平安皱了下眉,半侧过脸,去看在昏光里更显脸色铁青的楚天佑。不知是因为少年的脸色太过吓人,还是被他刚才那利落有力的一脚惊到,不她竟有些忐忑。 想问为什么楚天佑会在这儿,可近似轰鸣的音乐让她没办法开口。就在这时,旁边的包房门猛地打开,一个浓妆艳抹的低胸装女人跳了出来。 娇媚的笑容在瞥到楚天佑拉着的林平安时僵了下,但立刻,她就又笑起来,用手拢着大声叫道:“楚少,大家都在等你呢这位……” 林平安目光微瞬,看着显然没有认出她的苏娜笑了笑。眼角一瞥,已经看到那间包房里还有几个男男女女。虽然灯光很暗,可一瞥之下,还是认出里面有两个她也认识的人。一个正是王莉莎,一个则是圈中颇有名气的导演王某。显然,是特意挑了这个地方来谈事情的。在圈中,不在办公室里谈事而在酒吧里谈,也属平常。 林平安偏了下头,冲着楚天佑大叫:“你不用管我去办你的事就是了……” 也不知楚天佑听懂她的意思没,仍是那样冷沉着脸,抓着她的手却越发的用力。 皱眉,林平安晃了晃手臂,试图挣开。楚天佑却是偏了头对着她一声冷笑,直接推开拦在前面的苏娜,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向前…… 被楚天佑拖得脚步踉跄,林平安试图挣脱,却觉得他的手象钳子一样紧紧钳着她。挣脱不得,林平安也只能任由楚天佑硬拖着她拐进了暗角。 “你到底要怎样?”大声喝问,林平安揉着被捏出指印的手臂,又气又恨。 楚天佑却根本不理她,一脚踹在敲了两下却仍不打开的洗手间门上。 “有毛病啊不是说有人了吗?”男洗手间里,惊起野鸳鸯一对。骂骂咧咧的男人跳起身,可看清楚天佑的准脸,便有些气弱讪讪地嘀咕了句“扫兴”便拉着那个艳女溜走。 白了楚天佑一眼,林平安转身就走。却被他拽着手腕推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她又窘又慌,才问了一句。已经被楚天佑推到洗手池边,竟狡猾压着她的头,扭开了水龙头撩着水往她脸上泼…… 眼里溅进水,林平安眯起眼恨声大骂:“楚天佑,你疯了?” “疯?”楚天佑一声冷笑,湿淋淋的手直接抹上她的脸:“看看你这张脸就知道疯的人是谁了。” 躲闪着,林平安胡乱推打着他,只觉面皮都要被他搓破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尖叫着,在楚天佑冷哼着收回手后,林平安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被水泼花了妆容,丑得象鬼一样。大概现在要是让霍震昌瞧见,吓也吓死倒不用她费尽心思报复了。 失笑出声,她扯了纸打湿后轻轻擦试眼周的眼影。因为没有卸妆油和化妆棉她的妆卸得并不干净,可总算渐渐的,现出些许本来面目。 楚天佑冷冷地看她,嘲讽道:“知道自己是恐龙,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现在都不叫恐龙,而叫凤……”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林平安她从镜中望着楚天佑:“现在你大少爷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儿?打算去让色狼非礼?”楚天佑瞪着她,大吼:“林平安,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挑起眉,林平安把手中的湿纸巾摔在水池边上。转过身,双手抱肩,冷睨着他,笑道:“楚天佑,你好象很关心我啊?又不喜欢我化妆,又想管束我……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楚天佑一怔,脸上立刻泛上一抹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窘迫的红。“哈”他脸上的红晕在白炽灯下分外明显,可声音里却尽是愠怒之意:“我喜欢你?林平安,你别做梦了也不照照镜子……和我刚才一起喝酒的妞儿比你漂亮多了” “苏娜?”林平安低笑,存心戏弄这个外表酷可内里仍是个大男孩的少年。“她,比我漂亮吗?” 因她的靠近,少年脸上的红晕反倒消失了。哼了一声,他猛地抓住林平安的手腕:“叫你见识一下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美女……” “喂,”捶着他,林平安有些发窘,“我不过是开玩笑的……”糟了,这会儿回去包房那边,可不是又要碰见霍震昌。还好,楚天佑拖着她并未在门前多作逗留,直接就把她推进了他所在的那间包房里。 “霍少,”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他们才一进去,已经有人立刻站起来,惊喜地笑着。 林平安半侧过脸去,借着撩拔碎发的动作已经看清屋里的人。站起来招呼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沈晴的助理小于。而同她坐在一起的正是经纪人兼老板的王莉莎。再坐过去一点,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女生。而对面的沙发上是靠在沙发上,双手插上口袋里,看起来很酷的眼镜男王昱…… 没有看到苏娜,可看茶几上酒杯的摆放位置,应该刚才她就坐在王昱的身边。 这个导演,出了名的爱占女明星便宜。不过因为他是出了名的商业导演,拍的片子不论大制作小制作都很卖钱,所以大把的女明星自动送上门。圈子里这种事多了,你情我愿的,倒也说不上谁不对。而且这王昱倒也有一点好,你若不愿,他倒也从不勉强人。而且为人也算豪爽,对女人也不小气。所以,在圈子里,虽然是出名的花心男,却仍颇有人缘。 小于看清了林平安便有些怔住,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王昱。看着林平安身边的楚天佑,他笑着问:“女朋友啊天佑,果然是有办法……”虽然不失调笑之意,可却更显得十足的亲近。 楚天佑却没给他面子,只是哼了一声,便坐在他旁边:“王导看我是那么没有品味的人吗?” 林平安抿唇一笑,也不反驳,只在王莉莎笑着让她坐过去时点了点,坐在她的身边。 坐下身,和那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女生隔着王莉莎点了点头。她才惊觉这女生她曾见过。是叫……唐可儿是吧?怪不得觉得眼熟,和沈晴有两分相似的那个所谓影迷。 她在心里冷笑了声,可面上却仍是淡然微笑,十分的友善。 王莉莎望着她,突然便笑了:“原来是林小姐。”见林平安挑眉,她便温言道:“林小姐,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记得,”林平安掀起眉,冷冷道:“在沈晴的告别式上是吗?我还记得,王小姐哭得很伤心……” 王莉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笑着对用目光探询的王昱:“这位是林小姐,林爵士的孙女。” 王昱“哦”了一声,立刻笑道:“我对林爵士一向很敬仰,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老人家的孙女。” 林平安微笑,礼貌而矜持。十足的淑女姿态,可坐在对面盯着她的楚天佑却是暗自皱眉。 “收起爪子的猫就不是猫了……”他嘀咕着,突然坐直身体,对着唐可儿笑道:“你不是要与我做朋友吗?既然是要做朋友,怎么坐得那么远呢?” 唐可儿一怔,似乎是有些惊喜却又有些忐忑。在转目看过王莉莎后,她立刻坐了过去,眼睛发亮地望着楚天佑。“我好喜欢你的戏啊……”小声说着话,她不时还娇羞地笑笑,十足的女儿情态。可楚天佑却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是敷衍地不时嗯在一声,目光却仍斜睨着对面。 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王莉莎目光一闪,便转过头亲热地拉着林平安笑道:“上次我有让小于把我的名片给你,你怎么都不找我呢?那几天我都要为你害相思病了,又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你。后来还是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才知道你是林爵士的孙女……当时我就想,真是错过了以你的身份,大概就是我再想也签不下来了……” 林平安侧过脸望她,“王小姐觉得我有做演员的潜力?” “当然有”王莉莎笑答,却有刹那的恍惚:“你知道吗?只有你和沈晴是一样的,不说做明星,而说做演员……” 她的话,让林平安也恍惚了下,但很快就掩饰起来。而王莉莎也笑道:“你身上有种引人注目的气质就和……一样,你有成为大明星的一切潜质,只不过就差一个机遇而已。平安,只要你愿意,我们‘星艺’就会成为你成功的最大助力。你不用担心任何事,只要相信我就好。你的偶像沈晴,就是我一手捧红的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红过沈晴……” 林平安失笑。是啊王莉莎一手捧红了沈晴。可她忘了,没有沈晴,她的“星艺”就是现在也不过是个末流小公司。 偏了头,她笑得灿烂,可说出的话却是吓了王莉莎一跳:“我听说,沈晴死之前,已经打算同你们星艺解约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屋里听得清她话的几个人却都怔住。这是哪儿来的小道消息,怎么之前都没有听过…… 王莉莎勉强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根本就没有的事”说着话,她的目光却是越过林平安,犀利地望向小于。 原本就发愣的小于立刻慌了,失口否认:“莉莎姐,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的话,让王莉莎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看她的眼神活似恨不得把她生吞下腹。偏林平安还要火上浇油,淡淡笑道:“王小姐不要怪于姐了。这事儿真不是她说的,其实我都忘了那天是从谁嘴里听到的了……” 小于暗暗叫苦,看着这看似为她开脱却让她更深陷泥沼的大小姐,只觉得舌尖都是涩的。 轻咳一声,坐在对面的王昱微笑着解围:“莉莎的眼光是业里最好的。我看,林小姐真的很适合做演员,你的脸和当年的天后女星霞姐很象……”他举起双手,比出一个相框状,赞道:“都这样有戏剧冲突感。林小姐,如果你有意入行的话,不妨考虑我现在的新片啊” 林平安挑起眉,丝毫不因王昱的赞美而虚荣。“王导要拍什么新片呢?如果是喜剧片的话,马马虎虎。如果是**的那种,我看王导还是找苏娜小姐比较合适……” 她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就是王昱也脸色难看起来。如果不是碍于林平安的家世和旁边的楚天佑,再加上她本人又是个未成年的,大概早就发火。 “天佑,看来要有你受的了……”掩饰地低笑着,他拍了拍楚天佑的肩膀,一副老大叔的模样…… 楚天佑抬起头,冷冷地望着林平安,却不说话。略侧过脸,林平安与他目光相对,嘴角便浅浅勾起…… 第五十三章 击剑 因为她的笑,楚天佑的脸便沉了下去。 冷着脸,他转过脸去,看着唐可儿平声道:“喝酒啊” 唐可儿“啊”了下,看看对面没什么反应的王莉莎,只能干笑着倒满了两杯酒。 “天佑哥要我陪,我当然要喝了”和楚天佑轻轻碰杯,她捧着酒杯侧过脸去,却是深深吸了口气。 大概是想要一口气喝下去的,可只喝了一口,她就呛得咳了起来,连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虽然打扮得已经很成熟,而且看起来也成年了,可分明就是个从没喝过酒的孩子。 林平安瞥见,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怒意。其实并非同情唐可儿。既然进了这个圈子,那有些事,再不情愿也必须去做。可是,瞥见她眼中的眼泪,她突然间就想起当年的她——那个被人逼着喝酒却仍要笑脸相迎,生怕皱了下眉都让对方不高兴的新人沈晴…… 猛地起身,她夺过唐可儿手中的酒杯,冷眼看着楚天佑。 “这么逼女人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要喝酒是吗?我替她啊……” 她突然的举动,让屋里的人都怔住了。 王莉莎皱眉,一直向唐可儿使眼色,可唐可儿仰着头,愣愣地看着林平安,一时全忘了反应。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林平安一仰头,将整杯红酒都喝了下去。 林平安翻转手中的酒杯,冷眼看着楚天佑,掀了掀眉毛。“怎么样?还要不要再喝?” 被她的举动气得脸色发青,楚天佑冷冷地瞪着林平安。在她又伸手去抓酒瓶时猛地抓住她的手。硬是抢过她手里的酒杯,狠狠地甩了出去…… “哗啦”一声,屋里几个人都愕然惊住。看着脸色铁青的楚天佑,王昱轻咳一声,还想劝上两句。楚天佑已经扭着林平安的手臂,直接扯了她冲出门去。 “啊……”有些尴尬地收手,王昱干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他还没有说完,王莉莎已经接道:“哪里还象我们当年呢”笑着,她已经扭过头去,沉声问:“怎么苏娜还没有回来?小于,你快去看看……” 被楚天佑拉出门,林平安匆忙间扭头望去。只见得小于走出门来,似乎四下寻找着什么,不知是见到了什么,竟往更里面的包房找去。 林平安心里一动,有心往回走去一探究竟,楚天佑却是毫不停留,硬是拽着她快步穿过舞池。 虽然有些遗憾,可想想,那样的事情不用看也知道是怎样的了,何必再熏坏了眼。 被楚天佑拉着出了l吧,林平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兰桂坊的空气一样有些污浊,可比起酒吧里却无疑清新许多。 看着她叉着腰,大口吸气的样子,楚天佑原本深沉的脸突然缓了几分。 哼了一声,他嘲讽道:“怎么?不喜欢里面的空气?既然喜欢l吧,不是该喜欢所有的一切吗?林平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未成年的,居然还敢喝酒” 歪着脑袋,林平安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有几分迷离,她笑着:“你不会是以为我是第一次喝酒吧?我象那种乖乖女吗?” 楚天佑挑起眉,望了她半天,有些无奈地抿紧唇:“是啊,如果是那种斯文女,就不会连张铭都敢来个过肩摔了……” 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林平安只是笑,“你可以走了放心,我没事。如果有谁敢惹我,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你的拳头”楚天佑冷笑,过来拉着她,丝毫没有就此放手的意思:“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 “回家?”被他拉上那辆重型哈雷,林平安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却咕喃:“我不想回家,带我去吹吹风……” 挑起眉,楚天佑再把手里的安全帽往后送了送,在没有反应后回过头才发现她靠在他的背上,已经合上了眼。 皱起眉,他没好气地把安全帽扣在她的头上,可是在略低下头去系带子时,动作却渐渐温柔下来。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一只野猫,可是她这样合着双目,半睡不睡的样子,看起来竟好象是真的淑女般恬静。 望着林平安的脸,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连嘴角也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笑意。有些笨拙地系好带子,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撩开她挡在她眼前的碎发…… 意识到自己竟象个白痴一样凝望着林平安,楚天佑立刻扭过头去。可是,在跨上机车的瞬间,眼角却仍是浅浅勾起。 没有把机车开得飞快,他把林平安的手扣在胸前,又用一只手固定住。虽然车子慢得连从他身边驶过的日本甲壳虫都能比划手指大笑,他却在变档提速前松开了手。 仍然有风狂卷而过,只是,不在耳边,在心底。 把车子开到海边码头,他回过头,轻轻把林平安的头扶正。就这样坐在前座,由着她环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 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惊讶,居然有想要无比珍爱她的冲动…… 不是没有恋爱过,从他十四、五岁,身边已经围了大把为他争风吃醋的女生。可是,却没有一个……是她感觉到身后轻轻的蠢动,他就偏过头去。声音有些微的沙哑:“醒了?” 迷糊地眨了下眼,林平安才露出大大的笑容。跳下机车,她直接跑到栏杆前,扶着栏杆望着海对面那璀璨的灯光…… “真是美”她赞着,又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星空,“这片天空,就是看上一世,都不会觉得厌倦。” 楚天佑忍不住笑起来:“不要扮文艺青年样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在l吧里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很惹人厌” “是吗?他们很生气?”林平安问着,笑容却更灿烂:“多好我喜欢看他们生气。” 楚天佑奇怪地皱眉,忽然问:“你是晴姐的影迷?” “嗯,是啊,我是沈晴的影迷……她的每首歌我都听过,每部电影我都看过……就连她的每一句台词,我都记得。你信不信?” 她突然转过身来。双臂展开,用手支着栏杆。她望着楚天佑,低声说道:“我会记住你的脸。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在我牙齿脱落,头发发白,连路都走不动,要拄着拐杖或是坐轮椅……”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怅然。虽然是女声,却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态上,分明就是《爱在过去等你》里的男主角。 楚天佑愕然,旋即微笑。这样微笑地看着她继续说下去:“不忘记我,忘记我的面容……或许……”颤抖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爱恋。让楚天佑不禁接了下去: “真是傻,你到底在怕什么呢?”接完这一句台词后,他不禁失笑。 “你果然是晴姐的影迷,居然连台词也记得一清二楚。”他抱着手臂,笑睨着林平安,道:“或许,你真应该做演员我想,你会是一个好演员的,就象晴姐一样……”他低了下头,又抬起头来望着她,温言道:“晴姐是个很好的人,我很高兴第一个搭档是她……” 林平安垂下头去默然许久,才低声问:“你说,那部电影里,最后女主角回到现代,回到男主角向她未婚的那一刻时,她会不会答应她的求婚?如果他们不订婚,大概那个男人就不会因为去婚纱店帮她取婚纱而出车祸了吧” 听她说起电影里那个开放式结局,楚天佑便扬起眉来。望着林平安,虽然只能看到她的头发,却仍肯定地笑道:“会她会接受结婚。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爱她的男人……而且,她也不会再去爱别人” 抬起头来,林平安有些恍惚:“命运,其实是可以改变的是吧?如果可以,多希望时间能够再倒流……哪怕只是几个月……” 没有听懂她的话,楚天佑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然后突然横过手夹住她的脑袋,“你这家伙突然间这样苦兮兮的,当自己真是要拍苦情戏吗?” 被他这样粗鲁地对待,林平安不禁大怒,反手狠狠捶着楚天佑的手臂,她狼狈地挣脱出来。可是抬起头来,看到楚天佑大笑的脸,突然间,她愠怒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是啊,又不是在拍苦情戏她做出这样苦兮兮的表情给谁看呢? 捋着头发,她转过身趴在栏杆上,静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道:“谢谢你,楚天佑。” 楚天佑怔了下,旋即笑起来。靠在栏杆上,他默默地望着林平安脸上平和的表情,目光也随之越来越温柔…… “林平安,”他突然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在她转过头来望着她时,胸口突觉一窒。 原来,女生的眼眸真的可以象星星一样美丽。带着他看不懂的神秘,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的魅惑……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足有半分钟才能再说出话来:“我喜欢你林平安。” 他轻轻说着,心里霍然一松,只觉得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心头,泛起一种难言的甜蜜…… 第五十二章 风速 自沉睡中转醒,林平安迷茫地望着头顶的纱帐,有一些恍惚。头有些胀,她甚至分不清记忆里少年的表白到底是真实还是她自己虚构的情节…… 翻了个身,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失笑。真是奇怪,居然会因为一个少年的表白而失神……或许,只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样真挚的声音,那样坦诚的表情了吧?恍惚仿佛又见到从前那个莽莽撞撞却也勇敢去爱的沈晴…… 晃了下脑袋,林平安苦笑:还好接下来就是暑假了,不用担心要去如何面对楚天佑明净的双眼。 是啊,她有些怕,怕面对未染过悲伤,不解伤痛的眼眸。只因她无法去回应那单纯的感情…… “林平安,如果你真的只是林平安有多好”她叹息着,翻转过身,眼角瞥见床头柜上的闹钟,不禁惊跳而起。 糟了竟这样睡过了头,全忘了今天还有西洋剑的课程。唯一能和那个别扭小鬼交心的时光,她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可是,虽然不过是简单洗漱,林平安跑到击剑馆时还是迟到了。推开虚掩着的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击剑声。推开门,便看到场中正在对打的两人。白色防具下,看不清面容。可凭着身高,她还是能辩出个子矮的正是林浩峰。只是,另一个人是…… 虽然她已经放轻了脚步,可站在场边观战的击剑老师乔治?爱德华,还是立刻就转过头来,不悦地望着她。在场中对打的两人一触即分,分出胜负后更是直接就冷笑道:“林小姐,我收的学费很贵的,两星期一次的头等舱机票也很贵。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为没有诚意的学生浪费时间” 大概是真被她气到了,温善的英国绅士也变得这样言词犀利。面对这位据说还与英国王室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前任世界选手,林平安垂眉敛目,恭顺异常。既不解释原因也不辩解,只是诚恳地致歉并表示愿意受罚。 乔治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也不多说别的,只是戟指一指角落。“一千次冲刺,没有做到之前,不能离开。”转过头去,脸上却露出笑容,大赞道:“任先生,你的技巧越来越好。” 对那个英文的“sir”很是敏感,林平安转过头去,看清那正取下脸上防具的少年,才知道和林浩峰对打的人竟是任弘文。 因为刚刚运动过的关系,少年一向苍白的面色也微微泛红,额上有汗珠滚落,凌乱的头发也有些粘一起,可和前几次相比,却更显生气勃勃。 “爱德华先生过奖了。”话答得规规矩矩,可目光却是越过乔治的肩头望向角落。 乔治下意识地回头,瞥见正快速扭过头去的林平安,不禁挑起眉。“其实,如果林小姐没有兴趣的话大可以不必勉强,我不知道林爵士为什么一定要她来学——毕竟对击剑有兴趣的女人还是很少。”平声说着,他低下头拉起林浩峰的手:“峰,你做得很好。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会象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选手……如果当年林也成为职业选手的话,一定会和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这是很高的赞扬了吧?林平安在心里想着,眼角瞥去,便看到抿紧嘴唇的林浩峰眼圈有些发红。在心里低声叹息,她举起手中的西洋剑,用力地刺出…… 弓步,弯臂,收回,刺出,收回,刺出…… 沉默地持续着有些枯燥的动作,她始终都没有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因为她的沉默,回头看她的乔治脸色便好看了许多。示意任弘文和林浩峰休息,他转过身站在林平安身后,不时出声指点:“不是这样的,看好了,手臂要……” 回过头看了眼始终没有停下动作的林平安,任弘文拉着林浩峰走进里面的休息室。 没有象任弘文一样坐下喝茶,林浩峰趴在门缝一直看着外面,起先,还不时发出一两声低笑,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可是过了十几分钟后,便沉默下来,几分钟后更是回过头来望着任弘文,似乎是有些迟疑地道:“表哥,她会不会把手臂也累断了啊?” 没有抬头,任弘文勾起嘴角,目光仍落在手中的报纸上。“累断了不是更好?你不是说讨厌她的吗?我昨天听到你同姑求说:你恨死这个所谓的姐姐,绝不会喜欢她的……如果不是为着这个,姑妈也不会非要我来陪你练剑了” 林浩峰呶着嘴,嘀咕道:“我也没说喜欢她啊……”声音一顿,他又低声道:“到底是女生呢” 有些好笑地把报纸收起,任弘文抬起头,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林浩峰。目光微瞬,便站起身来:“我去搭救你的仇家……” 看着林浩峰立刻亮起来的眼,任弘文失笑。看来,自己这个小表弟还是很容易就会被收买拉拢嘛 “sir,过去休息一下吧,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由我来代替你监管弟子好了。” 因为任弘文的话,乔治便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去休息。 任弘文默默地望着面前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对话,仍一心一意地进行着冲刺训练的林平安。 刺,是击剑中最常见的动作,看似简单,可是却必须要手、臂、腰、腿一起配合,每一次冲刺都是种极大的体能消耗。通常,做一千次冲刺动作,已经是很专业的训练。任弘文听到时,已经知道乔治是故意考验这个竟然大胆迟到的学生。只是那时候,他以为大概只要三、四十次,林平安就会哭着叫痛放弃了。 可是,没有想到,居然她能坚持到现在…… 看着她因运动而发红的脸,和额上的汗珠,粘在脸上的碎发,还有始终认真的表情,任弘文不自觉地挑起眉来。 “乔治已经休息去了,你也可以休息……我不会告密的”他平声说着,十足的好心表情。 眼角瞥了下,林平安却只是笑笑,动作仍没有停顿半分。 任弘文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你不觉得辛苦吗?就算你再讨好阿峰,他也不会对你比现在更亲近。你这样,未免不值……” 林平安静静微笑,却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刺出。虽然手臂已经有些轻颤,脚步也有些不稳,却仍是不放弃。 见她恍若未了,任弘文就淡淡笑着低下头去。双手插在裤袋里,他转开头去,仰头望去。 击剑馆是半地下室。上面镶着一圈七彩斑驳的彩色玻璃。此刻阳光投射进来,也似彩色玻璃般闪烁眩目的七彩光芒。 他半眯着眼,顺着阳光移动目光,落在少女也仿佛闪烁着光芒的面容上。是眼睛看花了,竟觉得连那滑落的汗滴也折射着斑驳的光。 温然而笑,他半侧过脸默默地望着林平安,竟是看得甚是专注。 眼角瞥见任弘文的目光,林平安却只作不知。直到把最后一击刺出,收回剑时才转过头望着任弘文。 肌肉似乎在抽跳,好象有只小老鼠在皮肤下钻来钻去,那样的酸痛让人想要尖叫。可林平安却仍是微笑着从容地望着任弘文。 “任少,有些事值或不值,不是外人可以评价的。只要自己认为值,就够了。浩峰是我弟弟,虽然现在关系很微妙,可是血缘关系是怎样都无法断绝的。我或许不是一个好姐姐,但我至少会尝试着去做一个好姐姐……” 说完想说的话,她便转身去放剑。可是原本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却艰难无比。手臂酸胀,一时竟握不住,手中的剑竟就这样脱手而落。 眼见长剑落下,笔直地刺下……她却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说时迟,那时快,肩头一痛,就觉被人狠狠自后一撞,斜跌一步,直接仆倒在地。 惊魂未定,林平安怔怔地望着笔直刺入地板的西洋剑,止不住心悸。转过头,望着任弘文,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多谢。”她诚恳道谢。任弘文却是冷眼睨她,竟是比往日更冷三分。 “林小姐,有些事是要有实力的人才能做的。如果你没有实力,还是老老实实地作壁上观吧” 林平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任弘文却已经扭过头不去看她。抿抿唇,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抬头对着从休息室里冲出来的两人笑道:“没事没事,一时失手而已。” 虽然林平安一直说没有事,可乔治还是有些吓到。虽然任何一种运动都免不了会有伤害,身处退役运动员,他早就看淡。可是一位漂亮小姐这样被刺穿脚背实在不美。因为后怕,他的声音便柔和许多。好言相慰,又特别好好称赞了林平安一番后,他才告辞离去。 不知是不是也被吓坏了,林浩峰竟也温和许多,不象平时一样冷嘲热讽。反倒是任弘文,一直冷沉着脸,也不同林平安说话,直接便要离开。 看着他冷冰冰的脸,不知为什么,林平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竟冲口叫道:“任弘文,我请你吃点心啊” 第五十三章 面具后 话一说出口,林平安已然后悔,只是望着一大一小不以为然的表情,却神差鬼使般拍着胸口道:“放心,为了表示诚意,我亲手做给你们吃。” 任弘文挑起眉,一声冷笑,对林平安的大话不置可否。可林平安却似真的认真起来。竟硬是拉着两人转到了主屋的大厨房里。 林家的大厨房设备齐全,不让五星级的大酒店。劝走要拦她的阿娟,林平安很快就找到了所需的材料。因为手臂酸痛,几乎连小袋面粉都提不动。 抬眼看看抱肩而立的两上男生,她掀起眉,毫不客气地命令:“林浩峰,你来打鸡蛋。任弘文,会不会和面?就算不会也不要那样傻站着你是男人来着,总要有些绅士风度吧” 任弘文失笑:“林小姐……” “叫我平安,或者林平安都可以……”林平安挑起眉来,答得爽快:“我们不是亲戚吗?虽然我不想随着叫你表哥那么老土。” 被林平安的快言快语噎到,任弘文无奈却仍不肯上前,反倒向后退了一步,离得远远的。 林平安还想再叫,林浩峰已经挺身而出:“你别支使我表哥,不是说要亲自做吗?你的诚意呢?” 林平安哼了一声,有些无赖地笑道:“一会点心做好,可是要给爷爷吃的。你不动手也无所谓啊我就和爷爷说这是我亲手为他老人家做的……” “呸,就知道耍这些手段。”林浩峰哼哼着,却还是过去拿起鸡蛋…… 到底是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家务林平安不瞬眼地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往碗里打鸡蛋,忍不住发出 “呵”的一声,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她敲着碗边:“喂,你平时吃鸡蛋是连蛋壳也一起吃的吗?” 林浩峰咬牙瞪她,一声不吭地用小勺把大大小小的鸡蛋壳捞出来。又照着林平安的意思拿起打蛋器,捧着碗一个劲地搅…… 明明一个很简单的事,却让他做得好似天大的事业,用的力气也大,泛起蛋花的蛋溅更是直接溅了出来,直接粘在脸上。 在旁边看着林浩峰脸上东一条西一丝的蛋液,林平安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暴笑出声,虽然被林浩峰下死眼瞪住,她也仍是止不住笑:“还好没有让你用筷子,要不然……”摇头笑着,她低头用筛子细细筛着面粉,却突觉脸上一凉。 怔了下,她看着林浩峰一脸得意的笑容,抬手抹下呼在脸上发黏的蛋液,嘴角勾出一丝笑来。“这可不能怪我啊”她轻声说着,人直接就扑了过去,手一张,白花花的一片就抹上林浩峰的脸。 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还击,顶着一张白脸,林浩峰又气又恨,不管不顾地扑上,双手捧起面盆就往林平安身上泼去。林平安惊叫着,一面躲闪,一面去抢面粉袋,撩起面粉直接就往林浩峰身上洒。 不过几秒钟,姐弟两人都成了大白脸,相顾一看,不怒反笑,手却是谁都没有先停下来。 任弘文看得直摇头,可嘴角却也不自觉地翘起。虽然看起来对这场面粉大战也很有兴趣,可人却是直接退到厨房门口去。 正玩得疯的林平安瞥见他的动作,不禁偷笑,撩起一把面粉就要丢过去。 眼见一把面粉袭来,任弘文脸色立刻变了,居然直接就转过身去,紧紧用双臂护住头面。 他反应得够快,可其实林平安的力道根本就没有那么大。那一把面粉还没丢到他身前便已经飘飘扬扬地落下,只有一点点飘落在他的后背。 眼见任弘文如临大敌的样子,林平安不禁指着他大笑,可笑声未歇,她便愕然噎住。有些不解地看着冷沉下脸的任弘文一言不发地走出厨房,她怔在当场,一时不和该如何反应。还是林浩峰生气地推她,她才醒过神来。 “你干什么去惹我表哥,他有哮喘的” 林平安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大了。没有辩解,她放下面粉袋,拍干净身上粘着的面粉,又洗干净了手,才追出去。 在客厅里看到任弘文,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任弘文就这样离开,她就更过意不去了。 坐过去,她望着任弘文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迟疑了下才笑道:“谢谢你没有这样一走了之啊至少,算是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任弘文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她。林平安也不沮丧,只是微笑道:“我的玩笑开得太过了,我道歉。对不起” 她说得恳切,任弘文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嘴角微微挑起,流出一丝嘲讽之意:“不知者不怪,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以怪你呢……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这样说?我没那么温柔善良,宽容大度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林平安眨眼,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如果我刚才真的把面粉丢在你脸上,可能让你发病,甚至会进医院……别说你生气,就是破口大骂也是很正常。坦白说,要是我,可能都要动粗了……” 似乎有些意外,任弘文望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脸上的嘲讽之色也敛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喃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必须是个绅士……” 掀起眉,林平安没半分同情之色,反而哼道:“面具戴久了,总会让人觉得是真的这也不能怪别人。” “那你呢?”任弘文问得犀利,和他赢弱的外表全不相衬。 林平安愣了愣神,突然无赖地笑道:“我的面具太多,又不会被人定型,倒是你,被人定了型那一辈子就只能做绅士了不过也不错啊至少,女人会觉得你很象王子……的确是王子,不过是海上王子。” 拍了拍任弘文的肩膀,她笑着起身:“别急着走,说好了要尝尝我的手艺。这下,除了报恩外还要赔礼了……” 看着林平安走开,任弘文习惯性地抬手去掸肩头,可拂了两下却又突然顿住。垂头默然半晌,才转过头去望着林平安的背影。 或许,他也可以象她一样,做个肆意妄为的人。想必那样会快乐很多吧? 回到厨房,林平安就看到飞快转过头去的林浩峰。知道自己这弟弟大概是不甘寂寞地跑出去偷窥了,便抿嘴偷笑。也不再胡闹,这一次,她是真地认认真真地做事。林浩峰偷眼看她,反倒似乎是有些失落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有再生事。 等到小饼干终于烤好了,林平安分好饼干,又泡了茶,才睨着他笑问:“怎么样?要不要亲自去给爷爷送下午茶?” 林浩峰瞥一眼细白瓷碟子里金黄的薄饼,撇了撇嘴,哼道:“我才不象你这样专耍些小手段去讨好爷爷呢” “啊,这么说,你是不想讨好爷爷了?那我就告诉他老人家这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了”林平安笑得促狭,看着林浩峰又气又急,却偏偏不敢说话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临出门时才回头笑着叮嘱:“那些小熊饼是请你吃的。还有,花朵形的没有放奶油,是专门做给你表哥吃的……记得哦” 林浩峰哼了一声,脸上不满的表情仍未敛去,手已经在看不到林平安的身影时,伸出去拈起一片小熊饼。“啊,什么东西啊,比不上罗杰的手艺。”虽然在报怨,可手却已经又拈另一片。 躲在门边的林平安偷笑,转过身悄悄走开。 径直走到书房,她敲过门后侧身而立,在没有听到里面回应后便又敲了两下…… “进来吧”听到声音,林平安便立刻笑着走进去:“爷爷,吃下午茶喽我和浩峰亲手做的,你一定要尝尝……” 笑着嚷完,她才发现林康也在房里。而且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虽然不知道刚才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林平安还是知趣地笑道:“我先出去了。爷爷,你一定要记得吃哦” 林雨泽笑笑,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应声。看着林平安关上门,他脸上就连笑容也骤然敛去。 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粉红色,明显是女用的手机。他望着还未及黑屏的手机屏幕,脸色阴沉得吓人。手指轻点,手机屏幕上的图片便又换了一张,上面那个穿着银灰色珠片小礼服的女人,面容就越发清晰…… 沉着脸,林雨泽手指连动,张张图片都是同样的男女,而且姿态看起来也颇为亲密。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一次,可林雨泽却还是压不下怒意:“平安到底怎么会和霍家的小子搞到一起的?这个混小子,在外面搞三搞四,闹得满城风云不说,居然还敢来招惹我林家的人……” “老爷,”林康沉声道:“你不要太生气,依我看,平安小姐应该和霍震昌没什么。平安小姐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有分寸?有分寸会被人拍下这样的照片?她才几岁,就穿成这个样子跑去学人泡吧?”林雨泽喘了口气,仍怒气难平:“到底是谁把这个手机寄来的?” 林康顿了下,才道:“虽然没写地址姓名,可通过快递公司已经查到包裹是半山豪苑公寓13楼b座寄来的。据说,是一个菲佣寄来的……” 虽然林康看似说得很详细,可林雨泽却立刻就听出他还有些话没有说。一抬头,他皱起眉道:“主人是谁?” 第五十四章 隐藏在暗影中的危机 因为林雨泽的喝问,林康犹豫了下,才平声道:“住在b座的是一个电视台的女明星,叫吴妮。” “吴妮?”林雨泽皱起眉来,沉吟片刻,才道:“是慕远在外面的女人?” 林康没有出声,可他的神情却已经作出回答。林雨泽立刻大怒:“这个混帐子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已经让他感觉到威胁” 他气得脸色发白,捏着杖头的手也因用力而青筋暴露。可林康却没有出声劝慰,以他的身份,这个时候无论是说什么,都是不合适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等待林雨泽回复平静。 喘均了气,林雨泽捏着杖头的手松了又紧,终于沉声道:“好好查查这件事,我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还有,查清那栋物业是落在谁的名下,不管这事是不是慕远做的,我都要他记住这个教训还有……” 他顿了下,目光落在桌上细白瓷碟里那五六片金黄色的薄饼。似乎是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这件事,不要让平安知道,这丫头,我还要多看看……” 林康低声应下,在林雨泽似乎倦极挥手时,悄然退下。 悄悄关上门,林康穿过门廊,在走过客厅时不禁停下脚步。“平安小姐?”他有惊讶地看着明显是在等他的林平安。 “唉,康叔。”举起手中的碟子,林平安跳过来:“送给你的,我特别加了柠檬汁,你不是喜欢青柠的味道吗?” 林康有些意外,在林平安笑着转身要走时,他忍不住喊住她,却又在林平安回过头时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林平安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敛去她其实很想知道刚才在书房里究竟有怎样的对话。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和她有些关系。只是再想知道,也不方便这样直接问。 林平安回到厨房,把剩下的饼干一一分类装好,准备送出去。 正同林浩峰说话的任弘文看着她,淡淡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细心,竟准备了这么多种口味……”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没办法,以前……”她咽回没说完的话,笑着,却没有再说下去。以前的沈晴还是个新人时,在片场里每一个前辈的喜好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的欲言又止,任弘文的目光便在她脸上停顿了数秒:“有时候,就是面面俱到地讨好每一个人,也未必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的……” 林平安垂下眼帘,静默片刻后抬起头来,璨然一笑:“我知道”这世上哪有人是人见人爱,大家都喜欢的?可哪怕明知如此,该做的姿态总还是要做的。 亲自把薄饼送给林家每一个需要示好的人,虽然看起来过于献媚,可她还是一直保持笑容。 桑青自然是表现得极高兴,至于林平安离开后,少食以保持身材的她怎么处理那些薄饼,就是未知数了。 三房里,唯一开心的大概只有林静婷。蓝、莫两位长辈冷冷淡淡的,就是笑容都透着虚伪。甚至两个双胞胎更是一个劲地拍她:“啊,真是难得,咱们林家终于出了一位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小姐……平安妹妹,你不怕手变粗吗?还有,这样献殷勤好象马屁精一样哦” 林平安也不生气,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两位堂兄,你们以后打算做什么?导演?摄影师?就这样拿着手机、dv机到处乱拍,可不代表就会成为真正的导演和摄影师哦” 双胞胎立刻沉下脸。林浩云瞥了她正好不说话,林浩风却是抓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又“呸”地一声吐出来:“啊,平安妹妹,你做的饼干真难吃……” 相比之下,林平安在二房受到的待遇就好上许多。姜凤特意留她一起吃下午茶。虽然言谈间,两婆媳太过关心她和光辉的近况,可总的来说,气氛还是很融洽。 但在林静文送她出门时,有小小的岔子。不和怎么的,当林平安拒听手机时,林静文就有些激动。 “是宋轩成?其实你在我面前接也没关系。我不在乎的反正,我们又没有定婚……” 林平安有些惊愕,在铃声又一次响起时,果断地按断。 “我都说了,我不在意的……” 因为林静文的激动,林平安迟疑片刻,还是把电话举到她面前:“真的不是宋轩成。” “楚天佑?楚……那个电影明星?”林静文挑起眉,似乎在惊讶中又有丝喜气:“你和他在交往?” “不是,只是学长而已……”林平安笑着摇头,也颇觉头痛。这是楚天佑来的第几通电话?她实在不知道接通后该说什么。偏偏现在又不能关机……… 听到铃声,她下意识地把手指移到红色键上,却在瞥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时立刻转开。 “喂,”她转过身,对着紧紧盯着她的林静文一笑,人就头也不回地走开。 漫步进烂漫的花丛,她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能听到她的说话声后,原本只是平淡的声音里便多了几分媚意。 “打电话过来,你不会是想对我兴师问罪吧?” “兴师问罪?我哪儿敢啊”电话那头的霍震昌低笑一声,又抱怨:“我的小平安,你真是太夕了,居然就那样把我这个喝醉的人丢在l吧里,也不怕我遇到坏人。” “啊,你有遇到坏人吗?我真的好担心啊”没有揭穿迷?幻?药的事,林平安只是媚声低笑:“你知道,男人一喝醉,真的好吓人的,亨伯特,你吓到我了呢不过,你昨晚是怎么加家的,为什么我觉得你昨晚一定不会寂寞呢?” “怎么回家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妖精我在兰桂坊的后巷里一直睡到天亮,连身上的钱包都人扒了……” 他说得悲惨,可林平安却是一点都不相信。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着,可她的声音却十足关切:“真是可怜,丢了钱包,那我请你吃饭啊” “请我吃饭,是有所图吧?”霍震昌大笑,不知为什么,突然“嗯”了声,似乎是用手遮住了话筒,可却仍有一声吮吸的轻响传入林平安耳中。虽然只是一声,可林平安却突觉脑子“轰”的一声,脸不自觉地涨红。 敏感的,她认定电话那端并不只霍震昌一人,他是和别人,是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有人听到了她和霍震昌近似**般的对话。 脸上火辣辣的烫着,就连耳根都发烧,她垂落的手无意识地揪着长至半腰的花朵,可声音却没半分颤动,仍是笑着:“当然是有所求了,你霍少答应我的事不会忘了吧” 霍震昌笑起来:“既然我答应了,又怎么会反悔呢?中环,你可是要请客的。” 林平安一笑,爽利地答应。挂断电话,却立刻捂着嘴蹲下身去。干呕几声,她狠狠地抹了抹有些发湿的眼睛:“霍震昌,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兴地退缩,你也不要被吓得哭……” 车子驶出林家大门,还没有驶出那条私家路,林平安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哈雷。 心头一跳,她贴在窗上往外看,果然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 “楚天佑……”示意阿山停下车,她打开车窗叫着楚天佑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不知道吗?”楚天佑冷哼一声,直接就来拉车门。 阿山骇到,忙要下车阻止。 “楚天佑你不要太过份……”叫停阿山,林平安喝斥着,可目光对上楚天佑愤怒而又热切的眼神,不禁态度又有些软化。 他是那样年轻,不能压抑愤怒,也不知道掩饰热情,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也会受到伤害,可能连自己也会被拒绝的概念都没有…… “楚天佑,没有接你的电话,是我不对。但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后再说好吗?” 因为她放低姿态,软语相求。楚天佑的态度也便软下来:“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和你去,等你办完事情,我们立刻谈。” 林平安皱眉,“你先回去,等我回来打电话给你……楚天佑,我不会说谎骗你,只要我一回来就立刻打电话给你……不要让我为难……” 楚天佑挑起眉,望着她,却不说话。 看着他隐隐有些怒意的眼神,林平安也知道大概她的最后一句话让这少年伤心了。可默然片刻,她没有解释,就拍着前座示意阿山开车。 车子驶远,她回过头去,仍能望见站在原地的楚天佑。一人一车,很快就变成黑点。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有些酸楚…… 她曾经渴望自己还能找回从前的纯真,可是现在却要亲手去毁灭别人的单纯…… 低声叹息,她微微合上眼,却突然听到阿山轻轻“咦”了一声。奇怪地望去,见阿山不停地在看着后视镜,林平安不由得猛然回头。透过后车窗,望着身后的车流,在那一辆又一辆的车子里,望见那辆如鱼般穿梭其中的黑色哈雷,她禁不住怔住…… 第五十五章 男人的年纪 趴在后窗上,望着明显是追在他们身后的黑色哈雷,林平安又气又笑,更多的却还是说不清的感动。 “平安小姐,这样实在太危险了。”阿山皱着眉说。林平安也觉不安,可却只能怔怔地隔着窗望着后面。 就在这时,楚天佑突然加大马力,竟一下子就窜到前面,和他们的车子并行。 林平安低声一叹,落下车窗。虽然因为楚天佑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双发亮的眼睛却还是让她的心为之震动。 “楚天佑,你这样太危险了……”她大声叫着,可声音却被风撕裂成片,在一片噪音声中,根本就不知道楚天佑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无奈之下,她只能合上嘴,眼睁睁地看着楚天佑始终不离左右的跟着她的车子。心里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大概楚天佑的行为,太为嚣张。在驶过一个红绿灯时,后来追上来骑着机车的女交警,大声喝令楚天佑留下车来:“我是警员……” 驶得远些,便连女警的声音也听不清了。林平安回过头看着被迫把机车停在路边的楚天佑,忍不住低声一叹。 不知是不是误会了她的意思,阿山立刻就笑道:“平安小姐,你不要担心楚少爷会跟丢的。咱们这辆劳斯莱斯那么明显,再怎样也找得到了。” 林平安怔了下,苦笑,却没有说话。 就象阿山说的,她乘坐的林雨泽座驾,目标太过明显。当林平安自停车场走进电梯时,楚天佑已经追了上来。 在电梯闭合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进门来,楚天佑扳着电梯门,探进脸来,毫不掩饰怒意地冷眼瞪着林平安。 林平安扫过他的手,淡淡道:“你这样很危险的,还有,刚才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天佑已经冷笑:“生命本来就是历险。人一生中如果连冒险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算是真正活着?” 林平安默然,一时倒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的确,生命本身就已经是一次历险。而她现在则是要进行更大的历险。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转目望着楚天佑道:“有什么事,离开这里再说。”不等楚天佑答话,她便立刻走出去。 走出电梯,迎面便是宽阔的过道。头顶上,是华美的水晶灯垂落无数的缨络。而窗外,是无敌海景,直可望到维多利亚港口。 目光一扫,林平安已经看到霍震昌。和他同行的,是一个女人,两个人就坐在窗前。原本是正在偏着头和那个女人说笑的,可抬起头来,霍震昌便笑着挥了下手,只是转过头却又对那个女人低声说了什么。 林平安挑起眉,也不等侍应生询问,便直接走过去。只是,才走了两步,便听到侍应生在身后歉然地说着:“先生,真是对不起,本店要求客人着正装的。” 她皱起眉,不得不停下脚步。穿着酷气的楚天佑倒的确不算是着正装。正待回身,却已经有一个看起来象是经理模样的男人迎过来,恭声道:“对不起啊,楚少。他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 楚天佑眼一横,也不说话,直接就越过林平安,向里走去。林平安苦笑,追上去,仍能听到后面那经理在训人:“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啊?不要给我惹麻烦……” 看来,有时候人的脸果然就等于是名片了 林平安在心里嘲弄地想。抬起头,便看到楚天佑竟是笔直地走向霍震昌坐的桌子。她心里暗叫不妙,却也无奈。她就不该指望楚天佑能安安静静地装着不认识坐去另一桌。 看到站起身来的霍震昌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林平安忙露出微笑,掩去那一丝尴尬:“我来给你们介绍。” “不用介绍,不是见过的吗?”楚天佑老实不客气地坐下身,仰着脸,挑眉看着霍震昌。 霍震昌目光微瞬,却仍是绕过楚天佑,绅士地为林平安拉开座位。又介绍道:“平安,我为你介绍,这位就是温妮张。温妮,这位就是林平安小姐。” 目光一转,林平安望着笑得优雅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张小姐,久仰大名。在香江的女性,大概没有谁不知道张小姐的大名了。” “过奖了,”温妮张微笑着,却是抬头瞥了霍震昌一眼。因为她的这一眼,林平安突然间警醒:刚才和霍震昌在一起的就是这个女人。 眼梢轻挑,她也拿眼瞥了眼霍震昌,嘴角的笑大为暧?昧,却没有气愤之色。在心里,她却忍不住冷笑:时尚杂志里还把这女人形容为如同她设计出的珠宝般优雅动人的女性呢不知道她们要是知道这个女人,很多年来一直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有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客套过,众人坐定,霍震昌的目光却是带着些审视的味道落在楚天佑身上。“这位是……” “楚少是吧?我记得几天前还在杂志上看过楚少的照片……”温妮张笑着,问道:“想必是林小姐的男朋友?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林平安目光忽闪,却只是笑,既不反驳也不承认。而霍震昌却是瞥了温妮张一眼,又看向林平安:“是吗?我都不知道原来平安都有男朋友了看来,果然是长大了……” 楚天佑挑起眉,冷眼瞪着霍震昌,突然俯近身,冷笑道:“大叔,你已经很老了” 霍震昌一愕,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当楚天佑沉声道:“昨晚上那一脚看来没让你变得清醒些啊”时,他的脸色更显尴尬。 偷眼瞧着他,虽然脸上毫无异色,可林平安肚里却是大笑。仔细看看,霍震昌的下巴上还能看出些许的淤青。看来,昨晚楚天佑那一脚是真地下了狠。 虽然闪过尴尬之色,可到底是老辣,霍震昌面色不变地几句话便把话题转开。又笑道:“平安,我答应你的事可是做到了,没有对你食言哦” 到底当着楚天佑的面还是有所收敛。林平安只是笑道:“霍大哥这么帮我的忙,我以后自然会报答你的。” 霍震昌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在侍应生上前时笑着拿起餐单。“温妮是喜欢吃龙虾的,平安,要不要尝尝这里的蜗牛,从法国空运而来,味道很不错的。” 林平安还没有说话,楚天佑已经冷哼道:“平安不喜欢吃蜗牛的。侍应,我和林小姐的主菜要鸽肉,嗯,还有,蔬菜沙拉……”点完菜,他还故意挑衅地看了看霍震昌。 虽然看似同温妮张谈笑风生,可眼角却还是不时留意着两个男人的对峙。因为楚天佑,林平安不禁偷笑。楚天佑表现得太过张扬,看起来有些没有礼貌,可是这样外露的锋芒,锐气逼人,就算是霍震昌,也被压住三分气焰。 虽然原本没有这样的计划,可不得不承认,因为楚天佑,她在霍震昌面前更扳回了一城。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有男人对他面前的女人感兴趣,他就象是嗅到入侵者的虎豹一样伸出利爪…… “林小姐,其实,我很惊讶林小姐居然想由我来设计电子表……不过,既然是霍少介绍的,我再怎样都要给这个面子了。”温妮张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很是暧?昧的笑意:“霍少之前很少对什么事这么上心的……” 林平安目光一瞬,却只当作根本没有听懂。眼角一瞥,见霍震昌站起身来走开,楚天佑也立刻跟着起身,她不觉欠了下身。只是回心一想,却仍转过头来与温妮张笑道:“张小姐,我知道这样的设计你并不放在眼里。不过我相信你的专业,所以在设计上我绝不会插手半分。而且,我想你帮了霍大哥这样的忙,他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温妮目光闪烁,压低了声音:“林小姐,我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很早熟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走错了第一路,就很难回头了。” 林平安失笑出声,没有回应她的话。目光转开,正好看到霍震昌走过来,看起来满面春风,竟是颇有几分得色。 林平安扬起眉,在看到他身后大步追上前来的楚天佑时,不禁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不知道两个男人在洗手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明显,年轻气盛的楚天佑没有经住激将这一着。 看着楚天佑阴沉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他心情怎样了。虽然林平安是恨不得霍震昌吃些苦头,可到底这样的公众场合,实在不适合…… “楚天佑,”站起身来,她叫着楚天佑的名字,试图拦住他可能的暴力。却不想她人才站起来,楚天佑已经迈开长腿,快步越过霍震昌,竟是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头一低,就吻上她…… 不是之前开玩笑一样的借位,而是真真切切地吻上她的唇。霸道的、热切的……林平安一时也被惊到,瞪圆的眼睛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少年合上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也在微微颤动…… 这家伙,睫毛仍是这么长…… 抹糊地想着,在嘴唇微微生痛时她忙抬手挡在胸前。用力推开仍想继续深吻她的楚天佑…… 第五十六章 90后的爱情 推开楚天佑,林平安顾不得去看周围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先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再胡闹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不知是被她的厉色所摄,还是达到想要的效果已经觉得满足。楚天佑把手环在脑后,竟真的听话地转过身去。只是,对上脸色发青的霍震昌,他却仍是挑起眉,得意地一笑:“大叔,都说你太老了” 他笑得邪气,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这一下,不仅霍震昌脸色铁青,就连周围的客人也转过头来看他大堂经理叔叔相看,却又不敢上前说教。 瞥见他那脸色,林平安更觉得实在难堪。这顿饭,说什么也不能吃下去了。她看着脸色难看的霍震昌,歉然告辞:“改日我再请霍大哥。张小姐,相关资料我会传到你办公室。到时,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话一交待清楚,她几乎连一秒钟都不好意思多逗留,掉转头便匆匆离去。只差拿手袋挡住面孔。 楚天佑却是看着霍震昌冷笑两声,举起手作手指枪瞄准他“叭”地一声,“老男人受欢迎?哈……” 看着他的背影,霍震昌气得快要发疯。“臭小子在我面前炫耀我出来泡妞的时候,他还在幼稚园里学一加一呢” 温妮张掩唇娇笑,没有提醒他这样已经自爆其老。只是笑盈盈地晃着他的手臂:“别去管那些小屁孩不是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属于我吗?” 被她一拉,霍震昌略有些放松,可坐下来细想,却到底意难平。 林平安目不斜视地直入电梯,眼见楚天佑追来,她立刻猛按按钮。只是到底慢了一步,被楚天佑硬生生挤了进来。 心中怒气未消,她扭过头去,看都不看他。可楚天佑却似心情大好,竟是双手插在裤袋里,不错眼地盯着她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是疑心他是在盯着她的嘴唇…… 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林平安瞪着他,“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过份啊?楚天佑” “不觉得。”楚天佑立刻答道,又歪着脑袋看她:“你不会是真喜欢那个老男人吧?昨天晚上也是,为什么和他去l吧那种地方?他刚才还在洗手间和我说什么‘女人都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尤其是象你这样情窦初开的,更喜欢有事业有地位有名气开着名牌跑车的男人……喂,林平安,你不会也那么肤浅吧?” 直想翻白眼,林平安郁闷地道:“这些东西难道你没有吗?我刚才坐的都是名车啦” “是啊你不缺这些,我更是什么都有”楚天佑大乐,直接拽住要走出电梯的林平安,又在外面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啪”地一声关上电梯门。这才俯下身,用手撑着墙壁,将她困在中间。“嗯,我还比他年轻比他帅,你要是真选他不选我,那一个是脑子出现问题了。” “神经病”狠狠推开他,林平安林平安快步走出又打开的电梯,趁乱钻进人群里。 楚天佑翘起嘴角,在有女生尖叫“啊,是楚天佑啊”时皱起眉,低下头飞快追上已经走到大门前的林平安。拉住她的手就拖着她狂奔起来。 被楚天佑一路拖着狂奔,直跑到一个小型喷水广场,林平安才反应过来。“我、我跑不动了……”她喘息着,象撵捣蛋的孩子一样挥手:“你先走,反正现在这些人追的也不是我……”也是糊涂了,被他拖着一路,几乎还以为是从前…… “丢下你?我怎么可能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呢?”楚天佑看看后面没有追上人,不禁大笑着跳到水池上,在狭窄的边沿上走来走去,甚至还不时地单脚跳起,十足的游戏态度。 蹲坐在台阶上,林平安没什么形象地仰起头来看他,突然就说道:“楚天佑,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你想告诉我,你脑子没问题?”楚天佑促狭地掀着眉毛,朗声笑着。灿烂的笑容在让阳光也为之失色。 林平安张了下嘴,不自觉地咬住嘴唇。迟疑了下才道:“我不喜欢霍震昌,”看着少年勾起的嘴角,她一股作气叫出:“可是我也不会选择你” 勾起的嘴角抿紧,楚天佑偏过头来定定地看她半晌。然后跳下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矮他一级的林平安。“为什么?” 偏了下头,林平安失笑:“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楚天佑皱眉:“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万金油一样的回答,无数影视剧惯用的台词。林平安止不住笑:“如果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那拒绝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楚天佑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忽然笑了,雪白的牙齿因阳光的反射亮得象森林里正要捕猎的猛兽。“你的话听起来有道理。但,你觉得我会接受吗?” 一个一惯火爆的人突然温柔下来,只会更让人觉得有压迫感。林平安挑眉睨着楚天佑,却是忽然便笑了:楚天佑被称为最佳新人,绝不只是靠了他这张脸。 她喜欢他,真的是喜欢……这个正渐渐成长为一个男人的大男孩。 “楚天佑,我喜欢你。”她笑着说,认真地看着扬起嘴角的少年。“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可是,那和你的喜欢不一样,那不是爱……”哪怕楚天佑脸上已经没了一丝笑,她还是沉声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不会是恋人。” 突然间侧过身去,双手叉着腰,楚天佑沉默片刻后又回过头来斜睨着她:“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林平安,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不就足够了吗?你还在想什么?不会象是那样大婶一样还想着结婚什么的吧?不觉得可笑?” 被楚天佑连串的问话问得发怔,林平安不由自主地沉默下去。仰头望着楚天佑气愤中又夹杂着迷茫与淡淡嘲弄的脸,林平安还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楚天佑说得没有错。对他这样的年纪来说,喜欢和爱是没有区别的。90后的男生女生,合则来不合则散,对爱情的态度潇洒得令人吃惊。可是,哪怕你再不赞同他们的态度,可有一点却是说对了:要在一起,就一定要开心。 简单明了。或许,90后的这些少男少女才是真的懂得人生真谛的也说不定?至少,单纯的心思里没有太多的烦忧……一个人,一生里,也只有短短几年那样的好时光。 站起身来,林平安上了一个台阶。虽然没有楚天佑个子高,却几乎与他平视。“楚天佑,你说得不错。我和那些大婶一样,考虑得太多。我不喜欢合则来,不合则去的爱情。如果要和我在一起,请先想好以后,做个让我满意的计划。” 掀起眉毛,她好笑地看着锁紧眉头的楚天佑。对楚天佑来说,她的要求不亚于天方夜谭。不过是年轻生命中的一场欢宴,谁还说要让你成为他唯一的树了? “我是很古板的人,而你……楚天佑,你我思想无法勾通,以后就做朋友的好”看着沉默下来的楚天佑,她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却被楚天佑自后猛地拉住手臂。 被捏得发疼,林平安挑起眉,不悦地瞪他。楚天佑不服输地回瞪她,“你说的话太肯定了,小姐。不要忘了你面对的是什么人,说不定你现在说得这么狂妄,可一转头就爱上我了呢” 林平安失笑出声:“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年度最佳情人的侯选人。错过你我一定会后悔的。不过,楚少,好情人不会这样没绅士风度的……” 楚天佑皱眉,立刻松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平安,突然冷笑:“那老男人很有绅士风度吗?不要和我说昨晚他只是酒后失德的鬼话林平安,我比他好许多……至少,我的吻一定比他更热情” 听着他笃定的声音,林平安不禁牵起嘴角。忍着笑道:“嗯,我得说,我不希望你再咬我……” 楚天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就象发现新大陆般大声地“哈”地一声: “你把那部电影看得很仔细啊不会是把那个唯一的接吻镜头反复看了很多遍吧?” 林平安大窘,明明是因为亲身经历,可这会儿被他一说却象是变态一样。她歪了歪头,手抵在楚天佑的胸前,“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看电影,有真人在眼前,谁还会去看电影呢?”说着,她突然猛地一推。 看着楚天佑跌进水池,她放声大笑。 此时,音乐乍响,水池中央的喷泉随着音乐喷溅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楚天佑从水池中爬起,在水雾中抹去脸上的水。隔着七彩般的水雾,他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心口象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下…… “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呢?”他低声轻喃,突然跃起几步,撩起池中的水,向站在池边欢笑的林平安泼去。 “臭丫头,别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啊我楚天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在一片欢笑声里,他看着躲闪的林平安,笑容更加灿烂…… 第五十七章 广告 挂断霍震昌的电话,林平安勾起嘴角,笑得小得意。男人的胃口,一定要吊得高些,只有辛苦追回来的女人,才会觉得珍惜。只不过,这样的定论有时候也是不准的…… 敛去笑容,她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杨宽,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轻敲着桌子,这一刻,她的神态似足了林雨泽。 微微沉下的面色,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让杨宽暗生忐忑之心。心里暗暗叫苦,他的舌头却更加灵活:“林小姐,你放心。这批样品,十天,不,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我一定赶出来……” 林平安抬起头,忽然微微一笑:“从半个月降到一个星期,真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看着杨宽,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却让杨宽更觉得有压力:“林小姐,不是我不卖力,实在是现在工厂招不到工人……” “五天”他还没有说完,林平安已经直接拍了板。“杨厂长,你也知道现在等于是在背水一战,关乎‘光辉’的存亡了。就麻烦你和工友们帮帮忙了。” 看着杨宽扁了扁嘴,却到底还是点头答应。林平安便暗暗吁了口气。这些日子的金融管理课没白上。不过,最重要的是任弘文说的话:不管做生意还是经营管理,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个“人”字。只要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就一定可以成功。 感谢她的饼干,或许正因为那个,她才搞定了任弘文吧? 虽然她自问做不到任弘文说的,可至少她还能演出来…… 虽然林平安不喜欢温妮张,可是对她的实力却是不得不称赞。 十二款设计,每一款都极致的别致精美。别说十几二十岁的女生,就连她,光是看着设计图,也觉得心动了。 这十二款首饰表,都是项链。链坠就是表,主题正是十二星座。线条简洁中又透着雅致,有种低调的华丽感。而且每一款所配的链子又分两种。紫金色的粗链,粗旷狂野;银色的细链,精巧柔美。正好是搭配无比的情侣款。 因为这样的设计,样品还没有出来,林平安已经想好了广告方案。从前的沈晴,虽然一直是做歌手、演员,可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却一直在学着写剧本。希望有一天也可以象宁姐一样自编自演。没想到从前没能写出一个完整的剧本,现在却来写广告脚本。 虽然手头的资金只剩一百三十万,可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这个广告一定要请明星来拍。为了这,她终于还是迈进星艺的大门。 自从做了林平安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迈进星艺,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墙上仍然挂着沈晴大幅的海报和照片,看着那熟悉的笑容,她有种世事真是荒谬的感觉。 在走近王莉莎办公室,看到墙上同样的照片时,她的声音便有些尖利:“这么大幅的照片,整天对着,夜里不会做恶梦吗?” 被她拿话噎了下,王莉莎沉默下来,却没有翻脸。反而微笑道:“沈晴是我们星艺的骄傲。可是说,她曾经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杰作……不过,如果林小姐愿意加入星艺的话,你和我将会有更大的成就” 林平安抿唇浅笑。心里有些拿不准王莉莎是真的觉得林平安有潜力,还是因为林平安背后的人脉。不过不管怎样,王莉莎的说服人的能力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忍不住心动。 “王小姐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要加入星艺,我来,是想同你谈生意的。” 看到王莉莎做出惊讶的表情,她便坦然道:“不瞒王小姐,我想为新开发的电子表拍一辑广告,希望能借助星艺的力量。” “林小姐已经开始打理生意了吗?果然是年少有为。”王莉莎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才问:“不知道林小姐属意哪个?我们星艺的明星有几十个,各有各的风采,一定会让林小姐满意的。” 看着她取出那本厚厚的相册,林平安脸上仍是笑盈盈的,可心里却发出一声低叹。 “想请沈晴拍广告?不知贵公司拍的是什么产品,沈晴有许多产品是不会接的……” 大概王莉莎再也不会对人再说出类似的话了。失去沈晴的星艺,底气远没有从前足。 垂下眼帘,她伸出手,把面前的相册推了回去。“王小姐,我要请的艺人不是贵公司的。”似乎是没看到王莉莎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她平声道:“我想请的是韩国女星朴慧,她现在在中国的人气很高。之前的两部戏都很受年轻人追捧。我希望王小姐亲自为我去说服她接下这个广告。无论签约费是多少,我都会抽5%的佣金给你。同时,与对方最初所开的价格相差的部分,我会另外再抽10%的佣金给王小姐。” 王莉莎怔住,足看了林平安半分钟,才失笑道:“林小姐佣金的支付方式真是有趣。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帮得到你呢?” “我很关注关于娱乐圈的八卦新闻……”林平安答得简单,王莉莎却更加糊涂:“我不记得有人报导过我与朴慧的经纪人认识啊?” 林平安淡淡笑着,自然不会去帮忙回忆到底是哪份小报报导过那样的事。从前,她只知道王莉莎和朴慧的经纪人,那个韩国女人金贞顺关系不错,所以才能在朴慧刮起新一波韩流旋风时,请她出席林平安的演唱会。可是现在想想,她与金贞顺何止是关系不错呢?应该用关系亲密无比来形容吧? 那时候,她不在意关于王莉莎性取向的那些传闻,是她尊重带她出道的大姐姐,可现在,她毫不在意是否是要利用对方的隐私。 说动王莉莎,对于广告的女主角,林平安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林氏集团旗下有广告公司,拍摄费用有得商量。整支广告拍下来,耗资最大的就是代言费了。以朴慧的身份,一百万签一年,已经算是友情价了。再加上王莉莎的佣金,手上的钱基本就是一下子投了进去。别说之后还需要资金,就连眼下,都没有了请男主角的钱。 从星艺出来,林平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楚天佑。不管怎样,楚天佑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虽然选那个和朴慧闹绯闻的韩国艺人是最好的,可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根本就没办法去谈。 所以林平安的目标也只能落在现在香江人气最旺的新生代大众情人身上。而且,她心里还多多少少打着能来个友情价的念头。毕竟现在的楚天佑根本就没有签经纪公司,拍电影还是做什么,都是凭着兴趣,身价方面真的就很容易谈了。 打通电话,一听到楚天佑的声音,她便立刻出击:“楚天佑,我们是朋友吧” “不是”楚天佑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林平安准备好的友情牌立刻落空。正在失落,就听到对面传来声音:“我们是未来的恋人……” “切……”一颗心忽忽悠悠地自水下浮上。林平安深吸一口气,直接就道:“楚天佑,我现在是走投无路,生死存亡的关头,求你帮忙,你肯不肯?” 声音并不很婉转,态度也带了一丝强硬。可对于楚天佑,这样的直接反倒会更顺利,如果真要绕来绕去,可能楚天佑反倒要发火了。 她以为楚天佑会立刻一口答应。却不想对面的楚天佑根本不上这个当,只是慢条斯理地道:“什么忙?见了面再说啊我总要知道是什么事才能考虑吧?而且,我有什么好处呢?” 咬牙,林平安大叹楚天佑果然不象外表那么莽撞,到底是楚家的未来接替人。 无奈,她只能同楚天佑正式见面,把整件事和盘托出,而且还刻意夸大了整件事情:“楚天佑,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如果光辉不能起死回生,那我就再也在爷爷面前抬不起头了。可能爷爷立刻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富豪之家把我许给人,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了……” 她说得恳切,甚至还低头去抹眼泪。楚天佑却是突然一声大笑:“嫁人啊?好啊说不定你可以嫁给那老男人了呢林平安,你当现在是古代还是在演雩语残片啊?还政治婚姻?还牺牲品?开什么玩笑?” 原本也没有认真演戏。林平安抬起头,拿眼瞪他:“就算是再过一百年,政治婚姻这种事也不会全然灭绝的。楚天佑,我可没有和你开玩笑,至少,我是诚心诚意求你帮忙的。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当我是水泥森林里的佐罗还是青蜂侠啊?就算是超人也未必谁都帮吧?”楚天佑冷哼着,突然双手放在咖啡桌上,把身体俯近:“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要我友情客串,连代言费都少得可怜吧?” “都说是帮忙了……”林平安有些心虚,“你又不缺钱” “我是不缺钱,可是也不代表我一定要放弃自己的报酬吧?林平安,如果你想让我帮忙的话,那就要好好讨好我才行了……” 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翘起腿的楚天佑,林平安勾起嘴角,已经做出献媚的笑容,提起拳就轻捶着他的肩膀:“没问题,我会很讨好很讨好你的,一会儿就请你吃饭好不好?” 楚天佑大乐,一面指使林平安按摩这按摩那儿,一面笑着说出条件:“做我的女朋友至少是在广告拍摄期间……”转过头,他的眼中现出一丝认真:“林平安,如果你肯答应拍摄期间全程陪着我,我就答应友情代言,绝不收一分代言费……” 第五十八章 和任氏的合作 “男朋友?”翻转着手中的圆形纸片,林平安想起今天在咖啡店里签定的这份契约,仍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楚天佑居然这么认真,竟然还真地当场就写了交往契约。 “1,交往期间不得劈腿;2,交往期间要……好吧,所有亲密动作要在双方同意下才能进行……林平安,你不会以为我想占你的便宜吧?嗯,我还怕你会趁机偷袭我呢” 想着楚天佑说的话,林平安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好象一笔糊涂帐,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不过还好契约仅限在广告拍摄期间,最多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才是。 敲了下脑袋,她丢开手中的纸片,又开始在纸上写写算算。不过再怎么算,还是缺大笔资金。 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缺钱花可以敲破小猪扑满数硬币…… 光是想着要如何筹集资金,林平安就要哭了。或许,可以向二房、三房的奶奶借钱,可是就算是她们肯借,林平安还真有些不肯接。想来想去,她还是把主意打到了林秀雅身上。 打过电话,她按照林秀雅的指示前往位于中环的林氏大厦。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林氏集团的总部所在地。林氏的实力单只从这栋大厦就可见一斑。 在前台小姐的接待下直上三十五楼,大概是因为这一层已经接近最顶层的办公区,属高层所在。所以这层楼显得格外安静。 林秀雅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正对维多利亚港。站在窗前,远眺是碧水蓝天,近看则是下面渺小如蚂蚁般的行人车辆。 这样的俯视,就是原本没有什么野心的人也会觉得异样的满足,也难怪那么多人钻营一生,也想站得更高。哪怕是踩着别人,听着下面的哀声…… “怎么样?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是不是也特别的美……”身后的林秀雅一直望林平安,这时候才悠悠地笑着说一句。 林平安垂目半晌,才笑着回头道:“听说,消防车的云梯是上不来这么高的。” 林秀雅一愕,禁不住大笑出声。这样的话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可回心细想,又觉得这个侄女似乎又是另有所指。若有所思地笑笑,她望着林平安的眼神便越发温善几分。 林平安也没有刻意遮掩,把所有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又道:“小姑姑也是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懂,这次真象被赶上架的鸭子般,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还要小姑姑帮我……” 虽然基本上一周才回一次林家大宅,可对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秀雅自然是一清二楚。这会儿睨着林平安,她淡淡笑道:“我看,就算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敢这样背水一战搏一把,已经是很有勇气的事了。平安,你要借钱,可以。可是咱们亲情归亲情,生意却是要分明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借你钱,比照银行利率;二是我算是出资入股,同你共同分担风险……你选哪一个?” 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方案,林平安一时也不禁怔住。让林秀雅入股,共同承担风险,那无疑,她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会小一些。可是,这样一来,“光辉”还是她的吗? 咬住唇,她沉默片刻后才沉声道:“我选第一个姑姑,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既然这是个试练,那我希望能自己面对……” 林秀雅闻言浅笑,也不多说别的,爽快地签了支票,甚至没有写上数额,直接就递到了林平安手上。又笑道:“姑母给你指条明路,你刚才说的要在游轮上拍广告的事,也不用往别家去看了,任家那边可不就是现成的吗?” 见林平安会意,笑着告辞了。林秀雅才收起笑容,拨通了电话:“喂,嗯,平安已经拿了支票走了……是,就象爸之前猜的那样。说真的,我倒是希望那孩子让我入股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会大赚一笔,可冲这她这初出牛犊不畏虎的架势,我也想参一脚呢”淡淡说笑着,林秀雅挂断电话,偏着头想想,却忍不住若有所思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爸爸竟然这么关心平安,甚至在料到她会怎样做时,一早替她安排好了。这样的待遇可能之前只有……啊刚才竟忘了带平安过去看看三哥的办公室。 且不说林秀雅在暗暗懊恼。林平安在林秀雅的助理相陪下刚进了电梯,便有人走过来笑着唤了一声:“苏珊,刚才那位是……” 回头看清来人,苏珊忙笑着答道:“是林小姐,二少。” “平安?”挑起眉,林靖远笑着问道:“她来做什么?怎么没见见我这个二叔就走了?” “林小姐是来见林经理的。”苏珊不疑有他,笑着回答。只是她虽然可以同林靖远半开玩笑地叫“二少”,却对林秀雅是十足的尊敬。 林靖远“嗯”了一声,也不再说别的,可目光转向远处紧闭的那扇门时,却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无巧不巧竟被林靖远瞧见她的事,林平安却不知道。自林秀雅处出来,虽然因为解决了资金问题而稍安下心来,却仍有许多事要做。 虽然拿到了一张没有写数额的支票,林平安却反倒谨慎下来。从来没有过经验,之前向爷爷借贷时便没有考虑周全。这次,她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在经过杨宽和特别请来的会计事务所高级会计几经商讨后,她才慎重填上了一千万的数额。说起来,电子表的成本并没有多少。可想尽快打开销路,宣传的力度便不可能太小。 想在内地最大的央视打广告?黄金时段,不过数秒,半年也要上亿。小小“光辉”哪里承担得起?所以也只能另辟奚径。可最算如此,没有五百万上,怕也是不够的。 又因为林秀雅的提醒,她请杨宽出面前往任氏一行。任氏是香江船王,虽然近年来也开始涉足航空,可在香江,若说船运却没人盖得过去任氏。 货运就不必提了。客运除了短途船运外,又有几十艘豪华游轮,从亚洲至欧洲,有多条航线,据说,在世界各地甚至有许多豪客专程乘坐任氏的游轮世界环游,颇有以船为家的意思。 虽然不求会有多优惠,可到底希望能够事情办得顺利些。却不想杨宽回来,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出他们的计划书被任氏拒绝了。 “你没有提及……”把林氏两个字咽了下去。林平安直接笑问:“你在任氏是撞见了谁?” 见她问,杨宽反倒是松了口气。 林平安这才知道任氏负责船务租赁的,正是任家第三代中的大小姐任明华,也就是她那位二姑母的亲生女儿。原本杨宽还以为自己是幸运,这件事必是马到成功。尤其是碰巧在任氏见到林淑雅时,更是心里乐开了花。可谁曾想林淑雅在旁听了事由始末,竟是直接拉了任明华出面吃饭,把杨宽丢在任氏等了小半天不说,待任明华回来后更是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小姐,要不然,我们联系别的船务公司好了。”偷眼瞧着林平安的脸色,杨宽试探着问。要说这位孙小姐在林家是个什么处境,他也略知一二,可是没有想到她和自己的亲姑母竟已经闹到这样的地步。 听到杨宽的话,林平安抬起头来。原本严肃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没关系,这件事我来解决好了。” 虽然话说得满,可当杨宽出去后,林平安不禁揉着太阳穴一声低叹。其实要解决问题,她只需去找爷爷告上一状就是。可是那样绝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却没有什么时间去同二姑母玩什么冰释前嫌的游戏了。可能,到底还是要借助那个人的力量了。 从林浩峰口中探知任弘文的行程,第二天林平安就起了个大早。只是虽然她已经算起早了,却还是被楚天佑截个正着。 “啊难道我的女朋友已经同我心有灵犀了?”扬起手上那一捧红玫瑰,楚天佑笑得阳光灿烂。 林平安却是直想拍头:“拜托,契约还没有开始吧?”看看那一束少说也要近百的红玫瑰,林平安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很开心收到花,可是由楚天佑来送,总感觉怪怪的。 “喂,女人,你该觉得幸运才是要知道我可是特意为了满足你同那些大妈一样的虚荣心,才去买的玫瑰花”不知是炫耀还是挖苦,楚天佑把手里的玫瑰花往前一递,直接送到她怀里:“99朵,够有诚意了吧?” 捧着玫瑰,林平安摇了摇头。也不再拒绝,抱着花束跳上车,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送我去沙田,我有急事的。” “我可不是你的司机。”虽然在抱怨,可楚天佑却还是回身把头盔扣在她头上。 一路飞驶,到达目的地,楚天佑才想起提问:“你到马场来做什么?今天又没有比赛。” “我要去马术俱乐部,不是进马场。”也不多解释,林平安把头盔丢给楚天佑:“我真的有事,等回头再同你说啊还有,契约还没开始,你千万不要乱叫……” “什么叫契约还没开始啊?”吼了一声,楚天佑大叫:“把花拿走啊” 不及多说,林平安回身捧了玫瑰花,直接跑开。只是拐了个弯,她便又停下脚步。看看手里的花束,她偏了下头,想想便把手里的花轻轻放在路边的草丛上。 “对不起啊,如果我出来时你还在,我再捡回来啊”她低声嘀咕着,转身便往里走去。不知道就在她走开数秒钟后,便有一只手捞起那束红玫瑰…… 第五十九章 梦想 香江的土地缺稀,少有大的绿地公园,可沙田的彭福公园却是其中最大的绿地公园。不过再有绿树成荫,碧草如茵,也比不上旁边的沙田马场更受人瞩目。每逢跑马日,马场中人头簇拥,欢呼喝彩声有如雷鸣,热闹无比。尤其是近年来,成了观光客热捧的一大观光地后,就更加繁华。 马术俱乐部便是临近马场与彭福公园,占着天时地利。虽然往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出出入入的却非富则贵。 不比欧美的大农庄,在香江,想要养马,多半便只能寄养在马术俱乐部中。就是林家,面积颇大的老宅,也没有可供俊马奔驰的跪道。所以,很多酷爱赛马运动的有钱人,便只能委曲求全了。 信步缓行,这俱乐部的风光却也不错。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少见这样的绿意。 远远的,林平安便看到站在跑道旁半俯在栏杆上的少年。不知是不是阳光有些刺目,少年半眯着眼,遥望着远处在绿草跑道上奔驰的俊马,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心情不错。可林平安走近,在少年回眸的瞬间,却又否认了刚才的猜测。虽然是在笑,可少年的眼中却带着一抹怅然,似乎……是在遗憾? “特意过来找我?”任弘文挑起眉,上下打量着林平安,淡淡道:“不知道林小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说过叫名字的吗?”林平安微笑,走近前,把手遮在眼前,望着渐渐跑进的黑色大马。不禁赞叹出声:“真是好马” 那匹黑马,全身毛色发黑,只有额前有一撮白色的毛,显眼之极。身形高大,全身上下,毛色亮得象是抹了棕梠油一样。奔跑间,贲张的肌肉动感十足,洋溢着一种令人迷醉的刚健之美。富有节奏的速度,飞扬而起的马尾,无一不带着飘逸的美态。让人一眼望去,已先喜欢。就算是林平安这样不是十分懂马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匹俊美异常的好马。 “祖父是加拿大马王‘北地舞人’,父亲是胜出英国三冠的‘尼真维斯’,母亲是法国的‘珍妮姑娘’……”任弘文望着那匹黑马,笑得甚是骄傲。“的确是匹好马” 赛马最重的是血统。林平安虽然并不了解任弘文说出的那些赛马,却也了解这匹黑马看来真的是出身不凡了。偏着头,她笑盈盈地望着面带骄傲之色的任弘文。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欢喜,这样神采飞采,全不似平日那个温文而略带阴郁的斯文少年。 “每次看到,都会觉得美得象幅画……”林平安低声呢喃着。 任弘文转过头,瞥她一眼,正要说话。却突然目光一闪,直接倒退数步。 林平安一惊,目光转开,才知那匹黑马竟直奔他们飞奔而来。 大概是见着主人,有些兴奋,竟连马上骑师都一时没有办法勒住。冲至栏杆前,它停下脚步,踢踏着蹄子,打着响鼻,一双大眼定定地望着两人。眸光温柔,直如文静的少女乍见情人一般,带着无尽的欢欣。 回眸望一眼任弘文,林平安笑笑,抬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大头。顺着它柔顺的毛发抚下去…… “黑子,你不要怨主人啊他其实很想同你一起玩的” 任弘文挑起眉,脸色已经又冷了下来。“他叫梦想”声音清朗,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听在林平安耳中,心中便是一动。 名为梦想,承载着多少希望? 可能是瞥见她脸上的神情,任弘文突然冷笑出声:“拥有梦想,却不能抚触。很有讽刺意味是吗?林平安,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我?明明有哮喘,根本不能接触动物,却还偏偏要豢养赛马?”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平安低下头去,沉默间,眼角瞥见任弘文嘲讽的笑容,林平安忽然便笑了一声:“别人大概早同你说过你该庆幸自己四肢健全,比许多人幸运百倍了。我这会儿要再说这个,倒显得唠叨无趣了……是啊,因为生了病,所以少了许多乐趣,不能骑马,不能和狗啊猫啊的一起玩耍,甚至连花香都不能闻……嗯,还不能做什么来着?是不是连冰淇淋也不能多吃啊?原来,任弘文的生命里竟少了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定定地望着任弘文,她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少了这样的乐趣,所以任弘文的人生便不完整了是吧?不完整的人生便不是人生了是吗?这人一生,难不成便只有那么几桩事吗?这许多人别说没那个闲钱养什么纯血统的赛马,便是一辈子连见都没见过的不也多得很?这人活一辈子,谁没有些遗憾的事呢?难道有遗憾便不活着了吗?至多,也不过是能活得更多心力、多些努力,让自己有遗憾的人生也变得精彩起来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任弘文脸上的笑便收了几分。默默望了她许久,突然就转开头去,笑了一声。沉默数秒后才淡淡道:“你到底来这儿做什么?总不会是来找我讨论人生哲理吧?” 听他转开话题,林平安也便收了还要说下去的心思。只是想想,终还是道:“都说人活百岁,可这世上真正能活到百岁的又有几个?福祸无定,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呢?我看,也不管是不是病了伤了还是残了,且趁还活着好好享受生命才是……”话说到这里,她突然自己先怔住。 这样的话实在很象是楚天佑说的腔调。标准的90后呢?更或者是她进了这具身体,少了那些压力,反倒看得开了。 静了几秒,她抿起唇,忽然嫣然一笑,“要不要过来摸摸?或许,不会只因为接触一下下,就发病呢”说着话,她忽然低笑起来。 一面笑,一面推着正用大舌头舔她脸颊的梦想。马上骑士笑着拔开马头,却取了几块方糖放在她手心。“小姐用的面霜大概是牛奶味的,它的嗅觉才灵呢” 林平安一笑,只拿了一块方糖去喂马:“我还当自己真的长得那么漂亮,连梦想都喜欢我呢” 听她一说,那骑士便笑起来,就连任弘文也不禁牵起嘴角。虽然仍没有走到跟前,却是近了几步。 林平安一笑,也不说别的。取出文件夹递过去:“你先看了计划书,我们再闲谈啊你放心,这份计划对你们任氏也有好处,绝不会让你觉得浪费时间的。” 任弘文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可却也没有拒绝看那份文件。 林平安先是松了口气,可很快,心情就随着他看那份计划书时的表情而忽上忽下。 不自觉地抿紧唇,她突然间没有什么自信。或许,她想出来的合作计划,任弘文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呢? 就在她又一次深呼吸时,任弘文终于抬起头。可是,第一句话,却是问了一个与计划书毫 不相关的问题:“为什么要拿来给我看,这件事,你应该去任氏海运大厦和负责人谈。别说你不认识我堂姐。我记得在舞会上你们打过招呼的,再怎样,你们是亲姑表姐妹,不比我亲近吗?” 嘴角抽跳,林平安瞥着他嘴角的浅笑,心道:“别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信的”。嘴上却微笑:“又不是外人,你自然是清楚二姑母不大喜欢我的。再说了,虽然你并没有去任氏上班,可就我所知,你是挂着总经理的头衔的。这件事,来找你,应该更好才是。” 任家到了第三代,便只有任弘文这一个男丁,所以香江人人都知道任家的第三代接替人就是任弘文。林平安也就是因为这儿,才跑来直接找任弘文的。 可是,真面对任弘文,她却开始有些不自信。任弘文不同于别人,绝不是她撒个娇或是讨人情就能说服的人。 “你也看了计划书了,不觉得这个计划对我们林氏和你们任氏都很有好处吗?” “什么好处?”任弘文笑起来:“第一,这份计划书的甲方,不是林氏,而是光辉电子厂。第二,我不觉得这份计划对任氏有任何好处。我们任氏,每年投入广告宣传的钱过十亿,你不觉得你所说:在贵厂的电子表广告中,可免费为我任氏豪华游轮做宣传,相形之下很可笑吗?”直接把手中的计划书丢进林平安怀里,他沉声道:“基本上,我觉得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脸上发烧,林平安讷讷着,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计划被贬低至此,让她无言以对。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承认任弘文所说完全正确。在商言商的话,她完败下场。可是, “你说基本上,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了?”她低声下气地凑近:“其实我是愿意付租金的,只要你们任氏肯租。” “租?我们的每一艘豪华游轮,都有固定的航线,如果为了你更改航线的话,损失有多大,你知道吗?金钱上的,我不想提,任氏的信誉,是再多钱也买不回来了。” 林平安咬牙,瞪着任弘文,怎么都觉得有被戏弄的感觉:“不要同我说那些了,我不是傻子,明明你话里的意思就是有转机。你说,不管什么……只要条件合适,我都答应。” 嘴角勾起,任弘文睨着她,忽然就笑了,“真的什么都答应?好我就直说了,我名下是有一艘豪华游轮,属于我私人所有,并没有运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借你拍摄,但是……” 第六十章 赌约 “但是什么?”任弘文还没有说完,就突然插进来个男声。“任弘文,你想要林平安做什么?在这之前,你该咨询下我这个男朋友的意见吧?” 回过头看定缓缓走近的少年,林平安掀了掀眉。尤其是瞥见他手中倒提着的那束玫瑰时,更是皱起眉来。“楚天佑,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她淡淡的一句话,却好似丢了火把在炸药库里。楚天佑掀起眉,火气十足地冷哼出声:“你当然不希望我过来了你所谓的有急事就是要和这病秧子约会是吧?林平安,你好样的” 林平安既窘且怒,大觉楚天佑过份。站在她身后的任弘文更是直接冷哼出声:“林平安,如果想要和男朋友打情骂俏的话,还请你另找一个地方,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林平安窘得脸上发烧,还不曾开口,楚天佑已经歪了脑袋,大觉奇怪地打量任弘文:“居然不再装绅士了?” 任弘文冷沉着脸,也不答话,只是转过头去,连看都不看楚天佑。楚天佑见状,立刻挑起眉。“任家大少你是瞧不起我是吧?” 眼见他直奔任弘文,林平安忙扑过去拽住他:“楚天佑,你闹够了没有?不管你想怎样,先把花丢开再说……” 楚天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也不去看任弘文,只定定地看着林平安,沉声问:“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送的花?” 太阳穴也在一跳一跳的痛,林平安强忍了气,平声道:“如果你不肯放下这束玫瑰,就退后点再说话吧” 楚天佑一声冷笑,忽然猛地把手里的玫瑰塞进林平安怀里:“我楚天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你要是想丢掉,就自己动手好了” 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可林平安的脸色却怎么也缓不回来。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她何尝不知道这玫瑰代表着的是一份真情,可是…… 深吸了一口气,她越过楚天佑,走出数步后才把那束红玫瑰放在草丛上。转过身,她没有看背对她的楚天佑究竟是怎样的表情,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虽然没看到他的脸,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他的身体刹那的僵硬。 “任弘文,请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对我很重要。”她望着任弘文,声音平稳,毫无异样。让任弘文也不禁有些好奇地望她。 “对你而言,事业比男朋友重要是吗?”这样的八卦问题实在不象是任弘文会问出来的,就连他自己都在问出这一句话有些怔忡之色。而林平安,却是极认真地答道“是不过,楚天佑不是我的男朋友,至少现在还不是……” 目光忽闪了下,任弘文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道:“这所俱乐部的跑马道设计得很全面,有沙道、绿草道、森林道……就是马术教练跑一圈下来也要十五分钟。如果,你能够在三十分钟之内跑完这一圈的话,我就把那艘游轮借你——无偿的”说完,他忽然笑了下:“你,应该有上过马术课的吧?” 的确是上过,据他所知,这位新晋千金小姐曾经来这里上过两堂马术课。不过可惜,马术,不是随便上两堂,就能成为高手的。 分明在他的笑容里看出嘲弄之色。林平安却只是沉声道:“好一言为定” 任弘文一怔,看着她攀着栏杆跳过去,直接拉住“梦想”的缰绳,更是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林小姐,这匹马不能随便骑的……”骑在“梦想”身上的训马师有些发急,一个劲地看着任弘文的反应。在看到任弘文呆怔片刻后竟默默点了点头,他才有些奇怪地掀起眉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准外人碰自己爱马的任弘文为什么会改了心意。可是,那却是不关他的事了。 没有留意到训马师和任弘文的眉来眼去,她只紧紧抓着缰绳,把脸贴在“梦想”的大头上,低声呢喃着:“梦想啊梦想,现在就靠你了让我的梦想也和你一样驰骋吧” 踩着马蹬,她飞身跃上马背,定睛望住任弘文:“开始计时吧我绝不会输……”话音未落 ,她已拨转马头,策马飞奔而去。 任弘文默默望着她的背影,不急不缓地开始用手机计时。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掀起眉来,却到底没有回头去看。 纵马狂奔,冲出围栏,直奔茵茵绿地……林平安不时地用脚尖轻点马身,催着身下的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 她是会骑马的,早在来俱乐部上马术课之前,她就会。身为演员,什么东西都要懂一些,可以不精,但至少在拍摄时要看来有模有样。可是,虽然算得上会骑,她却绝对算不上特别精通。 对这一场赌局,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些。这一次,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赢…… 飞奔过茵茵绿草,便是一条林荫大道。平整的大道两旁尽是高大的乔木。如果是平日,徐徐策马其间,必是别有一番情致。 只是眼下,林平安哪有心思去看。只是一昧地低头拍马前行。就在此时,在寂静的林间大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 林平安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才知竟是楚天佑追了上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显然楚天佑的马术却是比她强上几分。就连他身下那匹红马也不逊于“梦想”。 不自觉地皱起眉,她有意往旁边避了避。却不想楚天佑追上来后竟没有从她身边飞驶而过,而是不前不后地跟在她身边。 “象你这样骑马,还想赢?难道你连马鞭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吗?”扬起手中的马鞭,楚天佑哼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林平安皱眉,“谢谢了,不敢有劳,楚少还是先走一步吧” 楚天佑挑起眉毛,冷冷地瞪了林平安一眼,一鞭打下,那匹红马立刻就飞驶而出,转眼就已窜出数米,将林平安渐渐甩在身后。 林平安抿紧唇,捏了捏一直握在手中的马鞭。却到底下不去那个狠手。她身下的,可是“梦想”啊有谁的梦想是要被人鞭打的? 心中正是郁闷,“梦想”却突然纵身一跃,竟是突然间加快了步伐。也不知是被那匹红马刺激到还是怎么的。林平安顿时大喜,忙又轻轻用脚尖点了几下马身。直奔前方奔去。 驶过林间大道,却是一小段山道,虽然这段坡道不是很长,可是林平安还是异常小心。因为这份谨慎,才出山道,她便立刻警觉前方有人。 这是沙地,最后一段路了。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已经落了她一程的楚天佑就立在沙道上,默默地望着驶近的她。 有些奇怪,林平安皱了下眉,却仍然催马上去。心里掂记着赌约,林平安直接纵马,一言不发驶过他身边。就在梦想与那匹红马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 下意识地,她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身体还未及反应,就听到“梦想”一声嘶叫,竟是直接人立而起,将她颠下马来。 直接跌在沙地上,林平安脑子一晕,只觉得眼花。待那股晕厥感稍过,她才看清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阳光下,楚天佑就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来。不知是阳光太过灿烂,还是楚天佑真的心情大好,她总觉得他的笑容太过刺眼。 拍开楚天佑伸过来的手,她撑起身。顾不得查看是否受伤,只是彷徨四顾,看到远处已经静下来的“梦想”,才稍觉安心。 “林平安” 不理在她身后大叫的楚天佑,林平安追过去跳上马背,直接就往前冲去。 “林平安”楚天佑追上来,大叫:“不就是要船吗?你和我说,我自然会帮你的难道被任弘文耍你很开心吗?” 充耳不闻他的大叫,林平安紧拧着眉头不管不顾地向前奔着,这一刹那,仿佛整个人都象是飘浮而起,轻得象是在飞…… 在那道身影闪入眼帘中时,任弘文下意识地按停了秒表。目光落在水晶屏幕上那刺眼的数字上:30:45。 她——超时了 不知为什么,心竟是突然那么一跳。 目光闪了下,任弘文把手机合上,随手放进裤袋。而此时,林平安已经骑着“梦想”奔进。 目光扫过紧跟其后,脸色铁青的楚天佑,任弘文只是抿紧唇,并没有出声。倒是陪着他一直等待的驯马师惊叫道:“林小姐,你怎么样?怎么这么狼狈?你不是受伤了吧?” 因为他的大叫,任弘文才把目光定在林平安身上。看清原本一身清爽的少女,此刻衣着凌乱,脸上也有些脏,不禁皱起眉来。 抿了抿唇,林平安在沉默片刻后第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对不起,我让‘梦想’受伤了。” 任弘文挑起眉,示意驯马师过去查看。可他的目光却是一直没有移开林平安的脸。 皱眉,楚天佑暴躁地叫:“任弘文,你的马是我打伤的有什么事你找我好了,犯不着欺负女生……” 终于,把目光转到楚天佑身上,任弘文冷淡地道:“好,我会记得叫俱乐部把医疗费帐单寄给你。”只是一句话,他便又看向林平安:“为了这场赌约而受伤,你不觉得不值得吗?就算你再努力,也未必就能赢啊……” 林平安的心一紧,想想,便苦笑起来:“不拼一下,怎么能知道结果呢?至少,不管怎样,拼过了才不会后悔。任弘文,我——是不是输了?” 第六十一章 海上 第六十一章 海上 望着林平安明亮的眼眸,任弘文心中微动,居然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冷淡地道:“时间,地点……” 林平安怔住,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刹那间,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 望着她的笑容,任弘文却只是皱眉,平声道:“你还不下来吗?梦想也需要疗伤的。” 林平安恍然,扳着马鞍就要翻身下马。可不知怎么的,踩在马蹬上的脚一滑,竟是被跌得直接向后栽去。 任弘文下意识地往前迈上一步又停下脚步,再看时,林平安已经被楚天佑自后扶住。目光闪了下,他只是点了下头,淡淡道:“定下时间地点后打电话告诉我就好,我会安排后续事宜。” 闻言大喜,林平安还想要郑重道谢。任弘文却已经转身走开。收起要冲口而出的谢意,林平安扒拉了下头发,还是大声叫道:“任弘文,谢谢你啊” 她才叫出,就觉身后一松,原本支撑着她的力量竟然突然消失,害她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虽然跌得不重,可是她的脸却立刻就白了。 原本还冲着她冷笑的楚天佑立刻就察觉出她有些不对。立刻蹲下身来,看着被林平安捂住的脚踝,有些迟疑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啊……”林平安咬着牙冷眼瞪他,却不说话。 “你刚才从马上跌下来时伤到了脚?”楚天佑低声问着,隐约有些后悔的意思。 可林平安却是一声冷笑,用力拔开他的手。“楚天佑,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别说我不是你女朋友,就算我是,这样子的喜欢我可不敢再继续……” 被她的话说得脸上臊红,楚天佑抿紧了嘴唇,定定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林平安瞥了他一眼,原本还想再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是回心一想。到底是有代沟的人,原本思想就不同,她要是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白了楚天佑一眼,她按着地面试图撑起身来。 楚天佑看着她,也不说话,突然间就默不作声地背对着她蹲在她面前。 “嗄……”林平安失笑出声,却根本不照他的意思伏在他背上。“算了,不敢劳驾,万一……”警醒地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心里暗暗嘀咕:要是和他吵,才真是幼稚了。 不知是不是等得心急了,楚天佑猛地跳起身,转过身看着她。就在林平安嘲讽地勾起嘴角时,他突然弯下腰来,竟是一把抱起了她。 突然间被这样抱起身来,身体失去平衡,林平安不由得仆起他怀里,下意识地就揪住楚天佑的衣服。抬起头来,她看着楚天佑的脸,又是可气又觉好笑。 “楚天佑,你这样子……” “嘘……”楚天佑轻轻吁了声,垂下眼帘望着她,脸色很是难看:“我知道这次你一定是生气的……其实,我也知道这次是做得过火了我不知道……我之前从来没……我以后不会这样对你真的,就算是再生气,我也不会把火气发在你身上。” 林平安默然,目光落在楚天佑抿成一条线的唇上,突然间就笑了。 年轻的男孩子有一点好,虽然脾气大,很多时候不知道谦让女生。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把话埋在心底,往往再大的气愤也不会过夜去。 “算了,年轻时也不曾任性过的话,那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这样放纵自己了……”她呢喃着,声音却是极低。瞥见楚天佑扬起眉毛,她也不再重复。其实,这些话也不全是说给楚天佑说的,只不过是一时感慨说给自己听的。 从前的沈晴,没有任性的机会。虽然阿姨也很疼她,可那时候她常自醒自己是个孤女,不肯稍有任性。只是,今生她终于也可以任性了……这样的豁出一切去…… 虽然脚踝受了伤,可被楚天佑带去庙街看了几次跌打医生,就好得差不多了。完全没有影响她的计划。 不过半周时间,王莉莎那头已经传来了好消息。朴慧同意了代言,而且价格和林平安的预算也差不多。只是,对方却提出了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条件——广告只接受在韩国范围内拍摄,而且时间只有短短三天。 听王莉莎说,朴慧接了一部电影,就是那三天时间也是抽空拍摄。虽然觉得朴慧对这个广告并不放在心上,可林平安却也能够理解。朴慧之前一直活跃在小屏幕上,这次能进军大银幕,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了。就是接这个广告,大概也不过是想着小赚一笔胭脂钱罢了。 不过好在,这个广告原本就是打算在游轮上拍摄的。哪里的海都一样蓝,她倒并不介意迁就朴慧。而且想来广告公司请的摄制组,应该也不介绍到韩国一游的。 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安排好了一切。夏末炎热的天气里,林平安带着摄制组乘上由任弘文赞助的游轮,进发韩国济州岛。 任弘文的船,虽然不是超级豪华游轮,却也是上万吨排量。虽然不知道具体长、宽,可从岸上望去,只觉那艘游轮象是停泊在海中的一座小白楼。 包括底舱,合计四层,超过两百个房间,可容纳数百人。甚至船上还有影院、舞厅、餐厅、酒吧、泳池等等设施。和林平安之前坐过的豪华游轮一样,完全是五星级标准。 而这艘游轮,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不羁的风”。当林平安看到这个名字时,就忍不住想起“梦想”。或许,任弘文也和楚天佑一样,有个关于速度的梦吧? “林小姐,看来你真的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啊居然肯下这么大的本钱来拍这支广告。”广告导演青赫站在码头上,仰起头眯着眼看着那艘大船。手却习惯性地圈出镜头,把这艘外形纯白的华丽大船拍进去。 “嗯,我喜欢希望这些天船上的生活也象这艘船一样,这样的华丽……”意有所指地向后瞄了眼拥着林平安的楚天佑,她笑的灿烂。 林平安笑笑,虽然很想把楚天佑的手甩开,却不得不认命。好,她是个守信的人,既然守信就…… 叹一声,她叫着青赫的名字,不着痕迹地挣脱楚天佑的手臂,追上前去。 这位女导演,虽然在娱乐圈声名不显,可在广告界却很有名气。前一年还凭着一支香水广告得了广告大奖。业内人都说青赫是个才女,既有敏锐的镜头感,又有女性独特的细腻,总能捕捉到有别于他人的画面,是未来的广告界明星。 不过就林平安和青赫短短的接触,却觉得这位才女,根本就不会一直留在广告界。这年头,有才华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总有更大的野心。对于青赫来说,显然那块大银幕更具吸引力。 “我看,你好象对我们的偶像明星不太感冒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很伤人心的……”青赫开着玩笑,性子是年轻女人里少有的爽利。虽然也已经二十多了,可仍然和林平安玩笑不忌。 林平安苦笑,转目看向远处几个偷笑的成员,却不好对每一个人去解释她和楚天佑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真敢这样做了,怕是楚天佑就要第一个找她算帐了。 上了船,早有大副带了船上的服务生站在甲板上等候。虽然不过十数人,可个个看起来都是英俊帅气。尤其是那穿着制服的大副汤姆,看起来象是个混血儿,英俊至极,一双带着微蓝的眼睛更象是时时带着笑意。 青赫定定盯了他两眼,忽然回过头去低笑道:“你听说过吧?说是在海上旅游时,最多艳遇……小平安,就为着这趟旅行,我一定会把你的广告拍到最美……”说着,冲林平安眨了下眼,已经先迎上前去。 眼见青赫笑容满面地和英俊的混血儿说说笑笑,混似忘了她们这一群人。林平安也忍不住暗笑。她喜欢青赫,她知道要如何享受生活。而这样放松的状态,让她觉得这次的工作会是个愉快的经历。不用象面对从前那些总是面部严肃的导演,总是神经紧张。 被服务生送到华丽的独立船舱,林平安刚刚整理好行李,便听到敲门声。原本以为是楚天佑,还在心里腹诽那人时间真是捏得恰到好处,竟不肯给她半点自由空间。可是拉开门,却是汤姆微笑着站在门外。 “林小姐,我们船长想和您见个面。”看起来就象个聪明人,汤姆看出林平安的迟疑,便立刻笑道:“不用换衣服的,船长就在咖啡厅等您。都是故人,林小姐应该会开心的。” 听他这样说,林平安反倒更加疑惑。故人?不过是任弘文亲任船长吧?要不然,她在这艘船上哪儿来的故人呢? 虽然心里奇怪,林平安还是笑着跟汤姆出去,才走到电梯处,就撞到楚天佑。原本林平安还想避开,可偏偏汤姆却像没看到她的眼色,竟也顺便邀请了楚天佑。 “你好象不太愿意和我一直啊?”抬眼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汤姆,楚天佑带着三分气,又有一分心虚:“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不要忘了,从现在开始你都是我的女朋友。” 挑起眉,林平安瞥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汤姆身后走进咖啡厅去…… 第六十二章 海上拍摄 晴空碧海,一片蔚蓝。 游轮临近济州岛,远远地便可以看到那座更似一座小山的苍翠海岛。 海鸥飞得很低,在甲板两边盘旋着,俯冲而下又或振翅高飞…… 半躺在沙滩椅上,林平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仰望着掠过头顶的海鸥。又把目光移至不远处喧嚷的人群。然后低叹出声:“看起来似乎不是所有的鸟儿都适合群居啊……” 说着话,她已经跳起身来。只是才往前走了几步,她便又回过头来,瞪着躲在遮阳伞下似乎已经睡着的任弘文,抱怨道:“任弘文,那两个是你带来的,你是不是该好好约束他们呢?” 没有说话,任弘文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林平安把头低了低头,望着任弘文平静的面容,忍不住低声一叹。她就知道,所谓的故人根本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任弘文和浩峰也就罢了,为什么连那对让人不得安宁的双胞胎也要跟来呢?倒是不错,那两个的确不是冲着她来的,可象他们那样骚扰摄制组比来骚扰她更让人头痛。 就在她以为任弘文根本不会出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含糊的低喃:“这里,你才是最大的不是吗?” 险些被任弘文的低语气晕,林平安回过头瞪他,却也只能自己忍下。昨天突然见到这几位出现在船上时,她真是吓了一跳。不等任弘文解释,已经先把这样的话甩出去了:“不管你们是要做什么的,总之,哪怕任少你是船长,可是只要在甲板上我才是老大嗯?” 早知道,她或许就不这样理直气壮地和任弘文说这样的话了。没办法,现在双胞胎也只能由她自己亲自出马解决了。 大步走过去,人还没走进,就已经听到双胞胎放肆的笑声。而作为整个摄制组的中心,正在化妆的女主角朴慧脸色很是难看,颇有翻脸的前兆。 林平安皱眉。任何一个女明星都不会希望被人拍到素颜。这两兄弟眼下的行为,实在是惹人厌了。走快两步,她突然闪身站在镜头面前,露出大大的笑脸:“两位堂兄,难道也想要做狗仔队了不成?” 突然被林平安挡住镜头,林浩云立刻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亲爱的平安妹妹,我正在考虑你的建议,为了梦想而来偷师啊”说着话,他又抬起头来冲着那边的朴慧嚷道:“朴小姐,你的侧脸比正脸好看很多啊一会正式拍摄时不定要用侧脸对着镜头哦” 虽然不悦,可朴慧还是欠身示意,只是转过脸去是什么样的表情就不知道了。 “你们两个”远远的传来一声喝斥,刚自船舱走出来的青赫冷笑一声,睨着双胞胎,“如果再敢冒充导演或是摄制组的人,我就叫人把你们两个丢进海里……不要不信我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原本还皱眉的林平安捂嘴偷笑。虽然仍然为双胎胞懊恼,可看起来,青赫这个导演是绝对可以压得住这对爱捣乱的兄弟了。也难怪,如果一个导演真是太过斯文,在片场里根本压不住场。 冲着双胞胎一乐,林平安也不理他们,直接就转身向朴慧走去。 “朴小姐,给你造成困扰真是不好意思……”笑着道歉,林平安拿起剧本,笑问:“朴小姐已经看过剧本了吧?表演上是不是已经有了定案?”为了进军中国市场,朴慧曾经苦练中文,虽然文字上还是不行,可普通交谈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林小姐的剧本写得很有趣,我很喜欢。你放心,我会好好把握角色的……”朴慧微笑点头,一如她始终如一的屏幕形象。可在林平安转身后,却随手把林平安递到她手上的剧本丢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从一边的化妆箱里取出另一本厚厚的剧本来放在膝上。 正和青赫说话的林平安眼角瞥见,目光微闪,却只装作没有看到。站在她对面的青赫抿唇微笑,却只是淡淡道:“有时候,还真觉得你不象是个才15岁的女生……” 林平安只是笑,还没有说话,就觉手臂一紧,扭过头去,她有些错愕地望着不知为什么紧紧抓着她的楚天佑。 因为角色的关系,楚天佑现在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头发也刻意做得有些蓬松,和平时酷酷的形象有些不同,可是虽然衣着显得温和,他的脸却不怎么温和。 被他一路拖着,林平安怔怔地瞥着他,直到被带到朴慧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楚天佑,你……”下意识地伸手推着楚天佑,可惜却被楚天佑直接环在怀里。 伸长手臂,楚天佑猛地抓起朴慧膝上的剧本。在朴慧愕然抬头看他时,冷笑道:“朴小姐,请你分清场合这里不是你的电影片场。” 朴慧怔住,定定地看着楚天佑,脸上的微笑有些发僵。 林平安暗叫不妙。虽然不过是个广告,可如果男女主角闹翻的话,拍摄工作那就真的…… “楚天佑,”跺了下脚,林平安伸长手去抢剧本,“先还给朴小姐再说。” 不满地挑眉,楚天佑抓着她的手,哼道:“你有没有搞错呀?居然还要纵容这女人你是老板也是广告的监制,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冲着林平安吼完,他又冷笑道:“朴小姐,既然签了约收了钱,就请你敬业些……”嘴上说着话,他的手一扬,竟是直接把手中的剧本丢了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剧本直接以一道弧线落入海中,林平安又气又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原本还一脸尴尬的朴慧,立刻扑了过去,趴在栏杆上,指着下面叫了两声,又回过头来愤然怒喝。只是,因为太生气,说的却是韩语。但从她的表情里,不难猜出是在指责。 “楚天佑,”睨着楚天佑,林平安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楚天佑是她出气。可是……“道歉”看楚天佑掀起眉来,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悦。她却仍没有退让:“你们是拍档虽然只是拍一个广告,可既然是演情侣,就要有情侣的样子。如果你们把现在这种情绪带进戏里……” 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可这样的话明显不是楚天佑想听的。眉毛扬起,楚天佑望着她,似乎是想发火。可却不知为什么,又忍了下去。“你说话的样子,很象导演啊林平安,你是外行人,不要来怀疑我的专业水平好不好?” 林平安一怔,脸上现出一抹怅然。她不再是沈晴,对这些人来说,她不过是个外行人,就是说再多,都是虚的。 就在她苦笑的时候,朴慧已经冲了过来。语气生硬地道:“林小姐,对不起。你的广告我不拍了我没有办法和这个人合作……请你马上让船靠岸,我自己回首尔。”说着,就要带着助理返身回船舱。 林平安目光一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原本正定定地望着她的楚天佑立刻迈上一步,直接拦住朴慧:“朴小姐,这艘船不是你说想靠岸就会为你靠岸的不要以为你是什么韩流明星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既然收了钱,不拍完这条广告你休想离开这艘船” 朴慧又气又惊,“林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过你们香江人有时候很霸道,但你们要是想强行扣留的话,这可是犯罪。我一通电话就可以让你们被抓起来。” 心烦意乱地瞥了楚天佑一眼,林平安迟疑了下,才正色道:“朴小姐,你要下船之前还是给金女士打个电话的好。毕竟你我之间是签有合约的。或许,朴小姐并不在意赔偿。可是,象你这样突然毁约,很有损声誉的。如果在这之后传出去些你耍大牌,不敬业之类的传言就不好了不是吗?” 朴慧的脸白了下,“林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虽然你们中国人好象没什么礼貌,可你该知道我比你年长很多吧?” 林平安失笑出声:“朴小姐是知书达礼的人,那么你刚才的礼貌呢?就算我的剧本不吸引你,可是那是我的心血……而且,就算你再不在乎广告的拍摄,也该有些专业精神,好好对待自己的工作吧” 被她说得脸上讪讪的,朴慧抿紧唇,只是别过脸去不说话。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热闹的青赫走过来。 笑道:“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是一个组的,也算是短期同事。也摩擦有纷争这些都是小事,可是要是真因为这个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说着话,她突然扭过头去吼起来:“你们两个臭小子,拍什么呢?这些有什么好拍的” 吼完双胞胎,她又回头笑吟吟地看正瞪向双胞胎的朴慧。温言道:“好了,朴慧,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天佑质气了……天佑,你是个男人,总该有些肚量过来,说声‘对不起’有多难啊?” 楚天佑定定地看着林平安,没有立刻就动。抬眼望着楚天佑,林平安也不说话,反倒把脸转到一边去。 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楚天佑才终于转过头去望着朴慧。沉声道:“对不起……”道谦的话才一出口,他就立刻转过身去,拉住正愕然抬头望向他的林平安,抬脚就走…… 六十三章 爱不是那么简单 被楚天佑一路拖到船尾,林平安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默默望着楚天佑的侧脸。 哪怕是现在,这样看着楚天佑,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真是很帅。灿烂地笑时,是个十足的阳光少男。面无表情时,又是酷气十足。难怪才出了一部电影,就成为很多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可是,就因为这样,才养成这样目中无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吧?原本林平安还说少年轻狂,任性总是难免,可回心细想,虽然与年龄有关,却也是因为环境才造就了他现在这样的性格吧? 终于站住脚步,楚天佑回过头来。望着林平安眼角那一抹浅淡的笑,忽然间眯起眼来。虽然不清楚林平安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有那么瞬间,他突然生出一丝不安。虽然很快,就被他甩开那说不清的情绪,可到底声音里还是透出一丝异样: “这就是你对男朋友的态度?这样盛气凌人,不分好歹……” 因他的话,弯眉而笑,林平安摸着被甩开的手腕。虽然没有淤青,却留下淡淡的指印。她笑着,抬起头来望定楚天佑。“楚天佑,你对以前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开心时可以满世界嚷嚷你喜欢她,生气了就随便乱发脾气,甚至都不管她……” “我已经道歉了”急着叫起来,楚天佑咬牙道:“我道过歉的,而且我也保证了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象刚才,我都没有……”他的声音一顿,凝视着林平安举到他面前的手腕,看着那仍然还能看出来的指印,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平安一笑,淡淡道:“楚天佑,喜欢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想维护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的。你知不知道,你的方法是最差劲的那一种?楚天佑,爱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你觉得你在做对她好的事就是真的对她好了……真的,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代沟,除了一起玩乐外,没有半分相同……” 面沉如水,楚天佑似乎是想忍下火气,却还是忍不住转身一脚踹在栏杆上。“代沟代沟?你七老八十了吗?拿这些话来忽悠我……林平安,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听他一再强调,林平安便笑了起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只避重就轻地道:“我不会忘记,你放心,在这段期间,我会好好履行我的职责。只是,楚天佑,外面代表不了心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 “很老了?”突然掀起眉来,楚天佑笑得有几分邪气。“女朋友,看来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了是吗?”突然迈近一步,他一把揽住林平安的腰,用力一带,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贴得太近,林平安甚至能感觉到贴在她胸口,他的心跳。他的体温,熨着她的,连同他的眼神一样,渐渐热烫起来。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暧?昧,她却突然失笑出声。一面笑,一面轻轻拍着楚天佑的脸颊,象对待一个亲善的小?弟?弟。“记得,一会正式拍摄时,一定要这么man,这么酷,用你男人的魅力去征服你的拍档哦我想,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不错……” 楚天佑的脸色骤变,瞪着林平安,手臂更用上几分力道,可林平安却仍然只是发笑。 “喂,你不要再笑了”警告着,楚天佑低了低头,俯近脸,可到底却还是沮丧地撒开手。 目光微闪,林平安露出一抹笑意。正要退开,却突听一声低问:“你们是男女朋友?” 愕然回头,她望着从转角处探出头来,已经不知看了多久的林浩峰,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还想同林浩峰解释,顺便告诫他不要乱说出去。却不想楚天佑大大咧咧地环着林浩峰的肩膀,直接就说道:“小子,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会罩着你。你放心啊以后谁欺负你就报我楚天佑的名字” 林平安皱眉,还未说话,就瞥见林浩峰皱紧眉头,用力推开楚天佑。“真是象……”林浩峰哼着声,扭头瞪了一眼林平安。“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用得着阿飞太妹来罩吗?” 林平安挑起眉,虽然对自己这个兄弟把她也归为太妹一流不是很舒服,可看楚天佑难看的表情,她还是把要说出的责备咽了回去。心情大好的往回走。 却听到林浩峰用还未变声,仍显稚气的声音老气横秋地问道:“你喜欢林平安?要娶她?”大概是认真地打量了楚天佑一会儿,他冷哼一声:“你这样的,我爷爷不会喜欢” 脚下一跌,林平安几乎当场跌倒。虽然不知道身后的楚天佑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想来大概真是要面如死灰了。 不知是不是被比自己小了半旬的小豆丁缠得发晕,楚天佑回到甲板后,便一言不发。直到已经准备好的青赫大声招呼开始拍摄时,才如蒙大赦般从椅子上跳起,连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浩峰冷笑了一声。也站起身转到船头泳池边上。坐在一张咖啡桌边,他撑着下巴,看着躺在遮阳伞下的任弘文,闷闷地叫了一声。 任弘文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笑道:“不是还觉得闷吧?我看你刚才玩得很开心啊” 撇了下嘴,林浩峰抬起头,望着远处正和青赫低声交谈的林平安。忽然嘀咕出声:“我欺负就可以,那个混蛋……还不够班” 掀了下眉,任弘文微微勾起嘴角,却又似睡了过去一般。 感觉到远处的注视,林平安回过头去,正好和林浩峰的目光撞上。怔了下,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扬起手大力地挥了挥。虽然林浩峰立刻就沉下脸转开脸去,可她的笑容却不曾收敛半分。 青赫转目望她,忽然就笑了起来:“他们男生真是别扭是不是?我家那个弟弟比你这个还要古怪谢天谢地,总算现在也长大成人,知道点人事儿了,要不然,还不知要打到天翻地覆几次了呢” 林平安闻言,笑容更盛。虽然从前的沈晴没有这样的经历,可是,她喜欢……是,哪怕相处起来仍是别扭,可她很喜欢有个弟弟的感觉…… 笑着低下头去,她从摄像机上的显示器看着镜头里面面相觑的男女,不禁皱眉。 青赫一笑,也不再同她闲聊,大声喊了一声:“现在全场注意,现在要开始拍第一场第一次,争吵,ok,准备……” 镜头里,场记板轻轻一碰,摄像机无声地转动起来,将站在甲板上的俊男美女摄入镜头…… 虽然广告片一般来说,就是有剧情也不过是简单剧情,而且多半没有什么台词。而且又因为不是同期音效,所以有很多时候广告不过是些演员漂亮的画面而已。不过,为了配合林平安的剧情,又想拍摄更顺利,青赫事先就说了演员可以随意发挥。 不知是演技实在了得,还是之前就已经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借机发泄。才一开机,朴慧就突然猛地一巴掌打在楚天佑的脸上。 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幕,林平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楚天佑侧着脸,用手捂着被打过的脸,目光阴沉地盯着朴慧。大有会立刻扑上去撕碎朴慧的意思。 “青赫,”急忙回身,她还没说出话来,青赫已经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消声。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对导演来说是绝对的好机会,如果双方真的都认真起来,所捕捉到的画面绝对比来时更完美。可…… “别发火,别发火……”她在心底念叨着。目光转向场中,看着用手指着楚天佑,不知在用韩语叽噜咕噜说些什么的朴慧。只觉得头都发涨。 楚天佑那样的性子,要是就这么认了,那真是奇迹了 眼见楚天佑突然垂下手,一声冷哼,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林平安心头一跳,几乎就要叫出。 只是她还没叫出,便有人抢在她的前面大叫出声:“ng”从导演座上跳起身来,青赫指着场中的楚天佑大声叫道:“楚天佑,请你拿出点专业精神好不好?这样子,怎么算得上最受期待的新星呢拜托你,这个广告可是很重要的……” 原本正逼近朴慧的楚天佑停下脚步,冷冷地扭头望来。朴慧借机连退数步,似乎是轻轻吁了声。 目光一对,林平安几乎是在哀恳地望着楚天佑,只盼着正在暴怒中的楚天佑能够冷静下来。可偏是这个时候,青赫突然又笑着赞道:“朴小姐,刚才那一巴掌作得不错够震撼一会还要再来一下……” “够震撼?”楚天佑歪了脑袋,笑得阴森。可青赫却好象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平声道:“楚天佑,你的表现太差了记住了,面前的人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最爱的女生。不会,你的女朋友和你吵架……你就想要撕了她吧?好好想想,我要你的眼睛里再多些深情,多些懊恼和悔恨,还有那么点惧怕……想想,她会和你分手耶” 说到最后,青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玩笑的意味。甚至还把眼神转到林平安身上。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姿态误导,楚天佑竟真的转过头来看着林平安…… 第六十四章 延长契约吧! 四目相对,林平安有一刹那几乎要开口相求,可转念一想,却又淡然下来。就是她求又能怎样?楚天佑那样的性格,且不说会不会听她的,就算这次会了,下一次呢? 苦笑了下,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如何善后。可是出乎意料的,楚天佑突然转开目光,望着朴慧,淡淡道:“再来” 正在喝水的朴慧险些一口水噎到,怔怔地看着楚天佑。在青赫大声叫“开麦拉”时才回过神来。 场记板轻响,摄像机开始缓缓转动。镜头里的一对少年男女默然而立,却都没有任何动作。过了足有半分钟,朴慧才目光闪烁了下,猛地抬手打了过去。 可是,这一次,她的动作却是慢了许多,而且力道也小了很多。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楚天佑面颊的瞬间,楚天佑的脸微微一侧,却是利用一个借位,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巴掌。捂着脸,他怔怔地望着朴慧,久久无语…… “ng天佑,眼神再柔一点。嗯,注意……”青赫大声叫着,又一次埋首到摄像机里。 林平安移到她身后,默默看着显示器。 朴慧虽然有女明星惯常有的任性,可演技却还算是不错。至少就这短短的一个镜头里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破绽。 愤然而又伤心的表情,的确是象正和情侣吵架的小女生。一个耳光扇过去,可这次楚天佑却没有再被打着,而是突然伸手抓住了朴慧的手。 眉毛轻挑,朴慧有些惊愕。可楚天佑却仍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竟是直接抓着靠近他的面颊。深深地凝视着她,用那种既伤感又难过还带着些微愤怒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不明白我的心吗?你不相信我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他的目光,原本已经认定他徒有虚表的朴慧一时间也怔住。目光凝望,竟忘记反应。就在这时,楚天佑却突然甩开她,扭过头去,冷冷地对着镜头道:“ok了?” “o、ok,”青赫笑笑,站起身来。“补妆,马上准备进入下一场” 林平安松了口气,看看立刻被两个化妆师围上的楚天佑。忽然便笑了,甚至毫不掩饰地对着楚天佑挑起了大拇指,在看到楚天佑牵起嘴唇,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后,才转开身去。 看着双胞胎沉着脸色,目光一直追随着青赫,她便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要告诉我,你们两兄弟同时对青赫有意思那样的狗血。我们导演可是要求很高的……”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可是林浩风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立刻转身走开。 林平安怔了下,也不生气,反倒冲着他的背影笑着喊道:“不要拍视频了吗?我还想要好好表演的呢”叫完,她笑着转回头。对上林浩云审视般的目光,只是微笑。 林浩云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浩风一定会成为大导演的。只要他想做,就一定会成功。” 林平安“啊”了一声,突然笑着问道:“那你呢?只是要成为大导演的哥哥?” 林浩云目光一闪,没有回答林平安的话,只是把目光转开望着远处正同朴慧说着什么的青赫。 林平安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觉得如果林氏兄弟真地成了导演应该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娱乐圈里从来都不缺乏兄弟姐妹,就是导演兄弟档的,也有很多。远的有美国的科恩兄弟、沃卓斯基兄弟;近则有香江的彭氏兄弟。如果林氏的双胞胎真能成功,倒的确是另一段佳话…… 她正在想着,却突然听到一声含糊的低喃:“他们不会答应的……” 挑起眉,她转目看向林浩云,却向他仍然望着远处,脸上毫无半分异样,就好象刚才那句话根本只是林平安在幻听一般。 盯了他两眼,听林浩云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林平安也就没有说话,反而笑起走身,转身走开。顺手拿了瓶水走到楚天佑身边。 “表现得不错如果我是评委,到时侯一定把最佳新人的那一飘投给你。”她其实不过是有心讨好,故意说得那样笃定。可楚天佑却立刻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让林平安也觉眼前一亮,再看另一旁的朴慧,居然也有几分恍惚之色。 抿唇偷笑,她低下头去,却不防楚天佑突然靠近,揽着她低声笑道:“一会拍摄完了,看我冲浪啊” 目光微闪,林平安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拍摄,就顺便了很多。不知是不是林平安的错觉,总觉得朴慧对楚天佑的怒气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不过,原本年轻的女孩子们就很容易原谅美男子的错处,这倒也没什么。她更乐得看到拍摄进行得顺利。 到了中午,拍摄工作便暂告一个段落。早有混血帅哥大副汤姆过来笑着请所有人到餐厅就餐。 因为摄制组人多,一餐饭吃得也是热闹,听着摄制组里的工作人员嘻嘻笑笑,大赞这次出来工作真是太值了。林平安一直都笑吟吟地听着,瞥向临桌显得有些寂落的任弘文,大觉感谢。 原本,就算是借用这艘游轮,也不用为他们准备得这样近似完美。可现在,不论吃住,都是五星级待遇,不得不说,她还是借了任弘文的光。有心走过去表达感激,可她还没站起身,坐在她对面的楚天佑就已经横过手拉住她。 抬眼用眼神询问,楚天佑却只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答应了要看我冲浪的。” “冲浪?现在才吃过饭……”林平安还在迟疑,楚天佑直接直接站起身来,笑着拉了她起来。又大模大样地和同伴告别,就这样在一片嘻笑声里拉了林平安出去。 虽然对冲浪这种要暴晒在强烈阳光下的运动兴趣不大。可是看到楚天佑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是,当楚天佑笑着在冲浪板上向她伸出手时,她却到底还是笑着摇头。 “我在甲板上看你啊光是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是种乐趣啦”她大声叫着,让仰头望她的楚天佑笑容更加灿烂。果然不再勉强她,而是笑着挥挥手,示意快艇上的船员开船。 蓝天碧海,艳阳高照,只穿了泳裤的少年立在冲浪板上,乘风破浪。沉浮海上,每有快艇激的浪花涌起,他都仿佛是站在浪尖的最高处。脸上因刺激而漾开的兴奋笑容更是让人不自觉地也随之微笑。 起先,还不过是偶尔看上两眼,可片刻之后,林平安便觉得自己有些移不开目光。虽然楚天佑有时候很任性,可他这样的张扬生活,却真的很让人羡慕。 感觉到身边站了人,她便转过头去,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敛去。看着眯起眼望着楚天佑的任弘文,有一刹那,她恍惚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要、要不要也试一下?”一句话出口,她也觉得自己未免唐突。可任弘文却只是默默望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 抿了抿唇,林平安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一个大浪打楚天佑拍下冲浪板去。吓了一跳,她撑在栏杆上大叫着,向快艇上的船员比划着示意他回头去看。 快艇缓缓停下,原本激起的浪花便渐渐平息下来。林平安紧张地四下张望着,终于,看到在快艇身后几百米远的地方,冒出一个人影。 “楚天佑”她大叫着,看到快艇慢慢回航,接了正划出水面的楚天佑上船,才放下心来。 飞快赶到船尾,正好看到楚天佑抓着舷梯上船。松了口气,她忍不住发火:“你为什么不抓牢呢?知不知道会吓死人的……” 抬起头来,楚天佑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就迈近一步,将她搂进怀里。 被他突然的举动骇了一跳,林平安怔怔地低唤了他一声,楚天佑却仍然不放手。感觉到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湿淋淋的身体洇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林平安不禁推了他一下,“你没事吧?被吓到了?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玩这样极限运动……” 她低啐着,声音也不和软,可是楚天佑却是闷声笑起来。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肩头,笑声震得她的肩也在发颤。 “楚天佑”推了他一下,林平安皱眉,想要推开他。却突然听到他低声笑道:“真好原来你也这么担心我……”原本要搭上他肩膀推开他的手顿住,林平安抿了下嘴唇,只是淡淡笑道:“当然要关心你了现在,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啊” 楚天佑一笑,放开她,目光在她胸前掠过,闪过暧昧不明的光:“契约过后,你就不再关心我了是吗?” “怎么会?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歪着脑袋,林平安轻笑:“只怕到时候太多女生向你献殷勤,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关心了” 楚天佑沉默片刻,目光深沉,只是定定地望着林平安。过了很久,才沉声道:“林平安,我们的契约延长吧……不用回答我,好好考虑了再说。”话一说完,他就立刻转身离开,甚至连林平安想说话都来不及。 “真是,艳福又不是那么容易享的……”林平安嘀咕着,偏了头,却忍不住失笑出声…… 第六十五章 另一则广告 屏幕上,镜头由碧海蓝天转到豪华的游轮甲板上,一对神情激动的情侣争吵着。在激烈时,少女抬起手直接扇了出去,却被男孩紧紧抓住。目光相对,默然无言中,少女愤愤挣开男孩的手,直接甩开他。生气地解下颈上的项链,一回身就要往大海丢去。 就在她举手欲丢的刹那儿,男孩猛地抓住她的手,硬抢下她手中的项链,愤愤对她喊着,然后扬手把那条项链丢了出去。 少女脸色立刻变了,一脚踢在男孩腿上,她狠狠瞪着男孩,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攀上栏杆就要跳下海去。 男孩捂着腿,自后紧紧地抱住她。在把少女扯下栏杆后才摊开手。在他的手上,一条银白色的细链上,坠着一个漂亮的挂坠,坠子中间是象水晶一般的表盘,上面的指针正静静地跳动…… “你可听到我的心跳,就象它一样坠在你的胸前……”林平安低声念着将会加上的对白,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屏幕上的画面。 在镜头终止在少女脸上的那一滴泪后,屏幕转暗。林平安笑着转过头去,望着青赫笑道:“我没有选错人啊无论是从画面构图还是色彩运用,这支广告都精彩绝伦。真是荣幸,能请到你来拍这支广告。” 青赫淡淡一笑,没有说别的,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林平安的肩头,就先走出了放映室。 望着她的背影,林平安沉默下来。虽然青赫没有明说,可是从她的话里听得出这支广告大概将是她最后的广告片。这之后,即将转战大银幕。虽然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是可以大放异彩的,可是大概仍然会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惆怅吧? 苦笑了下,林平安站起身来,默默收好母盘,缓缓走出去。 这支还没有进行过最后剪辑的广告片,她觉得很满意。让她对产品的推广更多了几分信心。 转过去,她瞥见一点亮光,禁不住瞥了去。虽然游轮上的影院很小,却仍有两间放映室。她们来的时候,另一间里是没有人的。可是现在,却有了灯光。 放映室的门没有关严,她走到门前,往里张望。正好看到大银幕上放映的黑白影像。 是《罗马假日》,她看了不下十次的经典。不自觉的,她推门而入。 光线幽暗,寂静的放映室中只能听到电影的对白声。一时间,林平安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在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时,才发现放映室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就在她前面几排,还坐着一个人。沉默的,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走了进来。 认出那是任弘文,林平安迟疑了下,没有走过去。只是静静地望着银幕。 幽暗里,两个人没有打过招呼,甚至没有去看彼此,只是静静地望着银幕,一任光影流逝。 熟悉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林平安的表情也越来越柔和。虽然从前不是没有过报怨,现在更觉得成为明星可能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可是,原来,她仍然爱着电影。这样为那些光影中的人物感动、微笑、流泪、叹息…… 看得入神,她不知道楚天佑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直到他坐在身边,用力地拍着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 “嘘,”她竖起手指,眼角瞥着前面似乎动了一下的任弘文,直接拉着楚天佑走了出去。 “和你一起看电影的应该是我……”楚天佑抱怨着,不知怎么的,眼中隐隐有愤愤之意。让林平安又是好气又觉好笑。 她还以为现在的年经人,约会老早就不会是看电影了呢抿起唇,她无意解释她刚才根本就不算是和任弘文一起看电影的话。只是笑道:“刚才招呼你一起来看样片,你不是不肯吗?怎么现在又来了” “杀怪杀得都耐烦了。”楚天佑一笑,忽然拉起她的手,“一起去舞会吧摄制组明天就要散了,你是不是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尽你女朋友的义务呢?” 林平安失笑,她知道今天摄制组会在舞厅里开个派对。可是本来却只想打个招呼便走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去换衣服……”她要转身,却被楚天佑拉住:“不用换衣服了,你这样就很好。” 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有些随意的穿着,林平安没有再坚持。 才走进舞厅,就听到热辣的舞曲,摄制组里的男男女女聚在舞池里大跳特跳,完全的放松。 只是,作为庆功舞会的主角们,却似乎都对跳舞没什么兴趣。目光一转,林平安已经看到已经换了一条长裙的青赫,正笑盈盈地挽着汤姆,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女主角朴慧则坐在一角,默默地喝着鸡尾酒。只不过,不知为什么,那对双胞胎居然围着她,大献殷勤。 有些小吃惊,林平安忍不住好笑:“看来风流这种东西真是遗传的。” 正打算走过去,楚天佑却已经拉着她走进舞池。原本并没有打算跳舞,可楚天佑这样围着她,摇摆着身体,跳出种种劲舞的经典动作,甚至还单手支地来了个360度旋转。精湛的舞技惹得众人尖叫不已。 林平安就不是想跳,也不好意思再象根木头一样杵在当场。抿唇笑着,她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在心里数着节拍,然后突然间就动了起来。 手臂舞动,腰肢扭摆,合着音律,她蛇一样舞动。姿态狂野而华丽,如同披着眩目皮毛的猫科动物般,吸引众人的目光。 虽然之前沈晴走的并不是劲歌热舞路线,可这些炫舞,她也曾受过专门训练。虽然只是跳得随意,却一样震撼全场。 在不知不觉间,舞池中的人已经以楚天佑和林平安为中心,团团将他们围了起来,嘻闹着拍手着叫好着,就连原本并不关注这边的青赫也扭头看来。大笑着,甚至很man地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众人的关注而兴奋起来,楚天佑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他跳跃着,摇摆着身体,不停做出高难度的动作。望着林平安的双眼,象是在挑战也象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晶亮的双眸让林平安忍不住生起好胜心。飞快地变换着姿态,她用华丽的舞资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同时,与楚天佑越靠越近…… 就在她旋起身体时,目光扫过远处,突然间动作一滞。收住舞步,她推开舞近的楚天佑,挤出围在身前的人群,直接向正走向门口的朴慧迎了过后。全然不顾身后楚天佑的喊声。 “朴小姐,”唤了一声,林平安看看朴慧气愤的表情,忍不住用眼角去瞄仍坐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双胞胎。 “林小姐,”皱着眉,朴慧不满地盯着林平安,“我们的合约里注明了我只拍一支广告的。还请林小姐管好你的哥哥,如果再骚扰我,那我现在就上岸离开。”话一说完,她就直接走开,连声招呼都不打。带着怒气,踩得高跟鞋也在摇晃。 “也不一定是双胞胎的错啊这个高丽棒子……”身后,楚天佑嘀咕着,林平安却根本就没有听。虽然脸上仍在笑着,可她的眼睛却隐隐露出一丝煞气。 径直走过去,林平安笑吟吟地问:“两位堂哥,还未请教,两位做了什么,竟然让相小姐那么生气啊” 林浩云抬起头瞥了林平安一眼,没有说话。 林浩风则是哼了一声,怨道:“不过是二线,居然还这么大牌。给她机会拍我的处女作,是我给她面子耶不过就是让她剪了头发,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嘛,她长头发也不好看,还不一样是包子脸……” 眼角抽跳,林平安很想提醒两兄弟,绅士是不会这样评论女生的长相的。 “你们——处女作?”她犹疑的问话让林浩风兴奋起来:“你那个广告也就一般般,想念我,我会为你拍个更好的——绝对经典……” 掀了掀眉毛,林平安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她还没说话,林浩云就突然淡淡道:“楚天佑,新广告的主题是风一样的速度与爱情,机车手的爱情,很适合你啊” 楚天佑挑起眉,失笑出声:“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说服我?” 林浩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目光转向林平安:“你来演女主角吧在镜头里,你们两个看起来也很般配。” 林平安立刻笑了起来,可在她笑的时候,楚天佑却已经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就算是帮助学弟,我这个学长也尽心的,何况平安还是你们的堂妹,她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林平安扬起眉,看着笑得一脸阳光的楚天佑,和隐有得意之色的林浩云。只觉得自己是被狐狸盯上了。 可是,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她不想破坏双胞胎的积极性。但最重要的是,在她内心深处,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虽然换了具身体,也不再把演艺事业看作是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可,仍然无法完全丢开呢…… 六十六章 绝不用替身 虽然答应了双胞胎,可是林平安其实在心里并没有认同双胞胎的能力。 所谓的处女作,大概不过是一个玩笑一样的dv短片罢了。可等一切都真的运转起来,她才惊觉双胞胎真的不是开玩笑。 虽然没有过真正的导演经验,在镜头运用、和演员沟通以及其他方面有很多缺点,可是双胞胎的统筹能力却是惊人的。尤其是林浩云,从选场地、安排行程、道具、服装的选择再到其他各方面的协调,表现令人惊讶。冷静、谨慎、细腻,正好和他的双胞胎兄弟大胆浪漫的作风形成互补。 之前不过是半开玩笑,可是现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对双胞胎堂兄具有成为优秀导演的潜力了。还从没有见过他们象现在这样认真,带着仿佛用不完的精力和高昂的气势……她熟悉那样的表情,那是沈晴初次登台的模样,是梦想在歌唱的样子…… 拍摄的场地选在一条公路旁的旧露天停车场里。 朴慧离开时,正好经过这条通往机场的公路,隔着车窗,远远望着正在忙碌的人群,笑容嘲讽而轻蔑。因为这个笑容,林平安打消了以后还要继续合作的念头。 梦想,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嘲笑的。虽然这样的想法可能会被人嘲笑成是幼稚,可是哪怕活了两辈子,她仍不会改变某些执着的想法。 不过,倒也怪不得朴慧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两个根本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来做导演,再加上她这个表面上没有半点演艺经验的女主角,哪怕底下的工作人员都是之前跟着青赫的老手,可这样的组合的确是让人是有些象是玩笑。 在黄昏时分,拍摄现场已经整理完毕。三只半人高的大汽油罐被随意堆放在一起,丢进去的破木头、柴火燃起熊熊火焰。又有报旧报纸,垃圾袋什么的东西随处丢弃。远处的铁丝网看起来象将整个停车场围起来,而两旁的残墙断壁上到处都是古怪的涂鸦…… 整个拍摄现场就象西片中公路电影里流浪汉的聚集地,凄凉、颓废、阴森,却带着一种让人兴奋的酷感。 看着这样的拍摄现场,林平安更对将要进行的拍摄感兴趣了。 双胞胎的剧本,她根本没有拿到,只知道会和机车有关。原本以为会是香车美人之类的,尤其是看到那个临时找来的长发美女,更是怀疑该不会是老套的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吧 可是当一切准备妥当,双胞胎肃容站在她和楚天佑面前说戏时,她才知道是自己小看了这对堂兄。 “剧情很简单,黑市赛车,只不过最后赢的人是女人。总之,剧情就这样,你们可以尽情发挥,只要让我拍出酷酷的感觉就好……”搔了下头,林浩风的语言组织有些问题。扭头看了下林浩云,他呶了下嘴:“交给你了,嗯,对了,那个替身演员准备得怎么样?” 虽然林浩风有些词不达意,可林平安已经隐约听出些门道。尤其是在林浩云又用明晰的语言重复了一遍之后,她就完全明白了双胞胎的意图。 “不用替身,我自己可以完成机车表演。”直接拒绝,在看到几个男人,包括远处坐着看热闹的任弘文和林浩峰都投来惊讶的目光时。她只淡淡道:“我也很有职业道德的,既然答应了做女主角,那当然要亲身上阵了。” “胡闹”林浩云低声喝斥了一声。林浩风也笑道:“平安妹妹,你开玩笑吗?当重型机车是自行车?如果你真要亲身上阵,你的名字可能就要改写了。” 林浩峰抓住任弘文的手,晃了下,抬起下巴点着林平安。那意思是想任弘文也过去劝劝。可任弘文垂下眼帘,却没有动弹。 几个男人,只有楚天佑因林平安的建议而兴奋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我就手把手教你了。可惜,现在时间太短,可能来不及了……” 林平安挑起眉,冲着他灿然一笑:“或许,我之前的师父并不比你差啊”看着疑惑地楚天佑挑起眉,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会骑机车,可不就是因为楚天佑曾经教过沈晴嘛虽然不过只是会开而已,可如果是拍摄应该可以对付过去。最关键的是,从前的沈晴,自出道之后,不论演什么都从没有用过替身。就是现在,她也绝不能用替身。 因为林平安的坚持,林家两兄弟最终还是点头。看着林平安等人转开去换衣服,两人目光一对,多少有些心悸。 “要是她出了什么事……” “别那么乌鸦嘴就是真出了什么事……”林浩云回过头望着远处的林浩峰,抿紧唇:“是她自己逞能,就是爷爷他们怪下来,也不能全怪我们,何况,说不定还有人在心里偷笑呢……”他说完这一句,自己先露出嘲讽的笑容。 林浩风沉默下来,扒拉着头发,脸上却仍难掩担忧之色。“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她的……” 白了他一眼,林浩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望着摄像机的显示器。 从显示器里,可以看到正缓缓走过来的林平安。正走过来的林平安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利落的短发,整体造型飒爽英姿,在劲酷里又带出一丝艳丽。看起来,有几分象猫女的造型。和在她之后的楚天佑正好是一对。 远远地挥了下手,林平安戴上安全帽,跨上那辆相对略小的重型机车,发动引擎,在众人炯炯注视下驾着机车远去。 虽然一副大无畏的姿态,神情也是坦然自若。可其实林平安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调转车头,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握紧车把,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唉……”楚天佑的声音显得有些远,虽然人明明就在她的右后方。看着林平安,在她扭头看去时,楚天佑抬起手,冲她扬起大拇指。 哑然失笑,林平安合了下眼,再睁开时,直视前方,猛地冲了出去…… “来了……”从显示器里抬起头来,看着驶过来的两辆机车,林浩风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可是,当他低下头又望着显示器中的景象时,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ng——”大声叫着,他跳起身,瞪着正摘下头盔的林平安,完全不留半分情面地大叫:“不会骑车就不要逞能你这是骑重型机车还是踩自行车啊?慢得和乌龟爬有什么两样……” 眉心一跳,林平安抿起唇,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楚天佑甩掉头盔,冷哼道:“真是厉害啊还没成大导演,先把大导演的作风学个十足林浩风,你搞清楚状况。我和平安可不是让你白白呼来喝去的人。” 林浩风脸色一变,却没有象之前在学校里一样,对楚天佑这个霸道惯的人退让。而是冷着脸道:“不管是大导演还是小导演,也不管你们是不是收了钱的演员,既然现在我是导演你们是演员,那就必需听我的话林平安,你如果做不到,就立刻换替身。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果然,是很有大导演的气势。林平安在心里苦笑。已经有几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喝骂了。自从沈晴红了以后,哪怕是最有脾气的导演,在片场上也多少还会留些面子。可是,虽然难堪,居然有一些怀念的感觉。 拦住楚天佑,她扬起眉,笑着应声:“要开快点是吗?没问题再来一次……”说完话,她就扣上头盔,直接跳上机车。 “平安……”叫了一声,楚天佑狠狠瞪了一眼林浩风,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沉默地追上去。 又一次奔驰,虽然带着头盔,可仿佛仍能感觉到风拂过耳际的微微刺痛…… 可惜,哪怕林平安已经觉得把油门踩到最大,却仍然一次又一次“ng” “什么是风一样的速度?你知不知道?这样的速度象是在赛车吗?”林浩风大声叫着,脸色又黑表情又臭,根本找不出半分最初的担忧之色。 用脚尖点着地面,楚天佑挑起眉,眼神犀利如鹰,紧紧盯着林浩风。 原本因与林平安合作的欢喜之情已经一扫而空。不过是个广告,这混蛋以为自己在拍什么亿万大片吗?居然这么为难人。 咬牙,他飞身下车,想要发飙,林平安却已经直接调转车头,又一直驶远。 “林平安”大声叫了一声,他皱着眉用手狠狠虚点了下林浩风,“臭小子,这次你再敢鸡?鸡?歪歪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追上去,他望着沉默异常的林平安,大声叫道:“先休息一下吧”目光扫过林平安紧握着车把的手,他劝道:“你不要那么紧张,如果林浩风再敢骂你,我就教训他……” 林平安扭过头去望着他。虽然隔着头盔看不清,可那双透着笑意的眼,却让楚天佑知道她分明在笑。因为她的笑,他便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微笑着转过头去,林平安咬住唇,一脚落下,死死地踩住油门,身下的重型机车发出一声轰鸣,猛地冲了出去。 笑容敛去,楚天佑望着象箭一样射出去的林平安,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头一跳…… 第六十七章 绝不放弃 “来了……”林浩峰低声说着。坐在他旁边的任弘文仍然没有刻意抬头看去,可是身体却不知不觉坐正。 视线中,闯入那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比起刚才数次,更快了数倍。眼看着那辆车马上就要到那个转弯处,林浩峰不禁把目光凝住。 他不是很能理解,自己那个姐姐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是因为觉得有趣想要凑个热闹,就对着镜头笑笑,摆几个姿势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呢?又不安全,还要受两位堂兄的气。要是他,才不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之前几次,在到达这个转弯处时,林平安都是在不自觉间便把速度慢了下来。换作任何一个不是专业车手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就因为那样突然间的减速,使得后面的车速完全慢下来,离林浩风的要求差了十倍。大概,这次还是…… 目光忽闪着,林浩峰紧盯着那辆丝毫没有放慢速度意思的机车,不由自主地把手指蜷起。就在他刚刚握紧了拳的刹那儿,那辆正以高速转弯的机车突然猛地一倾,竟是直接跌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轰响,整车机车都滑跌下去,连车上的骑士也被甩飞数米。 林浩峰一声惊呼,正要跑过去,眼前便闪过一道人影。竟是原本一直都似乎漠不关心的任弘文。 怔了下,林浩峰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向车事地点跑去。而远处,另一辆黑机的机车正飞驰而来…… 远远的,楚天佑就看到前面乱成一团的人群,和那辆倒在地上的机车。他的心猛地一惊,有刹那间,胸口痛得竟仿佛无法呼吸。飞速驰近,还不等车子停稳,他就跳下车,哪管身后机车重重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推开围在周围的人,他冲进人群中,就看到任弘文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倒在地上的林平安。虽然仍戴着头盔,看不清到底怎样,可人似乎已经晕过去的样子。 心中大骇,楚天佑扑上前,就要去抱林平安。任弘文却不肯放手,只是缓缓把林平安的头部放在他的膝上。抬起头,冷淡地瞥着楚天佑,“你不是想让她伤得更重吧” 楚天佑张了下嘴,却到底还是把要吼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紧张地凑得更近,和紧挨着任弘文的林浩峰一起,定定地望着林平安。 任弘文抿起唇,也不说话,伸手慢慢地脱下林平安头上的头盔。显然摔得有些重了,林平安的脸色白得吓人,额上布满了汗水,连一头短发也乱糟糟地粘在额头颊上。可是,就在头盔被摘下去的瞬间,她的睫毛却忽然眨了一下。 楚天佑松了口气,却仍是屏着气,似乎是怕惊到了林平安似地低声道:“她没事吧?哪里伤到了?” 抬眼望他,任弘文平声道:“这要看医生怎么说了。不过我刚才我看过她,至少,没有伤到肋骨……” “我、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从人群里传来林浩云的声音,接着是林浩风有些发颤的声音:“平安不会有事的不用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听到林浩风的声音,楚天佑猛地跳了起来。回过身去一把自人群中揪住林浩风的声音:“你个王?八蛋要不是你要求这要求那的,平安怎么会那么拼命是不是我这几天给你几分笑脸,你就忘了我是什么人啊?”怒吼着,他已一拳狠狠轰在林浩风的脸上。 兄弟同心,一旁的林浩云立刻上手阻拦:“楚天佑,你够了吧发生这种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这样的意外,你们兄弟也应该尝尝……”楚天佑挥手甩开林浩云,顺手一脚踹过去。同时立刻回身去揍林浩风。就在他一拳打上去的同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斥:“不要闹了……” 声音太小,可是却那样熟悉。他怔了下,还没有回头去看。林浩峰已经尖声大叫:“我姐让你不要闹了” 楚天佑心中猛跳,甩开手中的林浩云,就转身扑过去。 可是,他那样惶急的,热切的扑近,林平安却根本就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定定地望着林浩峰,她涩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掀起眉毛,林浩峰别扭地转过头去,紧抿着唇怎么都不肯开口。林平安有些失望,可旋 即就笑了:“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已经听到了……”顿了下,她淡淡道:“如果你以后都不叫,那我便一直都记得曾经听到过你叫了的……” 瞥着她自艾自怜的神情,林浩峰哼了一声,干脆抱着肩膀转开。只是还没走开两步,已经被楚天佑强行扳着身子推回来。 静静一笑,林平安把目光转开,望着头顶上方那张熟悉的面容,不禁有些奇怪。这样的角度去看任弘文的脸,真的是种奇怪的感受。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在他眼中闪过关切的神情吧?任弘文关心她? 林平安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任弘文第一个赶到她身边来帮助她的。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便低声道谢。 可听了她的谢意,任弘文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道:“看来没有脑震荡……你可以把头移开了……” 这样的要求……林平安苦笑了下,便想撑起身来。只是她才有所动作,楚天佑已经冲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躺在我膝上吧救护车马上就过来,好好检查下到底伤到了哪里。” “不用了,我没事。”虽然觉得全身都在痛,好象要散了架一样,可是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还是好的。这样的意外,在拍摄过程中时常会有发生,她倒早就已经习惯了。只要还能动,没伤到筋骨,拍摄自然是要照常进行的。 扶着楚天佑,她不顾他的阻止,强撑起身来。忍着疼痛,她缓缓活动着手脚。在众人的目光中,笑着抬起头来,说道:“继续拍摄吧我再来一次,这次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有觉得吃惊的,也有觉得好笑的,神情各异。 林浩风捂着已经淤青的脸,哼出声来:“算了这样子还拍摄什么啊?等到救护车来,你赶紧去医院吧我要是再让你上车,脑袋都要变猪头了……” 瞥了眼那张青肿,左腮也鼓起大包的脸,林平安玩笑道:“就是成了猪头,堂哥你也一定是最帅的猪头” 在林浩风失笑出声时,林平安很自然地大声叫道:“去把那辆备用的车推过来十分钟后继续拍摄化妆,过来为我重新补妆……” 被她斩钉截铁的声音震到,场记和化妆都立刻活动起来,其他的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整理现场的,收拾残局的,检查机车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林浩风呲着牙,还要说话,却被林浩云拉了下。阴沉着脸,林浩云毫不掩饰下巴上那一块青。只是默默地望着正站在化妆师面前,任人在脸上抹来抹去的林平安。 “浩云……”林浩风皱着眉,搭上他的肩。看着他转过来有些难看的表情,不禁低声道:“你没事吧?是不是楚天佑打得太狠了那个臭古惑仔……” 没有回答他,林浩云只是低声道:“浩风,用心些吧把这部广告当成是经典大片——不,是当成你这辈子唯一的作品一样,用心地拍摄吧我,不想输给林平安……” 怔了下,林浩风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胎兄弟,突然间就笑了起来:“你放心啊难得我们浩云也这样认真了,我要是不认真怎么行呢?” “林平安”愤然叫着,楚天佑想伸手抓住林平安的手臂,可迟疑了下却又顿住:“到底是谁胡闹?你知不知道自己要做的有多危险?你是女人来着不用这么固执这么倔的……虽然,我很喜欢……那不是重点啦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好好坐在这里等着救护车就行……如果一定要拍摄,就等替身做完后再拍近景好了。” 微微一笑,林平安回过身面对着楚天佑。还没有说话时,目光扫过一边定定看着她的林浩峰。那家伙,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她掀起眉,才留意到任弘文一直牵着林浩峰的手,让他不能走过来。 心中一动,她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笑着向任弘文点了点头,看着他转开目光后才又望向楚天佑。 显然是注意到她刚才的分心,楚天佑皱起眉盯着她。林平安想想,便笑起来:“楚天佑,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和你有代沟的事吗?你看,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也感动你这样为我着想……但,请尊重我相信我能够做到……希望,在我去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的时候,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哪怕是不赞同,也请不要阻止……” 不急不缓地把话说完,林平安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新推出来的那辆机车走去。 或许,她的能力仍然不足。可是不管怎样,不去做就放弃,她才真的会后悔一世…… 第六十八章 沙滩之夜 济州岛的夜,很宁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小小的海岛保持着难得的原生态环境。哪怕是诸多度假村,豪华酒店,也没有破坏掉原有的自然风情。 一连拍摄了两天,在终于顺利完成所有拍摄后,所有的人终于都放松下来。有人一早就溜回酒店休息,也有人嚷着还不如回去邮轮来得舒服。在众人的嘻闹声里,林平安的目光却远远望向外面。 这间酒店离海边很近,坐在二楼的餐厅里便能看到海边。此刻日头渐渐西沉,暖暖的昏光映照着沙滩上玩闹的游人。 远远地望着,林平安便不觉露出淡淡的微笑。 没有留意到她的走神。楚天佑正埋首于药盒,头也不抬地吩咐:“一会该吃这个红色小瓶里的药,嗯,说是活血化淤的……啊,这什么韩医管不管用啊我怎么看都不一定有跌倒师傅靠谱” 林平安转头看他,盯着他皱紧的眉头,嘴角便牵出一抹微笑。“不过是一点小伤,你不用这么紧张的。”若说不感动是假,这样的楚天佑虽然看起来很是笨拙,可却让她觉得很窝心。 “林平安,”楚天佑突然抬起头,瞪着她,哼了一声:“你可要知恩图报,本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样服侍人呢” 抿唇而笑,林平安温言道:“我知道自己的幸运,楚大少,我会记得的,万千少女迷恋的偶像曾经这样善待我……我一世都不会忘记。” 嘴角微微勾起,楚天佑小心掩去眼中的笑意。低下头去翻找药箱“咦,好象少了一样药啊你等等,我回房间拿……不要皱眉头,不管怎样,不去医院,药就一定要吃的。” 林平安失笑,看着楚天佑的背影,笑笑便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小的时候,她很喜欢跑到海边玩。那是最自在也是唯一不需要任何费用的游戏。现在想想,果然还是童年时光才是一生最肆意的日子。 不自觉地,她站起身,直接沿着一旁的扶手木梯走了下去。直接走出酒店,她没有沿着酒店铺设好的水泥道走,而是直接从那道矮灌木斜穿过去,走上沙滩。 走了几步,就有沙子钻进鞋里。林平安索性脱下鞋子,就这样拎在手中,迎着带有腥味的海风向海边走去。 虽然已经黄昏,可海滩上仍有许多游人。远处,有一座红色的帐篷,帐篷外有人正在升起冓火,显然,今晚就要宿在海边了。 没有走近,林平安径直向前,将那些欢乐的笑声抛在身后。面朝大海,她合上双目,聆听着隐约的海浪声。真是动听,仿佛是小姨在她耳边哼唱着那支摇篮曲……自从小姨葬在那片海中后,每次听到海的声音,她都觉得仿佛是听到了小姨在说话。 深吸一口带着海风的空气,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不禁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来。 那里是一片礁石。虽然不比她一路走过来的沙滩更美,却更有一番风情。而现在,站在礁石上,眺望远方的人,却是她想都没有想到的那一个。 “任弘文——”手拢在嘴边,她大声叫着。在穿着蓝色衬衫的任弘文回过头来望着她时,笑着大力地挥手。 不知是不是根本就没想理她,任弘文只是回过头数秒,便又转过头去。林平安自嘲地笑了声,也不生气。反倒转过头,一步一步走向刚刚退潮的海边…… 眼角扫过去,任弘文不自觉地皱了眉。虽然觉得事不关己,可目光却不由得凝在那正一脚深一脚浅走向大海的少女。 不知是想做什么,她突然间就蹲下身去。裙子拖在地上,立刻就染上了一片泥水,她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脸上仍绽出大大的笑脸。 远远望见她的笑脸,任弘文心中一动。犹豫一会儿,才走下礁石,缓缓走向林平安。 就在他走近的时候,远处却突然跑来一个陌生的少年。凑在林平安身前,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却立刻引得林平安大笑起来。 任弘文轻轻皱眉,下意识收住脚步,已经有转身的意思。可就在这时,林平安却抬起头望了过来。瞥见他,她的眼睛一亮,立刻跳起身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任弘文迟疑了下,才缓缓走近。原本,他不过是想站在一边看看到底是什么事,竟能让林平安笑得这样开心。可是才走近,林平安已经笑着抓着他的手臂拉他蹲下身。 目光落在被林平安拉着的手臂上,衣袖上已经明显地染上了指印似的污渍。目光微闪,任弘文不着痕迹地拂开林平安的手。然后才定睛看向林平安和那个少年都在盯着的沙滩。 退潮过后,沙滩上的沙又湿又重。有时候一脚踩下去,便会陷进泥坑。 而林平安正紧盯着的这片沙,乍看之下,也没什么不同。可再细看,便会发觉这沙下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动。因着那些微的颤动,沙面上便凸显出它的形状。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你……试试?”少年的中文说得不好,有些怪怪的发声。可笑容却很明朗,又把手里的那根带了一点钩的铁棍递给林平安。只是这回却说不上来中文,一连串的韩语让林平安有些懵懂。 瞥她一眼,任弘文淡淡道:“他说螃蟹的爪子很坚硬,你要小心不要被夹到手,很危险的。一定要用这个耙子才可以……还有,如果你喜欢,不如就捡捡贝壳……有时候还会在泥沙里挖到鱿鱼……” 不知有没有细听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林平安拿着那个耙子,急不可待地插进沙里。第一下,只是轻轻碰了下那只藏在沙里螃蟹。大概力道太轻,那只螃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竟然根本不动声色,照样潜伏。等到林平安用耙子上的钩去撬它,那螃蟹就立刻怒了。腾地一下跳出少面,露出大半个身子,个头不算小的螃蟹支着上身,举起一只青色的大螯,用两只红色的小眼睛狠狠瞪着面前胆敢招惹它这无肠公子的家伙。 林平安先是一吓,但立刻就放声大笑起来,极度地兴奋。这可比捡贝壳,拾牡蛎来得好玩多了。 用手中的耙子去钩,手一错,狠狠打在螃蟹头上,不知是不是被她打晕了头,那只螃蟹晃了下身子,眼睛怪怪的,总让人错觉是在象人一样翻白眼。 看她还要再下手,那个少年,忙大声叫起来。因为林平安一直看他,任弘文便不得不认命地充当翻译:“他叫你不要这么用力,小心把螃蟹弄死了,不新鲜就不能吃了。” 林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正望着她微笑的少年,想了想,却还是有些舍不得把这只螃蟹就这么交出去。只是,借用了人家的工具才抓到的,而且,她就是拿走好象也不一定真的会吃…… 就在她犹豫间,任弘文已经笑着和那少年说了几句。那少年听了便笑起来,竟然爽利地直接把身后的小篓子交到任弘文手上。甚至还在林平安怔忡时直接帮忙把那只螃蟹装进篓子。 “谢谢啊”后知后觉地道谢,林平安捧着手中的篓子,说不出的欢喜。 嘴角动了下,任弘文转过头去,淡淡道:“回去吧天快黑了。” “任……弘文,可不可以再呆一会啊”林平安低声问,脸上仍然是掩不去兴奋的笑容。 看着她,任弘文不言不语地转过头去,却没有再提回酒店的事。林平安大乐,蹲下身去,用那只借来的耙子到处捅着,只可惜,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会是把幸运都用完了吧?”嘀咕着,林平安回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看天、看蓝、看沙滩就是没有看她的任弘文。大声叫道:“任弘文,还不快过来帮忙如果抓到好东西,我请你一起吃啊” 听到她的话,任弘文几乎失笑出声。原本想要拒绝的。可是目光落在林平安那双已经满是泥沙,看不出半点原色的双脚,再看看自己脚下只粘了些许泥沙的鞋子。突然间,便改了主意。 或许,尝试一些从前没有做过的事,也未尝不可。虽然会弄脏,可看起来似乎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虽然放低姿态,走过去,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蹲下身去。林平安扭头盯着他脚上的鞋,突然跳起身,用脏兮兮的脚踩了上去。就在任弘文惊愕看她时,林平安大声笑起来:“好了,现在鞋子已经脏了,你可以脱掉鞋打赤脚了我向你保证,赤脚在沙滩上绝对很舒服……” 扫过她的笑脸,任弘文一声不响地脱掉鞋。赤脚站在湿漉漉的沙上,带着些微的刺痛,但,感觉并不讨厌。 不动声色地在沙上近近退退,任弘文几乎有些喜欢上这样赤脚的感觉。 觉察出林平安一直在笑盈盈地看他,任弘文便垂下眼帘,低下头去装着四处搜寻。林平安一笑,也不说话,直接蹲下身去,甚至丢下耙子不用,直接用手插进沙里。 “我有看过哦,电视里那些人抓鱿鱼是这样子的……你不要站着啊,还不快点抓……” 不知是林平安教的方法是真的对了,还是任弘文这个从没玩过沙滩上寻宝游戏的人运气太好。不过十几分钟,居然真的让他从泥沙里拽出一条鱿鱼。 看着手中黏乎乎的八爪动物,任弘文不自觉地皱眉。还是林平安赶在他火大把那只鱿鱼丢出去之前抢了下来。 “啊,活生生的鱿鱼啊就是脏了点,啊,这样灰灰的……”把鱿鱼拿在手上,林平安反反复复地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模样让任弘文直皱眉。 咬着唇,林平安沉吟片刻,突然一晃脑袋,“任弘文,去和那些人联谊吧我想,我们抓的鱿鱼一定很好吃。”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远处的红帐篷前,几个少男少女正在火边肆意欢笑。大概是在烧烤海鲜,隐约的闻到些食物的香气。 任弘文皱着眉,不置可否。还好林平安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沉默,直接就把他的默然当作是默认。拎着小篓就直接大步奔去,甚至连丢在一边的鞋都顾不上找。 苦笑了下,任弘文先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弄脏的手,过了足有半分钟,才弯腰拎起脚下的鞋。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样脏。可……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漫步跟过去,可才走了几步,目光就落在不远处已经陷入泥沙里的半只妇式凉鞋。迟疑了下,他还是走过去拽出了鞋子。又斜走几步拎起另一只,慢慢地向帐篷走去。 虽然语言不通,可显然林平安靠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就已经和那一群少年谈妥,甚至还已经很熟地一起欢笑。 扭头看见任弘文,她便立刻跳起身,直接拿起一旁的小水桶招呼道:“过来洗洗手啊一会就有新鲜海鲜吃了哦……”声音一顿,她看着任弘文手里那双虽然脏却还是异常熟悉的女式鞋,有些惊讶。 虽然惊讶,可在扫过任弘文有些发沉的脸色,她还是识趣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让任弘文伸出手,倒手让他洗净手。 刚才借他们耙子的少年笑看着他们,忽然就笑着说了几句。任弘文的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去看面前的林平安。见她面色如常,便淡淡道:“他说你不用客气,随便吃就是。” “哦,”林平安笑着应了一声,放下水桶,转过头去,嘴角却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正说话间,一个少女已经捧着一只纸盘走了过来。又大声招呼着众人品尝。任、林二人在众人的带动下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纸盘上。只一眼,已经僵住了笑容。 借着火光,纸盘上,那一堆蠢动着的鱿鱼爪象是毛虫一样翻扰着,活似直接在胃里翻腾。就是平时对生鱼片也有爱的林平安也不禁白了脸色。转头去看,任弘文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偏偏那少女还热情地把盘子递到他们面前。 “她说,是你抓到的那只,一定要尝尝……这样子很新鲜的你的确是该尝尝,要不然就浪费了……”任弘文平声解释着,可不知为什么,林平安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笑容透着几分古怪。 咬紧牙,深吸一口气,她飞速地夹了最小的一条,直接塞进嘴里。甚至不敢嚼便咽了下去。可就是这样,那种让人毛骨耸然的感觉仍让她脸色发白。目光微转,她瞥着嘴角抿出一道弧形的任弘文。不禁恶从胆生,夹起一条鱿鱼爪,她笑得甜蜜无比:“任弘文,这可是你亲手抓的,不吃太对不起自己了……” 看着任弘文突然跨下的嘴角,她笑得越发真诚,可手里的筷子却又再送近三分,直贴在他的唇边…… 第六十九章 夜魅 “林小姐,该上船了” 听到喊声,林平安抬起头来,笑着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正从小游艇船头上冷冷望来的楚天佑,却没有立刻动身。 转过头去,任弘文正在冲着远处点头。林平安挑起眉看过去,便看到昨天夜里一起烧烤的几个少男少女。 抿起唇,她淡淡笑出。虽然任弘文的脸上仍带着几分尴尬之色,可比起从前不好亲近的那副礼貌却疏冷的模样,却让人觉得舒服许多。 昨天晚上,在吃了那些少年的海鲜烧烤后,任弘文还特意打电话叫酒店送过去自助餐,算是回报。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跟在餐车后追到海滩上的,还有一脸冷漠的楚天佑。 她原本以为以楚天佑那样的脾气,会发火。可是没想到他却那样愤愤地瞪了她很久,便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不去追吗?”任弘文平声问,目光落在林平安脸上,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了不的事。”她说得坦然,可是不自觉中,心底却有些许怅然。 回到酒店里,夜已经深了。她在自己房间门口碰到楚天佑。虽然楚天佑表现得满不在乎,可她总觉得其实他是刻意在等她。 “楚天佑,”她唤着他的名字,可楚天佑却根本不看她。擦肩而过,淡淡道:“早些睡吧不要叫我……我不想和你吵架……”回过头来,她深深地望着她:“我说过,以后不会对你发脾气,不会把怒火发泄在你心上……我楚天佑,说一不二,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果真,没有对她发脾气。只是从一早再见面,他却始终都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人的心态真是很妙。当一个人总是围着你转时,你觉得他烦;可是一旦他不理你,你又觉得若有所思。 低下头去,林平安苦笑了下。在手机彩铃响起时,恍惚了下才拿起来。目光一凝,她转过身走开数步,正好避开回过头看她的任弘文。 “喂,”接通电话,她淡淡笑着,带出一丝戏谑:“不觉得最近你的电话太勤了些吗?霍少。” 电话那头,是她近来熟悉的霍震昌的哀怨声音:“没办法,谁叫我想你了呢?平安啊,我的洛莉塔,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见到你……” 目光凝着冷霜,她的声音却仍然带着笑意:“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地——想你呢不过可惜啊,我现在人还是不在香江。” “我知道。”霍震昌低笑:“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想见我就好了” 心中一跳,林平安只觉得这样的桥段实在是很熟悉。好象,曾经也有过这样意外惊喜的把戏……象是上个世纪的感觉。 目光忽闪,可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柔柔地道:“如果你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很开心。” “是吗?那,现在就回过头来,向你的右前方看过来……” 依照霍震昌带着笑意的指示,林平安缓缓回头,望向右前方那片礁石。 “看到了?开心吗?”礁石上穿着短裤花色半袖衬衫,一副休闲打扮的男人回过头来,推上鼻梁上的墨镜,笑得一脸灿烂。只可惜,让他备显英俊的笑容,如今看在林平安眼中,只觉得反胃。 胃里发酸,她却仍轻笑道:“你等我啊既然你追着我到了济州岛,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挂断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在转过身时便在刹那间敛去。 目光抬起,撞上正站在扶梯上转过头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的任弘文,她的心一跳。是不是他看到了什么?该庆幸,林家几兄弟现在不在船头…… 扫过脸色越发深沉的楚天佑,她压下心头的那一抹慌。抬起头来对着任弘文笑着招手:“任弘文,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留一两天,之后我自己坐飞机回去就好。” 任弘文瞥了她一眼,既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回应。可是在他上了船之后,不过半分钟,电控的扶梯便缓缓收起。 原本还一脸漠然的楚天佑立刻站起身。撑着栏杆有些紧张地望着林平安,虽然有心一直这样酷下去,可到底还是在船身震动时急了。 抓着栏杆,他愤然大叫:“林平安,你搞什么鬼?就算要避开我,也不用这样吧”说着话,他突然一只腿跨上栏杆,竟好象是要从船头跳下水来。 吓了一跳,林平安立刻大声叫他的名字。在他抬头看她时,沉声大叫:“楚天佑,你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不愿意……那个契约不能延时,哪怕只是延长一天我都不愿意” 脸色突变,楚天佑就那样跨坐在栏杆上,一时无言。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小游艇船缓缓开动,渐渐离了海边,向着停泊在远处海中的大邮轮驶去。 林平安刚刚吐出一口气,就见一直没有动作的楚天佑突然抬起头来,隔着海面,大声骂着:“林平安你混蛋……” 一下子怔住,林平安苦笑着,无言地望着游艇越来越远,渐渐的,变成一个小黑点,看不清楚。 “这样伤人心,可是不大好啊”在她身后,传来霍震昌的声音。虽然看似责备,可声音里却有隐隐的得意之情。 转过头去,林平安眯起眼,望着他笑道:“这句话,你应该留在被我伤了时再说。” 大笑出声,霍震昌靠近,揽住她的腰,“你会吗?” 没有答他,林平安只是笑。然后推开他,偏着头,吃吃地笑:“这身衣服真的不象你。看起来就象在夏威夷闲逛的大胡子叔叔……嗯,应该说济州岛不适合你” “我也不喜欢济州岛,不过为了你,我什么地方都肯去。”脉脉说着情话,仿佛真是情真意切,不掺半分假。可这样的话,大概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少女了…… 林平安在肚里偷笑,却伸手拉着他的衣领往身前一带,面颊轻轻拂过,低笑道:“去首尔玩吧或许,这里的午夜狂欢不比香江差呢” 作为韩国的首都,首尔的确是个繁华的城市,夜里闪烁的霓虹让整座城市也染上绚丽的色彩。同样的,这里的夜生活,也一样多姿多彩。 昼夜狂欢,当他们回到预定的四季大酒店里,早已经过了午夜。 自豪华房车上走下,林平安笑着转了个圈,绯红的脸颊透着浓浓的春意:“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美女一过了午夜就会褪去画皮,化身为青面獠牙的妖怪吃了与她狂欢的书生呢” 失声大笑,霍震昌踉跄着脚步追着她,却几乎被自己绊倒。还是林平安扶着他,笑嘻嘻地一起进了电梯。 “你如果是妖怪,就把我吃下肚好了……我喜欢啊”低声笑着,他俯低了脸,把头抵在林平安身后的金属墙壁上。虽然有些微的凉意,却不足以让他更加清醒。 “你不怕?”林平安低笑,“就算我不是妖怪,可是却可能比妖怪更可怕哦不怕因为我毁了你所有的一切?” 霍震昌立刻笑起来,眼神朦胧,却又有一丝犀利。“你要毁了我的一切吗?你要去揭发我吗?” 没有说话,林平安抬起手,拂过他的脸颊,沿着他的下巴下滑至他的颈子,缓缓拉住他的领带。一点一点抽着,就在要抽出来时,霍震昌突然就伸出手抓紧那条领带,硬生生地往回拉。 被他拉得近了,眼看连身子都要倾在他的身上,林平安却突然一笑。脚步一退,已经在电梯门开的刹那闪出去。 “平安,”霍震昌有些懊恼,追出来,紧跟在林平安身后,一步一步迫近。 好似不知霍震昌正跟着她,林平安只是缓缓而行,走到走廊尽头,她打开房门,回过头来对着他璨然一笑,然后徐徐退进门去,却没有关门。 霍震昌抬起手,松了松领口,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眼中欲焰更炽。 房间里,没有灯光。幽暗的,甚至看不清林平安在哪里。 “平安,”霍震昌眨着眼,在适应了光线后,盯着那隐约的窈窕身影,“怎么不开灯?” “我特意叫人切断了电源……你不觉得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很有趣吗?”林平安笑吟吟地说着。忽然丢过来一件东西打在霍震昌的脸上。 霍震昌“啊”地一声,眯起眼,抓着手中柔软的织物,隐约嗅到一抹幽香。望着暗影里那似乎是在脱着衣服的曼妙身姿,他哑着嗓子低笑出声:“你说得不错,这样更有情趣。我喜欢……” 林平安一声低笑,却在他靠近时突然移向另一边。 霍震昌听到开门声,不禁大急,不禁笑道:“平安……” “我在这儿,”林平安低声轻笑:“你乖乖地等我啊要是惹恼了我,给你的糖果可就没有了……” 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然后门后便响起一片水声。 霍震昌心里立刻放松下来。捏着手中那件织物,摸索着坐了下去,又在床上摸到一件胸衣后,更是抿唇而笑。 就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管不过他的手心…… 得意地笑着,他摸索着摸到灯的开关,可是连续按了几下,却仍是一片黑暗。皱起眉,他又转到窗前,可是那窗帘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怎么拉都拉不开。 “真是,要不要这么黑啊?”苦笑着,他正要打电话去服务台,却听到门响。 抬起头,在黑暗中,他看到那道曼妙身影缓缓走来,不禁叫道:“平安……”他才叫了一声,那人影便已走近。蛇一般滑进他的怀里,身上还带着水珠,连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紧拥住怀中软玉温香,霍震昌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原本还要同林平安说话。可怀里的人儿却已经仰起头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热辣的吻,让他刹那间失神,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只能凭着本能狂热地索取无度…… 第七十章 回到香江 霍震昌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紫色窗帘投入幽静的光。 他迷糊地呆望了天花板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转过头去,原本应该睡着人的半边床空空如野。 坐起身,目光扫过床单上那一抹已经干涸的血迹,他垂下头去,压不住笑声。虽然昨夜已经有些醉,可那样的疯狂却象是烙在他的脑子里,那样的欢愉,是那样的清晰,就是现在,身体也仿佛残存着那样的情?欲味道。 “不是说绝不会输给我吗?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他低声笑着,转目扫视着房间,却没有发觉另外有人在的痕迹。想想,他不禁皱起眉头。 拨通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随意,不再象之前带着热切与小心:“你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在机场。” 听筒里,林平安的声音声音平淡如常。这让霍震昌不觉皱起眉:“回香江?怎么不等我?……平安,你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生你的气?”林平安有些诧异地惊问:“为什么?昨晚我过得很愉快,为什么要生气呢?” “既然愉快,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呢?”霍震昌暧?昧地低笑:“你该叫醒我,一起走才是,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走了呢?” 林平安静了片刻,忽然就笑了。笑声清脆,仿如银铃,可是却太过肆意,让霍震昌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 笑了好一会儿,林平安才停住笑声,轻喘了声,好似仍为他的话觉得好笑:“霍少,你也是成年人了,不会还那么单纯吧?难道你玩一夜*的游戏还少吗?” 听着她带笑的声音,霍震昌的心忽地一下沉了下去。 “我还当你霍少最怕被女人缠住呢?所以我才这样善解人意啊你不是该感谢我才是吗?” 少女的笑声让霍震昌更觉不舒服。其实林平安这话说得不错,如果是平时,他自然是怕那些女人缠上身来。虽然到最后,顶多是用钱打发了就是。可到底还是一夜*,玩过就算,少了许多麻烦。可是,现在,听着林平安带着嘲弄的笑声,他只觉得气。隐约有种,好似他被人甩掉的感觉。就连刚才的得意都一扫而空。 “平安,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居然还这样伤我的心……” 他故作阴郁的话,让林平安大笑:“你不是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大家开心就好,哪里还说那么多呢?不会,你还想要我负责吧?”她嘻嘻笑着,声音听起来也显得漫不经心:“亨伯特,就算你想要娶我,我都觉得你老啦耶……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没有生气……”霍震昌咬着牙,声音虽然没显出什么异样,可脸色越难看到极点。 他之前也有和几个90后一起玩过几次。不过不象林平安这样小罢了。他知道有很多年轻女生对贞c观念已经很淡薄了,可听到林平安说出这样开放的话,却仍是感到难以接受。还没成年的女孩呢这样的女生,不该是被他甜言蜜语哄骗到身体后就对他彻底死心塌地才是吗? “平安,你是真嫌我老?不是说,同我在一起很开心的吗?要说一起玩得疯,就是十七八的男生,也不抵我疯他们能象我这样让你这么快乐吗?” 林平安沉默下来,声音里透着一丝促狭:“你真的玩得疯?不管我想玩什么,去什么地方你都能跟我一起疯?我怕,你被我一吓,就要吃救心丸了。” “不会我保证,绝对疯得起。”霍震昌急忙保证着,又笑道:“你不信,那就等回了香江见面再说啊如果你想去骑机车,我可以带你去黑市赛车的。保证刺激……” 似乎来了兴致,林平安没有再拒绝。笑着答应了回香江后再见,便挂断了电话。可是挂断电话后,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虽然看不到霍震昌是什么表情,可是她能想象得出他现在一定笑得很得意。 勾起嘴角,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电话卡,插进手机后,拨通电话。在对方发出一声轻喟时便立刻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剩下的钱,我已经汇进你的帐号。”话一说完,她立刻就挂断电话,然后把那张电话卡抽出来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吁了一声。合上双目,现出疲倦的神情。可是,这样的疲倦之色,只露出了不到一分钟,她就立刻又挺直了背脊。 现在还不是变得软弱的时候。可能回到香江,便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儿,回到香江时,她已经又是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的痕迹。 回到林家,除了家人外,迎接她的还另有一束橙黄的天堂鸟。 天堂鸟,又叫极乐鸟花,鹤望兰,虽然很漂亮,也名贵,可一般的花束只会配一株,象这样一整的很少。 不用去看卡片,林平安都猜得出送花的人是谁。只有霍震昌那样的花花公子才会这样别出心裁讨女人欢心。如果是一般的男人,送花多半会选择玫瑰、百合之类的。殊不知,女人其实最渴望的还是能收到与众不同的花束。 桑青笑着打趣:“你男朋友真的是很有心思啊,居然这么会讨你欢心……平安,怎么不同我们说说是谁?” 林平安一笑,取下卡片,看着那上面打印着的字迹:致我最爱的女人。不禁失笑:“青姨不要笑人家了,我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啊连个名字都没有呢” “那就是神秘仰慕者了?”桑青十指交叉,一副小儿女情怀的模样。让林平安不禁皱眉。眼角瞥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雨泽,淡淡道:“青姨,如果我真有什么仰慕者,又怎么会不同你说呢?你知道,我什么都不瞒你的。” 桑青一笑,对这句却是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林雨泽抬起头来,平声道:“如果真有合意的男生,不妨就带回家来。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径直往书房走去。 被林雨泽的话震住,林平安一时没有反应,只默默望着桑青追上去扶住林雨泽回了书房。 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双胞胎?或者是林浩峰…… 想来,不论是谁都有可能把在韩国楚天佑整天男朋友、女朋友挂在嘴边的事说出去。林平安也只能叹一声,就算是他们泄了底,她总不能为这事去找他们的麻烦。 心里怀疑着,可是在晚上一起吃饭时,她仍是半点异样没有。照旧与双胞胎有说有笑,又不时夹菜给林浩峰吃。 不知是不是经过韩国之行,对她这个姐姐终于有几分接受了,林浩峰没有象之前一样一口不动。在留意到林平安的注视时,他便撇了下嘴,不快地放下筷子。林平安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笑着转过头去。 今天的晚饭,三房的二叔林靖远也回来了。在吃完饭时,便笑着招呼林平安:“听说你带了两个臭小子去韩国拍广告,怎么样?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两位堂哥那么有才华,怎么会是麻烦呢?”林平安笑着回答,神情亲切恭顺:“二叔,你不知道,堂哥还帮我多拍了一辑广告——由他们亲自执导哦看过样片的人都说拍得好……” 她的话一说出来,才发觉有些不对。看看莫玉环有些难看的脸色,再看双胞胎难得现出拘谨的表情,她再蠢也知道是捅到马蜂窝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发僵,林靖远立刻就笑了起来:“他们两个啊就知道胡闹。不过也算了,再过几年他们学业有成进入公司帮手后,想胡闹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听他这样说,莫玉环的脸色才有些好看。偏偏这时候,林浩风突然出声道:“妈,我不想读金融学,也不想进公司帮手。” 莫玉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可是看看林平安,却没有说话。反倒是原本正坐在另一头,正和林雨泽说话的蓝采萍突然尖声叫了起来:“胡说什么呢林家第三代里就你们几兄弟。以后林家还不得靠你们?现在胡闹,还当你是年轻不懂事,可要是以后,还说这样的话,我可不答应……” 林浩风还要说话,站在他旁边的林浩云却突然自后抓住他的手臂。抿紧了唇,林浩风现出倔强之色,可是到底还是顺着兄弟的话没有再说话。 蓝采萍见此,便冷哼了一声,也不理双胞胎,又转过头去对着正在皱眉的林雨泽笑道:“老爷,你不是说最近想吃斋吗?不如我明天陪你去大屿山好了……” 偷望着默然无语的双胞胎,林平安一时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不管怎样,都是她说漏了嘴。可是,这次,她真的是无心之举。只是,看林浩云瞥她那一眼,大概并不是这样想的了。 暗暗苦笑,林平安转过头去。却与正望过来的林靖远目光相撞。目光一对,林靖远立刻便笑起来。 温和中透着些许的歉然,好象正为双胞胎的不好态度抱歉。可不知为什么,林平安看着他的笑容,却突然觉得有些发寒。似乎有种什么不好的预感悄悄在心底漫延开…… 第七十一章 毒汁 “校庆?”林平安惊讶地挑起眉毛。说起来,她还不关心英罗的校庆有怎样的大型活动。可是,在听到叶兰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下情况后,她的心里突然间就产生了一个之前就朦朦胧胧想过的计划。 “要采访英罗之前的优秀毕业生?还要请那些学长学姐都回母校参加庆典?”抿紧嘴角,她坐正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你说,这事还是由他们宣传部的负责?霍晓燕是吧我知道了……打什么主意?我能打什么主意啊?不过是记着你之前一直想加入宣传部的话,这才多问几句罢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明天绝不会迟到。” 笑着敷衍几句,林平安挂断电话后才跳起身,在屋里转来转去地走着。“西环,是庙街还是哪了?”敲着脑袋,她终于“啊”了一声。已经出了门,却又立刻返回来打开抽屉,把所有的现金都带上身上。 在走廊里碰到林浩峰,她顾不上和小不点说话,直接挥挥手就跑了下去。拒绝了林康叫车送她的好意,林平安匆匆忙忙地跑出林家大宅,没有留意到身后一直望着她的林康深沉的脸色…… 打了的,林平安按照记忆中写到庙街。虽然是白天,可是狭窄的街道,周围破旧的旧楼,让庙街深处的这条小巷看起来象老旧电影里的场景。 穿过街道,与几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仿佛仍能感觉到那暧昧的眼神黏在身上。冷着脸,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林平安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不时扭头辩认下在油污后几乎看不清楚的街牌。 停下脚步,她迎着楼前浓装艳抹的站街女带刺的眼神,走过去,笑着问道:“小姐,请问这里是不是xx号?楼里住着一个姓张的摄影师是吧?” “摄影师?”那个站街女歪着头瞥她:“那个滥赌鬼也算是摄影师?***,你不是要找她拍照吧?小心啊”她笑着伸手扯着林平安的衣襟。阴笑道:“他会把你的衣服都剥光的。” 林平安一笑,似乎无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只淡淡问:“他住在几楼?” 扯着她衣襟的手一僵,站街女轻轻哼了一声,把头往后一甩:“三楼a座……***,这种地方不是你来的,不要没事闲逛妨碍我们做生意”说着话,已经转过脸去一脸媚笑地迎向正盯着林平安的男人:“先生,要不要玩玩?” 没有回头,林平安快步走进楼道。正好和一个刚从上面走下来的眼镜男打个照面。 “耶,小姐,好面生啊?是新出来做的?哪一家的?下次我来光顾啊……” 冷沉着脸,林平安一直不发,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男人的话一样。拾阶而上,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清两边的墙上到处都画着涂鸦或是贴着一块一块的小广告。满是污渍的墙上,连一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楼道里更是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臭气,混浊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敲响门,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时,林平安沉声道:“我找张亮。” 里面的男人顿了下,才拖拉着过来开了门。门一开,连看都不看就扭头回去,趿拉着拖鞋回到吧台后,冲着一间屋子大声呼喝:“阿亮,有人找……” 自己却坐在吧台后,一面盯着屏幕,一面抬着脚丫用手大力揉搓着。 听着回荡在屋里“嗯嗯啊啊”的呻吟声,林平安侧过脸去,刻意忽略那个胖男人呵呵的笑声。寻着他刚才喊的方向走去。 这样可以月租的民居式小旅店,她从前只在拍摄中见过。真正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却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早有心理建设,可她仍没有想到她要找的人环境已经差人这个样子。也曾经是公认的未来最佳摄影师呢在她刚出道时,正是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却因为一个“赌”字成了被人唾弃遗弃的对象,潦倒至此。 在心底叹了一声,她伸手去推门,门还未完全开时,门里突然有人猛地用力拉扯。林平安一时没有防备,几乎一下子就跌了进去。 “张……张先生。”望着门里那张满是胡子,一身邋遢的男人,林平安把叫了一半的“张大哥”咽了回去。 记得上次见到张亮时,他虽然穷困,可仍然衣着还算整洁。可是现在,她几乎就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了。 在心底叹息着,她还没有开口,张亮已经伸出手来:“一千块,普通硬照;五千,艺术沙龙照;一万块,我包你上杂志……”见林平安迟疑,他立刻翻脸:“你要是没诚意就立刻滚别把我和外面那些下三流的三脚猫比。要是想在这一行红,就别和我讨价还价。告诉你,我和《龙?虎?豹》的人熟得很……” 林平安气结,却还是忍住气,平声说道:“张先生,我不是来找你拍那些照片的。我找你,是有另外的工作。” “什么工作?”张亮上下打量着林平安,似乎是才发觉她的年轻。不觉得皱起眉,嘀咕一句“现在的新人年轻真是越来越小了”后又道:“先说好,如果你想找我拍小电影,我要价可是很高的。不过保证拍摄质量……” “张亮”一声厉喝,林平安忍不住喝道:“你现在只能做这些了吗?当年那个全行都看好的最佳摄影师呢?他还活着吗?” 脸色一沉,张亮阴郁地瞪着林平安,哑着嗓子喝道:“你来找茬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说这些……告诉你,我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他的话只骂了一半,所有的骂声,都消失在林平安突然把手伸近的刹那。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平安的手,看着她手上那一叠不算太薄的、少说也有三四万之多的大钞,张亮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抬头看了眼林平安,他突然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钱。一面用唾沫沾着口水点着钱,一面含糊不清的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痛快点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做。” 深吸一口气,林平安忽然间就笑了。带着说不清的嘲弄。是啊有什么事就痛快说出来好了。她来,不就是想要收买他做事吗?本来就不是想要玩什么拯救什么励志的,不过是钱的交易,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我要你为我拍一个短片,更或者说,是要你帮我拍一个人的监视录象……具体时间具体人,我会通知你。这些钱就算是订钱,事成后我会再给你另一半。” 抬起头瞥了林平安两眼,张亮迟疑了下,“再加一成还是要现金啊” 没有拒绝也没有回答,林平安转身就走。可是走到门边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不要再去赌了?再赌下去,你这辈子就真的完了难道你就真不想再回到片场去执掌摄影机吗?做一个能得奥斯卡的摄影师不是你的梦想吗?你现在,还能想起来那个让你兴奋让你努力让你流泪流汗、拼了命也要为之奋斗的梦吗?” 话一说完,她就立刻走了出去。一口气走下楼,才轻轻吁了一声。冷漠地穿过狭窄的巷,她目不斜视地走过,根本就不去那些事带着媚笑,眼底却麻木的面容。 这里,让她觉得压抑。仿佛完全嗅不到半分希望的味道…… 可是,虽然没有身处那样的环境,没有去象那些女人一样出卖自己……可是,她又何尝不是毫无希望地这样活呢?好似把生命的全部都耗在了仇恨之上…… 紧紧揪着胸口,她几乎就要放弃。可是…… 目光落在街边的报摊上,她缓缓走近,定定地看着摊上一本杂志的封面。 “这是什么?”她涩声问着,盯着杂志上那张熟悉的面容,只觉得胸口也要炸开。 那分明是沈晴的脸,可是下面那个半祼的身体,根本就不是她……光是看胸就能看出来了。沈晴根本就没有这么热辣的身材…… “这本杂志是怎么回事?这照片?”她伸手去拿,可看摊的师奶瞥她一眼,就立刻按住:“***,你不要在这搞乱这种杂志是成人看的,懂不懂?”看林平安脸上涨得通红,只定定地盯着杂志。她便皱眉:“真是,你该不会是不知道什么是ps吧?不过没关系啦现在人都不在了,有谁告啊?而且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说得轻巧,林平安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形有些摇晃,在那师姐挥着手撵她走开时,林平安转过身去,仍有些失魂落魄。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些时候,羞辱并不会随着死亡而终结。 “霍震昌”厉声笑着,笑着笑着,她便垂下头来,无声地流泪:“不让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我怎么会甘心呢?” 哪怕是要同坠地狱,也要让你尝到墨拉格匕首上的毒汁到底有多烈…… . 第七十二章 探险? 把车子停在兰桂坊的街边。霍震昌靠在车上,不时抬起头望向那条坡路。 幽暗的霓虹灯下,三五成群的“夜游动物”嘻笑而过,不时有艳丽性感的女人瞥着霍震昌,抛送娇媚的眼神。可霍震昌却不过是淡淡笑着,或许会回个暧?昧的眼神,却又在女人靠过来时冷淡地回绝:“我在等人……” 在女人们失望的眼神中,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已经很久,没有象现在这样等待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了。虽然他喜欢扮作绅士,可是之前那些个交往的女人,又有哪个是能让他等的。哪怕是只晚五分钟,只要他一个冷眼,就先乖乖道歉了。 上次等人还是因为沈晴,只不过那时候是还没有追到手时…… 忽然摇了下头,霍震昌抬起头看了看时间。不禁苦笑。“这小丫头,不会是又放我鸽子吧?”这样的忐忑,好似重回少年时光,第一次拉着女生的手出去约会。 可是,却又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忐忑,还带着纯粹的懵懂的爱恋。而现在,却是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刺激而热情,他有深深的渴望,可是却不是因为那个美妙的词——爱……。对于他而言,男女之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抬起头来,他再一次望向坡道,然后转身去开车门。 “才等了多久啊这就要走了吗?”熟悉的声音,让他抿唇笑起来。只是回过头去却立刻怔住。 “你……”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穿着一身男装的林平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只是穿着男装,她还在头上戴了顶暗红的棒球帽,俏皮地把帽檐向后。在夜里,怎么看都象个正值青春的年轻男孩。 “这是要做什么?”霍震昌伸出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帽子,十足的宠溺神情,“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是在和一个男孩在约会。” “哈,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走了哦”林平安笑着,果然转身就走。在霍震昌拉住她时,她挑起眉笑问:“怎么样?你到底是敢不敢陪我疯呢?如果不敢,就还是快开我,开车走的好……啊,也不用这样,霍少站在兰桂坊招呼一声,大把的女人围上来的。” “你吃醋?”霍震昌笑站,突然手一带,把她环在怀里,把头抵在她的颈上,轻笑道:“你想去哪,我都会陪着的。我说过,我可比那些毛头小子强上百倍……” 眼角瞥见路过的人有些刻意回头相看的,林平安抿唇偷笑,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笑着问:“真的那么大胆?可别到时候觉得我玩得太疯,吓跑了” 挑衅之态,很是明显,可是因为那晶亮的眸子,看在霍震昌眼中,也显得格外的俏丽。以至于竟半分气愤之情都没有,反倒低声下气,小意地哄着她。 林平安一笑,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挽着霍震昌向兰桂坊里走去。 夜幕低垂,灯红酒绿的兰桂坊,游人如织。其中也偶有结伴而行,神态亲昵的男人。但象林平安这样和霍震昌一看便似情侣一样揩手而行的却到底还在少数。 被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用暧昧的眼神扫过,再送上会心的笑容,霍震昌也有些别扭。可是已经这样了,他总不能勉强林平安去换衣服。饶是这样,在林平安终于停下脚步时,他看清面前那霓虹灯招牌上的字时还是大吃一惊。 “你不会是想进去这里吧?”这招牌上虽然没有明显标有“***吧”的字样,可这间名叫“折翼天使”的酒吧,常泡兰桂坊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间同志酒吧。 回过头奇怪地看着霍震昌,林平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如果不是要进这里,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怕了没关系啊,如果你怕了我自己进去……”松开手,她甚至不给霍震昌犹豫的时间,直接就自己一个人沿着酒吧的楼梯走了下去。 霍震昌无奈,也只能跟在林平安的身后。可是却到底心里很别扭,而且越往下走,那种感觉就越重。 回头冲着霍震昌一笑,林平安扶着楼梯沿着幽暗的楼梯直入地下酒吧。还没有走进,便先听到音乐声。同l吧不一样,这里的音乐并不吵杂。舒缓中带着哀凄,忧郁中孕着安抚,那是蓝调,仿佛是心灵在歌唱。带着伤痛,带着困惑迷茫和永恒的爱…… 这样的音乐,让人甫一进入,便先心神恍惚。等心神定下时,才能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长长的吧台,幽暗的光线,衣着艳丽华美的人群,有着迥然不同表情的面容,这里的人,或欢笑或惶然,总是带着淡淡的阴郁……象是处于迷梦之中还未醒来一样的感觉。 可是,奇妙的,在那阴郁中,又有些仿佛得到慰籍的感觉,带着温暖的气息。 一眼扫去,吧里也有几个浓装艳抹,穿着女人衣服的人,在幽暗的光线下,乍看很是艳丽,可是细看,便会发现他们的身材太过高大,而且面容也太过刚硬,根本就是穿着女人衣服的男人。显然是有易装癖的男同。 可是,林平安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便又望向别的地方。她的眼神太过明显,霍震昌也能看出她象是在找人。不过,在他看来,这是好奇的小女生在大胆打量这怪异的世界。 从旁捏住她的手臂,霍震昌沉声道:“已经来过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为什么要走?我还没喝酒呢”笑着甩开他的手,林平安走到吧台,沉着声音道:“一杯薄荷酒” 吧台里的酒保转过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说话。 林平安也不看坐在旁边的霍震昌,直接转过身去大胆地凝视坐在身边的男人。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大约三十左右,面容俊秀,长得斯文,气质也很文雅,只是眼眸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不管对男人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可是林平安所要注意的却不是他。虽然看似在打量他,她的眼角却是偷瞄着远处…… 已经收了她的钱,张亮应该不会反悔吧可是,明明之前已经告诉他时间地点,为什么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呢?难道是拿了订金就直接跑去澳门了? 心中惊疑不定,林平安借口去洗手间留下霍震昌一个人。走过拐角,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瞥了一眼后,便轻咳出声。那垂着头的男人,和她一样戴着红色棒球帽。听到咳声,便抬起头来,四目一对,便又立刻垂下头去。象只受惊的白兔。 虽只是匆匆一瞥,可那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大眼,却让林平安印象深刻无比。这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如果穿起女装来,看起来不比女孩子差。 走进洗手间林平安立刻拨通张亮的电话。才一接通,便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哪里?不是说好了……” “你不要催了,小姐。我现在就在酒吧里。放心,收了你的钱,我就绝不会误事。” 林平安松了口气,缓了缓才道:“就在吧台那里,还记得我传给你的照片吧?就是那个人……”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林平安才放下心来。 转过头,对着镜子整理了衣着,她刻意把棒球帽转正,遮挡了大半张脸后,她才走出洗手间 。 走出洗手间,转目四下张望,终于在暗影里看到熟悉的面容。光线有些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她隐约觉得张亮的脸上好象有些青肿似了。 皱眉,她毫无异色地走开。还没走近吧台,就看到有人正在搭讪霍震昌。被那个装着女装的男人缠住,霍震昌的脸都有些发青。如果不是林平安及时赶到,大概早就抱头鼠窜了。 忍住笑,林平安走过去,还没打招呼,霍震昌已经看到她,立刻如蒙大赦一样叫道:“我朋友来了”说着,更是立刻站起来,体贴地为林平安让座。 那个浓妆艳抹的易装癖上下打量着林平安,脸色大变。虽然是刻意尖着嗓子,可声音仍很很粗:“你不该到这儿来的这里可不是满足你好奇心的地方……”因为激动,他的面目扭曲,连脸上厚厚的粉都籁簌而落 见他面容可怖,林平安有些不安,虽然不怕他动粗,可到底是觉得有些理亏。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到身后的霍震昌。霍震昌自后环住她,却并没有闪身护在她的身前。 林平安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挺直了背脊,她向前近了一步,静静地望着那个易装癖。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那个易装癖“哈”地一声,咧着嘴,尖着嗓子破口大骂。只是才骂了一 声,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抬起头来。淡淡道:“够了亚山。不要在这里丢人。” 被叫作亚山的男人敛了怒容,看他一眼,再瞪了眼林平安后,便哼了一声,踩着足有十寸高的高跟鞋扭着腰走开。 林平安松了口气,正要道谢。那男人却睨着她,冷淡地道:“这一轮酒我请,你们喝完酒,就走吧” 林平安一怔,还未及反应,男人已经冷然走开。 霍震昌禁不住吁了一声,急道:“平安,走吧” “走?”林平安一笑,缓缓回头望着他,笑盈盈的,可眼中却尽是冷色:“你怕了?” 第七十三章 二男择其一 逼视着霍震昌,林平安沉声问:“原来霍少是这么胆小的,被人吓唬几句就怕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你玩得很疯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什么是玩得很疯啊?” 俯近身,她笑得异样邪恶,附在他耳边低声问:“坦白讲,你有没有和男人做过?我听说,有好多有钱人是有怪癖的……”说着话,她的目光向下暧?昧地游移,落在某个点上。 被她问的话激得脸色难看,霍震昌猛地抓住她往怀里一带,在她耳边哼道:“我只地女人有兴趣你不是已经尝过滋味了吗?” 林平安吃吃笑着,并没有挣开,只是盯着他的眼道:“你果然是胆小鬼根本连尝试都不敢……可偏偏又要说自己可以玩得多疯。我打赌……嗯,就赌那边那个小子——你绝对不敢去搭讪,更不敢亲他……” 霍震昌脸色大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那个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少年抬起头来,一张清秀得好似女生的面容,让他微微一怔。但立刻又恼道:“你不要胡闹了这算什么?” “我没和你胡闹”林平安冷下脸,“如果你连这样小儿科的游戏都做不到,还说什么陪着我玩啊?你不会以为领我去游乐场玩个过山车就叫刺激吧?大叔,玩不起就不要玩嘛” 看着霍震昌沉下去的脸,她歪着头笑起来:“你回去好了我自己去搭讪,呵,我还没有和***亲过呢……”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 可是,才走了一步,就有一只手从后伸出,拉扯住她的手腕。嘴角勾出一抹笑,林平安却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背脊原地站着。 “我去——”霍震昌沉声说着,声音里不知是认命的叹息还是隐隐的兴奋。 听到他这样说,林平安立刻回过身去,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好啊让我看看你的魅力,是不是那么值得我疯狂……” “真是个妖精……”霍震昌低叹着,伸手捏了林平安一下。林平安却只是笑着放开手,默默地目送他缓缓走向角落。 不知道霍震昌同那少年说了些什么,可远远地看着气氛似乎不错,不过一两分钟,那个已经赶走好几个男人的少年就让霍震昌坐在身边,有说有笑起来。 哪怕是霍震昌只喜欢女人,可想必这会儿也会觉得自己的确是很有男人魅力的。光看他的笑容,就已经能感觉到他心底的得意。 “的确,很有魅力啊……”林平安低笑,也笑得无比得意,象是只刚偷到鸡的狐狸。“这世上再没有比钱更有魅力的东西了……”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白净的手,她的目光越发冰冷。 每次都在说,只要了结了霍震昌,她就不会再象现在这样,会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去重新做个善良的人……可是,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这样已经学会利用收买的手?这样充满了算计和阴谋的脑子?她真地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到从前…… 抬起头,正好看到霍震昌挑起那少年的下巴,轻轻地吻上去。从她这个角度看,这个轻柔的吻,颇有几分唯美之态。看来,霍震昌原本只想轻轻一吻的,可那少年却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地缠着他,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不知是因为少年的吻技了得,还是真的沉迷于色相,霍震昌没有立刻就推开少年。而是那样拥吻了足有半分钟后,才恍惚地推开了他。 似乎是真地有些吓到,他猛地跳起身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快步奔来,拉了林平安就走。 没有挣扎,林平安顺从地被他拉出酒吧,和他一起快步在夜晚的兰桂坊街头奔跑。 “哈哈哈……”她放声大笑着,在霍震昌终于停下脚步时,扭过头去望着身后。 霓虹闪烁,兰桂坊的街头,来来往往都是夜游的“精怪”,谁会在乎她这样肆意的大笑。 “平安”大声喝叱,霍震昌叉腰而立,瞪着笑得弯下腰去的林平安,却忍不住也失笑出声:“真是,我还是第一次和个男的……真是疯了……” 摇着头,他的笑容在手机铃声响起时稍有收敛。拿起电话,他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接。而是瞥了一眼林平安,就转过身去走出六七步开外后,才接听。 因为离得远,听不太清楚说话的内容。可一个熟悉的词还是钻进林平安耳中。 “富安”?这个名字,她从前就听过。好象是一间建筑材料公司,和霍家的房地产公司有很多生意来往。从前,沈晴就不只一次听到过这样的电话。那时候,她从不在意。可现在却觉得很奇怪。霍震昌并不是家族里负责房地产这一块的,按理说那家公司应该不会和他有那么紧密的业务联系才对啊 “你现在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啊?这样的事情你不会处理吗?还要我教你吗?”情绪激动,霍震昌的声音大了些,但立刻就小了下去。而且还转过头来瞥了林平安一眼。 林平安心中疑心更重。待更想侧耳倾听,却突然听到一阵轰鸣由远而近。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便看到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机车笔直驶来。 皱了下眉,林平安再转头去看正回头看过来的霍震昌。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只是一念闪过,她心里立刻便生出愧疚之意。虽然脸上看不出半分异色,可望向摘下头盔的楚天佑,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柔和。 霍震昌转过头来,望着他们,突然大声叫道:“平安,上车了” 林平安回过头去望了他一眼,看着没有说话的楚天佑,笑了笑,便回过身走向霍震昌。看着霍震昌得意地勾起嘴角,林平安虽然没有回头,但也知道楚天佑的脸色一定不是那么好看。 走到霍震昌面前,她却没有上车,只是望着他,平声问:“谁的电话啊?该不会是那些美女想你了吧” 只以为她是在吃飞醋,霍震昌低笑,甚至还瞥了眼她的身后,飘去一个有些示威似的眼神。 “不过是小事,你不用理会的。”说着话,他打开车门,过来拉林平安的手。 轻巧闪开,林平安望着他,笑得很是开心,可眼神却渐渐冷下去。 “亨伯特,我说过,我们之间并不算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就算你有其他女人,我也不在乎。可是,”她偏了下头,冷幽幽地笑道:“我讨厌被人骗,更讨厌别人什么事都瞒着我……我想,今天晚上,我们的约会就到此结束了” 望着愕然望他的霍震昌,她俯近身,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划过他的嘴角,低声轻喃:“我不是么专制啊你现在想退出,我无所谓啊” 说着话,她笑着转过身去,走过去直接跳上楚天佑的车,拍着他的肩笑道:“走啦我们去兜风……” 楚天佑扭过头,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又转过头去望着霍震昌。他的脸色太过冷淡,眼神也太过沉着,林平安几乎要以为他可能就这样喝斥她下车。 可是,收回目光,楚天佑取在挂在车把上的那顶女用头盔,慢慢地为她戴上。 目光一对,林平安不自觉地抿起唇。她可以感觉到,下巴上,楚天佑的手指在收紧,带着些微的粗暴,让她觉得有些痛。就在她轻轻皱眉时,他的力道有些收敛,沉沉地望了她一眼后,才收回手…… “平安”霍震昌大声叫着,却只惹来楚天佑冷淡的一瞥。在机车的轰鸣声里,他的声音几乎根本就听不见…… 迎着风,林平安轻轻搂着楚天佑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楚天佑的背有轻微僵硬,她突然觉得心酸,两行泪无法控制地就流了下来。 可是,这泪,到底是为谁而流? 机车停下时,林平安才知道又回到了之前来过的那个码头。可是,今天的她却没有了那一夜撑着栏杆大声叫的冲动。她默默凝望着远处的海,嘴角牵动,却到底没有笑出来。 “你为谁而哭?”楚天佑冷冷地望她,忽然笑起来:“不要说是为我哭我知道,你刚才不过是借我在刺激那个混蛋……林平安,不要再让我觉得更悲惨了……” 叫喊着,他拍着自己的额头。哑着嗓子苦笑道:“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我以为,只要我喜欢,只要我努力去做个好男朋友,那就够了……可是,原来真的象你说的,要爱一个人并不那么容易……” 垂下眼帘,林平安默然许久,才低喃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流泪,或许,不过是因为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楚天佑,去找一个值得你爱的女生吧其实,我不是你想的……不,我连让你痛苦都不够资格……” 摇了摇头,她平静地望着楚天佑:“走吧不要再和我纠缠在一起。我不值得你伤心的……” 默默地望了她足有一分钟,楚天佑一言不发地跨上机车,直接飞驶而去。 林平安苦笑了下,转过身去撑着栏杆,静静地遥望着沉静的海面。 “小阿姨,你如今是不是已经很平静呢?”她低声问着,大海无声,可身后却响起一阵轰鸣。 诧异地回过头,在一片强光照射下,林平安不自觉地用手遮挡住眼睛…… . 第七十四章 回头 半眯着眼,林平安极力想要看清那一片光亮后的绰绰人影。在没有回头之前,她尚以为是楚天佑去而复返,可是现在…… 心中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提高了警惕心。虽然不过夜里十点左右,可这时候骑着机车成群呼啸而过的,很可能不仅仅是机车爱好者那么简单了。 “哈看看,这是谁呀”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虽然并不是很熟,可隐约却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半遮着眼,在适应了光线后,林平安隐约看清面前停着的是三辆机车。而说话的少女则是刚从中间的机车上跳下来,抱着手臂冷眼睨着她。 的确是认识的,她还记得当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时,第一个打交道的就是这个红头发的女生。虽然是花拳秀腿,可她的指甲可真是尖…… 因为林平安的沉默,那个红发女生脸色更难道:“林平安,你现在成了有钱小姐,就不认识人了吧?” 林平安抿唇一笑,却没有说话。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一定会激怒对方,可是现在,她真的没心思去敷衍她。而且,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叫阿美的女生也不过是学校里的不良学生。平时旷个课,打个架,追追男人,算不上多有能力的人…… 按照从前的记忆,她理所当然地把阿美列为没有太大危胁的人。却不想在阿美尖声大骂时,突然有一个粗哑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个,就是亚威以前喜欢的那个妞?” 因为这突兀插入的声音,林平安立刻生出一分警醒。虽然仍看不清跨在机车上的男生,可隐约的,她觉出几分不妙。 “谁说亚威喜欢她的?假得要命,装纯情扮可爱的女生有什么好?”阿美哼着,又道:“再说了,人家现在可是千金小姐,哪里还会看得上你们这些小混混呢?” “看不上?千金小姐又怎么样了?还不是这个时间还在街上乱逛吗?”男生冷笑着,突然笑着问:“千金小姐,不是说你们这些人都有门禁的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 微微一笑,林平安丝毫不显惊慌之色,只是淡淡道:“多谢提醒,我现在正要回去。” 想要绕过去,可那男生“哈”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另两个骑着机车的男生便笑嘻嘻地跳下来截住林平安。 看到这情形,阿美立刻就大笑起来,拍着手叫好:“金哥,你可要替亚威出了这口恶气。” 被叫住金哥的男生回过头去捏了下阿美的脸:“是替你出气还是替亚威啊?阿美,我和亚威是兄弟,可是象你这样贪心得谁都想要,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阿美脸上一白,现出几分尴尬之色,也不肯再说话。就在这时,林平安那头,突然传出一声大叫:“拿开你的手” 大声喝着,林平安打开伸手来摸她的脏手,冷眼瞪视。在那男生大觉失了面子时,想要挥手动粗时,突然沉声喝道:“金哥是吧?你想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吗?” 吃她一喝,那金哥忽然笑了,挥了下手,他走近林平安,油亮的脸上连青春痘也闪着光。 “什么后果?小姐,大家不过是玩玩,交个朋友有什么大不了了呢?你是要去警察局告我绑架还是非礼啊?这里有什么人看到吗?” 这样明显无赖的话,反倒让林平安笑了。“你真是出来混的?难道不知道现在出来混也好难了吗?你们道上的事喊打喊杀无所谓,可是威胁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不,是威胁一个有良好出身的大好青年,可是警察最忌讳也最讨厌的……你上头的老大,愿意罩你吗?” 被林平安的话激怒,金哥也不再玩什么文化流氓的风范,直接就要上手。林平安不急不慌,眼见金哥一巴掌扇来,伸手一架,手一引,在卸去金哥袭来的力道后,反手一拳击在他的背上。 虽然她还没正式拜师,可也不是任人打骂而无还击之力的人。在打开金哥时,她直接摆开架势,冷冷地瞪着他。那金哥被她击中,险些跌倒,自觉脸面上过不去,看着林平安的眼神就更加不善。 “臭丫头片子,真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是吧”头一甩,他招呼着同伴,一起逼近…… 抿紧了唇,林平安虽知事情不妙,却仍冷沉着脸,毫不显惧意。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机车的轰鸣声。听到阿美大叫:“是亚威他们来了吧”林平安更觉压迫。就在她盘算要如何逃掉时,那辆飞驶而来的机车竟毫无减速地直冲了过来。目标正是逼近林平安的三个男生。 眼看那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横冲直撞地冲过来,金哥等人也是吓了一跳,慌忙躲闪,他大声喝骂:“你个王八蛋,跟谁混的?想找死啊” 他骂得大声,只以为这是熟识的人。可林平安看着那辆熟悉的机车,却是心头大定。 “楚天佑”她叫着,惊喜交加。在看到楚天佑摘下头盔转头望向她时,对上那冷淡的眼神,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但立刻又笑了起来。 似乎是没看到她脸上的笑,楚天佑沉着脸转过头去望着那三个男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 可是,哪怕是这样,看清楚天佑的脸,金哥也不禁吓得流下汗来。收起凶相,他躬身陪笑道:“楚少……没想到是您,我真不知道,刚才我不是故意骂的……” 楚天佑瞥他一眼,只转头看着林平安,沉声道:“上车” 林平安目光微闪,也不说话,跳上车去紧紧搂着楚天佑的腰。楚天佑皱了下眉,摘下那顶女式头盔丢下去。也不等林平安戴好,就“轰”地一声飞驶而出。 风刮过脸颊、耳边,隐约的,听到身后阿美的尖叫:“那什么人啊?就这么放了林平安……” “臭婊?子,你眼睛瞎了?连楚少都不认识……” 勾起嘴角,林平安在心里暗想:这下,大概那些小混混都要知道她的名头了。像阿美这样的,再想找她麻烦,可是要好好想想了。 “下车——”沉声叫着,楚天佑扭过头来,声音里仍透着几分寒意。可是,哪怕他的态度恶劣,可林平安却仍是笑脸相对。 扭过头看了一眼私家路尽头正在缓缓开启的大门,林平安望着他,郑重道:“谢谢,如果你没有回头,我都不知道……” “不用谢。”楚天佑冷着脸,甚至没有转过头去正脸看林平安,只是沉声道:“我是男人,不会那么没风度把女人就那么丢在路边的……”说完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飞驶而去。 “是啊,好男人不会那么没风度……”林平安低喃着,忽然苦笑:“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女人有福气配你这好男人了……” 转过身去,她慢慢走进门去,习惯性地转头,对守在门边的保安微笑。可目光凝住,她脸上的笑便敛去几分。 “康叔,”灿然一笑,虽然神态如常,可林平安的眼中却隐有疑惑之色。 林家对子女的教训并不算太严苛,也从没有门禁一说。二房、三房那里有长辈管束,可大房这边却并没有谁来作这样那样的规矩。林平安也不是第一次回来得这样晚,可林康从没象今晚一样等在门口过。 “小姐,”林康低声唤了一声,却又欲言又止。静默了片刻后才淡淡道:“以后早些回来吧,不要在外面呆得太晚,老爷会担心的……你还年轻,交朋友还是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望着林平安,只道:“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的……” 这样的话说得委实含糊,林平安有心追问,可林康却已经笑着转身。因为林康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林平安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就是返校日。在学校里,见到楚天佑,她立刻就笑着招呼,可楚天佑却是转身就走。跟在楚天佑身后的却笑着扑在他的后背上:“天佑,不要总是这么酷嘛我要是你,连新转学来的学妹都这么崇拜你,我早就……”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停下脚步的楚天佑一肘打在脸上。 楚天佑怔怔地站着,好似没有听到死党的哀叫声,神情发木。过了半晌,突然猛地回头,大步折回,一把抓住林平安的手腕,拖了就走。 有些错愕地看着冷沉着脸的楚天佑,林平安却没有甩开他的手。任由他一路拖着,只当周遭投来的惊讶目光是幻想。 “林平安”站在门前,楚天佑没有去看她,只是定定地望着门外。“再过五分钟,就是开学仪式。在钟响的那一刻,我就会走出这道门去。如果你愿意,就和我一起走……如果不愿意,就回去参加开学仪式。我、我不会再纠缠……可是,如果你同我一起走,那我以后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林平安默然,望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投向校园外,那通往远方的林荫大道…… “楚天佑,”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又望向转目看他的楚天佑,不由得现出迟疑之色。 拉着她的手,收得更紧。楚天佑定定地望着她,却不说话。沉默中,她手中的电话仍是不停地响着…… 第七十五章 这只是一个开始 四目相对,错觉中,仿佛看到楚天佑眼中的哀恳。神思不觉恍惚了下,再看,楚天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轻轻挣开手,林平安转过身去,接通了电话。没有去看楚天佑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几分难过。或者,在她心底,是知道自己已经就这样错过了什么吧? 听着听筒对面霍震昌带着笑意的声音,她只是冷淡地应声,一方面是矜持,另一方面却是不想当着楚天佑的面与霍震昌说得太多。 不知是不是感觉出她的冷淡,霍震昌顿了下后,突然出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是在参加开学仪式。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我就可以让你好好地了解我……包括你所想知道的任何秘密……” 眉毛掀起,林平安垂在身边的手蜷了起来。“好啊我对你的秘密很赶兴趣。” 霍震昌立刻笑了出来:“两分钟后,在英罗门口见。” 目光闪了下,林平安挂断电话,却没有回头去看楚天佑。怔怔站了足有半分钟,她才向校门走去…… 在这一刹那,她害怕楚天佑会突然出声叫她。害怕自己听到他的叫声会变得惶惑,不知所措。 可是,身后没有声音,她一脚迈出校门,心头一松,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你的选择?”楚天佑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林平安一惊,扭头看去。楚天佑英俊的脸上没有笑容。虽然现在看起来同他刚才说的结果有些想象。同样是两个人一起迈出了校门。可是…… 林平安还没有回答,入校的林荫大道上已经驶来一辆保时捷911。炫蓝的敞蓬跑车里,伸出手臂冲着林平安挥手的可不正是霍震昌。 楚天佑的脸,沉得象是黑夜中的深潭。林平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直接笑着迎了过去。 “怎么?那小子又要和我抢人?”霍震昌跳下车来,亲密地拥了下林平安,在行贴面礼时,眼角上挑,透过林平安的肩头睨着楚天佑。 “抢人?难道你是山寨王吗?还说什么抢人”林平安嬉笑着,侧过脸,淡淡道:“我做什么选择,就要看你有多大的诚意了。要不然,就算你现在骗了我上车,可以后……” “我是很有诚意可是你呢?”霍震昌低笑着,揽着她的腰,瞥向一直默默望着他们的楚天佑。“让我有些安全感好不好?” “你霍大少还要什么安全感?”林平安失笑,可是心里却揪成一团。看着不动不说话的霍震昌,她笑得越发娇美,哪怕心底泛着苦水,却不曾让脸上的笑容垮了半分。 轻轻踮起脚尖,她俯近身,在霍震昌的嘴角轻轻一吻。蜻蜓点水般,立刻便移了开去。“怎么样?这下让你赚回面子了吗?” 霍震昌勾起嘴角,伸出手抚着她的面颊,目光却是望向前面仿佛石像一般耸立不动的楚天佑。 “上车吧”他低笑着,回手拉开车门,揽着林平安的腰送她上了车。这才绕到另一边的车门,扶着车门,他在迈进车门的刹那,笑着挥手:“小子都说过女人最爱的还是我这种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了……学着点儿吧” 霍震昌的声音入耳,林平安几乎想要把头埋进膝盖里去。可是,事实上,她仍只能保持着唇边的微笑,目光毫无波动地望着前方…… 楚天佑木然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抿成一条线般的嘴角……她这一世都不会忘记。原来,伤害一个人时,她的心还是会动的…… 车子驶出林荫大道,驶上马路时,霍震昌仍然在大笑。得意的,甚至有些猖狂、张扬。 林平安瞥过他的笑容,脸上仍挂着微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 转过头来,望着林平安,霍震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今天真是一个美妙的开始,不是吗?”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车旁边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一辆黑色的机车全速超过保时捷,一道大的弯弧甩在他们的车前,带着那样凶煞的气势,直袭入目。 如果不是霍震昌及时踩住刹车,保时捷绝对会狠狠撞在机车上。饶是如此,两车相距也不超过一米。 被震得脑子发晕,霍震昌惊魂甫定,便大声对着机车上的骑士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又做势去解安全带,想要下去教训几乎惹出车祸的骑手。 可是林平安却探出手紧紧地拉住他的手,霍震昌一怔,看看林平安,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个机车骑士。对上那藏在头盔里冰冷的眼神,不禁心头一跳。 那是楚天佑他早该想到的,那辆机车,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突然间,他打消了下车的打算。甚至消了声音没有再骂一句。 不知是不是觉察出霍震昌在刹那间的胆怯。楚天佑隔着头盔冷冷地望着他们。林平安甚至能看清他的眼角轻轻挑出,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嘲弄。不过半分钟,他便调转车头,呼啸而去…… 看着他的机车驶得远了,霍震昌立刻出声骂道:“真是个混蛋平安,你怎么样?有没有弄伤?” 笑着摇了摇头,林平安反手不易察觉地轻轻揉了下腰背。 没有留意到林平安的动作,霍震昌敲着被震得发酸的背,嘴里尤自抱怨。过了会儿,重新发动车子时,才扭头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林平安:“不要因为一个疯子搅了我们的兴致嗯,说好了要让你看我的秘密……我带你回我的公寓啊那里可是我的秘密城堡……” 抿唇浅笑,林平安睨着他轻笑:“为什么去你的公寓?你不会是想着什么坏事吧?”在霍震昌笑着发誓时,她才轻笑:“我不去你的公寓,要去就去你的办公室。我一向觉得办公室才是最多秘密的地方——而且,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霍震昌失笑出声,不过犹豫了下,便立刻答应下来。 林平安笑着,可心思却早已飘远。霍震昌的公寓,沈晴去过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在记忆深处,霍震昌独居的公寓里,那间书房形同虚设。如果霍震昌有什么秘密,绝不可能在公寓里就是了。 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则消息,她的目光越发幽远。 眼角瞥了下霍震昌,她看似无意地道:“早上我爷爷看报纸时,说你们霍氏名下的地产,正在新建的那个北欧风情园出了些问题啊怎么样?你没事吧?” “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霍震昌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小指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林平安勾起嘴角来,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可不想你被这样的事情困扰,影响了我的心情……亨伯特,你不要说你也要去处理这些事,不能陪我玩哦?” “怎么会呢?”霍震昌一笑,小指也低了下去:“房产那边的事一向都是我大哥负责的,就算我想插手,也帮不上忙的。” “啊,那你大哥可惨了我听爷爷说,这件事好象很大啊工人都死了几个……会不会连你们霍氏的股价都有影响呢?” “那是一定的了。这么大的事……”霍震昌顿了下,才道:“我大哥也是,对下面的人管得太松,才出现这种买了次料的情况。偏偏负责采购的人,又和那间建材公司的老板一起人间蒸发,就是现在想找人出来认罪都没有……这次我大哥真的是很惨” 虽然他的语气平静,可林平安却忽然笑起来:“啊看来,这次对咱们霍少很有好处啊如果你大哥因为这件事失宠……甚至坐牢的话,那以后你们霍家以后的继承人岂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了?” 霍震昌皱眉,责备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大哥也不是纯心害人……更何况我们是两兄弟……” “两兄弟?”突然探出手揉着他的头发,林平安吃吃笑道:“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多掩饰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我喜欢你的野心……” 瞥她一眼,霍震昌突然大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准备做霍氏董事长夫人?” “呸,谁要那个名头来困住自己呢?”林平安挑起眉来,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想那么遥远的事?现在,才是最重要的……霍震昌,你也记得哦,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现在,不要说什么未来……” “这样的话,通常是我的台词。”霍震昌歪着脑袋看她,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虽然是游戏,可是这丫头却真的是越来越合他的心意。和她在一起,的确是很刺激很有新鲜感……而且,她的身世也足以配得起他…… 目光忽闪,他的心里在刹那间,忽然起了别的心思。 林平安不知道霍震昌的心思,低垂下眼帘,她小心地掩去那一丝算计的意味,暗暗在心中盘算着得到的消息。或许,这突发的事故,真地能成为她复仇的匕首…… 是上苍也在帮她?才会有这一场事故…… 心头一念闪过,她的心却是突地一跳,手心里汗湿一片。不是,不该这样想的。那些无辜死去、受伤的工人,怎么可能是上苍在帮她? 陷入仇恨,她如果连最普通的是非都无法把握,真的比霍震昌还要坏了…… 可不管怎样,这事故若有罪魁祸首的话,大概就是——她面前这个男人了吧? 默默想着,她偏过头去,温柔地望着霍震昌。笑容背后,隐着冷漠的杀机…… . 第七十六章 窃秘 霍氏集团的办公大楼,距林氏大厦不过几百米。从窗口望出去的风光和在林氏所看到的风景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更或者,在香江,所有富豪看到的风景都是相差无几的。 回眸,笑看着那漂亮的女秘书悄悄掩上门。林平安笑问:“不知道,我是你第几个带回这间办公室里的女人?” 闻言,立刻笑了起来。霍震昌晃着手中的红酒,笑吟吟地睨着林平安:“你觉得呢?我就算荒唐,也不至于是那种会在自己办公室里胡搅的男人吧?” 林平安大笑,“你真的没有?我觉得,你的美女秘书,可是很生气呢”看霍震昌的笑脸,林平安歪了下头,只是微笑。或许,他真的没有和那个女秘书在办公室里乱搞,可却一定是有关系的。象霍震昌这样的男人,如果真要找个能干的秘书,就绝不会找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望着林平安嘴角那一抹暖?昧的笑意,霍震昌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走近她,把手中的酒杯递给她,“现在,我倒是有些想荒唐了……” “我就知道,大白天喝红酒,你果真是没安什么好心”啐了一声,林平安笑着推开他,随手把手中的红酒放在桌上。又转到办公桌后,轻轻抚着那张真皮的老板椅。眼帘微垂,却是瞥过那张豪华办公桌下的抽屉。 “这间办公室很舒服,不过,我想在上面的办公室里,那把椅子应该比这张还舒服。而且,风景更美……”她低笑着,看霍震昌微笑着低下头去,似乎是真的默认了她的说法。唇边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从前的沈晴并没有来过这间办公室。一来是她本身就忙,也没有时间去学别人查岗;二来却是霍震昌并不喜欢女人上来办公室找他。 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可能对霍震昌而言,最令他沉醉的并不是美色吧? 抬起头来, 她看了眼正沉沉望她的男人,绽出灿烂的笑颜。在男人不自觉地随之微笑时,她俯近身:“你老实说,这间办公室里是不是也象电影里到处都是秘密?嗯,你的保险柜放在哪里?是这里?那里?啊,或许就是这副画的后面……” 看着林平安指来指去,目光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灵动得好似一双小鹿,晶亮的眸满是好奇的光彩。霍震昌不禁大笑出声。走过来,捏着她的指尖,不是紧紧地握住,而只是捏着她的指尖,轻轻的,指尖在她掌心摩挲着,带着那样的痒意。 “平安,我等你长大好不好?”突然出口的这一句话,温柔至极。林平安愕然抬头,对上霍震昌认真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虽然立刻便大笑着推他,笑嗔:“你不要吓我啊等我长大?你等得了吗?不用十年,就是八年、五年,你都要耐不住了……亨伯特,不要说什么未来了,你我拥有现在还不够吗?” 霍震昌目光微闪,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却突然亮起灯来。柔美的女声轻声唤道:“霍先生,董事长和大霍先生现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等您,请您马上过去。” “知道了。”霍震昌皱了下眉,按断对讲,才歉然望着林平安道:“真是对不起,原本还要陪你吃午饭的,我连位子都定好了,可是现在看来……” “没关系啊你现在去开会,我在这里等你,你到时再来接我吃饭好了。”说着话,林平安已经笑着把张椅子转了个360度。睨着霍震昌道:“你放心,我在这里玩游戏,不会寂寞的……就算寂寞,我也可以想想你啊……” 霍震昌一笑,没有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看着林平安伸手打开电脑,又抬头叫他:“啊,果然真是有秘密,居然还设了密码” 忍俊不住,霍震昌转过身去,探出手解了密码。身子凑得很近,少女馨香的气息浮过鼻尖,让他心中忍不住一荡。不同于上次在韩国首尔那一夜,嗅到的那股撩人的性感的香,今天林平安没有喷香水的体味更让他喜欢。 忍不住凑过脸去,在她颊上轻轻一吻,他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低笑道:“乖乖等我回来……” 忍住想要擦脸的冲动,林平安笑吟吟地点头,招手相送。一等霍震昌走出门去,她就立刻用手狠狠擦脸,又扯了好几张纸巾擦了足有一分钟,脸颊都红了才缓下手。 俯下身,她伸手连拉了几个抽屉,却都是锁着的。想想,她站起身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房间。如果霍震昌还在房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林平安所搜的地方正是她刚刚玩笑着指过的地方。 目光停在那副抽象得根本就看不懂是什么的画上。她记得,这样的画在霍震昌在半山的高级公寓里也有一张。据说是某个非著名画家的作品。虽然不出名,可霍震昌却笑说等这画家死后,他的收藏将会以百倍收益获利…… 咽了下唾沫,她伸手摘下那张画。果然,正如她刚才说的一样,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保险柜就藏在这张画后。惊喜交加,林平安摩挲着手指,想要去拔按电子键却又缩了回来。 她不能冒这个险,虽然她心里对霍震昌所设的密码有所猜测。可万一她想的不对,就极有 可能触动警报器。那时候,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了。 小心翼翼地又把那幅画放回去,林平安退了一步,正在看自己是不是摆正了画。办公室的门就突然无声地开启。 吃了一惊,她回过头望着探进头来的美女秘书,忽然就笑了起来。“是想问我要不要咖啡?嗯,咖啡我倒是不想喝,不过我记得街对面转角那间店的丝祙奶茶很是不错。如果刘小姐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去买一杯呢?” 脸上的笑僵住,刘小姐想了想,便道:“林小姐想喝,我怎么会不买呢?不过,林小姐,办公室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要不然,您到外面来玩吧” 扬起眉,林平安促狭地望着她:“刘小姐,我是你boss的客人,不是你的。还有,你觉得我是几岁的小孩吗?”看着刘小姐讪讪的表情,她偏着头,忽然笑道:“你喜欢霍震昌?做好失望的准备了吗?我听说,他很会让女人失望呢” 咬着唇,刘小姐挺直了背,冷淡地道:“那林小姐呢?你做好准备了?” 林平安大笑:“我准备什么?我又没爱上他还有,我年轻啊玩得起也输得起……你呢?别告诉我,你爱霍震昌爱得要发疯了?” 迟疑了下,刘小姐在松开门的瞬间,突然低声道:“他让我感觉自己象个真正的灰姑娘……” 林平安默然,望着合上的门,忽然苦笑起来。 霍震昌认真的时候,或者说看起来认真的时候,真的是个好情人。会让同他约会的女人感觉自己是被人全身心爱着的,象个马上会得到幸福的灰姑娘一样无法从美梦中醒转。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的沈晴完全的沉沦…… 打消找保险柜的念头。她坐回电脑前,虽然不觉得霍震昌会那么笨居然在电脑里留下蛛丝马迹,可还是细细翻看了一遍。没有任何让她觉得有用的文件,可是…… 点开电子邮件,她望着突然弹出来“请输入密码”的指示,心中一喜。按照猜测输入密码,那是霍震昌的生日,也是刚才霍震昌输入开启电脑的密码。可是,密码输入,却是立刻显示错误提示。 “怎么会不是呢?”林平安大觉惊讶。象霍震昌那样自私又自大的人,最有可能用的密码就是他自己的生日……“难道是名字?”看着又一次的错误提示,林平安皱起眉,想了很久,才尝试着在他的名字后又加了个三个英文字母:ceo。 “霍氏的ceo?霍震昌先生”望着打开的邮箱,林平安不禁嘲弄的笑起来。 霍震昌的邮箱里,有很多条信息,最多的还是落款明显是女人的信息。在众多的信息中,一个“马夫人”的人引起了林平安的注意。霍震昌的女人很多,但是,他从来不与有妇之夫交往。而且,也绝不会这样把女人的称呼标成这样的尊称。挑起眉,她点开最近的一封信。 里面只有廖廖几字:霍少,事情闹得太大,我急需离开香江,请汇1000万到我的帐号…… 看来,方向是找对了。林平安抿紧了唇,飞快地点开另一条马夫人的信息,同时把邮箱里全部信息转发到她自己的邮箱内。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盯着屏幕上那缓缓移动的蓝色进度条,林平安下意识地咬着嘴唇。 虽然觉得刘小姐绝对不会那么快就真地把她要的丝祙奶茶买回来。可是,在根本不知道霍震昌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的情况下,她脑中的弦不自觉地就已经繃紧。 “95%,96%……” 门突然无声地开启,林平安的心一跳,抬起头来的同时,摸着鼠标的手飞快地点了下…… “亨伯特”对着走进来的霍震昌微笑,她的眼角瞥过屏幕上那闪烁着还未消失的蓝色进度条:98%…… 第七十七章 筹备 “比我想象中要快啊”林平安笑着站起身来,看似要迎上前去,可脚却没有移动分毫。 “怎么?你希望我一直不回来吗?”霍震昌微笑着走过来,随意地问道:“怎么没有看到刘小姐?我明明吩咐了她好好招待你的。” “啊,原来是你吩咐她的,怪不得刘小姐那么热情,主动帮我去买奶茶呢”林平安笑着,眼角瞥见蓝色进度条在一闪之后终于消失在屏幕上,不禁松了口气。 食指不着痕迹地动了下,她笑着迎上一步,挽着霍震昌的手,笑道:“你过来帮我打个僵尸啊不知怎么搞的,总是掐死不死他们……” 被她拉着转到电脑后,霍震昌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绿油油的界面,不禁笑起来:“这个我可不行的。不过,如果是现实生活中出现了僵尸,我一定帮你。” 林平安啐了一声,笑骂他“全无诚意”,可笑容却显得越发甜美。甚至在霍震昌歉然道“不能一起吃饭”时,也只是笑了下便答应下来:“我看起来象是那么不通情达理,只知道缠着男朋友,连他作事都不允的人吗?” “男朋友?”一个称呼,已经让霍震昌眉开眼笑。恨不得答应林平安所有的要求。不过林平安此刻心急如焚,又怎么可能去多作要求呢?甚至连霍震昌要为她叫车都婉拒,又拒绝了他送,自己一个人直接坐了电梯下楼。 刚走到一楼大厅,就看到姗姗而入的刘小姐。看见林平安一个人,她脸上浮上说不清是窃喜还是嘲弄的神情。在林平安笑着点头与她擦肩而过时,笑着唤 道:“林小姐,你的丝袜奶茶。怎么,不再等霍先生了?” 背对着她,林平安顿下脚步,还是笑着回头:“刘小姐,好男人是不会让女人等的……”看到刘小姐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她笑着接过那杯奶茶,随手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她的手上:“多谢了,这杯奶茶,我想一定很美味……” 也不看那位刘小姐的脸色,林平安转过身去大步走出旋转门去。站在门前,她仰起头望着灿烂的阳光,微微眯起眼来。 对刘小姐说的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等待的人,真正在乎你的人,从来都不会让你等…… 虽然有些惊险,可是这样的冒险却的确是值得。从邮件内容来看,所谓的马夫人根本就是霍氏地产负责购买材料的经理马明亮。而“富安”建材根本就是霍震昌借用他人名义开的皮包公司。 这次霍氏在建楼盘出现重大的安全事故,全是因为所用的钢材质量问题。事故一发生,马明亮就知道这件事他逃不了干系了。所以直接卷款潜逃,连一家老小都顾不上。虽然之前霍震昌也给了他不少好处,可是因为这次事情闹得太大,马明亮这一次潜逃,没有三年五载都是不敢回香江了。所以一再向霍震昌索要财物。之前已经要过两百万,而现在更直接把价码开到一千万…… 把前因后果摸个清楚,林平安心里隐隐有了新的计划。原本,她只是想让霍震昌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可是现在,无遗有更好的选择。 几经考虑,她用新注册的邮箱给马明亮的邮箱发去一封邮件。大意说为了安全起见,之后都用这个新注册的邮箱联系,同时安抚住马明亮,只说答应了他的条件,可是这样大笔的钱还需要时间筹集。毕竟马明亮所有的帐户现在都已经被经济犯罪科冻结,只能直接给付现金了。 不知道是不是马明亮一直关注着邮箱,她的邮件发过去没多久,马明亮就回复了她的邮件。答应现金交易,但是时间地点都由他来定。同时又警告霍震昌,不要耍花样。如果搞鬼,他就立刻去自首,反所有的事情抖出来,甚至还会去找霍老先生告密云云。 林平安自然满口答应,等到收到马明亮发过来的时间地点后,才发觉那一天正好就是英罗的校庆日。知道霍震昌当天是收到邀请,会出席英罗的校庆日的,林平安便更觉安心。直接答应下来当天会交易。下线之后,却立刻打电话报警。 特意中环绕了很久,连她自己都一时说不清是身处哪个电话亭了,她才往经济犯罪调查科打电话。而且特意用了变声器装成男人的声音,以便让警察查无可查。打过电话之后,她又打印下所有的邮件资料寄给霍氏集团的董事长。 在做过所有事情之后,她才松了口气,静下心来去思考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出错。虽然不知道警察到底会不会抓到马明亮, 又能不能揪出霍震昌来。可至少,目前看来,霍震昌最想要的霍氏管理权,恐怕还要成为霍氏主席重新考虑的问题了。 这一夜,林平安睡得格外香甜,虽然记不清梦到什么,可是第二天,她是笑着醒来的。 虽然仍在电话里与霍震昌虚与委蛇,可却没有再出去与霍震昌见面,好在霍震昌最近也是被“富安”后续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所以反倒大赞林平安这个女朋友真是乖巧懂事。 离校庆日还有几天,而一个多星期前在韩国拍的广告片终于做完成最后的剪辑工作。整部广告片拍得极其唯美,蓝天碧海,美女帅哥,让人为之砰然心动。 按照林平安的指示,这部广告片没有在国内各大电视台播放,而是悄然在网上流转开来。起先,不过是一则很小的八卦,说朴慧在拍新广告时与男主角暧?昧,令其绯闻男友震怒,两人大吵一场…… 这则小八卦,在朴慧先是在国内的粉丝论坛出现,然后被其粉丝转到某贴吧,引发朴慧的粉丝与其男友的粉丝互掐。接着就成为各大门户网站收录的最新八卦绯闻之一。 就在两边粉丝为了维护偶像大战三百回合之时,有人有意无意地提到:既然是有暧?昧,那事件的另一个男主角到底是谁啊?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先传出这样的消息,是把中国的粉丝都当成白痴吗?分明就是故意炒作吧 。 一石惊起千层浪,因为这样的问题,粉丝们开始在网络上大搜那部引发纷争的广告。终于,有某个资深粉丝贡献出千方百计搜到的一段广告片。并指出这部广告片的男主,正是现在香江走红的偶像新人楚天佑…… 至此,所有朴慧的粉丝,都密切关注起一部由香江偶像和韩国人气女星主演的一部广告片。虽然仍然对这所谓的绯闻保持愤怒或是怀疑,可不得不承认,这部广告片拍得的确是很美,而且两位男女主角看起来真的是很配…… 与此同时,出现在广告片里的那条项链也成为许多粉丝所关注的对象。 “看起来真的好漂亮,象是真的白金制品,而且工艺看起来很精致啊是不是韩国最新出品的新款呢?” “好想要啊不知道淘?宝或是拍拍会不会找到一模一样的……” “我要去商店里看过哦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产品,也不知道到底是韩国产的还是……啊,广告里说的是中文,应该是中国产的,难道是香江出品?” 众说纷芸时,在各大门户网站,尤其是时尚网站以及女性论坛里出现了大量关于时装表的广告。 漂亮,精美,大气,足足十二款别致的情侣套装表引发了又一轮讨论热潮。而与此同时,关于该款时装电子表将于圣诞前夕在全国范围中十二大城市推出专柜,同时在现在就接受预订的消息,成为爱美哈韩一族小女生关注的热点。尤其是在得知,前99最先预订的情侣将免费获得该款表时,更是激起预订热情。 其实,有很多情侣,抢着预订并不是为了能够省钱,而是因为这款情侣表在免费赠送的同时推出了一个口号:一年后,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 这个活动中最大的亮点无疑就是这个关于一年后的约定了。在各网站的广告宣传语中写道: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那我们的爱情呢?让“爱情”表来守护我们的爱,让情意随时间一分一分地浓厚…… 有很多情侣,在填下那张预订单时,都在期待能够与这一款“爱情”表共同见证自己的爱情历程…… 自然,这样的宣传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完成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后话。而这个时候,林平安正在为马上来临的校庆日而暗自紧张…… 校庆日当天,英罗所有的人都忙成一团,尤其是学生会、尤其是宣传部的学生更是忙得团团转。而在忙碌中,身为宣传部部长的霍晓燕却并没有在场,这样的盛会,前来出席的除了本校的师长,更多的是杰出校友。这其中,最多名门子弟,作为负责人的霍晓燕自然要让自己以最佳的形象出席。 不过霍晓燕在与不在,似乎是对工作并没有多大影响。当林平安悄悄走进大礼堂摆放设备的后台时,宣传部最后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时,离活动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受邀嘉宾已经陆续到校…… 第七十八章 校庆日 趁着宣传部的学生正在同技术人员交谈,林平安走过去悄悄把手中的光盘杂进碟盒中,同时把那里面标着霍震昌名字的光盘抽出来放在口袋里。 动作敏捷,用时只不过数秒,周围的人又都没有注意这里,竟是没有半个人发觉。林平安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可是,不过走出数步,她便觉得有异。有所警觉地抬头看去,便瞥见远处的任弘文正垂下眼帘去。心中一跳,虽然此刻任弘文没有再看过来,可是她却敏感地觉得刚才她偷换光盘的一幕一定是被任弘文看到了。 心中惊跳,却不好走过去多说什么,她犹豫地走出后台,仍忍不住回头向后望着。没留意,几乎一头撞在叶兰身上。 “小兰,你……是来看任学长?他也是学生会成员吗?”林平安笑着调侃,状似无心地问着。 叶兰在最初的羞怯后,立刻笑她:“你不知道吗?任学长是监察会主席,虽然平时不管事,可是他的权责不比执行会主席少的。”神态之骄傲,倒象成为主席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林平安低低应了声,若有所思地回头去望。一时吃不准任弘文会不会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过得片刻,见到任弘文转出来,她的目光身躯一闪,忽然笑着推了叶兰一下,迎上去道:“任学长,难道你亲自来视察工作,可是对准备工作有什么指教?” 任弘文抬眼望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定定望他的叶兰,没有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便直接擦肩而过。 叶兰脸上一阵白一阵白,抱怨地捶了林平安一下。林平安却只是笑,嘴里虽然在抱怨:“任学长就是太清高……”可是心里却隐隐松了口气。 不管任弘文看到多少,但看现在的模样,似乎并不会说出去。虽然不知道之后他会不会泄密,可是至少现在不会破坏她的计划就好…… 霍震昌来得不算迟,在与会嘉宾中,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了。远远看到林平安,便笑着走近打招呼,虽然林平安装作害羞示意他退开些。可霍震昌的笑容仍透着那股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你不怕被人看到说你诱拐未成年少女吗?”林平安低声嗔着,眼角瞥去,望向正望向这边的双胞胎,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霍震昌低笑,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唤。 顺着声音望去,林平安的目光一缩,脸上难以压抑地现出一丝夹杂着惊震、厌恶的复杂情绪。 霍震昌回过头望着站在远处瞪大了眼看着他们的霍晓燕,不禁挑起眉来。回过头来,淡淡道:“你不用慌,那个是我堂妹,虽然是个小辣椒,可平时倒还算听我的话……不会是那丫头在学校里有为难你吧?” 林平安勉强笑了下,收回目光,淡淡道:“霍学姐为人还算不错……如果是一直顺从她的话……” 听到她的回答,霍震昌不禁大笑。目光扫过,抬起手对着站在霍晓燕身后的男人挥了下手,然后才侧过头在林平安耳边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很美……” “是吗?”林平安淡淡笑着:“比霍学姐花了四、五个小时做的造型还要好?” 霍震昌大笑,只以为林平安是真的同霍晓燕有些争执,才这么怪异。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林平安的目光越发深沉。越过他的肩头冷冷望着那个和霍晓燕站在一起的男人,嘴角轻轻勾起,只是那抹浅笑,却有着她不自觉地阴冷森寒。 不远处正同人说话的任弘文目光掠过,虽然立刻便转过目光,可却轻轻皱起了眉。 转开,走到角落,林平安迟疑了下,才拔通电话。听筒对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有些吵杂的声音让林平安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我是阿宽介绍的……”她说着话,可声音却不是平时的清脆,而是有些大舌头似的含糊。 听筒对面的男人顿了下,忽然就笑了:“小姐,是上次在韩国的服务令你不满意吗?” 声音顿住,林平安的身体也有些发僵,静了片刻后才道:“不,我很满意。这次,我还想进行另一笔交易。香江的雷涛,你应该知道的是吧”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林平安不用再追问,也知道雷涛一定是他们的常客了。不同于霍震昌和女人在一起,总要享受一下追求的乐趣。雷涛的男女关系更为简单,更多的是直接的金钱交易。象男人所经营的特殊场所,如果雷涛没有去过,就不配被叫成香江最出名的花花公子了。 咬着嘴唇,林平安淡淡道:“我要求你们为雷涛做特殊服务,鱼饵要性感热情,绝对能让雷涛不脱钩。最重要地是要不那么干净……不用i字打头的,只要让他多出入几次医院,熬上一月两月就好了……”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沉声道:“小姐,你这样的要求有一点过份。上次你的要求已经很奇怪了。不过做我们这行的,不会向客人在那么多。但是这次……你也猜得出雷少是我们的客人,如果这件事泄漏出去……” “谁会泄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说,难道你要说出去吗?不要拿这样那样的原因来敷衍我,我知道你们的实力,也相信一定能完成我的要求……你开价好了……” 男人笑起来,低低的沙哑的,然后平淡地说出了一个数目:“一百万,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冒很大风险的。” 林平安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冷漠地道:“好,我马上汇去首款。事情办好后,你打这个电话就好,我立刻会汇过去另一半的。” 挂断电话,林平安抬起头,冷冷地望着远处正与霍震昌说笑的男人。如果说恨,她其实并不恨雷涛。那次事情,罪魁祸首说到底还是霍震昌。可是,那种恶心的感觉总是挥之不见,尤其是现在这样突然见到那个男人,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几乎要吐了出来。 “这,算是给你小小的教训……”低声呢喃,她转过头去,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由学生自编自导的话剧拉开了校床日的序幕。导演,编剧正是林家的双胞胎。而巧合的,居然是名剧《基督山伯爵》。 虽然经过改编,同原剧已经有很大不同,甚至有许多桥段,在学生的演绎下甚至有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笑果。可林平安却是一直面目平静地看完,没有象身边的叶兰一样发出半分声息。 隐约的,她的心在不停地收放着,最后,收紧作一团。 马上,就要开始了。属于她的复仇…… “本次杰出校友纪录片,是由英罗全体学生投票票选出五位杰出校友,并由我亲自监制录制……希望,这五位校友的杰出事迹能令全体同学受益良多。” 霍晓燕的笑容甜美无比,尤其是落在堂兄脸上时,更是点头示意,带着得意。 林平安冷冷地望着她手中的摇控器,嘴角的笑越发阴森:如果霍晓燕知道现在自己手中的摇控器就如同炸弹的引擎,将在刹那间把她亲爱的堂兄炸到半空中,身败名裂,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下一位出场的杰出校友,就是霍氏集团霍氏时尚制衣的总经理霍震昌先生。” 轻松地报名,引出霍震昌走上主席台,接受献花受奖。霍晓燕的手轻轻按下,大屏幕开始闪换画面。 “霍震昌先生是……”她微笑着,转过头去,望向大屏幕,却在看到大屏幕上的画面时呆住。这是…… 霍晓燕有些惊慌地看了眼背对着大屏幕的霍震昌,又看向台下表情各异的人们。惊慌失措:“放错了……快、快关掉……” 在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声里,台下众人的震惊表情中,霍震昌猛地转过头去。瞳孔霍然放大,怔怔地望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景象太过清晰,以至于所有人一眼就可以看清短片里的男主角正是霍震昌。可,这到底算是什么片子啊?不是杰出校友的表彰吗?可那明显是gay吧的背景,还有正低低俯下身与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16、7少年亲吻的男主角…… 大礼堂里一片哗然。已经开始有人大声打起呼哨,大声喝叱着。 因为突起的吵杂声,霍震昌从震惊中惊醒。下意识地扫过台下,搜索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终于,他的目光顿住,停在那张正在微笑的美丽面容上。 刹那间,他只觉得喉咙发紧,仿佛是被人突然卡住了一般。胸口闷得无法呼吸,他狠狠地瞪着那张脸上灿烂的笑容,一把火从心底直窜到脑上,把他烧得浑身燥热…… 这是个阴谋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大声嘶吼着,让他无法再去思想其他。一旁的霍晓燕拉着他,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可他却根本听不清楚。远处,英罗的学生会成员正在安抚台下情绪激荡的学生。而校长,正缓缓走向他……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他的世界。他的眼中,只有那张曾让他沉迷的灿烂笑脸…… 突然间,他猛地跳下主席台,抛下所有的一切,直奔一直微笑的林平安冲去…… . 第七十九章 复仇女神 跳下主席台,霍震昌大步奔向林平安,全不顾众人的目光,用手狠狠地扼住她的手臂,惶急而惊怒地喝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抬起头来,林平安的目光扫过面前这张惊怒交加的面容。嘴角的笑容甚至都未曾消失,只是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懂……” “那录像?是你……只有你才知道……”霍震昌的声音有些沙哑,恨声低喝:“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为什么?这……林平安,如果这也是你的游戏,那你就玩大了” “你不喜欢是吗?”林平安偏了下头,直视着他的目光:“你觉得讨厌?恶心还是说不出的郁闷?我还以为你最喜欢这样的游戏呢你猜,这样的录像传到世面上,那些八卦周刊会说些什么?” 眯起眼,盯着林平安发亮的眼,和那明显带着恶意的笑,霍震昌沉声道:“这是你一早就设计好的是吗?林平安,你以为这样就能玩死我?如果是这样,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玩死你?”林平安忽然笑起来,“比起你来,这样的作法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霍震昌挑起眉,电光石火间突然明白过来。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虽然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想接,可是手机铃起却一直响个不停。愤愤地接通,他还没有说话,听筒里已经传出一声愤怒的大叫:“姓霍的,你好样的” 目光一瞬,霍震昌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用手捂住了手机:“你现在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怒到极点,直接咆哮出声,毫不遮掩的声音连林平安都听得清楚:“你说发生什么事了?姓霍的,你害我老婆被警察抓起来,你以为我就会这么算了吗?你等着,我就是死,也得拖着你这王八蛋一起同归于尽……” “喂、喂……”霍震昌惊叫着,可对方却早已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看起来,霍少的麻烦还不只是花边绯闻啊”林平安低笑,转身要走,却被霍震昌挡住:“你别以为……喂……”他抓起电话,连看都不看就急叫道:“马明亮,你听我解释……” 在片刻的沉默后,听筒里传出一个平淡的声音:“震昌,爸爸叫你现在就赶回公司……震昌,我以为我们是兄弟的……” 在听筒里传出那声音时,霍震昌的脸色已经骤变,而听到最后一句,更是面如死灰,竟连手指都是麻木,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林平安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耳边低声地笑道:“沈晴叫我代她问好……” 不看霍震昌的表情,林平安微笑着走开。只是对着扑过来,一脸惶惑抓着她手的叶兰笑着安慰:“没事,我没事……” “真的没事?”叶兰心有余悸地望着仍呆立着的霍震昌,怯声问道:“他……好象是说是你……真的没关系?平安,你……”收住没有说出来的话,可是叶兰望着林平安的目光,却透出几分怀疑之色。 离得略近的人,都听得清霍震昌说的话了。那样的愤怒绝不会是毫无来由的。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有些话,哪怕是朋友,也不太好随便说出来的。 林平安笑着拍拍叶兰的肩头,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周围人的目光,心也有些发沉:今天的事情是绝瞒不过去了。哪怕是任弘文什么都不说,可是双胞胎呢? 低头苦笑,她咬了下嘴唇,回过头看着匆匆离开的霍震昌。哪怕也忧心后来的事,可仍忍不住心头大觉痛快。 突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想当然是她那封定时发送的信件已经被霍氏收到了。虽然出于亲情,霍氏未必会报警,可从此后,在家族内部,霍震昌恐怕休想再得到他最想要的权力了。 有些遗憾,马明亮没有被经济犯罪调查科的人抓到。在新闻里看到,当时调查科的人按照线报埋伏在交易地点,可是出现在那里取钱的却是马明亮的老婆,而不是他本人。当马明亮的老婆从垃圾箱里取出黑胶袋,发现袋子里根本没有钱,而全部是白纸时,情绪激动,在拒捕时滚落台阶而致受伤,被当即送往仁爱医院救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骨折大概要住很久医院。 当新闻播出后,立刻在网络上激起千层浪。甚至有很多人在网上大骂,说这是马明亮的报应,如果不是他做了坏事,他老婆也不会受伤。只是这样断了腿都是便宜了,也不想想那些死了老公、老爸的家庭是怎么过的…… 而在这样的热议中,一条视频悄然在网上传播开来。视频内容是一间***吧,有熟识的便认出那是兰桂坊有名的“折翼天使”。原本这样的视频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在经过明眼人指出视频中激吻的男主角正是霍氏的二少东霍震昌时,事情就便得有趣了。 “奇怪了,既然姓霍的是***,那他还那么风流,找那么多女朋友算什么意思啊?” “那沈晴和霍震昌是什么关系啊?不是男女朋友吗?还是姓霍的根本就是双性恋?” “不是啊沈晴只不过是霍震昌的掩饰。为了掩饰自己是***,才要有女朋友,更要显得风流成性。” “这么说越风流的就越可能是***?要是这样,那那么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雷涛是怎么回事啊?” “啊说起来霍震昌和雷涛的关系好像很好……我这里有他们一起泡夜店,进酒店的杂志哦” “你们说得是真是假啊?这种事不能乱说的……” 半真半假的消息传得满天飞,不过数日,网上又传出雷涛秘密进医院看性?病的消息。在强大的狗仔队偷拍到的照片证明下,就连原本对霍、雷关系半信半疑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原本觉得被暴出照片大失颜面的雷涛大觉困扰,一方面扬言要告八卦杂志,一方面又忍不住在微博里为自己辩解。先是声称自己性向正常,且患病一说纯属谣言。可第二天就又说几天前遭逢性感美女陷井,无意中招,根本不是与***有染如何如何……更对他和霍震昌多年老友关系也撇清不已。 因为这突然的爆料,早已被人遗忘的沈晴之死又被揭了出来。不知是沈粉还是沈黑,最开始挑起这件事,可是到最后,却都达成一致,大谈沈晴之冤。是真因为什么欲不欲女才导致分手,还是沈晴洞悉了霍震昌的秘密才被对方先发致人?更或者,沈晴的车祸根本就是某些人想要杀人灭口?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满天飞,让沈晴的名字突然间又成为网络的热门搜索名词。连带沈晴的旧作也大热了好一阵…… 这样的情形,是林平安没有预料到的。可是不管怎样,这样的结果却是她乐于见到的。就算仍未完全洗清污名,可到底不再觉得那么冤枉。 霍震昌的情形,她无法探出仔细情况,只能从霍氏的网站得到些消息,知道霍氏制衣的总经理霍震昌被免职,接替他执掌大权的正是他的同胞兄长霍震兴。其他的,便一概不知。在风头浪尖里,身为男主角的霍震昌却几乎完全消声,竟连面都没有露…… 在英罗,也难以逃避这件令人难堪的事件。在校庆日上出现这样的情况,英罗贵族名校的名声也受到波动。为了平息此事带来的影响,身为宣传部部长的霍晓燕引咎辞职。而接过票选登上新部长职位的正是叶兰。 “好象是在做梦,居然就这样……”叶兰叹息,睨着林平安笑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那位幕后高人。他的恶作剧倒是成全了我……” “或许,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感谢呢”林平安淡淡笑着,目光远远地望着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俊朗少年,不禁脚步一顿。 有心上前,却到底还是停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天佑了,听说自那天后他就办理了停学手续。说是要全力发展演艺事业。就连校庆日都没有出席。不知道,今天来学校是办理什么后续手续还是…… 低声招呼一声,她便转了方向。可是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林平安迟疑了下,才回过头面对楚天佑。 “唉,好久……”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看着面前看起来沉稳许多的楚天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同样没有说话,楚天佑望着她,用近似审视般的目光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原来墨格拉是这个样子……” 心头一跳,林平安掩饰地笑道:“不会是你的新戏是演希腊神话吧?” 楚天佑只是笑,平声道:“我看到的……林平安,你忘了那天我在兰桂坊看到你们的。你和那个视频里的男生穿得很象……” 林平安垂下眼帘,不再说话。是啊,他曾经见过的……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她绝不想知道她隐在微笑后邪恶面容的,那大概就是楚天佑了。可是…… “林平安”低声唤了一声,楚天佑沉默片刻,才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从一开始就想好要这么对霍震昌的?” 第八十章 海样的平静 垂下头去,林平安沉默了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楚天佑,“是。至于原因,我有我的理由……” 楚天佑笑了声,那一声冷笑刺得林平安心似针扎,可是当楚天佑问着:“那我呢?也是你一开始就想好利用来刺激霍震昌的?”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喉间哽咽了下下,林平安脸上却仍是平静无波,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回避半分,只是淡淡道:“不管我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曾经有利用过你的事实是我无法粉饰遮掩的……我骂我,恨我,都是我应得的。我绝不会反驳半个字。” 定定地看着她,楚天佑突然仰了下头,对着天空发出“哈”的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答不是想利用我,也无心利用我……”苦笑着,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冷冷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林平安张开嘴,却把所有要冲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个朋友到底还是要失去呢? 转过身,她沉默地走开,却在拐角处看到表情淡然的任弘文。 “你……不会是已经听了很久吧?”苦笑一声,她甩了下头,“拜托,忘记你看到的……算了,你看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说,我又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别人……”言语有些混乱,她拍了下额头,仰起头来。透过枝叶的空隙,望见头顶那点点蓝天。虽然没有刺眼的阳光,可眼睛却仍是不自觉地眨动着,隐隐有些酸意…… 没有回应她的话,任弘文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却在走出两步后回过头来:“要不要去看看我的船?” 林平安怔了下,“你要出海吗?”见任弘文根本就不答她,甚至连等她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向前走去。林平安迟疑了下才快步跟上去。 任弘文的车,并不是劳斯莱斯,而是奔驰。早些年,香江人都叫“平治”。外观看起来并不新颖,也没有那么华丽,而是那种平实耐用型的。 不过这款房车的内里却是舒适得很,一应电子设备齐全,而且更人性化设计,很明显是针对任弘文的个性化设计。 瞥一眼根本就不与她交谈的任弘文,林平安在心里暗想:都说任弘文是任家老爷子指定的下一代接替人,未来的船王。果然,这任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同他们这些同样出身富裕的少年人的待遇还是不一样的。 也或者,正是因为被寄托了太多的希望,面前这人才长成现在这样少年老成,少有情绪波动的性格吧? 不知是不是察觉出林平安的注视,任弘文轻轻皱了下眉,却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平声道:“下车吧” 转开目光,透过车窗便望见远处蔚蓝的海。海景很美,沿着海岸的沙滩尽是细细的黄沙。近处,一片浓荫下,是间白色的小木屋。而在屋子右边,则是小小的船坞,在船坞外,一个男人正端在一艘倒扣在地上的小船旁边,细细地刷着油漆。 这景致,美得象一幅图画,可林平安从不知道香江还有这样一片宁静的沙滩。 “这里,不是南丫岛啊”低喃出声,她有些奇怪地望向任弘文。 “这是私人海滩,不对外开放的。”任弘文淡淡说着,神情平淡得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林平安睨着他的脸色,嘴角轻轻勾起。虽然没有嘲讽之意,却到底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世上虽然金钱和权利不是万能,却足以做到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想象的事情。 没有招呼林平安,任弘文径直走到船坞前,笑着同那个正在刷油漆的男人说话。又脱下校服,搭在一边的椅子上,竟挽起袖口,接过男人手中的油漆桶,亲自去涂刷。 “你……”林平安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却还是把那句提醒咽了回去。走得近了,她才发觉任弘文用的船舶漆竟是一点气味都没有的,同平时那种气味很是难闻的油漆很不一样。大概,也是因为任弘文有哮喘的毛病才特意选用了这样的漆吧 没人招呼,林平安环视四周,不自觉地便走进树荫下。白色小木屋外,摆着一张原木桌子,桌子旁放的是两张摇椅,藤制的,没有铺什么坐垫,浮着老旧而古朴的气息。在秋日里总让人觉得泛着凉意。 坐在椅子上,把头枕在椅背上,林平安远远地望着正侧过脸来同那个工人说着什么的任弘文。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是在学校或是其他公众场合,这会儿,任弘文的表情更显柔和,不是平时那种绅士风度十足的温善,而是有些象那一次她在木椅上看到他时的平静宁和。 不知那男人说了什么,任弘文点了点头,然后就笑起来。 虽然只是浅淡的微笑,可是在那一刹那间,林平安不自觉地便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就这样靠在藤椅上,听着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音,远处,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轻缓的…… 在这午后的阳光下,一切都仿佛沉溺在水中,宁静得恍惚,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而就在这样的宁静中,林平安渐渐合上双眼…… 待她醒来时,才发觉太阳已经西下。而原本在斜对面刷船底漆的任弘文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心头一惊,她霍然坐起,身上滑下一条薄的毛巾被,萎落在地。 拾起毛巾被,折好放在椅上,林平安觅着传来的声音走向那间小木屋。 漆着白色油漆的小木屋已经有些旧了,廊柱上有些地方已经掉漆,斑驳的油漆下露出些许陈旧的原色。却让这间小屋看起来更更显平实温馨之貌。 沿着木头的台阶回廊,绕到发出声音的后门。有一瞬间,林平安觉得自己好象走进了童话中的某个森木,而这间白色的木屋就是那神秘神奇的魔法屋。 拐了转角,声音便越发清晰。她听得出,那是任弘文的声音。大概是正在回答别人的问话,他淡淡地笑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回报罢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的。” 听出大概是在谈论她,林平安有意退开,可就在这时,随便插在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虽然立刻按退,可是却仍然惊动了正站在厨房里说话的两个人。抬起头望着突然打开的后门,林平安尴尬地笑了下,挥了下手,才转开去给刚才打电话的杨宽回话。 电话才一接通,便传来杨宽气急败坏的声音:“平安小姐,你要是再不来,我可没法干下去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林平安只觉得脑子发涨,连杨宽在电话里一叠声的叫嚷都听得不是很清楚。“好了,我马上过去,你先冷静下,不管是什么事,先把人都安抚住。” 挂断手机,她正要去告辞。任弘文却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没容她说话,已经平声道:“现在就回去吧” 林平安“啊”了一声,只来得及对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男人挥了下手,便忙跟在任弘文身后。 任弘文脚步一顿,没有回身,手却突然向后扬了下。林平安愣了下,才下意识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盒。打开来看,里面却是一块抹茶蛋糕。应该是新做的,还热乎乎的,带着烘烤食物新出炉的那种香气。 抬起头来,望着任弘文的背影,林平安不禁微笑。虽然不觉得任弘文有什么亏欠她的地方,可是,或许,让这个人欠她的人情,真的是一件好事…… 车子停下,林平安从车窗里仰望着那栋旧楼,忍不住一声叹息。任弘文看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直到林平安转过头来用哀恳的神情望他时,他才挑起眉看她,却仍是不说话。 在心里一叹,林平安直接把想出说出口的求救咽回了肚里。虽然已经被杨宽折腾出的那些琐碎事闹得头痛,可既然现在工厂在她名下,怎样都要想办法解决了。 她真是有些奇怪,如果杨宽是这样没本事,为什么还能在光辉做了二十几年的厂长,就算光辉不营利,可也不至于到这样吧? 看着林平安走进楼里,任弘文摇了摇头,转过目光正要吩咐司机开车,却突然听到一阵铃声。看着身边座椅上的手机,他皱起眉,想了想,还是下了车。 “林……”追进大楼,眼看着林平安走进电梯里,任弘文不由苦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去把手机交到林平安手上。 电梯门一开,就先听到工厂里传出林平安的声音。听起来,林平安这会儿的情绪很糟糕,虽然不是大喊大叫,却透着十分的严厉:“你们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是不是?居然在这种时候,集体请辞?真是好” 顿了下,林平安忍着气,沉声道:“现在我人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们也可以直接说了说吧让我听听,你们到底都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请辞了?是我们光辉亏待了你们,还是另有隐情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任弘文听到这里却不由得皱眉。虽然他没有在任氏挂职,可是平时却经常作为祖父的助理处理公司的事情。象这样的事情,他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光辉这样忙的时候做出集体请辞的事,可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象林平安这样的问法,只怕是…… 第八十一章 纠纷 走进工厂,就看到正对峙的双方。一面是看起来势弱的林平安和中年厂长杨宽。而另一面则是一群有老有小的女工,看起来气势汹汹。显然是被林平安的喝斥气到。 “林小姐,你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们大家也就把刚才同杨厂长说的话再同你说一遍。你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工厂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工作。来来去去,工人就这么多,就算我们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也赶不上你想要的进度啦再说了,我们也是人好不好……”说话的女工有些发胖,是那种明显的香江师奶,刻薄尖酸,可说的话却又让人不好反驳。 “我知道你们辛苦,这样,大家算是帮厂里一个忙,忙过这阵子,厂子能起死回生的话大家都有好处。”认得出这个女工是之前一直在厂里工作的,不是那些临时招来的女工。林平安也不好发火,便压下了火气,平声道:“大家都回去开工吧从今天起,每个人加10的人工” 她的话一说出来,人群里有些新来的工人便有些意动,可被那个领头的中年女工一吼,便又消了声。 “林小姐,杨厂长也跟你说过的。我们要求的可不是10啊”她冷笑着,抱着手臂淡淡道:“现在这个时候,可是不好找工人呢你也知道,香江这边做工的人有多少哦” 抿起唇,林平安望着那个中年女工,压下怒意,平声问:“那么,芳姐是吧?芳姐是打算北上去中山或是东莞去做工了是吧?” 听出林平安的嘲讽之意,芳姐瞪大了眼睛:“观塘那边我一个姐妹可是说她们厂里正缺人呢催了我好几次的,要不是碍着情面,我一早就走人了……” “碍着情面?”林平安冷笑:“芳姐,你在厂里可不是做了一年两年了。就算这些年厂里几乎没有工作,可是有欠过你半毛薪水吗?没有吧既然你自己都说情面了,那厂里这么多年,对芳姐,还有你们……可没半点亏欠吧?” 看芳姐身后几个老工人目光闪烁,有的却把目光瞥向她身边,林平安突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不由得转头侧目,看看身边一直苦着脸却不说话的杨宽。她皱了了眉,却没有说话。 不管今天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有幕后黑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工人马上复工。可,真要答应芳姐的要求吗?100的加薪?如果她真答应,且不说会增加成本,就是过了这一关之后,这工厂的管理工作…… 忍不住抬手揉了下太阳穴,林平安目光一转,不由凝住。有些惊讶地望着任弘文,她突然间觉得好似有了助力。 笑着点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笑着迎向任弘文,淡淡招呼:“你来了” “这位是……任少?”杨宽迟疑着,穿过人群向着他们走过来。 就在他穿过人群的时候,林平安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闪。如果她没有看错,就在他走过芳姐身边时,两人的目光相对的刹那,芳姐眼中闪过一丝探询之意。 如果说刚才她不过是有些怀疑,那现在她可以肯定杨宽和这芳姐绝对是有些勾结的。 心口发闷,林平安说不出的懊恼。她只以为杨宽是工厂的老人,既然是爷爷曾用过的人,那一定是很忠心的。可没想到……等等……应该不会吧? 因着心头一闪而逝的念头,林平安的脸色有些发白。不可能的爷爷不会这样对她,如果是考验,那这个考验可真是…… 目光微瞬,她转过头去,与任弘文目光一对,她还没有说话,任弘文已经把手机递到她手上:“有些东西想丢就丢,可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很麻烦的……” 林平安一怔,看着任弘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虽然任弘文对她的态度一直是有些冷淡,可象现在这样生硬的语气却是很少出现…… 突然眼睛一亮,她询问似地望着任弘文,试探道:“你刚才都听到了?” 任弘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环顾着四周,淡淡道:“这栋楼虽然旧些,但工厂却不少啊刚才我上楼时还看到不少工人进进出出的呢” 虽然任弘文始终没有把话说明白,可林平安却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又似乎突然间就信心大增,连眼睛都亮晶晶的。 转过头去,大步走过去,她看着芳姐,沉声道:“既然芳姐另有高就,那我也不好阻人财路,妨碍你发财。既然要走,便走吧” 她的话一说出口,芳姐立刻脸色大变,竟冲口叫道:“宽哥……” 杨宽也低声道:“平安小姐,你看这个……” 林平安一笑,转头望着杨宽,淡淡道:“杨厂长,你之前不是说你没有办法解决才急着叫我来的吗?怎么?现在是觉得我的解决方法不对?” “不是不是,”杨宽苦笑,喝斥着芳姐:“都是你胡闹看你现在怎么收场。” 芳姐目光忽闪,抿了抿唇,昂着头瞪向林平安,“林小姐,你是真想撵我们姐妹走啊” “怎么又成了我要撵你们姐妹走呢?芳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刚才可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转去观塘的工厂做的……你放心,宾主一场,虽然你是主动辞工,但我还是会补你一个月人工的。还有,我想观塘那边的工厂大概收不了那么多的人的,如果你们有谁还愿意留在厂里做,那从今天起就加10,年底分红,我也会每人封一个万元大红包……” 她的话音才落,站在芳姐身后的女工里便有人忍不住走了出来,陪着笑道:“林小姐,我们马上就开工……”说着话,已经走加机器后面打开机器。 这种事,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一时间,工厂里又回荡起机器转动的声音。 仍和芳姐站在一起的那十几个女工脸色发白,悄悄拉扯着芳姐。芳姐看看林平安,再看看杨宽,突然一跺脚,扭身就往外走:“还不快走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丢人吗?” 那些女工迟疑着,有人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林平安,却到底还是被拖着走了。 林平安吁了口气,只觉得象是刚打完了一场仗。可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回过头看工厂里坐得稀稀落落的工人,不用杨宽提醒,她也知道这样子绝对赶不及进度的。 在大陆各大网站都已经打出广告了,而且在内地请的营销公司也好不容易租到各大城市的百货专柜。如果这个时候赶不及…… “平安小姐,您看这可怎么办啊?”杨宽扼腕,叹息着,却始终不说出什么建议。 冷眼看他,林平安平声道:“我记得之前看过的资料,说是楼里租的电子厂租约就是在十一月到期。还没有续约是吧?” 杨宽怔住,不知道林平安这时候突然提这件事是为什么。“从前是我和他们谈租约的,只是现在平安小姐接管了,我就请他们再等些日子和您谈的。” 林平安转过头看看任弘文,虽然站在远处的他神情冷冷淡淡的,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可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心里生出安定的感觉。 “不用再等以后,现在就谈,你去请他们过来吧” “现在谈?平安小姐,那现在咱们这工人的事……”杨宽还要再说,可被林平安冷眼一看,便只得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出去。 刚松了口气,就瞥见任弘文转过身,似乎要走。林平安一急,忙上前叫他:“任弘文,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就当,是我……”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任弘文已经回过头来。 “去会议室吧这里不是能谈事的地方。”虽然声音仍然冷淡,可林平安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感激任弘文,不只是因为他提醒了她,更因为她没有低声下气地相求。虽然不是那种视面子胜过一切的人,可开口求人的话毕竟是不好出口。 引任弘文走进会议室,林平安亲自倒水让座,可任弘文却只是随意找了张远处的座位,看起来好象是根本就不起眼的地方,可却是从主位上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因为一抬眼便能看到他,林平安便觉得心里有些底气,在对上几个明显对她这个年轻女孩表示怀疑的厂长时,不温不火,不消几句,便让几位厂长收起了轻视之心。 “其实,早就想同几位叔伯聚一聚了,就是不说再续租约的事情,我这个做后辈的也该请几位吃个饭才是。只是,您几位也看到了,我们光辉近来实在是太忙……不过还是租约的事重要些,一日没定下来,几位叔伯也安不下心来。”话锋一转,她淡淡道:“都是多年租客了,租金我也不好涨太多,就,一年两百万好了……” 她的话才一说出来,几位老板立刻就变了脸色。 “林小姐,你不是说错了吧?哪里有涨租金一涨就涨了一倍的呢?杨厂长可不会这会做事……” “杨厂长?”林平安浅笑:“杨长应该有说现在这栋楼是在我名下的吧?几位叔伯,一层楼才租两百万,并不算贵啊而且已经连续五年都没有加过租了,已经算是很好了——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租金有多贵吧?” 虽然她的语气温和,可几个厂长却还是怒了:“林小姐,你这样子我们还怎么干得下去呢?你要是这样涨租金的话那我们可就不租了”一个才说完,其他几个便也立刻应和:“对,不租了。就是在大陆办厂,这样的租金也够了……” 愤愤然里,会议室中,局面一时便僵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惊情 在一片僵局里,林平安朗声笑了起来:“几位叔伯何必这么生气呢?虽然俗语说‘在商言商’,可也有句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几位叔伯都不愿意再租这里,那我也不好勉强。不如这样,等几位叔伯搬家时,我来出一半搬家费好了。只当是侄女给几位叔伯赔罪啊” 她这样的话一说,原本还乱成一团的会议室里突然间就静了下来。几位老板你看我,我看你,却谁都没有先说话。他们不过一时气话,可若是真要搬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里会不会找到合心意的厂房,就是这租金…… 好象没有看到几人交换眼色,林平安低叹一声,抱怨道:“其实我也知道几位叔伯和我爷爷、父辈皆是老交情了。可是,加房租这事实在是不得已。您几位也知道,我们光辉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什么生意,所有的租金都是用来持续这个厂了。好不容易现在终于让我出了新产品又接了单子,可偏偏这个时候,原先厂里的老工人却都请辞走了。如果侄女不把租金提高些,恐怕就是连赔人家违约金的钱都没有了……唉,也是我年轻,不懂事,才做事这么不小心……” 抬起手,用手中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林平安低语道:“我也知道让几位叔伯为难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啊爷爷把这一摊子交给我,我总不能连一年都没撑过就赔光了吧?” 看她掉了眼泪,原本还要出声喝斥的几个人倒都不好说话了。原本就是上了年轻的,对着个小姑娘再恶狠狠的,说出去他们也难做人了。 其中一个黄老板瞥她一眼,迟疑着道:“林小姐是因为工人请辞,怕赶不上工期要还违约金才加这么多房租的吗?” 林平安没有说话,可那幽幽的眼神却已经做出了回答。 “那,要是解决了工人的问题呢?” 他还没说完,林平安已经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啊?现在香江凡是有规模的公司一早都在中山、东莞那边建厂了。而还留在香江的工厂,又有哪间肯把熟工让给我们呢” 黄老板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与身边的人低语几句,然后那人便转过头去又说与别人。一阵交头接耳后,才由黄老板出面说道:“林小姐,虽然我们几家工厂规模都不是很大,可是厂里的工人却个个都是熟工。不如这样,就由我们几家每家均五个工人给你,让你度过这一次难关。可是,这房租……” “几位叔伯是说真的吗?”林平安大喜,见几人纷纷点头,她立刻就笑道:“几位叔伯能这么帮侄女,就已经很难得了。我哪里还好意思提什么房租的事呢?杨厂长,就麻烦你去打合约过来,租金就按着之前……” “那怎么好意思呢?”黄老板说声截住,笑道:“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涨过房租,我们也是很感激林爵士。不如这样,就涨一成租金意思意思吧。只是这合约的年限……” “签五年,五年内我不会再涨合约。”爽快地笑着说明,林平安又停顿了下才道:“不过,侄女还有个条件……几位叔伯不必紧张。我说的这个,对咱们几家都好好处。” 她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是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大家的关系自然比别人更亲近。我知道几位叔伯也是有本事的人,早晚都要到内地开厂的。可在那之前,大家岂不该互相帮助吗?香江的熟工也就那么多人,再年轻些的不是去内地工厂了就是根本不屑做工人。我想几位也碰到过象我们光辉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既是如此,那大家就不妨在合约上多加一条:以后在这栋楼里,无论是哪个厂若缺了工人,其他厂均要抽借熟工相助。” 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她淡淡问:“几位叔伯,觉得侄女这个条件可行吗?” 凑在一起,低语数句,几个老板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黄老板甚至还挑起大拇指笑道:“林小姐果然不愧是林爵士的孙女,这主意想得妙” 看着黄老板脸上别有深意的笑,林平安也知道他必已看出她要涨租金什么不过是虚招,重点还是在借工人的事情上。可既然人已经借到了,她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透过众人,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任弘文仍坐在那里,似乎是连眼角都没往这边瞥过一眼。可她却总觉得此刻那人的嘴角必是噙着抹微笑的。 签过合约,林平安才松了口气。笑着拍拍胸口,她侧目看着任弘文,道:“刚才啊,真是吓死我了……” 任弘文转目看她,眼神里透出一抹异色。林平安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居然带出一丝爱娇之意。多讽刺居然对一个比她小了那么多,而且又不是多熟的男生这样说话。 恍惚了下,她垂眉浅笑。却仍是出声唤住要离开的任弘文。“不如……” 被电话铃声打断,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脸色立刻变了。果断地按断,甚至在再响时直接关机。她抬起头来,平声相邀:“楼顶的天台上很凉爽,不如上去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默默望了她两眼,任弘文没有拒绝。那就样沉默地随在她身后,沿着旧得已经墙灰斑驳的楼梯间缓缓走了上去。 隐约听到电梯“叮”的一声,林平安却没有在意,只是笑着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迎着扑面而来的风走了出去。 虽然这栋楼很旧,从外观看起来不怎么招人喜欢。可林平安却最爱这个不算很宽阔的平台。不能凌驾于高楼大厦之上,甚至在这成片的楼群里还略显低矮。可倚在女儿墙望出去,看着两边的电器商店,街上喧嚷的人群,远处食摊上飘上空中的热气…… 不需要霓虹的点缀,也需要无敌海景的映衬,单只这市井的风光,喧哗的人烟,就足以吸引人们的目光。再坏的心情也会会心微笑。 平台上是抹平的水泥地,没有桌子,也没有遮阳伞,只随便地丢了几张旧椅子,女儿墙边上还树着老旧的天线……看起来和许多老旧的公屋一样。 回过头对着环视周围的任弘文一笑,林平安笑着扶正一把椅子,“坐吧虽然不是好地方,但也算能坐一坐的。” 她蹲下身去,打开一只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竹篓。居然神奇地从里面掏出两罐啤酒来。看任弘文挑眉,她便大笑起来:“他们以为我不知道的。其实来过几次,这栋楼我都熟得很了……” 作势要丢,可看任弘文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她便笑着把另一罐放在女儿墙上,自己“啪”地一下把开手里的那罐。 就那样,靠在女儿墙上,她笑吟吟地仰起头。白色的酒沫,自嘴角涌出,湿了衣襟,她却好象根本没有察觉。只是半微着眼笑。 皱了下眉,任弘文平声道:“你还没到饮酒的年龄,这样子不好的……” 失笑出声,林平安歪着脑袋看他:“你不会以为我是第一次喝酒吧?一罐啤酒而已,算什么呢?任弘文,你不要告诉我,我刚进林家的时候,你没有——不,是你姑姑,我那个名义上的妈没有找人调查我” “你喝多了。”任弘文淡淡说着,却并不曾辩驳。 林平安的笑便越发灿烂,“我没喝多你知道,有时候不是想喝醉就可以喝醉的。有一句话不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还有一句话叫‘酒入愁肠愁更愁’。”走近身,任弘文随手拿起放在女儿墙上的啤酒,让林平安扑了个空。 “是啊愁肠?”林平安低笑,定定地望着任弘文,忽然问:“你都听到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女人特别可怕?”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任弘文只是平声问:“你后悔吗?” “后悔?不我——不后悔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这里,觉得很痛快……”林平安拍着胸口,笑得璨然,可不知为什么,眼神却有些茫然。“或许,就是太痛快了,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不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挥着手臂,她一个旋身,曼妙的身姿仿佛舞蹈:“ 我要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房子,过最好最幸福的生活……对我要那样生活这一次,一定要活得让人生没有一点遗憾……”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了几分醉意,林平安脚下一绊,竟几乎跌倒在地,还好任弘文及时伸手扶住她。 林平安吃吃地笑着,扶着他的肩头站稳,问:“你呢?是不是也要象我一样,过那样让人人都觉得精彩,人人都羡慕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啊” 其实,她从前那样生活过的。风光的精彩的让人羡慕的,可是,并不是没有遗憾呢 眼神迷离,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要笑还是要哭,只是那样搭着任弘文的肩,无声地弯下腰去。目光下垂,任弘文默默地望着她披洒在他手臂上的黑发,缓缓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地一声。任弘文一惊,收回即将碰到林平安的手,扭头望过去。 通往楼梯间的那扇门,虽然已经旧了,却仍是沉重。此刻被人重重撞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声很是大,立刻就惊醒了任弘文。 抬头看去,看清了走进来的男人,任弘文不禁皱眉,立刻抬手推了下林平安。被他一推,林平安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也不禁变了脸色。 “霍少,怎么这时候还有闲情来逛鸭寮街呢?”虽然眼神中仍有些迷糊,可脚步却是下意识地往旁边错了错,同时又冲着任弘文使了个眼色。 看清她的眼神,任弘文不露声色地也移开了脚步,恰好是与林平安错在霍震昌的两旁。 看到他们的举动,霍震昌立刻笑了起来。他没有立刻走近,却是不急不慌地反手关上了门,又反扣了铁制的门栓,落了锁。才笑着向前走来,一面走一面柔声道:“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不觉得开心吗?我的——女朋友” 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林平安抿紧唇,呼吸不自觉地有些粗重起来。就连任弘文,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显出三分凝重。 虽然仍然不是完全了解林平安与霍震昌之间的纠葛,可就他看到的那些事情,还有现在霍震昌的态度,他自然也看出来者不善了。转目看了眼紧张的林平安,他压低声音,淡淡道:“静……” 虽然只是一个字,可是林平安却立刻冷静下来。下意识地看了眼任弘文,再面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却让人打心底里发寒的霍震昌,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浅笑。 因着她的笑容,霍震昌的笑便乍然收敛。冷眼瞥了眼任弘文,他忽然笑道:“任家的小少爷?我还以为你是现代版的陶渊明呢从不见你在什么交际场合见面,可没想到居然也和平安这么亲近啊……” 任弘文一笑,并不说话。而霍震昌也没等他说话,直接就转过头去看林平安:“平安,怎么能才一转身就又投奔别人怀抱呢?你这样未免太水性杨花了你就不知道我的心会痛吗?” 口齿微动,林平安似乎是想笑又忍了下去。“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跟着你们过来的。”霍震昌淡淡笑着:“原本我是想同你好好谈谈的,可是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没办法,我只好自己上来了还好来了,要不然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呢?” 歪着脑袋,他笑起来:“弘文,你有没有开过萦呢?如果还没有,可要让平安让你试试她的滋味了……我告诉你啊霍大哥这么多年,就没碰到过这么热情的女人……平安,我都不知道你在床上的那一套,是从哪儿学来的” 面色不变,林平安仍然是平静地望着他,似乎被人羞辱的人并不是她。 霍震昌眯起眼看着她的脸色,现出一丝狐疑之色:“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样对我,不觉得残忍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校庆日上那样,我就当你是玩心重,是想教训我花心……可那些邮件是怎么回事?是你进了我的邮箱……不用否认,我还不至于傻到连这些都被人骗” 终于说话了,林平安静静地望他,平声道:“我之前就说过的,如果你喜欢了我,输了这个游戏……”她抬起手,用手枪的姿态对准他,轻轻地“啪”的一声:“你输了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哑口无言,霍震昌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嗤”地一声笑出来:“就为了沈晴?一个明星林平安,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就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就这么害我”嘶叫着,如同受伤的野兽,霍震昌瞪着她的眼睛里血丝越来越重。 “你不知道‘追星族’很可怕的吗?”林平安平声说着,忽然又压低了声音:“更或者,其实我就是沈晴附体来找你报仇呢?” “贱人”破口大骂,霍震昌一巴掌打过来,却被林平安闪身避开,顺手把霍震昌推到女儿墙边。 “这世上最贱的莫过于你们这种贱男”恨声骂出,林平安咬牙道:“你以为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和雷涛做的那些勾当,人尽皆知霍震昌,你现在遭受到的,和沈晴所受的相比,还不够惨啊更何况,今时今日,你落到这样的地步,完全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霍震昌的手有些发颤,“你这贱人,先是勾引我,又背叛我,陷害我……你才是罪有应得” 突然猛地窜过来,霍震昌挥起手,一道黑影向林平安袭来。林平安才恍然醒起霍震昌刚才背后去的手,竟是在女儿墙边杂物堆里摸起了一根铁棍。 眼见铁棍袭来,她只来得及慌忙侧首,用手臂护住头顶。就在她目光一瞬之间,却突听得身前“扑通”一声。惶然望去,却是任弘文扑倒霍震昌身上,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顾不得去看任弘文,林平安扑上前去抢那根滚落在地的铁棍。霍震昌也手脚并用,爬着去抢那根铁棍。可是,在他身下的任弘文却没有动。趴在地上,他艰难地撑起身,却是忍不住一阵咳嗽。 百忙之中,林平安不尽回头去看,才惊觉两人刚才倒下去的地方,正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那里之前一直堆了些什么,可是显然是有什么灰尘或是毛绒之类的东西让任弘文过敏了。 这一回头看,便有些分心。手上一轻,原本握在手中的铁棍竟被霍震昌猛地一拽扯了过去。 心头一慌,她忙举手去挡,虽然挡得够快,没有被伤到别处,可那铁棍打在手臂上的痛感却让她几乎尖叫出声。脚一抬,她一脚踹在霍震昌的肚子上,人已机灵地后退数步。 退到任弘文身边,她弯腰去扶他:“任弘文,你怎么样?你的药呢?” 一阵猛烈的咳嗽,任弘文的脸涨得发红,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望着地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那只药瓶就滚在霍震昌的脚边。因为他们的注视,霍震昌也意识到脚边药瓶的重要性。竟是一声冷笑,抬起脚来,将药瓶踩在脚下。“平安,只要我一用力,那这只药瓶就碎了,这里的喷剂……” “霍震昌”厉声叫出,林平安沉声道:“你恨的是我,这件事和任弘文没有一点关系。你们霍家和任家也不是没有生意来往的,你想清楚,如果你害了任弘文,对你们霍家可没什么好处” “是,对霍家是没好处……”霍震昌低笑:“可是霍家有没有好处,和我有什么相干呢?林平安,就因为你,我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所有的……我从大学毕业就进了霍氏。这些年来为家族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就是这样……我知道老头子偏向大哥可是他也不应该这样对我啊……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是,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脚下加大了力道,他沉声喝道:“你过来只要你过来,我就不会踩坏这药瓶。” 袖口一紧,林平安垂下头去,看着神情发紧的任弘文。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自他手中扯出了衣袖。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霍震昌。 霍震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在林平安走近时脚步移开,轻轻踢走脚下那只药瓶,同时手一伸,来抓林平安的手臂。就在这时,林平安突然猛地扑近,一抬手,竟是揪住霍震昌的手腕,奋力抢夺那根铁棍。 任弘文撑起身,看着林平安与霍震昌纠缠在一起,心中又惊又怕,手脚并用,挣扎着爬向那只小药瓶。 就在此时,林平安与霍震昌已经滚到女儿墙边。被压在女儿墙上,林平安的胸整个都压伏在他的身上。电光石火间,霍震昌突然兴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你?”冲口而出,他大声喝问。 林平安却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吃痛之下,霍震昌的手一松。手中的铁棍便脱手掉了下去。天台下,响起一片刺耳的汽车报警器声。然后,是杂乱的人声。 虽然没有探出头去看,可听到下面街上渐响的人声,林平安仍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几分钟,便有人大力撞着天台的门,大声地叫着。 想要回应,可是却被反击的霍震昌勒住脖子,发不出声音。林平安挣扎着,看着任弘文蹒跚而行去开门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喜色。 左右摇晃,她奋力挣扎,可是不知怎么的,却突觉身体一栽,竟和霍震昌一起栽出女儿墙外。 在那一刹那儿,她清楚地看清楼下围观的人们惊震的面容。恍惚中,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头顶上空,传来任弘文的惊叫:“平安林平安……” 她努力想扭头看清,可是却觉身下一震,仿佛是重重落在什么东西上,又被弹了起来,然后再一次坠下…… 好痛啊…… 在最后模糊的意识里,她只觉得无边的苦涩与腥味自喉间涌出…… 第一章 清醒是否已太迟? 自昏迷中醒转,眼前一片的白…… 朦胧视线中,一张关切的面庞映入眼中。女人熟悉的脸上带着笑,是真真切切的紧张:“沈晴,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痛?你也真是的,怎么关个车也这么不小心?以后怎么还敢让你自己开车出去啊” 一连串的报怨,带着诚挚的关切,让她的心口发热。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又觉得事情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莉莎姐?我、我是出车祸了?”她奇怪地问着,在听到开门声后,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宋轩成从门外走进来。 “已经醒了吗?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望着俯近脸来的宋轩成,看着他的笑脸。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好象,她和这个律师不是很熟啊怎么会这样熟络地问她话呢?她还记得,他是有些讨厌她的。每次和震昌一起和他见面,他都…… 心口突然狠狠地一痛,她莫名的惊恐起来,不明所以,为什么会对男友的名字感觉到这样的厌恶痛恨。仿佛是有些什么事情,很不对头…… “莉莎姐,麻烦你拿镜子给我啊……”她的心很慌,慌得连递到手上的镜子也握不住。 终于捧住镜子,定睛凝望…… 这镜中年轻的女孩……这、这张脸…… 就在她瞪大眼,望着镜中景象发怔的同时,镜子里的脸突然模糊扭曲变形,渐渐变成另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霍震昌……”她低喃出声,刚刚皱眉,那张脸却突然猛地咆哮起来:“林平安你这贱人……”在雷一般的吼叫声中,他的脸猛地自镜中扑出,似化成一张血盆大口,直扑她的面门…… “啊……” 发出一声惊叫,林平安猛地睁开眼来。定定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着。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她的眼神从茫然恐慌到清明。虽然浑身上下都在痛,却仍勉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来。只可惜她才撑起半边身体,胸腹部一阵巨痛便又让她倒回床上。 抚着腰,她暗暗思量,大概连肋骨也断了。看来,这一下,摔得是真的很惨…… 只不知道,同她一起摔下来的霍震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会不会…… 猛地打了个寒战,她的身体有些发颤。 虽然心中深痛霍震昌,可是说到致死于死地,却…… “我只是希望那人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罢了……”原本没有想到过害死人的…… 胸口发闷,说不清是怕了还是悔了。她怔怔地盯着头顶那片天花板,在听到走廊里传来说话声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有那么刹那,她觉得有些慌,不知道如何面对进来的人。不管是谁。 这件事,闹大了两个人从天台摔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就算是林家想在掩饰也没有办法。大概,是要上社会版了。只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子…… 她心里模糊地想着,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更是紧紧闭着眼睛。 “刘医生,林小姐现在的情况……大概要多久才能出院呢?”这说话的人,是林康。而且听起来只有他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林平安的心里隐隐有些发紧。虽然知道爷爷近几年来并不太常出门,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总也该到医院来看她才是吧?还有小姑姑……或者,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外面都是记者,他们也怕了不敢来?虽然一直在找理由,可是隐约的,她却觉得从心底往外,有些发冷…… 恍惚中,记不清那位医生是怎么回答的。她听到关门的声音,脚步声转向床前,最后停在床边。虽然合着双眼,可她仍然感觉到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平安小姐,医生已经走了。”林康的声音仍是一如往常,温善的平淡,可是隐约的,林平安却听出一丝象是失望又似怅然的意思。 睫毛轻轻地颤动,她睁开眼,看着正默默望着她的林康。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康伯,对不住,又让你为**心了。” 林康淡淡一笑,很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平安小姐不用客气。我是林家的管家,不论做什么不过是做些份内的事。” 目光一闪,林平安不好再说下去,只能笑笑地看着他。听着他把医生如何诊断,家里众人又如何担心的场面话都说了一面,才笑着问:“爷爷很生气?是不是有另外叫你同我说些什么呢?” 林康一顿,望着她,忽然叹息:“平安小姐,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竟会这么不小心呢?”可话只说了一半,他便没有再说下去,只说:“老爷什么话都没让我代。就算老爷有什么话要同小姐说,也会亲自说的……平安小姐,之前老爷一直盼着你能够接过长房重任的……” 林平安一笑,幽幽道:“是吗?所以才在杨宽背后为我出难题是吗?” 林康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否认。林平安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自己是真猜对了。心里头只觉得发堵,却终究还是笑起来:“康伯,霍震昌怎么样?死了还是……” 心揪在一起,她也说不清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没死,”林康迟疑了下,还是沉声道:“不过,同死也没有什么分别……医生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过来。” 植物人?林平安大觉震惊,怔怔地低下头,发了会儿呆,却连叹息都叹不出。 “那任弘文呢?我记得当时他哮喘发作……” “任家少爷没有事,已经做过检查回去了。不过,三少奶奶和二小姐都很生气。” 想也想得到的。任家唯一的男孙,可比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孤女金贵得多了。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可她的心里终于放松下来。 看着她,林康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淡淡叮嘱:“平安小姐,你好好休养。明天我再来看你。” 林平安点点头,只是微笑,甚至连其他亲人会什么时候来探望她,都没有问。或许,会就这样被抛弃也说不定吧? 躺在床上,她呆呆地看着头顶。一片的白,好似一块大大的白色幕布。而她的前世今生,便走马灯一般在这幕布上回放。恍惚中,真的似看到那一幕幕般…… 说不清到底心里那闷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原本曾经的得意与报复后的痛快却化为乌 有。细细回想她的前世今生,隐约觉得真是一场荒唐的梦。一忽儿哭一忽儿笑,渐渐的,意识便有些模糊。 等她再清醒过来时,又是一个白天。窗子是打开的,有风吹进来,拂起半透明的纱帘。鼻尖嗅到玫瑰的香,她侧过头去,望着床头柜上水晶瓶中那一束灿若火焰的红玫瑰,不禁目光微凝。 这样热情的玫瑰,倒是很少用来探病。虽然身上还挂着麻药瓶,可身上仍是无一处不痛。林平安强撑着坐起身来,正要去拿那只花瓶。门却忽然开了。 “林小姐,”看清她的动作,年轻的护士忙上前扶她。又看看那束玫瑰:“奇怪,昨天夜里我来查房时还没有的……”转过头去看着敞开的窗,她又皱起鼻子:“怎么会有烟味?” 林平安被她说得一怔,用力吸气,隐约似乎闻到些烟味,可是味道极淡,如果不是她提醒,林平安根本就没有留意。 就着护士的手,看清那束花上并没有卡片,林平安有些失望,又隐约有些猜到这束花是谁送来的。一时间,心里有些怅然…… 静寂的病房过道上,林平安撑着助行器,蹒跚而行。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住的都是被确诊为植物人的病人。整个病区异样的安静。 停下脚步,她站在镶着大面玻璃的病房前,贴着玻璃向里望去。隔着玻璃,可以清楚地看清那张病床。看清楚躺在床上,身体插着大大小小管子的男人。 目光焦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即便是剃了光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就连嘴和鼻孔也因为插着管子而显得有些变形。可是,她仍能认出那人正是霍震昌。 静静地望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贴在玻璃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蜷了起来,竟是连半分再看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知道霍震昌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可是知道归知道,绝不如这样亲眼看到一样带给她这样的震撼。 或许,他一世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这张床上,直到静悄悄地死去…… 打了个寒战,她突然觉得有些慌。一时觉得这不**的事,全是霍震昌咎由自取;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不是我推他下去的……”低声呢喃,可是呼吸却仍是无法缓下来。就在这时,突有人自后轻轻拍她的肩头。 骇了一跳,林平安猛地转过头去,自身后宋轩成的眼眸中,看清自己惶恐的神情。 “宋、宋大哥……”林平安涩声唤了一声,却立刻垂下头去,有些不敢看宋轩成。 收回滞在半空的手,宋轩成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她的身边,站在她身旁,一起望向病房。 沉默片刻,他淡淡道:“震昌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做人也有很多毛病,可是,一直以来,和我却是很好的朋友……” 林平安只垂着头,不肯说话,甚至不抬头去看宋轩成的表情。只听是他忽然低声一叹:“值得吗?就只为了替沈晴报仇?是吗?我想了很久,只能想出这个理由。可是,我真是想不通,不过是一个明星,怎么就能让你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呢?” 心口揪紧,林平安捏紧了手,却没有抬头:“是啊,不过是一个明星……” 对很多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明星。虽然可能常常见到的面孔,可死就死去了,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谁会关心呢?影迷粉丝的痴迷深情,在他们看来,大概都是荒唐可笑的。 “说得多么轻巧啊不过是一个明星,可是她离开这人世之前有多少不甘?有多少苦痛?有多少哀凄?不过,这些原本不是你在意的……” 虽然自她重生为林平安之后,宋轩成对她诸多帮助,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渐渐冷淡,浑似初相见,又是满身的刺。 望着林平安冷冽的神情,宋轩成怔了半晌,才一声低叹:“ 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带你去参加沈晴的告别式……林小姐,你还是回去吧我是陪着林爵士一起。” 林平安身体一震,再看向宋轩成,眼神便有几分不一样。她原本以为宋轩成是特意来探望霍震昌的。可是…… 她茫然地转身,心里渐渐升起惶惑之心。是对她的“判决”终于下来了?也好,总好过就这么一直拖着不理不睬的。 想通了这一节,她脸上反倒露出释然之色。只是,不知怎么的,腿脚却是有些发软,伸手去开门时,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 在她身后的宋轩成伸出手却不知怎么的顿了下,就因为这么一迟疑,林平安便直接跌在地上。身体震撞在地上,林平安猛地睁大眼,手捂在肋上,几乎动弹不得。 宋轩成见状,忙蹲下身来扶。门里的人也听到声音打开门来。“平安小姐,”林康皱起眉,却忙蹲下身和宋轩成一起扶起她靠在助行器上。进了病房,又立刻要按铃叫护士 靠在厚厚的靠垫上,林平安透过空隙,望见面无表情的林雨泽。心头一跳,脸上却仍是带着笑拦住林康:“康伯,我没事,不用麻烦了。” 瞥了她一眼,林雨泽沉声道:“身子要紧,还是来找医生过来检查检查的好。” 闭上嘴,不再说话。由着赶来的医生细细检查,林平安却只是默默地望着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说不笑,不动,甚至连口水都不喝的林雨泽。不知是不是因为窗帘轻掩,室内光线并不是很亮,林平安总觉得今天的林雨泽看起来苍老了几分。 因为这,她的心里隐隐升起一抹歉然。这次的事,对林家、对爷爷都是一个打击吧?细细想来,是她辜负了他的期望,并没有如他所说一样事事先以家族的利益、声望为重呢 沉默着,医生都问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只是含含糊糊地答着话。直等到医生走了,林康和宋轩成也走出房间后,她才如梦初醒。望着林雨泽,怯怯地唤了一声“爷爷”。 没有答她,林雨泽只是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淡淡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能力,做出的事情更是出乎我的预料……” 因为角度问题,林平安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表情,可是单只听他的声音,她就禁不住心跳加快。 嚅嗫着,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辩解吗?她不知道自己要何从辩解,更不知道 爷爷究竟是知道多少。如果,只是这次坠楼的事情,那林雨泽的语气…… 在她的沉默里,林雨泽一声叹息,竟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过几天你去去英国读书吧” 去英国?有些意外却又好象是在预料之中。望着林雨泽有些佝偻的背影,林平安不禁唤了一声:“爷爷,你、你真的要我去英国?” 脚步一顿,林雨泽没有回头,只是用手中的拐杖顿了下地:“不要再为自己求情了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 黯然片刻,林平安才柔声道:“是平安做错了事,让爷爷难过伤心。就是——被放逐也是应该的……爷爷,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实在嘴馋,就让康伯买块叉烧回来。只是,不要吃多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林雨泽转过身来,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忽然摇了摇头:“平安啊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以后不论做什么,都仔细考虑过后再做。你……好自为之吧” 大概走得有些急,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苍老的背影让林平安看得心酸。把脸埋进手心,她痛哭失声,却连自己都有些诧异居然会如此伤心。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来,望着宋轩成,忽然就笑了起来。脸上明明还带着泪水,可眼中却现出嘲弄之色:“真是巧,带我进林家的是你,安排我离开的也是你。” 宋轩成黯然,忽然低声道:“我但愿从没有找到你,不认识,不关心,不会患得患失……” 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林平安怔怔地望着他,他却已经自嘲地一笑,笑后便恢复平时的平淡神情。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他打开之前放在一旁的文件夹,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 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他平声道:“按照林爵士的吩咐,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学校。英国皇家罗素学校,位于萨里郡,离伦敦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校风严谨,是英国中等学校中……” 声音一顿,宋轩成抬起头来望着心不在焉的林平安,沉默了下后才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另外再帮你安排。” “不用了,学校很好。”微微一笑,林平安淡淡道:“其实对我而言,哪一所学校都没区别。是哪天的飞机?已经安排好了吗?” “要看你复原的状态。”宋轩成声音一顿,忽然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他踯躅着,然后猛地转过身来:“你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觉得自己被放逐了被抛弃了被遣送海外?林平安,你好好清醒一下好不好?你以为现在霍震昌闹成这个样子,霍家就会罢休了吗?” “是霍震昌现在是失了宠,更连在霍氏的职务都被撤了。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是姓霍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林爵士的孙女,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霍家会做什么?”低声问着,林平安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 以霍震昌犯的事情,只要经济犯罪调查科有了确实证据,最少也要坐几年牢。可是事情过了半个月,仍然没有人传讯他。就连本应该跑去自首告发霍震昌的马明亮都没有半分消息。现在想来,很可能是被霍氏收买甚至是根本就…… 心脏象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紧,林平安几乎无法呼吸。 静默片刻后,才涩声问:“如果我去英国避难,林家会怎么样?霍氏会不会对付林家?” “你现在知道这么问,总算林爵士没有白为你着想。”宋轩成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笑,坐在椅上望着她,“既然林爵士要你离开,那你就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有林爵士做主。只是,或许这一次有很多人要在林、霍两家之间选择其一了。” “也包括你?” 因为林平安的低问,宋轩成沉默下来。却最终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笑了。 宋轩成离开后,林平安想了很多。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以为复仇,只是她自己的事,可是却原来,从她成为林平安,就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住在医院里,连电视都被搬走,又没有报纸、网络,一切消息都被隔绝在外,林平安始终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每次她拉住护士问,却都被笑着截住话题:“林小姐安心养病就是,外面那些事自然有人去管。” 被困在医院里,她似乎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心中却是日日焦灼。 这一天,她趁着护士不备,撑着助行器偷偷溜出特级病房区。在医院大厅里正好赶上电视里正在放财经新闻。 有正在看电视的男人指着电视里看似混乱的股票交易中心现场,大骂:“搞什么啊?姓霍的和姓林的闹翻了关我们股民什么事啊?这样毁坏我们小股东的利益,真是太过份了” 虽然为了保持安静,医院里的电视都是刻意关闭了声音的。可从那画面上的字幕,林平安还是看清楚了是什么回事。 因为原本有合作关系的霍氏和林氏突然解除了合作关系,两家股票都有所下跌。而就在两天前,霍氏旗下的一家金融公司突然出手阻击林氏旗下的一家内地能源公司,直接造成该公司涨跌停板。连带林氏集团在香江股市上的股价也大幅波动…… “这,都是因为我?”林平安不知所措地低喃:“不,不……” “不什么?你不是现在还想推卸责任吧?林平安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愤愤的喝叱声传入耳中,林平安茫然地回过头去,怔在当场。 第二章 离去 虽然身处医院的大厅里,可电视却是挂在一侧的墙上,并不是在过往的通道上。很显然,如果不是远远地看到她,在她身后叫她的这两位也不会走过来。 望着面前熟悉的二人,林平安怔了下才回过神来。人,都是她熟悉的。可是,却从没有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见林静文挑起眉,颇有几分挑衅之意地冲着她灿然而笑。林平安不禁侧过头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被林静文紧紧挽着手臂的宋轩成皱了下眉,想要闪开,却被林静文拉得更紧。 “平安,不恭喜我们吗?我和宋大哥,很快就要定婚了”带着喜意,可更多的却是眩耀。 林平安目光微瞬,虽然意外,却并无太大的惊讶之色。早前,林静文就已经表明对宋轩成 的爱慕,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宋轩成对这位爱慕者并没有那个心思。可现在看来…… 目光一闪,她忽然抬头惊望宋轩成。之前他说过,要有很多人将在霍、林两家做出选择。是不是,那个很多人里也包括着他? 想到这儿,林平安望向宋轩成的目光便有些怅然,一时又有些歉然。到底,她所做的事影响了多少人。 可是,她这一分怅然,落在林静文眼中便是十成的情伤。不免便有些得意起来。 其实,她对林平安与霍震昌究竟有怎样的纠缠根本不清楚。可是不管这两人到底为什么竟然一起从天台上摔下来。事情终究是闹大了的。 原本,她是很气林平安的,气她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对林家影响如此之大,甚至连久不去公司的爷爷也接连几天去了公司开会。虽然她不懂公司的事,可是可知道这样的情形代表着林氏必然是遇到了大危机。所以对罪魁祸首恨到了骨子里。可是没想到,就在昨天,宋轩成和宋爷爷居然亲自来了林家求亲。虽然比她想象中的求婚少了些浪漫,可这样的郑重其事,却也让她心中暗喜。尤其是现在看到林平安的脸色,她更觉得什么气都消了。 “平安,既然伤得这么重,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害我们这些探视的人还要到处找,可不大好啊”虽然开心,可看似关心的话说到最后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挑眉。 瞥她一眼,林平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望了眼宋轩成便转身便电梯走去。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宋轩成似的,可毕竟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这个外人根本没有资格插嘴说三道四。 虽然有些助行器,可是走起路来还是太慢。跟在身后的林静文忍不住出声抱怨,在快到病房时又快步越过她打开门,笑道:“奶奶,我已经找到平安妹妹了。” 瞄进门里,林平安脸上自然地绽放笑容,柔声一一招呼。难道是黄历上写了今天“宜探病”?居然一次来了这么多探望病人的人。只是,虽然温言软语,鲜花水果堆满了屋子,其间又有多少真情呢? 聆听两位奶奶的教诲,不时,又反过来安抚一直抹眼泪的蓝采萍,或是微笑着恭喜姜凤嫁孙之喜。林平安一直都保持着灿烂的笑容。举止得体,言词顺耳,就是落在一旁并不太说话,却用挑剔的眼神望着她的两位林少奶奶眼里,也是一派名门淑女模样。 闲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姜凤便先笑着告辞:“我这老婆子也不多留了你们几兄妹好好说会儿话吧也不用太急着回去的……”这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对林静文说的。 只是林静文却立刻羞红了脸,含羞带怯地瞥了一眼林平安后,才道:“我和宋大哥也不多留了,想去挑订婚戒指呢”说着话,手已经扣住宋轩成的手,有意无意地晃着。 林平安见状,也不留,反倒笑嘻嘻地冲着宋轩成道:“我说未来姐夫,你可不要吝啬哦如果挑的戒指没让静文姐喜欢,可小心她不嫁你啊” 宋轩成也不答话,虽然脸上是在笑着,可却隐隐有那么一丝苦涩。 林静文看在眼中,心中气苦,却不好对林平安的打趣发脾气,只能笑着拉了宋轩成离开,反是比姜凤还早了半步出门。 等长辈们一散,房间里便突然安静下来。只是才静了不到一分钟,一直远远地倚坐在桌子上的林浩风便跳了下来。笑吟吟地支着下巴看她:“早知道你要玩这么惊险的大场面,我就天天守着你好了。居然就这么错过了那么精彩的画面。” 林平安一笑,不怒不恼,只是淡淡道:“都怪我思虑不周,竟忘了事先打电话通知了。” 林浩风大乐,张了嘴似乎是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浩云推开。皱眉,他扭头瞪着林浩云,可眼角一瞥,便看到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浩峰正定定地望着他。不知怎么的,他就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扭过头去,却又觉得别扭。一回身便夹住了林浩峰的脖子,“臭小子现在还学会什么是用眼神谴责人了是吧?” “浩风” “堂哥” 同时叫出声的两人目光一对,便立刻分开。林平安睨着林浩风,平声道:“堂哥,你就算要欺负小弟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哦我会记仇的……”虽然她脸上一直带着笑,语气也似玩笑,可林浩风却是一怔,不由得松开了手。摸着后脑勺,掩饰地干笑了两声。 瞥他一眼,林浩云也不说话。 林平安更是不理他,只笑着招手让林浩峰后来身边。可偏偏林浩峰却只是瞥他一眼,竟不肯挪近一步。 垂下眼帘,林平安一笑,也不勉强,又笑着招呼林静婷。拉着她的手细细低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掀了下眉,林浩云便退开一步,坐在椅子上,可手指,却不自觉地在一旁桌上的电脑包上抚过。 “平安,”压低了声音,林静婷悄声道:“青姨让我同你说,她最近都在忙着照顾爷爷,等闲下来时一定来看你。” “知道了。”林平安笑着应了一声,可望着林静婷,心里却闪过一丝狐疑。她不觉得桑青之前同林静婷关系有多好,可既然她现在肯替桑青避过自己的奶奶带口信过来,那关系显然是很好了。难道……是她住院这段期间,她们感情大增?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甩了下头,把那奇怪的念头丢开。哪怕是桑青想耍什么花样,也与她无关了。 听着两个女生絮絮低语,又轻笑出声。林浩风便开始不耐,猛地长身而起,推了下林浩云。林浩云瞥他一眼,便也站起身告辞,临走前却把电脑包放到林平安手上。 “之前拍的那辑广告,我们已经放在网上了。我想,你或许会想看看的……小婷,回去了浩峰,你……” “我同你们一起走”林浩峰冷然站起身,木着表情。 林浩云“嗯”了一声,没有反对。可走的时候却是用眼神暗示兄弟和妹妹走快一步。特意把林浩峰留在了后面。 眼见林浩峰一句话都不说就往外走,林平安急叫一声:“浩峰,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吗?姐、姐姐过几天可能就要走了……” 望着林浩峰回过头来冷冰冰的表情,她有些鼻酸,又有些委屈,可却仍然笑着伸出手,想要拉住林浩峰。 可林浩峰却是挥手甩开,直接又退了一步,冷淡地看她:“姐姐?真是说得好听林平安,你要真是我姐姐,不是就该一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吗?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被送到英国去呢?隔着万水千山,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啊?我才不要你这样根本就不会为我着想的姐姐呢”大吼出最后一句,他便转身跑出门去。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地摔上。林平安怔怔地望着紧紧关上的房门,一时之间竟无法出声。许久之后,才低声呢喃:“是啊,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这个姐姐真是没用呢……” 伏在膝盖上,她默然许久,才抬起头来抹去眼角的泪痕。平静地打开电脑。 不知道林浩云是真的只是想让她看那辑广告,还是另有所谋。可是林平安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搜索了关于林、霍两家的事情。这才知道事情比她刚才看到的那一星半点还要严重,甚至已经开始从两家集团波及到其他。 香江统共就那么大,有许多公司都是与林、霍两家有合作关系的。尤其是其他几个老派世家,似乎也不得已要在这场因私而公的商战里选择立场了。 而在这其中,互为姻亲的自然是都各有选择了。象任家、姜家、莫家,自然都是明确表示支持林家的。尤其是任家,表现得格外强硬。甚至一向不喜面对媒体的任家老爷子也在记者面前直斥霍氏之错,一改平日温善的形象。 想想任弘文,林平安倒也能理解任老爷子为什么这样气愤。三代独孙,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任老爷子都能和霍家拼命了。 虽然林家有多家支持,可霍家在香江多年,却也有不少人示好。一时之间,两家的纷争倒成了香江的一大新闻。而且显然一时半会都不会平息下去。 这一切,是林平安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只是此刻,她便是后悔也是迟了…… 低声笑着,她随手点开林浩云所说的视频,怔怔地望着那熟悉的场景,不自觉地凝神细看。 黑夜,公路尽头,满是古怪涂鸦的残垣断壁,卷边的铁丝网,破的铁皮大油罐里燃烧着的火映亮了这仿佛被人废弃的旧工厂,也映亮站在火前长发飘飘的热辣美女,映亮她伸直的手中垂下的那条紫金色的坠链…… 随着轰鸣声,远处一前一后有两道雪亮的灯光射来。那是两辆飞驶而来的黑色重型机车。咆哮着象风一般袭来,所过之处,卷起旧报纸随风飘起。 一个漂亮的甩尾,在前面的那辆机车骤然停住。车上的机车手一伸,已经自长发美女手中扯下那条链子。她立刻欢呼着扑上,揽着骑手的脖子便要送上香吻。却不想被那机车手冷冷推开。 缓缓摘下头上的头盔,现出一张美丽的脸,桀骜不训的神情飞扬着逼人的青春。挺立而起的高佻身材,皮衣皮裤勾勒出妖娆的体态…… 这冷漠而又妖艳的机车手竟是一个女人? 望着她,美女也愕然后退。可机车手却是连看都不看她,直接回过头去,望着后面跳下机车,露出英俊面容的少年。目光一对,她突然间便璨然而笑,原本略显冷硬的神情因这一笑而仿佛充满了阳光。缓缓走过去,她微笑着把手中的链子系在少年的颈上。 屏幕上闪现一句话:“快一秒,爱情便在我手……” “快一秒,爱情便在我手……”目光凝在屏幕上,看那微笑着仰望着少女的英俊少年。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在指尖碰触到屏幕的刹那,才醒觉地失笑出声。 虽然收回手,可她的目光却仍落在屏幕上:“你看,不用你来报复,我都遭了报应呢?真是奇怪,原来,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是你能想到的……” 突然把电脑合上,她趴在电脑上吃吃的笑着,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她的报复成功了,应该庆祝应该高兴应该觉得天下大吉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的心是如此的苦,翻腾着的全是懊恼与悔恨…… “平安,”耳边传来低唤。林平安抬起头来,望着正俯下头来看她的女人,不自觉地眨了下眼。“小姑姑。” 没有回应,林秀雅伸出手,轻轻拭去林平安脸上的泪痕。温柔而又坚定地扳起她的脸,淡淡道:“真是个孩子,还是这么容易哭……” 因为她温柔的声音,林平安的泪水反而收不住了,合身一扑,她扑进林秀雅的怀里,失声痛哭。林秀雅也不劝,只是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地说着:“平安,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哽咽了下,林平安点头,然后在下一秒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林秀雅。 她的名字单从字面上来说,就已经知道是蕴涵着怎样的含义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突然听到人说起,却是另一回事。 “你妈妈最大的心愿,不是她自己过得幸福,也不是要多有钱,多么事业成功,而是想要你,要她最爱的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抚着她的头发,林秀雅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又带着那样怀念的味道:“如果她还活在这世上,因为你的伤痛,她会有多么难过呢?你说呢?平安” 咬住嘴唇,林平安哽咽无语。只是下意识地咬得更重。 手指抚过她的唇瓣,林秀雅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是没有听到姑姑的话吗?难道你就这么想要所有真心疼你的人伤心?” 见林平安目光躲闪地避开她的目光,林秀雅的声音便放柔了几分:“平安,姑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爷爷也不肯把事情讲清楚了。可是,你要记着,万事都有爷爷和小姑姑你不要怕。你妈**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我家平安会平平安安地长大,幸幸福福的生活……” “哪怕、哪怕……”抬起头,望着林秀雅,她低声问:“哪怕我曾经做错了很多事?” 林秀雅没有答她,只是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带着无限的爱怜与疼惜。 忽然之间安静下去,林平安默默地枕着林秀雅的肩头,眼泪簌簌而下,而嘴角却渐渐浮一丝微笑…… 在医院的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之间,就已经过了半个月。可是,这半个月时间,在医院后,却发生了无数的事情。 在近一个月的动荡中,林、霍两家的纷争甚至惊动了财政司。最后,由司长亲自出面,请了林雨泽与霍文涛吃饭。虽然名义上只是吃一餐饭,可是暗里谁都知道这是官方的调和。 至于在饭局上发生了什么事,又都说了些什么话,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可是在饭局过后,林、霍林家便都开始低调下来。虽然两家的合作关系已经算是彻底破裂,可是事态却没有再扩大。这一场影响香江金融局势的纷争终于算是渐渐平息了…… 可是,在无数人的庆幸中,明眼人都深知,林、霍两家在这一场纷争中都伤了元气,没有几年时间怕是难以回复了。而这所谓的经官方调和罢手,不过是好听一些的台阶罢了。 在这半月里,只有少数几人来探望过她。小姑姑,双胞胎,林静婷,宋轩成…… 林浩峰倒也是跟在双胞胎身后来了,可每次来却仍是冷着脸,什么话都不说。而宋轩成,似乎是有些话要说,可最后却双都收了回去,说出来的不过都是些公事公办的话。偶尔林平安打趣几句,却都被他木着脸岔开话题。 爷爷没有再来过,不过倒是由林康代为探视过两次,说的虽是些关切的言语,可林平安却总觉得差些什么。或许,那些安抚的话根本就不是出于爷爷之口吧? 出发在即,可之前捎话说要来探望她的桑青仍然没有踪影。据说每天陪着老爷子,没有闲。又说近来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她实在放心不下,不敢离开半步。其实,桑青是否来探望,林平安根本就不在乎可是,听说爷爷身体不好的说法,她却有些放不下心。 拿到机票后,她便给林康打了电话,说想要回去探望爷爷,顺便告辞。可是林康沉吟后,却温言婉拒。不知道电话旁边是不是就坐着林雨泽。林平安垂下手中的电话后,默默坐了很久,才低低地对着一直在发出“嘟嘟”声的话筒低声说道:“爷爷,保重啊” 其实,她是很怕离别的。不论是沈晴还是林平安,都是。总觉得人这一生,就是在不停地相聚又分开。生离也好,死别也罢,总是令人不可自抑地伤感…… 虽然她一再说过不必相送,可是小姑姑和林康仍然特意来送。一路上,小姑姑拉着她的手,细细说着一人在外应该注意些什么,又说些英国的趣事,可说着说着,便不觉收声。沉默许久,只是淡淡道:“圣诞时,姑姑去看你。” 林平安笑着点头,望着一直沉默的林康,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康伯,光辉那边……不如还是再转给爷爷吧” 虽然之前林康曾经说过光辉的事不用她操心,自然有人会料理,可是她却仍然无法放心。光辉的事,大概是她这一世做过最有意义的事了。可惜,因为她行事不妥,只能半途而废…… 没有回头,林康只是笑着道:“平安小姐,工厂既然老爷给了你,就是你的。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放心,你去留学的这些日子,我会帮你照料妥当的。” 留学? 林平安笑了笑,不再说话。既然林家的人都给她留了面子,帮她想好了说辞,她自然不会再说自己是被谴送出国的话了。 原本以为只有小姑姑和康伯送她的,可没想到到了机场,竟然又看到双胞胎和林静婷。林平安有些意外,却又忍不住笑。虽然三房的奶奶和二伯母都不讨人喜欢,可这三兄妹却实在让她觉得温暖。 “我爹地说他现在太忙,实在走不开,叫我把这个给你。”林静婷笑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林平安。又挽着她悄声道:“青姨叫你保重,她有礼物送你。”说着话,已经把一只小首饰盒塞进她的包里。 林平安一笑,也不着痕迹地与她说笑。目光一转,她突然顿住脚步。 “浩峰,”觉得眼睛有些酸,林平安大步走过去,迎着林浩峰。心中激动不已:“浩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送姐……来送我了呢” 林浩峰一挑眉,冷笑:“难道来机场就一定是送你吗?”错身而过,他突然又回过头来。静默片刻,才道:“你……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就别再说什么会罩着别人的话” 林平安怔住,望着林浩峰的背影,突然大声叫道:“浩峰,姐姐一定会回来的你信我啊” 虽然在进闸后回头相望,林平安还是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可是想想林浩峰到底来送她,她还是忍不住欢喜。 被漂亮的空姐引到头等舱,林平安坐在座位上仍是忍不住发笑。直到听到人低声说“请让让”时,她才抬起头来。 目光凝滞,她的笑容有些发僵,竟是忍不住惊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三章 初到伦敦 惊问出声,林平安望着神情平淡的少年,终于能够合拢嘴巴:“任弘文,你……” 难道刚才浩峰真的并不是来送她,而是送任弘文的? 心里猜疑不定,林平安便没有立刻反应。任弘文却不答她,仍只是淡淡道:“我的位置是在你的里侧。” “啊……”应声站起来,看任弘文安顿好后,林平安才忍不住出声嘀咕:“还以为你恼了我,根本连看都不想呢”说出这么一句话后,她自己才怔了怔。 她在医院住了将有一个月,任弘文始终都没有出现过。她只以为任弘文也是在心里恨透了她带来的麻烦,就象二姑姑和任芷盈一样。却没想到突然间在飞机上撞见。 见任弘文面无异色,并没有要回答她话的意思。林平安便安静下来。只是左思右想,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是到英国?真是巧,居然会同我一班飞机……”奇怪了,居然没有乘任家的私人飞机。这些年,任家进军航空界,大展拳脚,就是她现在乘的飞机也是任氏名下的。按理说,逢着太子爷出行,怎样也不该……就是头等舱也算委屈了。 任弘文瞥她一眼,径直戴了耳机靠在座位上合上了眼睛。在林平安以为他根本没意思回答时,才平声道:“我申请的剑桥的学位。”只说一句话,便又沉默下去。 这个时间,可不是入学的时候。 林平安眨着眼,虽然仍满腹狐疑,却还是强压下不再追问。 她到英国半是避祸,任弘文呢?难道……意是因为她? 模糊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林平安立刻便摇头苦笑。怎么可能呢?就算林平安长得貌似天仙也不至于人见人爱。更何况任弘文这样冷淡的态度,而且又是个曾见过她与霍震昌纠缠不清的人…… 低头一笑,她转过头去望了眼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去的少年。收敛起心神自顾自地自皮包里取出书来看。随着书带出一首饰盒,落在地上。正是那只被林静婷塞进包里的首饰盒。 打开看,桑青的礼物不过是条普通的项链,闪闪的碎钻镶成一只可爱的天使。虽然漂亮,可在林平安眼中,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随手扣上丢进包里。 又另拿了另一只小盒,看盒子的大小,大概也是首饰之类的。可因为是二伯林靖远送的,林平安便满心好奇。 虽然同住在大宅里,可林平安对大伯、二伯的印象却很是模糊。虽然相比之下,这个二伯对她更为亲近,可到底又差了一层。这样明显的示好,让林平安既惊且疑。 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居然也是一条链子。林平安还在笑什么事都是赶巧了,目光却突然凝住。虽然是链子,可这条链子上的链坠却是一把钥匙。虽然也是镶了钻的,可看形状却绝非是装饰用的。只不知这钥匙是打开什么的…… 挑起链子,她目光凝在盒子里的那张字条上:“西敏区河岸公寓?” “西敏区,伦敦最古老的街区,到处都是30年代的老建筑,翻新后的公寓看起来也很有味道。看来,你在伦敦的生活被安排得很好啊”不知什么时候,任弘文睁开了眼睛。 林平安回头看他,却只是一笑,把钥匙丢进盒子里。虽然不知道林家在伦敦有没有产业,可这栋公寓绝不会是爷爷安排的。只不知,二伯背着爷爷做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 目光一对,任弘文一笑,也便垂下眼帘,没有再问。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虽然一路同机,可是彼此却没有多做什么交谈。只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林平安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或许,是因为在这之前几次相处也习惯了彼此不说什么话的安静吧 飞机降落在希思罗国际广场。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下,林平安俯看着外面,心里百味泛陈。 虽然香江留给她的并不全是美好回忆,可那是她的家。她生活了两世的家…… 有些哽咽,目光对上回眸望她的任弘文,林平安却只是微笑,转过头去隐去心底那一丝不安。 才出闸,已经看到出口举得高高的中文牌子。顿足相望,那那举着牌子的是个高大的金发青年。虽然并不是多英俊,可看起来却有一种平实的气质,不禁心下稍安。 她正踌躇间,任弘文已经穿过她直接往外走去。因任弘文的走过,那金发青年也转过头来,看见林平安,便立刻笑着举起牌子晃了下。“miss林?”见林平安笑着点头,他便笑起来。 林平安拖着行李走过去打招呼,一口纯正的伦敦音,让自称乔治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没想到林小姐口音这么正,如果光是听声音,一定以为林小姐是英国某位贵族小姐了。” 林平安一笑,虽然当他是在奉承,可是心里却不免微微一动。不知道小阿姨是从哪里学的英语,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说她的发音纯正了。 虽然心中隐有疑惑,她脸上却不显分毫,只是笑着同乔治攀谈。不过数句,她便知道这位既有英国绅士传统的温和,又有美国男人的热情的男人,也是一个大律师。和宋轩成曾是校友,又是好朋友。 “宋有和我说过,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嗯,节目我都安排好了,可以先在伦敦游玩几天,我再送你去罗素……对了,林小姐和宋是?”声音一顿,帮林平安拖着行李的乔治回过头,奇怪地望着不知为什么停下脚步望向一旁的林平安。 听到乔治的低唤声,林平安才回过神来。想想,便招呼了一声,往正站在门前的任弘文走过去。 “任弘文,是来接你的人还没有来吗?”虽然看起来任弘文并没有紧张或是着急,可既然同在异乡,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吧 摘下耳机,任弘文偏着头望着林平安,淡淡道:“我没有让人来接。”说着话,他迈前一步,似乎想要拦计程车。 不知为什么,林平安却突然叫住他。看他回头看过来,林平安却又有些迟疑:“那个,不如搭个便车吧反正都是要进伦敦市区的。” 任弘文扬起眉,却没有拒绝。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多了一个人,乔治却没有半分怨言。甚至还笑着打趣:“我现在才知道你们中国人所说的‘金童yu女’是什么样子。” 林平安干笑两声,想要解释,可见任弘文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只是默然望着窗外,她也就只是笑笑,置之不理。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撞上了旅游旺季。预定好的克拉里奇酒店居然没有再多余的房间。让添为东道的乔治大觉难堪。一叠声地道歉:“我马上为任先生再联系其他酒店。”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处理。”任弘文笑着婉拒,丝毫没有不悦之色。林平安还以为他会打个电话,立刻找人解决。却不想他竟是拖起行李,做出离开的姿态。 虽然知道任弘文绝不会露宿街头,最大可能更是直接到任家在伦敦的别墅之类的地方小住。可不知怎的,林平安却突然出声叫道:“任弘文,不如你去西敏区那间公寓住啊” “那间公寓?没有主人的公寓?”任弘文勾起嘴角,虽不置可否,却隐隐有一丝嘲弄之意。 “没有主人招呼,确实失礼。不如就由我充作评价来招呼你好了。”坦然一笑,林平安毫不掩饰自己对那间公寓的好奇心。 虽然宋轩成为她安排得也算是周到,可那把钥匙实在象是一只钩子,钩着她的心忍不住翻腾。 向乔治温言致歉,解释清楚,又约好了两天后再见,林平安才同任弘文一起出了酒店。 “我是不是该荣幸,也能成为林小姐的借口呢?” 难得任弘文也有这样打趣的语气,林平安失笑出声,只是笑容刚现便又敛去。 面对任弘文,她终于问出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离开香江,是为避祸,被放逐,你任少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是正常毕业之后的择校,在这个时间段突然说要进剑桥,真的让人疑惑不解。 “我离开香江……”笑了下,任弘文的声音仍是平淡,而嘴角却是扬起一道弧线:“或许,是为了未来吧” “下一任船王的未来是在英国?”林平安嘲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如果任弘文是为了未来,那她呢?她这样被送到英国,能否在这里找到她自己的未来呢?似乎,仍找不到答案。 西敏区,是伦敦最古老最核心的街区,无论站在哪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大本钟和泰晤士河东岸的伦敦眼。威廉王子结婚的西敏士大教堂还有著名的海德公园也是在这一区。 而那间公寓,就离海德公园不远。四层楼的建筑,带着浓郁的英伦风格。有几个露台上,爬满了茂密的长春藤,将这古老的建筑装饰得更象童话里的城堡一样,带着梦幻般的浪漫。 虽然外表透着旧梦般的气息,可公寓里的细节却又处处都是高科技。别看那仍是铁栏门的老式电梯外表看似破旧,可内里的配置却绝对是最新的。 新与旧的结合,已经让人觉得象个梦,尤其是看到公寓里还有一位英国女管家时,林平安更觉得真的很象一个梦。虽然对二伯父很感激,可隐约的,却又有些疑惑之处。 不好当着任弘文的面表露出来,她趁着女管家玛丽做晚饭时,躲在卧室里打电话给林靖远。 她百般感谢,林靖远却是浑没放在心上。“还和二伯客气什么呢?三弟不在,本来我就该照顾你的。你放心住下就是了,只当是自己家就是了……” 林靖远的宽慰让林平安无法拒绝,只能道谢同时接受好意。可是,就在她放下电话的刹那,却突然听到本该没有声音的话筒里传来一声轻响。那,分明是有人在她之前放下电话的声音…… 刚才,她和林靖远通话时,有人在偷听? 心里有些发堵,林平安转出门时,虽然仍是满面笑容,可望着女管家的眼神却隐隐有几分审视。只是,她看得含蓄。玛丽并未察觉她的戒心,仍是笑着殷勤相劝:“小姐再休息休息吧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开饭的。要不然,就同那位任少爷……” 因着她暧昧的语气,林平安但觉得胃里翻腾。虽然表面不显,可笑容却冷了几分。 “不喜欢这里?” 身后任弘文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林平安转过头去,不由得怔住。任弘文的衣着没有什么不妥,西服裤,仍是那种精致到连钮扣都是贝壳的白色衬衫。可是,今天王子的头发有些蓬乱,湿湿的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冲完凉,没有擦干头发。 见林平安惊讶地看他,任弘文便有些不自在,“我没有找到吹风机。” “啊……可能玛丽忘了准备你的。”林平安原本想去叫玛丽,可想了下便改了主意。“我去拿我房间的,头发这样湿着很容易感冒的。你又不比……”及时收声,瞥了眼任弘文,林平安觉得自己再解释也是错。便直接起身回房间却取吹风机。 等她转出来,才发现任弘文已经走到了露台上。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一刹那,在绿藤环绕里,她恍惚觉得自己是看到真正的王子。 突然间,想起叶兰之前说过的话:任弘文是英罗的王子。或许,真的是吧 笑着晃了下手里的电吹风,却不想任弘文只是摇头,仍是扭过头去望着远处。 “一个半世纪了,它仍然一分一秒毫不停留地转动着……” 顺着任弘文的目光,林平安望出去,便看到远处的大本钟。虽然夜幕降临,可亮起灯的,被柔和的灯光映衬下的大本钟却另有恬静之美。 “很辛苦呢走了那么久。”林平安低下头去,轻轻笑着:“我听说,每三天,就要有工作人员上去上发条,要不然它就要罢工了。想来,它也是累了的……” 任弘文一笑,静默片刻后才道:“2005年的时候,大本钟突然停止转动。那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它坏掉了。可是,在一个半小时后,它又一次恢复了工作。林平安,你不觉得,其实哪怕是钟也有灵性吗?它知道,绝不能放弃自己……” 目光一瞬,林平安扭过头望着任弘文仍然有些冷淡的表情,忽然间就笑了起来。 “是啊,不放弃自己……”轻笑着,她突然把手中的毛巾丢在他头上,“任大少,你还是擦干了头发吧要不然,你这不放弃自己可听着有些嘲讽了……” 第四章 剑桥的音乐会 前世的沈晴虽然工作繁忙,可也常常趁着休息时间旅游。她还记得自己刚刚红了一点时,特别请了假要陪着小阿姨游欧洲。可不知为什么小阿姨却单单避过了英国,那时候,她只隐约知道那个让小阿姨伤心到永世不见的男人就在英国。所以,她也就顺了小阿姨的意思避过了英国。在那之后,她也就再没有来过英国。所以不管是沈晴还是林平安,认真算起来倒都是第一次来到英国。 难得任弘文也一派悠闲,两个人倒真是作了个伴。 出了门既到的海德公园,抬头可见的大本钟,雄壮的威斯敏斯特桥,站在著名的伦敦眼上俯瞰伦敦,无论是大本钟还是远近的教堂,都尽收眼底。不过最近伦敦最受欢迎的却是之前威廉王子大婚时的路线。 坐着马车,从白金汉宫出发,缓缓而行,悠悠然地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一直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有很多少男少女,都是为了那场世纪婚礼来此游玩。 “又一个灰姑娘的故事美得让人感动……”不知是不是真的深有感触,有年轻的女孩在教堂前哽咽低语。 任弘文淡淡笑着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林平安笑得欢畅,不禁笑问:“你不过去吗?都说站在凯特王妃站过的地方祈祷就会得到幸福的……” “如果真只是祈祷就能得到幸福,不是太轻松了吗?”林平安笑着抑起头来,俏皮地一笑:“百万富翁的女儿,不是灰姑娘……也不对,其实,灰姑娘原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并不是普通小百姓啊” 任弘文低下头,想想,便笑了起来。没有反驳林平安,他只是默默跟在林平安身后,转去博物馆。 其实,林平安自认不是个有多深学问的人。只是伦敦的学术风气浓厚,就是一个大老粗来了伦敦不去各大博物馆,都会觉得遗憾了。 对于林平安来说,她最喜欢的反倒是坐在路边的露天咖啡茶座,静静地看着街上游人穿梭,骑警徐徐而过……远处,有街头艺人悠扬的乐声,夹杂着阵阵的掌声…… 这样悠闲地游荡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她只觉得有种祥和的宁静感,原本的压抑便渐渐散去。 没有请乔治做向导,她随着任弘文一起搭乘火车前往剑桥。虽然比公交或坐计程车要慢,可是却别有一番悠闲的情趣。 漫步在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大学城里,林平安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只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会让人变得有知识起来…… “我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了……”她低声呢喃着,想想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禁失笑出声。前世的沈晴并不是一个好学的人,直到成为演员了才知道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而林平安,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意外地被接回林家,大概到最后,也会沦为西环街头打混的女生……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站在剑桥的桥头,俯看桥下潺潺流水,大赞清澈呢? “我听说这座桥原本是牛顿没有用螺丝就那样拼成的,可后来却被一个学生拆掉再也没办法再安回去了,只好用了螺丝是不是?”她笑着低问,神态自然,丝毫不因刚才那一声感叹而觉羞赧。 不知是不是因为远离香江,她只觉身心轻松,而身边的任弘文格外的亲切,许多之前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没有用螺丝是因为之前用的是铁钉。不用钉子的话只有中国的榫卯才可以做到……”林平安不过是随口一问,任弘文却答得一本正经,见林平安回头看他,他便举起手中的册子,笑道:“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为你解惑哦” 看他拿着本刚买的书,就充剑桥通,林平安不禁大笑:“好啊你想为我解惑,就不要那么勤勉,晚些修够学分,等我也来念剑桥时,做为前辈指教我好了” 任弘文一笑,不置可否。 林平安也不追着迫他答应,笑着跑到路边的热狗摊上,买了热狗和咖啡过来。递到任弘文手中,又指着远处的草地,示意任弘文走过去。 虽然已经是秋天,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草地也不再似一片浓绿,可是坐在草地上仍 如坐在厚厚的毡毯上。远处高大的校舍,教堂尖尖的塔尖,还有爬满青萝的红色砖房…… 这样的宁静,让人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林平安索性倒在草地上,用手遮在额前,眯起眼望着蔚蓝的天空。 而任弘文就那样坐在一旁,静静地望她,不知不觉间,拿在手中的热狗已经吃了大半。待觉察后,便垂下眼帘,抿唇而笑。 “味道不错?”笑睨着任弘文,林平安促狭地问:“第一次吃是吧” “怎么会呢?”任弘文一笑,也不看她。可转开的目光却透出几分心虚。 林平安大乐,却并不追问。只转开头去看正冲着他们奔过来的女生。 迎着阳光,看不太清楚面容,可是看那乌黑的头发,林平安不觉浅笑。“啊,有同胞呢看来任少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太寂寞了。” 因奔进的女生,她坐起身来,在看清黄色皮肤,黑色眼睛时更是笑着站起身来。 许是见到同胞太过开心,名叫李雪女生的开朗热情让人如沐春风:“你们也是特意过来看sun的演唱会吗?” “sun?”林平安目光微瞬,似乎想到什么却不太确定。 “sun安啊难道你们不是来看他的演唱会?”李雪似乎是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和你们走在一起呢看来,我只能自己去找了……” “sun安?安然?你说的难道是安然?来自香江的安然?”林平安惊问出声,突然间就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这里有演唱会的。怎么会呢?我以为他现在应该在洛杉矶准备参加下月的全美音乐奖的……” “他下个月才会去嘛所以现在为了回馈校友,他才要在剑桥举行一个小音乐会……”李雪大觉遇到知音,立刻把手中卷起的海报拿给林平安看。“你看啊就在河边上的酒吧里。如果你也要去,就要快一点了” 林平安立刻点头,扭过头正要和任弘文打招呼,却见他皱着眉,正半眯起眼睛看李雪手中的那张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大概在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怀抱一把吉他,穿着酷酷的皮衣,可英俊的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衬着钻石般闪烁光芒的眼眸,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光芒。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的人。 “明星?”任弘文目光微闪,忽然淡淡道:“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明星的……”话才出口,他便立刻沉默下去,脸上现出一丝飞快闪过的不豫之色。 只是正在兴奋中的林平安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只是笑容灿烂地道:“安然的歌唱得很好听的不过这样听他的演唱会还是第一次……其实,我更喜欢他演的戏,真的很可爱……”她顿了下,忽然有些奇怪地问任弘文:“你不会是不知道安然是谁吧?” 任弘文冷淡地看她,“很奇怪吗?我一向不喜欢明星的。”这样的话说出口,他才发觉那个叫李雪的女生也在用不满的眼神看他。一副“你居然不知道安然,真是罪过”的表情。 “你难道都没看过安然演的戏吗?我小的时候,他可是最红的童星了……啊,不,我是说我看的那些旧片里,他是最可爱的童星……那时候,我就觉得他长得好演得好,还有宁姐做妈咪真是幸福。到后来,我就觉得宁姐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儿子真是……” 突然收声,林平安尴尬地笑了笑,直接用手挽起任弘文的手臂:“去看演唱会吧去看好不好?” 任弘文转过头去望着她,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不置可否地跟在两个女生身后沿着剑河而行。 看海报上的地址,并不是多难找,可一路找去,却有些迷路。细问之下,才知道李雪也是慕名而来,并不是剑桥的学生。还好最后找了人问路,才找到那一间小小的酒吧。 还没有进去,李雪便抱不平:“这些老外就是种族主义如果sun是个白人的话,现在大概 早就红遍全球了怎么会出道这么多年来仍只是二线呢” 林平安闻言,只是笑。虽然在欧美,安然的人气始终是二线,可是如果在华人音乐圈里,这样的成绩已经很是傲人。 “如果他今年能拿下全美音乐奖颁奖的一个奖就好了……”说着话,他们缓缓走进酒吧。 才走进酒吧,便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用流利的英语说:“下面我要唱的歌,是一首中文歌。这首歌,是我一位长辈最爱的歌,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虽然他今天没有在这儿,但,我仍然把这首歌献给他——献给所有有梦,有爱的人我们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音乐声起,酒吧里回荡着男子清扬的歌声:“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赤luo裸……” 林平安站在台上,仰头望着站在狭小舞台上歌唱的青年。目光忽闪,不知不觉间,她垂下眼帘,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或许,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烟火。可哪怕是烟火,也要灿烂过辉煌过才会甘心消散于人们的眼中。 她,也想成为那一朵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呢哪怕,只能刹那的辉煌,也胜过这样的沉寂…… 第五章 成?人舞会 听到外间传来的低语声,林平安虽然没有侧过头,仍任由琼斯在她脸上忙碌着,可却不自觉地留意着外间的声响。 过了不到两分钟,外间已经走进穿着另一位造型师,笑着叮嘱道:“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了。一会会有人接林小姐到准备室和大家会合。”声音一顿,她又笑道:“林小姐真是镇定,我还记得去年由我化妆的那位小姐,紧张得一直出汗,连妆都花了……” 听着这漂亮的法国美女用带口音的英语把别人的事当作笑谈,林平安只是一笑,抬眼望了眼琼斯,却没有解释她和琼斯早就认识的事。 虽然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可当初的默契还在。事实上,能在巴黎相见,对林平安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当初在被分派到身边的三位化妆师里,她一眼就看到了琼斯。在难以压抑的激动下,是突起的乡情。 三年了,她不是不想香江的。可到底却不敢在林雨泽指示下冒冒然然地回到香江。对于当年的事,她仍然心存愧疚,深惧自己曾经带来的麻烦。 虽然没有再表露出来,可这三年里,她兢兢业业地专注在学业上,努力适应并很快融入罗素的生活圈子,甚至在两个月前,终于走进剑桥,都是为了能够有一天在重新站在爷爷面前时,能够挺起胸膛。 整整三年,没有再见到过爷爷,只有每周惯例的问安电话中才能听到爷爷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已经不再生她的气,可是到底仍是没有召她回香江。 她想,爷爷仍然是在生她的气。就象两年前,打着度蜜月旗号来探望她的林静文说的一样:“什么时候爷爷气消了就会让你回香江了。在那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伦敦吧” 虽然同行的宋轩成皱起眉来,可却并没有反驳。那时候林平安就在心里叹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重返香江了。在这之后,虽然林秀雅曾经几次来探她,她都没有再提起回香江的事。 不知是不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林秀雅也不多提这些事,只是笑着让她安心。不是说爷爷身体很好,便是说学业重要不用掂记家里。又或者叮嘱她,伦敦离香江那么远,让她照顾好自己。 似乎连小姑姑都忘了现在有飞机这样便捷的交通工具了。连续三年的寒暑假外带圣诞、春节都是在学校度过的。虽然是住惯了的宿舍,可每当逢年过节时,她便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所幸,还有一个任弘文。虽然一样是要赶回得香江过春节的,可每次他都是赶在小年后才坐飞机回去,又在初十年就赶回伦敦。每次又特意地带着许多好吃的去萨里探她。 宿舍里有同她一样没有回家的学生,说说笑笑,常拿他们来调侃。林平安表面上都是淡淡的,可心里却着实感激。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美女不明白,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春节对于中国人、尤其是老辈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呢? 第一年的时候,她还很担忧任弘文会不会被任家老爷子骂。可任弘文却只是一笑,竟然根本当没有听到她的话。再后来,她也就习惯了。虽然没有说,可每年的雪夜里,却不自觉地在期盼着…… 只是,大概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吧?夏天时,任弘文自三一学院毕业,返回香江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不知为什么,因为他的离去,这年的暑假,总觉得象是缺了些什么似的……怅然若失中,她隐约感觉到什么,却又摇头否定。那样平淡的相处,回忆的点点滴滴中,那不显多情不显甜蜜的眉眼神情,他怎么可能?她又怎么会呢? 想到这里,林平安忍不住低声轻叹。在她叹息时,琼斯虽然及时把手中的动作停住,却还是把眉描偏了半分。不禁皱眉。又笑:“过了今晚,大概全世界都要认识你这位中国公主了,难道你想让他们知道林平安是个连眉毛都画歪的公主吗?” 林平安失笑,忙又坐正身体,由着她重新画过。 虽然琼斯说的话有些夸张,可却不算过为。克得翁名媛舞会的名头,在国际时尚社交界,还是很有声望的。 在半年前,接到了克利翁名媛舞会的邀请时,林平安还很惊讶。虽然林家在香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林静文之前也曾经参加过这个舞会,可她仍对自己受邀感到受宠若惊。 所有人都知道,从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成人舞会发展而来的克利翁舞会,每年所邀请的年轻少女们,多是出身名门,而且自身还要漂亮有才华。能够出席这个舞会,既是身份象征也是一种肯定。 虽然从林家来说,林平安的身份是够了。可她不明白以她这三年的低调,怎么居然还会被选中。时尚界?离她感觉已经很远了呢 提前两个月,已经开始试礼服。和被邀请的女孩一起集中受训两周,从礼仪到交际舞,无一不被要求到最完美。又在一周前,就提前入住位于巴黎蒙田大道的克得翁酒店。 大概,现在在这座奢华而古老的酒店之外,聚集着无数未曾入场的媒体吧? 被推到试衣镜前,她怔怔地望着镜中挽起长发成髻的女子,忽然间便笑了起来。真的象个大人了呢不再是当年那个梳着短发神采飞扬却不羁任性的少女了呢 轻轻走出房门,正好旁边的房间也打开门来。林平安侧过身去,望着从房里走出的白衣黑发少女,不禁笑了,柔声唤道:“叶兰……” 在巴黎见到叶兰,是个另一个意外的惊喜。虽然叶兰只推说家里有些生意上与舞会的主办人ophlie renouard有些往来,才被凑趣邀请参加舞会。可照之前几次的惯例,林平安自然知道叶兰的身世绝对不简单。不过叶兰既然不肯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开太久,叫觉得她和叶兰,远不似当年那样亲密。可哪怕心底再多感叹,面上仍是有说笑,至少在一众外人面前,是再好不过的姐妹。 看清叶兰身上那袭白色的香奈儿低胸礼服,和颈上那串坠着祖母绿的颈圈,林平安不由笑着称赞一句。同当年那个看起来文静不喜言笑的少女不同,已经完全长开的叶兰,此刻看起来象是盛开的白茶花,雍容华贵中又带着一抹纯真。难怪香奈儿会选择赞助叶兰了。 两人正在打招呼,就听到一旁有人低叫一声,侧过脸去,便有一道闪光灯刷地一亮。几乎是刹那间,林平安已经露出笑容,可身体的反应却到底有些慢了。虽然仍然很快就摆出姿势让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拍照,可是却自觉已经较从前差了许多。到底,已经离那个世界越来越遥远了。 挽着手,和叶兰一起走进临进大使宴会厅的休息室时,出席舞会的少女已经来了几个。盛装之下,个个都是明**人,只是因为肤色不同,却美得各有各的特色。 金色碧眼的性感;棕发的斯文;还有黑皮肤的健美…… 不再象中世纪一样,出现在名门千金舞会上的只有英国贵族。虽然克得翁舞会与会者仍大多是名门之后,可却不再那么讲究血统。白手起家的富翁的女儿,草根明星的千金,也可以和来自欧洲小国的公主或者阿拉伯酋长的女儿身处同一个舞会。 虽然同时受邀,又一起受过训,可是多少还是在心里还是都存了比较的心理。只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来,在镜头面前是全然的和睦。 在舞会开始前,是惯例的大合照,林平安没有刻意往前站,而是站在偏一点的位置,目光转处,才发觉站在身边的居然是叶兰。显然,想要保持中庸形象的不只她一人。 虽然之间集训时就知道今晚她们的舞伴将是由ophlie renouard精心选择的绅士们,可一群正值怀春年纪的少女却是忍不住心中忐忑。 “我听说去年出席舞会的还有摩纳哥的小王子皮埃尔出席舞会作为男伴的。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也有王子……啊,如果我能够同王子共舞,就好了……” 听到少女们的窃窃私语,林平安只是抿唇浅笑。虽然对舞伴是谁同样感兴趣,可她早就放弃了什么王子、公主的美梦。虽然自受邀名单公布后,就连她在罗素的好友也戏称她是“中国公主”。可对她而言,那不过是一个当不得真的戏称。 之所以参加晚会,其实不过是因为爷爷的那一句“不管是什么时候,也要以家族名誉为先”罢了。当她站在克得翁酒店时,所代表的就不再仅仅是她自己…… 休息室的大厅打开,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少女们鱼贯而出,准备着走进大使宴会厅。 缓缓走出,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排穿着白衬衫,着黑色燕尾服,系着同色领花的年轻男人们。 排在稍后位置的林平安收敛目光,有意垂下头去并没有去打量那些绅士们。 在听到前面女生在听到工作人员引导她走到舞伴身前时,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笑意时,抿唇浅笑。 是法国伯爵呢这样的对象,和她们期盼的王子也相差不远了。 一面想,一面随着声音向前。在工作人员介绍她时,她笑着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瞬间,微微怔住…… 第六章 故人重相逢 就在林平安愕然相望时,负责引见的工作人员已经朗声介绍:“林小姐,这位是来自香江的任弘文先生。” 抿唇浅笑,望着面前斯文俊秀的青年,林平安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手心。目光一对,她的笑容越发真诚。 虽然有些不合礼数,却仍是悄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应邀做了男嘉宾呢?” 任弘文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林平安偏头想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以任弘文的身份,倒的确是男嘉宾的好人选。可以她的了解,任弘文实在不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乍喜还惊,一抹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却仍只是垂下眼帘,让任弘文挽着她的手臂向前。 目光扫过她的笑脸,任弘文突然侧过头去,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让你吃惊的可不只我一个人啊” 怎么还会有什么让她更吃惊的呢? 林平安挑起眉,嘴角弯起一道弧形。可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便在听到身后传来的介绍声中敛去。 她,应该不是幻听吧?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便看到那昂首而立的青年。同样的白衬衫、燕尾服,同样的挺拔俊朗,可任弘文是温文尔雅,这个青年却是酷气十足。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可一双眼在水晶灯的映照下,却仿佛将星光也吸入眼底般流光溢彩,晶亮动人。 是他…… 目光闪烁,林平安一时还真说不清楚自己是震惊还是欢喜。 这三年来,她没有再见过楚天佑,可是关于他的近况却知之甚详。香江新一代超人气王,被人捧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世界级华人巨星的偶像明星。楚天佑的三年,甚过许多明星的十年、二十年。 抛除不凡的家身背景不说,单只是他自身在演艺上的天份,也足以让他成为一颗耀眼夺目的星。只是,虽然在三年时间里演出了数部既卖座既叫好的影片。可这位新人王还缺少一个能完全证明自己的奖杯。 侧目相看,看着盈盈走近,将手交到楚天佑手上的叶兰,林平安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组委会实在是有心,居然特别请了两位东方绅士来做她和叶兰的舞伴。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楚天佑抬起头望了过来。目光冰冷,仿佛是在望着陌生人一般。林平安唇边的笑,不自觉地僵住。收敛目光,她侧过脸去,却见任弘文温然相望。眼中含着笑意,似促狭,却并不令人生厌,只带着可亲。 忍不住一笑,她挽着任弘文的手臂,昂起头,在任弘文的引领下,缓缓随着众人走进大使宴会厅。 克得翁酒店,是最具巴黎风情也最具文化底蕴的豪华酒店。而大使宴会厅,则是酒店里最大的宴会厅,从落地窗户望出去,便是协和广场。如果撩起半垂半掩的酒红色窗帘,便能看清那霓虹灯光里寂静而迷人的夜景。 鱼贯而入,走进宴会厅的门厅,等待着正式走进宴会厅。虽然看似目不斜视,可眼角却仍将整座豪华宴会厅扫入眼中。两边白色的宴会桌上,摆放着金色的烛台,虽然宴会灯中水晶的大吊灯闪烁着璀璨的光亮,可烛台上仍是燃起白色的蜡烛。烛光下,银制的餐具也闪着银光…… “下面入场的是……”在示意中,林平安挽着任弘文缓缓而入,听到司仪在大声唱名:“来自中国香江的林平安小姐。林平安小姐目前就读于剑桥皇后学院,祖父林雨泽爵士是香江太平绅士……她今晚的舞伴则是任弘文先生……” 挽着任弘文缓缓走过宴会厅,站在舞池中间,同所有的受邀者一起面对坐在上首的几位特邀嘉宾,等待着下一对走进来的舞伴。 眼角上挑,她的目光瞥过坐在上首的人。虽然不过匆匆一瞥,可那两男两女,却是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其中一个一直面带微笑的中年人,林平安隐约觉得有些面善。细细回想,才记起她好象在哪档电视节目中看到过。好象是英国皇室中某位血缘关系已经很淡的偏支。大概是位候爵还是子爵什么的,虽然有爵位但是却名声不显。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位爵爷是在望着她这边,而且还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一样。有些吃惊,她若有所觉地扭过头望着任弘文,见他正在点头示意。不由得轻轻碰了下任弘文,在他侧目时,好奇地眨了下眼。 勾起嘴角,任弘文侧过头,不易察觉地低语:“是我在三一学院的教授,杰拉海德?温莎侯爵。” 居然是剑桥的教授,那就怪不得了…… 林平安在心里“哦”了下,正待直起身来,目光一抬,却正与刚刚站在身旁的楚天佑对上。因他直接的目光,林平安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与任弘文的姿态很是亲密。 微微一笑,她点了点头,便收回目光又直视前方,没有留意到站在她身边的任弘文转过头与楚天佑目光一对,便又笑着转开。 二十四对舞伴,鱼贯而入。转向首位,一起向几位受邀而来的王室成员行屈膝礼。其实,在之前,这样的活动并不在行程之内。可自从几年前英国也恢复了名门千金成人礼舞会的风俗后,克得翁舞会便也开始邀请各王室成员受礼,受作见证少女成人礼的嘉宾。 按照旧例,舞会的开场舞,总是由年纪最小的人来跳的。而今年,荣幸中选的恰恰是叶兰与林平安。象这样,由两位东方少女一起来跳开场舞的情况,在二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 音乐响起,林平安抬起头,与叶兰相视而笑,便在舞伴的引领下盈盈走入舞池。 一曲华尔滋,悠扬动人,随着音乐,脚步交错,两对舞伴,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我不知道,原来你的舞技也这么好。”林平安轻笑着,忽然道:“我还以为大概要几年时间都不会记到你了呢”声音顿了下,她有些埋怨:“不是说好了,你一定要晚些毕业,来做我的学长吗?”虽然是在埋怨,可声音里却并没有嗔怒之意,反倒带有不自觉的撒娇。 任弘文目光忽闪,却只是笑,并没有搭话。在林平安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入学后所见所闻时也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偶尔插上一两句。 低语轻笑,舞步却没有错过半拍,两个人默契地共舞,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让人觉得是早 就一起练习无数次。 舞影交错,正在微笑的林平安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便看向正舞近身边的另一对。叶兰和楚天佑,两个人的舞姿都很优美,可是合在一起,却透出几分生疏。 交错而过时,与叶兰的目光一对,林平安隐约演出几分异样。啊,这样的目光,她从前曾经见过呢在树林后,在偶尔的回眸间……难道叶兰刚才也是在不自觉地打量着任弘文? 不知为什么,她的笑便有些发僵。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异样,任弘文突然低声问道:“要不要交换舞伴?” 她怔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任弘文已经低声道:“我知道你和楚天佑已经很久没见了,如果你想同他谈谈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 目光微闪,林平安的舞步在不自觉间便错了半步。所幸这个时候,舞曲戛然而止,在一片掌声里,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错误。 笑着向四周行屈膝礼,在音乐又一次响起,所有的少女纷纷在舞伴的引领下步入舞池,翩翩而舞时,林平安眯起了眼。 笑盈盈地望着任弘文,她轻笑:“或许,是我帮你呢不要说,你不知道叶兰在一直看你呢” 因她的打趣,任弘文掀起眉来,却只是淡淡地笑。正要说话,却突然目光一凝,目光越过林平安的肩头望过去。 林平安一怔间,身后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不介绍交换一下舞伴吧?” 脚步一错,林平安侧过身,转过脸去望着正在微笑的楚天佑。只觉得面前英俊的面庞,连笑都有些微发冷。 因着他这宛如债主般的笑容,林平安莫名的心惊,竟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在她不自觉时,已经揪住任弘文的袖口。望着任弘文,她眨了下眼睛,悄悄暗示。 可任弘文分明就是明白她的意思,却居然只是对她一笑,便突然间放开手,竟真的顺应了楚天佑的要求,交换了舞伴。 林平安大急,可面对同任弘文脚步一错,便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楚天佑,却只能微笑。 在他伸出手时,再不情愿,她也只能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唉,好久不见了楚天佑。”低声招呼,在闪光灯亮起时,她下意识地侧开脸去。 再睁开眼,迎着楚天佑冷淡的目光,她只能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是为你这个大明星着想啊万一因为一支舞就传出绯闻,岂不是让你很困扰了吗?” 听了她的话,楚天佑便笑了起来,可是那勾起的嘴角,却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嘲讽之间:“会为这支舞而觉得困扰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林平安,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好骗的楚天佑吧” 第七章 岁月是歌是河 抬起头来,林平安用晶亮的眸望他,虽然没有说话,可那亮得象夜星的眸子,却让楚天佑在静默数秒后立刻扭过头去。虽然声调仍是带着嘲讽的意味,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总是有些怪怪的:“可惜你没有看到当时香江的社会版有多热闹,就算是被压制,可豪门恩怨,男女情怨的话题还是热闹了好几天……你说,如果你的照片被发回香江,成为头版头条,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呢” 林平安沉默着,目光忽闪着,想起三年前狼狈逃离香江前的那些事,心头涌上抹不去的凄伤。 “认出来又如何?难不成那些人还会追到英国来对我指指点点吗?更何况,人都是那样健忘。时间久了,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也在渐渐忘记……”望着楚天佑,她忽然一笑:“一件事记在心上太久了,就会成为甩不掉的负累,不如还是忘记吧” “忘记?负累”楚天佑冷笑一声,不知为什么,揽着林平安的手突然用力一收。腰上一紧,隐隐生痛,林平安却仍是保持着微笑。只是她的微笑落在楚天佑眼中,却更添怒火。 “林平安,你真是那么健忘吗?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的霍震昌真是太可怜了”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突然僵住,楚天佑唇边的笑越发深沉:“他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大概就是碰到你了也是,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栽在了你的手里呢?还是你真的是个……”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瞥见林平安眼底流露而出的那一抹深沉的痛意,楚天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在他开口之前,林平安已经笑了起来。 那样灿烂的笑容,带着幸福与甜蜜,一如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少女们,谁会看出在数秒之前,她也曾情绪低落过呢? 看着她的笑,楚天佑没有说话,可揽着她的手却越发地用力。 身体贴在一起,近得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在悠扬的音乐音里隐隐听到。明明这样亲近,却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正在渐走渐远…… 目光转处,正舞过身边的任弘文,让他冷沉的眼突然一热。仿佛是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可憎恶的对象般,他冷冷地扫视而过。 收回目光,叶兰忽然低声一笑:“看来,你是惹到了我们的明星了你要小心了,据说他现在官网上的粉丝已经超过10万了呢” 任弘文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专注的眼神望着叶兰,头又微微偏着,仿佛是认真地聆听着她的话。 叶兰深深凝望着面前绅士十足的青年,仿佛是在将他与记忆深处那个难以忘却的影像重叠着,回忆着…… 许久,才苦笑道:“你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我是吗?真是……这样的多嘴多舌,好象是成了话唠一样。如果你还记得,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多嘴的人……” 静默下来,她凝望着仍然沉默的任弘文,突然问道:“你现在是和平安在一起?”一句话问出,她便立刻收声,似乎是自觉失言。可瞥见任弘文不动声 色,毫无异样的面容,她不由得又笑了。苦涩的难堪的失望的却似乎又有些如释重负…… 望着她的表情,任弘文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但只刹那,他就又回复淡然之色。 音乐乍停,叶兰便突然挣开,踉跄后退,甚至忘了行礼,便匆匆退开。她退得太急,走得太慌,一个转身,却撞在舞池边上正端着酒盘走过的侍应身上 。 虽然侍应及时站稳,手中的酒盘并没有脱手而出,可盘中酒杯中的酒液却溅在叶兰的胸前。 听得身边的低呼,叶兰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胸前一凉。愕然低头,她看着胸口那一抹酒渍,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肩上一沉,一双手臂自后伸出,轻轻将一件燕尾服披在她的肩头。 霍然回头,她怔怔地望着身后斯文淡然的面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任弘文却没有看她的表情,只是笑着逐开一叠声道歉的侍应生然后又微笑着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才虚护着叶兰离开。 一路沉默,在拐进狭长的过道之前,任弘文轻咳一声,停住脚步,似乎是要说话。可叶兰却回过头,望着他,柔声道谢,不等任弘文说话,便沿着过道走进洗手间去。 伸出的手便滞在半空,任弘文皱了下眉,却到底没有出声唤住叶兰。 走进洗手间,叶兰便靠在门上,捂着胸口,呼吸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去。目光微合,她忽然低声笑出一声。摸了摸披在肩上的燕尾服后,才走到水池边。 虽然溅上酒渍,但因为是低胸的礼服,所以衣服上只有边上的蕾丝才溅上了一点。所幸碰洒的的酒是白葡萄酒,白色的酒渍,并不十分明显。叶兰想了想,便取下发髻上的一枚发夹,夹在胸前的蕾丝,恰恰挡住那一片小小的酒渍。 处理好后,她便端详着镜中的倒影,自己也觉得满意。目光落在镜中披在肩上的那件燕尾服上,她的目光便越来越柔和,渐显迷离。轻轻抚摸着那件衣服,她细声低喃:“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呢?”呢喃着,她低声一叹,虽是在叹息,却又难掩那一丝喜色。 抿了抿鬓角,望着镜中发亮的双眼,叶兰抿唇浅笑。缓缓走出洗手间,她望向那道熟悉的背影,心头一喜,却在下一秒,突然敛去脸上的笑容。 摸着肩上的衣服,她走过去,看着任弘文身上已经新换好的燕尾服,喉咙发紧,却还是笑着把衣服脱下递过去:“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要连累你向别人借衣服,真是……” “没什么,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任弘文淡淡一笑,接过衣服,却在走出几步远后,随手把衣服交给了一边的侍应。 叶兰咬着唇,望着任弘文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步截住接过衣服,正准备按任弘文的意思送去洗衣房的侍应…… 已经走进大厅,任弘文才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眼见叶兰缓缓走进,他便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搜索着。 此刻音乐刚刚停下,林平安正笑着转过头来。目光与任弘文一对,笑容便更盛了几分。 瞥一眼仍未放开他的楚天佑,她平声道:“我要去看看叶兰。”刚才那一场小小的骚乱,她也有看到,只是在她要过去帮忙之前,楚天佑已经拉着她融入另一支舞曲。 一曲又一曲,她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可楚天佑,虽然不再象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可却始终没有再笑过,就这样一直冷着脸。 “叶兰,你怎么样?”望着叶兰灿然的笑,林平安目光忽闪了下,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闪过一抹惊疑。 好久,很久没有见过叶兰这样的笑了。因为之前淡淡的疏离,她还在感叹:对有些人来说,岁月如歌,旋律永恒不变,美妙异常;可对有些人来说,岁月如河,将原本亲近的人隔离成疏远的两岸…… 没有察觉出林平安在瞬间的犹疑,叶兰笑着捏了下林平安的手。便伸出手去,“难得这样成为别人的焦点,怎么能不尽情欢舞呢?” 楚天佑默然半晌,还是握住了叶兰的手,只在临离去之前,深深望了林平安一眼。 似乎是察觉出什么,叶兰冲着林平安眨了眨眼,笑着走进舞池,一如好姐妹的闲暇,让林平安有些恍惚。 “要不要喝点什么?或者,一杯酒” 低缓的声音,让林平安侧过头去。看清任弘文认真的眼神,她便笑了起来。 “是为了我终于成人的礼物?一杯酒就打发了我,这样可不行”对着手指,她促狭地道:“作为朋友,之前我生日时你连份礼物都没有寄给我,真是让人伤心……” 任弘文温然浅笑,忽然从裤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天鹅绒的首饰盒上,缀着淡紫色的花结。让林平安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明快。 “让我猜猜,会是什么礼物……嗯,该说,从钢笔到首饰,算进步是吧” 任弘文不说话,只笑着看着她打开首饰盒,挑出那条银白的细链。看着链坠上那条金色的玫瑰,林平安目光微闪,忽然间就笑了。 “看在这朵玫瑰的份上,就原谅你这么多年从没有送过我一朵花的事吧”她笑着,把手中的项链交到任弘文手中,便反过身去,背对着他。 目光一瞬,任弘文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项链,沉默了片刻后才凑近她,轻轻将项链系在她的颈上。 手抚过那朵玫瑰,林平安转过身轻笑:“是不是很衬我今天的衣服?” 望着她灿烂如花的笑容,任弘文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转身:“我去拿杯喝的。” 挑起眉,林平安抿紧嘴唇,却没有唤他。只是默默地抚过垂在胸口的那朵玫瑰…… “项链很漂亮,而且和你这身迪奥金色礼服很相衬……” 抚着玫瑰的手一顿,林平安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望着面前笑容满面的中年绅士,她礼貌地行了个屈膝礼,才柔声道:“有了温莎先生的赞美,哪怕再心虚的人也会充满自信了……” 第八章 原来是他 深施一礼,林平安抬起头来,虽然知道面前男子身份高贵,却仍神情淡然。 这样的淡然看在杰拉尔德?温莎侯爵眼中却是令人赞赏。微笑着,他的目光却下下打量着面前这看起来平淡却优雅大气的少女。 一身金黑色的低胸礼服,看起来很是耀眼,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把金色穿得好看,穿得不庸俗的。但眼前这少女却做得很好。 而且,从他心底里,对东方面孔很有种亲切感,这源于许多年那不为人知的隐私,那一抹难以忘怀的情愫。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虽然仍会偶尔在看见东方面孔时,莫名地发怔,但从来没有象今晚一样,被回忆的潮没顶…… “林小姐让我想起一个人……”他幽幽说着,忽然一声低叹,温和的面容现出一丝缅怀之色。 看在眼中,林平安没有追问。虽然从侯爵的神态猜测出那大概是一段浪漫的异国情缘,可对她而言,却毕竟不过是陌生人的情事。 可不知为什么,温莎公爵却没有就此打住,更或者,是过去的事放在心里太久,不吐不快。 他垂下眼帘,低声呢喃:“我还记得见到她的时候,也是一个舞会上。不过,是三一学院的迎新舞会。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新入学的大一学生。年轻、莽撞、热情……那时候,还和一个寝室的朋友说好要在舞会上一定要认识最漂亮的女孩儿……就是在那个舞会上,我认识了她……舞会上,那么多的女生,个个都打扮的那么漂亮。拉着朋友说说笑笑,或是拉着男生跳舞。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安静得像窗外的夜……她的眼睛,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的眼睛,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像是星辰落在凡间……” 微微停顿,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她的眼睛,就象她的名字——星?沈——一样美……” 正在微笑聆听的林平安面色一凝,抬起眼错愕地望着目光微敛,仍在低语的温莎侯爵,只觉双耳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胸口发闷,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小小地叫嚷着:“是他是他——原来是他” 不自觉地咽了下咽喉,她低声道:“她叫星?沈吗?真是一个好名字这位沈女士现在……” 似乎如梦初醒,温莎侯爵抬起头来,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认真说起来,已经有三十几年没见了……” 林平安望着他的神色,心口越发惊跳如雷。“怎么会一直都没有联系呢?现在资讯这么发达……”因温莎侯爵突然转目相望,她只得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用好奇的目光带着笑望向温莎。 默默望她片刻,温莎侯爵笑了起来,带着些怅然,“真是令人羡慕,这样年轻不知什么是忧愁的岁月……” “谁说年轻便没有忧愁呢?”林平安笑嗔着,还想引温莎侯爵继续说下去时。侯爵已经抬起头来,望向她身后,微微一笑。招呼道:“任,又见面了。” 没有回头,在感觉到肩头被人轻轻地扶住时,林平安不觉转头望着站在身旁,环住她肩头的任弘文。 虽然已经是很亲近的朋友,可任弘文少在人前与她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这样的亲密,并不让人反感,却让林平安生出一丝疑惑。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温莎侯爵已经笑起来:“不打扰你们了,我那边还有朋友。” 林平安下意识地近前一步,想要挽留。任弘文已经赶在她之前淡淡道:“侯爵请慢走,学生就不送了。”声音平和,却比平时更冷三分。 林平安禁不住转头相望。虽然任弘文什么都没有说,可从他的态度中,她已经看出任弘文对他这位教授并不喜欢。 “任弘文,你的绅士风度呢?这样对待一位教授,还是一位有爵位的绅士,可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啊”没有拐弯抹角,林平安直接笑着挽住任弘文的手臂:“你和温莎侯爵有什么过节?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搭在林平安肩上的手垂落,任弘文抽出手臂,淡淡道:“温莎侯爵是位好教授。” “好教授,但是你不喜欢他……”林平安笑着,见任弘文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出声反驳,不由得勾起嘴角。 这三年的相处,虽然一直是不远不近的,可对任弘文的性格,她却多少了解些。任弘文不喜欢多说话,虽然外表随和、温善,可是对于初识的人来说,也仅限于此。认识久一些,便会觉得他远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那样绅士可亲,甚至会觉得他的性格太冷淡,实在不好相处。而只有相交至深的人,才会知道他隐在冷淡下真正的温柔…… 想起他刚才搭在她肩上的手,林平安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又为什么不喜欢温莎侯爵…… “侯爵……他、他是个花花公子是吗?”笑容有些发涩,林平安说不清心里翻腾的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任弘文,帮我一个忙好吗?”低声呢喃着,她抬起头来,郑重地请求:“我想知道,温莎侯爵的事……不,不只是现在的,还要从前的……我想知道三十几年前他还在三一学院读书时的事情。尤其是他和那个叫沈星的中国女人的事。” 任弘文皱起眉,静静地望着林平安,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应下:“我会叫人去查,一查出来就告诉你。” 林平安笑着点头,静默片刻后才低声道谢:“谢谢……”我谢的不是你的帮忙,是谢你没有问我为什么。 “不用谢。”任弘文一笑,不知是不是真的懂得了林平安的意思,笑得柔和无比。 一场成人舞会,让林平安添了不好对人说的心事。与故人重逢,却没有多少的欢畅。尤其是从温莎侯爵口中听到沈晴小阿姨的名字后,她的心情更觉沉重。 她知道,当年让小阿姨情伤甚重的人可能就在英国,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温莎侯爵。 小阿姨收养她时,她还太小。只知道小阿姨在她父母双亡后收养了她,并让她随了沈姓。再大些,才知道小阿姨是为情所伤,恨透了男人,尤其是负心的男人。不只一生未嫁,死后更是选择了把骨灰撒入漫无边际的大海。 那样深沉的恨,全都是因为温莎侯爵让她如何能放下…… 虽然不论当年发生过什么事,都是小阿姨自己的选择。可她仍然忍不住之感伤。 三一学院与皇后学院相临,可从前林平安并不是十分关注三一学院的事情。可自法国回到剑桥后,她总是不知不觉中便向朋友打听关于温莎侯爵的事情。 “我听说,侯爵年轻的时候,在学院里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虽然两个人因为误会分了手,可他却一直等在学院里,希望有一天,他的恋人能够回来找他……”说这话的时候,同她住在一起的同学杰西卡把头枕在手背上,无限的向往。 年轻的女孩,永远都幻想着梦幻般的爱恋,哪管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温莎侯爵是个花花公子,别说学院里的女教授,就是他的学生……你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我也是听人怎么说就怎么告诉你。这种事,没有亲眼看到,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学院里有这样那样的传说,深情版,花花公子版,个个版本都精彩绝伦,足以写成一本小说。 林平安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而答应了帮她仔细打探的任弘文又一直没有消息。她忍不住跑去三一学院,想要从同温莎侯爵亲近的学生口中知道更多。却不想还没有找到认识的学生,就先碰到温莎侯爵。 “林小姐,”倚在敞蓬跑车里,温莎侯爵笑着冲林平安挥手。“真是巧,是来探友?” “嗯,是来探友”林平安目光一瞬,直接便笑道:“侯爵不会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吧?” “林小姐是来探望我?”温莎侯爵有些惊讶,但立刻便笑了起来。邀了林平安一起到他的办公室坐坐。 “我是教英国文学史的,办公室里最多的就是书了。”见林平安没有坐下,而是四下打量他的办公室,温莎侯爵便笑起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看的,尽管过来借好了。我保证,这间办公室的文学著作不比图书馆的少。” 林平安一笑,也不推职,“既然侯爵这样说了,那我过后来借书,可不要小气啊” “叫我杰拉好了,一直侯爵侯爵的叫,未免太过见外了。”递过来咖啡,温莎侯爵笑着示意林平安坐下。 从善如流,林平安也不反对改变一下称呼。又顺着他的示意坐下,却是正好避过了温莎侯爵伸过来正要搭在她肩上的手。 目光转处,望着桌上相框里的照片, “不介意吧?”林平安微微倾近了身,在温莎侯爵含笑的注意下,伸手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温莎侯爵和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神态亲密,满面笑容,而且那金发碧眼的少女与温莎侯爵面容有几分相似,很明显是血亲。 转过头,看着温莎侯爵脸上的笑,林平安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丝莫名的情绪:“这,是令千金?” 第九章 圣诞的夜 因为林平安的问题,温莎侯爵笑着拿起了那张照片,望着照片中那笑得甜美的笑脸,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宠溺的表情。 “是啊,是我的女儿。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中年得女,所以,我份外珍爱。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说自己最珍爱的女儿,温莎侯爵的表情少了几分之前让人觉得暧昧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挚。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女儿。可是林平安却莫名想起了小阿姨,看着这令小阿姨情伤至死,甚至连个骨血都没留下的温莎侯爵也就愈加不顺眼。 “那侯爵夫人?”无论是哪个传闻中,都没有提及温莎侯爵的夫人。虽然之前的事情不大肯定,可至少林平安知道现在的温莎侯爵绝对是独身。 放下手中的照片,温莎侯爵侧过头来,虽然看似感慨,可笑容里却仿佛多了些暧昧:“再浓烈的爱情也有消散的时候……我和前妻现在仍是很好的朋友”看林平安目光微闪,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温莎侯爵便笑了起来:“是不是听到了关于我的很多传言?你放心,虽然我是真的很风流,但绝不下流。我喜欢恋爱,享受恋爱,但绝不会去强迫谁,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 把话说得这样坦白,林平安反倒不好再多问什么。这世上,所有的风流男人,最终的目的都不过是想把女人拐上床罢了。只是,如果绕过中间那些花样,没有追求被追求,没有犹豫不决,没有进进退退,左右摇摆不定的游戏,那这只剩下性与欲?望的男女之间,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虽然是花花公子,可是这样坦白说喜欢恋爱,享受恋爱的,无疑是比那些想直接就把女人骗上床的男人更上了一层。只是,却比那些风流也下流的男人更可怕。付出感情的女人最后所受到的伤害远远比付出身体更大…… 因为这样毫不避讳的谈话,最终林平安也没有再提及沈星的名字。事实上,也不用再多作探询,从温莎本身所流露出的支言片语,也知道这位绝不是被人夸张称赞的情圣,而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的花花公子。 或许,那天他突然提及沈星,也不过是一个美化自己,博取女人同情的手段罢了。什么难忘的异国情人,刻骨铭心的初恋,都不过是随口说出的。可能,林平安根本就不是第一个聆听到这个故事的人…… 只要这样想,她心里便满是愤怒。如果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大概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可是现在,她只为小阿姨感到悲愤。为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在身后,居然还沦为那个花花公子勾女泡妞的法宝。 “小阿姨,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为他毁了自己的一生,多不值得?人家结了婚又离婚,身边又有一大堆红颜知己,甚至还也有女儿贴心。幸福得很呢你恨不恨?小阿姨” 因为心底燃着无法熄灭的怒火,整整一个12月,林平安都没有开怀。几次打电话给任弘文,他只淡淡道:“再等几天,马上就会调查清楚的……”可话虽这样说,却一直到了圣诞节时,都没有消息。 没有心情过圣诞,在平安夜时,留在学院里的同学相约一起去伦敦过节,虽然有人约林平安,林平安却婉言拒绝。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好象任弘文又会像从前一样,突然间出现在她的窗前。 可是,夜幕渐渐落下,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她所等待的那个人仍然没有出现。 整栋宿舍楼,静悄悄的。好像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一样。虽然捧着书,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字在眼前混乱地跳动着,一句话看了半天都好象看不懂似的。林平安索性丢开书,一个人摸下楼去。 楼上楼下,都没有什么人声。在楼下的大客厅里,耸立着一棵一人多高的圣诞树。缠在树上的七彩小灯仿佛孩子顽皮的眼,闪烁着欢喜的光芒。姜饼小人,白的泡沫雪人,红的圣诞老人,布制的枣红色麋鹿让这棵圣诞树更显耀眼…… 林平安仰头看着布置得既可爱又温馨的圣诞树,目光渐显迷离。她曾见过无数比这更漂亮的圣诞树,也曾度过无数欢快的圣诞节。可是,却没有一次,让她有这样深的感触,更能体会到感念圣恩的意义。 或许,只有这样寂寞的深夜,才能无法控制思念。她想念那些逝去的人,还有她(他)们曾留在这世上、留给她的那些关爱。无论是林平安的母亲许梦芸,还是沈晴的小阿姨沈星,她们留给这世上的是那样深沉那样多的爱,可是她们本身却又都活得那么辛苦,那么不幸…… 每每想到这儿,林平安总觉得鼻子发酸,有悲难自禁的怜惜与伤痛自心底涌出。深爱过又如何?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 “林……” 身后传来的低唤声,让林平安一惊,立刻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沙娜,”她回过头对裹着大披风的中年女人微笑。 除了圣诞树上的彩灯,大厅里没有再开灯,昏暗的光线下,沙娜应该是看不清楚林平安脸上表情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却仍有丝犹豫。“林,我要去教堂,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同我一起去吧” 明白宿舍监管沙娜的好意,可林平安却仍是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笑着送走要去教堂听福音的沙娜。她站在宿舍的大门前,仰关头,静静地望着袅袅而下的雪花,不觉拉紧身上的毛开衫,裹紧了自己。 返身上楼,在拐角处,她回过头,目光在那棵圣诞树上七彩的灯光上不自觉地停顿了数秒…… 回到房间里,她拿起书,没看几页,还是又抛了开。走到窗前,她推开窗子,冷风扑进窗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虽然冷,她却没有立刻就关上窗,而是就那样趴在窗口,伸出手,去接飘过窗前的雪花。 掌心微凉,她立刻凑近眼去看,可还没等她看清雪花的模样,掌心便只剩了一滴清水。 生在香江,除了之前有去内地拍戏外,在英国才是她真正与雪为伴。那样一团团,一片片的白色雪片,总让她由衷地欢喜。带着孩子一样的稚气,她喜欢漫步在雪中。就像去年的那个冬日,和任弘文一起走在萨里的雪中,踩着脚下厚厚的雪,听着那轻轻的“吱呀”声,仿佛整个人都融入那样的宁静中…… 唇边笑容未消,她便觉眼前一暗,不知怎么的,房间里的灯竟突然间暗了下去。 错愕地回过头去,林平安静了半晌,才摸着黑走到门前,推开门,只觉外面走廊一片昏暗,就连楼下也看不到半分光亮。隔着重重密林,远处的教堂与宿舍楼仍有淡淡的灯光,显然,是她们这栋宿舍楼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断了电。 从抽屉里摸出半截蜡烛,点亮了蜡烛又找出那只铜制的烛台。房间里,才算是有了让人安心的亮光。 可虽然有了亮光,房间里却渐渐冷了下去。没有电,就没了暖气。哪怕是她立刻关上了窗,可屋里的温度却越来越低。就连她找出大衣裹紧身体也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 迟疑片刻,她执着蜡烛,缓缓摸下楼去,往一楼过道尽头的电控箱走去。 昏暗里,老旧的宿舍楼里,各种浮雕的图案都似在黑暗中重获了生命,带着诡异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黑暗中扑将上来…… 虽然知道那不过是光线的问题,可林平安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唾液。不知是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手中烛光也摇曳不止。 她小心地看着脚下的台阶,走下最后一节,还未及松口气,就突然听到一声“啪”的巨响。震得周身一僵,她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走廊边上的一扇窗被风猛地刮开撞在墙上。放下烛台,她走过去,正要合上窗,便听到敲门声。 声音有些急,虽然在风雪中声音不是很响,却让人听出一丝慌乱来。林平安皱着眉合上窗,回过头去,只看得见镶着玻璃的旧式花门外站着一个黑影。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魁梧,可却明显不是瘦小的沙娜。有些不安,林平安执起蜡烛,小心翼翼地走近,大声喝问:“谁?” 外面的人似乎是回答了一声什么,可风雪中,却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那隐约传来的声音却让人听着有些耳熟。 “任……”举高手中的蜡烛,看清外面那张几乎贴在玻璃上有些发白的脸。林平安不禁又惊又喜。 疾步跑过去,她飞快打开门。夹着雪片,寒风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随着风走进门来的任弘文,抬起头来便先瞧见她有些发白的脸色。 也不说话,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大衣,直接披在林平安身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吗?是停电了?” 他沉声问着,走进门来,没有听到林平安的回答,不禁转头相看。昏暗的烛光下,对上她晶亮的眸。依稀,看清她眼中的笑意,一时间不觉有些恍惚…… 第十章 预料之外的故事 目光相对,林平安抿唇浅笑:“你能来,真好……”低声呢喃,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让任弘文根本就听不清楚。可是只看她带笑的眼眸,不用去听细,他已经随着她的笑而笑了起来。 笑容,一直漫延至眼底,再不是从前那种只浮在表面的笑。 任弘文笑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蜡烛,问了控电箱在哪,径直便往一楼的过道走去。 “不知道你还会修电……”望着回过头来的任弘文,她眨了下眼,在听到任弘文幽幽一句“没修过”时,立刻大笑出来。 任弘文看起来真是没有修理过这些东西。用蜡烛照了半天,也不过是肯定了并不是跳闸的问题。两个人对着控电箱里发乱的电线,最后还是一声叹息。哪怕是在课本里学过再多理论知识,可是没有真正实践过,都不过是空。 回过头瞥了林平安一眼,任弘文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大厅有壁炉,我先去把炉子升起来好了。” “你生炉子?”林平安咽下后面的话,笑着应下。看任弘文就这样要往外走去,忙把身上的大衣扯下来:“你穿上衣服再出去,小心又冻感冒了……还有啊,柴都堆在……”看着任弘文已经走出去,林平安笑了笑,返身上楼,抽了条毛毯又回到楼下大厅。 原本虚掩的大门在风里敞开,有雪随风刮入,在门槛处积是薄薄的一层白。抱住肩,林平安走过去关门,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走出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楼后蹒跚而去。 月光映着雪地,反射着冷冷的光。才绕过去,林平安便看到半直起身来的任弘文。笑着唤了一声,她走近,才发觉任弘文手里抱着的木柴太多,一半都是堆在身上,就连大衣上都粘得到处都是毛刺。偏又摇摇欲坠,几乎脱手掉下 认识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任弘文这样狼狈的模样。林平安暗笑,面上却不显,只是过去接了一半木柴,便转身往屋里走去。任弘文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刻意要强,就这样跟在林平安身后,一前一后走了回去。 林平安也不作淑女状,生壁炉时也不躲着避着,反倒是格外留意让任弘文避开火初升时的烟气。 壁炉点起,火势渐大,热腾腾的热气驱赶着侵入房来的寒气,不一会儿,便让大厅里暖和起来。原本粘着雪的大衣便有些湿意…… 林平安坐在壁炉前,回过头望着离得稍远的任弘文。笑着扯过毯子丢过去:“你可不要生病哦我不会照顾人的……” 她本来不过是说笑,任弘文却是垂下眼帘,竟似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真地用毯子裹住自己。 林平安瞥见,扭过头去,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灿烂:“这么大的雪,我以为机场一定封了。还在想你今年绝对赶不上了呢”侧过脸,她笑着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抬起头来,望着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更显明媚的笑容。任弘文迟疑了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说那件事。 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盒,林平安打开,便失笑出声:“任弘文,你真是小气哪儿有用糖充作圣诞礼物的呢?”嗔怪着,她已经取出一块糖来。扒着糖纸,她抬起头,瞥见任弘文迟疑的神情,笑容不禁敛去三分。 看见了,任弘文便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你之前托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 身子一挺,林平安坐直身体。正色相望。便听到任弘文低声道:“我查过,沈星离开伦敦后,曾经生过一个孩子。” 身体一震,林平安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她之前醒过很多,但从没有想过任弘文带给她的是这样的消息。 “那我小……”及时收声,她涩声问道:“沈星生的是男是女?现在在哪儿?难道……已经死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小阿姨当年还生过孩子的。以小阿姨的性格,绝对不会就那样把孩子丢掉。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孩子刚一出生就夭折了。是因为这样,所以小阿姨才会对她那样好…… 目光落在林平安的脸上,任弘文目光忽闪着,却始终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吗?” 他突然提及这个,让林平安惊愕不已。抬眼相望,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年前,在天台上的那一幕,是任弘文与她共同经历的。可是在那之后,他们却从没有再刻意提到过。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一个问题。现在突然说这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又觉有一丝难堪。可是因为任弘文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她并没有垂下头去回避这份尴尬。而是低声问:“事情和三年前的事有关?” 任弘文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低声说:“我还记得霍震昌当时说,你是为了个明星报复他——那个明星就是沈晴不是吗?”顿了下,他沉声道:“沈晴就是沈星的女儿” 脑中“嗡”的一声,林平安尖叫出声:“不可能你说谎……沈晴是沈星的外甥女而不是女儿”她尖叫着,可望着任弘文的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动摇。哪怕她内心再无法接受,可她心里很清楚任弘文绝不会说谎的。 “沈晴的妈妈叫沈月,是因为车祸在内地死去的……”涩声低语,她忽然苦笑了下:“这些你都调查过了是吗?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调查清楚了,绝不会来对我说的……” 垂了下头,林平安静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正色道:“说说你的调查吧我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光在林平安脸上绕了一圈,任弘文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可目光中却难掩一丝疑惑。就像当年霍震昌所说的一样,他也完全不理解林平安的所作所为,真只是影迷为偶像的复仇?他不理解也无法赞同,可却尊重别人的选择。只是,当林平安请他帮忙调查温莎侯爵的事后,他对当年的事忍不住更加好奇起来。她和沈晴,真的只是粉丝与偶像吗?虽然心里奇怪,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就和无数小说电视剧一样,沈星与温莎侯爵的故事,也有那么点儿老套。 青春年少时,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一对小情人,也有过甜甜蜜蜜,此情不逾的好时光。可是,再浓烈的爱,也有消逝的时候。更何况男方是一个喜欢发掘每个女性身上最美闪光点的花花公子呢?同系金发美女的插足,让沈星和温莎彻底绝裂。一场大吵后,沈星放弃了未完的学业悄然离开剑桥。在离去之前,对温莎厉声为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你永世不见……” 对温莎而言,这不过是年少爱情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爱过了,怨过了,闹过了,也便渐渐忘怀了。日子照旧过,美女照样泡,他照样是大英帝国的侯爵,有名望有地位有钱有闲,享受生活。 可对沈星来说,却不是那么简单了。因为这次情伤,她再也不敢爱人。尤其是在发现自己肚子里竟然怀了温莎的孩子后,她的生活就更是陷入了一团麻烦…… 一个单身女人,在风气还不十分开放的八十年代,生活艰辛不说,更要承受无数人的冷眼奚落。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不像她一样遭受他人的鄙视冷遇,她便谎称沈晴是她姐姐在内地生的女儿。因为姐姐姐夫车祸而死,她才收养了这个孩子。可事实上,沈晴根本就是独生女,从来都没有过姐姐。 后来的故事,就更没有什么新意了。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孩子,甚至不敢让孩子叫她一声“妈妈”。就那样,以姨母的身份把孩子抚养成长…… 垂下眼帘,林平安低声呢喃:“怪不得,从来都没有带我去上过坟……”她早该知道的,怎么居然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呢? 现在想想,小的时候,也有人说沈晴长得洋气,好像外国电影里的小孩。那时候,只当是被夸奖,全然没有留意到小阿姨不悦的面色……原来,沈晴的身体里真的流着白种人的血液。虽然长大之后,黑发黑眼更像纯正的中国人…… “温莎……他从来都不知道沈星怀孕了吗?”她抬起头来,轻声问着。眼中闪过说不清的悲哀。 任弘文迟疑了下,才斟酌着答道:“应该是不知道。沈星离开英国后,温莎侯爵从来都没有找过她。而沈星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联系过他。所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真是——幸福呢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幸福的生活着……全不知道世界的另一头,有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被他毁了一生……” 林平安的声音很低,可是其中所含的凄厉之意,却让任弘文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可任弘文却突然凑近身,摸住她的手,俯近身来。在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时,他犹豫了下,才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头。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这件事……”把原本想说的“原本与你无关”咽了下去。任弘文只沉声道:“既然过去了,就让他过去算了……” 第十一章 报复 “过去就过去了?”垂下眼帘,没有去看任弘文。林平安哑着嗓子,声音却是低沉:“有很多人都喜 欢这样说话,可是,他们忘了,过去永远都会影响着未来。现在的一切都是过去的结果” “那,你要做什么?”凝望着林平安,任弘文迟疑着,见林平安只是目光闪烁,并不答话。不禁皱起眉来,突然抓住林平安的手腕,他沉声喝问:“难道你又想报复?林平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在做什么呢?我不知道你和沈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三年前的事,你不忘了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目光忽闪,林平安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望着任弘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三年前的事,她从没有忘怀。被仇恨驱使着任意妄为,所尝到的苦涩,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舌尖发苦…… “你……很生气?”定定地望着任弘文,她忍不住问。似乎,她还真从没有见过任弘文这样严厉的表情。这样,完全抛开他温文尔雅的形象。只是,这样的愤怒,让她在愕然过后,在心底泛上一丝温暖。 垂下眼帘,她低声道:“我知道做人不该纠结于过去,可是到底愤恨难平。任弘文,我冷……” 低声呢喃着,她忽然动了下身体,就那样自然地把头倚在任弘文的肩上。任弘文肩头一僵,却又渐渐放松下来。就那样任林平安靠着倚着,听她先是低声地呢喃着一些根本听不清楚的话,而后渐渐安静下去。 她的呼吸轻轻吐在他的颈上,让人觉得痒痒的。转开目光,刻意让自己不去看她,可在瞥见她眼角那一抹闪光时,任弘文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拭去那一滴泪。 虽然他仍不能完全理解,可想来那个沈晴真的对平安具有特殊的意义。所以,她才会这样在意…… 他的手还未收回,忽然听到她的声音:“任弘文,你信不信,我其实就是沈晴?” 她的声音太低,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无声息。 任弘文侧过头去,默默地凝视着林平安。她仍是合着双目,看似竟已熟睡,如果不是她刻意舒缓的呼吸透露出几分紧张,他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低声的轻问是自己的错觉。 壁炉里扑出的热气与些许烟气,让他有些不适,不由偏过脸去低咳了几声。 这时候,大厅里安静极了,除了壁炉里的柴偶尔爆出“辟啦”一声外,便只有他们轻浅的呼吸…… 任弘文静静地凝望着壁炉里那簇跳跃着的火焰。没有说话,沉默地扯过那张毯子,轻轻搭在林平安的身上。 呼吸为之一松,林平安的睫毛轻颤了下,虽然没有睁开眼,却似乎是因为任弘文的举动而放松了下来。 任弘文垂下眼帘,望着与林平安并膝而卧的腿,一时竟像是怔住了般。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他的注视,林平安原本与他并行紧紧靠拢的双腿,轻轻地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眉,挑了起来,任弘文没有回头,却突然出声:“平安” “啊……”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原本还在装着睡着的林平安不由得出声。只是刚发出一声,便立刻后悔,懊恼起来。 刚才她问出的那一句话,实在是太过诡异。就连她自己,也在问完之后觉得后悔。同样的话,之前她曾经说过。就在天台上,当着任弘文的面,对霍震昌说的。可是那时含着恨意带着愤怒,声音又低。大概任弘文根本就没有留意。即使是真的听到也和霍震昌一样根本就不相信。 那时,她也根本没有想会被人信了她说的话。可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竟这样冒冒失失地说出这样的话。还好,任弘文象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就这样轻轻放下。若他真的说什么,可就……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任弘文已经又出声说话。就在她慌忙把头移开他肩头的时候,他侧过脸来,平声道:“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哪怕,你真是什么鬼怪附身,也不相干……”最后一句话,便透出了些许笑意。 这淡淡的笑,像一杯温水,滋润着林平安的心。 原本要移开的动作僵住,她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望着那带着笑的眼眸,一时无法移开半分。 “咚……”的一声,从远处传来清晰的钟声。让原本正凝视无语的两人飞快地闪开,不只是目光,连同身体也隔出一道空隙。 隐约的,在连绵的钟声里夹杂着熟悉的旋律。那是《圣诞颂》,悠扬的,欢快的,带着幸福与甜蜜…… 虽然没有说话,可两个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转向窗外。不知是谁先站起了身。就这样,缓缓地走到窗前。打开窗,两个人面对面倚在窗前,迎着漫漫飞雪,静静聆听平安夜的钟声…… 平安夜过后,第二天,任弘文便离开了剑桥。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昨夜的事,不提林平安的失言,也不提目光相对,凝望对方时心头闪过的那一丝悸动。 林平安送任弘文上车时,笑着问他:“就这样走了?不怕我鬼迷心窍,又去报复?” 回过头,任弘文微微一笑。不知怎么的,自昨夜过后,林平安总觉得任弘文不再似之前一样,不再总是刻意地温文,连笑也笑得没有太多的温度。 “事情要怎么做,你自己心里自然是有主意的。别说现在连成人礼舞会都参加过了,就是从前,也不见你听人劝过……平安,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你能够承担得起后果,就够了。” 望着他脸上温和的笑,林平安不由得在心底一叹。有时候,人总觉得自己可以承担得起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可很多时候,其实去承担的总是另外一些人——一些她最亲近的人。 望着任弘文,她淡淡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她幽幽叹息:“到底觉得不甘……” 送走了任弘文,林平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直到过了中午才去了洗漱间洗漱。拣了件漂亮的衣服,又化了精致的妆容,这才出门。 临出门时,正好和狂欢后自伦敦回来的室友撞上。被那个金发女郎笑着拉住,直问她是不是有约会。 林平安却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今天,她大概是不速之客了。可是,如果真的要她什么都不做,她真的办不到…… 妆容一新,她想以最精神的面目去面对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她亲人的男人。 亲人?多奇怪……那个本该唤他“爸爸”的女人已经死了,那原本牵绊着的血脉,从皮肉到血液,都已深埋于地下。可偏偏,现在却又以这样的方式相会。 一早,她就已经知道温莎在伦敦的住所。所以这一次,她很轻易地便找了过去。她刚从计程车上下车,便看到正从公寓里走出来的温莎侯爵。大概是出来迎接客人,一出门便站在门前四下张望。瞥见自街对面缓缓走过来的林平安,他怔了下,很是惊讶。 “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来的。今天晚上,我已经有约了。或许,你要是有事情的话,我们改天再约啊”温莎婉拒得有些仓促,一面说话一面目光四转,很明显是想让林平安快点离开。 “看来侯爵今晚的客人很重要啊”林平安微笑着,可脚步却仿佛是钉在温莎面前,动也不动。 面前这个人的笑容,真让人嫉恨,愤怒,想要撕掉他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侯爵很忙。但,我只说几句话……而且,我想,或许侯爵很想知道这消息的。”她淡淡说着,不等温莎侯爵回答,就轻声道:“侯爵之前说的那个沈星,我是认识的。” 温莎侯爵怔住,目光微闪,虽然脸上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却还是怅然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认识星……她还好吗?” 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林平安幽幽道:“我不知道她到底算好还是不好,或许,侯爵可以帮我来分析下沈星到底过得幸不幸福……” 顿了下,她不自觉地裹紧大衣。“那一年,沈星离开剑桥后,就回了香江。在那里,她原本想要重新开始的。可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怀了小孩,怀了那个负心男人的小孩……” 抬眼看着因震惊而张开嘴的温莎侯爵,林平安的声音仍然平稳,甚至不带一丝感情地继续说下去,仿佛是真的再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个女孩渐渐长大,成了一名艺人,她的名字叫沈晴……”低下头,她自皮包里取出一个相框递了出去。 那是沈晴刚刚成名时,和小阿姨一起拍的全家福。那时候,她的事业有了起色,而小阿姨也仍健康,两个人灿烂的笑容足以让太阳失色。这张照片,是很多沈晴影迷都熟悉的,也是沈晴的粉丝官网首页上从不更换的。 看着温莎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照片,眼中渐渐现出一抹温柔。林平安的嘴角不觉扬起。 她说再多,对温莎而言,沈晴仍是个陌生人。可是在见过她的照片,知道她的样貌后,就会是另一种感受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照片上母女俩灿烂笑容的影响,温莎抚摸着照片,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她们现在仍然在香江?我,想见见她们……” 第十二章 檞寄生下 “侯爵想要见沈星?”林平安笑了起来,嘴角勾起,眼波流转,却与平时的笑很是不同。 不过这会儿温莎心中有事,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味说着沈星的事情。 林平安淡淡一笑,“侯爵为什么要见沈星?是旧情难忘?还是突然发觉原来竟有这样一个傻女人,居然为你终身不嫁,为你生养女儿,而大受感动呢?”冷冷看着温莎,她的笑容更显嘲弄之色。 “只可惜,侯爵就是现在想见沈星,也见不到了10年前,她就已经病死在香江。临死时,留下遗言,让女儿把骨灰洒进大海。她说:这一世,既说了永世不见,那哪怕她死了,骨头都化成了灰,也不会与她所恨之人相见” 迫近温莎,望着他在瞬间变作铁灰色的面容,林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仍不肯放过,沉声问道:“还有那沈晴,侯爵想不想知道你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现在如何呢?” 温莎脸色灰败,抬起头来,望着林平安的眼眸也显得没有什么精神。可是,在静默片刻后,还是哑着嗓子道:“沈晴现在人在哪里?你是不是与她很熟?” 温莎一贯自命风流,只以为和他分手的女人就算怨,可在日后想起来时还是会觉得他好。更有永世不忘他的。可现在突然知道初恋情人对他恨之入骨,就连死后都不愿与他相见。不只觉得感情上无法接受,更大大伤了自尊。 这会儿,再看林平安的笑容,便觉得她的笑容里透出几分古怪。分明就是刻意要刺伤他的。 “很熟……是,我同沈晴很熟。”林平安微微笑着,“当她生的时候,我与她算不上熟。可是,在她死后,我反倒越来越了解她。”望着温莎越发难看的脸色,她压低了声音,道:“沈晴在三年多前就死了临死前,众叛亲离,受人唾弃,无处诉冤……可怜她,一个没父无母的孤儿,连受了委屈都没有人听她诉苦。如果那时候侯爵在她身边……” 没有把话说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温莎侯爵,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惜了……”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走。 才刚转过身去,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少女跳下车来,一脸灿烂的笑容,奔过来,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身体一僵,在听到身后少女清朗的笑语时,林平安不由得回过身去。只见那少女紧紧地拥住温莎,摇晃着他的手臂,低声欢笑着。 大概是觉察出林平安的注视。少女抬起头来,皱起眉,低声问温莎:“是……爹地的学生?” 温莎抬起头来,望着林平安的眼神很是复杂。那少女显然有些误会,看着林平安的眼神便有几分不悦:“爹地,可是说好的,今天晚上的晚宴只有我们两个人……” 听到少女的抱怨,林平安低头一笑。侧过脸,想走开却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父女俩笑道:“圣诞快乐……不管是在生的还是已经去了天堂的……” “林……”温莎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平安却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背脊,缓缓穿过覆着冰雪的街道。 这样的圣诞礼物,大概是温莎侯爵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了。不知以后的圣诞节,他还能不能有个好心情?这,是她的复仇就算她早已说过不会再被仇恨蒙住双眼,却做不可挽回的错事。可又怎么甘心他就这样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幸福的生活…… 没有立刻返回剑桥,这天晚上林平安落脚在西敏区的公寓里。英国女管家玛丽倒是不觉惊讶。反正这些年来,林平安住在这间公寓的时间也是有数,而且每次都是不告而至。 只是圣诞节的时候,突然间见到林平安,原本以为要一个人独自过节的玛丽,笑容里便多了几分真诚。忙前忙后地张罗晚饭,又有些迟疑地问林平安:“林小姐,要不然,我再出去另外买一只大火鸡?吧” 林平安笑着挥挥手,转过头去,却淡淡道:“家里还有酒吧?不如晚上喝几杯吧……嗯,现在就拿出来好了。我知道,你柜子里应该还有酒的。” 被她说破,玛丽倒有几分犹豫,在林平安笑言自己已经成人了时才拿出她的开胃酒。不过,只有小半瓶。林平安喝了一小杯,再倒酒时,在厨房里做饭的玛丽便探出头来一个劲地看。看得林平安忍不住发笑。 想想,她站起身来穿上外衣,扬声叫道:“玛丽,我出去一下。晚饭前回来。”双手插在口袋,林平安沿着过道,缓缓走在路上。 原本,还想着或许可以去商场买些酒回来。可是,走在街上,看着路上没有多少人,就是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她才想起来,英国的圣诞节,商场一向都是关门的。就连一向生意火红的酒吧,这会儿也一早关了门 。 伦敦的生活节奏比起香江来,一向很慢。尤其是这一天,仿佛因着这白色的圣诞节,整座城市都陷入静谧的悠闲的气氛。 只是林平安现在却没有心情融入其中。漫步在少人的街头,她仍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无法就这样平静下来。 雪后冷冽的空气,也仿佛浮游着一种叫怅然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有些鼻酸。 停下脚步,她环顾四周,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什么地方了。大概是哪个路边的小公园。高大的松木,落满了雪的长椅,寂静没有人声的弯道。 她走过去,拂落椅子上的雪,默默地坐了下去。仰起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喃喃问:“小……不,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 只问了一句,她便再也压不下泪水。热的泪,才流出来,便立刻冰冷,滑过脸颊,因着风,带着些刺痛的涩意。可是,这样微微的痛,却让她反倒觉得舒服些。好像,这样子哭出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就都流着泪水流出了身体。 如果说到怨,有权利去恨、去怨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而她,唯一能做到的,却只是让那个人知道这世上曾经有两个被他辜负、伤害的女人…… “更或者,你其实从来都不希望那个人知道我的存在。而我,搞砸了……可是,看到他那张脸,我觉得很开心呢” 低声呢喃着,林平安歪了脑袋,吃吃地笑起来。在笑声稍歇时,却突然扭过头去,望向身后的灌木丛。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那后面有人正在窥视着她。站起身来,她抹了一下因为风干泪水而有些发紧的脸颊。紧盯着那处灌木丛,缓缓向后退去。退开几步后猛然扭身,狂奔起来。隐约的,听到身后有踩在雪上的脚步声,林平安越发害怕。忍不住回头看去,恍惚的,看到树木隐约间,有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绒帽的身影。 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咽了下口水,林平安远远望向前面的过道上有人影走过,立刻嘶声大叫。 大概是听到她的叫声,过道上的两个人停下脚步,甚至扭过头看过来。就在林平安心里稍松时,身后的人却突然大叫。 脚步一顿,林平安迟疑地回过头去。刚才那一声,分明就是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还是用中文,有些熟悉的声音…… 因为她停下脚步,后面追她的人便放慢了脚步。可那张渐近的面容映入林平安眼中,却让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 “小姐……”站在过道望过来的两个人喊了一声。林平安忙回过头去招呼:“对不起啊,是我认识的人。”笑着道歉,看那两个人转身走开。林平安才转过身望着慢慢走近的青年。 “楚天佑?你……你怎么会在这?”奇怪地问着,她望着掀起眉毛来,有些凶相的楚天佑,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瞥见她的动作,楚天佑便不耐地哼了一声:“你做什么?我是洪水猛兽还是什么吓人的怪物啊?用得着害怕吗?” “也……不是害怕”倒是有些不想面对,这种时候,如果还要听楚天佑的怨愤之言,她怕自己没有那个心情承受。 瞥她一眼,楚天佑竟然难得的好说话。居然只是垂下眼帘,缓缓走近。走到她面前,面对面地站稳了,他才沉声道:“我特意飞到伦敦来找你,不是为了同你争吵的……事实上,我,是来道歉的……” 见林平安眨了下眼,却不说话。他便苦笑了下:“上次在巴黎,我不是存心要说那些话的。是,我没想那样说的……林平安,当我接到邀请时,我很开心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到最后,却没有对你说:见到你,我很开心。” 目光忽闪,林平安迟疑着笑了下:“我也是,见到你很开心……其实,不用刻意飞过来的,你打个电话说就好了。”既然找得到她,那想来电话号码也是问得到的了。 楚天佑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除了这句话,我还想……”突然迈近一步,他伸出手臂,环住林平安的后脑,俯下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十三章 情敌乎? 一时没有防备,林平安闪避不及,已经被楚天佑环住后脑。嘴上一热,已贴上他温热的双唇。 霍然一惊,林平安双手抵在楚天佑胸前,用力推开他。想都不想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只是她的手掌还没碰到楚天佑的脸,就被他用力抓住。 手上力道加重,楚天佑直视着林平安的眼眸,迫得她一步步后退,后背猛地撞在身后的松树上,震得树梢的雪簌簌而落,打在两人的脸上、身上。抬手拂去林平安头顶上的白雪,楚天佑的声音有些发哑:“看,檞寄生呢” 因他的动作,林平安不觉抬起头来,果然在横出的枝桠间,看到檞寄生。 西方人的习俗,檞寄生代表着新生与爱。圣诞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挂上檞寄生花环。而且,还有一个传说,说在檞寄生树下亲吻的情人会相守一生。甚至还有在檞寄生树下,不能拒绝别人的吻的说法。 虽然看到了檞寄生,也算是接受了楚天佑的说法。可抵在楚天佑胸前的手仍然没有收回。林平安抬眼望着楚天佑,声音很是冷淡:“不放开吗?” 目光微闪,楚天佑的笑容有几分尴尬:“你知道吗?有人说,如果你不爱一个男人,那就绝不要同他一起站在檞寄生树下。” 林平安“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那我现在就走开,应该不算迟吧” 仿佛一腔热情被当头浇下了雪水,楚天佑炽热的眼神渐渐冷却。望着林平安,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手。退后几步,他望着林平安,忽然笑起来:“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对上你,我都是被打击的那一个?真是让人挫败,圣诞节,你都要这样伤人心。” 直起背脊,林平安抖落身上的雪。才抬起头,淡淡笑道:“你也知道是圣诞节了,怎么还这样吓人呢?这样的圣诞礼物,未免让人有些无法接受。”转过身去,她回过头唤了一声,便先一个人走出小树丛,走上大道。 楚天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心情不好吗?我刚才从门口就一直跟着你,看你好像就没有笑过……” 惊讶地回头望他,林平安想了想,却如实诉苦,只笑道:“人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不是吗?” 目光微瞬,楚天佑忽然苦笑道:“我的记忆里,林平安不是这样喜欢自艾自怜的人。” “记忆?那你一定是被记忆欺骗了……更或者,你根本就记不清楚、甚至是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回眸看他,林平安意有所指地微笑。 虽然仍是面带笑容,可是林平安声音里透出的疏离感却让楚天佑的脸阴郁下来。 “或许,真的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才总觉得三年前,我和你似乎是有些什么……”他浅淡的声音,那怅然的神色,让林平安不觉也有些黯然。 是记忆欺骗了人吗?他们三年前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林平安有些说不清楚。在某个刹那,她也曾有过心动的感觉,虽然终究没有发展得更深,可当时她也是喜欢了那个俊朗、热情、固执又任性的少年的…… 这样想着,她便笑了起来。“或许,被欺骗的记忆更值得回忆吧有时候,只记得自己想记住的开心的事,也是一件好事。” 望着她的笑容,楚天佑目光一闪,便也笑了起来。其实,不止是记得那些开心的事呢那些曾让他纠结、生气、愤恨的事,他都记得。可是,正因为全记得,他才这样念念不忘。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仿佛是一道他过不去的坎儿。虽然许多年不见,可每每想起,心里便似烧了一把火。也正是因为这儿,他才会在两个月前出现在巴黎。 “林平安,你……还会不会喜欢我?”他低声问着,不想说刚才把她拥在怀里,吻上她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是重新找回了已经失散许久的某种感觉。 因为他的问话,林平安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她没有答,只是笑道:“既然来了,那就由我来做东道吧圣诞节,每个人都应该是开开心心的……” 楚天佑一笑,没有反对,只是用深沉的目光望着她。 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里,天色将晚,大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两侧的商店也都关了门,亮起灯的,都是普通人家。门前挂着檞寄生花环,院里立着披红挂彩的圣诞树……窗帘后透出的灯光,那样的温暖。 一路安静,没有人再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两个人,就像真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说说笑笑,所说的却都不过是些香江的八卦。有明星的,有富豪的,也有社会版的头版头条,还有许多楚天佑这些年拍戏时所碰到的趣事。楚天佑甚至还笑着要拉起衣袖,让林平安看他一年前拍戏时划到的伤疤。 “虽然去植皮就可以消去,可是我还是愿意留在身上,就好像——这是男人的勋章” 虽然笑着推开楚天佑,没有看他身上的伤,可林平安望着他飞扬的神情,却忍不住笑起来。 到底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了。现在的楚天佑的确是很有男人的魅力,尤其是说起工作的时候。曾经,她也曾这样神采飞扬地与人笑谈过呢只是,如今想来,竟像是前世……可不就是前世嘛 摇头苦笑,林平安走进公寓,还在笑言一定要好好款待大明星。可惜,当她走进房间时,原定的计划便不得不改变…… “弘文?”突然见到一早刚刚离开的任弘文,林平安大感奇怪,却不及转过头看到坐在任弘文对面的温莎,更让她震惊。 有些不明白这两人到底为什么走在一起。可在微微一怔后,她便对着温莎淡淡点了点头,又转向任弘文:“我还以为你直接回香江了呢” 任弘文一笑,却是抬头望向楚天佑,站起身来伸出手:“又见面了。” 四目相对,楚天佑没有说话。就在林平安皱起眉,不知楚天佑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嚣张得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时,他却忽然一笑,伸出手去。 “可不是,说起来,我们三年都没有这两个月见面见得频繁。”虽然带了些嘲弄之意,可他的笑容却是灿烂。显然这些年确实是大有进步,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显露在脸上。 “这位……温莎侯爵?”目光落在温莎脸上,楚天佑目光闪烁,可最终还是保持了笑容。 他是保持风度了,可一向最重绅士风度的大英侯爵,却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和楚天佑握了下手,就站起身来:“林小姐,我想和你谈谈。” 林平安一笑,竟是完全不像这几年的谦逊,竟直接冷笑道:“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同侯爵你谈的。” 温莎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居然没有发脾气,仍是显得低声下气。 楚天佑抱着手臂,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任弘文却忽然笑着搭了下他的肩:“难得相聚,不如喝杯茶吧我知道平安的书房里有罐好茶。” 歪着脑袋,瞥了眼沉默无语的林平安,楚天佑也没有拒绝,笑着跟在任弘文身后走进了书房。 虽然整间公寓带有浓郁的英式风格,可这间书房里,却颇有中国风,甚至还有专门的茶具。看着任弘文轻车熟路地自柜子里翻出茶叶罐,又亲自执了壶,接了矿泉水在电炉上烧水。楚天佑便扬起眉来,“我不知道原来你和林平安已经这么熟了……” 任弘文笑笑,并没有接话。楚天佑也无心等他回答,径直坐在椅上,偏了头,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往门厅里看去。“那个温莎又是怎么回事?大英侯爵,教授,出了名的风流人物……你不觉得有压迫感吗?”说着话,他忽然回过头来盯住任弘文:“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比较喜欢成熟男人?” 抬起头,瞟过楚天佑半真半假的笑容,任弘文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用镊子夹着小紫砂杯就着热水洗涤。 见他不回答,楚天佑便沉默下来。似乎是仍想扭过头去看客厅里的情形,可到底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望着任弘文微笑:“你喜欢林平安?” 手微微一顿,任弘文停滞了数秒后,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听着楚天佑一下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他的手却仍是稳稳地,直到泡好了茶,才抬起头,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天佑看着他,也不客气,直接拈起一杯,却不像任弘文,是“品”,而是一口就把小小茶盏中的茶喝了下去。喝完,还笑着评价:“嗯,是香……不过,太麻烦了我不耐烦这个,好像林平安也不是个会静下心来做这些事的人啊” 嘴角的笑,没有收敛,反而扩散入眼中。任弘文抬起头来,声音平淡,语气也很平和:“平安的确不是个喜欢茶道的人。我买这套茶具回来时,她也是像你这样觉得麻烦。我还记得,她说品茶是喝,喝茶也是喝,既然都是喝,何必还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望着脸色有些古怪的楚天佑,他平声道:“我说这些话,不是向你炫耀什么。这三年来,我和平安接触得的确是很多。这间公寓,我也来过几次。可是,我们现在仍只是朋友……” 低下头,他笑了下,才道:“我只想告诉你。对于一个人的喜恶,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是尊不尊重是另外一回事……如此而已。” 第十四章 回家 望着任弘文,楚天佑若有所思。“你说,现在仍只是朋友,那……”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便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任弘文立刻急忙接听,甚至连对楚天佑致歉都没有。只是看着他神情凝重,抓着手机的指节都突了出来,楚天佑也顾不得去计较这些小节。紧紧盯着任弘文,见他沉默片刻后,对着电话那边沉声问:“你确定?” 不知那头答了什么,他的脸色便越发深沉。直接就道:“知道了我很快就会赶回来,大概明天上午就到,帮我把那头的事情都安排好。” 因为他的脸色,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楚天佑,也知道任弘文大概是有什么急事了,还正在斟酌着要如何告别,任弘文已经跳起身来,竟是顾不得与他多说一句话,直接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像是任弘文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楚天佑怔了下,便立刻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走出门,正好听到客厅里林平安在冷笑: “侯爵您不觉得对我来说这些很不合适吗?什么原谅什么悔恨什么歉然,该听这些话的人不是我,而是早埋进土里的沈晴和葬身于海的沈星……我也不是那种闲得无聊,喜欢开导别人听人诉苦的人……” 话没有说完,她已经扭过头来看向突然走出来的两人。脸上悲愤嘲弄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掩饰。 任弘文却连停都没停一下,笔直走过去,也不管是不是打扰了林平安与温莎的谈话,直接拉住林平安的手。 他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便是林平安也惊了一跳。若是这样的莽撞,是楚天佑做出来的,那倒说得过去。可面前这人是任弘文…… 静默着,她抬眼望着任弘文。原本嘴角还带着的笑,却在看清他的面色时渐渐敛去。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任弘文,可是能让任弘文流露出这般难色的,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没有等她问出,任弘文已经道:“边走边说吧”又转过头去,对着温莎侯爵微笑施礼:“侯爵,对不起。因为有些急事,我们现在要赶回香江。有什么事情,等平安回来后再说吧” 温莎苦笑了下,没有拒绝,可是望着林平安的目光仍带有一丝苦涩。 送了温莎侯爵出门,林平安还想追问。任弘文却直接招呼玛丽:“把小姐的皮包拿来,”又转过头笑看着楚天佑,“圣诞还未过,你大概还要在伦敦留上几天吧?” 楚天佑扬眉,笑起来:“不了,我同你们一起回香江。我想,任先生不会介意让我搭个便机吧” 任弘文一笑,也不说话。从满脸惊疑的玛丽手里接过皮包,拖了林平安的手便当先走出门去。 “弘文……”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林平安脚步微顿,眼中尽是惶惑。 回过头来,任弘文终于还是沉声道:“林爵士在半个小时前,脑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你……爷爷他……”林平安呆住,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就连脚都有些发软,全赖任弘文拉着她。 在外面听得分明的楚天佑,这会儿也不禁面色沉重起来。虽然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仍觉得有那么几分刺眼,可这会儿却也顾不上了。迈大步伐,他跑到电梯门前,直接按了按钮,便扭过头去问任弘文:“任兄已经安排好飞机了吗?现在这个时候赶去机场的话,时间上……” 不过数秒,便已经改了称呼。不过这时候,却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任弘文拉着林平安的手,直接走进电梯,平声道:“不用去机场。到西敏寺大厦就可以……” 楚天佑目光微闪,却没有说话。反倒伸出手拉住林平安的另一只手,重重地握了下,沉声道:“不会有事的。” 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两人的面容,林平安的眼神很是茫然。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脸色却一直没有缓过来。 “弘文,”坐在车里。一直沉默着的林平安,忽然低声唤了一声。抬起头,望着坐在身边的任弘文,她沉声问道:“你去而复返,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是半路上就得到消息了?可……为什么我一回来时你没有立刻说?还是另有内情……” 任弘文目光微闪,想了想才低声道:“我才离开剑桥几个小时,便接到电话。说林爵士身体不适,姑姑去了林家探视。本来这样的事情很寻常,可我打电话过去时,听浩峰的话好像有些不妥,所以才返回来。就在刚才,才收到确切的消息,说林爵士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不妥?”林平安垂下头,目光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绞在一起的手上:“到底是怎样的不妥竟让你先有了这样的不祥之感啊……”不是追问,她只是低低的呢喃着,可听到的任弘文却垂下头去,竟是没有继续接话。 林平安也不说话,反是坐在另一边的楚天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虽然他家算不上是豪门世家,可到底也是家大业大,而且早年家里又是道上混的,争权夺利的事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再多的纷争,也闹不到他这个大少爷面前来。所以对于他而言,那些大家庭的纷争,太过惹人厌。这会儿见任弘文似有顾忌,不肯把话说明白的样子,便有些不悦。只是瞥见林平安的神色,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在西敏寺大厦门口,林平安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此时夜已经深了,西敏寺大厦早已没了什么人声,只有落地玻璃门的大厅还有些光亮。任弘文等人才走到大门前的台阶上,里面便有穿着黑衣的保安迎出来,一路送着他们直上了顶楼。 林平安这会儿神思恍惚,根本就没有心情却琢磨这些事。倒是楚天佑,暗暗在心里又将任家看高了一分。如果在香江,这些自然都没什么,可在英国也能这样,倒算是不简单了。 一行人乘坐直升飞机,赶到希思罗国际机场,在机场换乘了小型私人飞机,直飞香江。 虽然路上楚天佑瞧着林平安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叫她休息。可林平安哪怕是靠在座位上,仍是无法合眼。还是任弘文亲自用飞机上的电话打回香江,接通了林浩峰。 听出听筒对面林浩峰的声音很是疲倦,又带着隐隐的哭腔。林平安只觉得鼻子发酸,几乎哭了出来。缓了缓情绪,才能开口说话。 听到她的声音,林浩峰立刻怔住。过了足有一分钟时间,才低声问:“你……是同表哥在一起?现在在伦敦?” 林平安压下心中悲切,只淡淡回他道:“在飞机上,明天会到香江。” “他们说不用告诉你,免得耽误你的学业。” 林浩峰沉默片刻,才出声:“我想你回来” 他的声音仍显平淡,可林平安却被这一句激得几乎涌出泪来。哽咽了声,她才说出话来:“等我……” 挂断电话,不用任弘文说什么,她自己便招呼空姐,径直到后排,倒在放下成床的沙发上,合上了眼。虽然仍然不是那么容易睡去,可眼睛却一直闭着。 隐约的,听到楚天佑在苦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了解她了……”任弘文是如何回答的,她没有听真切,或许,根本就没有答他。晕晕然中,她渐渐睡了过去…… 飞机降落在机场,没有出飞机场,直接就换乘了直升机。 在仁爱医院的楼顶停机坪,跳下飞机,林平安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近乡情而怯。当她远远望见守在病房区外的记者时,她的喉咙不觉发紧。连记者都出动了,是不是爷爷的病情…… 挺直了背脊,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穿过人群。身后任弘文已经跟了上来,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于此同时,突然有一个胖记者指着远处,发出“呀”的一声:“是楚天佑啊” 他一时情急,叫了出来,却是错过了先机。眼见同行们立刻像见了血肉的苍蝇一般扑过去。他也顾不得别的,忙提着袋子追上。跑出几步,却又奇怪地回头,望着身后那对从容与他擦身而过的男女。总觉得,好像是有些地方不对似的……不过,还是抓拍楚天佑的照片要紧。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医院出现,难道是有什么隐疾。 推开门,走近特护病房区,林平安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自缓缓关合的门缝中,望见正被大批记者围住的楚天佑,她忍不住轻轻吁了一声。 “不用紧张,既然已经转到病房了,那手术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感觉到任弘文握着她的手紧了下,林平安抬起头望着他平淡的神情,忽然微微一笑。似乎因为这一笑,舒缓了她心底的紧张。 停在病房门外,看着门上标签上“林雨泽”的名字,林平安不由地吞咽了下。然后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十五章 亲人 像仁爱医院这种专供知名人士住的特护病房,足可比美四星酒店的豪华套房。 林平安一推开门,宽敞的客厅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原本有正在窃窃私语的,也收声望来。一时间,病房竟陷入奇怪的静寂中。 在一片静寂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林靖远。笑着站起身,他第一个走近林平安,笑着说道:“终于回来了,平安。” 话音方落,却已经被人挤开,林平安在下一瞬间,就被人拥入怀中。她甚至还未看清抱她的人是谁,只听得到那哀泣之声:“平安,你终于回来了青姨好想你……”轻轻推开她一些,桑青扶着她的双肩,仔细打量着,好似真的喜出望外一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爷也很想你……” 目光在桑青噙着泪水的眼睛一扫而过,林平安只是低声唤了声“青姨”,就没有再说下去。反倒把目光投在被桑青挤到一旁的林靖远身上。虽然刚才不过是匆匆一瞥,可是二伯脸上全无半分惊讶之色,分明就是已经知道她回来的事。想来,玛丽早就打电话通知了这位大老板才是。不过,她本来就没有避着他们,让他提前知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了。 目光转去,看清屋里的情形,她心里不禁一声低叹。难怪任弘文之前会有那样的反应。她一眼看过去,便已经发现在这小小的客厅,各房人是分开坐的,虽然不曾剑拔弩张,可分明早已面和心异。在这个时候,林家人竟是已先提前分了派别……也不是,这样的派别由来已久,只不过不曾像这样明显罢了。不知是错觉还是太过敏感,这样看着,她恍惚竟觉得这些人个个都是在盘算着要如何分家呢 虽然心里想得多,可却不过一念之间,只这半分钟,原本还坐着的林静婷已经跳起身来,扑到她的身上,大声叫着:“二堂姐,我想死你了……” 拥着林静婷,林平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林静婷脸上时,唇边的笑却有刹那的停滞。不过,只是一秒,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浓厚:“静婷,我也好想你……”眼角上挑,扫过含笑望着她们的桑青,她搭下眼皮,笑容中隐隐有一丝苦涩。 “好了好了,静婷,你不要胡闹了还不快放开你堂姐。”蓝采萍笑了笑,嗔怪道:“也不知是不是越大越随你两个哥哥,这么没规矩”虽是在责备自家孙女,可目光却是瞥向林平安的。 林平安一笑,也不介意,上前几步,先冲着姜凤打了招呼,然后又向蓝采萍笑道:“三奶奶,”一面打招呼,一面抬眼将屋里其他人的表情看在眼中。 客厅里,二房的大伯、小姑姑都没有在病房里,除了大伯母和大堂姐林静文外,就只有姜凤坐镇。相比之下,三房的人,就多了。连双胞胎都安安静静地从在一旁,竟是全家出动的样子。只是,这会儿最势弱的显然不是二房,而是他们大房。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两个姑母在。而且,明明是看到她的,可除了大姑母对着她点了点头,有所表示外,二姑母竟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反倒是一脸惊讶地抬头望向正推门而入的任弘文。 “弘文啊你也来看你林爷爷……”说着话,她已经上前拉着任弘文,竟是搂着他哭了起来:“难为你有这个心了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你姑姑和浩峰呢?” 任弘文笑笑,先是温文地冲着屋里众人打了招呼,才淡淡道:“我和平安直接坐直升机过来医院的,没有回过家。” 他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客厅里的人,除了林靖远毫无惊讶之色外,都不觉把目光落在林平安身上,压不下诧异之色。 只是这会儿,林平安却没有心思去分析众人心态。只急切地往里走,“爷爷现在怎么样?”她刚抓住门把手,横里便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压住她。 “平安,爷爷需要静养,你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的好……”林静文的声音很是温和,可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林平安抬起头来,目光定在林静文脸上,温言道:“堂姐,我不会打扰爷爷休息的。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这最后一句,却不是说给林静文听的,而是说给掩在她身后的人。林静文虽然一直和她不和,可这样堂而皇之地阻止她探病…… 林静文眉毛一挑,笑起来:“你想说什么?爷爷这会动过手术,人还没醒呢” 心头一跳,林平安再顾不得与林静文多说,一声不吭的,她直接挥开林静文的手,扭开门就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林静文的低喝声,她却浑似没有听到,只定定地望着睡在床上的那个人。 那人身上,还插着呼吸器,连着心脏监视器……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身上投落一圈晕光。明明是暖暖的光,可林平安却觉遍体生寒。 抬手捂住嘴,她甚至不敢走得更近。床上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说话中气十足的老人呢?那个让她有些畏惧有些喜欢有些内疚的人,她已经视作亲人的爷爷,明明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充满着力量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倒在床上呢?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她茫然回眸,对上任弘文关切的眼眸。她瞬了下眼,心里忽然间便安定下来。 缓缓走到床边,她望着那张看起来消瘦许多,苍老许多的面容,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握住爷爷的手,她跪了下去。“爷爷,我回来了……”她低声呢喃着,把头靠在床边,泪水打湿了手掌。 “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啊爷爷……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抬起手,捋顺爷爷额前微乱的银白发丝。她痛哭道:“你醒过来骂我啊怨我就这样跑回来啊你……不要这样不理我……”低声说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却不停地说着话,仿佛只要这样不停地说话,爷爷就会立刻醒过来似的。 “我考上剑桥了我还去参加成人礼舞会了……爷爷,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会记着自己代表着林家……”声音一顿,林平安扭过头,瞪着突然拉扯她的林静文,眼中毫不掩饰怒意。 、 俯视着林平安,林静文虽然察觉出她的怒意,却全未放在心上。只是冷笑道:“你不是说不影响爷爷静养的吗?那还在这里胡说什么?林平安,趁着我没喊护士来赶你出去,你还是痛快些走吧” “赶我走?”林平安挑起眉,斜睨着林静文,沉声喝道:“放手”见林静文只是冷笑,却仍不曾放开扳着她肩膀的手,林平安 寒声道:“在爷爷面前,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是识相,就拿开你的手,立刻出去……” “该出去的人是你……”林静文的低喝声还未没完,林平安已经猛地一挥手,甩开林静文。跳起身来,在林静文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至极。 被林平安打得发怵,林静文先是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厉喝一声就扑了上前,十指似钩,尖利的指甲直往林平安脸上招呼。侧头让过,林平安扣住林静文的手腕,沉声喝道:“我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你要是再来,我可就不客气啦” “你不客气?林平安我活这么大都没人碰过我一根汗毛,你居然敢打我……”尖叫着,林静文挣扎着还要再上。只是还没碰到林平安,就被冲过来的人抱住。 “够了”走进来的姜凤沉声大喝:“你们这算是什么样子静文,你从前的礼仪课是怎么上的?就是这样吗?”说着话,又转过头来望着林平安,冷冷地问道:“平安,你回来是做什么的?是不是想气死老爷才甘心?” 脸色骤变,林平安嘴唇轻颤,被姜凤的一句话逼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喃喃地重复:“我……气死爷爷?” 脚步晃了下,恍惚中,仿佛有人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她转过身,去望躺在床上的爷爷。忍不住低问:“是我吗?爷爷,我……” 她的声音骤停,定定地望着前方,她忍不住抬眼去擦了下眼睛。然后伸出手,“爷爷,爷爷他刚才动了一下……” 不是她眼花,爷爷的手指刚才的确是动了一下。可能麻醉药已经过效了吧?她还再想着,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下,可是下一秒,便有人从她身边涌了过去。不知是谁推攘了她一下,竟直接把她挤到后面去。 一大群人围在床边,急声问着:“老爷,你醒了啊……”“爷爷,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好点儿了?”“爸……” 无数的声音在同一时间爆出,一时竟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林平安踮起脚往里看,却根本看不清楚被围在中间的林雨泽,也听不到爷爷的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沉声喝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做什么?” 第十六章 病情 病房里一片吵杂,所有的人都围在病床前,乱成一团。就在这时,一声清叱声响起。林平安闻声回眸,望见正走进来的几个人,鼻子一酸,几乎哭了出来。 抬起头,目光与林平安对上,排在第二位的林秀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就迎上来抱住林平安。“平安,你回来真好。” 听着小姑姑在耳边的低语,林平安忍不住抬起手抹了下眼睛。“我回来了,姑姑。”又抬起头冲着林康和林慕远点头。 望了眼林平安,林康并没有先同她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床边,皱眉道:“二太太、三太太……”虽然并没有说别的,可围在病床前的姜凤立刻警醒过来。侧过身,她咳了一声,先退后一步,才沉声道:“都围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医生。” 被她一句话提醒,林静文忙立刻按了墙上的红按钮。其余的人也讪讪地向后退开。只有桑青,仍是跪在床前,抓着林雨泽的手,涩声唤着:“老爷、老爷……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脸紧紧贴在林雨泽的手心,再反过来,她轻轻地吻着那枯瘦的指节,竟毫不在乎周围人是怎么看她的。 姜凤皱眉,别过脸去,没有说话。可站在一旁的蓝采萍却冷笑道:“桑小姐,老爷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就让他静一静吧”说着话,她低下头拂了拂衣襟,淡淡地说道:“这人啊,眼睛再大,看不清楚也是枉费……” 这话说得半分火气都没有,可细琢磨这意思可就真是…… 桑青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哭道:“老爷,你听见了、听见了……三姐她就是这么糟蹋我的……” 她还未哭完,姜凤已经不悦地低喝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要是吵,就都出去……”说着话,她俯近身,低声问道:“老爷,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啊” 因为姜凤的话,在床边的人才发觉躺在床上的林雨泽正用垂落的手指轻轻敲着床边,似乎是真的有话想说。 原本哭闹的桑青停下了哭泣,转目望向床上的林雨泽。目光落处,她的目光不由闪烁了下。因为插着呼吸器,林雨泽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怪异。眼睛混浊,虽然徐徐转动着,可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似的,和平时的风度翩翩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林雨泽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落在她身上。桑青咬了咬牙,握着的手暗暗收紧,林雨泽的眉毛轻轻一颤,目光却立刻转向桑青。桑青紧抓着他的手,眼泪直涌:“老爷,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就说吧我就在这儿……” 说着话,她又直起身,“我现在就把呼吸器帮你拔下来……”竟真的去动手拔插在林雨泽嘴里的管子。 蓝采萍气得脸色发青:“桑青,你想干什么?就算你是护士出身,可这里是医院,还由不得你乱动……” 桑青挑起眉,正要反驳,门口的林慕远已经出声道:“好了好了,医生来了……” 走进门来的医生,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一身白大褂,面容普通,却神情冷淡,带着一丝冷傲之气。而且身后除了护士外还跟着几个年轻实习生的医生。 他进门,林氏兄弟已经异口同声问道:“李院长,有劳了……” 一句话说出,两兄弟目光一对,便又都转开,不再说话。 李院长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不打招呼,径直走到床边,持了手电,细细查看林雨泽的眼睑。仔细看了一周后,才问:“林爵士,我现在拔出呼吸器,您觉得可以自己呼吸吗?”见林雨泽直从鼻子里哼哼,他便小心地拨出呼吸器。 他才拔下呼吸器,林雨泽就张大了嘴,可是发出的却只是“哼哼啊啊”的单音节,竟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一个词,甚至是无法把一个有意义的字说得清楚。不只无法说话,就连嘴也歪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李院长垂下眼帘,在记录本上写了几句话后,才抬起头来,目光扫过满屋因震惊而呆住的人,他平声道:“初步判定,这是典型的中风后遗症,具体到什么地步,还要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就定在半个小时后,会有护士来接林爵士去检查……各位,还是先回去的好。” “中风”咽了下唾液,姜凤转身追上李院长,沉声问道:“我们老爷如果真是中风了,要多久才能治好?” “多久能治好……这就不好说了——我只能说短时间之内不会有所好转。”李院长掀了下眉,忽然出声道:“林夫人放心,我们医院绝对不会泄漏病人的状况,任何病人的病历,都绝不会从医院里被泄出去……”话一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根本不给姜凤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时候,姜凤自然不会再叫住这个特立独行,脾气比医术还出名的年轻院长。虽然得到了保证,可是她仍然不放心。转过身来,目光在屋里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她沉声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被那群记者知道,胡乱报导的话,后果是怎样的,你们也都清楚。秀雅,你同媒体的关系一向很好,打发记者的事就交给你。” 林秀雅应了一声,又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记者。听说之前有明星出现在医院,都跑去采访了。还有,妈,李院长也一向不喜欢记者跑到医院闹事的,我看不用我们出面,他也会叫保安把记者请出医院的。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大家还是小心些的好,尤其是不能让人偷溜进病房来……” 她的话才说完,林慕远便立刻点头称是。又急急地道:“妈,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要如何瞒住媒体方面。你也知道股东里那几位叔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我和小妹拖得了一天,可拖不了永远啊要不,还是先选出个人来接任爸的主席位置吧”说着话,他挺了挺胸膛,嘴角抿起一丝微笑:“不是有句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吗?我看现在咱们林氏也就是面临着这样的关头了……” “呦,”一声冷笑,蓝采萍尖着嗓子笑起来:“我说大少爷,你就是再 心急,也不能急成这样啊什么叫国不可一日无君?老爷他现在可还好好地活在这儿呢?” 被她一句话噎得脸上涨红,林慕远急道:“小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床上躺着的可是我亲生父亲,我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坏心呢?我这不也是为了林氏集团着想吗?” “为集团着想?是为你自己着想吧?”蓝采萍哼了一声,挑起眼梢斜睨着林慕远:“就算要有人主持大局,也要看谁有那个才干啊大少爷,这可不是古代立皇嗣,还要讲究个立长立嫡。做生意这种事,是要讲天分的……” 被蓝采萍损得脸上发烫,林慕远又气又恨,却到底不好真的撕破脸皮,只是咬着牙铁青着脸。他不说话,可就有别人说话了。 “我看,小妈这话说得是真好……”林慕远的太太姜婉贞笑着挽了丈夫的手臂,淡淡道:“依我看啊咱们林家现在最能压住场,镇住股东的人非我母亲莫属了” 听到老婆说这样的话,林慕远先是一喜,续而又觉心里有些发苦。但仍是拍手道:“可不是,要不是小妈说起,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还真忘了……” 蓝采萍气得脸色发青,目光就转向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儿子、儿媳,颇有报怨之色。林靖远分明看见,却仍笑盈盈的不说话。反是莫玉环,不好这样一声不吭,便轻咳一声道:“二妈年纪也不轻了,只怕受不起那番折腾了吧” 她这一搭腔,姜婉贞立刻便冷笑一声回敬。一时之间,唇枪舌剑,病房里倒似变成了两个林家媳妇的口舌战场。而且,波及的范围隐隐有扩大的趋势,说话的人也不再只是她们两个…… 在一片吵杂声中,林平安绕过挡在面前的人。直接跪在床前,手捧着林雨泽微微发颤的手,只柔声轻唤:“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瞪着眼睛,一直在发出含糊不清的单音节的老人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目光终于落在林平安的脸上。“啊、啊……”他的手指微动,似乎是想要举起,可动了半天,却只是抬高了手腕。 “爷爷,你认得出我是吗?”握紧他的手,林平安忍不住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涌出,一滴滴落在林雨泽的手上。 “嗯嗯”地哼着,林雨泽望着她的目光显出几分慈爱,分明就是认出了面前这个哭泣的少女究竟是谁。林平安哭着微笑,一面抬手抹泪,一面附在他耳边低喃:“爷爷,你放心啊这次我绝不会再惹祸,我会一直停在你身边,会好好保护你……” 目光一闪,那双混浊的眼中现出一丝欣慰之色,分明就是神志仍然清醒的样子。林平安看在眼里,不禁更觉欢喜。吸着鼻子,她抬起头来,正待说话,却先撞上一双眼睛,一双满是血丝,既怨且怒的眼睛…… 第十七章 桑青的担忧 目光一对,那双满是怨怼的眼睛先是一愕,立刻便移了开去,再转回来时已经尽是笑意。虽然眼睛里仍有一夜未眠的血丝,可目中的温柔之意仍然是那个外表从来都让人觉得温善柔和的青姨。 目光微闪,林平安只作不知般露出灿烂的笑容。转过头去张了张嘴,可瞥见皱着眉头的林康,却又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在这个屋里,林康是管家,不好在主家争吵时插嘴。她这个晚辈又何尝不是?哪怕这些长辈再不像长辈,她也不可能真的大声喝叱。 松开手,她悄悄溜过去,拉了拉正在揉太阳穴的林秀雅,低声道:“小姑姑,护士大概要来接爷爷了吧?一会儿,我陪着爷爷去检查可以吗?” 转过头来,林秀雅吁了一声,轻轻抚摩林平安的头,笑得很是欣慰:“自然好,一会小姑姑也一起去。”说完,她便转过头去,淡淡道:“两位嫂子,时间快到了,护士也要来了……”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原本正互相冷嘲热讽的姜婉贞和莫玉环却都收了声。林家的三个姑奶奶,除了大小姐林贞雅还算好说话外,二小姐林淑雅和三小姐林秀雅都不是普通角色。尤其是林秀雅,在林家俨然比自己的丈夫更受老爷子器重。天长日久,倒让两个嫂嫂都心存顾忌。 她们这一停,姜凤便立刻沉声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在医院里吵嘴,也不怕被人看到说咱们林家的人小家子气……还好,弘文不是外人……” 蓝采萍闻言,脸色很是难看。只是看看被林淑雅拉着坐在旁边说话的任弘文,却到底还是忍住。只是冷哼一声,便抹身回过床边,挤开桑青,俯下身低声道:“老爷,你放心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检查回来。不用怕,现在医学这么昌明……”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望着林雨泽的眼睛,缓缓直起身来。沉默里,一双眼闪烁不定。 轻咳一声,林康终于开口道:“二太太、三太太,老爷要做的检查可能要很久,不如大家就先回去好了。等老爷一检查完,我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你们。” 蓝采萍目光一闪,立刻回头去看姜凤,听到姜凤低声一叹,说着“少年夫妻老来伴,现在老爷这个样子,我怎么还有心思回去休息呢?让孩子们都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老爷。” 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竟毫不掩饰地冷笑道:“少年夫妻?这话真是动听……我嫁老爷时可不就真是青春年少吗?既然二姐这么大的年纪了都要留下来陪着老爷,那我自然就更应该留下来了……玉环,你领着孩子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陪着老爷。” 莫玉环应了一声,目光却是悄悄望向丈夫,见林靖远只是微笑,她便笑着拉了林静婷,又招呼双胞胎,果真在告辞后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而姜凤这边,姜婉贞也在姜凤的示意下拉扯着林静文走了出去。原本林慕远还不想走的,可是林靖远却笑着一把揽住他,“大哥,公司里的事,我还有些事要同你说,不如我们就坐一趟车吧”林慕远皱眉,还要拒绝,已经被林靖远笑着推了出去。 病房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原本拉着任弘文一直坐在角落里细细低语的林淑雅笑了一声,拉着大姐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姐妹两也先回去了。反正,再怎样,也还有两位‘林夫人’在嘛”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只是几十年来,这样的冷嘲热讽,姜凤和蓝采萍听得太多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反倒是根本没有被提及的桑青脸色难看,就连平时温和的笑容都没办法维持。 不过林淑雅却根本连看都没看桑青,只是一手挽着任弘文,一手拉着亲姐,笑盈盈地道:“弘文,正好二婶送你回去,再顺便去给老爷子请安。说不定老爷子看到我把你带了回来,一高兴,还留我吃饭呢” 任弘文一笑,目光却是不易察觉地瞥向又守在床边的林平安。似乎没有察觉任弘文微笑背后掩藏的隐晦目光,林淑雅只是歉然说着:“难为你特意来看林爷爷,却碰上这样的事儿……”走到床边,俯下身,她淡淡道:“爸,你好好休养吧我和大姐先回去了……”声音一顿,她看着林雨泽歪扭的面容,回过头瞥了一眼满面忧心的姐姐。低声道:“爸这嗯嗯啊啊的是想说些什么啊?”挑起眉,她忽然讪笑道:“不过我听不懂也不奇怪,有人听得懂也就行了……” 轻轻拍了她一下,林贞雅回过头对着桑青歉然地笑了下。这下,就算桑青本来没听清林淑雅的话,这会儿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爸,医生也说了,你需要静养的,那我和二妹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啊”说完话,林贞雅又笑着抬起头,一一告别,又问林平安:“平安,姑姑送你一程吧” 没想到林贞雅会这样同她说话。这个她一共没见过五次面的姑母……林平安笑了笑,摇头笑道:“不用了,我也想留在这儿陪着爷爷……” 林贞雅一笑,也不再坚持,在已经走出去的林淑雅的喊声里走出了病房。 抬起头来,林平安目送着任弘文的背影。有心追上去道一声谢,可想想却又压了下去。如果她这时候去道谢,恐怕二姑姑要给她脸色看了。 低下头,她的目光落在爷爷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老人家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只要一眨眼,眼泪就会落下来似的。 心中一酸,她蹲下身去,握紧了那只枯干得仿佛像树枝一样的手掌,紧紧的,不再松开,一直到把爷爷送进了检查室。 姜凤和蓝采萍都没有跟来检查室。年纪到底大了,刚才又那样折腾,这会儿便留在病房里休息。林康和林秀雅虽然也跟来了检查室,可是却不时地走开去接电话。所以坐在检查室门口等待的便只有林平安和桑青。 靠在椅子上,林平安把头抵在墙上,闭着双眼,虽然听到桑青在走廊里不停地兜着圈子,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桑青的脚步停在她面前。 “平安,似乎这次回来,你同我没有那么亲近了……”低声说着,桑青坐在了她的身旁,迟疑着:“你是不是在怨我啊?怨我当初没有为你求情,怨我这三年来都没有去看过你……平安,你知道的,老爷一天都离不开我,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看你……其实,青姨这几年真的是很想你” 看到林平安睁开眼望过来,桑青立刻垂下头,用手擦着眼角:“你不信的话,问静婷啊这几年我总是和她说你……我也和老爷说了好多次,求他准你回来过年,可是老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不肯的事儿,我就算再求也没有用处……” 林平安默默听着,嘴角轻轻扬起,忽然间就笑了:“青姨,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好呢?在林家,如你这样待我的也没什么人了……”那样想她,却从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她,三年的交流,不过是在她打电话回香江时偶尔的数句。哪怕她早知道,桑青当初所谓的关怀绝对不是那样情真意切,可在英国最初的寂寞日子里,她的确曾经因为这,而感到无比失落后。 虽然心里在冷笑,可是她的声音仍然无比真诚,透着浓浓的鼻音,仿佛是有些想要哭泣似的。 桑青便立刻把她拥入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哭着:“平安啊,青姨也好害怕,要是老爷他……”声音顿了顿,桑青好像根本无法想象似的,摇着头哭道:“青姨现在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只有老爷一个。这些年来,我陪着他,照顾他,除了没有名分,和他的妻子又有什么两样呢?可是,就算老爷心里也把我视作妻子一样,可那些人又怎么能容得了我?现在老爷在,她们已经联合起来欺负我了,要是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立刻把我赶出林家?平安啊你说,要是那样,青姨可怎么办啊?” “青姨,你何必想那么多呢?”林平安平声安慰:“你跟着爷爷这么久了,别说爷爷一向倚仗你照顾。就是家里我们这些小的,又有哪个没得到过你的照顾你?再说二奶奶和三奶奶也和你这么多年的姐妹了,又怎么会那样对你呢?更何况,爷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平安,”截住林平安的庆,桑青盯着林平安,迟疑不定,一直不知道林平安是真这么样想得单纯,还是…… “平安啊,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青姨也不问别的了,你只告诉青姨,要是以后她们真要撵青姨走,你是——向着哪一边?” 第十八章 偷听到的秘密 房子里很安静,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少了,所以这栋大屋就显得格外的冷清。站在玄关处,林平安凝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神情有些恍惚。 很久没有回来了呢看起来,总觉得这间大屋与记忆中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新近新修过的缘故吧?虽然摆设与三年前差不多,可是这壁纸、地板却明显是换过的。哪怕风格相同,可在细节方面却到底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就像这次又一次见到她所谓的亲人们一样的感觉。 深深吸了口气,林平安想起之前在医院里桑青说的话,不禁暗暗摇头。就她所知,这些年来,爷爷并不算亏待了桑青,可是这个时候,她还不是照样先为自己打算。只不知道,她敷衍桑青的那些话,桑青到底信不信? 虽然桑青那样的态度让人不快,可细想想,人性丑恶,不都是如此吗?此时此刻,为自己打算的也不只是桑青一人。 她突然觉得爷爷也是个可怜人。那样一个叱咤风云,跺一下脚都要让香江商界震三震的人物。平日里,妻顺子孝,儿孙满堂,一大群人围在身边何其温馨?可一旦病重在床,无法像往常一样掌控一切,整个世界便都似立刻颠倒了一样。所有的人,都像褪了一层面具,在他面前暴露出从前从没有显露出的面目。 是啊,现在仍然有一大群人围在身边,可这些人中间,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他,全无半分私心的呢?他的病,竟像是一个放大镜,将往日温情背后的龌龊无限地放大……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遍体生寒。虽然二姑姑说话是所有人最不中听的,可想想,今天在医院里,倒好像只有她这两个姑姑完全没有参与到二房与三房的权力争执中去。虽然不知道是真的并不在乎能不能捞着些好处,还是因为觉得自己争不上前所以弃权了,林平安都觉得心里稍稍有些安下心来。 低声叹息,她环视着冷清的客厅,想起刚才在外面小广场处碰到阿娟的情形,唇边的苦笑便更深了几分。 就连主屋里的佣人都觉得老主人病了,林家的大权势必会落在二房或三房手里呢何况外面的人? “小姐,不是我没良心,只是大家现在都去了,我要是不去也不大好……不如这样啊平安小姐,您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只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为你准备晚饭……” 阿娟不知道,就是她不说这些话,林平安也不会阻止她去二房的大屋里去献殷勤。 就是二、三房一时占上风又如何,爷爷还活着,那林家就始终是爷爷才能当家作主的。 这样想,林平安的背便又挺直几分。她无声地穿过客厅,却在走近楼梯时,突然停下脚步。 侧过脸去,她凝望着通往林雨泽书房的过道,皱起眉来。 不是说主屋里所有的佣人都去了二、三房吗?浩峰虽然应该在家,可也不该呆在爷爷的书房才是啊 拧着眉头,林平安静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书房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严,虽然只是一条细缝,可是房里关不算高的声音就这样传了出来。 “靖远,这样做不大好吧”说话的人迟疑着,带着不确定和些微的怯意。林平安一听,便听出这是大伯林慕远的声音。显然,同他在一起的正是二伯林靖远。只不知道这会儿,两兄弟不在各自的餐桌上,却聚在爷爷的书房里,究竟所为何来? 心里突突地跳着,林平安小心掩住身形,放轻了呼吸,默默听着房里的声音。只听得林靖远一声轻笑,平声道:“大哥,你不要一做起事来就瞻前顾后的好不好?要不是你这样的性子,我大概早就可以叫吴小姐一声嫂子了。” 听林靖远提到吴妮,林慕远似乎是有些不开心,闷声回道:“又说这些做什么?你也知道爸绝不会答应我和婉贞离婚的。” 林靖远一下子笑了出来:“何止是爸爸不会答应,就是二妈也不可能答应的。大哥你就是太老实了,吴小姐说怎样便怎样吗?就算不能给她法律上的名分,可是只要过了明路,和娶了她有什么区别?你别以为我是在给你出馊主意,爸是什么人?早些年他的风流史可比大哥你厉害多了男人嘛,谁不风流?只要你把家里这边照料好了,爸又怎么会……啊,打开了”声音突然一转,林靖远惊喜地叫道:“我就说应该是这个密码的。” 林慕远的声音却有几分涩意:“爸有那么多女人,可到最后,保险柜的密码不还是大**英文名字和生日吗?真不知道,你我二人的母亲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 林靖远笑笑,却没有接林慕远的话,只是笑道:“大哥,你过来看一下,这份文件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了……” 躲在门外的林平安忍不住心跳加速。听着里面的对话,她多少也能猜到两位伯伯到底是在找什么。 不会,爷爷还没有……他们就先打遗嘱的主意了吧? 心里砰砰跳着,林平安凝神细听。只听到里面林慕远突然发出一声轻咦:“这份遗嘱有些不对啊你看,这里的时间是三年前,我记得之前轩成曾经说过,半年前,爸爸曾经在律师楼重新改过遗嘱……”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顿住。想是神情间带出些尴尬。林靖远便笑着打趣:“果然是大哥的女婿了竟然连这样的话都同你说,这要是从前……呵呵……”虽然没有说下去,可话里的意思却让林慕远更恼自己一不小心泄了底。 “靖远,且不说这些,你看,爸爸新立的遗嘱,是不是放在了律师楼里呢?如果真是话在律师楼里,那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不是还有轩成吗?他一身受爸爸重视,说不定那份遗嘱就放在他手上。这不是正好吗?大哥你这个岳父一开口,他这个女婿还能拒绝不成?” 林慕远更觉尴尬:“其实,这话不是轩成同我说的,是静文……你也知道,轩成一向很有职业操守,让他把遗嘱拿出来交给我们,恐怕……” “大哥,轩成是你女婿,大家一家人,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再说了,现在爸爸病成这样,总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虽然我妈一直反对大哥你,可做兄弟的我很清楚啊现在这种时候,你做大哥的不出来主持大局,难道还要这这样年轻不服众的站出来吗?”声音稍顿,林靖远又沉声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和我妈讲清楚的。我林靖远,全力支持大哥……只是,虽然我支持大哥你了,可别的人……就不说大房的人了,我只怕小妹她……不过也没什么,小妹虽然一向强势 ,可到底你们是嫡嫡亲的兄妹,连我都支持大哥了,何况小妹呢?现在要找出遗嘱,也不过是想找个倚仗,让外人说不出话来罢了——我想,爸爸应该是和我一样,也想让大哥接他的班的……” 被林靖远一席话说得心动,林慕远虽然仍有些嗫嚅,可到最后却仍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听着里面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林平安不敢再听下去,忙悄悄后退,转到楼梯前轻步往楼上走去。不想,她还没转弯,就突听到身后一声轻唤:“唉——” 被吓了一跳,林平安扭过头去,望着站在玄关的人影,心里有几分发慌。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太清站在玄关的是什么人,可看身形,听声音,却分明是她不熟悉的男人。 正在奇怪,那个男人已经走进客厅。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是平安吧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你了。长得和三叔很像呢” 很像?哪里像呢? 林平安模糊地想着,望着这个她没有见过的青年,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是浩岳堂兄?”家里的堂兄弟,就只有二房那个据说在美国留学的大堂兄,她没有见过了。看来,这浓眉大眼,生得有几分英气的青年大概就是林静文的亲兄弟林浩岳了。 “直接叫我哥就得了我不耐烦听什么堂不堂兄的……”林浩岳笑得很是爽朗,和三房的双胞胎亦或是浩峰都很不一样。看林平安不错眼地看他,便笑着招手:“不用上楼了浩峰今晚在那头吃晚饭,我过来就是喊你的,一听保安说你已经回来了,我就立刻过来找你……” 林平安的心一跳,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意有所指,一分神,便漏听了他后面的话。待反应过来时,便看到林浩岳挑起眉望着她。忙掩饰道:“刚回来,还没有梳洗过……太久没有回来了,总觉得有些……”说着话,她便垂下头去,似乎有很多感慨。 林浩岳见了,便露出深有体会的表情:“不急,你先凉个澡,换了衣服,我就在下面……”声音顿了下,他的头不易察觉地转了下,目光分明就是望另一边的书房。 虽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或是根本就是有意……林平安的心狂跳着,紧握着扶手的指节也有些发青。不等林浩岳继续说下去,已经急道:“哥,我先去换衣服,就麻烦你等我了……”话一说完,她不等林浩岳答话,人已经快步跑上楼去。 跑到四楼时,她伏在楼梯上悄悄望下去,已经看不到林浩岳的身影,也不知他是坐在沙发那边还是走向了另一边…… 第十九章 真相 坐在床边,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上,整个背都湿透了,林平安却一直在发呆。知道在楼下,林浩岳正等着她,可林平安却仍无法平息心底的不安。 这会儿,林浩岳是不是已经见到了他父亲和二叔呢?两个原本并不如外表那样和协的人突然之间就成了坐在一条船上的人,合起伙来,却是在盘算着生养了他们的父亲。这样的事,她在戏里看得、演得多了,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宋轩成真的会顺了岳父的意思,去偷遗嘱吗?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万一…… 重重甩了下头,林平安不想再想下去。爷爷不会有事的,他会好好的,很渐渐好起来……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在内心里她隐约又有些不安。如果真的……那到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遗嘱还会是真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连肺都在抽痛。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惊跳而起。一面答应着一面随手扯过搭在椅子上的大毛巾,裹住长发,拉开门时,她已经又是一脸平和。 “等急了吧?”抬起头来,她先是一怔,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浩峰,”叫了一声,她伸出手臂先站在门外的少年揽进怀里。不管少年的些许挣扎,重重地抱了一下后,才松开手,将他推开少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比视频里看起来还高呢”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有玉树临风之姿,比她还高了几厘米的样子,少说也在一米七以上了,这样看他,真的看不出就是三年前,这少年还是个个子矮小的男孩。 三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年她离开的时候,这个弟弟还带着几分别扭,第一年,他只肯接林平安打过来的电话,却从不往英国打电话。还是第二年时,林平安一次重感冒,没有按照每周的习惯打电话给他时,他才第一次主动给林平安打了电话。虽然仍有些别别扭扭的,说的话也不太中听。可是在两天后,林平安却收到了加急的快递包裹。当她取出那包装得很细心的感冒茶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电话回香江,男孩只是别扭地哼哼:“阿娟太多事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就非要买回来这些东西,我又不喜欢喝,都便宜你了……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很甜……”她低语着,听着听筒对面男孩奇怪地嘀咕着“不是该苦的吗?不会买到假货了吧”,嘴角不由噙上一抹笑意。那时候,她捧着手中冒着热气的感冒茶,倚在窗前,听着外面稀沥沥的雨声,心里却如掌心一样温暖…… 分别三年,可是这三年来的联络,她却自觉比在香江时更多。只是,到底这少年还是有些别扭呢就像现在,仍是带着几分任性和傲慢的态度。 “有看到大堂哥?”林平安低声问着,不自觉地往外面张望了下。 林浩峰看在眼里,目光微闪,忽然大声道:“我好想你啊姐姐……连在二奶奶那里吃饭都坐不住了还好二奶奶知道我心里放不下你,准我回来了……”说着话,便伸手带上了门。关好门后,又整个人都伏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竟似在听外面有没有人似的。 看他的动作,再想想他刚才那夸张的声音,林平安不由得心里一紧。以林浩峰的性格,就算是真地想她,也绝不可能说出那些话来。难道,连他,也猜出些……不应该啊难道大伯、二伯行事竟这样不小心? 她正暗自思忖,林浩峰已经回过头来,靠着门,淡淡道:“大堂哥应该已经回去了……应该回去了吧我已经说了我们不过去吃饭的……” 咬了下嘴唇,他有些烦躁地踱着圈子:“我妈咪说接我回外公家住,可是这个时候,我不能走。就算是他们所有人都说我年纪太小,不准我跟去医院里看爷爷,可我还是林家的男人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望着他,林平安忍不住笑起来,“是啊你是林家的男人,这时候就该挺身而出。”虽然是在安抚兄弟,可她的话倒也有几分真心。 林浩峰听了,便停下脚步,回头怔怔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垂下眼帘,似乎是想要掩饰什么似地低下头去:“你回来真好……我、我、我很怕……”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却能真切地听出少年的惶惑。在拥住他肩膀的刹那,林平安的手顿了下,然后把拥抱改成了轻拍:“既然是男人,那就算是怕也要上了——不是吗?浩峰,姐姐也在这儿啊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是隐约的,她觉得林浩峰可能知道了些秘密。 静了片刻,林浩峰才抬起头来,盯着林平安的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爷爷不是自己生病的……”他似乎仍有几分迟疑,可是林平安却在刹那间明白了过来。脑出血,虽然是老年人常发的疾病,可是这种病却是有很多诱因的。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暴怒…… 抿起唇,她顿了下才低声问:“爷爷住院前,有和人争吵过?” 望着她的眼睛忽地闪了下,林浩峰紧紧揪住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那天,青姨也不在。大屋里没有别人,我、我因为感冒而留在家里……恍惚里,好像听到爷爷在大叫……他很生气,叫得好大声,一直在骂‘你滚、你滚,就是我死了你也别想让一个戏子进林家的门’……当时,我很怕……你知道,爷爷生起气来很吓人的。可是过了一会儿,楼下就没有声音了。我以为爷爷已经发完火了,就想下楼看看。可是,才走到二楼,就听到脚步声。我探头往下看,就看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大门去……后来,就在书房里看到了爷爷……他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虽然想像对待一个男人一样对待林浩峰。可这个时候,林平安还是忍不住揽住了林浩峰的肩头。“那个人——是大伯是吗?”怪不得刚才二伯说什么吴妮,原来大伯竟真的为了外面的情妇,动了要离婚再娶的念头。 深吸了一口气,林平安把林浩峰拥得更紧。眼角瞥见林浩峰欲言又止的表情,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又明白了些什么。“这件事,你之前同人说过是吗?” 林浩峰抬起头,眼神中透出几分惊讶:“我同二伯说过,他说不要再和别人说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了,就会拿这件事做话柄,到时候可能会影响林氏的股价。” 原来如此,就算林靖远不是拿这件事威胁,可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兄长认同了他这个盟主的。真是好心机两个伯伯里,还是要数这个二伯才真是角色了。可这样的人,又岂会真的甘心像他说的一样,只全力支持大伯出头呢?只怕,他心里多半是打着别的主意吧?一个贪恋女色,又没有足够才干的董事局主席,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棋子吧 没有办法和林浩峰再讲得更清楚明白,林平安也只能好言劝慰,又说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瞒下,还是要和小姑姑说说才行。 可不知为什么,林浩峰听了林秀雅的名字,却是直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商量着问:“要不要找表哥……” “任弘文?”林平安挑起眉,想想还是答应下,只说明天便去找任弘文商量。可是第二天,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任弘文,医院里便出了事情。 虽然她的厨艺并不是很好,却还是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黄杞生鱼汤。为了炖汤,天还没大亮,就去了菜市场,就是这样,慢火炖好老火汤后赶到医院时,也已经过午了。 小心避开守在医院的记者,林平安事先并没有打电话。原本还以为这时候医院里应该只有康叔和小姑姑在的。桑青早上回到家后一时在补眠,林平安走时,她仍没有起身。推开病房门,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康叔和小姑姑是在,可是除了他们,病房里还有别人。 林氏两兄弟在,她不觉得惊讶。已经知道他们已经联手了,要做什么自然是要一起出现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连两个奶奶也出头露面……难道只是一夜功夫,这两个斗了几十年的对头就真的被各自的儿子说服了吗? 笑着打了招呼,林平安只作根本就不知他们的用意。走到病床前,半蹲下身去,握着林雨泽的手笑道:“爷爷,李院长说您可以喝些鱼汤。我特别炖了共同黄杞生鱼汤……是我自己亲自买的鱼,亲自下的厨,您可一定要赏脸喝啊”她把床摇高,又自顾自地盛了汤,坐在床沿上用勺子轻轻搅着,好让汤凉下来…… “小姑姑、康叔,你们也辛苦了,自己动手盛,喝一碗吧”笑盈盈地说着,眼角瞥见正互相使眼色的两位伯伯,她暗自在心里冷笑:该不会是急得要在她这个小辈面前就撕下脸皮吧? 虽然感觉出二人的急切,可她却偏偏不紧不慢的,“啊……张开一点点就好……嗯,很好……没关系啊,你看,我已经准备好手帕了……爷爷,不要紧的,哪怕一次只喝小半口,可也能吸收到好多营养哦……”轻声细语,动作柔和,她好似哄小孩般喂着爷爷喝鱼汤。看着爷爷“啊啊嗯嗯”的,眼中似乎也带了些笑意,她的笑容也不禁更灿烂几分,一时之间倒有些忘了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几人。 她忘了,可到底有人是耐不住性子了:“爸,有件事,还要您现在拿个主意啊” 听到声音,林平安的手一颤:到底还是来了啊 第二十章 逼宫夺权 手伸出去,可勺子却顿在半空中。望着微微摇头示意不再吃的爷爷,林平安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收了碗,又坐回原位,轻轻擦拭着爷爷的嘴角,嘴角却抬起,瞥着正踌躇不安的林慕远。 “爸……”舔了舔嘴唇,林慕远忍不住拿眼瞄了眼比他错后一步的林靖远。迟疑了下,还是沉声道:“爸,你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也不能管理公司的事。您看,公司的事,您是不是该有个章程呢?总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吧” 林平安冷眼瞧着,把两个伯伯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一声冷笑。大伯似乎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枪打出头鸟,更不知道什么是被人拿着当枪合呢就这样被二伯怂恿着出头,难道心底就没半分怀疑吗? 听到身边的爷爷发出“啊啊”的声音,林平安忙低下头去细细聆听。虽然其实她根本就听不明白爷爷这样含糊的声音到底是要说些什么,可是从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出几分嘲弄之意。看来,爷爷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的。 所谓要在紧急关头应急而出头主持大局,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夺权。哪怕以后爷爷就算是痊愈了,他们也绝不会就这样放开手中的权利了。 目光微闪,林平安忽然叫道:“小姑姑,爷爷这是不是在叫你啊?”抬起头,她看着好似大梦初醒般回头望来的林秀雅,心里暗暗想道:会不会大伯根本就没有同自己这个妹妹商量过呢?甚至有可能还在暗地里很是忌讳这个一向受父亲重受的妹妹,就像林靖远选择支持他而避开与林秀雅的交锋的原因一样。 虽然林雨泽是个老派人,可是却从没有重男轻女过。就算是林平安,也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之后接掌林家的人可能会是林秀雅。想来,两个伯伯也都有这种忌讳吧? “爸……”林秀雅凑近,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瞥向林慕远,看完长兄又看向母亲,隐约有些失望。 一直在盯着她的脸,林平安目光忽闪,眼角瞥处,才发觉爷爷竟是看着她。 心头一震,她忙收敛神情,笑着拉了林秀雅:“小姑姑,你听,爷爷是不是有话同你说……” 林秀雅“嗯”了一声,果然俯下脸去细听。林平安也侧着耳朵听,原本不过是故意做个模样,可却不想林雨泽“嘶嘶啊啊”了几声,竟真地迸出一个字来…… “谁?”林秀雅眨了下眼,抬起头来,望着两个紧张无比的兄长,淡淡道:“爸说‘谁’?大概是问,那个要出来主持大局的是谁吧?”声音顿了下,林秀雅不知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是沈叔叔还是柯叔叔?董事局里,倒最数他们的资历老了” 林慕远眉毛一掀,瞥了眼林秀雅,嘴巴不自觉地呶了起来。因为他不说话,原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林靖远便笑起来:“小妹又来开玩笑林氏集团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如果现在由外人来出任董事局主席的位置,那不就等同于把爸爸的心血拱手让人吗?你看我和大哥,还不是那么败家的人吧” 轻咳一声,他沉声道:“大哥是长子,现在这种时候,正该他负担起责任来。所以,我全力支持大哥出任新一任的董事局主席。我已经同二妈和我妈商量过了,她们两位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 “哦,原来已经商量过了……”话说得轻描淡写,林秀雅的目光却是落在母亲姜凤脸上。虽然仍带着笑意,可就连一向总是笑得温文优雅的姜凤,也不禁笑容发僵。 “秀儿,”低低唤了一声,姜凤淡淡道:“因为你不住在家里,所以没有及时同你商量。不过,我想,你是个有分寸、又聪敏的人,现在这时候什么最重要,你是知道的。一定不会反对你大哥为林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才对是吧?” 林秀雅默默望母亲,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她的话,而是平声道:“妈说得没有错,不过事情要如何办,还是要听听爸的意思才能定下来吧”俯下身,她握住林雨泽的手,低声问道:“爸,您也听到大哥和二哥的话了,你是怎么看的?我——一切都听你的……” 手指轻轻动了下,林雨泽张开嘴,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迸出几个字来:“轩、轩……成……” “爸是想见轩成?”林秀雅才说了一句,林靖远就突然提高了声音:“爸,你也知道董事局的几位叔叔都是什么样的人。大哥和我两个年轻后辈,就这样,我怕是很难压住他们几个的。不如,爸就暂时把名下的股份转到大哥和我名下,等您好了重掌大权时,我们两兄弟再把股份转回给您吧”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就连已经明白两个哥哥想要做什么的林秀雅也露出震惊之色。愕然望着紧张的大哥,一直在微笑的大哥,再看木着脸的母亲和小妈,她的脸上渐渐露出惆怅之色。 林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望向爷爷,见他目光微闪,而后一声不发地缓缓合上了眼睛,再不肯说一句话。 咬了下唇,她咳了一声,出声道:“爷爷累了……有什么事等爷爷醒过来再说吧” “爸……”林慕远一急,上前两步,似乎是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林靖远一把拉住。 “既然爸累了,那这件事就改天再说。平安,你是要留下陪爷爷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公司……小妹,你也要去公司吧?不如一起吧咱们林氏,要是少了你,可真是成不了事呢……” 林秀雅静默了片刻,才站起身来,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林雨泽的手,才低声道:“爸,那我先去公司。我打电话,叫轩成来看你啊……” 没有回答,林雨泽像是真的睡觉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抬眼看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林康,林平安笑着送了几位长辈出去。转回病房,就看到林雨泽睁大了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爷爷,”低声唤了一声,林平安想要提醒林雨泽昨夜她听到的事情,可是才说一句,林康便突然笑道:“平安小姐,你回来以后还没有去光辉看过吧?自己的产业总还是要关心的。我听说,最近光辉又出了几款新表,你可以去看看,再顺便查一下帐目,看看这三年来,我这个代管事有没有害你赔了钱……” 怔了下,林平安才反应过来:“有康伯管,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根本不用去看的……爷爷,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突然横过来为林雨泽拉被子的手,她抬起头来,总觉得林康是对她眨了下眼。 收住要说出来的话,林平安保持着沉默,跟在林康的身后走了出去。见林康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便也不说话,一直跟到天台。 看着林康走到天台边上,扶着栏杆望着楼下。林平安却没有走近,只是不远不近地站着。 虽然刚过圣诞节,可医院的楼下,仍是绿草如茵,高大的乔木伸展着横枝密叶,间或有几抹艳色闪入眼中…… 香江的冬天,比英国暖许多,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反倒觉得有些凉。从来都没有想过,回到香江,竟也会有不自在的时候……她自幼生活的地方呢 “平安小姐,”林康回过头来,看着林平安不肯近前,他便笑了。只是因他的笑容十足善意,甚至还带着说不出的怜惜之意,并不让人讨厌。事实上,在林家,大概除了小姑姑外,也就只有这个管家伯伯让林平安感到最亲切了。 “康伯,你……是不是知道……是大伯把爷爷气病的?”迟疑着,她终于问了出来。 林康回眸看她,微微一笑,坦然承认:“是,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虽然老爷的书房里没有安装监视器,可是大屋里玄关还有一些地方是有监视器的。事发当天,我就调看过保安室的录像带。那个时间段,只有大少爷去过大屋……是浩峰小少爷告诉你的?”林康笑起来:“看来,浩峰少爷对你这个姐姐还是很亲的。这样,我想老爷也会放心了。” “爷爷他……”合了下眼,林平安沉声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让我提醒爷爷大伯和二伯想要捣鬼的事呢?万一爷爷真的答应了转让股份的事,那不就……”望着林康脸上淡然的微笑,她有些疑惑:“难道你早已经有了主意?” “主意?我没有什么主意,我只知道,老爷心里什么都清楚。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遵从……” “爷爷心里是清楚,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指望着爷爷能对付他们吗?”林平安气结,可是看林康只是笑,却似乎对她的话并不上心,也就只能压下一肚子的话,静观其变。 一连两天,风平浪静,不知林家两兄弟是不是放弃了,竟然没有再来医院继续逼宫。可不知为什么,林平安仍然觉得不安。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小姑姑这两天同样没有来医院探病,而且本应该出现的宋轩成,一样没有出现的缘故吧? 她把这些事同任弘文说了,任弘文却在沉默许久后才说了一个字:“等……” 她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似乎眼前的事与她所想的“先发制人”有些出入。但在第三天,她突然就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大早,刚送来的早报摊在桌上。大字标题是:林氏主席林雨泽爵士中风,神志不清…… 第二十一章 事态突变 拿着报纸的手,都有些发抖,林平安头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泄密,而是有人存心发难。而这个报料的人究竟是谁,不用多想,她已经锁定了目标。 就为了从爷爷手里夺权,居然真的不顾林氏的声誉与利益。这样的报导一出来,只怕不出几天,林氏的股价就会下跌10。到时候就只大股东惊慌,那些小股东更可能亏得连血本都捞不回了。 这一招,真是狠啊 如果爷爷仍是要硬抓着手中的权力不放,那到时来逼迫他交权的就不仅仅是两位伯伯,还有董事局里了解情况的大股东了。 与其交到外人手中,那或许还不如给自己的儿子…… 换了她是爷爷,大概也会这样想了。 深吸一口气,林平安的目光落在餐桌上还没收拾下去的餐盘,不由得挑起了眉毛。阿娟正好过来,虽然知道林平安不是计较的人,却仍是忍不住抱怨:“呀这个亚苹,真是太不会做事了,怎么居然也不收拾下去……” 看着还剩下半杯的牛奶,林平安伸手过去摸了下杯子,指尖感觉到那温热,她的眉毛皱得更紧:“刚才吃早饭的是青姨?” “是,是桑小姐。”阿娟笑着答了,奇怪地瞅了下林平安,“小姐也要现在吃吗?我去准备啊” “不用了,我现在要去医院,你帮我叫一下阿山。”丢下手中的报纸,林平安转身上楼换衣服,从房里出来时,正好碰到一脸担忧的林浩峰。 “看到报纸了?”看着林浩峰的脸色,林平安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不用担心,我会照顾爷爷的。” “姐——”在她转身走下几级台阶后,林浩峰突然在她身后大声叫她。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楚明白地叫她一声“姐”,林平安顿住脚步,回过头望着林浩峰,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放心,过几天我就带着爷爷回家。到时候,你一定要和我好好照顾爷爷哦” “嗯,我们一起照顾爷爷……”林浩峰低应着,笑盈盈地看她:“姐……” 走出大屋时,仰头望天。天气很好,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脸上,暖暖的,就像林平安的心情一样。如果不是突然被人遮住了阳光的话…… 看着走近的林浩岳,林平安眨了下眼,一直忘记打招呼。 “是要出去?”林浩岳笑着,虽然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却仍让林平安暗生警惕。 “是,要去医院。”这个大堂哥,有些让她看不透。他既不像林浩峰,就是腹黑也能让她看出来,也不像双胞胎,虽然精明胡闹,可能会恶作剧,可算计人时却仍是光明正大地算计。 “去医院,正好,一起我搭个便车。”林浩岳说完,不等林平安拒绝,已经上了车。不好拒绝,林平安只能任由这位堂兄一同前往医院。 虽然林浩岳一路上只是笑盈盈地望着车窗外,并不缠着她说话,可林平安却终于忍不住试探着笑问:“哥,你应该也回香江有一段时间了吧?没有买车吗?像浩风和浩云两兄弟,都买了宝马,等我考了驾照,也要买一辆跑车……”她说得欢快,嘴角也轻轻扬起,孩子气十足。可林浩岳望着她,却是忽然用拳掩了唇,笑了起来。 “我一个替人做工的,哪儿有钱买宝马呢?”见林平安惊讶地挑起眉来,他就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我在林氏不过是个小小的财务经理,连核心的边都摸不着,怎么可能赚大钱呢?” 林平安心里奇怪,却到底只是微笑着道:“从低做起,也有好处啊等有了经验,大伯父一定会委派重任给你的。” 林浩岳“嗤”地一下笑了出来:“平安,一定没人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是吧?”见林平安眨着眼,只是笑,他的笑容更盛:“告诉你,在美国呆了五年,我连一个学位都没拿下来……怎么样?觉得奇怪吗?也是现在,只要有钱,拿不下哈佛的学位,可也总能拿到野鸡大学的学位……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我林浩岳做事光明磊落,就算是被爷爷骂,强行召回香江来,也不会做那么丢人的事……” 顿了下,他歪着脑袋又笑道:“你觉不觉得,香江真的很没意思……还是在外面的时候逍遥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香江的人,心眼儿太多,不如美国人好骗……” 骗? 林平安微笑着,可心里却暗暗奇怪林浩岳到底在美国都做了些什么。 她还在想,冷不防林浩岳突然凑近,在她愕然抬头,与他目光相对时,他忽然笑着问道:“平安,你想得到什么?那么殷勤地照顾爷爷,你想为你们大房争得多少利益?” 目光微瞬,林平安没有避开他的注视,只是抿唇微笑:“那你呢?大堂哥。你这样去探望爷爷,又想得到什么呢?我不知道你在美国经历过些什么,或是回到香江,又有谁对你说了些什么……可是,你不要把全世界的人都看成是坏人我照顾爷爷,是因为他是我的亲人。而且,我现在的照顾,未必能回报他为我所做的十分之一……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目的。” 定定地望着她,林浩岳坐正身体,忽然笑了起来。把头转开,望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淡淡地道:“我爸和二叔今天一早就去医院了。”说完这一句,便又转过头去。 林平安盯了他几眼,实在猜不出他为什么突然要同她说这样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明知林浩岳并不想再说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又知道什么? 林浩岳回过头,看着她,笑了下:“我想回美国去你呢?想不想回英国?”说完这一句话后,便再不肯说话,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再说过一句。 虽然仍有疑惑,可隐约的觉得林浩岳不像是同大伯同流合污的样子。林平安一时间倒不怎么排斥和他同行。 才走到病房外,就听到门里传出一声厉喝。听声音,却很熟悉,好像是桑青。大概,也是和林平安一样,看了报纸就立刻赶过来,只是仍然晚了一步。 难道大伯他们竟真的得手了?要不然的话,桑青又怎么会叫得这样愤怒呢? 推门而入,就听见桑青在大叫:“我不相信老爷不可能这么对我……他不会他说过的,就算是……他也会照顾我的下半生。怎么可能现在什么东西都不留给我呢?” 吃了一惊,林平安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里间,虽然一屋子人,目光却先望向里面的病床。看到躺在床上的林雨泽,她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桑青居然把话说得这么吓人,她抬起头,刚投去埋怨的眼神,就被扑过来的桑青一把抓住。 林平安吓了一跳,才退开两步,桑青已经急切地叫道:“平安,你来说老爷对我如何? 他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留给我呢?” 皱起眉,林平安回过头去,却发觉爷爷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的,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她下意识地想要走近,桑青却紧紧地抓着她不放。 “青姨”喝了一声,林平安抬起头,才发觉今天病房里的人还真是很齐全。除了桑青外,大伯、二伯还有一个宋轩成,是林平安料到的人物。可另外一个,林平安怎样都没有想到。 “小姑姑?你……怎么也会在这儿?”她望着林秀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大伯二伯来,自然是要逼宫;宋轩成,成了大伯的女婿,过来帮岳父也可以理解。可小姑姑,她不该同他们一起的啊 有些混乱,她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心里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康伯呢?人去哪儿了?”一面问,一面转到床边,俯下身去轻轻摇着合着双目的林雨泽:“爷爷,爷爷?你怎么样?” 因为她的动作,桑青也似乎是才醒过神来,立刻扑过来大力摇着林雨泽:“老爷,您醒醒啊告诉我,这份遗嘱根本就不是你立的是不是?” 林平安掀了下眉毛,还在想什么遗嘱的事,身后已经有人轻咳一声:“桑小姐,这不是遗嘱,而是赠予合同,和遗嘱不是一个概念的。” “赠予?”那就是爷爷真的照大伯二伯的意思把股份转到他们名下了?就算爷爷答应放权,可也不一定真的要赠予,给委托书也应该是一样的才是。而且,照爷爷那天的意思,可不像会答应这件事…… 她回过头去,正和说话的宋轩成目光相对。没有想到,隔了三年后的相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心中颇有感触,可看着抬手去摘眼镜在手擦拭的宋轩成,她却没有质问什么,仍是回过头低唤林雨泽。 心里发急,林平安只怕他们趁着林康不在,对爷爷动了什么手脚,忙又连唤数声。直到林雨泽缓缓睁开眼,她才松了口气。 “爷爷,你怎么样?青姨……”她皱着眉叫了一声,示意桑青停手。也不知是被桑青摇得不舒服还是别的缘因,林雨泽皱着眉,眼神有些茫然,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林平安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大声喝道:“你们对爷爷做了什么?这两天,他明明可以说话了的” . 第二十二章 利益面前 沉声喝问,林平安阴冷着脸,年轻的面庞上,尽是冷峻之色。因她愤怒的质问,房间里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 林平安挺直了背脊,一人昂首,与对面四人对峙,竟也有毫不退让的迫人气势。 目光落在林平安脸上,林秀雅默默地转开了头。然后是宋轩成,目光微瞬,虽然没有避开目光,可却不自觉地垂下眼帘去。林慕远轻咳一声,目光却是望向跟在林平安身后走过来的林浩岳,不悦地皱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似的。四个人之中,倒只有林靖远仍是笑盈盈地看着林平安,不见半分异色。 目光犀利,林平安紧盯着林靖远,声音仍是尖厉:“我在问你们呢究竟对爷爷做了什么?” 因为她的喝问,扑在床前的桑青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一般,站起身来兴奋地指着他们喝问:“你们把老爷怎么了?我就知道,就是你们害老爷犯了糊涂,才会签这么不合理的什么合同一定是这样的……平安,你也看看那个什么合同。老爷那么疼你和浩峰,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给你们呢?我就知道……” 她的激动和兴奋全露在脸上,和平时的温婉大不一样。可这儿,不知是林家三兄妹故意还是怎么的,居然连看都不看桑青一眼,直把桑青气得脸色发白。偏生这会儿林雨泽躺在病床上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根本就没有人帮她说话,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看起来根本就不靠谱的林平安身上。 林靖远牵起嘴角,瞥了眼林平安,并不回答,只是笑盈盈地转过头去和林慕远说话。也不知说些什么,林慕远便点了点头,笑了下。竟似乎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林浩岳突然沉声道:“爸,平安她在问您话呢您不解释给她听吗?虽然是晚辈,可要是误会了随便出去乱说,可就坏了咱们林家的声誉了” 目光一凝,林慕远看着林浩岳,眼中的不悦之色更浓。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亲父子,可看起来,林慕远对这个儿子远没有对女儿林静文一样温和,似乎有很多不满似的。 因为林浩岳的突然出声,林靖远也不由看向他,在林慕远皱着眉,似乎想要出声喝斥时笑着拉住了他,“轩成,这就要由你出马了,法律上的事你是最清楚的,还是好好向平安和浩岳解释解释咱们这份合同到底合不合法律程序吧” 宋轩成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望着林平安,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很绅士地示意林平安坐下:“还没有看过合同,就来质疑这份合同的真实性,未免过于武断。平安,浩岳,先坐下吧我来详细解释下这份合同。” “宋律师,”林平安微微笑着,斜睨着宋轩成,略带嘲弄的目光让宋轩成不由皱起眉来。可林平安却像根本没留意宋轩成的脸色,只是笑盈盈地问道:“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姐夫不知道,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同我讲解这份合同呢?” 宋轩成苦笑,望着林平安嘲讽的笑容,忽然想起从前…… 她曾叫过她宋大哥呢虽然并不是多么亲近,可是眼前这个少女曾经给过他完全的信任。大概现在她的信任,他再也得不到了吧? 心口有些发闷,他却仍然淡淡笑道:“你也叫我宋律师了,那就应该信任我的专业性不是吗?” 林平安一笑,只是幽幽道:“宋律师,爷爷他一直都很喜欢他,很信任你的……”你如今,是不是已经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信任呢? 侧了下头,宋轩成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你可以好好看一下,底下的签字虽然有些不工整,但的确是林爵士的笔迹,而且也是他本人特别加盖了指膜。还有,这边的见证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仁爱医院的副院长吴先生和林氏集团的股东何太平绅士,这里都有签名……这份赠予合同,是完全符合法律程序的。” 目光落在宋轩成特别指出的几个地方上,那上面的确都有签名,虽然不认识他所说的见证人都是什么人,可是想来应该不会造这样容易被人识穿的假,伪造签名也是很重的罪的。可是,就算签名是真又如何?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一早就已经被买通了呢? 她在心里嘀咕着,已经一目十行将这赠予合同看了一遍。虽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她的心却禁不住一颤。怪不得桑青那么着急了,这份合同,基本上是将林雨泽在林氏集团及旗下其他控股公司的55股份分成了三份,分别赠予给林慕远、林靖远以及林秀雅三人。虽然不清楚林家到底多有钱,可是这些股票,应该差不多占了林雨泽身家的八成,剩下的无非就是些不动产和现金、古董之类的东西。 如果这份合同生效,林雨泽恐怕就要立刻从香江富翁榜上除名了。不过,这显然不是让桑青爆怒的原因,让她气恨交加的应该还是因为这份赠予合同上根本就没有提到桑青的名字。不仅没有提到桑青的名字,就连二、三房其他人的名字和大房所有人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这份合同真的是爷爷的意思?”林平安挑起眉,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林雨泽。虽然离得稍远了,看不太清楚林雨泽的表情,却觉他的眼神好像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因为突然间就把所有的股份转让给子女而让他若有所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就不说了,我很想知道爷爷为什么没有提到浩峰。他可是长房嫡孙,爷爷不可能一点股份都不留给他吧?” 宋轩成浅笑:“这就要问林爵士了,我只是负责法律方面的工作,至于要如何分配他的财产,就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了。” “平安,”林靖远轻咳了一声,“你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份赠予合同其实根本不算是分割你爷爷的财产。之所以要把股份转给我们三人,是因为现在情势紧张,需要以这些股份去对抗公司里别有用心的人。林氏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你也不希望落在别人手里吧” “是这样啊”林平安睨着林靖远,忽然笑起来:“如果这样,我看倒不如把这些股份全转给大伯的好不是说要让大伯继任董事局主席的职位吗?与其把股份分散,倒不如全压在大伯一人身上的好你说是不是,大伯。” 林慕远勾起嘴角,似乎是想笑又或者赞同,可是瞥了眼笑容发僵的林靖远,却还是把笑意敛去。 “平安,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这份合同主要还是你爷爷的意思,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自然是要遵照他老人家的意愿。你说是不是啊?小妹。” 被他一语惊醒,林秀雅“啊”了一声,看看林平安,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林平安咬了下嘴唇,垂下头去,合了下眼,然后才笑着抬起头,很随意地问道:“真是奇怪,爷爷的主治医生不是李院长吗?怎么不请李院长来做见证人,而要这位吴医生呢?” “你不知道吗?”林靖远惊讶地问:“李院长昨天就飞到美国去开学术研讨会了,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这件事,他应该有说的啊要不然,是你当时没在医院……” 目光忽闪,林平安转目瞥向桑青。桑青脸色难看,嗫嚅着道:“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心口一紧,林平安更觉得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她就不信爷爷真的就这么轻易转让了股份…… “平安,如果你没什么问的了,那我和你大伯可就要回公司了。今天这样的新闻一出,可是要有得忙了……”林靖远笑着,转过头去,忽然毫不掩饰得意神情地同林慕远商量:“大哥,你做了董事局主席,总要重装修办公室的吧?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老三那间空了很久的办公室让给我吧” 脑子里“轰”地一声,虽然明知道林靖远的话是明显说给她听的,可一时之间却仍无法控制情绪。 那间位于林氏大厦28屋的办公室,她曾经去过。就在去英国的前几天。那一次,林秀雅是特意带着她去参观的。那间除了董事局主席办公室外,林氏风景最好看办公室,那间自从她爸爸去世后就一直空闲下来的办公室…… 定定地望着林靖远,她的指尖有些轻颤,却最终没有发出一声,只是把手指徐徐蜷起,握成拳。眼睁睁地看着宋轩成收起文件,跟在林靖远两兄弟身后走了出去。 “平安,”望着她,林秀雅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靖远转回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小妹,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说着话,又笑着拍了拍林浩岳的肩膀:“小子你也不要这么游游逛逛的了,难道公司那头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咱们林氏第三代可还指望着你能出头呢” 林浩岳苦笑着应了,临走时,却冲着林平安隐晦地眨了下眼。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林平安缓缓走到床边,刚坐下去,桑青已经涩声低语:“这、这就完了吗?平安,不是吧?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啊?那份合同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你肯定不是真的?你现在有证据去证明了?”抬头瞥了一眼桑青,林平安又垂下头,紧紧地握住林雨泽枯瘦的手,把头也贴在上面:“爷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呢?” 第二十三章 商议 俯在床头,林平安只觉满心懊恼。明明,她并不像外表一样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可是为什么仍然会觉得这样的无力? “爷爷,我说过要保护你了。可是现在,却任由人欺骗你、害你、夺走你一辈子的心血……”她低声呢喃着,鼻子有些发酸。 手心忽地一痒,她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手微微动了下。她抬起头来,正对上林雨泽的目光。那双混浊的眼中仍有些茫然,可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怜惜之意。他的嘴角似乎也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手虽然仍有些颤抖,却仍缓缓地抽出,反手在林平安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的手,仍是没有力气,拍她的手也没有什么力量,可林平安却突然打从心底里溢出一股热流。 “爷爷,”她激动地叫了一声,急切中带着期盼,可林雨泽张开嘴,却并没有像林平安所期待的那样发出声音,而是又一阵“啊啊嗯嗯”的毫无意义的单音节。林平安一阵失望,忍不住低声问:“爷爷,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害你又病情加重了呢?” “一定是”桑青的声音在她身后突然暴出。林平安皱起眉,留意到林雨泽的眉似乎轻轻颤了下,便立刻扭过头去,嗔怪道:“青姨,爷爷听着呢” “老爷在听着吗?”桑青并没有凑过来看林雨泽,而是烦燥地绕着圈子。“老爷听着正好,那两个不孝子这么对待老爷,老爷怎么能容忍他们呢?这是犯罪犯罪……”声音尖利,桑青气得脸涨得通红,挥着手叫道:“老爷,你怎么能甘心被那两个不孝子这样夺走一切呢?对,去告他们我现在就去告他们一定要让法庭判这个赠予合约无效才行……” 激动地抓着林平安的肩膀,桑青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平安,这个时候你我可要站在一起,要不然的话,可就被人欺负得死死的了……对了,还有浩峰这个时候不能指望二房、三房的人还和我们站在一起了,所以……平安,你现在就去找浩峰,还有找你妈咪,这件事一定要她出面才行” “青姨……”压下满腔怒意,林平安淡淡道:“这件事急不得,等康伯回来,我再走……”还没等她说完,桑青已经急道:“还等什么林康呢你知道他是不是和那两个混蛋勾结在一起呢连三小姐都……” 见林平安扬起眉来,她便把后面那半句话咽了下去。可是,却仍是按了叫人键,又硬拉着林平安起来:“我们现在就走有护士会好好照顾老爷,你不用担心啦” “青姨,你不要这样……”她的声音忽然一顿,不是因为桑青一直拉她,而是因为她分明看到林雨泽捭轻轻挥着,虽然幅度不大,却分明是在示意她跟着桑青一起离开。 “爷爷……”虽然仍有些疑惑,林平安却不再反抗,任由桑青拉了她离开。她有些奇怪,如果爷爷刚才签署那份赠予文件时根本神志不清,那他刚才那一个动作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无意带出的动作吗?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迎面,一辆灰色的奔驰驶进。两车会合的瞬间,她抬起头来,正看清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男人。 “康伯,”她下意识地想要司机阿山停车,可心念一转,却又改变了主意。只回过头去,看着那辆奔驰驶远…… 桑青一路上一直在打电话,等到她们回到林家时,和她通话的任芷盈也已经赶到了林家,不仅自己来了,还额外带了任弘文。 目光一对,任弘文的眉不易察觉地掀了下,分明是在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算很熟悉了,可主动询问林平安,却一向很少。林平安抿了下唇,苦笑了下,却没有立刻解释。见桑青扑过去拉着任芷盈又开始哭诉,她便低声问道:“看过今天的早报了?现在真是不用等了,他们的底牌揭开了,果然是很有杀伤力,以至于就这样让他们诡计得逞。” 任弘文牵了下嘴角,转过头,默默看着桑青低泣:“二房和三房这回实在太过份了,这样欺负咱们大房。就不说你这个做**如何难过,就连我都看不下去。芷盈啊,你现在可不能再那么温婉贤淑了,再这样退让下去,浩峰可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顿了下,她又擦着眼泪低声道:“我跟了老爷这么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可以现在就这样对我呢?怎么可以啊……” “怎么对你了?”任芷盈还没有回应,玄关那边就响起一声尖厉的女声。 正在执着手帕擦眼泪的手一顿,桑青吸了下鼻子,却没有扭头去看。其实坐在客厅里的四个人都不用抬头去看,光听声音就已经听出这说话的人是林淑雅。 一面说话,一面已冷笑着走进客厅。林淑雅瞥了桑青一眼,才对任芷盈道:“大姐还有 些事要做,就不过来了有什么话,叫桑小姐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又看着任弘文,笑吟吟地道:“我就知道,你姑姑一定会把你这个小诸葛拉来做参谋既然来了,那也帮着二婶参谋参谋,可不许厚此薄彼。” 任弘文一笑,却没有说话。林淑雅坐下身,眼角扫过林平安,却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任芷盈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任芷盈绞着手,似乎也没什么主张,反手握住林淑雅,道:“刚才桑……青姨打电话给我,说老爷今天上午签了一份赠予文件,把他手上所有的林氏股份都转给了大伯、二伯还有秀雅,这事,你也是不知道的是吧?” “把股份转给他们?”林淑雅怔了下,“那咱们大房是得了什么?” 任芷盈还没有答话,桑青已经叫冤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我才替咱们大房叫冤啊老爷是被二房、三房的人灌了迷汤,竟然签下这样的文件……” “大房?”林淑雅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桑小姐,我没有听错吧?什么时候,你也能说咱们大房这样的话了?” 被她一噎,桑青脸上刷地一下红了。嗫嚅了半天,才涩声道:“现在,我和你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像他们这样的,我们该团结在一起,拿法律来保护自己的权益啊” 听了她的话,林淑雅大笑,连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都顾不得去抚平。直到笑够了,她才抚着眼角,笑着问:“一条船上?还团结?桑小姐,你弄清楚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不好?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呢?保护权益?是啊我们觉得不满意,可以去找律师告他们,打官司,可是你是什么人啊?你有什么权益需要保护的?没名没份,说句不好听的,您只是我们林家请来的工人啊这样那样的权益关你什么事呢?” “你、你……”桑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淑雅沉声道:“二小姐,你这样就太过份了,你明知道我和老爷是什么关系的。虽然我是没名没份,可老爷对我情深意重,我也待老爷是一片真心。我和二房、三房的太太又有什么区别?我唯一的错不过是因为我生得太晚,认识老爷的时间太晚罢了” 林淑雅一笑,眼中尽是嘲讽之意:“你是生得太晚不过,你该感激老天爷让你生得晚了……要是桑小姐生得早了,就你这样的职业,这样的人才,能不能入老爷子的眼,可真是不好说了呢” 这话说得委实毒辣,桑青的脸色一片灰败,却一直无法反驳。林雨泽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不说二房、三房的两位太太,就是大房,当时还活在世上的原配林夫人,也是管不住他的。那时候,香江可不知有多少女人迷恋着他呢就是传过绯闻的,也不只七、八个了。那时候,桑青如果出现在林雨泽面前,可真是像林淑雅说的一样,能不能被看中还不一定呢 抬起头,看着桑青难看的脸色,林平安轻咳了一声,平声道:“二姑姑,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看看今后要怎么办啊您和任姨是长辈,总要拿个主意……” 她这一开口,林淑雅便立刻转目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冷笑。那神情,让林平安朐口一紧,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姑姑断然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了。 就在林淑雅还没开口说话时,任弘文突然出声道:“二婶,这件事,你怎么看的?是就这样算了?还是绝不罢休?” 因为任弘文的突然插嘴,林淑雅恶意的笑容便为之一敛,望向任弘文,露出温和的笑容,她道:“自然不能罢休我倒是不管稀罕什么遗产,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二房、三房啊再说了,我们浩峰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 林平安皱了下眉,虽然明知说话会遭白眼,却还是出声道:“不是遗产……爷爷只是签了转让协议……咳,姑姑,如果我们能证明爷爷签署协议时神志不是清醒的,那就可以申请解除赠予关系了……” 第二十四章 亲疏 虽然林淑雅的性子一向执拗,当前因为三房蓝采萍的登堂入室,一直都对父亲很是不满,别说是桑青,就连也算有名份的姜、蓝二人,她都视作骨刺般。连带着,也把林平安这个由外布面女人所生的侄女看作是污点。 可是哪怕是心中再有不满,眼下的这种情形,她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林平安所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虽然恶意嘲笑桑青,可能多一个人与她们同一阵线,却也是好的。到底没有再说刻薄言语,也有可能是因为任弘文一直有意无意地把话岔过去的缘故。任家大少爷早得早,可二少爷,也就是林淑雅的丈夫这头,却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整个任家第三代就只有任弘文这一根独苗。所以她这个二婶对这个侄儿反倒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要亲几分。 几个人静下了心,粗粗一商量,倒真是把大家的目标定了下来。都有各自的利益牵扯在里头,就是不想结盟也要被利益牵在一起了。 没有刻意躲到书房里去商量事情,虽然知道主屋里的事,大概不出半个小时就会传到二房或三房耳朵里了,可这样也好,倒不用她们亲自去宣战了。任芷盈和林淑雅并没有留下来用饭,按照约定,她们还要去律师行亲自同任氏的法律顾问就这次的事情再做商量。桑青似乎受刺激太重,只按着太阳穴嚷头痛,林平安也就不勉强她,只说一个人要返回医院去陪着爷爷,顺便送任弘文回任家。 说是顺路相送,可其实她很想同任弘文单独谈谈。虽然她没有说,任弘文也没有问,可是车子在经过拐角处,任弘文却没有提醒拐弯,阿山回过头瞥一眼坐在后排不动声色的两人,也就不再多事,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仁爱医院。 下了车,没有立刻往里走,林平安沿着草地间的石子小路徐徐而行。知道在她身后,任弘文正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虽然他没有说话,可是在这样宁静的气氛中,她却觉格外地安心。 “弘文,我……很惶恐。”穿过草地,停在木廊下,她回过头去,低声呢喃着。 阳光透过密密的绿藤,投下斑驳的光,让她的脸也沉入一片阴影中,偶尔亮一下,却仍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任弘文默默望着她,坐在廊下的长椅上,只是仰起头眯起眼望着头顶那片浓绿。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更或者林平安原本也没有打算得到什么回答,她只幽幽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虽然我觉得大伯和二伯做得不对,可是现在这种时候,爷爷到底是不能亲自主持大局的……如果真因为我们的诉讼,让林氏的股份再起波动,甚至闹到让林氏其他的股东钻了空子夺去主席的位置的话,那……我会不会是林家的罪人呢?” 任弘文静静地听着,在林平安沉默下来后,才淡淡道:“任何事情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有时候,当你有所选择后,总是要有所牺牲的。只看你的选择是不是你最想要的了……只要你认为值得,那就是应该的就怕你,像现在这样犹豫不绝,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垂下头,林平安歪着头,想了想,便苦笑起来。任弘文说得不错,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当再次面对事情时,她就不由自主地踌躇犹豫起来。似乎全没了当初想要报仇时的那种什么都豁出去的决绝。 “真希望,这时候上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她低叹着转过身去,目光不禁一闪。 不知什么时候,任弘文已经站起身来,就站在她的身后,在她回过头时,微笑着伸出手来,在林平安惊讶的目光中,点上她的胸前。“就是上帝出现,也比不上你的心。平安,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它会告诉你你该怎么做的……” 定定地望着面前微笑着的脸庞,林平安只觉得心脏砰砰地跳着,比平时跳快了一拍,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禁有些尴尬,生怕手仍落在她胸口的任弘文会感觉到她的心跳加速,还好任弘文只是一笑,就拿开了手。 心里有些乱,林平安扭过头去,强压下心头那份悸动,笑着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回过身,倒退着笑问任弘文:“不知道你们任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又是哪个大律师行呢?” 任弘文笑了下,抬起头来,目光却忽然越过林平安的肩头望向她身后,稍静了两秒后才淡淡道:“徐.马律师行。” “啊,这个我知道,马先生在香江很有名气……”声音一顿,林平安停下脚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便看到捧着一捧百合的青年。 虽然手捧着鲜花,可这戴着墨镜的青年仍一如既往地酷帅,丝毫不曾柔和半分。看到林平安惊讶的目光,他勾起嘴角,笑了下,“我是来探病的,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才好。” 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当着面,林平安真要不敢相信竟然是出自楚天佑口中了。 “怎么会是打扰呢?”她笑着迎上前一步,正色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如果不是你,那次我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就进了病房。对了,我有看到哦有记者说你这个大明星,可能……有些暗疾哦”说着话,她上下打量着楚天佑,看楚天佑露出一丝窘迫之态,不禁扬眉大笑:“真是谢谢你为我牺牲这么大了希望那个记者的报道不会让你失去那些女粉丝的芳心。” “现在的记者啊”楚天佑摸了下头,突然把手中的百合花往林平安怀里一塞,“你拿着吧,免得有人看到又传出什么别的新闻来……”笑着对任弘文挥了下手,他很自然地环着林平安的肩,“其实我也很应该早些来看看林爷爷的,只是前几天因为新闻的事,经纪人看得有些紧了你也因为,我那个经纪人是我**好姐妹,轻易的,我还真是不敢给她脸色看。” 林平安一笑,并没有接话。楚天佑的经纪人,她还真是认识。那位沈清芳女士在业界里一向有办法,手腕又高,人缘又好,带出来的明星个个都能独挑大梁。当年楚天佑刚出道时,虽然同样是她做经纪人,可那时候楚天佑带着一半玩票的心理,根本就不用心,沈清芳也就不大管他。后来楚天佑退学专攻演艺界,沈清芳才不遗余力地为他筹谋。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已经让楚天佑成为香江乃至华人演艺圈里新一代天王。 和楚天佑低声说笑,林平安回过头去,眼角瞥了眼在后面默然而行的任弘文,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她这样被楚天佑揽着肩头有些不妥之处。 笑着推了下楚天佑,她俏皮地眨着眼:“大明星,要检点一些哦现在再被记者拍到,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啦” 楚天佑一怔,旋即笑了出来。林平安看着他爽朗的笑容,也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样想起当年在英罗被拍的事情了。只是笑着笑着,便不觉感慨起来,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再回想起来竟觉得已经隔了很久、很久呢…… “平安林平安……”突然拍在肩膀上的力道让林平安醒过神来,抬起头对着楚天佑一笑,她收起那一分伤感,打起精神说笑着。楚天佑特意来看爷爷,说什么,她也该好好应酬作陪的。只是,这样念头闪过脑中,她自己便先有些发怔。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楚天佑,竟也有应酬的感觉了呢?他们不是朋友吗?就是之前在英国见到面时,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疏离。而且,就在一个多星期前,楚天佑还那样帮过她的…… 忍不住,她回过头瞥了眼任弘文。嗯,那人是亲戚,是盟友,自然是不用应酬的。 虽然在心底里这样说着,可是隐约的,她心里知道自己已经在两个男人之间分了亲疏。 虽然是探病,可是因为林雨泽现在的情形,也不过是稍坐片刻便罢。 “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一起吃饭道谢好了。”林平安笑着站起身来,准备送楚天佑出去,楚天佑却是停下脚步扭头去看仍坐在床边的任弘文。“不走吗?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的。” 他问完后,过了足有半分钟,任弘文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楚天佑,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再陪陪林爷爷。”说着话,人已经长身而起,竟自沙发移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随手从水果篮里拿了只橙。对着林雨泽笑问:“要不要吃橙?如果不想吃,也没关系啊我把它扒开,屋子里就都是橙子的香味,很好闻的……” 默默看着任弘文的背影,楚天佑垂下眼皮,忽然又笑着扭头对林平安低声说道:“我差点忘了,任家与你们林家是姻亲,是应该多留一会儿的……” 林平安微微一笑,陪着楚天佑走出去。不经意间,回过眼眸,望着任弘文柔和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扬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第二十五章 撕破脸皮 车子停在小广场上,林平安便已经看到主屋里的大厅灯火通明,连同正对门前的那座大理石雕像“自杀的高加索人”也被映照得发亮,围在雕像外的小小水池喷着水雾,落在雕像上的水珠,在灯光中闪着莹莹光彩。 透过窗子,隐约可见屋里幢幢人影。林平安目光微闪,回眸看了眼在她身后下车的桑青,却没有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还未看清坐在客厅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已经有人笑了起来:“大忙人,可是终于回来我还当这几**们早出晚归都是在照顾老爷呢却原来人根本就没在老爷面前侍候着啊” 看了眼说话的蓝采萍,林平安笑着一一打了招呼,脸上却没半分异样。瞧这架势,竟像是来吵架来了啊二、三房的两位奶奶,两个伯母,外加两个姐妹。全女班,没有一个是善茬不说,而且这样的阵容明显不是在正经谈判的意思啊 ! 心里这样一想,她虽然仍保持了表面的客气,可心里却已经先做了准备。也不去接蓝采萍的话,她笑着扭头问坐在姜凤和蓝采萍中间的林浩峰:“吃过饭了吗?虽然是在放假,可功课也不要落下,先去做功课吧” 林浩峰嘟起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乖乖地对着众人打了招呼,直接起身上楼去了。 姜凤默默看着,忽然就笑了:“我就说平安是个有本事的,这回来才多久啊就把浩峰管得服服贴贴的了……” “二奶奶太夸奖了,是小弟自己懂事乖巧。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亲姐弟,这样亲亲密密的不是很好吗?” 姜凤应了声是,竟就顺着林平安的话说道:“平安这话说得正是,一家人本来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一家人,骨血至亲的,再怎样不比外人亲密呢?若真是听了外人几句挑拔就与亲人反目成仇,可不是太愚蠢了?” 林平安一笑,径自坐下,又回过头看着脸色难看的桑青笑道:“青姨,你怎么也不叫阿娟她们拿水果出来招呼人呢你管得太松,他们都不怕你了……”看似娇嗔,可桑青的脸色却突然好看起来。好似突然得了水的花一样,绽出神采,她朗声笑着:“你说得是,我就是太和善了,倒叫他们都不怕我了……这就去叫人。” “不用叫人了这屋里,又没客人。”姜凤沉着脸,说了这一句话后就不再说话。反倒是坐在她后面的姜婉贞笑了起来:“桑小姐,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这也不是你的职责。说到职责,我还当桑小姐这贴身护士会一直守在老爷身边呢” 虽然姜婉贞的话说得客客气气,可是这样的话一说出来,桑青便不由得变了脸色。林雨泽未病时,桑青虽然没有名分,可在林家、尤其是主屋里可算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可现在林雨泽一病,她便立刻沦为笑柄,别说原本的对头姜、蓝二人对她百般奚落,就连那些下人,也不像从前一样听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尴尬,可是为了大局却一直忍着。但像姜婉贞现在这样把话说到这份上,她真是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大少奶奶,这样的话可不是你该说的我是没名没分,可这林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我和老爷是什么关系呢?就是和林家交好的那些人,也从没一个敢看轻我。大少奶奶如今这么贬低我,可不只是在寒碜我一个人,更是把老爷也贬到骨子里了” “桑小姐还真是会说话,可是,怎么我听着声音好听,却一句都听不明白呢?”姜婉贞冷笑着:“我知道老爷一向对下人体贴,照顾周到,桑小姐受了恩,感念老爷的好也是应该,可也别混说些有的没的,平白坏了我们老爷的名声啊” 桑青听着姜婉贞的意思,竟是怎么都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不禁更恼。抬眼瞥见一直不说话,躲得远远的不知是在看什么书的林静婷,她忽然似捞了根稻草似的叫道:“小婷,你来说说。青姨是下人吗?” 林静婷“啊”了一声,眨着眼睛似乎有些茫然。桑青也顾不得多想,过去拉着她就往沙发跟前推。林静婷呶了下嘴,看看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奶奶和妈妈,又回头看看满眼期盼的桑青,皱了下眉,甩开桑青的手。淡淡道:“青姨自然不是下人,你是我爷爷的贴身看护,怎么会是我们家下人呢?” 桑青脸上的笑一僵,原本还发着亮的眼睛为之一黯,狠狠盯着林静婷的眼睛,虽然不发一言,却明显带着怨恨之意。 莫玉环看着她,笑着拉了女儿坐下,平声道:“真把我们林家的女儿当成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小恩小惠的就想收买人的良心,真是笑话。” 桑青气得脸色发白,目光不自觉地下移,却是从林静婷耳上的钻石耳钉移到颈上的钻石项链,最后落在她手腕上亮晶晶的手链上。 林平安在旁看着,想也知道林静婷身上的那几件首饰,大概都是桑青买来送她的了。甚至可能这些年来,桑青送她的东西远不止这些。收了好处,却突然反水,也难怪桑青这么气了。不过,原本就是用利益结下的盟友,为利益而散也是平常事。 “青姨,既然大家都不想吃水果,那你也就不要忙了,坐下来吧我看二奶奶和三奶奶也不像是过来说笑的……”轻描淡写的,她把所谓内人外人之争揭过不提。让姜凤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两眼。 “平安,”姜凤笑了下,问道:“我听说你今天去徐.马律师行却见律师了啊” 终于说到正题了 林平安一笑,点了点头,目光却是望向阴着脸瞪她的林静文。“是不是宋律师说的呢?我还真没有想到两间律师行居然都在一个大楼里。今天看到宋律师的助手白先生时还吓了一跳呢” 她笑盈盈地看着林静文,林静文却觉她分明就是在挑衅,立刻就阴着脸大声喝问:“你到底是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找一群外人来和我们大家作对,你才好受吗?林平安,你是不是觉得轩成娶了我你不舒服啊你别以为找了姓马的来压着轩成,他就怕了……” “大姐这是说什么话?你和宋律师过得好,我只会为你们开心,又怎么会不舒服呢?你不会这些年都还一直以为……”笑了声,林平安把没有说出的话咽了回去:“罢了,我也知道大家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只不过,这件事不是我一个小辈就能说得清的。如果两位奶奶想知道些什么,还是和我二姑姑还有任姨去说的好……” 说着话,她欠了欠身,做出不奉陪的姿态。却不想姜凤一声轻咳,竟突然留道:“平安,你先坐下。” 林平安目光一闪,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迎着姜凤审视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不曾敛去半分。姜凤见了,便笑起来:“之前我听说这事是你串连的,还有些不信。可现在看来,这事果真是要落在你身上。平安,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虽然你是小辈,可要是没有你,你二姑姑和任姨也未必真会就这么决绝吧?打官司?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闹,全香江的人都会盯着林家,准备看笑话了呢?你好好想想,闹出官司来,林家的声誉岂会毫无损伤?你就算再不懂金融,也该知道这官司对林氏的股价有多大的影响吧?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因为老爷病了,林氏已经遭受一次打击了,如果你们还要一意孤行闹下去,那林氏……” “姐姐,你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蓝采萍忽然一声冷笑:“平安你们闹得闹去,无非是觉得大房亏了可你不要忘了,现在可不是在分老爷的家产。且不说现在是为了林氏的存活,就是认真说来,你们大房也没有亏什么啊当年大小姐、二小姐出嫁时,老爷可是送了2的股份的,而且你爸那里也还有5的股份呢反倒是我们二房、三房,这些年,老爷可是没给过我们半分集团的股份。” 目光忽闪,林平安也知道蓝采萍说得是真话。二房和三房的人,向来只持了一部分各分公司的股份,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集团公司的股份。说起来,爷爷手里有55,再加上现在知道的大房的9,那就是64的股份。可不是说林家占了林氏集团总股份的70吗?怎么还差了6呢? 心里奇怪,却不好问。林平安只淡淡道:“其实,就像二奶奶说的一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本来就该是亲亲密密的。谁又想一家人也闹得生分,打什么官司呢?不仅我不想,我想二姑姑和任姨也是不想的。”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任芷盈是不想,可林淑雅可是卯着一股气想和二房、三房斗呢 “不如,二奶奶和三奶奶就作一下大伯、二伯的主好了,让他们把手中的股份退还给爷爷,最多,再让爷爷写个全权委托书放权给他们好了……” 她的话一说出口,蓝采萍就阴下脸来,就连一直温和的姜凤也沉了面色:“平安,难道你是真的存心就要打官司了吗?” 第二十六章 正面交锋 “爷爷……”轻轻唤了一声,林平安迟疑了下,才柔声解释:“这份是你申请撤销赠予的法律文件,只要您签署了,我就可以成为你的代理人。向大伯、二伯他们讨还被他们骗去的股份……”有意无意的,她还是没有提及小姑姑。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仍然不愿接受小姑姑已经与她不再是一个战线的缘故吧?仿佛是站在河的两岸,彼此相望,却无法再次亲近。那个,她几乎以为会一生都与她保持着那一半友情一半亲情的女人。 “老爷,你快点签了吧”在林平安恍惚失神的时候,桑青催促着,甚至凑近身来去握住林雨泽的手。目光一瞥,林平安的心忽地一跳。她刚才是看错了吗?总觉得爷爷刚才望着桑青的眼神似乎是隐藏了些什么。虽然一时间她说清那眼神里到底隐含着什么,可却敏感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 难道爷爷是不赞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 忽然间,她想起昨夜面对姜凤答出那句“打官司,我不怕啊”时姜凤的眼神来。莫名的,有些慌神…… 她分神之际,桑青的动作却毫不停顿。紧握着林雨泽的手,她根本就没有去看林雨泽的表情,而是就那样握着林雨泽的手直接在那份文件上一笔一画地签上林雨泽的名字。端详了下,她皱皱眉,便自包里取出一只印泥,握着林雨泽的手粘了印泥便按下去。 “青姨?”醒过神来,林平安大惊:“你做什么?怎么可以拉着爷爷的手签字按指膜呢?这样、这样岂不是……” “有什么了?老爷现在这个样子,写字本来就不稳嘛你看,亲笔签字,亲自按指摸,没问题啊平安,你不要那么老实了,你大伯、二伯他们是怎么得到老爷签名的?还不是这样……” “我知道他们可能是这样,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更不能这样。如果,连我们也这样,那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愤愤说着,林平安走过去想要拿过那份文件,可手还没挨到边,桑青已经把手中的文件举高,又顺手推开林平安。 “你想干什么?平安,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都是为了老爷为了林家像你这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还能做什么?你怕承担罪名,我不怕啊就让我来承担好了,为了老爷,我什么都不怕……” “为了爷爷?”林平安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却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人相信桑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爷爷呢? “青姨……”才叫了一声,便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看着桑青飞快地把手里的文件放进包里,她的声音一顿,喉咙有些发哽,可是却到底没有再同桑青就文件的事纠缠,只是缓缓回过头去,望着正走进来的林康笑了笑:“康伯,你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她隐约觉得有些心虚,面对林康,连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原本还想问林康这些日子里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为什么居然没有一直留在爷爷身边的,可现在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反倒是桑青,笑盈盈地睨着林康道:“林总管真是大忙人,这几天我和平安过来时就没有见到过你。是不是,也在忙公司的事呢?”不等林康回答,她已经抓着林平安往外走:“我和平安还有些事要做,就劳烦林总管照顾老爷了。” “青姨,”出了门,林平安甩开桑青的手,抱怨道:“康伯是爷爷最信任的人,你这样子说话,会让康伯怎么想呢?”从前的桑青,对着林康,一定会客客气气的,哪里会说这样刻薄的话呢 “老爷最信任的?”桑青冷笑起来,忽然俯近了身,低声问道:“那三小姐呢?你从前还不是一样那么信任三小姐,可是现在,又是如何?” 默然无语,林平安抬起头来,望着桑青的脸,忽然幽幽道:“青姨,这几天太忙了,有时间的话去去美容院吧”一句话说完,便转身先行离开。 桑青阴沉地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脸颊,但旋即就露出怨愤之色。“死丫头,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弦外之音吗?其实,你和他们都一样,一样都看不起我……就算没名没份又怎么样?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牺牲了那么多……想就这样把我赶走,别做梦了” 虽然算是盟友,可是大家都各有各的心思。一路上,甚至没有交谈,直到见到那位据说在香江排名前茅的知名大律师马先生时,才算有所交流。接过那份文件,盯了那个签名好一会儿,年纪也不过四十左右的马先生笑了笑,并没有追问签名的事情。 而是微笑道:“林小姐是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林女士和任女士也应该快到了。一会双方会谈,我方将和对方提出……林小姐,我知道对方的三位当事人和你是血亲。这样对簿公堂,一定是很为难的。可是如果你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些事情就难免脱出你原本预期了……” “马先生,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大家是一家人,我们也是不想伤感情的,可是二房和三房那边逼人太甚,我们也只能这样。”桑青抢在林平安之前说着话,又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公平,自在人心……” 牵起嘴角,马先生望着桑青,想了想,还是平声道:“桑小姐,我知道你是陪林小姐一起来的。但是,真的很遗憾,虽然我能理解你所说的那些事,但从法律上来讲,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得到林爵士的遗产……尤其是在现在林爵士尚在的情况下,更不可能除非,你有了林爵士的骨肉,那么那个孩子倒是可以……我说多了总之,我希望桑小姐到时不要参预到会谈当中,哪怕是林小姐请你作陪,也请你不要多说一个字。” 脸色发白,桑青捏着手,指节都被捏得泛了白,却仍然笑了笑:“好,我明白马先生的意思了,我不会乱来的。” 马先生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忽然笑着点了点头。林平安回过头去,立刻就看到推开玻璃门走进会议室里的人。是林靖远和宋轩成,不过为什么,竟然没见到大伯和小姑姑。 看到林平安,林靖远便立刻笑了起来:“对不住啊平安,这几天公司太忙,所以这次会谈就由我全权负责了。咦?你二姑姑和你妈咪呢?” 目光微瞬,林平安还没有开口,便听到高跟鞋用力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林靖远挑起眉,笑起来:“不用问了,光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是我二姐来了。”说着话,人已经站了起来。笑着迎向走进来的林淑雅和任芷盈。 “二姐,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全权委托平安做代理呢?虽然平安聪明,可到底是个孩子,你们可不要太为难她了。” 林淑雅哼了一声,眼角一扫,便冷笑道:“怎么只有你,二房的两兄妹是怕了?这样畏畏缩缩的可不像二房的行事风格啊” “啊,怎么,二姐还没有接到通知吗?明天有股东大会,要重新就董事局一事主席一职做出票选……我还以为二姐是知道的呢再怎么说,你手里也有2的股份,虽然现在不起什么作用了,可是也不是没有发言权啊” 林淑雅脸色冷沉,似乎是想破口大骂,任芷盈却已经温言道:“二伯说得是,虽然我们现在手上股份不多,可是既然占了份额,这股东大会自然是要参加的。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说说关于撤销赠予的事情吧如果那份赠予文件撤销了的话,我想这股东大会也就没有必要再开了不是吗?” “你这样认为?”林靖远“哈”地一下笑起来:“弟妹,你到底是没有管过事的,这样想当然可是不行。我告诉你吧如果赠予文件被撤销,股东大会还是会召开的,只不过召集人不是我们林家的人罢了。”笑着坐回原位,林靖远扫过对面几个,沉声道:“如果那样的话,情况可能比现在更不利于我们林家。你们真想看到那样?” “你别和我们说那些耸人听闻的话了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也无非就是想贪爸爸那些股份。”林淑雅冷哼道:“我不管什么董事会,我只知道林家的财产,我们大房一定要拿大头老`二,你知不知道,要是在古代,你这样的人叫做庶出,根本就和下人没什么两样啊” 这话,说得刻薄,就是一直带着笑容的林靖远也不禁敛去笑,冷眼相望。 “二姐,可惜,现在不是古代,而且现在的法律上,也没有什么嫡出庶出,别说我们二房、三房是有名份的。就算是私生子,也一样有资格继续遗产的”寒声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向林平安:“至于撤销赠予的事情,我想平安应该已经听到我们二房、三房的回答了不如就让她好好告诉一下你们……你们两个长辈也好好思量下,是不是要像她这个孩子一样直接就说打官司呢?如果真要打官司的话,我们三个就奉陪了……只是在那之前,股事会还是要照常召开的……” 第二十七章 办公室前 在走出电梯前,林平安忍不住抬起头来,对着光洁如镜的电梯墙壁,整理了下头发。眼角瞥过身边的桑青,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却份外的亮,带着一种背水一阵似的悍勇气势。可林平安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嘴角便轻轻抿了起来。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气势,可到底还是难掩心底的紧张。 反观同乘一部电梯的林淑雅和任芷盈,却毫无紧张之色。明明也是从来都不过问公司事情,只闲赋在家的贵太名媛,可因为家世使然,到有通体气派,就连林淑雅,只要不说话时,谁会想到她尖酸刻薄起来一如市井泼妇呢? 走出电梯, 环视宽阔的四周,林平安不禁在心里低声叹息了一声。不是第一次上来这层楼,同上次一样,她仍觉得这层楼里透着一股子让人沉醉的气息。不是那一瓶瓶、一束束的鲜花,也不是偶尔穿梭而过的美女秘书身上飘来的昂贵香水味,而是一种从心里感受到的根本无法从呼吸中嗅到的气味——那是权利的气息,不经意间,就会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在这足有千平的一整层楼里,除了一间大会议室外,就只有五间办公室。代表着林氏集团最大的权利。而想要在这层楼占一席之地,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虽然林氏三兄妹在林氏集团都是独挡一面的大人物,千万资金都可以做主拨划,可却偏偏搬不上不这最高的一层楼…… 目光转处,林平安听到一阵大笑。 “这里的装潢有些过时了,替我联系密斯王,叫她过来重新量过房间,我要重新装潢办公室……”正吩咐秘书的林靖远转过头来,看到正走过来的一行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随手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相框丢给秘书,他沉声道:“还有,一会把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都丢出去……啊,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可以去问一下林小姐和任女士,看看她们是不是想把东西拿走……”说着话,他挥了下手,笑道:“二姐,芷盈,你们来早了。你看,还有半个小时,会议才会开始呢” 没有人回答他,任芷盈盯着那个女秘书手里的相框,眼圈都泛上一层红。林淑雅更是气得脸色发青,先是指着林靖远,点了点手指,又瞪向女秘书,大声喝斥道:“你敢乱动办公室里的东西看看?别说是丢,你是乱摸了哪样东西,我都叫你立刻滚出林氏” 被她骂得脸色发白,那个女秘书也不是刚进林氏的职员了,自然知道面前这大吼大叫的女人是谁。虽然大觉委屈,却不敢还嘴,只是抬头胆怯地望着林靖远。 林靖远低了下头,只微笑道:“你不用怕,付你工资的不是林女士。我从没听过林氏集团从前有不负责公司管理的股东能开除公司职员的。”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秘书小姐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林淑雅却气得手指直颤,指着林靖远,扯着嗓子尖叫:“老.二,你做事做得不要太绝别以为你这就赢了告诉你,等会儿只要我在股东面前揭穿你们的事儿,你们就等着被董事们撵出去吧” 林靖远笑了笑,眼中不显半分惶惑,显然根本就没有把林淑雅的威胁放在心上。 “二嫂,”轻声叫了一声,任芷盈走上前去,从女秘书手里抽出那张相框,轻轻抚着相中三口之家灿烂的笑容,抬起头来望着林靖远淡淡道:“二哥,你真要这样做?你应该知道老爷绝不会同意的。” 嘴角一偏,林靖远的笑容有几分邪气:“我知道,爸不会答应。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在这栋楼里当家做主的人不是他现在是什么社会?有能者居们,理所当然可是在林氏是怎么样的?这间办公室,已经空了快五年,可是爸一直都不肯让人搬进来……为什么?不是没有没能力坐不了这个位置,而是他偏心,他不肯让人来取代老三的位置他不想……一个死去的儿子,在他心里,远比活着的儿子更让他喜欢、心疼,为什么?明明几个儿子里,就属老三最不听话,可是他就是喜欢他你们……都喜欢他……” 低着头,他低笑了两声,似乎是自己都觉得这样突然的发作有些好笑:“其实没关系的。不管你们有多喜欢他,他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是那么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 “二伯”突然厉喝出声,林平安快步上前,却没有冲着林靖远去,而是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任芷盈。“你没事吧?”问了一句,她的手紧紧地握紧任芷盈的手臂,盯着她有些发白的脸,沉声道:“你现在不能倒下绝对不可以……” 扭过头,冷冷地望着林靖远,她寒声道:“二伯,你说的那个人不只是我父亲,不只是任姨的丈夫,不只是二姑姑的弟弟,也是你的弟弟,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脉……难道,说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吗?” 默默望着林平安,林靖远偏了下头,忽然就笑了起来。“你现在是在维护芷盈?你知不知道……算了我不同你说这些,倒显得我这个做二伯的坏心,挑拨离间。芷盈,你真应该知足,平安居然能这样对你……” 任芷盈的脸色发白,默默拂开林平安抓着她的手,瞥了林平安一眼,便转开目光,隐隐有些躲闪之意。 林平安不禁皱眉,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当年任芷盈到底做过些什么。一念闪过,她立刻在心里叹了一声。虽然林靖远说不挑拨离间,可是区区两句话,却到底还是让她和任芷盈心里生了刺。 正在心里懊恼,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去,却是林慕远和林秀雅陪着几个老人走过来。看见阻在路上的众人,不禁有些愣住。 “这是怎么了?啊,还是先去会议室吧沈叔叔,柯叔叔,这边请……”林慕远笑着带了人往会议室里走,又回过头对着林秀雅使了个眼色。林秀雅就落下两步,笑着解围道:“有什么话要说,也不急在这一时,二哥,大哥还在等你呢二姐,怎么没见大姐来呢?芷盈,你这是怎么了?你,去倒杯水来……芷盈,要不然先进去坐一会儿吧?你也是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呢” “小姑姑”突然出声,林平安盯着林秀雅低声问道:“小姑姑,你知道二伯要重新装潢办公室,还要把我、我爸的东西都丢掉吗?” 扶着任芷盈的手僵住,林秀雅静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回过头望着林平安淡淡道:“小姑姑不会让他那么做的……三哥的东西,绝不会被丢出去” 迎着她的眼睛,林平安笑起来:“我相信小姑姑。小姑姑,你是不是可以站在我们这一边,让大伯和二伯放弃……” “平安,”匆匆唤了一声,林秀雅只是默默望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表达出她的意愿。林平安转开头,苦笑了下,只觉得鼻子发酸,竟无法成言。 瞥她一眼,林淑雅冷哼一声,直接一拉任芷盈,叫道:“先去会议室再说” 桑青也嗯了一声,跟在林、任两人身后就要往里走。林秀雅却忽然低声道:“桑小姐,今天的会议是董事会。”见桑青回过头,又气又恨地看她,她的神情却仍没有半分波动:“除了公司的董事和大股东外,外人不能进入会场的。” “那你就是说平安也不能进去了?”桑青冷笑着,撇了撇嘴角,挑着眼梢看林平安。林平安瞥见她的眼色,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只是苦笑,并没有出声反驳林秀雅。 “我在外面等就好了。”她拿出文件,想要递到任芷盈手中。却不想林秀雅忽然平声道:“平安可以进入会场……平安,你是林氏的大股东——一直都是从你出生时,就已经是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林平安大感惊讶,就连任芷盈和林淑雅都不禁愕然回头,惊得迈不动步。 林秀雅却没有看他们,只是望着林平安淡淡道:“你出生的时候,大妈就已经把她名下的6林氏股份转到你的名下。在你成年后,就可以执行全部的权利。这件事,虽然没有声张,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可是,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进去吧没有人能把你撵出去……” “小姑姑……”低低唤了一声,林平安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一方面为自己突然成了林氏的股东而感到震惊——那么,她从前还是个孤女,流落在外时,也是个有钱的人?——居然从没有人来告诉她这些事…… 眨着眼,她望着林秀雅,又觉得小姑姑突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真的是很奇怪……既然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我,我要去下卫生间……”猛地转过身,她径直走开,转了个弯才靠在墙上深呼吸着。好像事情有些脱离她的预想啊 咬着嘴唇,她缓缓而行,在拐进短短的走廊时,突然敏感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你放心,这回林氏不垮也难了……” 第二十八章 董事会上的决择 心头一紧,林平安顿住脚步。男人的声音是从男卫生间传出来的,听起来很陌生,有些苍老,应该是有了年纪的人。可因为兴奋,声音显得有些高亢:“我办事你难道还不放心吗?” 男人低声笑着,得意非常:“只要过了今天,事情就算基本定局了。老林就是想要翻牌,也回天乏术了何况他现在已经那个样子了……呵呵,老霍,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我召集可是为了你连和老林多年的兄弟情份都丢掉了……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威亚可是早就做好和你们霍氏合作的打算了……” 声音缓了缓,他似乎是在听对方又说了什么:“其实,老柯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老林的病情,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们也不好落井下石。如果真像林家小子们说的那样,老林把股份转给他们哥几个了,老柯他们忍忍也就算了。公司有人主持大局,乱也乱不到哪去,老柯他们也还是有得赚的。可是,你我都知道,林家大房的人已经请了马律师他们出面要打这场官司……争产的官司,没有两三年都是打不完的。到时候林氏乱成一团麻,股份下跌,就是老柯他们再想顾及多年交情,也不会白白地把钱丢掉了……你肯用现在说的价钱买下他们的股份,那就已经算是帮他们的大忙了可惜,总公司的股份大多都在老林手里,要不然,这次可不是一举……” “我知道,就算拿不下总公司,拿下他旗下那些子公司也好……还好老林当年没有把子公司的股份也捏得那么紧……嗯,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林家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时就性子烈,现在更是不会让人的……等会儿,他们姐弟俩在会上打起来的时候,就是老柯再偏帮着林氏,可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 听着门里略有些沙哑的笑声,林平安飞快闪进女卫生间,人才进去,便听到对面的门打开的声音。不敢发出半分声音,她等着脚步声渐远了,才从卫生间里从出来。 抚着胸口,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姓霍的?看来刚才和那个男人通话的人应该是霍氏的老爷子霍文涛。三年前林氏与霍氏的纷争,她以为已经就这样过去了。但是现在看来,林氏与霍氏的仇竟似无法化解了。哪怕平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一旦抓到机会,背后插刀都已经算是轻的了。听那男人说的话,霍家这次,可是不止要狠狠咬林氏一口了,说不定还存着想要把林氏一口吞下的心思呢 有些魂不守舍地抬起头,她如梦初醒般大步奔向会议室。人还没走到会议室,已经看到铁青着脸的桑青。见桑青奔着她走来,似乎是要说话,林平安只是挥手,忙着快步转开。完全没有留意被她甩在身后的桑青愤恨的目光。 会议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里已经传出说话声,听起来好像已经开始了。林平安推开门,环视一周,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任芷盈身边坐下。任芷盈转目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反是林淑雅瞪了她一眼,偏了头和任芷盈不知说了什么,虽然林平安听得不清,只隐约听到“妈”“过份”之类的词句,但想来是在抱怨她竟也成了股东的事情。 只是这会儿,林平安也没有心思去理会林淑雅,她的目光扫过坐在对面那个几个上了年纪的股东,却实在看不出究竟哪个才是和霍文涛通话的人。到底是哪个呢?如果这个人真的挑拨得几位股东把手里的股份卖给霍氏的话,霍氏就会进入董事局,虽然不能入主,可是却也有百分之三左右林氏的概率,如果事情真成了那样,那她一心想为爷爷讨还公道的举动,岂不是成了一手将林氏推入深渊的蠢行吗? 天人交战,一颗心乱成一团麻,她盯着在台上口齿开合,说个不停的林慕远,耳朵只是嗡嗡作响,竟有些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林慕远话音落下,笑着做了个手势,又淡淡道:“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叔伯,还希望各位也能像支持我父亲一样支持我。”还没有经过投票选举,就似乎已经把事情敲定了一般。只是,几位股东面面相觑,却并没有像他想像的一样立刻开口表示赞同。 在众人目光中,一个老人笑着敲了敲会议桌,沉声问道:“慕远,不是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信不过你。你说林爵士把股份转到你们兄妹名下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略喧沙哑的声音似一根针刺入耳中,林平安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那张满是皱眉,虽然带着笑,却让人觉不出半分温和慈善的老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一样,连手都不自觉地颤了起来。 “何叔叔,这话你问得就有些……”林慕远还没有说完话,林淑雅已经一声冷笑,道:“我看何叔叔这话正是问到点子上了各位,我手里现在就有一份文件……” 林淑雅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面前的文件,可是才刚刚举起,就觉眼前一花,她怔了下,才发觉竟有人直扑过来硬从她手中夺过了那份文件。愕然转目,她看着拿着文件的林平安,又气又怒:“平安,你干什么?还不快把文件放下……” 因为这样的突发事件,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望了过来。刚才说话的何叔叔更是直接笑着问道:“这就是致远的女儿吗?长得真像致远……你拿的是什么文件啊?送过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什么……” 林平安抬起头,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什么文件呢?不过是我之前随便乱写乱画的东西罢了要是真让几位爷爷看,怕是要笑话我了……”说着话,她的手已经飞快地把手里那份薄薄的文件撕成几片,顺手就放进了包里。 “你、你……”瞪大了眼睛,林淑雅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就连任芷盈也变了脸色,失声道:“平安,你疯了?” 扬起嘴角,林平安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抬起头扫过一脸惊讶之色的林氏三兄妹,平声道:“不是要开会吗?继续啊” “啊……”林慕远醒过神来,又扭过头看看同样一脸奇怪之色的林靖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能再笑出来。 他们一早就已经预备好要面对林淑雅等人的发难,也早就想好了怎样应对。可是现在突然间林平安就弄了这么一出,他们反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深深地凝望着林平安,林靖远皱起眉来,一时猜不透她到底想什么。从林平安进了林家,他就一直在观察这个侄女。虽然这丫头也是个聪明的,可在他眼里,却还是太嫩,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在,他却真是有些看不透了。 虽然说是要把林慕远推上主席的位置,可是其实他暗地里一直在为自己的登台做准备。如果今天林慕远被当场质问,那他今后挤掉林慕远成为主席的机会无疑也就更大了…… 事情好像脱离了他预定好的轨道,有点像使了力气打出的一记重拳却落在了棉花上,毫不着力。这样的滋味,可是让人不好受。 “现在,就进行投票,对由林慕远先生出任……” “选什么选?”回过神来的林淑雅大叫:“就算文件没了又怎么样?就算你们几个收买了这死丫头吃里扒外又怎么样?你们得到的股份根本就是有诈,是用非法手段骗来的,事实就是事实,根本就不做数……” 抬起眼,瞥了她一眼,林靖远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下面的窃窃私语,只沉声道:“由林慕远先生出任董事会主席,我赞成”举起手,他又一次重申:“我赞成这项动议,各位,持赞同意见的请举手” 几个老人互相使着眼色,却没有人先举手,何先生笑着问道:“靖远,你二姐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还有啊,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意见倒没什么,可是你们林家内部要是也出现了纷争的话,那我们可就为难了……” “各位放心,我们林家内部没有任何纷争,我二姐说的话也不是真的……”不理林淑雅的叫嚣,林靖远只是笑道:“不管是什么事,总要白纸黑字才有效力转让股份是有法律文件的,各位也已经看过了,可是我二姐她们可是拿不出任何文件的——不是吗?” 见何先生不再说话,他便拔高声音:“我赞成林经理,你也一定是赞成的吧?”他转目望的人是林秀雅。 当他问出这一句话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他这样的话问得实属多余,如果林秀雅也不支持自己的大哥的话,那这个会议召开还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人去看林秀雅,只是笑着侧过脸去同身边的人商量,到底要不要赞同。可就是在这时候,林秀雅忽然站起身来,声音平淡而冷静地说道:“由林慕远出任董事会主席的动议,我——反对” 刹那间,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黄雀 “你、你说什么?”所有的人都被林秀雅突然之间的转变惊住,可最先出声的人却是林慕远。他怔怔地看着妹妹,心潮汹涌。也不等林秀雅回答,就抬头望向林靖远,低声道:“真让你说对了,我这个妹妹真是另有打算呢” 从小到大,这个小了他许多的妹妹就一向聪明过他,机灵过他,就像老三一样,是最得父亲钟爱的孩子。尤其是都加入林氏工作之后,更是整个香江都知道他的妹妹远比他更有才能,更受重视……他无法否认,其实从骨子里,他一直是嫉妒、羡慕着小妹的。和嫉妒老三还不一样,输给一个女人,他更觉得难堪百倍。所以,当林靖远同他说虽然林秀雅答应了和他们同谋,可一定还在背后另有打算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可是,再多的防备,面对林秀雅的突然发难,他还是无法接受。 “秀雅,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把你说的话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大声喝叫着,林慕远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林秀雅静静地望着长兄,合了下眼,似乎是在平缓心情。可是睁开眼后,她却没有回答林慕远的喝问,而是转过头去望着林平安,微笑道:“你做得很好,没有让人失望……”说完这一句让林平安也觉疑惑的话后,她才凝望着林慕远,沉声道:“我反对我反对你成为新任主席。就像二姐说的,你没有资格做上这个位置。” “我没资格?我没资格”林慕远大笑:“我没资格,你有资格是吗?秀雅,我是你亲大哥啊你这样背后插我一刀,你就不觉得心慌吗?” 林秀雅目光忽闪,只是微笑,却没有回答林慕远的话。 看着她的表情,林靖远皱起眉,低声道:“小妹,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自家人可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突然开了。没有回头,林慕远听到声音,已经暴躁地大叫:“滚出去不知道是在开董事会吗?” 没有回头,他只愤愤地盯着林秀雅。可是,不过半分钟时间,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太静了就连原本在指责林秀雅的林靖远都抬起头来,看着大门处,现出惊讶之色。 掀起眉来,在林秀雅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大门时,林慕远扭头看去。这一看,就愣在当场。 “爸……” 门口静静地站了几个人,可是他的目光却只盯着坐在轮椅上,由林康推着的林雨泽脸上。因为太过惊讶,就连嘴都有些合不拢。 “阿、阿康,”咽着口水,他把目光从合着双目靠在轮椅上的林雨泽脸上转开,望着林康,大声喝问:“你这是搞什么?为什么带老爷到公司来,你不知道他的身体……” 他咽下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看着林秀雅蹲下身,握住林雨泽的手。似乎只是一刹那,林雨泽原本合上的双眼突然睁开。冰冷的目光直射在林慕远脸上,像剑一样,让他觉得刺痛。 不对不对 林慕远在心里狂叫,心脏好似被人突然捏住了一样,心悸难忍。最近每次见到林雨泽,都是在病床上。那样衰弱、无助的模样,眼神也显黯淡无光……父亲的孱弱,让他几乎忘记父亲是个让人多么畏惧的人。可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不是在病床上的病人,而是那个让他畏惧、胆怯的林雨泽爵士。 “爸、爸……”他低喃着,目光转向站在林康身后的人。跟在林康身后走进来的人,都是他熟悉的。左边的青年一身黑色西服,戴着金边眼镜,是他的女婿大律师宋轩成;而右边的青年穿着随意,嘴角还挂着抹不羁的笑意,正是他的长子林浩岳;至于最后的那个显得失魂落魄的女人则是刚才被他们拒之门外的桑青。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林慕远再木讷,也意识到事情大大的不对了。更何况一向机敏的林靖远。抿紧了唇,他最先看的却是另一边的林、任几人。不过一眼,他便发觉对方也是一脸惊讶,不明所以的样子。看起来,林雨泽的出现也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纯属意外。 心里这样想着,他人已经快步走过去,像林秀雅一样,他微笑着蹲下身去:“爸,是心里掂念着各位叔伯,特意来看看他们吗?”说着话,他的手轻轻放在林雨泽的膝上,极其亲近。 原本,若是照着他了解的,以父亲的病情,别说推开他,就是能动动手腕,也是困难。可不想他的的手才搭上去,林雨泽便垂下眼皮瞥了一眼,竟是慢慢地伸出手打落他放在膝上的手。林雨泽的动作很慢,力道也轻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可林靖远却因为他这一个动作而大吃一惊。 脸上不敢露出异样,林靖远仍是笑着招呼:“不如,先散了会,大家和我爸爸先敘敘旧再说吧”他笑着回头去看几位正坐起身走过来的股东,却突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敘旧可以再等等,我……有些事,要说。” 指尖一颤,林靖远猛地站起身,愕然相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身后林慕远涩声问:“你、你能说话了啊爸……” 居然能说话了 林靖远只觉脑子晨“嗡”的一声,为这突发的状况激得心乱如麻。爸爸是现在刚会说话?还是一早就已经能说会动了?在他和大哥让他签赠予文件时,他是不是已经…… 不敢再往下想,林靖远猛地扑在林雨泽脚下,激动不已地哭道:“爸,你完全好了真是太好了……像是个奇迹您现在好了,那我也就不用再为公司的事发愁了您也知道,林氏根本就不能没有你,就算有大哥撑起大局,可我仍然心里觉得发慌。现在看到您痊愈了,我才……”说到最后,他几乎哽咽得不能成言,只一个劲地抬手去擦眼泪。 虽然一样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可林慕远还是把林靖远的话说得清楚明白了。“你……”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林靖远,可到底却说不出别的,只能干巴巴地说道:“爸,我、我……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无心的……” 林雨泽抬起头,漠然地望着林慕远,又垂下眼帘,看看伏在脚下抱着他腿的林靖远,皱起了眉毛。 在一旁看得清楚,林秀雅立刻低声道:“二哥,你还是先站起来吧” 抬眼瞥他一眼,林靖远掩去眼中的怨愤,爬起身来殷勤地去推轮椅。可他伸出手去,林康却像是根本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样,竟是毫不避让,甚至直接推着轮椅直接从他面前走开,让林靖远的手僵在半空,难堪无比。 “咳咳……”轻咳着,林雨泽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场中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几位老股东身上,沉声道:“没想到还能这样再和几位老兄弟见面,真是上苍保佑……” “老哥福大命大,那点小病算什么呢??”纷纷笑着劝慰,可神情却是各有不同。 林平安站在一旁,冷眼相看,那个姓何的却是和林雨泽最为亲近,甚至还笑着说:“我就知道老哥这次又是拿着我们开心,故意逗我们的……” 林雨泽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却也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淡淡道:“人年纪大了,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虽然现在人还好好地活着,可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幸运呢”声音稍顿,林雨泽回过头唤过林秀雅。“我这把年纪,也不大想管公司的事了。秀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这些年她在公司里的成绩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想,我让秀雅来做我的代言人,你们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因为林雨泽的话,面面相觑,几个人目光一对,便有老柯笑着说道:“秀雅做事,我们老哥几个也是都看在眼里的,既然林老哥开口,我们自然也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是就是,”老何笑道:“现在又不是早几十年,还要讲究个男女,我看秀雅接老哥的班,也是不错慕远和靖远两兄弟做哥哥的也能帮衬着妹妹……”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突然顿住。迎着林雨泽冰冷的目光,他怔了怔突然干笑两声:“是我说错了话?” 林雨泽一笑,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忽然招了招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轩成便应声而出,递上一份文件交到林雨泽手上。林雨泽连看都没有看就递给老何,然后淡淡道:“我要你手里那5的股份。” “你说什么?”目光一凝,老何愕然失笑:“几天不见,老哥你越来越幽默了。” “看过那份文件再说,如果觉得这样交易仍不合适的话,我不介意继续下去……” 因林雨泽云淡风轻的微笑,老何便低头去看手里的文件,才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你、你什么时候竟……老林,你这样做可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林雨泽低下头,并不反驳,只淡淡道:“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清楚后,再联系林康也可以。”说着话,已经示意林康转开轮椅,扭过头笑着同其他人淡淡道:“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竟是再不看老何一眼。老何铁青着脸,木然站了好久,突然大声叫道:“好好好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就是……林雨泽,你这样小心有报应啊” “报应?”林雨泽闻言,终于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老何,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算了,一场兄弟,我也不同你争辩什么,只望你自己好是为之……”说着话,人却已经转过头去,抬眼望向一直站在一旁默然无语,呆看着这一幕的林平安:“平安,过来……” 第三十章 心悸难安 听到林雨泽的唤声,林平安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偏过头去,瞥了眼林淑雅和任芷盈。看神情,显然她们和她一样,同样困惑不安。被蒙在鼓里的绝对不止她们三个,看桑青面如土色,大概也觉得事情大大不妙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概从没有人想过螳螂的感受吧?不,她们甚至连螳螂都算不上,不过是冒冒失失闯进这个局里的小虫,更或者,她们原本就是另一只蝉…… 苦笑着,林平安缓缓走过去。目光扫过站在林雨泽身后的几人。看情形,康伯、小姑姑还有宋轩成,根本就是同爷爷一起布局的棋手了……想想,倒不奇怪,原本这三个人就是爷爷最信任的人。她之前以为小姑姑和宋轩成背叛了爷爷,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啊只是,林浩岳呢? 抬眼扫过一直面带笑容,就连被父亲瞪也不减半分笑容的林浩岳,林平安一时猜不出这位堂哥到底是不是身在局中。 左看右瞧,她心中惊疑难安,脸色也并不好看。林雨泽瞥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有安抚林平安,只是拍了拍扶手,平声道:“你来推车。” 低低应了一声,林平安走过去接了林康的手,按照林雨泽的意思缓缓推动着车子。可到底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爷爷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留意。直到一旁的林浩岳突然碰了她下,她才回过神来,在他的提示下推着林雨泽走出了会议室。 悄然回首,身后垂头丧气地跟着一行人。虽然没有当着其他股东的面多说什么,可是林雨泽显然并不会就这样放过这场闹剧的主角。留了林秀雅招呼仍留在会议室里的几个股东,也不看愤愤退场的老何,林雨泽就这样悠然地离开,带着胜者的傲然。 在林雨泽的示意下,推着轮椅走进那间办公室时,仍有两个工人在女秘书的指挥下收拾东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众人立刻就怔在当场。还要用眼神询问,林靖远已经一声大喝:“你在这儿做什么?交代你的工作做完了吗?还不快出去” 被他的大叫吓到,女秘书不敢分辨,灰溜溜的带着工人就往外走。林淑雅睨着林靖远,突然横里迈出一步拦在那个女秘书面前。瞥过她胸前的名牌,林淑雅冷笑道:“刘小姐是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没有忘吧?”看着女秘书发白的脸,她猛地用力扯下她的名牌,大声喝斥:“滚出林氏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林平安皱起眉来,转目看去,见林靖远虽然脸色难看,睨着林淑雅的眼神也颇为不善,却一声也没有为自己的秘书辩驳,只是掀起眉,示意她先出去。而林慕远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不知有没有留意到狼狈而去的女秘书。 “关上门。”林雨泽淡淡吩咐着,原本还挤在门前的几人立刻抢着走进门来,可是就在桑青一脚要迈进门里时,林康突然抬手拦住她。 在桑青愕然的目光里,林康笑得温文,声音也是柔和,可态度却很是强硬:“桑小姐,您还是稍坐一下吧要是觉得气闷的话,我先叫司机送你回去。”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桑青的身体有些发抖。这几天一直绷紧的神经仿佛是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无法承重。瞪着林康,她厉声尖叫:“你凭什么拦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管家,你也来拦我你也配……你、你知不知道我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他对我有多好,你、你居然也和他们一样欺我……”一面叫,一面往里闯,可是林康却铁了心似的拦着他,甚至直接使眼色叫回那两个工人。 “你、你居然敢这样……放手放手……”桑青跳着脚,眼睁睁地看着林康退入门内,缓缓把门关上。自门缝中,一直背对着门的林雨泽缓缓回过头来,冷峻的面容,眼底一片冰冷…… 突然间,桑青的身体就软了下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她瘫软在地,无法自抑地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传进办公室里,林平安不自觉地掀了下眉毛。虽然心里也是知道爷爷这样的处置很正确,可是不知为什么,她隐约有些凄伤…… 难道,这算是兔死狐悲?不,也不对,桑青可不是兔,她更不是狐。这间办公室里,或许是有很多只狐狸,可是全部加在一起,却都抵不过那只最老的。 在心底低叹一声,她放开手,退开一步,随便地靠在书架上,默默地看着林雨泽。眼前的老人,虽然看起来仍有几分孱弱,可是精神却很好,目光犀利得令人畏惧。是啊这才是她的爷爷,是那个跺跺脚就能让香江商界为之震撼的强者。 露出一抹苦笑,她转开头去,目光恰恰扫过离她不远的任芷盈。 这间可算是林氏第二风水宝地的办公室,面积不算小。可现在突然挤进来近十人,又都站得杂乱无章,猛一看,便觉得有些乱,再衬着其中几人惶然的面容,便更显得让人心烦。可任芷盈却是个异数,明明也是突遭变故,可是打他一走进这间办公室,便好像把之前的一切事情都忘在了脑后。从一进门,就走到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抚摸着桌上摆放的那些还未收走的小东西,眼底尽是深深的怀念。 在这间办公室里,或许,她曾留下过许多美好的回忆吧?更或者,只因为她心底的那个人曾经在这里度过人生里最辉煌的岁月,所以,这里便也成了她的圣地。 想起之前她被小姑姑带进这间办公室时,那一刹那由然而生的亲切感,林平安忽然觉得她竟完全能够明白任芷盈的心。不是以女人对女人,而是那个人的女儿对那人的妻子…… 抿起唇,她突然想:我是不恨她的至少,现在不恨……哪怕,她真像林靖远暗示的那样,曾经伤害过她的妈妈,可因为她对那个她该称为爸爸的人的心,她可以不恨的…… 正在心中想着,突听得一声暴喝。林平安骇了一跳,抬起头来,就见林雨泽指着林慕远大声骂道:“如果你不是我儿子就不只是撤你的职了林慕远,你蠢也就算了,反正我从来都不指望着你能开拓,可没想到你连守成都做不到你扪心自问,我都不提你害我中风的事了,就单只是后面的事,从头到尾,你做错了多少事?还有你……” 他抬起头来怒视林靖远,沉声道:“心机不是用来对付家人的有那份能耐,你怎么不想着如何对付外面的人?居然被别人暗算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大事?不仅如此,事败后更是连半点担当都没有,根本不像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是做错了也不该畏首畏尾,胡乱推卸责任这一点,你们两个别说比不上致远,就连秀雅都比不上……” 不知是被哪句话触动了,林靖远咬着牙,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可林慕远却是大叫了出来:“爸,老三已经死了您能不能不要把我们和他放在一起比?您就是再想老三,再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们,老三也不可能活过来啦” 被林慕远的话气得脸色煞白,林雨泽颤着指头,恨声怒斥:“出去现在就滚出林氏给自己留几分颜面,不要让我叫保安赶你走” 林慕远跳起身来,也不求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大哥,”林靖远连叫了两声,见林慕远仍是不回头,便垂首道:“爸,大哥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这次,是我们做错了,可是我们也是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雨泽已经挥手道:“你也去吧我累了,什么都不想听。” “爸……”咽下还所有的话,林靖远垂着头黯然离开。林雨泽撑着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是半天都没有抬起头来。 林淑雅挑起眉,站起身似乎是想走向一旁的饮水机,可是她还没走近,林康已经大步走过去接了水递给林雨泽。撇了下嘴,林淑雅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拨高了嗓门,尖声道:“爸,就这样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他们了再说了,秀雅到底是二房的人,可不是嫡系,要她主持大局,岂不是……” 没有看她,林雨泽捧着杯子,握得很紧。似乎要全靠手中杯里那一点温度,才能缓过那一阵迫人的寒意。 “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到家里说,不要到林氏来。”他低声说着,声音里不带一丝波动,却又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倦了。 “爸——”林淑雅尖声叫着,还要说话,手臂却突然被任芷盈抓住。回头看着任芷盈,她仍不服,还想说话,可任芷盈却拉得更紧。 “爸,那我和二姐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您打电话给我们。”温言告辞,任芷盈临离开时,对着林康笑道:“林管家,一切就拜托你了。” 林康浅笑,虽然没有说话,却无疑是应承了的。 看着门一次次关合,闹剧里的主角都散得差不多了,林平安轻咳了一声,正想告辞,林雨泽却已经转过头来看她。 “平安,你是不是在怨爷爷啊?”林雨泽轻声问着,一句话,已让林平安僵在当场。 求订阅。为了维持作者生活,请喜欢本书的朋友支持正版订阅。还有,希望订了书的朋友不要外传v章,先谢谢了。 第三十一章 纠结 垂下头去,林平安沉默了很久,都没办法用轻松的语调答上一句“我怎么会怨爷爷呢”。她,打心底里是有些怨的吧 ! 苦笑了下,她涩声问道:“爷爷,这个局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呢?是刚刚醒来时就已经想好这样做了?还是在那之后……真是……我还以为……”她低声呢喃着,终于还是说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居然,一点口风都没有透出……原来,这世上演戏最好的从来都不是演员……”声音低缓,已经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她自己的感慨。 林雨泽沉默着,望着她,并没有回答林平安的问话,站在他身后的林浩岳却轻笑道:“平安,爷爷没有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声音稍顿,在林平安抬眼看他时,他耸了耸肩笑道:“其实爷爷很公平的我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昨天康叔找我,那我比你还要糊涂呢” 是昨天才知道的吗?虽然不过是比她提前了一天,但爷爷就不怕他会泄密吗?转过头去,林平安低笑了一声,忽然自语道:“不告诉我,不是怕我泄密,而是因为我原本也是这局里的人……爷爷,你从来都不信任我哪怕这段时间里,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努力做个孝顺的孙女……可是,你根本就没相信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孙女……是啊我也有私心,和二姑姑、任姨一样,和大伯、二伯一样,和桑小姐一样……可是,爷爷,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想过争夺你的财产这样的话,我从前说过,可是你仍然不信,就像要考验大伯、二伯一样,你也要考验我是吗?怎么样?我过关了吗?还是,你也要给我打个零分呢?” 喉咙哽咽,她望着林浩岳,扬起眉毛:“怪不得你想要回美国香江这里,真的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的呢” 含怨带气地吼完,林平安根本不给林雨泽说话的机会,直接倒退着向外走去。一边手,一边摊开手笑着:“你放心啊爷爷。我不会就这么赖在香江,让你担忧的……” “平安——”失声叫出,宋轩成迈前一步,可瞥见林雨泽正在轻轻摇头,便又顿住,只默默地望着林平安退出门去。 “爷爷,你、你怎么不同平安解释……你根本就不是怕她谋夺家产……”话才一说出口,宋轩成便苦笑了起来。推了推眼镜,他在心里暗道自己太过冒失。又不是不了解这些长辈,怎么还说刚才那样的话呢?这些固执的老人,想要他们向晚辈解释自己的行为,哪怕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的呢 在心底叹息一声,他望着敞开的大门,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正想再劝上一句,身边的林浩岳已经低声嘀咕:“也不知道平安这样跑出去,会到哪里。离开香江三年,变化这么大,前几天九龙那边还有色狼……” “色狼?香江最近治安这么不好吗?”林雨泽皱起眉来,直接就道:“轩成,你和浩岳去找平安……直接把他送回家吧静文也应该是在那儿的,晚上一起吃饭。” 宋轩成一怔,扭头看看正勾起嘴角偷笑的林浩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虽然平时和这个小舅子不太常接触,但似乎在林家,他还真是出乎意料有人情味的呢 。 林平安直冲出林氏大厦,站在大厦前的广场,仰起头来,看着头顶那一片蓝天,忍不住弯腰大笑出声。真是荒唐啊她居然还曾经说过什么要保护爷爷——保护一个根本就不需要她来保护的人 “小姐,”身边有人轻声唤她,林平安有些茫然地抬头,目光扫过面带关心之色的男人,忽然觉得事情真的是很好笑。一个陌生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她的家人呢?大概根本就没有人会担心她吧? 徘徊在中环的街头,混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身边到处都是喧哗的人语,可是她的心却觉得份外的孤独。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任弘文。可是拿出电话,她才觉得有些不妥。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开始这样依赖着那个人。这种依赖,这种心悸,她在几天之前,还让她会忍不住会心而笑。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对她而言,未必是什么好现象呢 。 低声轻叹,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街旁的橱窗。透过大幅的玻璃,雪白的婚纱,拖地的长裙,浪漫的花束一一闯进眼中。 不自觉的,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渴望穿上婚纱,站在神父面前许下神圣的誓言,缔结最幸福的婚姻。那,大概是每个女人最大的梦想。可是,冷酷的现实让她从那个美梦中惊醒。而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竟几乎又要陷入那个梦中…… 抱紧肩膀,她垂下眼帘,忽然觉得有些冷,冷得让她怀念在英国和任弘文一起烤火的寒夜…… 甩了下头,林平安转过身正要从婚纱店门前走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低唤声。声音,有些熟悉,应该是她熟悉的人。回过头,她看着那满面笑容,一脸兴奋的少女,禁不住扬起眉。 “雅静,”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刹那间,鼻子有些发酸。想要走过去抱住对她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女,却不知为什么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还是那少女大笑着扑过来,一下子抱住她,大力地拥了下又推开她,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下:“你这家伙,看在你还认识我的份上,就原谅你啦喂……”她叫着,瞥着林平安难掩惊喜的面容,掀起眉毛:“你不会是高兴傻了吧?哼,瞧瞧你,穿得这么淑女,可骨子里原来还是那个傻丫头”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很久,没有人叫她傻丫头了因为这一声,原本就觉惊喜的见面更添了几分温馨。 “雅静,刘雅静……真是的你吗?真让我不敢相信……”拥着刘雅静,她低声呢喃:“我有打电话去找你的,可是他们说你已经离开了。就连嬷嬷都不知道你究竟在哪儿……雅静,又见到你真好……”退后了一步,她打量着刘雅静,又看看她身后的婚纱店,忽然醒悟:“你在这里工作?” “是啊我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升店长了哦”刘雅静眉飞色舞地说着,又笑道:“进店里坐坐,你会有更大的惊喜哦” 林平安眨着眼,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惊喜是什么,可看着她的笑容,心情突然间也开朗起来。 “love at the first sight”,一见钟情?这间婚纱店的名字,让人觉得这样浪漫甜蜜…… 走进店门时,她抬头瞥见那白色的招牌,一刹那,心里忽然有些微的感伤。 大概,应该说是惊喜的吧?可是,当她对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叶兰微笑时,其实心底隐约的,除了开心外似乎还有些尴尬。那一闪而逝的尴尬,让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她一直掩饰的以为可以轻易割舍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感觉,原来早已深藏在心底。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已经是老板了。”看着从容微笑的叶兰,林平安说不清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样相对,忽然间,觉得自己竟似乎是被比了下去。 同样的年纪,眼前的叶兰已经同三年前,甚至是比两个月前在巴黎见到时更显成熟,而她,却仍在狼狈地逃离,觉得被伤害被忽视,斤斤计较地埋在那样的小执着里。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她的异样,叶兰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温善。 “你又何尝不是老板呢?再说,我的店也不过是小小尝试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生意……”叶兰才说完,刘雅静已经笑着插嘴:“谁说是小生意呢?平安,我告诉你哦我们老板单在香江就开了两间店,而且在上海、北京也有店。这还不算,以后我们‘一见钟情’不单只是婚纱店,还要开设婚庆、拍照服务,嗯,还有什么来着?啊,对了,蜜月旅行专线……我们叶老板真的好厉害的” 刘雅静说得大声,叶兰却始终都只是微笑,在刘雅静说完后,才淡淡道:“其实,是因为任学长的提点,我才想到或许可以拓展业务的……”抬起头,看着林平安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忙笑道:“我和任学长也很久没见了,还是上次在巴黎见过之后才又有联系的……” “是吗?”林平安笑起来,淡淡道:“你不用和我解释啊我又没笑你……” 叶兰目光微闪,垂下眼帘,静默片刻后才平声问道:“平安,你真的不希望我对你有所解释吗?你和任学长……你知道,我是喜欢任学长的哪怕是多年没见,可是我对他的心仍然没有变过。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喜欢任学长呢?” 被问得怔住,林平安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该淡淡地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和任弘文只是朋友”。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若无其事的否认,她竟然无法说出口。 “我……” 在她迟疑着开口时,叶兰忽然就笑起来:“你不用那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答我。就算是你也喜欢任学长,我们也可以友好竞争的其实,我昨天就约好了任学长,今天一起吃午饭的,正好啊我们一起……” . 第三十二章 放松的方法 林平安几乎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离开“一见钟情”的。虽然细想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失仪之处,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在从容的笑容背后,她的心有多狼狈。看似优雅地告别,可大概有心人还是能看出她的匆匆而别中透着怎样的难堪吧?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任弘文和叶兰竟然一直有联系的…… 也不是因为这个,让她觉得心烦难耐。是啊就算只是一场同学,大家有所联系,交往亲密,都是正常。她又算是什么?也来为这个生气,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可是,心里哪怕是真真切切这样想的,却仍忍不住有些浮躁。心里头好像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我竟不知道……任弘文竟没有告诉我…… 可是,她和任弘文又算是什么关系呢?亲戚朋友?他凭什么事事相告呢?她又凭什么想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呢? 轻吁了一声,她随便靠在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下,低声轻笑。远远的,隐约听到喧闹与欢笑。她咪起眼,看着远处的尖塔,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走到了对约翰大教堂附近。 不知是有人在行礼还是有别的事,一大群人围观着,连声欢呼,让林平安也不由侧目。有人匆匆自她身边跑过,兴奋地叫着:“快去看啊难得碰到楚大在这里拍戏呢” 看着满脸兴奋的女生欢快地跑过,林平安忍不住笑出来。哪怕时间再久,她也不会忘怀那些曾拥有的热情与关爱。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或许不是你的朋友,或许不可能在你身边与你相处,但有时候,却会成为你的精神支柱与后盾。 跟在女生们的身后,挤进人群,感受着那热情的欢呼,林平安忽然有些羡慕那个拥有这样热情粉丝的明星。有些怀念呢曾经属于沈晴的那些热情——她们还好吗? 踮起脚,往圈子里看。草坪上的戏却是已经散场了,绿油油的草坪上搭好的场景里,只有工作人员在收拾善后。还没等林平安看清,人群已经纷纷向右涌去。 “走快些啊楚大的保姆车就在那边……”有人招呼着,人群就像闻到花香的蝶,远远地追去。 连没想随波逐流的林平安也被拥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好几步,还是不知什么人从旁边拉了她一下,才从人群中脱出身来。 “啊,谢谢……”喘着气,林平安抬起头,看着身旁把帽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边脸的男人,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总觉得好像有些面熟……可是她好像不认识留着这样大胡子的男人啊 “啊,”突然警醒,她下意识地伸手指着对方,立刻就意识到不妥忙掩住嘴,左右看看,没人在看这边,她才低声笑道:“既然想要低调,就该快点儿走嘛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低哼一声,楚天佑闷声道:“不识好人心,如果不是看到你,我早就走了。” 偏着头睨他,林平安一笑,回头看看已经走得远了的人群,忽然笑着大叫起来:“喂,这边啊这边的人好像是……唔、唔……” 晃着脑袋,想要甩开突然捂住她的大手,林平安挑起眉,脚跟一跺,狠狠踏在楚天佑脚上。楚天佑吃痛,忍不住跳脚,动作一大,不知怎么的,头上的帽子就掉了下来。 恰好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忍不住“啊”地一声叫起来:“楚天佑啊” 楚天佑骇了一跳,来不及找林平安算帐,一把拉起她转身就跑。 “喂……”林平安挣了一下,便不再挣扎,由着楚天佑扯着她大步跑过草坪,穿过小道,直接拐上马路…… 奔跑着,风拂过面颊,带着些微的凉。可是身体却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连肺都仿佛有些疼起来…… 可是,这样流着汗,心情却渐渐好了起来,仿佛那些阴郁、烦闷也随着汗水一起流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当脚步终于慢下来,渐渐停下来时,林平安弯下身叉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着,可脸上却露出再灿烂不过的笑容。一只手横过来,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楚天佑冷嘲热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连跑几步都这样,你真是太逊了” 抬起头,林平安笑盈盈地看着跑得连脸上的胡子都掉了一半的楚天佑,毫不在意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看在你让我心情变好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 掀了掀眉毛,楚天佑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心情不好吗?啊,你不想说没关系啊”咧嘴一笑,他直接拉起林平安的手,很自然地道:“放心,我会让你的心情彻底变好的” 目光落在被他牵住的手上,林平安目光微闪,却并没有刻意挣开,只是笑问:“你不要说带我去酒吧,大醉一场,现在可还是白天呢” “白天又怎么样?有谁规定了白天不能喝酒吗?”扬着眉毛,楚天佑耸着肩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变成酒鬼的怎么样?要不,我带你去迪士尼乐园,应该会让你心情变好啊” 看着失笑出声的林平安,他的目光越发温柔,可嘴巴却半点没留情:“不过,我怕带你去,你和那些小朋友抢得太厉害,会连累我也被人笑。所以,还是算了吧嗯,带你去了好地方——成人的天堂哦”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林平安忍不住开玩笑道:“可先说好,你不要带我去什么男人的天堂才好哦虽然是朋友,可是我可享受不起你享受的……” 楚天佑哼了一声,也不搭话,拉着她就走。林平安也不问到底要带她去哪,只是笑着跟着他。上了计程车也不说话,就那样枕着手望着窗外,直到楚天佑叫她。 “到了……”楚天佑笑着,什么都不问,只是笑着对她伸出手。这样体贴的楚天佑,哪怕是已经把他摆在朋友位置上的林平安,也不由为之心跳加快半拍。露出笑容,她侧目看去,才知道竟然被楚天佑带到码头了。 “你是要……带我出海?”有些惊讶,可看楚天佑掀眉扮怪的表情,她便释然一笑,也不追问。 乘着小艇出了公海,离得还远,她就看到那艘大邮轮。虽然离得还远,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明显的,那艘船应该不是游船…… “是……赌船?”看着船头上不时走过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林平安突然就明白过来。扭过头去看着楚天佑,她张开嘴,却又把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从前,她见过圈子里很多人用赌博解压,最后却栽在这上头,到最后,家破人亡,一撅不振。她从没有想过要靠这个来排解麻烦,可是,就在劝阻的话到了嘴边时,却又改了主意。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底里隐约的有些兴奋,像是伏着一头曾,跃跃欲试。 静默了片刻,她忽然回过头笑道:“楚天佑,你是第几次来这里了?运气如何,一会儿不会输光了钱把我压在这里吧?” 楚天佑一怔,虽然明知道林平安是在说冷玩笑,却仍是撑不住地笑场。“真是,你居然问我运气如何?难道没听到十赌九输的话吗?赌博如果只凭运气的话怎么可能赢呢?”说着话,他举起右手,夸张地张合着,引得林平安的眼睛忍不住盯了过去,这才忍着笑,眨着眼,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玩骰子;五岁时,已经上桌搓麻;十几岁时,更是什么梭哈之类的全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平安已经用看赌神的眼神看他。认识这么久,她还真不知道楚天佑居然有这样的绝技。不过想想,倒也有可能,毕竟楚家原本是黑.道起家的,当年什么麻将馆、赌坊之类的也一定是开过的,耳濡目染,也难免也就…… 她的臆想还没有诸之于口,楚天佑已经笑道:“不过,虽然全部通晓,便没有一样精的。所以,你可以不要用看赌神的眼神看我了……不用生气吧其实我说的也是实话啊你见过哪个赌徒能赢过坐庄的人呢?哪怕真是高进,到底还是没有开赌场的人有钱。所以,我们楚家的家训是:要赌就一定要做庄就像,和张家合开这艘赌船一样,一定要占大头的” 眨了下眼,林平安算是听明白了:“你不是这么顾家吧居然拉我来帮衬家里生意。” “嘘,”楚天佑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板着脸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虽然赌博没有必赢的,可是当你想发泄时,在赌桌上疯一把,是最好的方法……” 这样,也算是秘密?瞥了一眼楚天佑,林平安忍不住发笑。虽然觉得楚天佑的话未必全真,可是当船靠上赌船,楚天佑跳上甲板,又回过头来向她递出手时,她却突然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偶尔疯一下,也是好的…… 抬起头,她望着楚天佑一直伸向她的手,终于,还是伸出手去。 . 第三十三章 人生也是赌博 原来自己其实是个那么容易就被人影响的人。因为那样狂热的气氛,那样激情的疯狂,而变得似乎也渐渐失去平静。 从冷静地把玩着手里的筹码在场中闲逛,到站在21点赌桌前,和身边的人一起捏紧了拳头大声喊叫:“吹吹吹……”,连林平安自己都惊讶无比。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赌博,真的很刺激就像是一下子吃了十斤的朝天椒……” 听着林平安有些混乱的形容,再看她因兴奋而涨红的脸颊,发亮的双眼,楚天佑忍不住大笑。 “嗯嗯,我会记住,原来你不能吃辣的。”拉住走到老虎机前的林平安,他压低了声音笑道:“如果想要发泄,想要心情好,那老虎机绝对不适合你。告诉你哦,老虎机赢的机率很低的,每个卷轴最大奖停止位只有1/61的机会,而三个同时出现的机率就是1/262144.。这样的中奖率,你还想要玩吗?” “啊……”挑起眉,林平安再看守在老虎机前全神贯注的赌客,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黑心商人”虽然小声抱怨,却仍跟在楚天佑身后又转回梭哈的桌子。 “你这个赌场少东,对这上总该有些心得吧?要不然……给荷官来点暗示,让我心情再好一些……”冲着楚天佑眨眼睛,林平安说笑着,在楚天佑笑着推她坐下时,真的坐在刚刚空出来的庄家位置上。 “不用我使眼色,去暗示,放心虽然我不是赌王,但至少比这些赌鬼要强些……你看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总是习惯性地去摸手边的酒杯。而且,最糟的是,他紧张起来就会出汗,你看那只杯子……” 因为楚天佑的提醒,林平安立刻去看,果然那个胖男人手边的酒杯上满是指印,让整只杯子都显得有些脏。 忍不住笑起来,林平安举一反三,立刻去观察坐在桌上的其他两个人:“那个女人,开心的时候就会去摸耳环,一想耍诈,就会笑……还有那人金头发的男人,烦燥时会敲桌面,拿到好牌时眼神总是会闪烁不定……呵,楚天佑,你果然是成为真正的演员了只是看细微表情,已经知道那些人的底细……啊,我是说你真的很厉害”呵呵地干笑两声,林平安扭过头去,避开楚天佑的注视。 “真是奇怪,刚才我还以为你……或许,你天生就是块演员的料啊居然比我观察得还仔细。”楚天佑摸着下巴,随手打了个响指,召过附近的侍应生:“我请几位朋友喝酒,尤其是那位先生……嗯,白兰地是吗?”对着坐在对面的胖男人微微一笑,他点头示意:“加冰好吧?” 低头浅笑,林平安轻轻点着桌子,示意荷官开始发牌。摸着光滑的牌面,就连从来都不爱这个的林平安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揭开一角,她示意楚天佑看底牌,却又在他还没有看到时已经立刻盖上。因为她这个动作,楚天佑不觉掀起眉来,只是不过刹那,他就立刻明白过来。看着林平安,他立刻配合地笑起来,附在林平安的耳边低声道:“演得不错,不过你确定你手上的底牌真的很好吗?” 林平安没有答话,只是挑眉看她,笑得灿烂异常,甚至还暧昧地眨着眼。这一番作态看在其他几个玩家眼里,自然各有各的理解。 “***,如果要谈情说爱,这里可不是合适的地方。”穿着低胸晚装的女人把发到手的第二张j压在底牌上,俯近身,在瞥向楚天佑时忍不住眨了眨眼,“这位小帅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金发男人敲着桌面,不耐地把手里的牌丢在桌上,“难道你都不看电影,不看八卦周刊的吗?楚天佑,现在最火的男明星呢” “不跟了吗?”胖男人低声问着,手又忍不住去摸酒杯。 林平安的眼角瞥着他的动作,不禁抿起嘴角。支着下巴,她露出可爱的笑脸:“对不起啊姐姐,我有点兴奋,你知道,我从前都没有玩过这个……嗯,我想……呵……”把话咽了回去,她伸手覆在那张底牌上,笑得像只偷着鸡的狐狸。 女人撇了下嘴,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林平安面前那一张黑桃10、黑桃j;又转向胖男人面前的两张a,笑得有几分发假。 林平安笑盈盈地用手拿着刚发的牌,“啊”地一声尖叫:“天佑,是不是那个同花顺是很大的牌啊?” 她这样的话一说出来,两个对手立刻就都抬头看她,女人抿了下嘴角,笑眯眯地问:“***,你拿到同花顺了吗?这么兴奋” “也不是啊我只是问问……”林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刻意地挺了挺脸,倔强地仰起头,“我已经是成人了呢”说着,她把手里的牌甩在桌上,却是一张黑桃k。 女人目光一闪,看着自己的牌面,三张j,可是因为黑桃j已经在林平安手上,想要拿到四张j,是绝对不可能了。但,如果…… 还没有等她想完,胖男人已经把牌面放下,却是三张a,女人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哪怕胖男人拿不到四张,可单只现在的牌面已经稳大过她的了。摆明的她比不过胖男人,而且现在林平安的牌面又是同花,如果真的是同花,那…… 咬了下嘴唇,她丢掉手里的牌,也退出了这一局。林平安抿唇微笑,虽然表面上笑得天真,可是心情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因为这种高度的紧张,原本的纠结郁闷都好似充了氢气的汽球,飞得无影无踪。 小心地把第五张纸牌和手里的底牌合在一起,小心地看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发出一声低呼,笑着,好像连眼睛都在放光。 胖男人皱起眉,又不自觉地摸酒杯,那个穿着低胸装的女人却是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样的把戏,姐姐几年前就已经不玩了别以为你这样装腔作势,别人就会怕了告诉你,梭哈玩的不是这些虚的,什么样的牌,只要一亮开来,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 林平安眨着眼,笑着把牌掀过来,“我知道啊,不过,不知道姐姐你今天能不能看到我的底牌了呢” 胖男人皱起眉,看着林平安台面上的那张黑桃q,再看看自己亮出来的那张k,捏着酒杯的手却渐渐放松了。“小姑娘,幸运女神不会看你漂亮就偏向你的。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拿到黑桃a吧?可能要失望哦全梭了……”他大笑着把手里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过去。 林平安偏着头,笑笑,目光却是掠过那粘上指纹的酒杯,“看起来,如果你拿到黑桃a,就是4张呢不过,也不一定真是啊再说,我说了,我是同花顺的嘛”她说得认真,可是周围的人却都发出笑声,看起来都是以为她在虚张声势,尤其属那个女人笑得更大声。 “说那么多做什么?有胆子就跟着梭了啊” “嗯,”林平安忽然悠悠一笑:“其实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赌博,这一场,我赌了”猛地把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林平安笑吟吟地看着男人伸手去掀那张底牌。 “你看,你真是要失望了……我是真的是四张呢”说着话,胖男人揭开底牌,漂亮的黑桃a让一旁的看客一阵哗然。胖男人也哈哈大笑,直接站起身去揽桌面上的筹码。 “等一下啊”林平安霍然起身,笑着眯起眼:“虽然我没有拿到黑桃a,可是,也不代表我就不是同花顺啊”拈起桌面上的牌,她笑着掀开底牌,“不好意思啊运气来了,一张小9照样能赢你……” 不是没有享受过辉煌的时刻,可是大概再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一场豪赌得胜时的感觉,真的是很美妙,难怪会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林平安看着面前被码好放在托盘里的筹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拈起一枚千元的筹码,她随手丢给荷官,就招呼楚天佑捧着托盘走人。看得眼红,女人忍不住跳起身叫她:“怎么,赢了钱就要走吗?牌局还没有完呢有胆就坐下来再赌啊” 停下脚步,侧过头,林平安睨着女人,笑起来:“对不住啊姐姐,我可和你这样的赌徒不同,人生里还有太多的事情……而且,其实,人生的赌局比这张桌子上的还要刺激得更多呢”灿然一笑,她转身就走,竟是毫不留恋,好像刚才在赌桌上兴奋得难以自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喂,真的就这样走了啊?”楚天佑笑着叫她:“你今天运气似乎不错,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呢” 猛地停下脚步,林平安回过头笑盈盈地睨着他:“我现在心情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去发泄什么。所以,你不要再劝我光顾生意了哦啊,对了,你出了本钱,赢的钱自然要分你一半的。剩下了……少说也有几万是吧?”目光一转,看到一边的轮盘桌,她挑起眉来,“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好了。”大步走过去,她把一把筹码随手丢下去:“就押3好了……” “你真要这样赌啊?轮盘可是……”楚天佑的话还没有说完,轮盘已经开始转动,白色的小跳珠在转盘里转动着,不时弹跳到每一个小数格里,渐渐的,只剩下一片影子,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转到哪里了。然后,轮盘又开始渐渐慢了下来,那个小小的白色珠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桌边,响着一片杂着各种数字的叫喊声…… 第三十四章 夜色中的码头 “3,3,3……啊居然真的是3啊……”身后的尖叫声,让本来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林平安不由得停下脚步,惊讶地回过头去。 “啊哈我就说你今天的运气好像特别的好……”楚天佑突然挑起眉,眨了眨眼,笑问:“我记得有一句俗语说什么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今天你在赌桌上这么旺运,难道竟然是……”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他怔怔地望着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的林平安,苦笑起来。“我不过是开玩笑的……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抬手扒了下头发,声音里难掩那一丝懊恼:“我是错过了些什么是吗?如果知道时间会让我错过,或许,我就不会浪费……” “天佑”抬起脸,林平安笑着叫他的名字:“你从没有浪费过任何时间看看你现在,当年的楚天佑,只是一个玩票,从来都没有把演戏看成是人生一部分的少年。可是现在呢?不能说是巨星,可是也是一颗耀眼的新星了。不是吗?你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些人要奋斗七八年才能拥有,甚至还有些,穷其一生都未必能红起来,这样的你,怎么还能说浪费了时间呢?” 垂下眼帘,若有所思,不过片刻,楚天佑已经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林平安返回赌桌,他笑着帮忙收拢筹码,“怎么样?你不会是又要把这些筹码都押上吧?要选什么号码不如我来帮你啊,就选我的幸运数字……” 林平安扬眉微笑,不置可否,由着楚天佑把筹码押在9上。楚天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白色小球跳跃着,红色的轮盘飞转起来,口中不停地低叫着:“9、9、9……”有那么一瞬,仿佛又回到三年多前那个飞扬不羁的少年。 林平安笑吟吟地看着,也不说话,在轮盘静止后,听着楚天佑的低叹、抱怨声,却仍是没有半分不悦。“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去,反正也都是赢来的”说着话,她的目光却忽然落在桌子上。在楚天佑的手边上,孤零零地落下一只筹码,金色的筹码,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在刹那间吸引入林平安的目光。 “呀居然还剩下一枚。也好啊就当你留作纪念了。”楚天佑笑着,伸手去拿那枚被他落下的筹码。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林平安已经抢在他之前拈起那枚筹码。 把筹码拿在手上,在指尖轻轻转动,林平安忽然间把筹码丢了出去,“24…… 目光落在那枚落下去的筹码上,楚天佑静了片刻,忽然间笑了笑:“我听说玩轮盘转珠的人很有趣,当他们下注时,通常都不会选择那些没有意义的数字——你呢?选择的又是什么数字?” 没有回答,林平安只是沉默着,静静地望着飞转的轮盘。之前选择3那个数字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只是随意去做出的选择。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之所以选3不过是因为她在英国住了三年,与任弘文相处了三年……就像楚天佑说的一样,没有人会选择完全毫无意义的数字。楚天佑选择了他自己的幸运数字,而她,选择了任弘文的生日…… 突然间,她觉得有些鼻酸。这样的感觉,她之前从未有过。不是没有恋爱过,可是这样,突然间因为发现喜欢了一个人所感到的鼻酸却还是第一次。 苦笑着,她抬起头来,目光却不自觉地凝住。那只红色的轮盘已经渐渐停了下来,而那只白色的小珠…… 心砰砰地跳着,在轮盘静止的那一刹那,她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在一起。 “啊……看来,你今天的确是很幸运”楚天佑转过头,望着神情有些茫然的林平安,眼神渐渐黯了下去。 喉头滚了下,他别过脸去,仰起头,眯着眼望着头顶耀眼的水晶灯,忽然幽幽地笑了起来 。 转过头,他看着林平安,笑着问:“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我可是期盼着看到今天诞生新的女赌王呢”说着话,已经去拿桌上的筹码,回头笑着问林平安:“要压什么号码?” 听到楚天佑的问话,林平安才似突然如梦初醒,看着楚天佑拿起筹码似乎要丢出去,她突然扑上前用手压住楚天佑的手。“不——我,我不想再赌了”扭过头去,她只当没有看到楚天佑惊讶的注视。用手把桌面上的筹码都扫在一起后,看似若无其事地笑道:“好了现在就去换筹码吧我想,或许把这些钱捐出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楚天佑一笑,也不追问。只陪着她去换了筹码,就离开赌船,坐着快艇返回码头。一路上,林平安都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坐在船边望着天边的斜阳还有那一抹艳丽的晚霞。而楚天佑也一反来时故意逗林平安说话时的开朗,只是默默地凝望着林平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码头也变得模糊不清,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时,码头上突然亮起了灯光。远远望着,两道雪亮的灯光,透过黑暗射到海面上,让黑夜也透出几分温暖。 林平安回过头去对楚天佑笑笑:“想得很周到啊居然已经请了人来接船。” 看着那明显是车前灯的灯光,楚天佑皱起眉,没有说话。可身体却上前一步,用半边身体挡住了林平安。在林平安惊讶地抬头看他的背影时,他沉声道:“一会靠岸时你先不要下船,如果事情有什么不对,不用管我,直接叫人把船开走就是。” “楚天佑……”林平安目光微瞬,突然间想起楚天佑的另一个身份。她还以为楚家已经脱离黑道很多年了呢 因为楚天佑的话,林平安也变得紧张起来。船靠上码头,她迟疑着,忍不住拉住楚天佑的手。楚天佑回过头,一笑,正想安慰她,码头上已经传来招呼声:“hi,你们终于回来了” 声音很熟,林平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林浩岳。正在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她出海了,还特意跑到码头上等着,已经有人自上拾阶而下。 仰头望去,虽然那人的半张脸都掩在黑暗中,可是只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林平安已经认出那是谁。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一紧,她要握紧手,掐着掌心,才能控制住那份悸动。 眯起眼,楚天佑看着慢慢走近的任弘文,又侧过头瞥了眼林平安,忽然笑了下:“我不知道,任少什么时候也成了保姆” 走下石阶,任弘文站定脚步,似乎根本没有听出楚天佑嘲讽的声调,只是转向林平安,温声道:“林爷爷很担心你,浩岳也和我一起来接你的,现在就回去吧” 林平安“啊”了一声,虽然仍然在笑,可是心里却有淡淡的失落。心里有个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不是他自己要来的……” 不知任弘文是不是看出她的异样,竟上前一步,对着她伸出手来。林平安静静地望着他,还在迟疑。楚天佑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任弘文面前:“我会送平安回去的就不麻烦任少了。” 任弘文皱了下眉,终于望向楚天佑,目光相对,电光石火间,似有火光四射。楚天佑扬起眉,眉毛似剑飞入发鬓,英气迫人。任弘文却是温然浅笑,移开目光只温和地望着林平安。“平安,你的意思呢” 虽然心里怪怪的,可林平安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任弘文就是这点好,不论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显得这么绅士,永远都会尊重她的意向。 “天佑,”转过头,她柔声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如果不是你,我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是吗?”楚天佑笑着眨了下眼,“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不是赞美呢或许,我不该让你心情变得好才对,该让你带着一肚子闷气和那个人在一起,最好还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嗯,”学着他的样子,眨着眼睛,林平安压低了声音,悄声道:“你放心哦我一定会把怒气发泄在某人身上的。” “是吗?”望着林平安的背影,楚天佑笑着,却忽然低下头去,“或许,不该这样放手的……” 不知道楚天佑的感慨,林平安和任弘文刚刚并肩走上石阶,林浩岳就迎了上来,抱怨着:“我说亲爱的堂妹,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走开,让人很担心的?我和姐夫找了你半个下午了如果不是弘文打电话过来,我们还在中环乱转呢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要打电话报警了……”瞥见林平安没有看他,只是默默望向任弘文,林浩岳撇了下嘴,收住话头。自己先跳上车,不再理正默然相望的两人。 望着林平安询问的眼神,任弘文微笑:“本来我和叶兰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的,不过听说你之前去过,却又走掉了,所以……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 “怎么会呢?”林平安目光一闪,忽然就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多事”声音低下去,她只低声呢喃着,声音低得只让自己听到。 任弘文偏头望着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没有问询,就那样直接地拉住她的手,少有的强硬。“平安,或许,在回去之前,我们谈谈……不,不是或许,是必须……” 拉着林平安的手,他直接大步走向前去,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身后跳下车来的林浩岳的大声呼叫一样。 “任……”林平安眨着眼,望着任弘文的侧脸,看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露出一抹压不下的笑意。 . 第三十五章 愿意一起冒险吗? 在林平安的印象里,任弘文是个对生活细节极为考究的人。 比如,他从不穿塑料做成钮扣的衬衫,每件衬衫上都缀着贝壳或是木制的钮扣;穿着的三扣西服套装永远都是深色的,整洁中透着随意;虽然从不用发腊,可是每一根头发都柔顺服帖。 哪怕是在剑桥的单身学生公寓里,冰箱里也是法国依云山的矿泉水;红酒只喝任家在法国波尔多的葡萄庄园里生产的特供红酒,喝的时候,温度绝不会超出15——18度。 脚下踩着的永远都是磨得破边的老旧手工地毯,床上是最柔软得完全没有商标的手工床单被褥,书架上放着的也是任何一个十几岁女生都不会去碰的“大砖头”。 永远都是微笑,说话从来都要考虑几秒,哪怕是再讨厌的人,也不会恶言相向…… 任弘文是个绅士,是个有品位的绅士,虽然,在英国,他也能笑着和她一起站在街头吃热狗,躺在草地上指点着星星,甚至在被鸽子扑了一身羽毛时,也只是微笑。可是,从骨子里,他就与众不同,和林平安这样的假淑女完全的不同。 这样的人,说要谈谈,林平安自然以为是要在高级的西餐厅或是幽静的咖啡厅,所以当任弘文拉着她一路狂走,最后终于停在某段海岸线时,林平安忍不住发笑。 可是笑过之后,她凝望着海对面绚丽的霓虹,目光却渐渐柔和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灯光,那标志性的建筑,她认得出来。那是星光大道曾经,在星光大道上印下手印,是她的梦想。可惜…… 低下头,幽幽地笑着,她回过头望着任弘文,“不会是想请我赏夜景吧?或者,是要请我去吃炒蟹?” 温言问:“你还没有吃晚饭?”说着话,任弘文的目光已经掠过林平安。目光微闪,声音一顿,他大步走了过去。 转目相望,看到任弘文停在一辆小推车前,似乎是在摊主说着什么。林平安忍不住就笑 了起来。快步追了过去,走近时,正听到任弘文同那摊主说:“老板,我只要新鲜的,你不要拿之前剩的给我。”说着话,已经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去捏铁制火炉上的红薯。 看他的模样,林平安忍不住摇头,再怎么装,任弘文现在看起来仍像是个从来都不会买这些东西的人,这摊主肯信他才怪。 她正要开口,却听那个摊主抱怨:“先生,你下午时也买过我的烤红薯,如果不好吃,你会又来买吗?啊对了,你那位喜欢吃烤红薯的朋友怎么说?不是我自夸,我做这行也有十几年了,手艺绝对……”声音一顿,他抬起头来,看着林平安招呼:“啊,这位一定是那位小姐了吧?小姐,我和你说啊……” “你的烤红薯最好吃是吗?”林平安笑着,也伸手去挑捡红薯:“像这样太软的就是之前剩下的,太是太硬的呢,就是还没有烤透的,嗯,这个好,不太硬又不算太软,而且烤得发焦,浸出的焦糖是最好吃的……” 扭头看着默不作声的任弘文,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分明就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尴尬之色。只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转过身去嘴角的笑意却更浓。 她只是曾经偶尔说过一次,没想到任弘文居然会记住。 “这样的天气,吃烤红薯是最好的,还没有吃,就这样捧在手心里,就觉得温暖……”她低声呢喃着,忽然笑着侧过身去,把手中包在纸袋里的红薯贴在任弘文的脸上,“怎么样?是不是很暖?” 任弘文睨着她,只是笑。在林平安掰开红薯递了一块到他嘴边时,也没有拒绝,虽然吃得很慢,斯文得让人看着完全感觉不到吃美食的乐趣,却仍然一口都没有浪费。 仰起头看着任弘文的吃相,林平安笑得越发灿烂,任弘文转目看她,张开嘴,似乎是迟疑了下,才探过头来,用手指去擦林平安的嘴角。 目光忽闪,林平安垂下眼帘,因他笨拙的动作而发笑,可是,就因为他的笨拙,心底那一丝丝暖才越发的甜蜜。 手指僵住,任弘文清秀的面容上现出一丝尴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并不是那么干净,轻咳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要递给林平安,林平安却举了下手,让她看自己仍拿着红薯的手。 任弘文也不说话,果真又俯下身用手帕擦她蹭在嘴角边、脸颊上的污渍。不知是不是远处的霓虹、近处的灯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在偷笑,林平安垂下眼帘,嘴角轻轻扬起。 倚在栏杆上,眺望海对面风景如画,海面上时而有接送客人往食坊去的小渡船,幽幽地划破静夜里宁静的海面。这一条海岸线,虽然不是看风景最好的位置,却仍有很多游人,其中自然少不了甜蜜蜜的情侣,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提着花篮到处兜售玫瑰。大概像他们这样在海边看风景,吃红薯的人实在不像是情侣,那些女孩儿远远的就绕了开,竟然不曾过来过来。 看到林平安转目看向那些卖玫瑰的女孩儿,任弘文迟疑了下,却仍然道:“如果你喜欢,我叫她们过来……” 掀起眉,林平安惊讶地看着任弘文:“你……呵,真是奇怪我应该觉得很感动的可是,任弘文,情圣这样的角色真的不适合你。而我,也不是那种因为一束鲜花就神魂颠倒的女人……”突然俯近身,林平安凝视着任弘文的眼睛:“我不希望,因为一束花就把你任少吓得躲得远远的……” 因为她的逼视,任弘文眨了下眼,忽然就转过头去,笑了起来。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笑容却透着满满的欢欣。 “看来我不用担心你回到家就立刻收拾行李赶回英国了。平安,你比我想象中还恢复得快些……或许,是楚天佑的功劳?我应该感谢他。” 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感谢呢? 默默地望着任弘文,林平安其实很想问出这样的话。可是,却忽然有些患得患失,害怕就这样吓跑了眼前的男人。虽然已经可以称为青年,在她眼里也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是,面前这个有时候近乎有洁癖的男人,从前都没有恋爱过呢那样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感觉,她不相信只是她自己的幼觉,可,她若主动表白会不会真的吓走她呢?突然觉得,表白真的是一个冒险,而她是否已经准备好要冒这个险呢? 林平安还在踌躇不决,任弘文却已经低声道:“我知道林爷爷的做法,让你无法接受。可是,这样的结果,其实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接到姑姑的电话,我当时就在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林爷爷居然也有这么高明的演技……”声音稍顿,望着林平安不以为然的神情,他想了想,然后问:“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回英国去?你要想清楚了……我知道,学业对你而言,也很重要。就算不是负气,你也该回去的。可是,这一去,可能不是三年的问题了……虽然林爷爷这次没事,可是他的身体和从前相比,差了很多。如果说得……一些,我怕你这一次回英国,就错过了和他老人家在一起的时光。以后会后悔……” 因为任弘文的话,林平安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沉默片刻,她低声问:“如果,我不是最后关头无意中听到那个电话的话,大概也不会撕掉那份文件。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大概也成了爷爷眼里有所图的其中一个。那样的话,就不是我想不想离开香江了,而是我能不能留在香江……任弘文,我很怕,怕自己哪怕是对爷爷再孝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为了他的财产。我更怕……说不定以后自己真的就会变成那样的人……” 抬起头,她望着任弘文,笑道:“你不过明白的,像你或者楚天佑,都是生下来就拥有了许多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财富,不会知道没有钱,被人瞧不起,被人笑的滋味。有些时候,虽然并没有挨饿受冻,可是仍然会羡慕别的女生都有漂亮的衣服,有趣的玩具,还有会开着车来接他们的父母……心里,常常会觉得很慌,想抓些什么在手里,不管是什么,都想就那样牢牢抓在手上。哪怕,有了钱,有了漂亮衣服,有了车……仍然会觉得想要抓牢……” “平安,”在林平安垂下眼帘,苦笑的时候,任弘文突然迈近一步,按住她的双肩。“平安,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拥有很多,可以牢牢地抓住很多你想要的……不管是财富,权力还是关爱,只要你想,就可以牢牢地抓在手中,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抬头迎视着任弘文,林平安隐约觉得有些惶然:“这样的机会,真的会有吗?” “有我——我就是你的那个机会只要你接受我的求婚,你就能牢牢抓住所有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机会? “你说什么?”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会觉得他的声音来自很远、很远…… 林平安笑了一声,别过头去,静了足有半分钟后才又转过头来,看着任弘文。定定地望着面色平和的任弘文,直到在他眼中找到那一点点的紧张,才似乎是找到安慰一样吁了一口气。 “任弘文,你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吗?如果这算是求婚的话,真是最不浪漫的还有,你真的确定你说的话,我可以按照字面上来理解?更或者……不,不可能是什么政治联姻,我有自知之明,还没有那么厉害就算是还要再来一次亲上加亲,也有人比我更合适……”揉了下头发,林平安叹了一声:“好吧我已经被你闹糊涂了。我现在给你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不解释,那我就真的按字面上来理解了。” 因为他的话,任弘文忽然就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浅笑,而是真的笑得灿烂:“你很希望我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吗?应该说,你的话很满足我的虚荣心。” “是啊是啊,虚荣心彼此彼此了,未来的船王突然对我说那样的话,我也觉得受宠若惊……任弘文,你是认真的?”林平安咬了下嘴唇,等待任弘文回答的刹那,忽然觉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嗯,”任弘文牵起她的手,郑重地答她:“我是认真的。平安,我是很认真的在向你求婚。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和你共度——或许,未必会很漫长,但我可以保证,是我的一生。” “哈——”干笑了一声,林平安转开目光,不知为什么忽然间,不敢与他直视。默然数秒,她突然又扭过头来,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不是一时冲动?为什么?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我得说,我有感觉到些什么……可是,求婚啊”她活了两世,却首次被人求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哪怕是之前她还在心里考虑过表白,去冒那个风险,可是现在的突发事件实在是让人太意外了。 因为她一连串的问题而笑起来,任弘文想了想,才温言道:“一个男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向女人求爱,也会一时激情而许下很多承诺,可是,决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求婚——至少,我绝不会那样。爱情可以是激情的、浪漫的、狂热的、完全没有头脑的,可是婚姻不是。一段婚姻里,有太多其他与爱情无关的东西……平安,我是认真的,认真的在向你求婚。” 声音稍顿,他沉声道:“我知道,这样的求婚很不浪漫,我的说词也未必是你想要听的。但是,我要你知道,我是认真地想和你共度余生,愿意和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也愿意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目光忽闪,林平安偏着头想了下,笑了起来:“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我不喜欢你的说词。我知道婚姻里有很多与爱情无关的东西,可是,当你这样平心静气地讲出来时,真是让人很失望……任弘文,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在求婚的时候说。” 俯近身,她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抚摩着任弘文的脸颊,低声道:“你看,很多人在求婚时,都会说‘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可是,我想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说这句话是吗?”多可笑,在她想要表白的时候,却原来对方认为他们之间的一切,其实与爱情没有那么大的关联。 “平安,”忽然抬起手,按住林平安落在他脸上的手,任弘文望着她的眼睛,坦白地承认:“我没有打算说那三个字。在我看来,任何可以宣诸言语的,都不是那么真实的。我愿意与你共度一生,我在向你求婚,难道,这些不比那三个字更重要吗?人们谈情说爱,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最后能成为一生的伴侣吗?那么现在我们略过短暂的过程,直接得到最终结果,又有什么不好呢?”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说,你感觉到了什么的……” 那样若有若无,从未宣诸于口的莫名情愫,她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合上眼,林平安低声笑着:“真是个冒险的机会任弘文,你真是吝啬。既然说要和我成为一生的伴侣,却连那么简单的话都不肯说是吗?”哪怕是明知道他说的话有些道理,也相信如果她答应了他的求婚,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定会得到幸福……可是,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抿紧了唇,任弘文温言道:“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我有耐心等你的答案。” 林平安笑笑,却没有应声,可是在转身走开之前,却忽然问道:“你的求婚,是因为楚天佑吗?他让你感觉到了威胁?” 目光一闪,任弘文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微笑。 “真是,不会是连半点嫉妒的感觉都没有吧……”嘀咕着,林平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自觉中,隐约带出一丝撒娇的意思。虽然还没有答应任弘文的求婚,可是无意识中,与他的感觉却似乎亲近了许多。 其实,林平安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任弘文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寻求完美的任弘文,应该会有更好更美也更浪漫的求婚方式,哪怕他仍然不会准备鲜花,也不会说出“我爱你”那三个字。 心动,却又迟疑,答应他,会觉得不甘心,可是如果不答应,可能就此错过,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样想时,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面色如常的任弘文。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忐忑不安,魂不守舍吗?这样的不公平。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她的注视,任弘文只是低下头去,轻咳了一声:“现在,或许最重要的不是去想我之前说的话。” “是,的确不是。”苦笑了下,林平安抬起头,望着迎出来的林秀雅,笑着唤了一声。 “回来就好”林秀雅笑着拉住林平安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我们都没有告诉爸爸你去了哪儿,一会不要说漏了,他最不喜欢人赌博的。” “是吗?”林平安笑盈盈地仰了下头:“不喜欢赌博?可是不管是爷爷还是姑姑你,赌得比谁都大” 身体一僵,林秀雅幽幽叹息,抚着林平安的头发,她柔声道:“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到此而止吧迈进这道门,我想看到你脸上带着笑容。” “小姑姑,你害怕是吗?害怕我惹恼了爷爷,什么都得不到?还是害怕我像爸爸一样彻底和这个家决裂?可是你看,哪怕是曾经和我妈妈私奔的爸爸最近还是那样回到了这个家,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林平安低声笑着,偏头避开林秀雅的手,径直走进门去。 “这孩子……”林秀雅苦笑了声,回过头望了眼任弘文,温言谢道:“真是麻烦你了,弘文。之前浩岳说平安硬要拉着你走,怎么样?她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任弘文一笑,似乎没有听清林秀雅话里含的意思,坦然地说道:“不是平安硬拉着我,是我有些事想和她谈谈。” “是吗?我知道你和平安是好朋友,只希望你劝的话,她能听得进去。”林秀雅笑着,目光转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却没有请任弘文进去坐坐,只平声道:“改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任弘文已经笑道:“听姑姑和二婶说林爷爷已经痊愈了,正好,我去请个安。”说着,人已经越过林秀雅。 没有出声阻止,林秀雅只是默默地望着任弘文的背影,苦笑起来。 任、林两家虽是姻亲,可是有些事却还是不宜插手的。任弘文一向都是个懂分寸的人,可是现在居然这样…… “平安啊”她低声呢喃着,低叹一声,才缓步走进大厅。 林平安走进大厅,正听到林雨泽的声音:“够了我今天累了,什么话都不想说。你们也都回去吧” 大厅里,聚满了人。很像三年多前,她第一次迈进林家大门那天一样。所不同的是,今天在这间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卸下了脸上一直微笑着的面具,完全的真实。 因为林平安,原本有些吵的大厅里静了数秒,可只看了林平安一眼,所有的人就又都把目光转向林雨泽。 “老爷,我知道你对幕远两兄弟很失望,可是他们做得再错,也是你的儿子更何况,他们也是怕公司大权旁落才出此下策的,从心里,他们还是为着公司、为着林家。你要发火,要责罚他们都好,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一点。”姜凤淡淡说着,大概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在为儿子说好话时把林靖远也带上。 显然,蓝采萍也是一样的心思,姜凤话音才落,她就立刻接道:“二姐说的对老爷,您就是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虽然靖远两兄弟请您签那份文件时是有些粗鲁,可有的人比他们还不如呢您总不会就只罚自己的儿子,却对那个恶毒女人……” 蓝采萍的话没有说到最后,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她嘴里所说的那个恶毒女人正慢慢从楼上走下来…… 第三十七章 变 抬起头,林平安默默地望着桑青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下。 桑青的脸色很白,神情憔悴不堪,可不知为什么,头却仍能仰得极高,竟隐隐带着几分高傲的气势。 看着这样的桑青,蓝采萍“嗤”地一声冷笑出声:“有人还以为自己是女王呢这样故作姿态给人看呢就是再装,可今晚能不能还留在这栋房子里过夜还说不定呢”说着话,她又凑近林雨泽:“老爷,您可不能被人求上两句就又心软啊想想,那个女人是怎么对你的……” 林雨泽皱起眉,却并没有出声喝斥。在这个家里,虽然蓝采萍的地方并不是最高的,而且为人处事总是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可是林雨泽却总是给她些面子,大概也是和她一起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件功劳与不幸有关的。 居高临下,桑青冷眼瞥着蓝采萍,忽然轻声笑道:“三太太,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你我最大的不同,是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去这道门,去过我自己的生活。而你,就是想走,也迈不出这道门……” 说完这句,她不看蓝采萍气得涨红的脸,只是缓缓走到林雨泽面前,蹲在他的面前,扶着他的膝盖,柔声道:“老爷,我知道你现在生我的气,我也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可是我的本心……你以后会知道我是一心为着你好的我不求老爷现在就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顾念着我的好,好好保重身体,那青儿在外面,也就放心了……” 林雨泽目光微凝,望着桑青,似有动容之色,可是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出言挽留。 虽然林平安曾在许多小说里看过这样的段落:一世精明的男人在年迈时,被无知浅薄的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林雨泽到底不是那样肤浅的男人,桑青也不是那样足以祸国殃民的祸水。 就这样平静的离开,没有什么撕心裂肺般的号哭,桑青的淡然,让林平安都有些惊讶。 “青姨,”她低声唤着,平声道:“我送你出去。” 桑青温然一笑,没有拒绝。两人一起穿过刚刚走进大厅的任弘文和林秀雅时,桑青还在微笑,可是在走出大厅后,她却忽然低声说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平安,这才只是个开始……” 目光一瞬,林平安扭头看着仍然带着微笑的桑青,“我不明白,青姨你想说什么……” “不明白?你比谁都清楚平安,我都听说了,在会议室里,你突然把那张委托书撕掉了。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撕掉?因为你早就知道老爷的计划了是吗?我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林家第三代最狡猾的那个原来是你啊躲在一旁,看我傻傻地落入陷井,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是不是感到这样把我玩弄在掌心很过瘾啊?”声音拔高时,她似乎突有所觉,便又压下了声音,笑着道:“平安,我从前对你真的是很好的不是吗?你就是这样回报别人对你的好是吧?别得意啊一个人做错了事,总是会有报应的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看着桑青笑得有些扭曲的脸,偏执的眼神,林平安抚了下额头,只平声道:“青……不,桑小姐,我或许做过一些错事,也不是对别人完全无愧于心的,可是对于你,对于你现在所受到的待遇,所承受的事上,真对不住,我真的是没有半点愧疚就像你说的,做错事,会有报应。你该知道,自己现在得到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走好吧” 冷着脸,她转过身去,不再看桑青,哪怕是她仍在后面咬着牙低声咒骂:“林平安,你记住我说的话,现在只是开始……” 林平安重新回到大厅时,原本的剑拔弩张之势似乎已经弱了许多。就算二房、三房的人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任弘文和林雨泽说笑。瞥见林平安走进来,蓝采萍就笑了起来:“真是巧了,今晚上大房的大人居然都不在啊之前我还佩服大姐会教人呢” 看似玩笑,可这话里隐含的挑拨之意却很是明显了。林平安笑笑,只当没有听到,林雨泽却抬起头来,虽然没有斥责蓝采萍,可说的话却明显维护了林平安。更或者,不是维护林平安,而是在直接在维护大房,维护他的亡妻。 “囡囡两姐妹是我叫他们不用回来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媳妇了怎么能总是往娘家跑呢” 或许林雨泽说这话的意思没有带着别的意思,可坐在角落里的林静文还是立刻涨红了脸。站起身来,似乎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宋轩成一把抓住。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却颇为凌厉,很有警告的意味。林静文愤愤地挣开他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抱怨地瞪了他一眼,又抬起头来狠狠地瞪向林平安。 心有所感,林平安抬起头,正好撞上林静文满是怨愤的目光。虽然宋轩成立刻对她歉然一笑,拉着妻子,似乎低声告诫着什么。可林平安还是不由得苦笑。看来,她今天真是得罪了很多人呢不只是二房、三房,大概就连她的亲姑姑和继母,也都对她恨得牙痒痒的了吧? 目光转处,她望着正坐在林雨泽身边坐着说些什么的任弘文,忽然心中一动。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任弘文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出些许询问之意。 心里忽然间便有了些暖意,她走过去,低声唤了一声“爷爷,”便很自然地问任弘文:“浩峰大概在楼上,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任弘文一笑,并没有应声,只是望着林平安的眼神却带出几分微妙。莫名的,林平安就知道他是明白他想借着陪他上楼看浩峰的机会避开眼前这一幕。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开心,可是看着他,却有几分嗔怪之色。 两人眉来眼去,暗自打着锋机,却也不过几秒的工夫,倒没什么人留意。反是一心想说话的人到底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弘文,听说今天多亏了你,才能找回平安,辛苦了……”姜凤温和地笑着,又道:“居然为了我们的家事忙到现在,真是过意不去,这么黑了,我看你也不要叫司机过去,直接就叫阿山送你回去好了。” 言下之意,已经有了送客之意,可任弘文却好似没有听明白一样,只一径说着客气的话,却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这下,不只刚才的林秀雅,在厅里的几个长辈都生出奇怪之心。 咬了下嘴唇,林平安突然间便下了决心。轻咳一声,在林雨泽抬头望向她时,她沉声道:“爷爷,有一件事,要同您说。” “有事?”林雨泽问了一声,目光却是望向任弘文,眼神深沉,隐着让人看不透的暗影。 在沉默中,林静文突然尖声笑起来:“平安,你是不是最近太过自得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你也有和爷爷说事有什么话,总要等着没有外人时……啊,真是对不住了,弘文表哥,我不是故意的……”虽然这样说,可她的眼神却明显是在说“外人快点走”的意思。 任弘文一笑,却仍是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望向林平安,似乎他的去留,只在林平安的一句话。这样的神情,就是再愚钝的,也要生疑了。 不过这时候,林平安却也根本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家人究竟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了。她望着林雨泽,平声道:“爷爷,我刚才接受了任弘文的求婚。” 好像是突然点爆了炸弹,大厅里一片寂静,就连一向喜欢和林平安作对的林静文,也一时间忘了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林平安和任弘文。 被一屋子的人盯住,林平安却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她只望着林雨泽,淡淡道:“爷爷,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任弘文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面上没有惊异之色,也无狂喜之色,倒好像这样的消息他是真的早已经知道了一样。 有那么刹那,林平安心底有小小的别扭,可在下一秒,她觉出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掌心有些微的汗湿。在这样的天气?转过头看着任弘文,她忽然觉得心中也似绽开一朵花,无限的欢喜。 这个时候,任弘文却没有看林平安,他只是直视着林雨泽,平静地道:“林爷爷,原本求婚这件事,应该是更郑重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忽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弘文,这件事,你确实是做得太冒失了。”姜凤温言笑道:“突然说这样的话,你爷爷他知道吗?老爷,您说是不是?咱们和任家可不是一般关系,这样的事情,亲家公却……可是说不过去啊” 姜凤一开口,蓝采萍也反应过来。看看林平安,她心里又气又恨,竟是忍不住转过头瞪了正好儿媳莫玉环。莫玉环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这时候自然不好说什么。殊不知蓝采萍是在气自己的孙女实在是不争气。又暗自在心里盘算道:说什么也能再让林平安嫁到任家现在任家已经和大房连结了两次亲,要是连第三代也结了亲,那大房在林家,可不是气焰更加嚣张了吗? 心里这样想着,她自然是开口帮腔,竟是咬定了,只问任家老爷子的意思。两个人一唱一和,就是任弘文,也不好直接反驳。只能沉默地望着一直闭目无语的林雨泽。 第三十八章 总要做回丑媳妇 “平安,”睁开眼,林雨泽瞥了眼任弘文,最终望着的却是林平安:“平安,你现在说的话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吗?你有多认真?哪怕是碰到阻力也要坚持吗?” 被爷爷这样盯住,逼问着,林平安嗫嚅着,却没有立刻回答。有刹那间,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些动摇,但只是瞬间,她便感觉到任弘文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让她不得不侧过头去看向他。目光一对,她忍不住就笑了。 “爷爷,”她望着林雨泽,平静地答道:“我是认真的,爷爷。虽然考虑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我相信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会遇到阻力,也愿意坚持。”莫名的,她知道所谓的阻力绝不会是面前这个老人。可是就算有阻力又如何?能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任弘文露出那样紧张的眼神,一切岂不是已经值了。 听了她的回答,林雨泽便沉默下来。静了足有半分钟,才看向任弘文:“弘文,你们年轻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这个老头子也只能尊重你们的意见。不如,就是明天,替我约你爷爷一起吃个饭吧” 嘴角轻轻扬起,任弘文虽然仍是一副温文尔雅,波澜不兴的模样,可是声音却越发的恭敬:“该是我爷爷来亲自拜访的。林爷爷,不如明天下午我陪着爷爷过来拜访您吧” 林雨泽一笑,点点头,便要起身。林平安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与此同时,任弘文也从另一边扶住了他。林雨泽一笑,挥挥手,唤过林康,这才转目环视众人:“已经不早了,都睡吧阿凤,明天的事,就由你安排吧”话一说完,已经让林康扶着走开。 “老爷……”蓝采萍叫了一声,还想跟过去,却被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林靖远拉住。看了眼母亲,林靖远第一个笑着走过来,伸开双臂笑着拥住两人:“真是恭喜了平安眼光不错,选了弘文。”笑得温和真挚,完全看不出半分曾和林平安争执甚至翻脸的模样。 有了他带头,很快,大厅里便响起了一片恭喜的声音,只是这里头,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拥着林平安,林秀雅眼中隐有水光,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怎么的,竟一直说不出话,只是用额头抵着林平安的额头,哽咽了许久,才低声道:“你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轻抚着小姑姑的背,林平安的声音里也带了几丝鼻音。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她的目光忽闪了下,知道是林静文正走过身后,却没有回头。直到宋轩成的声音响起时,她才扭头看去。 林秀雅抬起头,轻轻拍了下林平安,让开几步,让林平安得以面对宋轩成。 看着宋轩成微笑着说“恭喜”的样子,林平安静了几秒,然后忽然张开双臂,轻轻拥了下他。“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来……”低声轻语着,林平安站直身体,毫不掩饰地道:“还有,对不起我该信任你的,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怀疑你……想到自己曾经那样指责过你,用鄙夷的眼神看过你,让我羞愧……” “不怪你……”因为她的话,宋轩成忽然笑起来:“听到你这样说,知道你不再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真相,我突然觉得心理舒服了很多……还有,你不要怪静文。我想,她只是有些嫉妒你。” “嫉妒我?”林平安失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告诉她,我也嫉妒她。最起码,她有个比我幸福的家……”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真心的,只是这话传到林静文耳中,又会让她怎么想,就不是她所能预料得到的了。 因为林雨泽的离开,大厅里的人也就渐渐散了。任弘文拉着林平安的手,微笑着,忽然低声道:“恭喜你,抓住了幸福的机会” “是啊,会抓得牢牢的?”睨着他,林平安浅笑,忽然眨了下眼道:“你确定,你的做法不会遭到反对吗?就像二奶奶说的,如果任爷爷反对,你要怎么样?” “你觉得,我是那种无法为自己做主的人吗?”任弘文低声笑着,拇指轻轻的,似乎是不自觉地在她的掌心划着圈。有些微的痒意,因为任弘文从未有过的举动,林平安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偏了下头,她忽然笑着道:“浩峰应该在楼上,我想,你和我一样,并不希望他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 点头微笑,任弘文就这样牵着林平安的手一起拾阶而上,哪怕是在林浩峰门前,林平安想撒开手,他却仍紧紧握着。 无奈苦笑,林平安也只能任由他牵着,一起进了林浩峰的房间。似乎是在通电话,林浩峰一面笑一面转过头来。目光扫过他们牵着的手,声音突然一顿,手里的电话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表哥,你、你和我……姐姐……”似乎是噎了下,林浩峰有些结巴:“你、你们……是、是在谈恋爱?” “不是,”林平安答得痛快,在林浩峰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时候接道:“我刚接受了你表哥的求婚,我想,这个消息应该由我们亲自告诉你。” “求婚?”林浩峰瞪大了眼睛,声音叫得特别响:“你要娶我姐?为什么?怎么可能你们连恋爱都没有之前都没人和我说过……”就在他大声叫嚷的同时,掉在地毯上的电话里也传出尖叫声:“谁求婚?弘文要娶谁?浩峰,你说清楚一点……我不相信……” 林平安拍了下额头,想像着电话那边的任芷盈是怎样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心情反倒好了起来。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仍想看到继母为难的表情吧有些恶作剧地抢在林浩峰拿起电话前捡起电话,她镇定地对着电筒里说:“任姨,任弘文求婚的对象是我,而且,我已经答应了……” 一声尖叫几乎刺破了耳膜,林平安皱着眉,把手机拿得远些,却仍能听到任芷盈的怒吼:“林平安,你如果想报复,就冲着我来不准你碰弘文我不准,你如果敢……” “任姨,”轻声打断了任芷盈的话,林平安抬起头,望着皱起眉来的任弘文,摇了摇头,没有把手机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所谓的报复又是什么意思……或许,你想要告诉我些什么。但不管你说什么,我只想你知道,我和任弘文之间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如何而已。还有,我想,有什么话,你可以在任弘文回去时和他说,如果你能成功让他改变主意,就不用再来威胁或是说服我了。” 把要说的话说完,林平安抢在任芷盈开口前挂断了电话。随手把电话塞到似乎有些的林浩峰手上。又笑着抬手捏了下他虽然长开了,却仍一样可爱的脸颊,这才转身:“早点睡吧” “姐,”在她拖着任弘文要走出门时,林浩峰突然叫住她。回过头,林平安还以为他要问关于求婚的事,却不想他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我妈咪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报复?她做过些什么?” 掀起眉,林平安想了又想,才正色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虽然今天也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些看起来好像很有内容的隐晦的提示,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真的不知道。”松开任弘文的手,林平安返身走到林浩峰的身边,轻轻拥了下他,淡淡道:“浩峰,你是我弟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这一点。还有,我和你一样,也想知道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去等你妈咪自己说……嗯,不用这样看我。姐姐我也曾经恨过别人,恨得很深、很深,可是事实证明,不管是为什么去仇恨,不管你是不是正义的,到最后,都会变成邪恶的,所有的复仇,只会让自己也受到伤害,甚至,还害到身边的人。” 苦笑着,她摇头道:“那样的教训,我受一次就够了以后,不论对谁,或许我仍然会怨,可是却不会再去恨,去恨一个人,去报仇什么的,太浪费时间精力,也太浪费感情了……” 不管林浩峰究竟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她又捏了下林浩峰的脸蛋,转身就走。走出门,迎上任弘文微笑的眼眸,她掀起眉,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很有哲理,嗯,很有深度,也很善良?” 任弘文偏着头,垂下头去,只是微笑。手却伸过来握着她的,然后就那样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力量不在,胸膛也不是那种宽厚得让人安心的类型,这样被他拥入怀时,环着他的腰,甚至觉得他是有些瘦削的。可是,就是这样,将耳朵俯在他胸前,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林平安忽然间就觉得静下心来。 仿佛一天的喧闹,一天的繁杂,都在他平稳的心跳里渐渐消失。不知为什么,睡意忽然袭卷而来。她含糊地笑了一声:“原来,人的心跳是最好的安眠曲……”恍惚里,觉得自己被人腾空抱起。可是,这样的倦,她一点都不想睁眼,就那样靠在他的胸口上,低声呢喃着:“我只合下眼,就送你……” “不用送,我等你睡觉了,自己回去……”有人低声轻应着,声音却越来越轻,仿佛渐渐离得远了似的…… . 第三十九章 会亲 林平安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哪怕是前世的沈晴去参加好莱坞大导演的选角试镜会,都没有这样的紧张过。 任家的人,她基本上都曾见过,可是任家的老爷子,那位被称作香江船王的任老爷子,她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拜会。她还记得那次爷爷为她开的晚会,任老爷子称病,没有到场。虽然可能是真病的,但更可能是像所有人所猜测的一样,在表明她的某种态度。就算之后,任家曾和林家一起阻击霍氏,可是那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紧张太过明显,林浩峰一直偏着头看她,静了好一会儿,才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拉了拉她的手臂。在林平安回眸看他时,才咳了一声,低声道:“姐,嗯,我想让你知道,虽然我妈反对,但我——还是会支持你的”郑重的,他点着头,强调:“我会同表哥说,一定要让你幸福不过,你也一定要让我表哥幸福才行……” 因为林浩峰一本正经的神情,林平安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不管林浩峰如何躲闪,她仍准确无比地捏住他的脸颊,“真不愧是我弟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嗯,就因为你,姐姐一定会让你表哥幸福的……” 听到刺耳的汽车喇叭响,林平安抬头看去,就看到沿着林荫大道驶过来的几辆车。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辆冲在最前面的奔驰有那么点疯狂,有那么刹那,林平安几乎以为那辆车是要撞向她。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拉着林浩峰往后退了一步。车子一停,车门就猛地弹开,任芷盈跳下车来,直杀而至,指着林平安大声喝问:“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所有的人眼睛都瞎了吗?” 林平安掀起眉,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望着任芷盈明显有些黑眼圈的双眼。看来,昨天有人似乎是整夜没睡。 “妈……”拂开林平安仍然搭在他肩上的手,林浩峰向前迎了一步,扶着任芷盈的手,笑道:“妈咪,你别管她,她就是个没正经的假淑女……你儿子又怎么会被人欺负呢?”并没有刻意为林平安解释,林浩峰抱着母亲,偷偷地对林平安眨了下眼。 林平安抿了抿唇,只是微笑。其实这样看着这两母子,她心里也觉得很是温馨。能有一个会这样为自己母亲的感受所考虑的儿子,真是任芷盈的福气。突然间,她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念头在心底一生,她不禁低头浅笑。就连沈晴,虽然想过结婚,可是却从来都没想过孩子呢而她,现在不过才十八岁。 笑着摇了下头,她缓步走上前去,和林康还有也一直等候着的林秀雅迎了上去。目光扫过,最先注意到的还是任弘文。仍然一派绅士,可是在林平安望向他的时候,他突然间就眨了下眼。 这算是小暗示吗?嘴角一翘,林平安小心掩饰那一分欢喜,目光才转向走在任弘文前面的那个老人。 没有用人搀扶,任家的当家人大步而行,看起来神采奕奕。和林雨泽一样,任昌福也很高大,可是却又和林雨泽不一样。林雨泽哪怕是现在,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英俊风流的小生。可是任昌福,却皮肤黝黑,皮肤也很粗糙,看起来像个水手多过船王。事实上,这位香江船王最初真的是一名水手,白手起家,从一艘小板船起家,成就了今日的硕大家业。 大概就因为出身贫寒,所以任家的家风很是严谨,不单只他自己勤学,而且教育子女方面更是香江豪门世家中首屈一指的。 据说,任昌福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不是绅士,我太太也不是淑女,可是我任家的子孙后代,却一定是绅士和淑女。 有这样的环境,倒不难明白任弘文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然已经走得近了,可是任老爷子却根本没有看林平安,而是望着任芷盈低声责备道:“芷盈,你太过失礼了。” 任芷盈抿着嘴,似乎有些委屈,可最终,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跟在姑姑和林康身后,在他们打过招呼后,林平安才乖乖地上前请安问好。抬起头,目光一扫而过,任老爷子的视线并没有在林平安身上停顿多久,只是低应了声就往里走去。这样的冷淡让林平安的心为之一紧,突然间心底完全没底了。明明刚才任弘文还…… 扭过头去,看着表情平淡的任弘文,她只差追着问了。任弘文一笑,也不说话,可手却自然而然地去牵起林平安的手。让落在后面的任芷盈和林淑雅看得直眨眼。目光一对,林淑雅似乎是想说什么,走在他旁边的中年秃顶男人却一把拉住她,笑着看向林平安,温言道:“之前一直没去到,平安,不会怪姑父吧?” 啊,原来林淑雅的丈夫、任弘文的二叔居然是这样一个笑容和熙的男人。据说一直在内地掌管分公司,回国次数,一年都是有数的,之前几次,林平安都没有见到。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出现在林家。 突然之间,林平安就觉得心头一热,原本的担忧渐渐散去。也不过半天,就连不在香江的二叔也赶回香江,足以证明任家的诚意。看来,虽然任老爷子的态度冷淡,可心里却已经是认可了这件事的。 看林平安笑着一一打了招呼,任弘文微笑着侧过脸,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爷爷这辈子,除了对我奶奶好之外,从来就不对别的女人笑的。” “啊……你特意告诉我这样的话,难道是想要表白什么?”俏皮地眨了下眼,林平安屈起手指,轻轻搔弄着任弘文的手心。看着一本正经的任弘文勾起嘴角,似乎是想忍又忍不住痒得想笑的样子,心情大好。 目光转处,瞥见任芷盈似乎是担心又似乎有些迷茫的神情,倒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这样玩闹,轻咳一声,想要挣开手去,却不想任弘文反倒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就这样被任弘文牵着走进门去,隐约听到身后林淑雅似乎带了些气愤的低喃:“当着人还这样打情骂俏,背着人时更不知道是怎么勾搭弘文的了。我就说这丫头心机……” 声音渐低,林平安一笑,也只当没有听到。 虽然从一早起来,就已经紧张不已。可是似乎事情比她原本想像的好了许多。任、林两家原本就已经是姻亲,两个老爷子既是亲家也是几十年的朋友,虽然这次会面看似正式,可几句之后,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 对于孙子孙女的婚姻,两个人的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做主。 这之后,就不过是两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了。因为不是正式的酒会,倒显得轻松随意些,可饶是这样,仍然很轻易就看出谁亲谁疏,总是要性情相投的才会聚在一起或说或笑,自然也有人悄然闪在角落,冷眼旁观…… 两位当家人,坐在一起低声说笑,抬眼望去,厅里、厅外,到处都两家的亲朋,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如果婉华和朋儿两夫妻能看到弘文今天的样子,一定很开心。”瞥见任弘文拉着林平安悄悄溜出去,任昌福感慨万分。转目看看林雨泽,他又笑道:“那时候,婉华就和嫂子要好,如果她知道弘文娶了嫂子的孙女,真是要合不拢嘴了。” “阿媚何尝不是呢?我还记得那时候芷盈带着弘文来家里玩,才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像个小大人,那时候阿媚还说芷盈将来生下来的孩子要是像弘文就好了……”似乎是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林雨泽悠悠地笑着,忽然低声道:“不怕你笑话,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你嫂子呢大概是因为平安和弘文的事,让我想起了她……人真是奇怪,年轻时自命风流,总觉得哪个女人都是最爱的,可老了老了却总会想起最初在自己身边的那个……” “什么是夫妻?这就是夫妻”伸手按了下林雨泽,任昌福笑道:“婉华去世的时候,我就在她的墓边为自己留了墓地,到时候等我也去了也是要和她守在一起的。不过老哥你,可就要为难了,三个女人,都不知你要怎么安排……” 这话说得促狭,被亲家这样取笑,林雨泽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看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笑得格外的温和。 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两个老人窥知,林平安只是笑嘻嘻地拉着任弘文跑出大厅,沿着石径,一直跑进那通往山上的那座森林。 虽然冬天,可是香江的冬天,仍可见姹紫嫣红。哪怕只是杂生的野花,隔着树木,远远望着的一片花海也会让人为之眩目。 停在一棵树下,林平安转过身,望着任弘文,“现在没有人了,你可以说了吧”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爱娇的意味,只是连她自己都未必意识到。 “我以为……”低头笑了下,任弘文环视四周。算不上茂密的树木,但的确幽静无人:“或许,这里更合适……” 笑着走近林平安,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戒指盒,在骤然紧张起来的林平安面前,打开盒子,他缓缓地跪下一条腿,柔声道:“请你嫁给我……” 第四十章 往事 望着指上的钻戒,林平安忍不住抿唇偷笑。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是任弘文的求婚仍让她觉得无比欢欣。仿佛,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属,不同于之前被带进林家,也不像认同了亲人的身份。那是一种,觉得自己可以去创造新的未来,去拥有一个完全只属于她的家庭而产生的说不出的喜悦。 夜已经深了,仿佛白昼里的喧嚣都只是一个梦,可是指上的戒指是真实存在的,心头的欢欣是压都压不下的…… 就这样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仰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觉得今夜的星也是那样的亮,亮得让她寻找不到自己的守护星。可是,它就在那,不管看不看得到。或许,任弘文有一天也会像那颗星一样,不论如何,都会守在她的身边…… 门外的轻响,让她露出了然的微笑。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就知道,那个人今天晚上一定会找来。 打开门,她甚至还没有去看,就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等你很久了。” “你知道我要来?”门外的任芷盈淡淡的问着,才问完就苦笑了下:“是,你会猜得到的,到底是她(他)的女儿……”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以至于林平安都不知道她究竟说的是他还是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知道,今晚她将知道一直都想知道的那些往事。 “你知道我要同你说什么是吗?”任芷盈低声问着,交叉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似乎有些不安也似乎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你听完这些后,会怎么想怎么看,又会不会认为你和弘文的关系……是根本就不开始的。但,这些事我还是要和你说。在你真的嫁进任家之前,你必须知道” 声音微顿,她平声道:“香江的豪门世家有很多,就是林家,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那么多的秘密和无法看透的陷井。可是,平安,我告诉你,这些在任家都行不通我爸爸是行船出身,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家里人勾心斗角,各打各的算盘。不像老爷,是适者生存,谁最强最令他满意,他就把事业交到他手上。在任家,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谁是接替人。弘文从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要成为任家下一代的接替人。你可以说是因为任家第三代只有他一个男丁。可是,就算任家还有其他男丁,我想任家的下一代家主,还会是他。” 微笑着,眼睛发亮,任芷盈带着自豪的神采,这样的神采,林平安在二姑姑脸上也看到过。那个对她刻薄的姑姑却对婆家的那个侄子厚爱有加,深以为傲。果然,优秀的人真是拥有让人难以置信的魔力。 “如果不是为了弘文,我一辈子都不会把那些往事说出来,可是,我不希望你嫁进任家来,心里还有一个结,更不希望因为我和你的关系,而让弘文难过……”任芷盈苦笑着:“我见过弘文看你的眼神,那种眼神,我很熟悉……而且我从没见他用那种眼神看过别的女人任家的人都是死心眼儿,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爸爸对妈妈是那样,我对你、你爸是那样,我想,弘文也是……” 她合上双眼,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酝酿情绪。林平安却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任姨,我明白,你今天之所以来并不是要和我一笑泯恩仇,或是为我解惑,完全都是为着任弘文,这些我都明白。而且我可以保证,虽然我不知道你会说什么,又会对我和任弘文的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考虑。不管结论是什么,一旦我做出选择,就绝不会改变,你也不用担心我表面上友善却背后捅你一刀。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不知是林平安的表情取信了她,还是别的,任芷盈笑了下,忽然转身往外走:“和我一起来,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虽然奇怪任芷盈会带她去哪,可林平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一扇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林浩峰走出门来,扶着楼梯扶手,想要跟下,却又犹豫,几次伸出腿,最后却还是又收回了脚。 没有人喊他,或许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知道。心底里,有压不下的好奇。可是,如果他真的跟去…… 忍不住一声叹息,林浩峰扭身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门,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跟着任芷盈绕过灌木丛,林平安就已经知道了任芷盈的目的地。想想,也对。如果她那个爸爸真要藏一些东西的话,大概也不会是在三楼的卧室和书房,而一定是在这间剑道馆里了,就像当初她在这里找到的那张照片一样。 借着幽暗的光,看任芷盈去翻那只抽屉,林平安轻声道:“如果是在找那张照片,就不用找了,我之前就已经拿走了。” “拿走了?”任芷盈愕然抬头:“你、你知道了?” “不,我知道,除了那两张照片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林平安又道:“我只知道,原来那个我该叫一声爸爸的人其实很想见我,也很想我妈妈……甚至或许该说,他很爱我妈妈任姨,你很难过是吗?但,既然你想告诉我那些往事,就已经预料到会听到我说这些话了是吗?”甚至可能,这些话原本是要出自她口中的。 “刚找到照片时,我曾经很开心。可是,我想明白后,就觉得哪怕是他爱我妈妈,可是也一定是爱你,爱浩峰,爱你们这个三口之家的,要不然,他不会从来都没有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是我爸爸。更不会在我妈妈去世时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病床前……” “不是的……”打断她的话,任芷盈的话很低,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割着她的咽喉,可是,却仍然一字一句地说着:“我说过会告诉你那些往事,就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我不希望这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可是我要你知道,致远,你爸爸他不是坏人,更不是绝情绝义的坏男人。你妈妈死的时候,他,他根本就不知情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时候他很痛苦,在大雨天趴在你妈**墓碑上哭,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她的名字,到最后手指头都磨破了……我总觉得,那些血会一直染在你妈**墓碑上……” 她低语着,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林平安,平静而坦然地说道:“你妈妈有病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致远,而且,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你是他的女儿” “你说什么?”林平安忍不住挑起眉,“你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他又怎么会去、会去拍偷我和妈妈……” “他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任芷盈又一次重复着:“在他临死的前几天,他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女儿。那时候他太生气了,气得根本不听我解释,连看都不想看我……那天晚上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才知道他喝醉了酒……”哽咽着,任芷盈低声道:“他临死时,求老爷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带回林家……你看,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从不知道有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他不像我,心怀目的,也不像老爷,有自己的打算……他只是一个被人蒙在鼓里的人罢了……我讨厌你,是因为嫉妒你,嫉妒你妈妈,也是因为如果不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他或许就不会死” 沉默着,林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错愕的情绪,和那难忍的鼻酸,沉声问道:“你瞒着他,你们都瞒着他,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呢?我不明白,他和我妈妈到底是为什么分开的。” “为什么?像一部粤语残片……”突然间,任芷盈冷笑出声:“你妈妈自以为是个伟大的人,所以,她要为爱牺牲,为她所爱的放弃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做法有多么愚蠢如果不是她当年的决定,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你会出生在林家,会从小就被当成公主一样宠到大,会和弘文青梅竹马,会拥有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可是,”她凄然一笑:“我又是多么感激她那愚蠢的决定,感激她的牺牲,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不会拥有浩峰,也不会有那十几年的快乐日子……可是,平安,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不要觉得自己伟大,也不要以为为男人牺牲就是真的爱他……那样太傻了” “我知道……她应该是那样一个傻女人的”林平安幽幽地苦笑着,平声道:“现在,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什么?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她会那样做的……” 就像任芷盈说的,她父母的故事就好像一部粤语残片。富有的公子哥,爱上年轻的歌手,在家人反对的情况下,私奔结合,可是穷困中,那个男人因穷累而病倒。女人痛哭无助中,只能把男人送回叛离的家族。甚至在男人病好之后,还故意装作和别的男人相好,气走了那个男人。连自己腹中有着他的骨肉都隐瞒下来…… 真像是一出荒谬的戏,那样自以为是的牺牲与成全,甚至还在那男人家里属意的儿媳找上门时说什么“请照顾好他,好好爱他”的蠢话 现在,大概再也找不到那样傻的女人了吧真是让人觉得荒唐觉得可笑觉得可气觉得真是不值得,可是,那个人是她的妈妈。她为她觉得痛…… “平安,”任芷盈叫她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林平安有些恍惚,只是摇着手,淡淡道:“我现在没有办法思考,不,我现在连说一句恨的力气都没有,让我一个静静……”摇晃着身体,她走出休息室,走出剑道馆,扶着走廊的墙壁,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四十一章 嫁妆 窝在床上,蜷着身体,林平安把头埋进被子下,哪怕外面敲门声不绝于耳,也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知响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在自动转入留言时断掉。不知是不是终于不耐了,这一次,终于在“b”的一声之后,开始说话: “平安,我们需要谈谈……浩峰已经快把门敲坏了,你不会想让整栋房子的人都被叫来吧?”任弘文的声音顿了下,忽然低笑道:“他们会以为你这么快就学会那些女人耍花枪了呢”话音未落,已经响起林浩峰惊讶地低叫:“表哥……” 大概林浩峰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从小崇拜的表哥也会说这样暧昧的笑话吧林平安也没有想到,可是哪怕是这样的笑话,仍然叫不起她。抱着被子,她转过头去,无意识地蹭着被头,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却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不知是不是放弃了,外面忽然就安静下来,甚至连说话声也听不到。林平安牵了下嘴角,合上眼,头轻转着,为自己寻找到最佳的姿势。 神志渐渐有些迷离,恍惚中,感觉到有人靠近床边,自她的身后俯下身来。没有睁开眼,她挪了一下头,把头直接枕在身后人的膝上。 低笑了一声,任弘文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平声道:“知道是我?” “如果这一道门也能阻止你,那就不是任弘文了。”林平安低声呢喃着,睁开双眼,静静地望着任弘文,“看起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慌张或许,你该学学浩峰,让我知道你有多紧张。” “谁说我不紧张的?”任弘文低笑一声,眼帘垂下,声音略有些低沉:“听姑姑说你要考虑要冷清,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是,我很紧张,害怕你就这样改变主意,你知道的,我是紧张你的……” “是啊,你是紧张我的。”林平安重复着他的话,然后突然笑起来:“这算是被我逼出来的甜言蜜语,还是你觉得该适当丢给我一两颗甜枣尝了呢?好吧不管怎么样,我得说你的话真的让人很受用。” 歪着脑袋,她想了想,才苦笑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的吧?就算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可事实上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不是在故意耍脾气,也不是躲起来谋算着要如何报复。我,我只是不想动,不想见人罢了……” 或许,是昨夜哭得太久,才会觉得这样倦吧? 没有说话,任弘文只是把头抵在她有些蓬乱的发际,低低地说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无可奈何的,我们不是上帝,不可能把人生像塔罗牌一样推倒重来。可是,平安,我要你知道,更不要忘记,我们可以去创造新的生活……虽然不能抹去重新,但只要我们想,那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一次新生……” “新生……其实……上帝给了我重来的机会呢只是,好像仍然让我搞砸了……”她的声音太低,几乎只是含糊不清的单音节,可是在下一刻,却又低笑起来:“任弘文,不要再让我把将来也搞砸了错过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觉得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样说不出的疲倦,可是,这样躺在他的身边却又是这样的安心,让她渐渐地失去意识,晕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她睁开眼,仰望着被她枕在身下,就那样靠在床头上,合着双眼的青年,看着他那身被揉出皱褶的身服,只觉得自露台上投射进来的光将他笼罩在金色里,英俊得像是一个熟睡的天使…… 真是奇怪居然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一个男人,可是,当她这样想时,心里却涌上淡淡的暖意。 忍不住支起身,轻轻的,在他的额印上一吻,林平安低声呢喃着:“唉,我的天使……”说完之后,她自己先忍不住发笑,撑起身要起身,却被突然袭来的大力猛地拉倒,俯在任弘文的身上。 睁开眼,任弘文深深地凝视着她,手指沿着她的发际缓缓滑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撩开那几丝乱发,他的唇轻轻抿了下,然后俯下脸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在他亲下来的时候,林平安忍不住合上了双目,感觉着他柔软的唇贴上她的,温热的气息流于唇边齿间,那是他的气息,干净得像是清泉,透着那一丝甜。 其实,他的吻技并不好,生疏而笨拙,可是正因为他的生疏而笨拙,更加取悦了她。俏皮地探出舌尖,滑进他的口腔,像一条顽皮的小蛇游走在他的唇齿间,灵巧地逗弄着他。 从来都是从容淡定的面容上,泛起一抹红,任弘文有些笨拙地回应着,呼吸也不禁有些粗重,原本的温柔化为仿佛要烧着一切的热情,环着她肩膀的手渐渐滑下拥住她的腰…… 这个吻,比预料中的更加甜美。尤其是在看到任弘文脸上那抹许久都没有褪去的红晕,还有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沉醉,林平安更是笑得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 “真是荣幸,能成为任先生的——初恋情人”她背着手,得意地在任弘文面前晃来晃去,还故意歪着脑袋睨着任弘文。可恶的神情让任弘文脸上更红,只是只红了一下,他就淡淡地起身,平声道:“你该祈祷,成为任先生的最后一个女人……” “啊看起来,有人真的学坏了,居然这样的话也说得这么轻松……”林平安坏坏地笑着,目光游移着,有些阴险地扫过任弘文的下半身。 就是再从容,任弘文也受不了她赤?祼祼的打量了,忍不住上前一步,从侧面把她抱在怀里,任弘文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还敢不敢再乱看了,再乱看,我可会这样一辈子都捂住你的眼睛哦” “那也好啊你正好可以做我一辈子的眼睛……”林平安吃吃笑着,反身俯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却只觉得异样的宁静。甚至在听到敲门声时,仍有些神思恍惚,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 跟着林康走近书房的刹那,林平安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好像在昨晚之后,这样看到爷爷,心里总有些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 忽然间有些后悔,该硬拉着任弘文一起进来的,而不是任由任弘文把她甩下。虽然知道他是希望她能和爷爷好好谈谈,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却又是另一回事。她无法否认,当她知道爷爷在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没有告诉爸爸,这让她觉得受伤。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林雨泽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里却不往里走的林平安,就立刻笑了起来:“过来这边坐,我有些好东西要让你看”说着话,他已经低下头去,却仍不忘招手喊她过去。 迟疑了下,林平安走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摊在桌上的那几张大照片。看起来,是些别墅的照片,有些风景看起来熟悉,有些又带些异国风情,虽然风格不尽相同,却都一样豪华。 “过来看看,喜欢哪儿的别墅。是想在香江,还是巴黎?嗯,要不然,马尔代夫啊?任家小子那艘邮轮正好可以带你们去那里渡假,这栋海边别墅远远的,就能看到蓝天碧海,空气又好,很适合你们的……还有,你看看这个单子,觉得哪些不合适的,就提出来,我再换其他的给你。” “啊……”有些木讷地接过那份名单,林平安打开粗粗一看,立刻就有些惊住。除了还没有定下具体地址的别墅外,名单上还另有一层位于铜锣湾的公寓,论市价少说也要在上千万。而且下面又有两间铺面,以及一些古董、字画,珠宝,甚至一些古董家具什么的零散东西,整整写了一整张。 “这个是……”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一些,可林平安还是忍不住道:“爷爷,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这是爷爷给你的嫁妆虽然任家是香江船王,可咱们林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总不能让任家小瞧了你。”林雨泽显然仍在兴头上,抬头看一眼林平安,就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锦盒。直接推到林平安面前,“还有这个,你是必须要收的。”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钥匙,钥匙上还刻着一个四位数的号码,看起来很像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这把钥匙等她的主人已经等了十八年了。”林雨泽幽幽叹息着,感慨地道:“你奶奶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很想去看你。可是那时候,她病得太严重了,医生根本就不准她出门……后来她临终时,就决定把她所有的首饰都留给你做嫁妆。包括之前你戴过的后冠还有那颗宝石项链……平安,这份嫁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奶奶留给我的?”林平安目光微闪,忽然间觉得鼻酸:“之前姑姑说奶奶把她的股份转到我的名下,也是在那个时候?”看着林雨泽,她咬了咬嘴唇,沉声问道:“爷爷,那个时候,你也是赞成的吗?还是,你想阻止却没有做到呢?” 在林雨泽抬起头,收敛了脸上的笑之后,她仍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爷爷,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妈妈生下了我,明知道我是爸爸的女儿,明知道我妈妈在生病,却仍然要瞒着我爸爸?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第四十二章 定婚前 嘶声吼完,林平安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她抿着唇,看着皱起眉的林雨泽,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仍然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林雨泽。 因为她的注视,林雨泽的面色越发阴沉。静了许久后,他才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倚在椅子上,眼帘有些下垂,仿佛是在慢慢回忆一样低声说着:“我还记得,那一年致远也是在这间书房里,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小歌星,想要娶她……其实,我并不是那么讨厌艺人。年轻的时候,我也——潇洒过。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在那圈子里的人。平安,你母亲并不是我中意的儿媳人选。” 他抬起头,看着林平安难看的脸色,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或许不喜欢听,但我不会故意捡你喜欢的话说。你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哽了一下,林平安合了下眼,仍然点头:“我想听,虽然有时候真话很伤人,但我不喜欢一直被蒙在骨里的感觉。爷爷,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承受。” 瞥她一眼,林雨泽平声道:“在没认识你母亲之前,致远就和芷盈认识了。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致远最后会和青梅竹马的芷盈结婚的。虽然林家根本不用特意与人联姻,可是在我的眼里,芷盈无疑才是林家媳妇的最合适人选。那时候,我没有想到致远竟然会在遭到拒绝后就那样逃掉……那是他第一次反抗我……”垂下头去,林雨泽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浅笑,“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两年,我知道他在哪儿,也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一次……我记得那天晚上也是下着雨,林康突然带着值班的保安过来,说是有人把致远放在门前……那时候,他发着高烧,病得很严重……在医院里住了足有一个星期才痊愈。后来,私家侦探才告诉我,致远之前在公立医院住过几天院,可是因为没有钱不得已搬了出去。那个女人——你母亲,为了救他,就把他送了回来。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你母亲怀着你了,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致远。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我不想再失去。” 合上眼,他仿佛又回到当年。那时候,致远才从医院里出来,因为他坚决不答应承认他的婚姻,又一次愤而出走。他还记得,那时候儿子跪在他和妻子面前重重连叩了三个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也记得身体本来已经虚弱的妻子捶着他,痛哭失声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儿子出走,阿媚的身体也不会…… 就因为这,他更恨那个拐了他儿子的女人,执拗地认定了她的不好。甚至曾经想过要不要像那些戏里的人一样,派人用钱砸那个女人。可是,他的儿子不是用钱能衡量的,用钱买回来的儿子他林雨泽不屑要。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出走,不到一周,致远就又回来了。回来后什么话都不肯说,就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回复,也开始像从前一样和人说话,又变回他熟悉的人,只是,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却再也没有回到过他的脸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找了个男人,当着致远的面和他亲近。致远一开始还不信,后来连着跟了他们几天,见他们真的同出同进,这才真的信以为真了。后来的事,也就是那样了。致远娶了芷盈,生了浩峰,做了林氏的执行董事……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会是最好的接替人。” 没有眼泪,可是他的声音却是那样低沉,透着难言的哀痛,丧子之痛,哪怕再过十年,仍然会让人痛如刀绞。 “平安,就像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致远临死时要我一定把你找回来,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因为我的存在,只会让你想起父子矛盾,甚至是耻辱是吗?”林平安低声问着,不知为什么,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 “也不能说是耻辱……”迟疑了下,林雨泽到底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虽然孙女已经是成人了,可是男人的风流事到底还是不好说出口的。一个两个私生子算得了什么呢?又不是那些美国人选总统,说出来都是风流韵事。“如果你非要找个理由,那说成是威胁或许更合适。就像芷盈一样,我并不想任何人又破坏掉致远的新生活……” “原来我也是一颗隐形炸弹”林平安笑起来,笑够了才歪着脑袋睨着他,道:“从前,我总以为被人认可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被你承认,被浩峰承认,被小姑姑承认……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管别人承不承认我,我就是我。我存在,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低下头,她笑了笑,才站起身来拿起那只锦盒:“爷爷,谢谢你的礼物了这份嫁妆,我很满意。”说完话,她转身就走,连头也不回,没看到林雨泽嘴角那一抹说不清的笑。 “老爷,”书房的门无声地打开,林康站在门前,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您怎么不告诉平安小姐,当年我曾经找过许小姐呢?如果不是我,或许……” “林康”林雨泽坐直了身,沉下脸去,严肃地望着林康:“你记住这件事你永远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平安虽然不是心眼小的人,可是对这件事,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忘怀。我没什么,这样的年纪了,还能活个几年?可是你不同,在我死后,平安、浩峰两姐弟还不能担起那份责任之前,就全托付给你了。” 林康沉默着,过了很久,才低声应道:“我知道了,老爷。你放心,您今天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忘记。” 不知道在书房里林雨泽和林康的一番对话,林平安一走出书房,就立刻打电话。电话接通,听到那一声“喂”,她却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平安,”任弘文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却没有问她究竟怎么了,只是柔声道:“我在这儿,一直都会在这儿……” “弘文……”林平安合了下眼,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 虽然她没有说哪一天,可任弘文却立刻明白过来:“只要你愿意,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定婚好不好?其实如果可以,我更直接举行婚礼的……” 他低笑着,声音里透出的愉悦,让林平安也不由得微笑。哪怕是知道他不过是在宽慰她,她仍觉得心里暖暖的。 “平安,”任弘文唤了一声,才低声道:“我们的定婚宴,会是香江最隆重的盛事,你会很开心的……” 就像任弘文的承诺一样,他们的定婚宴的确是一场盛事。虽然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可是这世界上,金钱往往能弥补时间的不足。有整个香江最顶尖的公关公司操办,在定婚宴前两天,这场定婚宴就已经成为轰动香江的新闻,甚至远比当红女星即将完婚的消息更受瞩目。 任家与林家,不是第一次联姻,可这一次的联姻却更加意义重大。就像财经杂志所说的一样,任、林两家三代的联姻,将使这两个香江豪门结盟五十年。这对香江的财经界有重大影响。 不过更多的人,所在意的讨论的却不过是将要有的那一场盛大定婚仪式以及未来的婚礼。未来的香江船王与曾在克利翁成人舞会上风光无限的香家名媛,好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让人在羡慕之余隐隐有些嫉妒,又忍不住怀疑这桩婚事到底是不是一桩政治婚姻。一时间,网络上充斥了各种传闻。关于任弘文和林平安的种种,都成为网络热门话题。甚至还有人找出三年前那段视频,大谈林平安和楚天佑不得不说的情事,把一段普通的广告也说得天花乱坠。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现在以专营电子表的光辉又大赚了一笔。 虽然外面闹得一片纷乱,可林平安却一概不理。事实上,虽然不用她料理什么事,可光是选礼服,做美容就已经让她忙得不得安宁,甚至连电话都忙得没有时间接,只交到公关公司派来做助手的公关经理手里。可是就是这样,到底还是被楚天佑在家门口堵到。 那是订婚宴的前一天夜里,最后一次彩排后,林平安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从车窗望出去,楚天佑掩在黑暗里,脸沉得像戏里的黑脸包公。如果不是林平安抬手示意,大概门上那只摄像头会一直盯牢了他。 “是接到了请帖?”林平安淡淡问着,虽然楚天佑一张包公脸让人很有压力,可她却仍然坦然道:“我交给公关的宾客名单里,你可是排在第一名的。” “你是真想请我参加你的定婚宴?”楚天佑扬起眉,冷笑起来:“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子很残忍吗?这么对我,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 沉默了下,林平安温言道:“如果我连贴子都不发给你,才真是对不起你了。天佑,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 “朋友?”楚天佑“哈”地一声,突然倾近身,一把抓住林平安的手:“如果真是朋友那现在我想喝酒,你要真够朋友,就应该陪着我吧?”瞪着皱眉的林平安,他冷笑:“如果不敢那就不要和我说什么朋友的话?那样只会让我恶心……” 第四十三章 定婚酒会上的突发事件 目光瞬了下,林平安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楚天佑,平声问道:“是不是只有陪你喝酒的,才是朋友?” “你说呢?”楚天佑冷笑出声:“如果有一个人,在你最烦恼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哄你开心,是不是你的朋友?是是吧?那在这个朋友郁闷时你肯为他做什么?林平安,做人太自私会惹人讨厌的” “你说得不错,朋友本来就该这样的……”林平安微微一笑,挥手叫走过来的司机阿山退开。“想喝酒是吧?我陪你今天晚上,就一醉方休如何?” 她平静的目光,淡然的回答反倒让楚天佑有些惊讶。抓着她的手松了松,楚天佑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要陪我喝酒?不怕任弘文生气?” “他不会生气。”林平安垂下眼帘,淡淡一笑,挣脱他的手,道:“上车吧既然要喝酒,就不要再骑机车了真是奇怪,你这样整天骑着机车乱跑,居然没有狗仔队跟着你。” “就算是有人拍了,他们敢登吗?”楚天佑挑起眉,却不肯跟着林平安上车。反倒跨坐在机车上,反手拍了拍身后的座位:“如果真要陪我喝酒,就上车来。” 摇头苦笑,林平安回过头去,看着忧心重重的阿山,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陪朋友出去一下。你先回去吧……不,不用接我,我要回来时会叫的士的。” 跳上机车,林平安还没有坐稳,楚天佑已经发动引擎。如果不是她及时搂住他的腰,几乎要被甩下车去。 夜风料峭,拂乱长发,丝丝缕缕缠在楚天佑的肩头。摆了摆头,林平安伸手拂开,想要坐直身,前面的楚天佑却一声低喝:“别乱动摔下去毁容了我可不负责的。” 嘴角翘起,林平安也不再动,只是搂着楚天佑的腰,把下巴抵在他的背上。恍惚里,仿佛又回到三年的那些日子。曾经,她和这个少年很亲近过呢? 回到香江后,还没有来过兰桂坊。仍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天堂,可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却只让她打心底里升起一丝怪异。习惯了英国的清静生活,再走进酒吧,只觉得是走进群魔乱舞的魔窟。 拉着她走进包房,楚天佑随手把钱甩到侍应生的盘子里:“不用来那些虚的就要啤酒……林平安,你要是喝不了,就现在服软,我也不勉强你……” 笑笑,林平安抓起送上桌的啤酒,一声不吭地仰头灌下了一小瓶:“就当,是预祝你这次入围电影奖好了。你那部新片我看过了,你把那个角色真的演绎得很有魅力。” “电影里再有魅力又如何?还不是讨不到你的欢心”楚天佑自嘲地笑笑,举着喝空的酒瓶,偏着脑袋看林平安,似乎在忽然间,得到林平安订婚的消息时,那股突然迸发的怒气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平安,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不,不单只是现在,还有从前。我不相信,你从来都没有为我心动过。 捧着酒瓶,吃吃笑着,林平安靠在沙发上,把头枕在靠背上,她静了很久,才低声呢喃:“不是没有动过心的,那样单纯的喜欢,谁能抗拒得了呢?” “真的?”凑到她身边,楚天佑歪着脑袋,把头就凑到她跟前:“林平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只是从前,现在也是……不要和任弘文订婚——我,我觉得他没有我喜欢你。” 因为他的话,林平安忍不住发笑,笑着推开他的脸,她坐起身来:“或许,或许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可是我知道,我喜欢他——不,是很爱他。”顿了下,她托着腮,沉吟道:“楚天佑,你明天要是来参加订婚宴,我会很开心的。真的,你是我的朋友你知道,我的朋友并不多,真的不想再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就不要订婚啊”楚天佑挑起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歪着脑袋笑着:“我们私奔去好了明天的订婚宴少了主角一定很好笑” “是很好笑我光是想想都觉得有趣了……可惜,这么有趣的事就要留到你订婚的时候去做了。”林平安笑笑,放下手里的酒瓶,“酒已经喝了,你要是再灌我的话,我就真的要倒下去了。到那时候,恐怕全香江的人就都要看到一个醉熏熏的准新娘了。” “林平安”在林平安站起身时,楚天佑猛地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平安,真的不能回到从前吗?如果我知道会错过的话,那时候就不会那么生气了……”看着没有回头的林平安,他哽咽了下,虽然没有泪,眼中却仍有沉痛的伤。突然用力一拉,他抱住林平安,声音沙哑:“明天,我不会去的……” “嗯,知道了”林平安低应着,忽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我会记仇的等你结婚时可别想我随红包了。”说完,她轻轻推开楚天佑,转身走了出去。 楚天佑垂着头,抬手拍了下脑袋,然后大步追了出去:“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还没走远,街对面突然响起一声喇叭响。停下脚步,林平安看着走下车来的任弘文,原本微熏而朦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呢?” “也没多久,我想你喝了酒,总要有人接送的。”淡淡笑着,任弘文望着楚天佑,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没有半分异样:“一起上车吧顺路送你。” “送我?任弘文,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度,怎么?送情敌这样的事就没有半分让你不开心?” “我们是情敌吗?”任弘文笑着反问,又道:“不过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不想我送,我帮你叫车。” “不用你任大少这么费心了我一个电话,赶来接我的一大堆。”楚天佑的笑声乍敛,走近两步,望着任弘文,沉声道:“虽然有此示情愿说这样的话,但……任弘文,你听好了如果你对平安不好,就小心着点……” 目光一瞬,任弘文笑着道:“这样的话,的确不该你说。不要说我对平安会很好,就算我对她不好了,她自己也会同我算账的,应该不会劳烦到你。” 楚天佑拧起眉,回头瞥了眼抿嘴偷笑的林平安,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看着楚天佑的背影,任弘文偏了下头,扶着林平安上了车。 “是阿山打电话给你的?”林平安歪着脑袋看他,想想:“果然是任大少,这样聪明,居然找到这儿来……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 “嗯,我生气了。”打转方向盘,任弘文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她:“平安,这次我没有进去,是因为我尊重你,愿意给个人空间,可是这不代表我不会生气你同一个男人单独喝酒你要记住,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上我……” 看着任弘文一本正经的模样,林平安再也撑不住笑起来:“你啊以后一定要多说些这样的话。你知道,女人都喜欢男人为她吃醋嫉妒的样子——我尤其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她低声嘀咕着,轻轻俯近身,喷着酒气的唇覆在任弘文的唇上,人却渐渐歪倒…… 林平安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任弘文的那艘邮轮上。 未来的香江船王,连订婚宴也设在邮轮上。几百名宾客将在公海上见证这场香江瞩目的订婚仪式。 豪华的邮轮,宽阔的甲板,海风吹拂着面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洁白的百合布满了整艘船,白色的纱飘荡着,蕾丝飘带飘扬着……在一片白中,只有甲板最中间处是一片红。那是用艳丽的玫瑰组成的一颗心形,当任弘文牵着林平安的手走进那颗心形时,无数的彩色汽球飞上蔚蓝的天空,好像无数的幸福放飞长空…… 眼前看到的,是无数张笑脸;耳边回荡着的,是无数的祝福……虽然不知道这些笑容和祝福是不是都发自真心,可在这一刻,林平安觉得幸福。仿佛在下一秒,就将迈进另一段全新的人生。 “你,真的会忘掉从前的事?”低声问着,任芷盈脸上仍带着些担心之色。哪怕林平安已经对她说过会忘记,可是她仍然不能相信林平安以后会全无介蒂。 “我说过,只要我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再反悔。你就是不信我,可该信弘文不是吗?”林平安轻笑着,目光转向远处,望见正和长辈们低声说笑的任弘文,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不和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任弘文忽然转过头来,迎着她的目光,露出灿烂的笑容。 微笑着,林平安向着那边走去,才走出几步,异变突起。她只听到一声惊呼,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前方的人群乱了起来。 林平安心头一震,惊惶地寻找着任弘文的身影。直到看到他,才不由得吁了一声,可…… 迎着任弘文黯然的目光,她的心一跳,脚步僵了下,才猛地快步跑过去。“怎么了?是……是谁?”低声问着,她顺着任弘文的目光望过去,在看清倒在人群中的人时脸色立刻刷地一下白了:“爷、爷爷……” 第四十四章 没有说出口的话 焦急地守在手术室外,仰头望着紧闭的门上那一盏已经不知亮了多久的红灯,林平安忍不住去揪住衣襟。 周围,这样的安静,安静得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明明远处近处,都有同她一样等待结果的亲人,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孤独? 他们上次等在手术室外时,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惶惑不安,还是像现在一样,亲近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暗自谋算着。 眯起眼,她扫过不远处正凑在一起低低说着什么的两个伯伯,心底升起一种不安感。她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还会再重来一回如果爷爷这一次真的撑不过去了…… 想起刚才,虽然从邮轮上直接用直升机把爷爷送到了医院,可是如果照之前随身护士的说法,爷爷这样的情况真的…… 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林平安回过头去,看着任弘文,哑着嗓子低声道:“我不知道,原来爷爷的心脏病已经这么严重了。我还以为,只是老年人都有的小毛病……”哽咽着,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哑着嗓子道:“如果我知道,或许,我就不会这么着急,不会让爷爷去邮轮上,不会……” 被任弘文拥入怀里,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不该去追问他过去的既然是过去,就应该让它永远埋葬,我为什么非要问个究竟呢?弘文,如果爷爷真的有事了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没捱过去怎么办?同他最后的谈话,还那样的责备过他,甚至,几乎是在同他划清界限一样……” “平安”声音虽低,可是任弘文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强硬。用手扳起林平安的脸,他沉声道:“不要去想那些,你现在只要去想爷爷会好就可以了上帝会知道你有多么爱他,会知道你希望他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的……” “上帝知道……”林平安合上眼,把头抵在任弘文的胸口,双手交叉握在一起,低声祈祷:“我知道我从来都不虔诚,但是,万能的上帝,请你宽恕我的罪,让我爷爷平安……”她的祈祷还没有完结,那盏红灯就忽地灭掉了。 最先看到的是林静文,在她的低呼声中,林平安挣开任弘文的怀抱,急步向前,却在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脚步,有些怯意地后退了一步。靠着身后的任弘文,她定定地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医生,看着他摘下口罩后,带着黯然表情的脸…… 忽然间,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一幕哑剧。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医生摇头,带着歉然的眼神。看到姜凤震惊地捂着嘴,蓝采萍痛哭失声的样子。也看到小姑姑滑落脸颊的眼泪,看到大伯和二伯交换的眼神…… 她抬起手,摸着脸颊上的那一抹湿,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时,才似终于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恍惚中,听到耳边的低唤声,她回过头去,望着任弘文的脸,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看得不清楚。 “我、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是真地觉得他是我的亲人。我该早点告诉他的——我爱他”哽咽着,她伏在任弘文的肩头无声地哭泣:“我不知道,自己居然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话……”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那她一定不会像一周前那样,就那样拂袖而去。多想,让时间倒流回那一天,让她把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多想,在爷爷的记忆里,他们最后一次交谈,她说的都是让他开心的话…… 可是,时间到底没有办法倒流。当众人涌到被推出来的推车前时,林平安却不由自主地后退。甚至在任弘文抓住她的手时,仍一昧地躲闪:“不,我不敢……爷爷会怪我的他生我的气……是,因为我那样对他,所以他生我的气。这一个星期来,他都没有再找过我……”或许可以说,是她一直在回避着。有意地避开所有的交谈机会,她不想再说起那些事。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避,就是错过了一生。 “平安,”扶着她的肩,任弘文沉声道:“我知道你在后悔,可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不去看爷爷最后一面,那以后你会更加后悔的。”见林平安只是茫然地抬头,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仍然显得无措,任弘文只能低声叹息。 让林平安坐下,他转身走开,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贩卖机旁。丢进硬币,接好咖啡,他回过头,目光却突然凝住。 “平安……”皱了下眉,他急步走回去,四下张望许久,才发现站在窗前的林平安。松了口气,他走过去把咖啡递过去,可林平安却没有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突然抬脚就走。 随手把手里的纸杯放在一旁,任弘文大步追上,远远的,就看到林平安抓着一个护士大声问:“他们送我爷爷去了哪儿?是、是……太、太……在哪里?” 虽然她没有说清楚,可是那个护士却已经明白过来。整天在医院里,生离死别的事看得多了,像林平安这样几近崩溃的表情自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冷静下。要去太平间的话,要有医生陪着的。你……”声音一顿,她看着林平安似乎大受打击的表情,不忍再说下去。就在这时候,一双手自后扶住林平安,温言道:“小姐,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去忙就好……” 抬头瞥了一眼,护士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作为香江出了名的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自然是很好认的。她想了想,才低声道:“任先生,我可以领你们过去。” 低声道谢,任弘文扶住林平安,默默地跟着护士走进电梯。 不知林家的一大群人都去了哪里,太平间前,没有看到半个林家人。站在太平间门前,还没有推开门,就仿佛感觉到里面浸入骨头的寒冷。让林平安不自觉地冷了个冷颤。 咽了下口水,她把任弘文的手抓得很紧,指甲也无意识地刺破了任弘文的掌心。任弘文却只是担忧地望着她的脸,轻轻地唤她。 深吸了一口气,林平安的手仍然有些发抖,可脚步却已经开始向前。才走到门前,手才碰到门,门就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自门里匆匆走出,几乎撞到林平安身上。 后退一步,两个人看清从门里走出来的人,不由得怔住。 “青姨?”林平安冲口唤出,在看清桑青嘴角那一抹冷笑之后才意识到两人已经翻脸。 正在她觉得尴尬时,任弘文已经低声问道:“桑小姐,不知道是谁通知你的?好像只有家属才能……” 他还没有说完,桑青已经冷笑道:“我跟了老爷也快十年了,现在他没了,我如果连送都不送,就未免太不尽人情了。任少,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对老爷的情是真的。老爷也是,我之前就告诉过他好多次了,心脏不好,一定要随身带着药的……如果听我的,也不会这样了” 叹息着,她看看林平安,忽然低声道:“你也进去看看老爷吧我们以后有得是机会聊天……” 有些弄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思,林平安皱起眉,望着桑青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弘文皱眉,却也只是摇头,揽着林平安的肩推了一下,他低声道:“不要管了,先去和爷爷告别吧” 原本还纠结于桑青的话的林平安,立刻沉下脸去,咬了咬唇,她推门而入。才一进门,就觉得一阵寒气袭来,一瞬间,仿佛连骨头都被冻住了。 “爷爷……会很冷吧?”有些无措地问着,林平安走近那张被放在中间还没有进行处理的床。颤抖着手,却到底还是没有掀开那道布单。哭泣着滑跪在地上,她低声呢喃:“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是我的亲人就和浩峰一样,是我的亲人……那天我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你信我啊真的不是真心的……” 哭泣着,她挣扎着站起身,终于拉开那道布单,现出布单下那张她熟悉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爷爷是在笑的……是在笑啊连嘴角都是微翘的…… 嘴角不觉勾起,眼泪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落。感觉到任弘文自身后抱住她,林平安不觉往后仰了仰身子。因为他的怀抱,那股寒意似乎有些淡去。望着爷爷似乎在微笑的脸,她低声道:“爷爷,再见……” 一声告别,让她的心痛彻心肺。哪怕是知道人总是会生离死别的,可这样送别至亲的人,却让她永远无法承受。 忽然反身伏在任弘文的的胸前,她低声说着:“任弘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得比我长寿才行我、我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了……” 没有回答,可拥着她的怀抱却越来越紧…… 第四十五章 葬礼前后 房间里很安静,虽然只要打开门缝,就可以听到楼下的喧哗之声,可是林平安宁愿这样静静地呆着。 突然之间很羡慕浩峰,他可以扑进妈**怀抱,哭得晕天暗地,直到昏睡过去,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是满满的怜爱。而她,且不论骨子里的灵魂,单只外形,也已经成人,那样的号啕大哭,在疑心重的人眼里,只会让人怀疑她是否虚情假意。 原本任弘文要留下来陪她的,却被她劝了回去。哪怕她心里很是希望任弘文能留下来,却仍然强作坚强,叫任弘文不要担心。她很清楚,只有自己表现得淡定,关心她的人才能放心。 可是,虽然她已经能当着任弘文的面表现得平静了,可无人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泪水。明天就将是爷爷的葬礼,一坯黄土,从此将天人永隔。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爷爷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房间,以前每次对话都是在书房里,以至于有个错觉,觉得爷爷永远会坐在书房里,只要她一推开门,就可以看到他抬起头来,轻轻唤她的名字。可是现在,楼下的人太多,她根本就不想下去。 不同于书房的清雅,这间卧室的装修显得很柔和,看起来女性化十足。可是,却又不是现在女人的那种时尚感,而是有老式女人的柔美。迎着门的,是一面照片墙,墙上挂着很多旧照片。有她能认出来的年轻时候的爷爷,也有童年、少年时期的大姑姑、二姑姑还有爸爸,但最多的却是一个笑容温和,目光恬静柔和的女人。 那是奶奶,她认得出的。那个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那样善待她的奶奶。环目四望,梳妆台上的面霜、香水瓶还有别的化妆品都维持着原来的模样,甚至连梳子上都还缠着几根发丝。走近看,那些化妆品都已经只是剩下瓶子罢了。 忽然间,林平安有说不出的心酸。真是奇怪,一个那么风情,娶了三个老婆,有无数情人,晚年时又有个长年贴身的情人的男人,居然也会这样长情。或许,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吧?所以,才一直要保持着过去的样子。 莫名的,林平安就觉得这间卧室对于爷爷来说,大概也是一个禁地。不只他们,大概连这些年贴身照顾他起居的桑青也不能轻易进来吧? 坐在梳妆台前的软墩上,她掩住脸,无声地哭泣。直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来。 茫然地抬起头,她望着门外的中年女人,恍惚了下才记得这是爷爷的护士李小姐。是在桑青走后才到林家的,只是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看清卧室里是林平安,李护士吁了一声,把手里的纸袋举了下,“林小姐,这是林爵士那天穿的礼服还有戴的手表什么的,那天太乱了,所以我先一直收着,你检查看看吧……明天林爵士葬礼后我就要走了”大概是觉得走之前都交代清楚得好,李护士一直催着林平安检查。 林平安只好抹了抹泪,走过来打开纸袋。一样一样地拿出东西。整套的礼服,手表,婚戒…… “李护士,东西好像都……”林平安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护士突然道:“对了,林小姐,我没有找到老爷的药盒。你知道,那只药盒是银制的……”讪讪地笑着,李护士叹道:“那天我还特意提醒老爷把药带上的,如果当时他有吃急救药,或许就不会……” “李护士”林平安皱起眉,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事不太对头:“你说爷爷那天是带着急救药的吗?既然带了药,那怎么过后又找不到药盒呢?”那天在太平间里,桑青也说爷爷没有带药,所以才会…… “你确定爷爷当时是带了药盒吗?” 她的追问让李护士不悦起来:“林小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士,这些事当然会注意提醒雇主了。如果不是当天人太多,我怕一时近不了林爵士的身,就由我带着药了……” “是吗?”收起心中的疑惑,林平安笑着让李护士走了,自己关上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纸袋,确定的确没有那只李护士说的银制药盒后,又去翻找柜子。不确定爷爷的药箱是放在哪里的,她就挨个柜子翻,最后还是在床头柜下面那一层里发现了药箱。箱子里的药是有很多,却根本找不到什么银制的小药盒。 “到底那只药盒去了哪里?”林平安低声嘀咕着,忍不住胡思乱想。 突然响起的铃声惊醒了林平安,接通电话,她仍有些茫然:“弘文,我……不,我很好,没事……弘文,你有没有熟识的医生?不,不是我病了。有些事要请教。你不要过来,明天葬礼过后,我们再说。” 放下电话,她捧起那只药箱,悄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心地把箱子藏好,就再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这件事。 第二天的葬礼,隆重而肃穆,有许多只有在电视杂志上才会看到的富豪名媛出席了告别仪式。那些伤心的眼泪和沉痛的哀悼让林平安一次又一眼红了眼圈。听着任家老爷子的祭文,更是让她哽咽不已。 可最后送爷爷前往墓地的,却到底只有家人和知近的亲朋。 天色阴阴的,好像随时都会大雨倾盆。一眼望去,触目所见,都是黑。可是,这样葬在亡妻和爱子的身边,其实爷爷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撒下那把土,敬上那朵白玫瑰,直到身边的人渐渐散去,林平安却仍然耸立在墓前,痴痴地望着那块竖起的墓碑上,那熟悉的面容,不肯离去。 就在这片墓地,似乎葬着林平安所有的亲人。在林氏墓园里,还有上面的公墓,就连她的前世,也是葬在不远处…… “原来,人的心永远都没有办法习惯伤痛的。”哽咽着,她回过头去,望着始终站在她身边的任弘文,笑得凄凉。 “人没有办法习惯伤痛,但可以让人来分担你的伤痛。平安,在我面前,不用装作坚强,也不用那样淡然,你知不知道,你越是不同我说你有多痛,我就越是不安。” 林平安抿起唇,转过头去看看正在走近的阿山,压低声音道:“今天晚上要在家里吃饭,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早餐,我有些事要同你说。”匆匆说完,她就立刻痛哭着扑进任弘文的怀里。 任弘文目光忽闪,手臂紧紧拥着林平安,抬头望向有些尴尬的阿山,点了下头。 吁了一声,阿山挠着头,为难地道:“平安小姐,二太太叫我请您快点上车,大家都在等你……听遗嘱的。” 林平安勾起嘴角,嘲弄地笑了下,紧紧握住任弘文的手,“陪我,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外人了。” 任弘文一笑,哪怕是被林家的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却还是陪着林平安走进了大厅。 大概,是林家的人聚会最全的一次了。只是,却再也看不到这家的男主人。林平安吸了下鼻子,挺起背脊,走过去,平静地坐在任芷盈和林浩峰身边。放眼望去,此刻厅中众人,还真是泾渭分明。 放在沙发上的手微微一动,林平安转过头去,看着握住她手的任芷盈,又看看她另一只手握着的林浩峰,心中微动,没有甩开,反倒握得更紧。而在她的另一边,任弘文轻轻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在场的律师除了宋轩成外,还有另两名律师,显然是因为宋轩成本身与遗嘱有厉害关系,所以还另外有两名律师负责了林雨泽的遗嘱。 “嗯,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宣读林爵士的遗嘱。遗产内容,一共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他在林氏集团的股份;二是他在世界各地的物业;三则是他各项投资,包括各项基金、古董、字画、珠宝等等……” “先说一下物业,首先,是现在各位所处的这栋大宅。这栋大宅,一直是林氏家族所居。在林爵士过世后,这栋物业将由所有林氏家族成员继承。目前所居住的格局不会做任何改变,而且,将作为祖业一直传下去,任何人不得变卖,也无权用以抵押或做其他用途……换句话说,就是各位只有居住权,如果有人不想住,可以搬出去。” 宋轩成抬起头环视一周,看没有人有意见,这才继续说道:“除了这栋物业外,林爵士在世界各地很多地方都有物业,其中美国洛城的两栋价值三百万美金的物业将留给他的长孙林浩岳;法国的一座庄园留给二太太姜女士;半山的一栋公寓则留给三太太蓝采萍女士……”宋轩成一项又一项地念下去,几乎在场的每个人最少都分得了一栋物业,虽然其中价值各不相同,但看来,却都很合乎各人的喜好,或许,平时看似冷淡的林雨泽才是最了解每一个家人的那个人吧 “轩成,”在宋轩成停顿时,林静文皱眉问道:“我记得爷爷在马尔代夫有个海边别墅的,我曾去那儿度过假,当时很喜欢还和爷爷要过的,怎么没见你提起呢?还有,巴黎香榭丽大道也有一间小公寓的……” 林静文还没有说完,宋轩成已经轻咳道:“这两栋物业,之前林爵士已经过到林平安的名下,作为林小姐的嫁妆。” 第四十六章 另一个孩子 “两栋物业都过到她名下了?”林静文尖叫起来。 宋轩成皱起眉,没有再同妻子说铜锣湾还另有一层公寓也一早过在林平安的名下。 “静文,遗嘱还没有宣读完呢”淡淡地提醒着,与其说是在提醒妻子,不如说是在提醒姜凤等人。果然,姜凤抬起头来,只轻声说了一句“坐下”姜婉贞已经立刻拉住女儿的手,硬把她按了下。 宋轩成垂下眼帘,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继续念着之前就统计后过的各项清单,把那些各地的小投资还有一些古董、字画、珠宝等等都一一列出。这次,不等他念完,林静文已经急着追问:“这些珠宝就完了吗?那顶后冠呢?还有那条红宝石项链,这两件首饰虽然不是最值钱的,可是论价值却是最高的……不会?”斜睨着林平安,她沉声道:“不是也一早过到平安名下,做嫁妆了吧?” 宋轩成揉了揉鼻梁,推了推眼镜,才道:“这两件首饰,的确是林小姐的嫁妆。不过,”他顿了下,眼角瞥过没有阻止林静文,甚至也坐直身体,露出专注神情的姜凤和蓝采萍,平声道:“这两件首饰和其他一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林爵士,而是林爵士亡妻林卢媚女士所有,早在十七年前,这些财物就已经由林卢媚女士赠予林平安小姐,指名在林平安小姐订婚之后就正式成为林小姐名下财产。所以,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林爵士的遗嘱中。” 他这话一说出来,林静文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坐下。而姜凤垂下头去,沉默了数秒,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蓝采萍却是不住地呢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那些东西老爷居然就由着她送人,竟然没有收回来……”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了些哭腔。 对于姜凤和蓝采萍而言,那串红宝石项链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的价值。虽然几十年过去,一切的情感都淡了,什么嫉妒什么争宠,甚至连曾经的爱恋,都似过眼云烟般消散,可是那条项链在她们心底,却仍是那样美丽,始终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芒,久而久之,仿佛成为她们心中的一个美梦。 原来,到头来,梦也终究只是一个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两位长辈的黯然神伤,大厅里瞬间便静寂下来。直到宋轩成轻咳一声,继续说接下来的内容时,才似乎又有了些生气,在他终于开始说林氏那些股份如何处置时,林氏兄弟立刻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望着三名律师,似乎是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林爵士拥有林氏集团的55股份,同时又有其他子公司的一部分股份。现在先说林爵士的这55股份是如何分配的。其中10,林爵士已经决定用每年的收益建立林氏基金。每年,林氏还没有成年的子女都可以从基金得到一笔钱,如果有特别的创业计划,也可以从该基金提取创业基金。”声音一顿,他望向坐得很远的林浩云、林浩风两兄弟,“爷爷之前曾经提过,如果你们真的想拍电影的话,只要有完整合理的计划,通过基金管理会的审核后,可以予以投资……当然,只是处女作。之后的事,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他说得平淡,可林浩风两兄弟却惊讶得几乎跳起来。“宋律师……不,姐夫,你说得是真的?爷爷不是一直都反对我们不务正业的吗?怎么会同意呢?怎么会?”突然间,两兄弟就哭了起来,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止住。 宋轩成望着他们,也有些黯然,却没有出声劝慰,只是转过头去看着林浩岳,“这个基金不只是为了你们两兄弟,只要是姓林的,都会从中受益。” 林浩岳木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一直在发呆。等他抬起头时,宋轩成却已经转开脸去。 “另外,其中的10留给林先生的孙子林浩峰;10留给孙女林平安小姐;15留给女儿林秀雅女士;剩下的20则由其余子女平均分配……” 宋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慕远已经跳起来:“轩成,你是不是说错了?这怎么可能?爸怎么会不留给我股份呢?不,我不是说没有留给我,而是,怎么会只留给……5怎么可能才5呢?这样一来,林氏岂不是都是被大房拿去了” “怎么会是被大房一房拿去了呢?”蓝采萍阴着脸,冷哼道:“你忘了秀雅还有15吗?说来说去,都是我们三房最吃亏我吃亏就吃亏在生得少啊老爷啊,我为什么这辈子就只得了靖远一个儿子,你不是不知道啊怎么能这么绝情地对我呢?” 放声大哭,蓝采萍指着宋轩成,嘶声吼着:“我不信我不信这是老爷立的遗嘱,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一面吼,一面扑向宋轩成。 虽然坦然,可面对这样哭着扑来的长辈,宋轩成一时也有些发怵,不好推拦,只能往后连连后退。另两个律师也有些被震住。去过无数豪门,对这位林三太太,也略有耳闻,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也算是读过书的蓝采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凤坐在一边,不动不说话,竟是冷冷地看着,倒是在冷眼旁观看笑话一样。她这长辈不动,旁边的小辈们倒不好上前拦了。三房的双胞胎往前迈了一步,前要去拦着,却被母亲莫玉环在旁一把拉住。 三房在这次分产中,最是吃亏。她眼看着自家婆婆发作,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眼见大厅里乱成一团,林靖远突然猛地自沙发上跳起来,大喝一声:“妈你别闹了” 正在扑向宋轩成的蓝采萍身体一震,回过头看着儿子,涩声问:“靖远,你、你就这么认了?” “什么认不认的?妈,爸爸的遗嘱已经是这样了。你就是在这里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光是这样哭有什么用呢?公正,可不是这样哭出来的……” 他的话一说出来,蓝采萍黯然的眼神就亮了。知道儿子并没有放弃,她心里立刻觉得豁然开朗了。虽然之后什么样还没有着落,可是有这意气就够了。 “轩成,大家也都是亲戚,有什么话,我这个做二叔的就直接说了这份遗嘱,我不满意我想你岳父,我大哥,也是不满意的——是吧?大哥”被他一问,林慕远才似回过神来,立刻答应了:“是我不满意……之前爸还中过风呢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神志不清时定的遗嘱呢?轩成,你是我女婿,可不能来欺骗自家人啊” “爸……”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宋轩成沉声道:“虽然这份遗嘱订定时,我也是有份参与的,可是主律师并不是我。而是马律师和陈律师。我可以明方,这份遗嘱是一个星期前重新签订的,这样,你们也就该明白为什么了吧?”看着脸色阴沉的林慕远,他尽量放柔和声音:“爸,从法律上来说,这份遗嘱是有效的” 林慕远冷着脸,还要再说什么,林静文已经站起身替宋轩成说话:“爸,这件事不关轩成的事的……” 皱眉瞪他,林慕远啐了一声,眼角又扫过一直沉默无语的林浩岳,忍不住低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是里什么是外的子女呢?”顿了下,他又挥手叫道:“总之,这份遗嘱我不认我和二弟都不认一定要告到法庭上才行……” 他的话话音才落,玄关处就突然有人应和道:“说得不错一定要告到法庭上……” 这声音来得突兀,虽然听着声音熟悉,可厅里众人却不免都露出惊讶之色。转过头去,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女人,不禁都有些哭笑不得。 “桑小姐,怎么会来了呢?”姜凤轻轻问了一声,目光扫过跟在桑青身后,表情尴尬的阿娟,哼道:“阿娟,既然来了客人,你怎么都不先通传一下,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 姜凤说话还算温善,蓝采萍却根本一点都不留面子了。自觉刚才受了气,她一古脑都发泄到桑青头上:“桑青,你跑来作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你来的吗?还想跟着掺和进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有资格对老爷的遗嘱指手划脚吗?” 桑青看着蓝采萍,忽然一笑,脸上没有半分难堪之色,反倒笑得很是自信:“我是没有资格,可……”她的手抚过小腹,淡淡笑道:“我肚子里这个可是有资格的啊” 好似一道惊雷劈下,大厅里,无论大小,都被桑青这一句话惊呆了。林平安怔怔地看着缓缓走进大厅,笑盈盈地坐下身的桑青,突然间想起那天在太平间外,桑青说过的话。难道,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了爷爷的孩子?可是,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偏偏要等到宣读遗嘱时才突然出现呢? 这,还真是个大大的惊喜——不,是惊雷啊 第四十七章 法庭上见 “你、你说谎”蓝采萍跳起身来,指着桑青尖声叫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瞪着桑青,只差扑上来撕打了。只是,才走了几步,身体就有些发晃。吓得莫玉环急忙上前几步,扶住她,抚着她的胸口劝着:“妈,你别吓我们啊万事都有靖远呢你千万放宽心……” 被这样拍抚着,蓝采萍似乎终于缓过一股气来,扭过头去冲着姜凤断喝:“二姐这事你怎么说?” 姜凤半眯起眼,也不去看蓝采萍,而是冷眼望着桑青。淡淡问:“桑小姐怀孕了?多久了?真是恭喜了” 蓝采萍先是掀起眉,一脸怒容,可是却又立刻就压下了满腔怒火,挥手让莫玉环松开她,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桑青的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和姜凤可算是斗了一辈子,可算是很了解姜凤了。虽然气姜凤这样轻描淡写似的问话,可却立刻就醒悟过来姜凤这样问的含义。 可是,这桑青跟着老爷也有六七年,之前一直没有怀过孕,怎么可能这老爷才一死她就有了呢? 桑青看看姜凤,笑着打开皮包,取出一件诊断书:“还不到五周,二姐可以详细看一下,如果不信这份诊断书,还可以去医院问。” 姜凤也不去接,只是笑着道:“恭喜了,有了孩子你可得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阿娟,小心点送桑小姐出去,不要跌到了。” 阿娟应了一声,真地上前来扶桑青。桑青气极,瞪着姜凤冷笑道:“二姐,你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怀了老爷的孩子是老爷的……” 姜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老爷多大年纪了?他还能让你怀孕?桑小姐,你可不要胡说。这种事做不来假的” “是啊,老爷年纪大了,可是年纪大,不代表他没有心力像老爷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桑青弯眉浅笑,带出一丝嘲弄:“我知道你们是气老爷,才说这样的话……”看着姜凤渐生的怒容,她话锋一转,笑道:“二姐说得对,这种事作不得假的,我肚子时的孩子是不是老爷的,等他生下来就知道了。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孩子绝对是老爷的他有资格拿他应得的那一份” “不要叫我二姐,桑小姐,我同你不熟的。”姜凤冷哼了一声:“话不是你一说就成真了的桑小姐,我们林家现在还有事,不能招呼了,请回吧” 桑青咬了下牙,目光微瞬,又立刻就笑起来,也不和姜凤再说话,只望着三位律师,笑道:“三位,你们倒是说说我肚子里有林爵士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分财产?” “这个……”宋轩成推了推眼镜,不好说话,只能转过头去:“马律师……” 马律师一笑,温言道:“林爵士的遗嘱里有20的股份是留给他的子女平均分配的,这里的子女并没有规定必须是婚生子,按照继承法,如果林爵士还有其他子女,也一样可以继承的。不过,桑小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很难办的。毕竟孩子现在还没有出世……” “就是没有出世,可这孩子也是林爵士的孩子。你们也说可以继承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呢?如果你们说有问题,那我现在就向法庭申请,把遗产分配留待我的孩子出世后再进行。反正,这屋里对遗嘱不满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说话的同时,她又转过头去笑吟吟地看着林慕远和林靖远。“两位少爷,你们不也是同样对遗嘱不满意吗?要打官司,我和你们一起啊” “啊……”林慕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转过头去望着姜凤。哪怕他有这个心,可看母亲阴沉的脸色,他也不敢乱答应了。 林靖远却是微微一笑,“桑小姐,如果你对这份遗嘱有意见,尽管去请律师,是告还是别的,都随你去。可是我们林家现在还真是没时间招呼桑小姐,所以,还请桑小姐自便……” 桑青挑起眉,似乎是想要说话,可是目光一闪,却又忽然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姜凤等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步,那咱们大家就在法庭上见吧”话一说完,她就转过身去,可离去之前却微微一笑,眼角瞥过林平安,笑容里隐隐带着一丝嘲弄之色。 和众人一样被眼前这一幕闹得发蒙的林平安,抿起唇,握着任弘文的手不由得更紧了几分。 任弘文偏过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虽然林平安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隐约觉得林平安想要和他说的事或许和桑青有些关系。 抬起头,看着任弘文,林平安目光微闪,手指轻轻搔了下任弘文的掌心,然后悄然起身,往楼上走去。任弘文也不说话,直接起身站了上去。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律师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任弘文跟上四楼,看着神情紧张的林平安,也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了眼,确定身后没有跟上什么人后,才对着林平安笑了下。 因为他的笑,林平安似乎有些缓和了些紧张的情绪。对任弘文招了扫手,直接拉了他走进卧室。 “我有些东西要你看,不,不是看……”她从床头柜里翻出那只药箱,放在床上,打开来:“你看这些药我想你帮我找医生好好验一下,这些药有哪些药是爷爷常用的药,尤其是这个……这上面写急救强心的,我想验一下,是不是真的……” “平安,你怎么会想起来要化验药呢?”任弘文大感奇怪,想想,却又觉得林平安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的问题问出来,林平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也就笑了下,没有再追问。 垂下眼帘,林平安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我昨天才知道,爷爷那天是带了药盒的,而且也带了急救的心脏药。可是,那天之后却没有人找到那只药盒。甚至连桑青都说什么如果爷爷听了她的话带药的话就不会死了,我有些怀疑……或许,我是太多疑了,可是那天听了李护士的话后,我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明确地说出来,可是任弘文却是听明白了:“你怀疑有人在药上动了手脚,过后又把药盒拿走了是吗?平安,你要知道,你现在在怀疑的可是有人蓄意害死爷爷……”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慌……弘文,如果可以,我宁愿爷爷是真的因为心脏病发而死。不管是谁,我都不希望是有人害了爷爷……如果真的是有人动了手脚,那那个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动得了这样的手脚不是吗?” “你说得不错”任弘文抿起唇,沉默了片刻后才说:“不管是谁,都一定要在爷爷的死亡中得到极大的利益……平安,如果有侦探来查这个案子的话,大概会把你和小姑姑列为最大的嫌疑人了。” 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任弘文,林平安沉声问:“你觉得我会害爷爷吗?” “当然不会”任弘文毫不犹豫地答道,伸手握住林平安的手,笑道:“你将是我的妻子。我以后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与你共享的,林氏的10股份,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小姑姑刚刚成为林氏的执行董事长,可以说,只有爷爷全力支持她,她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稳,现在这个时候,爷爷突然去世,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或许,” 他顿了一下,才道:“之前爷爷喝斥大伯还有二伯,甚至是把他们一贬再贬,说要下放到林氏旗下的子公司去。如果这个时候……而且,桑青怀孕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我……不是我对爷爷不敬,而是桑青的怀孕总是让我觉得很古怪。仔细想想,如果爷爷没有死,桑青也没有怀孕,她根本没有办法从林家拿走一毛钱……” “你说得不错”林平安深吸了口气:“她最了解爷爷的药,该吃什么,会带什么药,她都一清二楚……何必呢?我听说,爷爷这些年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既送过公寓,又送过铺子,就算现在爷爷赶走了她,她也有闲钱过富裕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这样对爷爷……”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平安哽咽着,强忍了悲痛:“弘文,你现在就带着药去化验,如果真的是这些药出了问题,那就立刻报警我一定要桑青付出代价” “平安,”任弘文低声唤了一声,轻轻抚拍着林平安的背,在她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才温言道:“爷爷已经下葬了医生开的死亡证明也写得很清楚,是因心脏病发而死。如果现在我质疑死因,那爷爷的尸体就要被重新挖出来,送去尸检……这样的事情,你能够承受得了吗?其他人又能同意吗?” 一句话,好似点中了林平安的穴道。是啊爷爷已经下葬了,现在再怎么怀疑都已经迟了。可是,“如果爷爷真的是被人害死了呢?” 任弘文沉默着,在林平安失望地垂下头时,忽然低声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警察才能解决问题的……” 林平安一惊,抬头看着任弘文,久久说不出话来。 . 第四十八章 新的发现 拿去化验的药还没有结果,林平安就已经从宋轩成那里知道了桑青已经向法庭提出申请,准备在怀孕25周时,采集羊水做亲子鉴定,以此证明腹中胎儿和林雨泽的血缘关系。 原本,在法庭还没有正式受理,下禁令之前,林家是不可能得到消息的。可是很巧合的,桑青请的律师是宋轩成的旧同学,既是朋友又是敌手,彼此间很是熟悉,一接到委托,他就给宋轩成打了个电话。 “他是故意在向我们施压他这套手段我以前就领教过了。不出两天,他就会打电话过来,暗示我们可以做庭下和解了。” 宋轩成话音未落,姜凤已经沉声道:“绝不和她调解” 姜凤从来都是一派温和,贵妇风貌,像现在这样强硬的态度,林平安还真是没有见到过 。而相反的,之前还对桑青的大吼大叫的蓝采萍却保持了沉默,似乎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虽然这次,人并没有到全,可是在场的却都敏感地感觉到蓝采萍的异样。林淑雅睨着蓝采萍,又去看正侧过头去和林慕远说着话的林靖远,冷笑道:“那个女人想要打官司,我到不怕。只怕现在有人另有打算,和敌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那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二姐,你太多滤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林慕远脸上突然涨红,沉声抱怨着,可目光却转向姜凤。姜凤沉着脸,看着儿子并不说话,可脸色却很不好看。 “我是希望真没有那么傻的人要是真有这样的,我看,咱们全家人可得合力教育叛徒了” 林靖远“哈”地一声笑了起来,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手,“其实咱们也不用这么担心,这不是有轩成在吗?有他在,还怕桑青做什么呢?” 宋轩成一笑,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坦然,“二叔,恐怕要辜负你的厚爱了,虽然像这样的案例,香江比较少,可是之前美国也有过类似的案例。著名风尚杂志的老板死后,他的未婚妻怀了孩子,而且是试管受精,由代孕妈妈生下孩子。当时那位法官所做的判决,是那个孩子可以继承其父的财产……所以,如果之后桑青做了dna测试后,证明孩子确实是爷爷的,那按照那份遗嘱,他有资格分配那20的股份,也有资格坐在这座大宅里。换句话说,在孩子没有成人之前,桑青作为监护人,会代替他履行一切权利……而在这之前,大概遗嘱的执行,也会被延迟,直至看到dna测试结果。” 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宋轩成看着面色各异的亲长,沉声道:“这个官司很难打的。如果真的打起来,将会一拖再拖,没有两、三年,是绝对不会完结的。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不用我说大家也是知道的。虽然说,作为律师,是最喜欢打这种官司的,可是作为林家的一份子,我建议一旦桑青通过测试,还是坐下来进行庭外合解的好。” “庭外合解?你是说要我看着桑青搬进这座大宅来住,每次出席公司会议时,都要看到她的脸是吗?”姜凤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真是讽刺一个连生都没生下来的私生子就能让这么个女子得到这些?那明天再找上门来一个两个三个私生子的话,是不是都能这样住在林家呢?” 看得出姜凤是真的生气了,可宋轩成却仍平声答道:“是,按照法律,的确是这样。” “法律、法律?见鬼的法律轩成,你听着,从现在起,你就是林家的代表律师,不管这个官司要打多少年,我都不会让桑青得到半毛钱” 目光微瞬,宋轩成想了想,才道:“如果要我做代表律师的话,需要有所有人的委托书才行。而且,我毕竟也是和对方有利害关系的,可能到时候对方律师会拿这一点来攻击,可能反倒不利。” “我不管对方律师会怎么做,我只知道老爷生前很信任你,而我,也信你。”姜凤淡淡说着,忽然转过头去,瞥了眼林慕远,沉声道:“慕远,你和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林慕远应了一声,可临走前,目光却是瞥见林靖远。虽然没有交谈,可却明显的素有换了下目光。 林平安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变得更加不安,一等众人散开就立刻打电话给任弘文,在知道化验报告已经拿到后,她立刻就坐车赶了过去。 心情激荡,却在看到报告时完全迷惑了。 “没有问题?是真的没有问题?怎么会没有问题呢?不可能啊之前李护士明明说……对了,一定是其他的没有换过,只是那只药盒被换了是不是?”她有些糊涂地自语着,完全被弄糊涂了,甚至是有些陷在里面无法回过神来。 任弘文在旁看着她,忽然一声低叹,抓住林平安的手腕,用力一带,就已经把她扯进怀里。“平安,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如果你真的怀疑,我为你请私家侦探去调查。可是你自己,不要去调查——谁都不要去查”看林平安仍是一副迷糊的模样,他的表情就严肃起来,“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平安我要你向我承诺,绝不会背着我去调查任何事……” 抬起头,望着任弘文现出紧张之色的眼眸,林平安心头一热,合了下眼,她把头埋在任弘文的胸前,低声呢喃:“我答应你放心啊,就算是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再去私自调查。不要为我担心,我是真的一旦承诺,就绝不会违背哦” 因为她近似撒娇一样的声音,任弘文便笑了起来,拥着她,低声道:“原本我是想尽快就娶了你,让你成为任太太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件大事,至少也要再等一年才行了。” 林平安垂下眼帘,心头泛上一丝苦涩。当初她急着快点举行订婚仪式,未免没有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家的意思,可是却原来她的惶惑,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其实并不是来自她对那个家的怨,而是来自她对亲情的渴望与敬畏。 声音有些哽咽,可是脸上却露出笑容,她只摇动着任弘文的手臂,笑盈盈地说着:“婚礼晚一些举行,让你知道我是多么难求,以后才会更对我好,不是吗?” 任弘文低笑,虽然没有应声,可抱着她的双臂却越发用力。自从定婚后,任弘文就很喜欢这样抱着她,紧紧的,仿佛是想要把她镶嵌入自己的身体。虽然带着之前没有的霸道,可却让林平安觉得很有安全感。有时候,一个无声的拥抱,远比无数的言语更让人欢喜。 因为答应了任弘文,林平安就把之前的种种怀疑都收在心底。临回去时,还特别在酒店里带了林浩峰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虽然林浩峰没有和她说过更多,可是她知道,爷爷的死亡,对浩峰意味着什么。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连她这样再世为人的成年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浩峰。 回到林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没有让任弘文直接送进去,在铁门边上就笑着告别,林平安提着蛋糕盒一个人沿着林荫大道走进去。 不知是心情略为好转还是真的今晚的月色特别美,走在林荫大道间,仰头望着如水般泻下的月光,林平安忽然觉得鼻酸。 之前,居然没有和爷爷这样一起静静地欣赏过月色。早知道,她就该多陪陪他的…… 眨了下眼睛,她苦笑着,揉着眼睛别过头去。一瞥之间,恍惚瞧见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心头一惊,她强压下要冲出口的惊叫,偏了头细看,虽然再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可心上那一抹惊意却再也压不下去。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悄然无声地穿过道路两旁的梧桐,走进了那片树林。 月色自枝叶间投下斑驳的柔光,让这片树林也显出几分神秘诡魅之感。原本白日看起来挺拔的树木,此刻看起来尽是阴森。 走进树林好一会儿,林平安仍然没有发现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就在她犹豫着还要不要再往 林中深处走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微声。那是有人踩在枯枝上,发出的轻微的“趴”的一声。 心口猛跳了下,林平安佯作转身要走,却在走出几步后猛地回身,一个箭步窜入那几棵树后。 月光投落,映亮树后来不及闪避的青年。林平安瞪着那熟悉的面容,忍不住“咦”了一声:“大堂哥,你在这儿做什么?吓死我……” 抱怨着,她走近些,才发觉林浩岳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连平日招牌式的爽朗笑容都没有了。 心中觉得古怪,林平安下意识地就停下脚步,虽然脸上还有着笑,可眼底到底闪过一丝狐疑。 就在这时,林浩岳手里一点银芒闪过,映亮林平安的眼。虽然那光并不刺眼,可不知怎么的,电光火石间,林平安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只怔了半秒钟,就立刻喝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争产风波 林平安一问,林浩岳的脸色就有些变了。犹豫了下,他走近林平安,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同时手也伸出来,像要搭上林平安肩膀似的。 林平安脚步一错,不容林浩岳搭上她的肩,已经手一抬,抓住林浩岳的手臂,脚下一绊,使了个巧劲,竟是直接把林浩岳摞倒在地。说来轻松,可这几下,却是她在英国特意拜了师学的。 之前在香江没学成功夫,后来她在英国时机缘巧合下进了一间中国武师开办的学校。虽然不能说学得多精,可这种轻巧功夫,却学得正派上用场。 也是林浩岳原本就没有防备,被林平安这么一绊,人就直接倒在地上。林浩岳捂着头,还在呻吟,林平安已经越过他的身体,一弯腰把刚才从林浩岳手里甩出来的东西抓在手上。 借着月光,能看清这闪着银光的东西是银制的。小巧精致,看起来像个小烟盒。可林平安一看,心里先浮上的却是“药盒”两个字。这东西,是她之前一直在找的——爷爷的药盒 抬起头,她瞪着爬起身来的林浩岳,喉咙有些发哽:“是你?是你不……林浩岳,这药盒你是从哪里来的?”突然间看到这只药盒,她直觉认定了是林浩岳害了爷爷,哪怕是根本还没有查过药盒里的药。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个堂哥实在是没有害爷爷的理由。 “你说什么呢?”林浩岳站起身,看着林平安,皱起眉来,似乎根本不知道林平安在问什么。又伸出手道:“别闹了,把东西给我” 话说得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两样,可到底神情不似往日一样,带着开朗的笑。 林平安眯起眼,“什么东西给你?你说啊” “那只、那只盒子……” “盒子?这是什么盒子?堂哥,你可别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林平安咬了下牙,沉声喝问:“你说爷爷这只药盒怎么会到你手里的?是你自己从爷爷身上拿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月光里,林浩岳的表情一凝,声音也有些乱了:“你说这只盒子,是爷爷的药盒?” “别说你不知道”林平安沉着眼,手指推动开关,脸色却立刻变了。药盒里,什么都没有,连一颗药都没有。 “药盒里的药呢?是你丢掉了还是本来就没有?”药盒里的药,是被爷爷吃掉了吗?如果真是急救的心脏药,怎么会吃了之后却根本没有效果? “平安,你听我解释……”林浩岳抿起唇,才走近一步,看到林平安又向后退去,不由得停下脚步,既无奈又尴尬地笑了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了?甚至已经打算给我定下罪名了可就算是要给我定罪,也得听我自辩吧?连法庭都尚且给人自辩的机会呢” 缓了一下,他又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只盒子是爷爷的药盒,我是在医院里捡到的……真的,就在太平间门口。当时我以为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盒子……” “没有什么用处的盒子?”林平安掀起眉,忽然问道:“既然是没什么用处的盒子,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把这只没什么用处的盒子埋起来?还是丢掉?不该是想丢掉的,大概是要埋在哪棵树下了……你不要说是想玩藏宝的游戏,过个二十年再挖出来看啊还有,你要是真那么以为,刚才我问你时,你说什么订不 订罪的做什么?” 沉下脸去,林浩岳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你这么紧张爷爷的药盒,是因为你觉得爷爷的死有疑点是吗?你怀疑爷爷是被人药死的?” 林平安的心一紧,不禁把手中的药盒捏得更紧。 “我刚捡到这个药盒时,就知道这是爷爷的药盒。当时,药盒里已经没了药。那时候我就在想爷爷既然已经吃了药,怎么会还……当时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可是后来不是连医生都说了爷爷是因为心脏衰竭而死的吗?可能,这盒子里本来就没有药了,爷爷根本就是自然死亡……是,我是要把药盒埋起来,可是那和什么心虚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是不想再睹物思人罢了” “真就是这么简单?”林平安眯起眼,突然厉声喝问:“当时药盒是在谁的脚下?” “我爸……”突然收声,林浩岳绷紧的神经再也禁不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可在崩溃后,却又觉得轻松下来:“是,当时这个药盒就在我爸的脚下,可是现场那么混乱,那么多人都在场,就算药盒在我爸脚下,也不代表是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平安,我爸不是那么坏的人他不会害爷爷的” “不会?”林平安寒声问他:“你知不知道当初爷爷中风住院,就是大伯气的?甚至,当时他都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就跑掉了这些你知不知道?”最后一声大喝,让林浩岳彻底怔住。 “不可能的我爸他不会这么做……就算是他对爷爷有些不满,可是……” “大堂哥,”放缓了声音,林平安温言道:“虽然大伯曾经做出过那样的事,可是我仍然相信他那时是无心之举。我也不是就这么一口认定了是大伯害了爷爷,为了还大伯一个清白,我们把药盒拿去检查吧虽然没有了药,可是这里的那些粉沫,或许能还大伯一个清白……” “还我爸爸一个清白?平安,你是在寻找证据,想订我爸的罪吧?”林浩岳的目光让林平安不禁语塞。顿了下,她只能淡淡道:“如果连你都不相信大伯的话,那他就真的没什么清白了……” 林浩岳沉默片刻,突然沉声道:“好就去检验药盒。可是,平安,除了检查药盒外,你是不是还应该查一下当时在场的那些人呢?” “自然是要查的,”垂下眼帘,林平安想了想,才道:“大堂哥,这件事你清楚的,要是说出去,那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可就……” “不用你说。”闷声回了一声,林浩岳转过身,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想想在葬礼前后,林浩岳一直都那样沉默着,总有那么几分阴郁的样子。林平安不由在心里一叹。虽然林浩岳一直坚持着说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可其实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怀疑的,要不然当初就坦坦荡荡地把那药盒拿出来了。可是,大伯真的会这样心狠吗?或者该说,他有这份心计吗? 林平安迟疑起来。如果是大伯二伯两个人放在一起说,她或许更相信那个害爷爷的人是二 伯,而不是那个总被人当枪使的大伯…… 心里突地一跳,林平安不敢再想下去。只小心翼翼地藏起那只药盒,又走到树底下捡起蛋糕盒。刚才丢得急了,也不知里面的蛋糕是不是都坏掉了。 走出树林,她远远地缀在林浩岳身后,却一直没有叫他。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近了主屋。 人还没有走近主屋,就看到大伯、二伯从里面走出来。兄弟两个不知在说什么,林靖远看起来神采飞扬,可林慕远却是一脸为难之色。见到林浩岳和林平安一前一后走近,林靖远就突然收声,看着两人笑吟吟地道:“怎么你们两个人居然是一起回来了呢?浩岳,你不会那么不识趣,居然跑去扰了平安的约会吧?” 又看着林平安微笑道:“平安,真是难为你了。如果不是爸他……你或许就快要结婚了。可惜了,爸那么想看着你出嫁,连嫁妆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却偏偏……” 看着唉声叹气的林靖远,林平安只觉得心口发堵。这个二伯,真是个笑面虎,哪怕曾和你当面翻了脸,可是过后见着却仍然这样一派温和。不像大伯,因为上次的事情,别说对她,就连对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更是瞥了他们一眼,就直接走开。 “大哥,”叫了一声,林靖远笑着点点头:“你们两兄妹慢慢聊,我还有事和大哥没有说完。” 林平安眯起眼,回头去看着林靖远的背影,隐约听到林慕远在说:“这事儿,我妈那儿是通不过的,我真的不能……” “大堂兄,”林平安目光微瞬,忽然低声问道:“你知道二伯和大伯商量什么吗?是不是和桑青的事有关?” “我怎么能知道呢”林浩岳苦笑道:“上次在公司我和爷爷一起出现,爸就当我也是知情的,恨死我了其实,或许他从来都不喜欢我这个儿子……以后更不会喜欢了。” 转头看他一眼,林平安总觉得林浩岳这句话说得话里有话,只是这会却无暇追问。这会儿,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大伯和二伯的密谈上。到底那两个人又有什么盘算呢? 一肚子的疑问,却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两天,她就知道他们终于在商量什么了。因为两天后,林慕远和林靖远两兄弟,就正式委托了律师,对林雨泽的遗嘱提出了诉讼。与此同时,法庭也正式受理了桑青的申请。 突然之间,林氏的争产案就成了香江日报的头版头条。自三年前林、霍两家争锋事件后,林家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 第五十章 官司背后 显然,林家的人绝不是第一个知道自家人要诉讼上法庭的。事实上,林平安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她不知道姜凤和蓝采萍比她早知道这个消息多久,可是那天,右面的那间大屋里却吵得很凶。 那天,她看了报导,丢下报纸就往右面的大屋跑去。那时候,她只是气急,其实人一跑到门口就已经后悔了。 可是,就在那时候,大厅里已经传来林慕远的大叫声。 从没有关的大门看进去,在大厅里,姜凤和林慕远两母子面对面站着,而林慕远正在大声叫着:“我知道!你也嫌我没用!嫌我不如秀雅让你骄傲!反正,我这个大哥总是事事不如妹妹。现在也是,因为秀雅,你就想让我放弃所有的一切!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儿子,我也想有一番事业,不想就这样甘于人下啊?!” 因为儿子的大叫大嚷,姜凤也有些激动:“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处处都在为你打算,甚至之前还那样支持你,全不顾老爷,你现在居然还说我不当你是我儿子?林慕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林慕远一声冷笑,忽然间就好像冷静下来:“是,您是为我着想,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对我要求那么严格,哪怕明知道我没有那么聪明,根本就达不到你想要的成绩,却一直逼着我学啊学!也是为了我好,所以不管我和婉贞有没有感情,都逼着我娶她做老婆!现在,更是为了我好,才让我让路给秀雅,让她好好做她的正牌董事长!” “慕远,你真的这么怨妈咪?”姜凤有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婉贞有什么不好?那时候她年轻漂亮,你不也和其他人一样喜欢向她献殷勤吗?怎么现在就成了没有感情呢?你和谁有感情?是和那个小明星?!你别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就算是婉贞不和我说,我也一清二楚。你别以为现在老爷没了,你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那个小明星就只能躲在暗处!” 林慕远沉默了很久,才涩声道:“妈,小妮她有了我的骨肉……” 姜凤一怔,却立刻冷笑道:“有了孩子又怎么样?林家可不只一个私生子。像那种女人生的孩子,养在外面就是了。” “那是我的儿子,是您的孙子。”林慕远的声音更冷了,又似乎是在压抑着怒气:“妈,我也可以不和婉贞离婚,可是,我要得到我的那一份遗产!”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你应得的那份?现在这份遗嘱是老爷最后的意愿,虽然我也有很多不满,可是我相信他在临终前一定有一定的深意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就因为这样,所以我忍了下来,哪怕是觉得大房……慕远,我希望你也能尊重你爸爸的遗愿。我不想看到林家的家事天天都出现在报纸上,就像老爷之前说的一样,林家声誉是最重要的……” 林慕远冷笑了一声:“说到底,你忍下来不是为了什么林家的声誉,而是因为秀雅得到的股份足以让她成为林氏的新任董事长。就算林氏的股份分散了,可是大房的两个小的,尤其是平安,更是和小妹关系好。不管怎样,你和小妹的利益并没有动摇,所以你就牺牲我这个儿子了!不是吗?!” 被林慕远眼底的恨意惊住,姜凤一时无语,静默了半晌后才沉声问道:“这些话,是靖远同你说的是吗?你现在信他那个兄弟多过你的亲生母亲和妹妹了是吗?好、好、好……慕远,你如果真的觉得他那个兄弟比我这个做妈咪的还为你着想的话,那我真的也无话可说了。随你吧!可是,你要知道,林家不只有妈妈一个人。遗嘱所牵涉的也不仅仅只是我们二房,就算三房的人都和你同心同德了,可还有大房呢!这个官司,你真是有得打了……算了,我也不想再多说!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不过,我要你想清楚,你和婉贞要是离婚了,以后姜家还会不会给你帮助?还有你的名声在经历这么多波折后,还能撑起林氏吗?这些你都仔细想清楚……” 似乎是知道这会儿林慕远根本就不把她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姜凤终于低叹一声,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林慕远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林慕远站在大厅里,望着母亲的背影,垂下头去,好像突然之间就沮丧起来。默默站了会儿,他才转身往外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就突然传来叫他的声音。 姜婉贞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的丈夫,眨了下眼,抹去眼角的眼泪。之前婆婆和丈夫说的那些话,她都是听到的。其实丈夫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子女,她一直忍着,哪怕有时候和丈夫吵,也是背着人,关起门来小声地吵。可是,哪怕她这样给丈夫留了面子,到最后,他还是要抛弃这个家。 “林慕远,我真的就这么让你厌烦了?急不可耐地想要甩开我是吗?”她幽幽地笑着,眼神里透出的却是一种绝望。“我不知道,原来你有那么爱外面那个女人,就连一个名份都不能容忍她得不到……如果、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更幸福,那我成全你啊!” “婉贞?!”似乎没有想到姜婉贞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竟然都不同我吵吗?” “吵?这些年和你吵得还不够吗?这些年来,你连我的房间都少进了,除了同你吵,似乎根本就没有和你沟通的机会……慕远,我们三十年的夫妻了!难道这三十年来,是一直吵过来的吗?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有过甜蜜的时候不是吗?慕远,你知不知道,虽然这些年你在外面包女人,养小明星,又对我冷淡,可是这些都不是最让我难过寒心的。最让我寒心的,是你说和我没有感情,是被逼着和我结婚的……” 低下头去,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我还记得,刚结婚的情形呢!那时候,我们结婚两年了,我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妈那时候很着急,私下里还带着我去看妇产医生,可是你却一直安慰我不用急,甚至当着妈的面维护我……从前的那些记忆还常常在我脑中回荡,可为什么,你却已经这样冷漠地否决我们的从前呢?没有感情?被逼着才娶了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最难堪的不是老公出轨也不是被抛弃,而且被他完完全全地否决了……就像是原来她的人生都只是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被人随手一擦就能全部擦掉了……” 哽咽了一声,她忽然低笑道:“这种被人否决的感觉,我以为你是最能体会的,可是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也可以轻易地把这样的痛转嫁到别人身上。”说完这一句,她仰起头,冷笑了一声。 因为她这一声冷笑,林慕远的脸上现出一抹愧色。因为妻子的话,他也想起从前的那些日子。 不能否认,他们也曾有过甜蜜快乐的日子。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生出他从没爱过妻子的念头的呢? 是因为那些纸醉金迷的荒唐?还是因为和吴妮甜言蜜语时她曾低哑地在他耳边说过:我才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他记不清了!可是不知究竟是哪一天起,他就把这样的念头放在心上,一说起来就觉理所当然了。 “婉贞,我……”他的话还没有说晚,姜婉贞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很是客气地开口问道:“你现在要搬出去,是不是同吴小姐一起住?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把你的衣服都让人送过去……其实,那里也少不了你的吃穿。可是,既然是搬出去,那东西总还是全些的好。像你那条总能带来好运的红纹领带,还有那条旧毛毯……总之,我会帮你收拾好的。还有,什么时候,你约好时间,我们去律师行办理手续就可以了。” 因为她的淡定,林慕远反倒更显狼狈。这些年来,他已经知道要如何对付暴怒的妻子,可一旦她冷静下来,竟毫不挽留,他反倒不知所措。 他——应该开心才是啊!终于能给吴妮一个名份,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名份,可为什么,此刻心底却怅然若失。 “婉……”探头看着妻子挺直着背脊走上楼去,他没叫出的名字就那样哽在喉咙里。最后只是一声低叹,转身往外走。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同时,妻子曾回过头来,望着他的背影,留下两行泪水…… 门外,林平安匆匆闪避,在闪到房子侧面时,一个回头,却不由得骇了一跳。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台阶上的林浩岳,她迟疑了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她刚刚才偷窥了他父母的隐私吧? 正犹豫着,林浩岳忽然扭头看她,淡淡地笑着:“你看,我就说我爸以后不会再喜欢我这个儿子——他想要的那个儿子,马上就会出生了呢!” 沉默着,林平安忽然觉得这个堂哥有一点像她之前,似乎马上就要钻进牛角尖去了。想想,她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曾经和爷爷说过,我生下来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林家,不为得到任何人的认同,只要我自己认同自己,喜欢自己就一切都足够了!或许,你也应该这样对你自己说……” “或许吧!”林浩岳沉默片刻,忽然瞪她:“你真的这样和爷爷说?!” “嗯,”林平安低应着,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她曾无比后悔曾经说过这些话呢! 第五十一章 女儿 林慕远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林家,除了当事人还有偷窥的林平安外,谁都没有告诉。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他离开两天后,报纸上就爆出一条轰动性的花边新闻:香江现代版的温莎公爵。林氏公子为爱出走,女星w小姐身怀麟儿,即将嫁入豪门…… 这样的绯闻一爆出来,立刻震动香江,连带原本不太出名的吴妮,也突然成为香江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从原本只是用字母w代表,到后来直接连名带姓登上报纸杂志,连同生平,外带演过的那几部,她在剧里只是女配或是女二的电视剧也被扒了出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林慕远,又是什么时候同居在一起了,什么时候怀的孕……林林总总,详尽得像是笔者一直在旁看到一样。 因为报纸,原本被瞒在骨里的林静文发狂地揪着报纸回了娘家,在从母亲口里知道了报纸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后,她痛哭失声。一面哭一面打电话给林慕远,在电话里大喊大叫,不知道林慕远回答了什么,林静文歇嘶底里地大叫,然后突然就晕倒在地。把姜婉贞吓得不知所措,还好姜凤听到声音赶到楼下,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当急救车鸣着笛声驶进林家时,立刻惊动了所有人。大概是因为之前林雨泽突然中风的事 ,吓坏了林家的人,一听到急救车的笛声就都从房里冲了出来。 太慌乱了,蓝采萍一脚几乎踩空,还好有莫玉环一把拉住,才没有跌倒。“是谁怎么了?不会是……”在瞥见姜凤时,蓝采萍立刻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虽然没有说出来,众人还是多少猜出来她要说什么了,姜凤冷眼瞥她一眼,也不说话。 蓝采萍尴尬地咳了一声,讪笑道:“我也是关心则乱,二姐,你千万别见怪”说着话,她已经抢在众人之前跟着急救人员进了大厅。一眼看到躺在沙发上正幽幽醒转的林静文,立刻失声叫了起来:“呦,静文这是怎么了?刚才来的时候可不还是好好的吗?” 她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姜凤看她的目光就更带出几分冷峻:“蓝采萍,如果你有闲,就去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孙子、孙女,别一门心思只盯着别人的事儿这样浪费时间,我都替你可惜了……” 被姜凤这样损了一句,蓝采萍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讪讪地板着脸让到一边。可眼角一瞥,却看到地板上的那张报纸。报纸上,林慕远仰着头放肆地大笑着,怀里拥着的却是一个衣着暴露的艳丽女人。 “这不是慕远吗?”蓝采萍一笑,声音淡淡的,可声调却透着尖酸:“果然是老爷的儿子,和老爷一样,都是这么风流不过男人也就是这样了,我说婉贞,忍忍也就过去了,你放宽心的好……” 听她这么说,连林平安都不由得皱起眉来。刚才林静文冲进来的时候,紧急刹车的声音,应该不只是她一个人听到的。那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妙,却没想到林静文竟然会情绪激动到现在这样。 其实,林慕远外面有女人的事,林浩岳知道,林静文也应该是知道一点风声的。可是,大概她从没有想过事情居然会闹到这样不可挽留的地步吧? 轻咳一声,她淡淡道:“三奶奶,我看静文应该也没有什么事……”转过头,她看着探头去看林静文的莫玉环母女,笑道:“大家都散了吧要是真担心静文,过后再来探望就是了,这会儿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说完话,她已经带头往外走。蓝采萍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因为林平安的举动,倒不好再留下来,只好笑吟吟地打了招呼,往外走去。 林平安还没有走进主屋,林静婷已经笑嘻嘻地追上前,从侧面挽着她的手臂,她笑着摇道:“平安姐姐,你说大堂姐她是不是生病了?我看着她的脸色真的很不好是不是,过后我们也要去医院看她呢?” 林平安转过头去,望着把头发染成金色,梳着俏丽的短发的林静婷。一时间有些恍惚。在记忆深处,还可以找到那个一脸木讷,文静得像个书呆子的女孩儿。可是,那个存活在记忆里的女孩儿大概再也找不回来了。 总觉得,似乎她的改变是和她有些什么关系的。那一年,她们曾那样手牵着手逛街,肆意地欢笑,疯狂地购物……可是,好像在那之后,这个被长辈管得很严的女孩儿就成了同那些富家女一样热衷着珠宝、华衣的虚荣女人。 她还记得,在她登上飞往英国的飞机时,她那纯真的小堂妹就已经成了桑青收买的小密探。一晃三年,那个为一条项链而开心的女孩儿,却是连桑青的“糖果”都不再买帐了。 目光微瞬,她静静望着比她小了一岁的林静婷,忽然笑起来:“静婷,你真的是二伯的女儿……一样的这样聪明——比你两个哥哥都聪明” 脚步突然顿住,林静婷歪着脑袋看着林平安,明亮的眼睛带着狡黠的光采:“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平安姐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之前我告诉过奶奶,我要考哈佛的金融系,不会像两个哥哥一样,只肯在港大混日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双胞胎根本就不想上大学,如果不是因为奶奶逼得紧,他们早就想跑到好莱坞去了这件事,我妈咪也知道,只有我奶奶还被他们瞒在鼓里。我真是不明白,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去为家族尽心尽力,为什么奶奶还那么紧抓着他们不放就因为他们是男孩而我只是个女孩儿?现在都是21世纪了,还有这样老古董的想法,真是笑话是吧?” 笑吟吟地说着,林静婷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甜美的笑容,无论从神态还是举止,都是十足的淑女。蓝采萍最初的目的的确是达到了,她培养出了一个淑女,可是这个淑女,却又是这样让人——不愿意亲近。 “三奶奶想错了,林家的女孩可能比起那几个男孩更适合商场……静婷,我相信你从哈佛毕业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商人……只是一个好商人”她最后的话,低得让人听不清楚,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带着嘲弄。 可林静婷却已经留意不到她情绪中那小小的波动。哪怕林平安的肯定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也让她绽出得意的笑容,似乎是忘记了她来缠住林平安的目的,她笑盈盈地摇着林平安的手臂,问道:“姐姐,等我毕业后,那个基金里也会为我出一份创业基金吧?到时候,你一定要为我投一张赞成票哦” 林平安讶然,转目望着林静婷,看着她亮晶晶的眼,忍不住问出:“你知道大伯和你父亲已经向法庭提出诉讼了,到最后,那份遗嘱还会不会执行,还说不定的。为什么,你现在就来问我这个?难道,你不希望二伯打赢这场官司吗?” 林静婷一听,就笑了起来:“打官司的事又怎么说得准呢?又不是说我希望谁赢谁就能赢的姐姐,法律上的事情,我不那么清楚。可我知道,想从奶奶或我妈身上得到创业基金,很难的……”声音稍顿,她忽然附在林平安耳边悄声道:“马兰惠博士,如果有时间,你还是去拜访一下她的好。” 还没等林平安反应过来追问她说的到底是谁,林静婷就已经笑着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林平安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怔住。有心追上去问,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大堂哥?”听到林浩岳带着倦意的声音,林平安不觉心里绷紧。“化验报告出来了?不,不用在电话里告诉我,我马上去找你。你等我。” 挂断电话,她想了想,又拿起来,可是,手指在按到快捷键1时,却又顿住。她之前已经答应了任弘文,绝不会私自去查的,如果现在给他打电话…… “我也不是一个人私自查啊”嘀咕了一句,林平安收起电话,也不叫司机阿山,直接就叫了车赶过去。她不知道林浩岳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海洋公园,可是当她在海豚池边找到他时,心里的不安感却更深了。 林浩岳的样子很是沮丧,整个人颓然坐在座位上,双眼虽然是在看着海豚池,可是眼神却很是茫然,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要林平安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你来了?”他淡淡招呼了一声,忽然笑道:“你看,多有趣我有时候觉得这些海豚,比人还聪明,至少,它们不会觉得苦恼……” “你知道吗?我的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和爸爸妈妈在这里拍的,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有过他们曾带我来过这里玩。可是,那张照片上的笑容,真是灿烂……”他低声呢喃着,用手捋了下头发,才把手中的文件袋递到林平安手上…… “你的猜测是对的……怎么样?证实了你的想法,是不是觉得开心呢?” . 第五十二章 兵戎相见 林平安回到林家时,天色已经晚了。没有和林浩岳一起,她自己一个人,低垂着头,胸口发闷,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五味泛陈,翻腾着让她觉得恶心。 化验报告印证了她的想法:爷爷的药盒里残存的药沫,证明药里曾经放过一种兴奋剂。如果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毒药。可一旦心脏病人病发后服用,就会造成心脏衰竭而死。 虽然证实了她的想法,可是她却没有半分开心。爷爷本来可能未必会死的,而住在这个家里的人里,有一个人是害死爷爷的凶手。 哪怕是不亲近,可是那些人都是她名义上的亲人,无论是哪一个是凶手,她都会觉得很难接受——不,不是她,而是她为爷爷难以接受。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妻子,没有一个人与他是不亲近的,可偏偏,就是这些他最亲的人现在成了害死他的疑凶。如果爷爷泉下有知,会有多痛? 走到主屋前的小广场,她偏过头去,看着左边右边灯火辉煌的大屋,再看看面前只有大厅里亮了一盏灯的主屋,忽然间,她有些惆怅,如果是爷爷还在世的话,林家最热闹的应该是主屋了,每天晚饭,所有的人都聚在主屋里,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还是聚在一起的。 哽了一声,她低着头走进主屋,刚走过玄关,已经有人迎过来:“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心头一震,抬起头,看着快步走过来的任弘文,有些惊讶:“怎么……我以为我们约好的是明天一起吃午餐。”因为有事瞒着任弘文,她有些尴尬。如果有心,不是瞒不过的,可不知为什么,在任弘文面前,上辈子的演技都好像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想见你……”任弘文笑笑,神情虽然没有刻意地温柔,可这大概是他说过最甜蜜的话了。 林平安一笑,上前拉住他的手,正想说话,大厅里已经窜出一个人来:“姐,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又不让阿山送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还关了机我表哥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你可不要忘记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要是你……” “浩峰”低喝了一声,任弘文瞥了林浩峰一眼,转过身来拉着林平安的手走进大厅,也不追问她刚才的行踪,只是笑道:“你回来得晚了,大概还不知道二房的喜事吧静文怀孕了,刚才轩成回来,紧张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是平时从不会说的家长里短,可现在说来却很是自然。 原来还想把事情告诉任弘文的,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林平安不由把话双咽了回去。 上午时还以为林静文是气怒攻心,才晕过去,没想到原来居然是怀了孕。在一连串的恶耗中,大概只有这个消息才是好的了。 虽然之前和林静文有些矛盾,可林平安还是立刻笑了起来“现在就去看看静文吧如果爷爷知道,一定会很开心……”低下头去,但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 拖了任弘文和林浩峰赶过去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连搬出去的林慕远都赶了回来,只是这个时候,他的情形就有些尴尬了。明明是特意回来看女儿的,可是早上才在电话里和他吵过的林静文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拉着姜婉贞低声说笑,就连坐在一边的宋轩成都被她忽略了。林慕远自然知道这是女儿特意给他脸色看的,脸上就越发显得难堪。 有心离开,可却因为林平安等人的到来不好立刻就走。偏偏这个时候,蓝采萍却又带着儿媳、孙女赶了过来,就更不好立刻走了。 蓝采萍抬眼看到林慕远,就立刻笑了起来:“回来看静文啊?也是,这可是你第一个外孙,自然要金贵些……”突然扑哧一笑,她捂着嘴:“我倒忘了恭喜大少爷了说起来,咱们林家……你们二房里的喜事可是接连不断啊不只是静文要为咱们林家添重孙了,大少爷也要为姐姐你再添金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虽然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是被蓝采萍突然这样说破,二房的人脸色立刻就都变了。林静文瞪着蓝采萍,气得脸色发青,却碍于蓝采萍是长辈,不好说话。 可蓝采萍却像根本没发觉众人看她的眼神不对似的,又笑着道:“也不知道,是静文先生,还是那位吴小姐先生呢?” “老三”姜凤突然厉喝了一声,叫的却不是蓝采萍的名字,而是一个既冷又硬,又明显带着轻蔑之意的称呼。 这一叫出来,蓝采萍的脸色就立刻变了,瞪着姜凤冷笑道:“姐姐,我叫着姐姐,是尊重你,你可别因为这,就在我面前摆谱。要说,咱们可都是差不多,分不出大小的。” “分大小?”姜凤冷笑了一声,斜睨着蓝采萍,淡淡道:“你也配来和我分大小?” 只是一句话,可声音里的轻蔑之意,却让蓝采萍几乎发狂。挣起身来,她指着姜凤恨声道:“什么叫配不配?你当自己是原配正室不成?姜凤,别忘了,你也是个小老婆小老婆……” 斗了几十年,可是这样彻底撕破了脸,还是在小辈面前,却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蓝采萍虽然也是念过大学的,可是到底是小市民出身,平素说话就是这样,带着尖酸刻薄。这些年来都是这样过去了,怎么想到今天在她看来并不比从前的话刻薄的话,就这么捅了马蜂窝,让平时绝不会和她对骂的姜凤这样不留半分脸面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脸上挂不住,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扯着脖子大声叫嚷:“小老婆……” 姜凤冷沉着脸,也不像蓝采萍一样那么大声,只是冷笑道:“如果没有老爷,你蓝采萍算什么呢?走出这栋大宅,有谁知道你是谁呢?桑青有一句话说得对了,你蓝采萍就是个寄生虫,除了讨好老爷外还会什么?还对林家有过什么贡献?啊?” 被姜凤捅在伤处,蓝采萍又气又恨,也不再骂了,张牙舞爪地往前扑,就想和姜凤拼了。 眼见两个家里最长的长辈就这样翻了脸,众人也有些慌了。莫玉环和林静婷自然是赶紧上前拦着,二房的人却没有一个上前,林静文甚至是撇着嘴角一幅看热闹的样子。 揉着太阳穴,林平安转过脸去看了眼面无异色的任弘文,不由得在心底低声叹了一声。似乎最近这栋大宅里总是这样吵吵嚷嚷的,从爷爷走了,这个地方就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也不知是莫玉环故意松了手,还是蓝采萍冲得太大力,林平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扑近了,挥手招呼向姜凤。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姜婉贞等人立刻慌了,忙去护着姜凤,除了在旁搓手的宋轩成外,就连一旁难堪不已的林慕远都急着往前凑。 一群人乱成一团,也不知是谁的手胡乱一挥,无巧不巧,就打在过去帮忙的林静文身上。林静文唉哟一声,栽倒在地。 宋轩成大惊,扑过去护着倒在地上的林静文,也不知是哪个,慌乱中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他却根本顾不上,只急着问林静文:“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肚子?” 林静文也不答话,只是拉起他的手,看着已经红肿的手背,眼泪立刻下来了:“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又没什么事……” 宋轩成一笑,甩了甩手,只淡淡道:“不过是踩到手了,没事。你现在才要紧呢又不是一个人了……”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丈夫这样温柔低语,林静文勾起嘴角,笑着,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另一头,终于散开的人里,姜婉贞关切地问着:“静文,你真的没事?要不然我现在就给马博士打电话叫她过来看看吧” 目光一闪,林平安抬起头,看着姜婉贞,不自觉地扭过头去,正好和也来看她的林静婷目光相对,林静婷目光一闪,笑着把头转开。林平安却觉心口狂跳,压不下心头的震惊。 之前她急着去见林浩岳,没有上网查林静婷所说的那个马兰惠博士到底是谁。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连姜婉贞也认识那位马博士。是——妇产科的医生?可是,为什么林静婷突然和她提这个妇产科医生呢?那时候,林静文可还没有验出有孕呢 抿了抿唇,她突然想起之前林静婷和桑青的亲密。难道,去看妇产科医生的人是桑青?可如果是桑青,为什么她验孕报告上的医生署名却不是马惠兰呢?是有意隐瞒? 心里狐疑不定,倒没心情再留在这里了,正想告辞,却不想姜婉贞突然沉声道:“我有话要说”顿了下,她缓了一下,才道:“虽然今天人不是都在,可是也算大半都在了。就趁着现在,我宣布一件事:我已经决定和慕远离婚了”转过头,望着张开嘴,现出无措表情的林慕远,她笑了起来:“三妈,你刚才说的话不错林家最近的喜事是很多,就算是我以后不是林家的媳妇了,也为林家开心。到时候,三妈包红包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包两份——不,要包三份毕竟再过不久,又多一个人叫你三妈了……” “婉贞”姜凤沉声喝了一声,眼神中颇有怨意。姜婉贞回过头去,目光微瞬,却还是笑了:“妈……不,堂姑,我听了你一辈子的话,这一回,请您也听一回我的话吧就让我为自己做一回主……”说着,虽然脸上还带着笑,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看得心酸,林静文忍不住哭起来,在宋轩成的搀扶下扑进妈**怀里,只是哽咽不已。 “婉贞……”林慕远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没开口,玄关处就有人大声说道:“离婚就离婚妈,我赞成你的决定……” 第五十三章 法庭禁止令 林慕远最近有些郁闷,明明眼下的一切,都是他之前梦寐以求的,可为什么好像在得到之后,一切都又变了味道呢? “妮,报纸上的那些报导,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忍了很久,他到底还是问了吴妮。看着坐在梳妆台上,正举手摘耳环的吴妮动作一僵,他心里已经隐约知道答案了,可是却仍然带着一丝幻想:“你告诉我,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之前不就已经和你说过,事情我会解决,你什么都不要做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呢?” 大声喝问着,因为怒火中烧,全不见了平日的温存。吴妮抿着唇,撒娇地凑过来,倚在林慕远身上,娇声道:“慕远,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个样子,那时候我只以为是个普通的采访,哪儿知道那些记者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呢?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嘛我已经知道错了……” 因为她的温柔小意,林慕远一腔怒火消了些。看着凑在面前陪尽小心的艳丽面容,他也有些不忍再苛责。毕竟吴妮还怀着孩子,说得太重也是不好。再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处处为他考虑,总是那般温柔地待他,自跟了他,就一直那样崇拜他、依恋他,把他看成天一样,全不像婉贞总是和他吵,更不像爸和妈,总是对他不满意,对他失望…… 这样的女人,他该对她更好十分才是,怎么还忍心责骂她呢? 叹了一声,他收起还要爆出的怒火,淡淡道:“好了,卸了妆,早点睡吧以后你说话小心点,不要再被那些记者抓到把柄……怎么还不去?”见吴妮没有要动的意思,他不由推了她下。 吴妮皱眉,闪了下,淡淡道:“我平时也是这样的,没关系……等你一睁开眼,就看到我这么漂亮不好吗?” 林慕远皱起眉,之前他很少在吴妮这里过夜,这两天搬出来,才发觉吴妮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是带着妆的。如果是平时,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她还怀着孩子,怎么居然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吴妮,你现在有了身孕,以后就不要化妆了,化妆品用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的。”他还记得,从前婉贞怀孕的时候就从来都不化妆,因为妊娠反应,脸上长了好些斑,有时候,甚至像是浮肿了一样。想起过去那些事,他不禁在心里低叹,就更催促着吴妮去卸妆了。 “慕远,你不要逼我了,真的没关系的,我用的化妆品都是最高级的,纯天然,对孩子没有任何影响的……”吴妮敷衍着,虽然声音仍然温柔,可态度却很坚决。 林慕远原本压下去的怒意立刻又升了起来:“再天然,也是化妆品我要你卸妆你就痛快卸妆……”看吴妮不动,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好、好,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你怀这个孩子根本就是想逼着我离婚的,根本就不曾好好为这个孩子考虑过”吼着,他已经准备拂袖离开。 吴妮大惊,忙一把扑过去拉住他,抹着小眼泪低泣道:“慕远,我如果不是爱你,又怎么会这样呢你不要生我 的气,我、我也是怕你看到我怀孕的样子,觉得我变丑了,讨厌我,才不敢卸妆的……” 心头一跳,林慕远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鬼混的?好像就是在婉贞怀着浩岳的时候。那时候婉贞的状态很不好,有一次他好意带着她出去吃饭,她却当着整个餐厅的人,吐了他一身。那时候,被所有的人看着,他只觉得丢脸。打那以后,他就再不肯带婉贞出去吃饭逛街参加舞会…… 原来,他曾经那样对待过婉贞的,难怪婉贞后来总是和他吵,和他闹。如果,不是他先对婉贞不好了,或许婉贞也会像吴妮一样对他这样千依百顺,温柔小意吧? 突然之间,他就觉得后悔了。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一声唉叹,他拍了拍吴妮的肩膀:“你现在怀着的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嫌你呢?乖,快去卸妆吧” 看林慕远消了气,吴妮也似乎是松了口气,转过身坐在梳妆台前,她笑吟吟地道:“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二少说得一点都不错……” 她说得欢快,全然没有留意到背后的林慕远已经沉下脸来。 “你见过靖远?”林慕远沉声问着,脸色很是难看,“向报纸透露消息的主意也是他给你出的是不是?” 猛地醒过神来,吴妮咽了下唾沫,强笑道:“二少也是关心你,知道你为了咱们的事发愁,这才……啊……”捂住耳朵,她看着被林慕远扫落在地毯上的水杯,骇得脸色发白。虽然林慕远的脾气不好,可是却也没这样过,她一时之间真地有些怕了。可是看林慕远跳起身来,就要走,她立刻忘了怕,直接扑上前缠住他:“慕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要是气了我,就打我骂我,千万别这么丢下我一走了之……你、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好不容易钓到这样的金龟婿,她要是就这样撒了手,才真是大傻瓜了。 “放手”林慕远沉声喝着,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似地挑起吴妮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喝问道:“当初认识的时候,我记得是在林氏的周年晚会上,那时候你说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可是到晚会后,你的朋友也没有再出现……”那时候一舞倾情,他只以为这个女人为他的风度而倾倒不止。可是现在想来:“你的朋友到底是谁?是靖远?你……是他让你来勾引我的是不是?” 林慕远不是不精明的,可是从前却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早在认识吴妮之前,他就有过情妇,只不过那时候也就是玩玩,从不曾包*过谁。可是自从认识吴妮后,他就为她的温柔,善解人意而着迷。可现在想想,这温柔乡竟然根本不过是个陷井,让他情何以堪? 被林慕远捏住下巴,这样步步紧逼,吴妮也有些慌了神,“慕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当时真是和朋友……时间这么久了,你非让我说出那人的名字,我一时怎么说得清呢?你也知道,那时候追我的人很多的……” 她的敷衍让林慕远冷笑出声:“这么说,靖远当时也是在追你了?我只以为你是靖远帮我物色的,却原来,你还是他的破鞋……” “我不要乱想啊我和二少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情急之下的大叫后,吴妮脸色一白,掩住嘴,却到底已经没办法收回刚才的话了。“慕远,你听我解释,我和二少是认识了很久,可也就吃过几次饭,后来通过他的关系,我去出席酒会,认识了你……我是不想你误会,才一直没有说起这件事。真的,我是真的和他没关系,喜欢你更和二少没有半分关系……” “没有关系?”林慕远冷哼着:“我还记得第一次到你家里,你就做了我最爱吃的菜,那时候你说是和我心有灵犀,连喜欢吃的东西也是一样。可是现在一想,分明就是靖远事先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喜好……吴妮,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把我的事告诉了靖远多少?呵,没想到我林慕远居然也有福享受美人计” 冷笑着,他猛地甩开抓着他衣袖的吴妮,大步往外走去。吴妮厉声叫着,又扑上前来拦他:“慕远,你不能走不能走……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没有爸爸啊……” “滚开”林慕远不耐烦地喝斥着,顺手一推,也不回头,直接就去拉门。可是就在他刚刚拉开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吴妮的尖叫声:“啊……慕远,我好痛,好痛……我的肚子……慕远……” 被吴妮尖利的叫声骇到,林慕远回过头去,有些惶惑地看着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的吴妮,一时间呆住,直到看到吴妮双腿间浸出血水,他才猛地醒过神来。扑过去抱住吴妮:“你怎么样?是、是要……”声音发着抖,他抓起手机颤着手指拨通急救电话:“喂,是仁爱医院吗?这里有个孕妇……好像要流产了……地址是……” 惶恐不安地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林慕远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办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突然间,他就想起爸爸。如果是从前,不管他做了什么事,虽然会被爸爸骂得很惨,可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帮他善后。但这次,不会再有人帮他了…… 哪怕是人到中年,早过了不惑之年,可是这一刻,他却完全傻住了。在急救室后徘徊着,听着里面吴妮的尖叫,他只觉得喉咙里发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抓起电话拔了出去:“靖远,我现在在仁爱医院,你现在就过来一趟对,我现在就想见你,快一点……” 第五十四章 两兄弟的谋算 林靖远赶到仁爱医院时,天色已经暗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远远地望着坐在侯医大厅里的林慕远时,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一声。虽然看不清林慕远的表情,可单只看他的背影,今天的事可好像不大对头啊 ! 默默站了一会儿,直到林慕远若有所觉,抬头望过来时,林靖远才露出笑容走了过去。哪怕觉出大哥的情绪不好,目光不善,他却仍然笑得温和。 抬起头,望了他很久,林慕远才平声道:“吴妮流产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林靖远也不由得一怔,眨了下眼睛,才叹息了一声,又伸过手来握着林慕远的手:“节哀顺变,大哥,我知道你对这个孩子报有很大希望,不过没关系啊,小嫂子年纪还轻,以后还会有的……”话没说完,他就突然收了声,看着林慕远,一时拿不准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他。 忽然挑起嘴角,林慕远淡淡笑着:“靖远,打小,你就聪明过我这个哥哥。我还记得,爸曾经赞过你的冷静,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在我们这一辈人中,只有你能做到。真的,我佩服你,能把情绪掩饰得这样彻底,真是不简单。”说着,他拍着手,嘴里也发出啧啧的声音:“听到吴妮流产了,你就不觉得心疼吗?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林靖远一怔,呆呆看了林慕远两眼,忽然就大笑起来:“大哥,你是听谁和你胡说了什么?好好的,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我林靖远就是再缺女人,也不至于勾引二嫂吧?” “也算不上勾引二嫂啊说到底,你们俩人个在一起时,我还没认识吴妮呢”林慕远的声音冷幽幽的,让林靖远目光为之一凝,忽尔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是,我以前就认识小嫂子,可是我们不过是萍水之交,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至多,是你们两个好了以后,她和我打听过一些你的事,除此之外,我们可再没有任何来往了” “没有任何来往?没来往,她怎么会听你的话和那些记者胡说,把事情闹这么大的呢?”林慕远猛地站起身,迫近他:“靖远,我们是兄弟,我一直都这么信你。可你却在背后这样害我,你可真是对得我这个哥哥啊”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林靖远眯起眼看着林慕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这个大哥是什么人,他可是清楚得很。像现在这样步步紧逼的事,就是年少气胜时也没有过…… “吴妮怎么会流产的?”突然问了出来,林靖远紧紧盯着林慕远的表情,不曾错过他微微抽搐了下的眼角,“大哥,你和小嫂子不是发生了什么吧?难道……我现在就去探望下小嫂子,你不介意吧” 话音才落,他就立刻往病房区走去,大步流星,根本不理在身后叫他的林慕远。 “林靖远”林慕远大声叫着,紧赶几步,直接伸手去抓他的肩膀,“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得了既然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认的?” 一个闪身,林靖远拍开林慕远的手,冷笑着:“大哥,你如果不信我,那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直接去找私家侦探来查,不就好了……” 正在说话间,病房里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竭斯里底地:“我不信不可能的……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没了呢?我的未来,我的孩子……” 目光微闪,林靖远扭过头飞快地瞥了眼林慕远,直接就冲了进去。病房里,吴妮正揪着护士大声哭嚎着。卸了妆的脸有些发黄,此刻吴妮全无平日的艳光四射。头发披散着,满脸的泪,额头也不知是撞在哪了还是怎么了,明显的一块淤青。狼狈的模样,一抬头,连林靖远都禁不住吓了一跳。 而吴妮,在看到林慕远时,眼睛立刻亮了,松开护士的手臂,她胡乱捋着头发,又连抹了几下脸,笑着叫:“慕远,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丢下我走的。我、我真是对不起,连我们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慕远已经一声冷笑:“这样的话,你应该和靖远说吧” 吴妮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林靖远已经笑了起来。拖了下林慕远的手,他淡淡道:“大哥,我们出去谈吧我看小嫂子也需要好好休息。”说完,也不管林慕远愿不愿意,他直接拉了林慕远出去。 门一关上,他就立刻笑了起来:“大哥,你还真是厉害我不说佩服都不行了。你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这么快就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什么我的孩子?我和小嫂子有奸情?说穿了不过是想掩饰你打了吴妮,害她流产的事实罢了” “你胡说什么?”林慕远气急,扑过去揪着林靖远的衣领,大声喝道:“你不想认帐还想陷害我是吧?靖远,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 “陷害你?”笑着打开他的手,林靖远笑起来:“大哥,我说什么不要紧,关系是里面那个怎么说。虽然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可她额头上那块淤青可是明晃晃的。要是她报警,说是因为你打了她,她才不慎跌倒导致怀孕……哼,就算是警方不追究,可这样的消息登上社会版头版头条,你林大少可是又出风头了不知道二妈和侄子侄女看到后,会怎么说呢?” 好似被戳中了软肋,林慕远突然间像泄了汽的皮球一样颓下身去。“不、不能让他们看到这样的……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不能再伤他们的心。” “如果是这样,那大哥你可就要好好安抚吴妮了……”拍着林慕远的肩膀,林靖远又是一脸微笑了:“那种女人,说到底也还是要钱的,只要有钱,很容易就能打发了。所以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这一场官司。只要打赢了官司,事情想怎么办都随大哥你了你放心啊,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大哥这一边的……” 林慕远迟疑了下,才低声问道:“你觉得这场官司我们能打赢吗?要知道,单只想从法律上证明这份遗嘱无效,可是很不容易的。我只怕,官司一打几年,却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林靖远垂下眼帘,笑了笑:“如果当靠我们两兄弟,要想赢,当然困难,可是大哥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很有利的盟友呢” “你说桑青?不行,你知道我妈对桑青是恨到了骨子里,就是三妈也一直那么讨厌桑青,怎么会愿意让你和桑青合作呢?” “我妈那边,不用担心。倒是大哥你,是不是二妈不同意的事,你就绝对不做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哥这么多年,也应该是存了不少现金的,或许也能打发掉吴妮呢” 垂着头,林慕远喘着粗气,几经挣扎,终于还是沉声道:“好,你联系桑青,就说我们想和她见个面。”说完这句话,他就用手抱住头,重重地叹了一声,没有留意到林靖远掀起眉来,无声地笑了起来。 更不知道,林靖远在和他分手后,就立刻打了一个电话:“事情已经办好了,现在,大哥也和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知道,桑小姐,现在我们是一条战线的盟友,有什么好处,自然是均分的。你放心,说到底,你肚子里的也是姓林的,我就是再想使坏,你也还是有倚仗的不是吗?只是,林小姐,你确定,你的秘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吗?希望是这样,你要知道,有时候钱可以让人保守秘密,可同样的,也会让人泄漏秘密……” 就在林靖远打这个电话的同时,林平安也正在和人就“秘密”这个词争论:“任先生同我说过,郭先生是香江最好的私家侦探之一,既然如此,我相信,挖到这个秘密是早晚的事——不是吗?” 点了下指下的文件,林平安沉声道:“马惠兰博士擅长的是什么我在网上就已经查得很清楚了香江知名妇科专家,曾经成功繁育试管婴儿的博士医师……这些内容,就不需要李先生再同我说的了。我现在要的,是桑青在马医生诊所里的病例档案。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到底是正常受孕还是是试管婴儿……你看过那份诊断书了那位郝医生那里,我要知道诊断书上的时间到底是不是真的……李先生,你想,你不会让我和任先生失望的是吧?” 轻咳一声,号称香江最好的侦探的小郭直接站起身来,把桌上的文件收起来:“林小姐放心,既然我接了任先生的案子,就一定会为你们查到底的。嗯,就这样吧回头再联系,还有,代我向任先生问好。” “好……”林平安淡淡应了一声,在小郭离开后,却忍不住叹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去拔那个已经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弘文,我有些事想同你说。嗯,我现在在一见钟情咖啡厅,我等你啊你可以先开会,我不急的,不,这件事一定要今天同你说……”之前错过说的机会,她不想再这样错过去。有些时候,原本并不想继续谎言的,可是一旦一再错过,那有可能就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拍着脑袋,她听着听筒对面的声音,不禁轻轻“咦”了一声:“回头?做什么?”茫然地回头,目光在对上那张微笑的面容时,她忍不住惊讶地挑眉:“你、你怎么会在……”对着听筒问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放下手机,眨着眼望着走近的任弘文,呆怔了片刻后,才不由得笑了出来…… . 第五十五章 愁里偷欢半日闲 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任弘文,林平安问他:“是早知道我在这儿?还是碰巧了?”不是猜疑,而是半带调笑。事实上,她很开心能看到任弘文,在这样的时候。情绪沮丧时,总会怀念他温暖的怀抱,那些与他依偎在炉火前的惬意。 任弘文睨着她,只是笑问:“你希望是哪一种?或许,我是个嫉妒的未婚夫,在被未婚妻冷落后,变成了跟踪狂尾随跟踪了你呢” 虽然知道他是在逗她发笑,可林平安还是压不下笑意:“如果你真变成那样,大概我会更开心也说不定能让任少因为嫉妒发狂,岂不是证明我的魅力无穷?”看任弘文勾起嘴角,微笑,林平安渐渐敛去脸上的笑,伸出手,横过桌面握住任弘文的手,低声道:“弘文,我有些事一定要同你说,或许,会让你很生气……” 她还没有说出要讲的事情,任弘文已经笑了起来,反手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他温言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生你的气。平安,当我决定和你在一起时,我就已经这样想了……”声音稍顿,他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我父母去世时,我的年纪还小,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他们是什么样子了。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有在我面前吵过架……平安,我渴望那样的夫妻生活,平淡而温馨,不必那样激情四射,只要每天相对,目光相对时,能够给彼此微笑;能在伤痛时,彼此温暖安慰,共同去面对、去承担,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任弘文第一次对她说起他的父母,说起他想要的婚姻生活是怎样的。忽然之间,林平安觉得鼻酸。是感动,也是歉然,似乎是认识任弘文之后,他就一直在为她的事情担忧。他是她的安慰者,她的守护神,而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弘文,我期待着那样的生活,期待着每天早上醒来时,看到你对我微笑……”她低声呢喃着:“可是现在,我得对你坦白,之前我答应过你不再去追查的,可是……”嗫嚅着,她还是把之前所查到的那些事都对任弘文一一说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换了爷爷的药。不管是谁,爷爷都一定很难过吧……” 握着任弘文的手,望着他专注的眼眸,她涩声道:“其实,我不该再同你说这些事,似乎最近,总是让你陪着我一起纠结在这些事上……我不是个好的未婚妻是不是?” 因为她渐显低沉的声音,任弘文笑起来:“这个不好,就要看是什么标准,又是谁制定的标准了。平安,我不觉得听你说这些事是种纠结。我要你知道,不管是什么事,不论是什么时候,我都会是你最好的聆听者。如果,你把心事同别人说,而不像我倾诉,我会生气的”他刻意做出生气的表情,让林平安微怔之后不觉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任弘文站起身来,像个绅士一样半弯下腰去,伸手相邀:“既然要做个好的未婚妻,那么林平安小姐,请把自己交给我一个下午好吗?我保证,这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下午……” 面对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温柔,她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林平安以为任弘文大概会带她出海,坐着邮轮,在公海上迎着风,看着天,碧海蓝天下,足以忘忧。 可等到车子停下时,她才发觉任弘文带着她来到了那间船坞。她还记得的,当初被带到这间船坞,正是在她复仇之后,那时候的她,也是茫然难安,那段日子里,只有在这间船坞中,她才有那样一段极宁静的时光。只可惜那样的宁静时光太过短暂…… 回过头望着任弘文,林平安低声浅笑:“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或许,这个下午真的是一生难忘的午后时光了。” 离远都市的喧嚣,这座被绿荫围绕,能远眺到海滩,带着东南亚风情的白色木屋里,仿佛连气息都泛着宁静的味道。 很少电器,甚至没有安装网络和电话线,一到了船坞,任弘文就关了手机。林平安看着他发笑:“你不怕公司有急事找你?” 不像她这样悠闲,任弘文早已经全面接手任氏公司的业务。甚至金融杂志都开始在打如意算盘这位香江未来的王者,称他是未来香江五十年的经济主宰之一。 林平安的调侃,只让任弘文挑眉浅笑:“如果任氏离开我半天就会倒闭的话,那公司那些大大小小的职员,真的是没有什么用处,可以开除了……平安,任氏能有今天,虽然有爷爷事必躬亲的功劳,可是如果他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不肯放权的话,那今天的任氏大概也不过是家小小的航运公司了。” “啊,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表白,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来陪我呢?”林平安歪着脑袋看他,轻笑着把手机关掉随手丢在桌上。人却慢慢地倾近身,一张俏丽的面容俯近任弘文的,粉嫩的唇微翘着,笑盈盈的好像是在邀请。 任弘文俯下脸去,嘴唇就在碰到林平安的唇时,她却一声轻笑,偏着头闪了开去。眨着眼,她掩着唇吃吃笑着往旁边闪去,只是还没有走开两步,任弘文已经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把林平安拉近,用手揽住她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暖暖的唇紧紧地贴在一起,唇舌纠缠,带着淡淡的香,是她的馨香,那样的醉人,让他想要得到更多,不由得更加深了这个吻。不过,迷醉在这个吻中的,并不仅仅只是任弘文一个。在甜蜜的亲吻中,林平安合着眼,觉得他干净的气息仿佛似一张网,将她紧紧地缠绕,让她就那样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 再成熟的人,在爱情痴缠时,也有不自觉的幼稚。似乎在对方面前,总是会变得有些不像自己,哪怕是活了两辈子,仍觉得自己像个初识情滋味的怀春少女一样。 这样相拥着,凝望着他的眼,听着他微微的喘息声着,林平安突然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发出吃吃的低笑:“因为接吻而几乎发病的,大概你任少要算是第一人了吧?” “怎么会呢?我之前听医生讲过,有人因为这个死掉的”一本正经地说着,任弘文看着抬起头来,因他坦然的面容而渐渐凝重起来的林平安,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吁了一怕,林平安娇嗔地打着他,默然片刻,忽然低声道:“弘文,我想你知道。答应你的求婚,不是因为你的求婚时机恰到好处,而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比喜欢更多的喜欢”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那样认真的神情:“我愿意和你共度一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愿意和你一起变老,愿意和你分享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不过,”她突然狡黠地一笑,掀起眉,带着些小得意地歪着脑袋斜睨着他:“不要想我说出那三个字来在听到某人亲口说出来之前,我绝不会说的……” 她眨着眼,勾着他的脖子,娇媚的眼神如秋水横波,带着诱惑:“想不想听,可就都取决于你了。” 任弘文低了下头,抿了抿唇,再抬起头时,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是笑了笑,在林平安期盼的目光中别过脸去。 “还没有吃午饭吧?先坐一下,马上就有得吃了。” 看他笑着回避了她的追问,林平安有些失望,可只是目光一闪,就又笑了起来:“你要做饭给我吃?任少,我没有听错吧之前可没有听说你会做饭呢”虽然对任弘文的手艺深表怀疑,可是跟在任弘文走到开放式的厨房,林平安还是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 “很多人都说过我很聪明的……”任弘文低笑着,随手打开冰箱。林平安在旁歪着脑袋看,立刻发觉冰箱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新买的,甚至连超市的保鲜膜还没有打开。眼珠一转,她立刻猜到任弘文带她来之前早已经有了准备,不由抿唇偷笑。 有个人在悄悄地关心着,这种感觉会让每个女人都觉得满足 。 因为任弘文的拒绝,林平安也没有再坚持要帮手,就那样趴在厨柜上,看着任弘文摘菜,切肉……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他要做什么,只是那样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睛从不曾移开半分。 是她太喜欢这个男人?才这样偏心。居然甚至觉得他挥刀的样子都透着潇洒,像画家拿着笔,小提琴家拿着琴,看起来那么的优雅,那么的自然……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要是由别人来看,大概会觉得任弘文的手法真的是很烂。再聪明的男人,学起厨来,也不可能那么天才。可是,哪怕他过会儿端上桌的是一块黑炭,她也觉得自己会笑着吃掉…… 这样想着,她忽然就低声笑了起来,捂着嘴,吃吃地笑。让任弘文也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一对,他的眼神便凝滞住,握着刀的手一错,已经在他按在肉上的手指划过。 “啊……”一声惊呼,叫的人却不是任弘文,而是林平安。扑过去,抓起任弘文的手指,她顾不得他的指尖还带着生肉的油腻,已经送到唇边,用嘴吮去他指上的污血,“药箱放在哪儿了?嗯,伤得不算太重,应该不用去医院的,我找找,要先消炎,再贴上创可贴……” 林平安急急地说着,听到头顶有些发闷的笑声,她抬起头瞪着直乐的任弘文,霸道地用手指戳他的胸口:“任弘文,你要知道,从我答应你的求婚那一刻起,你这具身体就是属于我的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让我的东西受到任何损伤了……哼,你知道,我这个人可是睚眦必报的” 任弘文仰了下头,忍着笑,把她环在怀里,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他低笑道:“平安,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满足……” “满足?我以为你会说很快活的……”她歪着脑袋,忽然间就笑起来:“我喜欢听你用满足这个词。快活、开心,到底只是一种情绪,不过是大脑皮层的刺激……可是满足,”她用手轻抚着他的胸口,“它发自这里……弘文,同你在一起,我也满足不只是今天,还有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希望这种感觉不会改变。”哪怕他一生也不会说那三个字,可是她知道,他的内心里,是许了她那三个字的。 目光相对,任弘文突然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带着淡淡的腥涩,她的唇舌间,还带着他的血味,可是,这样缠绵的吻,却是让他无法自拔。仿佛,就在这一吻之间,借由彼此的唇,碰触到了对方的灵魂……其实,不是唇,而是心。在这一刻,他才觉得他和平安是真的完完整整的一对,不只是这一刻,而是永远的…… 因为这样的插曲,林平安再不肯让任弘文碰刀,更不让他碰水,接下去的洗菜什么的活儿都由她一手包了。可是到底,任弘文还是坚持由他来调味,掌勺。 不过最后出炉的煎牛扒,比林平安想象中要好许多。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可味道却是出人预料的好。 吃过饭,林平安洗碗,清洁厨房,任弘文就像刚才林平安做的一样,趴在厨柜上看着她。这样被他凝视着的感觉,很是奇妙。像——被人注视着灵魂一般…… 前世的沈晴,总是生活在水银灯下,享受着无数男人的注视。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奇妙感觉。这让林平安想起之前曾听人说过的“灵魂伴侣”的说法,虽然只是一念而过,连她自己都不禁发笑。可是,那样的念头,只是让她想一下也觉开心。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害羞,瞥一眼任弘文,她刻意笑问:“客厅里摆的那架钢琴是你的?我没有听你弹过,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荣幸听一下呢?我的未婚夫” “能为小姐效劳,荣幸之至。”任弘文夸张地一礼,起身走过去坐在那架白色的钢琴旁。 午后的阳光,从大幅的落地窗投射而入,隔着薄薄的轻纱,照在任弘文的身上。从海上吹来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舞起轻纱,拂过面颊…… 在这个宁静的午后,这栋白色的小木屋里,回荡着悠扬的琴声。 林平安抬起头,手上还在滴着白色的泡沫,可是在这琴声中,她却好似根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似的,只静静地聆听着琴声,默默地望着那个笼罩在金色阳光的男人身上。 已经不是少女,可是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幕,好像童话故事。而她,像是终于遇到王子的灰姑娘……不,大概在所有的版本里,她和他,都是王子与公主,可是,那些人不知道,她这个外表像公主的女人,骨子里仍不过是个灰姑娘。没有公主的骄傲,有的,只是灰姑娘对幸福的渴望 。 低下头去,一滴液体,无声地滴在水槽里,转瞬就没入那层白色的泡沫里。 深吸了一口气,她勾起嘴角,放掉水槽里的水,拧开水龙头,飞快地冲洗干净盘子,这才抹干手,笑着抬起头来:“好像,在音乐里做清洁工作,时间都会过得特别快” 看着歪过头看她的任弘文,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聆听着,微笑着,渐渐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其实,现在不管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对她而言,似乎都是一样的,她所听到的,不是那些古典名曲,而是他的心。 很想这样同他说,可是,又觉得肉麻。她就抿起唇,只是笑。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弘文,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的终身伴侣?嘘,一定要说得动听些就算是满足我的虚荣心也好……” 她的话,让任弘文失笑出声。垂下眼帘,想了想,才淡淡道:“第一次见到你时,其实我并不喜欢你的。” “这我知道都说了一定要说得好听才行”林平安不依地娇嗔,可是又忍不住好奇:“既然第一印象那么不好,那怎么后来又和我做朋友呢?” “嗯,大概是因为你的倔强吧”任弘文想想,仍然没有甜言蜜语:“你也看到了,二叔生的都是女儿,我从出生起,就和几个堂妹一起生活,她们有时候也很倔强,可是和你的倔强又有些不同……当你从马上跳下来,一瘸一拐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女生可以交一交……至于后来,”他顿了下,忽然低了下头:“或许,是习惯了吧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注视着你;不知不觉的,就习惯了去关心你;然后,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去聆听你的心事,习惯了安抚你,也习惯了去想和你一起生活的样子,习惯了未来的日子里一定要有你陪伴的想法……” 没有甜言蜜语,实在不是让人觉得虚荣的说词。可是林平安合上眼,枕在他的肩头,却在不自觉中露出微笑。 是啊,其实,所谓的爱,有时候也不过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 第五十六章 大家坐下来谈谈 香江法庭的办公效率算是快了,桑青和林氏兄弟提出诉讼不过一个星期,法庭已经下了禁令,限制林雨泽的遗嘱的执行。虽然桑青所申请的dna测试,还要再等十几周之后才能做,可是现在,她已经俨然胜券在握的架势,据宋轩成的说法,女王范十足。 虽然桑青气势十足,就连她的律师也总是把头仰得高高的,林氏两兄弟请的律师却很是谨慎小心。其实若论名气、论资历,林氏两兄弟请的何律师却是宋轩成和桑青律师薛律师的前辈,不知是不是年纪大行事更加稳重,反倒不如薛律师那么狂妄。在限制令下达后,就先透过宋轩成含蓄地商量大家坐下来谈一谈。 从宋轩成那里得到消息后,姜凤只是哼了一声,就站起身来:“我不想和桑青坐在一起商谈什么,这件事,你全权代表我就是了……”声音稍顿,她看看坐在身边的林秀雅,忽然低声一叹,握住女儿的手静默了片刻,也不说话,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林秀雅看着姜凤的背影,默然无语。她也知道对于母亲来说,子女相斗,帮哪个都觉心痛。手心手背,哪个伤到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垂下眼帘,她想了想,才看向对面的林平安等人。 “论理说,这份遗嘱,林家的人都有份的。可是现在,因为大哥,我妈是不想出头的。而三房那边,自然是站在二哥那边了现在,能挑起这份重担为大家出面的,也只有大房了……大姐、二姐,你们怎么看?要不要同桑青还有大哥、二哥坐下来谈一谈?” 他的话才问完,林淑雅已经冷笑:“有什么好谈的呢?一个想要设施的贱人,还有两个叛徒……”她顿了下,虽然声音放柔,可眉眼间却仍是不屑:“倒是难为你了,秀雅,就因为那个糊涂的大哥,闹得这样尴尬。” “淑雅,”富富态态的林贞雅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的人,虽然婆家不是排名靠前的豪门富家,却也是中等富豪,不愁吃穿的人家,日子过得安稳,对这些事就更没什么兴趣。劝了二妹一句,她就淡淡道:“其实,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呢?非要闹到法庭上去。”顿了下,她又叹道:“我是老派思想,觉得老人们说的生不进官门,死不进地狱有道理,所以,这件事,你们以后也不用再同我商量,和二妈一样,我全权委托轩成就是了。” “大姐”林淑雅挑起眉来,瞪着自家姐姐,满怀怨气:“大姐,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三弟走得早,留下浩峰和……和平安,如果咱们两个亲姑姑不帮手,还能有谁帮手呢?” “这不还有秀雅嘛”林贞雅淡淡笑着,转目看向林平安,平声道:“平安和小妹的感情一向好,而且小妹不帮谁也不会不会平安——不是吗?”对着林秀雅笑着,一向看似没有什么心机的林贞雅目光微闪,眼里竟有说不出的狡黠之色。 林秀雅和她目光一对,不知是想到什么了,竟是忽然间避开她的目光,别过脸去只淡淡道:“大姐说得是,平安和浩峰也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会不帮忙呢?其实大姐说得也有道理,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真闹到法庭上也是不好,不如坐下来谈一谈的好。轩成,不如就这样吧先定在明天……不好在林氏,就在你事务所好了……如果大姐不肯去,那也就算了。只是,你们大房总要有人出面的……平安,你的意思呢?是要找人代理还是……” “我自己去”林平安虽然表情淡淡的,可是心里却似热水翻滚。虽然现在小郭还没有联系她,可是其实她已经多多少少可以肯定,桑青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正常受孕了。 甚至,她很怀疑她肚子里那个试管婴儿,爷爷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真是之前她还没有被赶出林家就已经受孕,爷爷又怎么会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把她赶出去呢?如果是在被赶出去后,桑青才想出这样的法子,那她的嫌疑…… 同桑青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真正见面时,倒觉得宋轩成的形容真的是很贴切。如今的桑青的确是很张扬,一身的香奈尔,最新款的lv包,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名牌,看起来十足的贵妇,只是这样的装扮,却让跟来的林静文冷笑:“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暴发户呢被人知道她是林家出来的,笑都笑死人了。” 自从怀孕后,林静文的脾气已经有所收敛,只是今天却还是硬抢着跟来了。不过,她冲着的却不是桑青,而是冲着林慕远来的。对这个将要同母亲离婚的父亲,她始终还是憋着一口气,用她自己的话说:“他既然只想着自己,从不为我和弟弟着想,那我们也不用认他这个父亲……不是要打官司吗?奶奶和妈不愿意出头,我出头爷爷的遗嘱里不是也有我的名字吗?不管这官司打上几年,我都奉陪” 林静文是意气之争,可林浩岳却是同林平安一样,带着试探和猜疑的心情来的。只是,不同林平安,他看的最多的还是父亲。正因为不愿意相信,所以他才更觉得惶惑不安。 其实,今天的林慕远状态很不好。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眼圈有些发黑,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这样的状态,看在林浩岳眼里,就更觉得可疑。而林静文却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冷冷地笑着:“现在后悔了,不安了,睡不着了,可惜是晚了……”虽然头抬得很高,可是别过脸去,她的眼角却有几分湿润:“想让我妈回心转意,难……” 听到林静文的声音,林平安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装作没有听到。事实上,整个会面商谈的过程里,她都保持着低调。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在对面的三个人脸上游移不定。虽然单只是这样看,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是,她还是不自觉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主导整场会谈的是三方的律师,林家的人,除了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外,几乎都是保持着沉默的。毕竟,事情闹成这样,哪怕是一向强势的林淑雅也觉得有些难堪。只有林靖远,仍然是一派温文的笑。不时配合着律师说些条件,犀利的言词一听就知道是早已深思熟虑的。 会谈不到半个小时,林平安忽然间就明白过来,坐在对面的那两方此刻已经联合成一气。 林氏兄弟有桑青作证,证明林雨泽的遗嘱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立的。而林氏兄弟又为桑青作证,证明桑青与林雨泽有夫妻之实,腹中骨肉是他们的亲兄弟…… 真算是互惠互利,皆大欢喜的局面。 笑看着目光相对,互相交换了眼神的桑青和林靖远,林平安自然知道这样的主意是谁先想出来的了他们以为这样就很有胜算了,觉得他们会怕,甚至由律师提出,如果不想上庭,就废弃那份遗嘱,重新来分配林家的财产。如果真按照法律继承权来算的话,那林家的资产大概真是要被平分了。虽然三房因为只有林靖远一个儿子,分到的仍然会是最少的,可是配偶那一份却又要占一大份额。算下来,反倒是大房会分得最少…… 这样的提案,林淑雅自然是不愿的。不同于任芷盈,虽然生气仍能克制。林淑雅直接就指着对面破口大骂:“别以为你们的主意会得逞你们几个听着,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们欺负到浩峰——姐弟” 其实,不论是哪一种方案,林淑雅分到的遗产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现在这样强势出头,倒的确是单纯为了浩峰。虽然之前并不喜欢这个姑姑,可是林平安此刻却不由得对她充满了敬意。不管多少恩怨,可此刻她们的确是同一战线的。 虽然被指着鼻子骂,林靖远却不生气,也不和林淑雅争辩,反倒转目看向林平安:“平安,你觉得如何?其实,说真的,你得到林氏的股份也没有太大用处,你又不会经营,也不过是每年分红罢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些遗产,单只爸爸给你的嫁妆,你消遥一世都花不完了” “二伯这话说得真对……”林平安笑笑,抬起头来,一双眼明净如水:“其实在这里的人,有哪个是要指着这些钱吃饭的呢?不说二伯你和大伯,就连桑小姐也该有百万身家的……只是,这人呢总是贪心,有了百万,还想有千万,有了千万,还想上亿……就因为这难填的欲海,才胆大包天到什么都敢做了你说,是不是呢?二伯” 说话的同时,林平安笑着从皮包里取出一只药盒。那是只银制的药盒,坐在她旁边的林浩岳一看到那只药盒,目光就不自觉地凝住,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药盒。可林平安却似没有看到般,只是极自然地自药盒里倒出一粒药来,丢进嘴里。 眉眼低敛,看似漫不经心,可是此刻,林平安却暗暗把对面三人的面部更改一看在眼中,牢牢印在心里…… 第五十七章 试探再试探 将对面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哪怕他们脸上有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看得那么清。 虽然她刻意把手中的银制药盒放在面前最显眼的地方,可是不知是根本没有留意,还是太过会掩饰,对面的三人其实反应都不算大。 林慕远仍然是漫不经心的,甚至带着颓靡不振的意思,只是偶尔才抬起头看几眼坐在对面,已经和他站在对立面的子女。而林靖远照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全不显半分异样之色。至于桑青,更是歪着脑袋,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旁唇枪舌剑的律师们。 林平安勾起嘴角,忽然笑着拿起那只药盒,转身看着林浩岳问道:“要不要来一颗?” 林浩岳一怔,抬起头,对上林平安半眯的眼,就不再出声,只默默摊开手,任林平安倒了一粒玫红色、半透明的“圆药片”在手上。 林平安一笑,转过脸去,面向对面桌子,她立起身,伸长了手臂,“大伯,也来一粒吧二伯?”她笑吟吟地一一叫着,叫人的同时,直接把手中的药盒递到他们面前。 药盒递到面前,把林慕远唬了一跳,推手示意不要的同时,眼神却有几分闪烁,睨着那只药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林靖远抬眼看着林平安,笑着劝慰道:“平安,常吃这些消除紧张的药不好的,你虽然年青,可是也要注意身体,这种东西吃了上瘾很难戒的……” 一派温善,真是长辈面对晚辈既痛心又怜惜的神情,看着他的笑,林平安便也笑着。手却是一转,身体几乎倾在桌子上,手直接凑到桑青的面前,“青——姨……” 不知是她凑得太近,还是太过突然,桑青似被吓了一跳,猛地挥手推开林平安的手。只是才做出这个动作,她就立刻又笑起来:“平安,你也该听你二伯的话。如果真是在英国学了什么坏毛病,也要快点改过来。要不然,岂不是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为你操心吗?” 揉着手背,刚才被桑青打到的那一块已经隐隐有些发红。可是林平安的笑却格外的畅快。她歪着头,有些委屈似地笑道:“不过是九制话梅糖,助消化罢了,怎么会上瘾呢?你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说着话,她已经又从药盒里倒了一粒,丢进嘴里咀嚼着。 倒在桌上,她的手放在桌上,把玩着手中的药盒,一会横放,一会又竖起来,时而不拿在手里转着圈子,用药盒轻轻敲着桌子。就连原本没看她的人也不由侧目相看。就在这个时候,林平安忽然笑起来。 “你们不觉得这只药盒很眼熟吗?青姨,我真是惊讶,你照顾爷爷的起居这么多年,怎么居然还认不出这是爷爷的药盒呢?之前,在这只药盒里放药的人可是你啊” 她的话话音未落,桑青已经皱眉道:“平安,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青姨,我有说错什么吗?平时爷爷该吃什么药,该如何保养身体,这不都是你的工作吗?难道每天为爷爷准备药盒放在身上的人不是你吗?” 桑青抿了下嘴角,虽然立刻就笑起来,可在林平安看来,这笑却有几分牵强。 “我都没看出来这是老爷那只药盒,我还说呢老爷不肯听我的,连药盒都不带在身上,要不然也不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平安突然载住她的话,“咦”的一声,她奇道:“真是奇怪了青姨怎么知道爷爷当时没有带药呢?我听说,这药盒可是当时爷爷身上发现的遗物啊” 桑青一怔,难以掩饰地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便很快,她就笑起来:“是吗?还是平安和老爷感情好,居然把老爷的遗物一直带上身上。” “倒不仅是怀念爷爷,而是爷爷的东西都是好的,就说这只药盒,如果是古代,这银制的东西可是用来测毒的……青姨?你做了那么多年的护士,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桑青垂下眼帘,只是淡淡笑着:“我对这些东西,不大了解……” 就在林平安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林靖远突然插嘴道:“平安现在不是说什么药盒的时候……”皱着眉,他毫不掩饰不悦,冷着脸抬头看着宋轩成等人:“继续……轩成,何律师提出的这些条件已经很明白了,而且我觉得这样的办法是最合理的……你是代表律师,就应该为当事人着想,劝她们接受才是……” 推了下眼镜,宋轩成笑了下,可是同平时在家里碰面时的温和却大不相同,另有一种凛然之色:“二叔,这种情况下,我还是称呼你作林先生吧不要介意……就像林先生说的,我是代表律师,代表着我当事人的利益,没有道理不顾当事人的利益,就这样答应你们的无礼请求……我刚才也向贵方的两位律师表明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方绝不可能接受你们的要求。要知道,你们所提出的关于林爵士的遗嘱纯系伪造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虽然不知道到时过堂时是哪位大法官,但我想,没有任何一个法官会相信彼此之间有利益关系的证人吧?” 声音稍顿,他又低声道:“桑小姐当时被林爵士赶出林家,是很多人亲眼目睹的,如果林爵士当时有意同桑小姐生子的话,大概也不会这样做吧?还有两位林先生,之前发生那样的事,倒至林爵士改变心意,重新订立遗嘱,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合情合情的事,怎么可能会成了几位质疑遗嘱真实性的理由呢?其实,这份遗嘱的合法性,两位律师也都应该很清楚,倒不如劝你们的当事人打消起诉的念头……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到法庭上呢?” 两个律师目光一对,李律师立刻大笑起来:“好你个宋轩成啊居然反过来劝我们你是代理当事人的利益,难道我们就不是了吗?不管怎样,林爵士订阅遗嘱时,还不知道我的当事人已经怀有他的骨肉……轩成,虽然你我都不是女人,可是也该知道这女人怀孕可不是吃坏了肚子,一有就立刻有反应的。有很多人怀了三、四个月才有反应……像桑女士这样,怀了孕却没有及时让孩子的生父知道,是一场悲剧,我想林爵士泉下有知,也会为他的遗腹子而伤怀……几位他的亲人,又怎么忍心看到桑女士单身一人带着孩子受苦呢?” 李律师说这一番话时,桑青垂着头,用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似乎是悲难自禁。 林平安在旁瞧着,却只觉她哭得真是发假,如果这是在拍戏,大概总是要吃几次ng的。转目看去,只见得坐在她这边的除了任芷盈和林浩岳表情还算柔和外,林淑雅和林静文都是撇着嘴角,一脸嘲弄的笑意。 李律师这一番话说得是很好,字字句句,都是在为桑青说好话。可是在无形中,却把桑青和林氏兄弟分开说了。这样的说词,宋轩成只是抿唇浅笑,而何律师却皱起了眉。 轻咳一声,他沉声道:“这份遗嘱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而且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之前林爵士在中风住院期间,曾损伤过大脑,虽然之后痊愈出院了,可是在某些时候,他的神智可能会很不清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请最具权威性的脑科医生上庭作证。我想,法官会愿意听取专业人员证词的。” 听着何律师一本一眼地说着这样的话,宋轩成就笑起来:“如果你们不肯让步,那看来我们今天的会谈注定没有什么结果了。与其这样浪费时间,那不如就还是在法庭上见吧我看,就是法庭派调解员过来,我们也没必要听他说什么了……” “这话怎么说呢?宋律师,我知道年轻人气盛,可是再气盛,也不能无视庭上吧如果到时候法庭真的派调解员,你却连听都不想听,那到时候……” “不是我无视庭上,而是双方矛盾不可调和,一昧调解,也不过是浪费政府人力物力……”宋轩成笑着,虽然神情温和,却态度强硬:“就这样吧两位,我们庭上见……” 何律师皱眉,看着站起身一副送客模样的宋轩成,脸色很是难看。李律师虽然仍笑着,可脸色却也不好看,但被身边的桑青一拉,却还是笑道:“轩成,虽然现在我们仍有分歧,可是有一件事,我想同你们商议……你看,桑女士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太方便。不如,在官司打完之前,让桑女士就住在林家大宅如何?毕竟那里是她之前就住惯了的……” 他还没说完,林静文已经冷笑:“她凭什么住在林家大宅?住惯了?她之前是林家请的护士,住住也就算了,现在又算什么?又凭什么?” 桑青掀起眉,蓦然起身,抚着根本还看不出什么的肚子:“就凭我肚子里怀的是老爷的骨肉你不要忘了,先不提别的,就是老爷的遗嘱里,也是说林家大宅,凡是姓林的都能住……” “呦,桑小姐,你们不是说那遗嘱是伪造的吗?”林淑雅冷笑着,也站起身:“虽然我现在是不住在林家大宅,可是,住在林家大宅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同意你回去住的吧?桑小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因为她的话,桑青的脸色变了又变,可最后却还是沉声道:“你又没问过,怎么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思呢?”目光一转,她看着林浩岳,笑着问道:“浩岳,青姨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实在是不安全,你不知道,女人怀孕的头三个月,最是危险,如果有个什么不好,只怕就会……浩岳,我肚子里怀着的是老爷的骨肉,是你的亲叔叔,你也不想他有什么差池吧” 说着话,她已经落下泪来,哽咽着没办法说出话来。林浩岳看着她,一时之间也为难起来。虽然知道爷爷绝计不会答应让桑青住进林家,可是让他那么狠心对一个孕妇说狠话,他还真是办不到。 “这个,这……”他正在踌躇,身边的林静文已经冷笑道:“桑小姐,你不觉得无趣吗?你以为住进林家就真成为林家的人了吗?别说是你,就是你肚子里的那个……” “静文”桑青突然一声大喝,尖着嗓子喝道:“静文,你现在也怀着孩子呢说话留些口德,为你的孩子积些阴德吧” 她叫得太大声,林静文被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就变了,指着桑青厉声喝道:“桑青你说什么?你是在诅咒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骂着,她的眼圈都红了,还好宋轩成立刻走到她身边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林静文抓住他的手,伏在他怀里,开始哽咽,可是到底没有再扑向桑青。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就没有说过话的林慕远猛然起身,大声喝道:“好了不过是住住,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孕妇,也是很难的……” 林平安挑起眉,忍不住去看这个一直阴沉的大伯。林静文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大伯是不是也担心他那个情妇肚子里的孩子呢?看来大伯搬出去后更对那个女人和孩子更上心了…… 她暗在心里琢磨着,却不知林慕远的情妇吴妮在几天前刚刚流产的事情。她不知道,可林靖远却是知道的,听着林慕远的话,他就扭头去看林慕远。看完他后,又去看桑青,心里暗觉好笑:这个女人也是何必硬要搬进林家呢?除了房子大些,下人多几个,其实也没什么…… 虽然心计深沉,可他到底是不了解女人的那点小心思。 林平安却是对桑青的执着很是明白。就算明知道不是住在一个家里就是一家人了,可桑青仍然想得到认同吧? 目光忽闪,她忽然笑着问道:“青姨,你是一定要搬回林家大宅住是吗?你该知道的,回去住未必事事都顺心……” “这些我都知道,不劳你费心了。”桑青的声音很是冷淡,可林平安却仍是微笑。 竟是偏了下头,笑看着桑青,淡淡道:“那好,既然是这样,就搬回去住吧你的房间,现在左右也是没人住的,你搬回去,主屋里也有点人气……” 她的话一出口,会议室里便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一时间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第五十八章 同一屋檐下 “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还是回来了”桑青仰起头,从姜凤的面前缓缓走过,回眸间,毫不掩饰那种近似骄傲的狂态。 哪怕是你们再冷着脸,阴沉沉地看我又如何?想再把我从这栋屋子里赶出去?休想 歪着脑袋,她的目光扫过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蓝采萍,把嘴角翘得更高。其实,她在林家的这些年,对她最不友好的不是姜凤,而是蓝采萍。可是现在,偏偏是一向爱说是非,口出恶言的蓝采萍,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眼睁睁地看她趾高气扬。 谁叫你的儿子现在和我已经是同盟了呢?你就是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只能收起来,对我笑脸相迎。 就因为这样笃定着,所以面对三房的人时,桑青的倨傲。只是,虽然神情如此,可说话却还算温和。既然彼此成了同盟,那她也懂得规矩,绝不会把盟友变成敌人。 “平安小姐,你真的赞同让桑小姐搬回来住?”虽然其他人碍于身份,没有过多来责备她,可是林康却还是来问林平安。 “嗯,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到底是不大方便……”林平安笑笑,并没有如实相告她到底有什么打算。见林康皱起眉,她便笑着转开话题:“康伯,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我有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了。” 以林康在林家的地位,和传说中他私生子的身份,林平安原本以为爷爷的遗嘱中一定会有他的名字。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份遗嘱里根本连林康的名字都没有提。 虽然不知道爷爷和康伯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不为他们所知的协议,可是因为林康近来的举动,林平安确实是有些不安。 “没有什么,不过是老爷交代的一些事罢了……”林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听到二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林康吓了一跳,看看捂住耳朵皱眉的林平安,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道:“是桑小姐……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平安扬起眉,也不说话,转身直接往二楼跑去。上了二楼,就看到桑青的房间大敞着门,虽然没看到桑青的身影,可她的尖叫声却没有停歇。 几步跑过去,林平安抢在林康之前闯进房去。就看到桑青抱着头,正对着床尖叫着,连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青姨怎么了?” 听到林平安的声音,桑青停下尖叫声,抬起头来,嘴唇颤抖着却好像吓得说不出话一样,只是用头点着床。 看她脸色发白,林平安也有些怕了,转过一步,想要靠近桑青时还刻意往后挪了一步,离床边远了些。目光一扫,她在看清床上一堆白色的毛巾堆里那一点鲜艳的赤红时,也不禁“啊”了一声。只是才叫出半声,她就立刻捂住了嘴。 林康看她这样模样,不由也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一条赤红色的小蛇正从床上的毛巾堆里游走而出,似乎是也察觉到危险,还挺了身子吐出舌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时之间闹不清楚这蛇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毒,林康抿紧了嘴角,轻手轻手地拈住床单的一角,猛地一掀,直接把那张床裹进被单里,抱着跑到露台上直接就丢了出去。 眼看着他把蛇丢出去,桑青才吁了一声,一下子跌坐在地毯上。林平安过去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不用你假好心”一句骂完后,她抬起头,正好门外面涌进来一群闻声而来的人,其中就要三房的兄妹三人。 看到桑青倒在地上,林浩风还“呀”地一声:“这是怎么了?青姨怎么坐在地上了呢?” 一听这话,桑青好像突然有了力气一样,猛地跳了起来:“你还敢来说这样的风凉话像这样拿蛇吓人,不就是你们双胞胎的强项吗?林浩云,你别忘了现在我和你爸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你现在这样,不是在吓我,是在拆你爸的台” 被她骂得脸发青,林浩风“呸”地一声啐道:“你可不要含血喷人什么叫我们兄弟吓你?玩蛇这样的小儿科,你当我们还是几岁小孩吗?青姨,我是尊重你才关心地问一句,如果不是要住在一个家里,你以为我会那么闲,问你的死活吗?”话一说完,他扭头就走,一面往外挤一面冷笑:“想要冤枉人,拜托你也先找到证据像这样空口说白话,你以为有人会信吗?” 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在门口看她的人里却没有什么人露出同情关切的表情。林浩云目送兄弟的背影走下楼去,回过头来看着桑青淡淡地道:“青姨,这里靠近山林,蛇虫鼠蚁一向都多,你又是住二楼,就是有蛇爬进来也不出奇如果你怕的话,那以后把窗子关严就是了。还有,就像浩风说的,住在一个家里,你想要指责人,还是先调查清楚了好。要不然,很伤和气的……” “你……”桑青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林浩云已经转身走了出去。而林静婷看着她,弯起眉眼,笑盈盈地道:“欢迎你回来啊青姨,不过,下次不要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很胆小的,会被你吓到……”说着,招了招手,她便转身往外走。而在临去之前,林平安却分明看到她冲自己眨了眨眼。 垂下眼帘,只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林平安转过头看着气得脸色发白,有苦说不出的桑青,平声道:“青姨,我以前听说死去的人,如果心有所挂,就会化身作蛇或是什么小动物跑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的房间里去……青姨,或许爷爷太想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这才回来看你们的呢……青姨?” 被林平安一拍肩膀,桑青一个机灵,扭过头看着林平安,难掩眼中的惊惧之色。 林平安看着她,眼神分外的温柔,很是体贴地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啊,青姨,爷爷知道你们过得这么好,一定会很开心的。他那么关心你们,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啊,青姨,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被风吹的?阿娟、阿娟……” 她才叫了两声,早就等在外面的阿娟立刻就跑进来,听了林平安的吩咐把门关上,回过身看着桑青,张了几下嘴,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忐忑地走出门外。 “青姨今天今搬进来,可能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林平安温柔地笑着,叫了林康出去,留下桑青一个人。 颓然坐下,可才粘到床,她就又立刻条件反射似地猛地跳了起来。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现在太敏感,只觉得安静的房间里隐隐有嘶嘶的声音。一时间她又慌又怕,四下转圈地打量着,又拉开门大声叫:“阿娟、阿娟,你快过来,重新给我打扫房间把床单、窗帘什么的都给我换掉……” 叫完之后,她才似筋疲力尽一样靠着门滑坐而下。 她知道自己搬回林家,绝不会过得顺风顺水,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居然刚搬进来就来了这样的下马威。可这样就想把她吓走?休——休想 虽然态度强硬,可是想起林平安刚才说的那些话,桑青忽然打了个寒战,情不自禁地抬头往外看去。恍惚中,好像外面真的有着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觉得发里发怵。 听到桑青的叫声,林平安勾起唇,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她知道走在旁边的林康正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完完全全地露在林康的眼中。不是无法掩饰的,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 在任弘文面前无需掩饰,因为那个男人早已见过她最不堪的模样,而且她有那个自信,他不会因为她的邪恶而放弃她…… 而对林康,她有足够的信任。就算这件事,她也并无意瞒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说罢了。一旦她真的有了确实的证据,林康就会是她最大的助力。 眯起眼,林康到底还是没有追问。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就问,林平安会不会坦白承认这件事与她有关?说到底,都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守在楼梯旁,看到阿娟抱着新床单走过来,就笑着招了招手。 看到林康,阿娟先是一喜,可立刻脸就阴了下来。走近了就有些沮丧地道:“林管家,刚才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午平安小姐打电话回来叫我收拾房间时,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蛇。而且,我明明就把窗户都……”搔了下头,阿娟又有些不确定:“或许,也有可能是我没关严,才让蛇爬了进来吧对不起啊,林管家,我下次会小心的。” 笑着点了点头,林康微笑着安抚道:“没事,这次没有人受伤,已经是万幸了不过,阿娟,你下次就要小心了……对了,之前两位孙少爷有来过大屋吗?”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好像今天大屋里也没有什么人来过似的……”阿娟急着眉,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林康一笑,也不再追问,只笑着让开,看着阿娟走上楼去。 双胞胎没有来过,那把蛇放在桑青床上的人,真的很可能是平安小姐。明明是小姐应该了让桑青住进来的,为什么现在又会做这样的事呢?是真的只是桑青一个下马威吗?想起刚才小姐说的那些话,他就不由得心中生疑。难道,平安小姐也知道那个孩子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他知道呢?不管怎么样,平安小姐这样做,总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或许不久之后,他就能知道了。 吓得不轻,桑青蜷极,倒在床上睡了很久才起床。头有些晕沉沉的,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看看外面天色已黑,就觉得自己大概睡得太沉,以致错过了晚餐——更或者,根本就没有人来叫过她。 心里憋着口气,她略作梳洗,就走出门去,才走到楼梯,她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声音从四楼传来,听起来很痛苦,是那种毫不掩饰,也不曾压低的呻吟声。 她站在楼梯口,皱起眉,静静听了半分,就确定大概是四楼的林平安在放什么恐怖片。原本想不理的,可是往楼下走了几步,她又掀起眉,返身往楼上走去。缓缓走上四楼,还没有走上去就沉声道:“平安,这么晚了你还放什么片子呢?这么怪的声音,你也不怕吓到人……”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只因四楼楼梯旁的起居室里灯光太过幽暗,把正回头的林平安的脸也映得几近惨绿色。猛一看,桑青真的是被吓到了,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骇道:“平安,我现在不比从前,肚子里怀着老爷的骨血,可经不起这样吓的。” “我吓到你了吗?”林平安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也是幽幽怨怨的,还带着些哭腔。 活似从鬼片里飘出来的腔调,让桑青的脸色更加难看。还要喝斥,却见林平安抬起手,用手帕擦着眼睛,末了,还拧了一下鼻涕,哭道:“我没有在看恐怖片啊只是,我最近总是想起爷爷……所以,我才找了科普片来看……”她看着桑青,凄声问:“青姨,你有没有看过人心脏病发是什么样子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心脏病比我想象中还要痛苦很多……你看,爷爷死之前,大概也是像那个人一样……” 目光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在看清屏幕上痛苦挣扎的人时,桑青不由连退两步,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似被揪在了一起,撰成了一团,刺破了无数个洞一样,痛得无法承受。 “你、你好好的看这些做什么?”她涩声叫着,又惊声道:“老爷的死已经让大家都身心俱疲了,你还找这些东西看,是存心想让大家难过是不是?平安,我自问对你不薄啊?为什么你这次从英国回来以后就这么处处针对我?你也不摸着自己的良心……” 她的声音一滞,看着林平安有些发直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最近总是见到爷爷,白天也看到,夜里也看到,好像他一直都没有走远,只要我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的笑容……” 捏着袖子,桑青的脖子有些发僵,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后衣领有风吹进领子里,让她的脖子发凉。 “青姨,”轻轻唤了一声,林平安有些欢喜地问道:“你是不是最近也常看到爷爷呢?他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很想你?很惦记着你……或许,他也有和你说他死得多么痛苦……” “别说了”猛地叫出来,桑青抓着手臂,脸色白得吓人:“我现在要去吃些东西,你自己看好了……”扶着扶手,她落荒而逃,没有看到在她身后,林平安幽幽的眼神。 “现在就受不了吗?这才是一个开始……”林平安冷冷地低语着,俯视着楼梯口匆匆而下的桑青,眼神里满是寒意。 虽然之前的试探,她仍不能肯定什么。可是比起她的两个伯伯,很明显桑青的嫌疑更大。更或者,这样的结果本就是她心里一直希望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桑青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能更近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虽然这样吓她,不过是些小聪明,可能找不到真凭实据,可是至少,她可以更明确桑青是不是那个凶手 似乎,搬进林家的选择是个错误。一连几天,桑青都有些睡不安稳,虽然那天之后,她的房间里再没有出现过蛇,林平安也没有再放过那些什么科普片。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头。 在这个房间里,总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她回头找时,却又什么都找不到…… 不仅仅这个,她这几天总觉得林平安说话语带玄机,老是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她每次说话时都要在心里多转个弯,想想后才回答她。 忍不住要怀疑林平安的用心,又觉得自己住进林家,像是中了圈套似的。因为有太多的怀疑,她这几天的精神不好,做事也有些恍惚。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会把水洒了,连坐下来静静地看看书都没办法…… 睡得不好,这天晚上,桑青特意吃了粒安眠药才躺下。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一躺下,竟是恶梦连连。恍恍惚惚里,她总觉得有人在哭…… 一时间,不知道是她在做梦还是真的听见有人哭,可是胸口却不知怎么的,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个机灵,她自睡梦中猛地惊起,一头的冷汗,只觉得周身发凉 。醒了醒神,她才肯定是真的有人在哭。 婴婴而泣,虽然像是在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却仍听得分明,显然,这哭声就离得不远…… 坐起身,她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披上衣服,悄悄打开门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除了那若隐若现的哭声就再无其他声音。她捂着胸口,咬着唇,一咬牙还是迈出门来…… 第五十九章 鬼在人心 走出门,桑青怔怔地望着斜对面那虚掩的房门中透出的微光,听着那若隐若现的低泣声,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后退两步,她有心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可是却似着了魔般,目光离不开那道门。 深吸了口气,她伸出手,就这样一直伸着手缓缓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她猛地用力一拉。门无声地打开,幽暗的光线下,一道黑影蓦然扑出。骇得桑青“啊”的一声,只来得及用手护住面门。但觉头顶一道寒风掠过,她稳了下心神,睁开眼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喘息着,她转过头惶恐地环视房间,目光落在跪坐在床边的林平安身上。大声喝斥道:“平安你做什么?疯了吗?半夜三更在老爷房间哭……还弄了只黑猫,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原来一直低头哭泣的林平安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桑青,哑着嗓子道:“青姨,你说什么猫啊?这里哪儿有什么猫呢?还黑猫?青姨,你是不是看花了眼啊?” 桑青一愣,扭头去看房门外,却仍然什么都没看到。“什么眼花,我刚刚明明看到……”她的声音稍顿,突然抬手指着外面:“你没听到吗?那是猫叫猫叫啊……”不知为什么,她看着林平安茫然的表情,怀疑而略带惊讶的眼神,突然间声音就低了下来。 “有猫叫明明,我听到猫叫的……”她冲出门去,张望着,却仍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好像她刚刚看到的黑影,听到的声音,都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样,根本都不曾真正的存在过。 有些慌了神,桑青扑进房,逼近林平安:“平安,你不用故意吓我了是你恶作剧是不是?刚刚明明就有猫的——你也看见了?” 林平安没有说话,只是眨了下眼,怔怔地看着桑青,静了几秒后才道:“青姨,你是不是也是太想爷爷了,才会产生错觉?就像我一样,我最近就总是看到爷爷……刚才我在四楼,就听到爷爷在叫我,然后,我觉得好像看到他似的……是爷爷,虽然只是个背影,像笼在雾里,看不清楚……我很想和他说,我之前不该同他吵的,我该好好对他……可是,走到这间屋子,爷爷就不见了……” 看到林平安扑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不一会儿,已经蜷成一团,哽咽不已,好似真的是伤心得不能自抑。桑青也不由发起呆来,难道她刚才真是眼花吗?可那明明是一只黑猫…… 猛地打了个寒战,她捂住嘴,想想刚才看到的,再琢磨着林平安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但觉身上遍体生寒,竟是压不下惧意,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来。 她还记得,曾听人说过黑猫是邪物,能看到鬼魂的……更有人说,黑猫到的地方会有鬼…… 抿了下唇,她喘息着,一步步地往后退着,只想赶快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上。却不想这个时候,林平安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后。被她看得发毛,桑青停下脚步,连动都不敢动上半步,怔了半晌,才试图扭过头去看身后。 就在她的脖子转向后面的同时,林平安忽然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爷爷,是你吗?爷爷?真的是你?爷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哑着嗓子叫着,林平安的眼泪似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桑青揪着衣襟,僵在那儿,头也不敢再回,只是瞪大了眼看着林平安。看着她那夹杂着悔恨、痛苦、自责、欣慰还有些惶恐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些信了。可能,在她的身后真的就站着老爷……为什么觉后颈有些冷,像是有人在对她的后颈对着凉气……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她已几乎惊叫出声。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鬼呢?不、不会…… “爷爷,我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我想对青姨肚子里的那个小叔叔或是小姑姑好……爷爷,你怎么了?看到青姨,你不是该高兴的吗?你也一定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吧?你……爷爷,你为什么生气呢?你瞪着青姨做什么?难道青姨也惹你生气了?”林平安惊讶地掀起眉,目光扫过桑青,沉声问:“青姨,你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爷爷会用那么讨厌、怨恨的眼神看你呢?” 话音未落,桑青突然抱着头大声尖叫出声。就在林平安跳起身,冲向她的同时,她猛地旋过身去,瞪着空无一物的背后尖叫道:“你已经死了该去投胎就去投胎,不要再在人世间徘徊了……不要缠着我”大声叫着,桑青喘息着,战栗着,摇着头,用发抖的声音叫:“不是,没有鬼……这个世上没有鬼根本就没有鬼……是你在吓我,是你在吓我……” 林平安皱眉,怨道:“你吓走爷爷了我好不容易看到他的……青姨,你为什么这么怕?难道你不想看到爷爷吗?还是,你真的做了什么让爷爷生气的事?” 被林平安逼视着,桑青禁不住抖了下,却立刻仰着头尖声道:“你疯了说什么看到老爷,你简直是疯了” “我疯?或许吧如果因为疯能看到爷爷,疯也值得。”林平安低笑着,忽然歪着脑袋笑问:“青姨,你相信世上有鬼吗?从前我不大相信的,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世上是有鬼的” 在桑青倒抽口冷气,往后退时,她压低了声音,用诡秘的声音说道:“鬼——就在人的心里” 瞠目怒视,桑青舔了下嘴唇,扭头就往外走,哪怕身后林平安仍不知在嘀咕着什么,她也只作听不到,捂着耳朵冲回自己的房间。 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可是,哪怕把眼睛闭得再严,仍好像能听到若隐若现的猫叫声。爬起身来,她抓住床头柜上的药瓶,倒出两粒安眠药,直接丢进嘴里,没有用水,就直接咽了下去。又缩回被子里,把被头拉到最上面,直接把脑袋也蒙了起来,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再也听不到那刺耳的猫叫声…… 站在走廊上,听着那扇紧关的门后,再没有什么声响,林平安才扬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一声。无声地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她歪着脑袋对着躲在门后沙发后,抓着一只黑猫的林浩风笑着招了下手。 “成了?”林浩风低声问着,直起身来,顺手把猫塞进胸前的袋子里。“呼,看那个女人还敢乱冤枉我不?不过,平安,你这个主意可是够绝的不愧是我的堂妹,很有我们兄弟的三分功力嘛” 和林平安一前一后悄悄走过走廊,穿过安静的大厅,直出了主屋,他才笑嘻嘻地歪着脑袋:“今天晚上的游戏不错或许,我和三弟的处女作就会拍一部恐怖片……” “恐怖片?”林平安眯起眼,忽然幽幽地笑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人的贪心” 虽然桑青被吓得脸上发青,却始终都没有承认是自己害死了爷爷。可是她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没有错的。害死爷爷的人一定是桑青。 第二天一大早,林平安就接到小郭的电话。还是在那间咖啡店,可是这次,他带来的文件无遗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些文件是怎么来到的?百分百可信吗?” 林平安的追问让小郭笑着挑起眉来:“林小姐,文件的来源,我不能透漏。行有行规,做我们这行的,如果出卖了线人,那基本上就算自绝后路了。不过你放心,这份文件上的东西百分百可信。只是……如果你想要我的线人出来做证什么的,那就绝对不可能了”顿了下,他又加了一句:“有些时候,你就是出钱,有些人也不会上庭成为证人的。” 隐约猜出他所谓的线人可能是马博士诊所的医生或是护士,为了所谓的职业操守,这样的人大概是不会上庭作证的。就算是收了钱,可毁了自己的未来和声誉,对他们来说,或许也不大值得的。 垂下眼帘,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份文件,静了片刻后,才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线人上庭作证。或许,这份文件也不用被送到庭上……” 站起身,她也不多作解释,放下手中的支票就打算走。只是,她才转身,小郭就出声叫住她:“林小姐,这些钱我不能收。之前任先生已经给了我一张空白支票,这次调查的所有费用都是由任氏一早就支付的。” 心头一热,林平安低头微笑,却没有收回那张支票:“那这张支票就当作是我满意郭先生的工作而支付的额外奖金好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郭已经笑着站起身,持着那张支票递到她面前:“林小姐,我也很有职业操守的,虽然我喜欢钱,可是不属于我的我不会要” 怔了下,林平安偏了下头,忽然微笑:“谢谢……”笑着道谢,她转身离去。小郭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一声道谢,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帮助,更是因为他最后所说的那一句:不属于我的我不会要。 只因为这样一句话,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欲壑难平的。其实,她该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突然有些钻进牛角尖了…… 回到林家时,桑青还没有起床。随手吩咐了打扫的阿娟回去休息,林平安就坐在客厅里,默默地看着那份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二楼传来脚步声。目光微瞬,她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可是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放在客厅里茶几上的文件袋却没有收拾。 扶着楼梯的扶手,桑青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来。一面走,一面大声叫着阿娟,可是一连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她。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想要转去厨房倒水喝。可是在扫过大厅时,目光却不由的一滞。 偏了下头,她走近茶几,呆坐在沙发上,先是怔怔地看着那只文件袋。文件袋很是普通,可是印在文件袋上的标志,她却很熟悉。更不用说在文件袋上还用钉书机订了一张名片:马慧兰博士。 为什么这里会有马博士诊所的文件袋呢? 桑青蜷起手指,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伸手抓起文件袋。匆匆打开,里面却居然什么都没有。太过意外,桑青不由得呆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在问:“你在找这个吗?” 心头一震,她回过头去,看着自厨房里转出来,一手拿着杯水,一手拎着一叠文件的林平安,强装镇定地笑道:“我哪里有找什么呢?不过是有些奇怪……平安,你怎么会也去看马博士呢?不会……你们到底年轻,就算是擦枪走火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是喜事,你也不用瞒着大家,我看倒不如现在就找大家来……” “青姨,”笑着打断她的话,林平安平声道:“这份文件不是我的病历,而是青姨你的”看着桑青有些发僵的笑容,她抿唇浅笑:“我不是在开玩笑的,青姨。这份文件我刚才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才知道原来青姨你怀孕到现在也不过四周……我就不明白了,你把孕期报得早了四个星期,到时候验dna时,你就不怕不到时间伤到你肚子里的小孩吗?” “平安,”桑青强自镇定着,可手却不受控制的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吃安眠药吃多了?她不是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不适合吃那些药的,可是,实在是睡不着…… “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的妇产科医生根本就不是马博士。我不知道你这份病历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一定是搞错了” “搞错了?真是奇怪,原来香江有很多人都和青姨你同名的还有,连照片都一模一样呢”林平安翻开手里的文件,低笑着:“青姨,你难道不知道病历里留了你的照片吗?” 握紧了手,桑青板着脸,沉声道:“就算是我之前曾经看过马博士又怎么样?她是出了名的妇产科医生,这城里的哪个女人没有看过呢?” “那倒是,不过,像青姨你这样,请她做了试管受孕的,可就没有那么多了我就说嘛以你怀孕的日子算,这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爷爷的,却原来是试管受孕,那就难怪了……” 似乎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桑青立刻道:“是啊,这孩子是因为老爷担心我,才提供了**,让我怀孕的。这个孩子千真万确就是老爷的” “爷爷的**?他担心你?”林平安突然大笑起来:“青姨,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爷爷的**是他心甘情愿提供的?还是你偷的?” 用手指掸了掸手中的文件,“这里的文件足以证明当时拿到诊所里的**是你自己提供的,**提供者根本就没有露过面。而且时间正好是爷爷赶你出林家的日子都把你赶出去了,还会为你提供**?桑青,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连我都不相信,法官还会相信吗?” 桑青咬着唇,静了半天,才冷笑道:“你说的这些都算得了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姓林的,这才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只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法官绝对会裁决他可以继承……” “是吗?”她还没有说完,林平安突然就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是爷爷的骨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爷爷想要的我也不觉得这样一个以被人利用为目的而生的孩子会活得多幸福……青姨,或许,你该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就带着他远走高飞,不要再想着什么遗产了如果,你不想以谋杀罪入狱的话……” 目光一瞬,桑青眯起眼,看着林平安取出的那只药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只药盒,你很熟的。可是之前你却故意装作认不出来,只因为你知道这只药盒里曾经藏着对爷爷来说是致命毒药的药丸……别说你不知道这些药是怎么到药盒里去的。药你是怎么拿来的,心里有数。那个给我药的人,也未必会真的替你守口如瓶吧?” “不用这么看我,我是没那个本事去查出这些,可是有种职业叫‘私家侦探’的。所有的一切,这份卷宗里都写的一清二楚,包括那个给你药的人……其实,我不用和你说这些的。是,不用和你说的,我只要把这份文件寄去警局就好了……”说着话,她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桑青突然跳起身,从后面扑向她,林平安看似毫无防备,被她一扑,直接就倒在地上。手中的文件直接从手里飞了出去,林平安还没有爬起来,就先伸手去抓那份文件。可却到底慢了桑青一步。 桑青抓着文件,喘息着站起身来,因为用力太猛,身体都有些发晃:“呵,呵呵,现在文件在我手里了你什么证据都没有林平安,你以为就这些东西就能定我的罪?你别做梦了就算我做了什么,可老爷是因心脏病死的,连死亡报告都是这么写的……” 她笑着,去翻手里的文件,只翻了一页,脸色就变了…… 第六十章 毒 手指僵住,桑青看着林平安,嘶声大叫:“你骗我?文件呢不、你根本就没有那些文件是不是?” “你觉得呢?”林平安站起身,淡定地睨着她,“如果我没有那些文件,那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是我凭空捏造的,真是抱歉的,我瞎编的东西也让你怕成这样……青姨,你不会是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心存希望,把刚才所发生的都当成是一场梦,那一切就都是一场梦了吧” 嘴角的笑容突然敛去,她沉声喝道:“是你害死了爷爷是你,换了爷爷口袋里的药,害他心脏病发而死是你,偷了爷爷的**,让自己受孕,想以此分他的遗产桑青,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机敏才智了知道就算爷爷死了,你也什么得不到,所以就人工受孕,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你知道哪怕你怀了孩子,爷爷不认,也没有用,索性就先害死他是吗?” 喉咙有些发哽,林平安却仍然把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逼近身体发抖的桑青,如同审判一样沉声道:“像你这样的蛇蝎女人,不配住在这栋大屋里,更不配借由一个无辜的生命,来敲诈勒索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桑青,你现在最好马上拎着你的行李滚出这个家要不然,之后你面对的,可能让你这辈子都会晚晚做恶梦” “林平安你不要欺人太甚……”桑青的声音哽在喉间,她瞪着林平安手里晃着的手机。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你录了什么?林平安,你……真是太狡猾了你刚才根本就是故意逗我说话的不过没关系,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从来都没认过什么,你别以为这样冤我,就能让人以为我是害死老爷的人……”她喘了一声,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说老爷是被人害死的,可你怎么不去报警呢?你现在就去报警啊,让那些警察把老爷从坟里再挖出来,分尸验验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就该这么做……” “你说得不错,”林平安瞬了下眼,苦笑着:“我不会报警,不会让爷爷躺在冰冷的验尸台上……桑青,你真是聪明可是,你忘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监牢和警察局才能制裁坏人的我不需要你认罪啊单只你刚才说过的话,已经足以让你坠入地狱……”她阴森森的话,让桑青战栗不已。 突然间就想起三年前的事情。虽然那时候林平安究竟做了什么,她并不是多清楚。事情的真相,被老爷和任家、霍家三方全力掩盖,可是她知道,引发那场流血事件,还令霍家二少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林平安。 舔了下发干的唇,她只觉得冷。有些慌了起来:“林平安,你、你要做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会报警的……” “报警?好啊告诉警察,我为什么威胁你,拿什么威胁的你,为什么会让你觉得自己一定会受到伤害……”林平安仰起头,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桑青,爷爷对你真的算是很好了你跟他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名份,可是不管是公寓还是铺子,车子,股票,你都有了,不是吗?离开他,你照样可以过富裕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你却不知足,非要害死他才行?有一句俗话,你真应该好好再记起来——善恶终有报,此时你逍遥快活,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歪着脑袋,她忽然笑道:“爷爷之前帮你投资的那两支股票,你现在还在长期持有是吗?创业科技?蓝酬股……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一直升呢?那五间连在一起的铺子是在铜锣湾是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桑青已经嘶声叫了起来:“你到底想要怎样?林平安,你想对我做什么?告诉你,香江是讲法律的,你不要做什么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突然“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林平安笑得扶住腰,好像不这样,她就还会继续笑下去一样:“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好笑是啊,香江是讲法律的,可是,难道我想做什么,还会自己去做吗?桑青,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吧如果我是你,一定会买最快的飞机票离开香江,有多远就走多远……”话一说完,她就投下最后一瞥,转身往楼上走去。 身体涩涩发抖,桑青抱着肩膀,眼前,总是回放着林平安刚才那冷不不的像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她想叫,想吼,想要冲上去揪着林平安撕打,可是,却又怕得什么都不敢去做。 她现在才意识到,从林平安进林家以后,就从不曾像个天真的孩子过。或许,老爷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在她刚进林家,就对她很不一样吧?而现在,那个远比她的年龄恶毒狠辣百倍的贱人,正在用尽手段对付她。可能就像当初害了霍震昌一样…… 这样一想,她更加恐慌,越是不清楚林平安过后会如何对付她,她就越害怕,光是自己在脑里想的那些,已经让她发抖。 就像林平安说的那样,哪怕她自己没认罪,林平安也没有报警,可是只要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单只林家的人就不可能放过她……突然想起之前她曾听到老爷和林康之间的谈话,她的心猛地一跳。那一次,是林雨泽吩咐林康去办事,虽然她并没有听得太真切,可那时候她隐约觉得林康可能有些道上的朋友…… 咽了下口水,桑青捏紧了拳头,缓缓的往楼上走去。脸色白里透着青,可眼神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坚决。上了二楼,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提着一只口袋走进了浴室,在浴室里过了很久,才走出来拉开门,径直往四楼走去。 敲响林平安的房门,桑青的声音是发抖的,眼圈也是红的,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林平安面前。 “平安,或许我做错了事 ,可你要想想,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总是无辜的你从来都不是个心狠的孩子,只当是做善事,就放过我吧”她拉着林平安,泪如雨下,极尽的谦卑。 林平安默默地望着她,眉眼间似乎有些松动。桑青瞥见,立刻打铁趁热,低声哭泣着,却口齿伶俐地说了许多可怜话。全无刚才的悍意,只是一昧低声下气地求着林平安。 林平安默然听了很久,才一声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初既然那样做了,还指望着别人宽恕你?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甩开她的手,林平安冷哼道:“你也不用再装可怜的总之,这件事你既然做得出,就要承受得起后果”说完,她转身走到露台上,背对着桑青,连看都不看一眼。 “平安,”桑青嘴上凄声唤着,仍喋喋不休地说着求饶的话,可人却是飞快地站起身来,悄声掩到床头柜前,自怀里取出一只小包,把包里的粉沫抖落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里。 扭着头,紧张地盯着林平安的背影,眼见林平安动了下,她立刻就转身往露台上走:“平安,我是真心改过,你就看在我的孩子……” 她还没说完,林平安已经用手推她:“我不想再和你说,桑青,限你一个小时之内,就立刻滚出林家,要不然……” 听到林平安一声冷哼,桑青像是被吓到了,立刻举手道:“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讪讪地退出门去,桑青原本黯然的神情立刻敛去。没有走下楼去,她就那样站在林平安的房门外,抱着肩膀,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嘴唇,耳朵却竖起来,一直听着林平安房间里的动静。 起先,房间里没有什么声音,可是,突然间,房间里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 瞠大了眼,桑青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呻吟声。先是很低,渐渐的,就高了起来,痛苦的、沙哑的…… 好像有什么人在地上爬行着,然后是指甲抓门的声音…… 桑青咧了下嘴,忽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又那样站了几秒,才抓住门把手,拉开了门…… 门才拉开,她就看见倒在门边上的林平安。听到声音,伏在地上的林平安抬起头来,声音含糊不清地叫着:“救我——救、救救我……” 桑青挑起眉,冷笑一声:“救你?为什么?平安,你不该这么不小心的。既然说老爷是被药死的,那你本该更加小心,而不是这么大大咧咧,什么水都敢喝的……” 似乎是突然醒悟,林平安扬起眉,哑着嗓子喝道:“是你下的毒?是你要杀我……” “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林平安,你太多事了为什么非要去调查我?如果不是你非要搞这么多事,我也不会这么做……你以为我愿意双手沾满血腥吗?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呢?为什么啊……” 桑青尖声叫着,狂躁地抓着头发,又哑着声音道:“虽然有点痛苦,可你会去得很快的……到时候尸检时,就会发现你是吃了过量的**药——一点都不稀奇是吗?现在的年轻人,吃这个的太多了……” 喘了口粗气,她转过身去打算就这样离开,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唤。她的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来:“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第六十一章 意外 微笑的脸在转过去的同时,突然就僵住。瞠大了眼睛,桑青瞪着缓缓站起身来的林平安,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你、你怎么……” “怎么没有死是吗?”林平安抹去嘴角的白沫,歪着脑袋看着桑青,“看来,我比你想象中还聪明那么一点点是吧?不用这么惊讶。你自己也说了,像这种时候,我不该那么不小心,什么水都乱喝的……你看,我真的很谨慎的。不只不乱喝水,而且……”她低了下头,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我之前已经让浩风帮我在房间里安了监视器,你刚才所做过的一切,都有监控录像的……青姨,这次,你逃不掉了……” “你骗人”桑青先是大叫,可是看着林平安的眼睛却又安静下来。咽了下口水,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监控录像?她早就想到了吗? 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声音问出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用自己来试我?你——真是够狠的啊林平安” “以前我听到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个北方汉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林平安笑着,忽然取出手机:“意图谋杀,很重的罪名啊不过,这还不算完……意图谋杀?为什么要谋杀她啊?啊……原来是因为那个女孩知道了她是害死林爵士的凶手啊” 林平安轻声笑着,偏着头睨了眼桑青,拇指移动,去按手中的电话键。桑青瞪大了眼,突然一声尖叫,扑过去扭着林平安的胳膊,撕扯着要抢下她手中的手机。 林平安冷哼着,虽然对桑青的肚子有所顾忌,可却仍是一抬脚就踹在她的腿上。桑青尖叫一声,栽倒在地。却仍胡乱挥着手拉扯林平安的腿。一时没有防备,林平安被扯倒在地,手中的电话一下子飞出老远。 感觉到桑青在后扯她的衣服,林平安气极,翻身爬起的同时,手直接挥了出去。虽然根本就没有去看,可是听到桑青的尖叫,还有手下挨着皮肉的触感,她分明是打到了桑青。 也不去看,林平安走过去,捡起手机,回过头,看着捂着脸瞪她的桑青,冷哼道:“桑青,你除了刚才那次机会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害我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孕妇,而我,再怎么说也是学过点功夫的。可能对付几个男人还有问题,但对付你……” 冷冷地睨着桑青,看她似乎还是不甘,想要再往前近一步,林平安不由冷笑出声。就在两个人对峙之时,楼下突然传来叫嚷声:“ 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 是阿娟的声音,而且显然是一面叫一面跑上楼来。桑青挑起眉,突然一扭身就跑了出去。林平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跑掉,急忙追出去,只是她才慢了两步,追出去时,桑青已经拐了弯往楼下跑去。 听到阿娟的惊叫声,林平安忽然醒起,直接就大叫:“浩峰,别让桑青抓着你……”大声叫着,就听到楼下噼哩啪啦一阵乱。她快步跑下去,就看到站在沙发后发怔的林浩峰,而在他身边的正是一脸莫名表情的林康。 收回看着门的目光,林康扭头望着林平安,沉声道:“小姐,你应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听得出林康平静的声音下压着火气,林平安搔了下头,才轻咳了一声,平声道:“桑青刚才想杀我……” 林浩峰“啊”的一声,被吓得呆住。林康却是目光微瞬,沉声问道:“桑青为什么要杀你? 平安小姐,虽然你是主,我是仆,可是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向我隐瞒的好。” “康伯,这个家里有人当你是仆吗?”林平安抿了下嘴,才道:“我之前是有事瞒你,可是那和什么主仆没关系,你该知道的。” 林康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有些缓和,“你是不是发现桑青的孩子并不是自然受孕的了?” 掀起眉,林平安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原来康伯已经查出来了……是,桑青的孩子是人工受精。但这不是她要杀的原因。她杀我,是因为我发现她偷换了爷爷的药,才使爷爷心脏病发而死——是桑青害死爷爷” 林康愣住,望着林平安,久久没有说话,怔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坐在沙发上。十指插入发际,他把头埋进膝盖…… 听着林浩峰尖叫着:“姐姐,你说的是真的?爷爷是被害死的”,林康也凄然苦笑:“那时候,老爷的身体并不好,甚至连说话都有些像在交待遗言……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疑心过老爷的死,没想到居然是……桑青,真是想不到……就算是老爷撵了她离开林家,可之前老爷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狠” 猛地跳起身,他沉声问:“小姐,你这么说,就一定是有证据了现在立刻报警……我、我现在就去找朋友,让他们帮忙揪出桑青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她就这样逍遥法外。” “康伯……”林平安开口叫着,可林康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姐……”林浩峰低声唤着,拽着她的手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刚才说桑青想要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还有表哥,你这样做他知道吗?” 心头一跳,林平安只觉得太阳穴也在跳。这件事如果被任弘文知道,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交待。 “先不说这些,现在我们先报警,然后把证据准备好。”笑着转开话题,林平安在心里叹息,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向任弘文解释。 其实,今天以自己为饵,她真是突发奇想。行事太过仓促,根本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当然,如果她真的和任弘文说,任弘文也绝计不可能答应她这样拿自己冒险的。从这件事上,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对不住任弘文似的。 警察才赶到不过十分钟,任弘文就赶了过来。林平安瞄了下时间,差五分钟下午四点,这个时间,任弘文应该是有个会议在开的。而会议之后,他们原本是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站起身,她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任弘文就突然把她拥进怀里。 他抱得那样突然,抱得那样紧,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怔住,无法反应。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是,任弘文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样热情过。 在微怔后,她才觉察出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 他——是害怕了?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林平安只觉得心头一热,有一股甜蜜,自心上泛滥,席卷全身。 把脸埋进任弘文的胸前,她环着他的腰,默然无声,只是这样紧紧地贴着他……他的心跳,似乎比平时要快上半拍,带着那样的紧张和担心。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借由他的心跳,她已经知道他曾经怎样的担心怎么的惶惑。 “对不起……”没有辩白,她只是低声道着歉。而他,把她抱得更紧,低声呢喃着:“再不要这样,再也不要……” 忽然间,林平安有些鼻酸。这个男人,不,这个青年,从她认识他之后,就从没见过她这样惶惑不安过。可是,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却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就这样,明了他是真的在意她,觉得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说那三个字都无所谓…… 这样紧紧相拥着,直到在旁准备作笔录的警员再也忍不下去,轻咳出声,两个人才分开。可哪怕是分开而坐,可任弘文却仍是紧紧握着林平安的手。 作笔录的警员看着他们俩个紧握的手,皱了下眉,再转过头去看一旁以律师身份出现的宋轩成,还有不远处正在低声说话,等待做笔录的林家人,忍不住抬手去捏太阳穴。 笔录才做了一半,林康就回来了。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个随行的警员。心里奇怪,再看林康的脸色并不好看,林平安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抿着嘴角,林康迟疑了下,终于还是低声道:“桑青在赶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被抓到了……她太过慌乱,车子撞在路边的栏杆上……大概会流产……” 林平安怔住,看着林康难看的脸色,有些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康伯对爷爷一向忠心,虽然那个可能会失去的孩子并不是出自于爷爷的意愿,可到底那个孩子身上仍然流着爷爷的血呢 低声轻叹,她拍了拍林康的肩膀,转回去继续做笔录。却在说过几句话后突然扭过头去,轻声问道:“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她没有说清楚问得是什么,可是任弘文却立刻就明白过来。望着她的眼睛,任弘文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后才淡淡道:“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是,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桑青伏法,可是她的两位伯伯却不会就这样放弃。争产官司,可是有得熬了…… 想到这儿,林平安不禁叹息,在觉出任弘文握着她的手越发用力时,她回眸望他:“弘文,你会陪着我的是吧……当然了,我在说什么傻话……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低声呢喃着,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仍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头…… 第六十二章 善恶终有报 再次见到桑青,是在看守所的医院里。林平安没有想到桑青居然想要见她,可是在惊讶之后却又有些了然。她不觉得桑青会是想要忏悔,是想要找她这个罪魁祸首发泄怨气吧? 又不是有自虐倾向,林平安自然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可是,在她婉拒后,那位李律师却又通过宋轩成找到她。 “林小姐,我知道你并不想见桑女士。不过,不管是多不好的记忆,您和桑女士之间总还是要有个了结的好。如果一直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那未来的人生总还是会为现在这些事耿耿于怀的。” “李先生真是一个好律师,这么为当事人着想……”林平安微笑着,虽然觉得之后会耿耿于怀的那个人不会是她,却仍是看在宋轩成的面上答应下来。 “既然是我姐夫的朋友,那我总不好就这样一口回绝。李先生,我答应去凶桑青,可是,我希望能在她情绪稳定时见面。毕竟对我而言,她太危险了。” 李律师自然是一口答应。道过谢后和宋轩成一起走出去。林平安还能听见他在抱怨:“本来还以为终于接了个大官司,可以几年里都不愁花销了。现在倒好,大官司没了只剩下个必输的谋杀案。” 证据确凿,桑青意图谋杀的罪名大概是跑不了的,连她的律师也在背后这样说,让林平安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惆怅。最初相见时,她从没有想过事情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不知桑青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慨?早知会身陷囚牢,她还会这样做吗?不,在她铤而走险时之前,就该把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到了。为利所驱,再大的罪恶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别人逼的罢了…… 去见桑青时,是由任弘文陪着的。其实,她并不想让任弘文放下工作陪她。可是在任弘文坚持下,她还是妥协。 虽然因为医院的规定还有桑青的一再要求,最终任弘文还是被留在病房外,可是林平安却还是觉得安心许多。 躺在病床上的桑青,脸色苍白,看得出来元气大伤。想来,除了身体的耗损外,让她更加无法接受的还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吧? 听到开门声,桑青转过头来,望着林平安的表情竟是十分平静,这样的平静让林平安有些惊讶,又在心底暗生警惕,直觉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平安,你来了……”桑青微笑着,虽然因为太过虚弱而显得笑容也有些无力,可却的确是在笑。 陪着林平安走进来的医护人员,看了看桑青的面色,又查了查各项仪器,就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历,简单地做了记录后,才笑着同林平安点点头,走了出去。 看着护士关上门,林平安不禁苦笑了下。虽然医院里的设备一如普通医院,可是这道门却明显地带着看守所的风格,只有小小的一扇窗…… 回过头,目光落在桑青突然变了表情的脸上,林平安毫不奇怪地笑了下。她就知道,刚才那样的友善,不过是表现给护士看的。 也不理桑青,她径直搬了椅子坐在离床足有七八步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桑青:“现在你可以说到底为什么要见我了。” 桑青咬着牙,表情狰狞,连面容都有些扭曲:“林平安,你是凶手你听到了吗?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老爷的孩子,失去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凶手” 目光微瞬,林平安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甩开那一闪而过的负罪感。 “失去了爷爷的孩子?桑青,你从没有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是吧?对你而言,那个孩子意识着财富和地位,还有光明的未来,可是独独不是你的骨血……我觉得,去天堂对那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跟着你这样的妈妈,还不知道他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垂下眼帘,她想了想,又低声道:“一定很痛吗?你知道吗?你所遭受的痛,我丝毫不觉得同情……爷爷临死前,他一定比你更痛十倍……” 站起身,她不打算再说下去,直接就想走掉。可是,就在她站起身的同时,桑青突然尖声大叫。她坐起身,歇斯里底地大声尖叫着,抱着脑袋,就那样发狂地尖叫…… 因为她突兀的举动,林平安也有些慌了神。无措地站在那,她一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被重重地推开,有些慌乱的护士推门而入,在她身后是一脸惊色的李律师和任弘文。 “平安,”任弘文看清好端端的林平安,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就不再说话。 李律师却直扑向床边,看着像发疯了一样的桑青,他猛地回过头,瞪着林平安,毫不客气地喝斥:“林小姐,你又说了什么话刺激我的当事人?刚刚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这样一问,那个护士也就扭头看向林平安,眼神颇有几分古怪。又去抱着桑青安抚。可是桑青仍在一声一声地尖叫,叫得那样凄厉,甚至比恐怖片里的女主角还要卖力三分。神情恍惚,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护士也惊慌起来,探过手去,直接按了紧急键,不过数分,便匆匆冲进医生,强行注射了镇定剂,才让桑青安静下来。 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直到被医护人员请出病房,林平安才有些模糊地想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请来和桑青见面的。不是为了忏悔,也不是为了泄忿…… 看见李律师走过来,林平安立刻迎上前,沉声道:“李律师,桑青请了你做律师真是幸运。明知道是必输的官司,还这样尽心尽力,看来桑青的钱真的是没有白花。” “林小姐,”李律师温和的笑着,又像之前请求她时那样无害。“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必赢的官司,也没有必输的官司。你看,在我看来,如果把一个会判十年的官司打成只判四、五年,就已经是一个胜利。赢,未必是一定要让当事人无罪释放的” 偏了下脑袋,他淡淡道:“这次谢谢林小姐来见我的当事人……嗯,还有,请代我向轩成问好。如果没有他引见,我也请不到林小姐……” 因为他的轻描淡写,林平安想发火都觉得失礼。可是,看着他的背影,一股火气却怎样都咽不下。 “哈,居然就这样被摆了一道”她回过身,看着任弘文抱怨道:“你信不信,上了法庭,这个李律师一定会说桑青是被我刺激得失去了理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弘文……” 任弘文回过神来,笑着揽住她的肩:“不管怎么说,这位李律师都是个好律师,如果我是你,之后会雇佣他,不让他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林平安摇头,只是笑。 任弘文也不多又劝,想想,又道:“平安,可能不仅仅是什么被你刺激,我想,这位李律师会请精神科医生为桑青做鉴定,一旦有医生确诊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 被任弘文的猜测震到,可是林平安又隐约知道他说的这一切都是完全有可能的。果然,就像任弘文所猜测的一样,李律师找了医生为桑青做鉴定。在两个星期后,她就得到消息,知道了果然有一位医生为桑青出了一份诊断书,指出桑青在遭受刺激时会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虽然宋轩成也说不用担心,就算是有那份报告,桑青也不可能真的脱罪,可之后的农历新年,林平安仍是过得很不舒心。 原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是现在,林家却连个家的样子都没有。哪怕在姜凤的主持下,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吃了饭,可是,却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过了农历新年不过半个月,桑青意图谋杀一案就开始了一审。 见识过李律师的温和、卑劣,现在又见识了他的犀利。虽然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像现在这样在法庭上被逼问得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律师已经一句“谢谢,我没问题”了,还真是让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虽然有那份报告,又有李律师这样犀利的舌锋辩护,可在经过长达半月的庭审之后,最终,桑青到底还是没有脱罪,被以意图谋杀罪判了三年。而谋杀林雨泽的罪名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 站法官宣布判决时,林平安捂住脸,长长吁了一声。眼角瞥见桑青投来的怨毒目光,她只是默默站起身,在任弘文的陪同下走了出去。排开追踪而至的记者,她一言不发地挤出去,走向阿山开来的劳斯莱斯…… 无意中回过头,却看到在法庭的台阶上,林靖远正在和李律师说着什么。心中一动,她眯起眼,看着两个男人伸出手笑着相握,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原本还和林靖远分属两个阵营的李律师,成了林靖远新的代理律师。林家的争产案,终于即将开庭…… 第六十三章 宿敌起风波 任何一段曾震惊全城的新闻都会有过去的时候,曾经的轰动,到最后不过是埋在故纸堆的旧闻罢了。 林家的新闻,从去年年尾就没有断过。先是林爵士中风住院,任、林两家的联姻,林爵士的心脏病发,情妇争产、家人内哄,再到农历新年后轰动一时的毒妇为财害命事件,都让香江热闹一时。甚至桑青一案庭审时,香江许多贵妇都拿这事儿敲打老公,明里暗里嘲讽外面的女人。 像林家争产的案子,几年里,香江都没有这么轰动的案子了。开庭时,法庭内外都挤满了记者,一时之间,各大周刊杂志,把林家几十年的隐私都挖得一清二楚。连同十八年前林家三少私奔结婚一事都又再次成了热门话题…… 一连闹了几个月,争产案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像这样争产的官司本来就最难打,早前曾有女星与亡夫亲人争产,官司一打近十年,到最后却不过数亿家产也不过得了几百万。 时间拖得太长,媒体的关注也就少了,渐渐的,香江市民也不像最初一样日日翻报纸看林家的的八卦。只是,普通市民虽然不再关注,可那些股民却还是日日关注着林家争产案的动向。虽然林氏集团的动作仍然如常运转,并不曾因为这桩官司而有所影响。可是,林氏的股份还是受争产案影响低靡不振。 光阴如梭,在频繁的调解、举证、庭审过程中,时间一晃眼就过了半年之久。官司拖得太久,在这段时间里,林浩岳和双胞胎都先后离开了香江。 先是林浩岳直言香江的生活不适合他,他还是更喜欢美国。原本还一力留他的姜婉贞居然大大赞同,甚至还亲自帮她来说服姜凤。 离了婚搬出去住的姜婉贞,自己开了一间服装店。铺面不大,雇员也不多,卖的都是最新季的高档服装,少而精,进货都是她自己飞往巴黎、米兰亲自挑选。因为之前的人脉和多年养就的品味,虽然开店时间不长,居然也在上流社交圈小有名气。不过,对于姜婉贞来说,赚多少钱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因为这间小小的服装店,她又找回了自信,整个人都焕发出同之前不一样的风采。 看到这样的姜婉贞,姜凤只是淡淡苦笑,在姜婉贞相劝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平声道:“浩岳是你的儿子,他该有怎样的将来,你这个做母亲的最有发言权。他的事,我不过问……”沉默片刻,姜凤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才张了嘴,却又是一声低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虽然再是婆媳,可是却仍旧是姑侄,这样坐在一起喝下午茶,闲话家常,她忽然觉得两人之间远比之前那二十几年相处得更融洽。不知这是不是因祸得福。 二房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三房去。蓝采萍原本还很是开心,可是快活还没维持两天,她就再也乐不出来了。林浩岳人还没离开香江,她的两个孙子就已经开始闹着要去美国留学。起先,蓝采萍说什么也不肯的,可后来林静婷笑着劝道:“难得哥哥们肯用功了,回头在哈弗取得了学位,接管林氏不也方便多了……” 蓝采萍这才转忧为喜,不单只答应了双胞胎出国,更是亲自打理两人出国的事宜。只是蓝采萍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孙子虽然是出国留学,可是却并不是去念哈弗,而是直接入了南加州大学,入学导演系。 林静婷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三个人也不瞒着林平安,反倒有意拉着林平安做他们的同谋。 “我的好哥哥,你们现在先去为我打前站,等明年,说什么我也要说服奶奶也去读哈弗的……”说话时,她刻意加重了后两个字,又冲着林平安眨眼睛,悄声道:“平安姐姐,我们可都是指着你了那笔创业基金还要靠你打赢官司才能成立啊” 林平安为之莞尔,不知道林靖远知道子女居然都没有站在他那一边时,会作何想。 这半年,事情又多又杂,有时候,就是想要静下心来都会觉得烦躁。索性,还有任弘文陪着她,每个周末,或是去那座小白屋度假,或是坐着邮轮出海,偶尔,还会自已划着那艘小木船出海钩鱼。 因为不能回英国,所以她又在香江大学入了学,这次,却是学的金融。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学到什么程度,可是,在浩峰能进林氏工作时,她想在林氏帮着姑姑。虽然没有挂名,可是实际上,这半年来,她一直作为林秀雅的特别助理在林氏实习。虽然所学所做的事情很杂,可是这样从旁看着,才知道要掌控一个商业集团有多么辛苦。虽然各个公司都有负责人,可是作为执行董事长的林秀雅每天还是要工作到很晚,有时候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虽然林平安劝过几次,可是林秀雅一句话就把她说服了: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董事长亲力亲为,让所有的员工都看到她的勤奋,才能安抚员工的心。 觉得小姑姑说得有道理,林平安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多打电话提醒她吃饭,注意休息。没有课的时候一定过去实习,偶尔也会陪着林秀雅去参加商业酒会,在应酬中帮忙挡酒。只是这样的事只做了几次,就被恰好被任弘文抓个正着。打那以后,连她自己饮酒也要注意不要过量了…… “小姑姑,”笑着推开门,林平安直接道:“你不是忘记我们已经约好一起吃午饭的吧?”抬起头,她咽下后面的话,停下脚步,笑着对办公室里的人点头。 现在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她也都认识,仔细看,除了两位伯伯外,公司的高层似乎都在这儿了。就算是她再懵懂,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偷眼看垂下头,正翻看手中文件,又时而抬起头看面前电脑屏幕的林秀雅。林平安淡淡道:“大家都还没吃饭吧?这样,我先帮大家叫外卖好了,可以边吃边谈……” “平安,”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林秀雅抬起头来,招了招手,“你也过来听,张秘书吃完午饭,会帮我们带饭盒回来的。” 带饭盒?林平安转开目光,扫过没有说话的几位高层。很怀疑他们这些高层有没有吃过饭盒的经历。 叫林平安坐下后,林秀雅就不再看她,而是直接就道:“何经理的判断没有错,这几天我们公司的股票价格的确是有些不对头。虽然这半年来林氏的股票一直低迷,像前几天出现小涨,的确是一剂强心针。可是,从昨天开始,有人大量抛售林氏的股票,引发股民慌乱,今天抛售林氏的散股就多了起来……”顿了下,她揉着太阳穴,声音里透出一丝疲倦:“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收购林氏的股票……马上查出究竟是什么人还有,统计出我们林氏自己掌控的股票还有多少……”她的声音突然一顿,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现在就打电话给几位大股东,就说我约他们吃饭,一个一个地请……” 被这个消息震住,林平安一时间也有些发慌。收购战什么的,她听就听得多了,之前演戏时也演过,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却还是第一次经历。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暗算林氏呢? 和所有人一样,她默默地听着林秀雅在电话里和大股东们寒喧。可是,几通电话打下来,林秀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柯叔,您和我父亲一直都是好兄弟,侄女一向像待家父一样尊敬您。难道是不留意时得罪了您吗?竟然连一餐饭都不愿意让侄女陪着您……柯叔,侄女真的不是想要为难您。不如,您和我直说,您手中的林氏股票是不是已经卖掉了?”在一阵沉默后,林秀雅平声道:“您不用说出对方是谁,只是我说出后您‘嗯’一声就可以……是霍氏是吗?” 听到林秀雅提到霍氏,林平安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是霍氏?他们仍不肯放过她,还是因为她才会引发这次收购战? 之后林秀雅又说了些什么,她什么都记不住。等到她定下心时,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散了。林秀雅默默看着她,沉着声音,一句一顿地说道:“平安,你要知道,所有的收购,都不过是商业行为,是因为有利可图。再蠢的商人都不会只因为私怨就做出那么冲动的决定……” 看林平安还要说话,林秀雅抬了下手截住她的话:“如果你还要说什么都是因为你的话,那就不要再说下去了现在绝不是自怨自艾的好时候……” 合了下眼,林平安把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沉声问:“小姑姑,我能做什么?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做。” 看着她已经回复平静的表情,林秀雅不由微笑,只是笑还未到眼,便又敛去:“这件事太重要,虽然我现在是执行董事长,但这件事关系林氏所有人的利益,所以……” 虽然她没有说完,可是林平安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要和林家所有的人都通一下气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两个与她们几乎形同陌路的伯伯还会站在她们这边吗?她一点也没有把握…… 第六十四章 收购 在林氏察觉到霍氏正秘密收购林氏集团的三天后,霍氏集团就正式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公开宣布已持有林氏集团股份百分之十五,并将积极收购林氏集团。期望能在年底之前入主林氏集团。 这一条消息爆出,立刻引发香江金融界的轰动。无论是林氏还是霍氏,在香江都是大集团。无论是哪一方成为最终赢家,都将改变香江金融界的现有格局。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想知道林氏到底对此如何作答。甚至一众记者挤在林秀雅将要出席的商业酒会外,把林秀雅围住。 那一天,是林平安陪同林秀雅出席酒会的。在一片闪光灯中,林平安只觉得眩晕,有那么一刹那,仿佛又像前世最后半个月里被一群狗仔队围住的惶惑无助。有些恶心,虽然脸上极力保持微笑,脸色却有些发白。 “林小姐,”身后不知是谁,一直在往前挤,肩膀重重地撞在林平安的后背上,林平安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 就在她要跌倒的刹那,一条手臂从前面横拦住她,直接把她拦腰揽在怀中。 定下心神,林平安对及时扶住他的任弘文微微一笑。立刻扭头去看另一边的林秀雅。 目光一对,见她没什么事,林秀雅才露出安心的表情。抬起头,看着围在面前水泄不通的记者们,温言道:“各位记者朋友如此关心我们林氏集团,让我感到很荣幸。恨?这位记者朋友是在开玩笑吧?我为什么要恨霍先生呢?就因为他要收购林氏、不,我永远不会因为哪个人放言要收购林氏而对他产生恨意。一家没有存在意义,没有诱人利益的公司,不会有任何人对它有兴趣——各位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该感谢霍先生,是他,向大众又一次证实了我们林氏的价值……” 微笑着,她又笑着眨眨眼,“不过,可能要让一向无往不利的霍先生失望了,虽然林氏是上市公司,可是大部分的股份却都集中在林家人的手里。想要入主林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虽然林秀雅面对记者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在私下里却并不是真的毫无压力。在林家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时,她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说话的姜凤。 “霍氏虽然未必能完全入主霍氏,可单凭他们现在手中的15股份,已经可以进入林氏股东会成为大股东,甚至成为董事局成员——能够说得上话的大董事”姜凤揉着太阳穴,沉声道:“自老爷创立林氏集团以来,无论是之前还是上市之后,在林氏,在那栋大厦里,说话最大声的永远都是姓林的如果让霍氏进入董事局,那以后董事局里将出现另一个声音……” 抬起头,她望着林慕远,沉声道:“这种时候,林家内部绝不能再起内哄……慕远——” 被母亲盯住,林慕远有些心慌,“妈,你是想——想我撤诉是吗?”抿了下唇,他张口欲言,林靖远却突然拉了下他的肩膀。回头看了眼林靖远,他咽下要说的话。 因为他的举动,姜凤露出失望之色,只是立刻就又打起精神笑看着林靖远:“靖远,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林氏真的落在霍氏手中,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你想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不是闹家变的好时机。如果因为你,而让霍氏成了林氏最大的股东,那你可真是对不住死去的老爷了。” “二妈,你这样说真是让我惶恐。”林靖远一笑,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官司也打了半年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双方都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也算是浪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现在就凭二妈说的这几句话,我们兄弟两个就撤诉,未免……”低声轻笑着,他捋了下头发,淡淡道:“这件事,再从长计议吧”话一说完,他笑着招呼了一直坐在一旁不曾说话的蓝采萍,直接就走了出去。 林慕远尴尬地看着姜凤,想了想,也讪讪地跟了出去。 “哥,”叫了一声,林秀雅迟疑了下,才又接着问:“霍氏的人找过你们了是吗?” 林慕远大惊,慌忙摇手:“怎么会呢?霍氏的人找我们干什么?”犹豫着,他有些不肯定地问:“小妹,你觉得霍氏的人会来找我和靖远?不可能……我们手里又没有林氏集团的股票,那些分公司的股票对他们来说用处也不大……” “大哥,你是真的不明白吗?只要你们答应他们一时打这场官司,那早晚他们会成为董事会里最有话语权的人。那些长辈个个都精明得可以,就算是还持有股份没有卖给霍氏,可他们又怎么肯去支持一直弄闹哄的人做董事长呢?” 林慕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到最后居然只闷声道:“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做不成董事长这个董事长的位置对你真那么重要吗?” 林秀雅愕然,不敢相信亲大哥居然一开口就这样的指责她。而姜凤失望地合上眼,抬手止住要说话的林秀雅,只淡淡道:“我累了,秀雅,先陪我上楼休息……” 家庭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说到最后,仍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林平安既觉得郁闷又觉得难过。 “我总觉得我才是罪魁祸首,虽然小姑姑一直都要我不要这样想,可是……弘文,如果没有当年的事,霍氏或许就不会一直和林氏作对了是吗?仇恨似乎是越结越深,到最后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化解,成了死局……” “你要一直这样想下去吗?”任弘文回过头,扶着她的肩膀,表情有些严肃。 望着他的表情,林平安不由得一笑:“不,我不会再钻牛角尖。如果一直这样想,最后痛苦的只会是我自己。无法摆脱内疚,无法去帮助小姑姑对抗霍氏……像这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我如果还那么傻地去做,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吗?” 把头靠在任弘文肩头,她低声道:“弘文,我很想帮小姑姑,可是,又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不是在学金融系吗?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任弘文低笑着,细听时,就觉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窃笑。 “考我?”林平安掀起眉,想了想才道:“不管霍氏之后还要使什么招数,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安抚人心。不管是那些股东、股民,还是公司内部的员工,林氏想要在这次风暴中撑过去,就必须重建他们对公司的信心……” “说得不错既然这样,那你要怎么做?”任弘文笑问着,也正经起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了结这场官司。可是我看二伯的意思,是不想轻易撤诉的。或许,他还想谈判,想借着现在这样的情形,逼着我们让步,从而得到最大的利益……更或许,像小姑姑担心的一样,他们甚至可能和霍氏勾结在一起。” “他不会”任弘文笑着,握住林平安的手,温言道:“你二伯是个聪明人,和霍氏合作,无异于与虎同谋。他想要的是林氏集团,而不是想要成为霍氏的傀儡,甚至是霍氏集团的一个小小棋子……所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不过,就像你说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绝不会轻易撤诉的。所以,你要另外想办法了……” 林平安低声叹息,沉默了好久,才迟疑着张了张嘴,可是只是才唤了任弘文的名字,她就又合上嘴,垂下头去。 “你的办法和我,和任氏有关——是吗?”任弘文晃着她的手,在林平安抬头,看清她眼中的忐忑时,笑起来。 “说来听听你的计划,我很想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弘文,”晃着他的手臂,林平安只是笑,可见任弘文笑看着她,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才迟疑着道:“商场上,没有什么真也没有什么假,我记得很久以前有过一只股票,原本只是垃圾股的,可是因为一个利好消息,说那间公司要和大陆政府合作一个军工高科技产业,于是半个月里,那只股光是涨停就有三次……我不否认,之前我想过由任氏发布新闻,说任氏和林氏将要合作一个新项目,以此来增加股民的信心。可是,弘文,我这样要求你的话,对你不公平……我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为什么要说为难?难道之前任氏和林氏没有合作过吗?还是连你自己都觉得林氏病入膏肓,怕连累我们任氏……”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平安有些恼了。 见她转过头去,任弘文就笑起来,自后揽住她,他沉声道:“你的方法不错,不过我想除了合作的消息之外,还可以再发布一个消息——任弘文和林平安的婚讯你想想,任氏的继承人和林氏的女小开,在双方传出合作消息时传出婚讯,那这样的合作消息该有多么真实?” 望着他认真的眼睛,林平安终于敛去脸上的笑,“你是认真的?弘文,这样做对你……” “什么?”掩住她的唇,任弘文低声问道:“又想说不公平?有什么不公平的?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吗?还是你后悔,不想嫁给我了?” “不是”觉得自己答得太快,林平安缓了缓,低下头去,静默片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一脸笑意。虽然眼中含着泪光,可是她的笑却是再开心不过:“我想去告诉浩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六十五章 反收购与协议 “你说,任家放出的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林靖远拍着手中的报纸,随手丢在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忧心重重的林慕远,他冷哼了声:“怎么?大哥你现在又开始犹豫了?是因为二妈?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现在照她的话去做,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就算你主动撤销诉讼,可律师费还是要给的,这笔费用,半年算下来也不算是一笔小费用了。还有,什么都得不到,你甘心吗?” 林慕远垂着头,先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靖远,你真打算和霍氏合作?你别骗我,我之前已经问过你的秘书,你之前和霍家的老大一起吃过饭。” 林靖远挑起眉,睨着林慕远晒笑道:“大哥,你不是玩什么商业间谍手法,派人监视我吧?是,我是和霍家的老大一起吃过饭……吃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你不会忘记我和他还是校友了吧?” 林慕远沉默下来,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只是不说话。林靖远看着他,扬起嘴角,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虽然他这个大哥比他要大上五六岁,可是他却从心里不认同这个没才能没主见的大哥。想来,父亲也和他一样,觉得这个长子没有用吧? 心里这样想着,却又有一丝苦涩。有才能又怎样?在林家,论才干,他自认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可是,爸爸还不是最喜欢大房的老三,到最后,甚至宁愿把董事长的位置传给小妹,都不给他…… 喉咙哽了下,他甩开心头那一抹涩,正想说话,林慕远却突然抬起头来。正色看着他,林慕远的神情居然异常坚决:“靖远,我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真的要和霍氏合作,那我不管怎么样,都要撤诉的……”顿了下,他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兄弟姐妹里最不中用的一个。从前,爸最喜欢的是老三,等老三死了,爸就一心一意地栽培小妹和你,对于我这个长子,他从没有报过任何希望。说真的,我不该这样还对自己抱着希望,想要成就什么事业的……可是,偏偏之前我却放不下心结,和你一起把事情闹到这么大。就连我妈,现在也在生我的气……不过没关系,我很清楚,我还是姓林的就算是他们都不在乎我这个亲人,我也不可能出卖他们” 深吸一口气,他又笑起来:“总之,事情就这样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别的,你自己也要记住,自己的血管里流的还是林家的血……” 见他真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林靖远也有些急了,忙大声叫道:“大哥,有什么话好商量,咱们是兄弟,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见林慕远回过头来,他松了口气,忙过去拉住林慕远笑道:“大哥,在林家失意的人并不只是你一个,我和你不是一样的吗?是,我身体里流着的是林家的血,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不过,我不像你那么忠厚。虽然我也绝不希望霍氏真的入主林家,可是,就像我之前和二妈说的,要我们撤诉,总要有些交换条件才行。要不然,我们两兄弟岂不是太吃亏了……大哥,你就听我的吧我最起码也还能为我们各自争取5的股份。只有这样,我才甘心……” 见林慕远迟疑,他就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连任弘文都能这样帮我们林家,甚至召开记者招待会声明,将与林氏合作开发大陆青岛的新港口了,我这个姓林的又怎么会那么绝呢?” “弘文所说的我看是真事,”林慕远偏过头,看着报纸上笑得风轻云淡的青年,沉声道:“不是还说他和平安将在年底完婚吗?既然亲上加亲,那在这个时候伸手帮林氏一把,也不是太为难的事。再说,就算现在这种情况,咱们林氏的实力也还是有的,又不会让任家吃亏。” 听到林慕远的话,林靖远便笑起来,只是笑容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大概现在所有的人都会像林慕远这样想吧?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他拿来谈判的资本就又变少了些。 因为林靖远的劝说,林慕远把一切事宜都交到林靖远手上。说句实话,他很怕再去和母亲讨价还价——他怕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似乎最近半年,他总是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而原本是温柔乡的那间小公寓却再也不是他的避难所。那个他觉得自己疯狂爱过的女人如今也不过是个让人怕,让人厌恶的怨妇…… 在中环,和林靖远分手,看着弟弟上了林氏大楼,林靖远转身悠悠然地闲逛。中环广场,皇后大街……周围尽是匆匆而过的白领,可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异样的悠闲。而奇怪的,他居然有些享受这样的悠闲…… 目光凝住,他站在橱窗外,隔着玻璃默默地望着服装店里正笑着和人说话的中年女人。明明是熟悉的眉眼,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散发着让他觉得陌生的魅力? “婉贞……”他低声念着,在门里的姜婉贞抬起头望过来时,猛地后退一步,狼狈地跑开。可是,他才跑开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叫声:“慕远……你不是要避开我吧?” 林慕远停下脚步,竟要深呼吸后才能去面对身后的那人。一刹那,好似又重回少年时光,那样的生涩感…… 很久都没有和婉贞这样说过话,平静的,友善的,没有眼泪也没有抱怨,曾经争吵、哭闹、深深痛恨过的两个人,居然也可以相对大笑。当分手时,林慕远恍惚觉得自己有些依依不舍,像是又找回了什么。如果不是接到林靖远的电话,他大概还会再留在这儿和姜婉贞一直聊下去。 不知道谈判谈得到底如何,林慕远这会儿没那个心情问,而林靖远也是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过半句话,因为他的脸色,林慕远不问而知,刚才的谈判一定不大顺利。不过对他而言,现在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很奇怪,只不过是一个下午,他竟好像突然变得平和起来。 “大哥,你不问我事情谈得怎么样吗?”林靖远的问题,他也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不是已经说过由你负责的吗?只要你不会和霍氏合作,那我不会多说什么。” 林靖远一笑,也不说话。可是和林慕远分开后,却立刻打了电话给他所说的老同学。 “之前你同我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不过,你可是别骗我,既然说了由我出任执行董事,那就一定要兑现才行啊不是我不信你,我们是老同学,多年好友,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不过……我希望能得到你们霍氏的5股权。震兴,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立刻就入资霍氏……你也知道,成为霍氏的股东,那以后霍氏赚多少都有我的一份,这样我也会更用心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霍震兴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不过我会和我爸商量。过两天答复你。” 林靖远笑笑,不置可否。在这之后的两天里也不和霍震兴联系。直到第三天,霍震兴才打电话来,也没有拐弯抹角说别的,直接就答应了转让5的霍氏股份给林靖远。 林靖远答得平静,不显半分烟火气,放下电话,却拿起桌上放着的报纸,笑着点着报纸上的照片,道:“任弘文,还真要多谢你了。” 张报纸上,详细介绍了任氏和林氏将要合作的青岛新港口。虽然建设时间尚需五年之久,可是投资回报却将是几十倍。这样的报道,无疑于一剂强心针,原本不看好林氏的人也都改变了看法。而霍氏和那两个仍不肯卖掉手中林氏股票的股东也因此久谈不下…… 得到霍氏5的股票,林靖远似乎是真的对霍氏上了心,一连几天都在霍氏出入。和霍氏父子就如何打击林氏做出种种计划。照霍家老爷子的话说:林雨泽真应该在这小子生下来时就掐时他,这样的损招用来对付自己的公司,实在是太过火了……震兴,你要小心了。这种事已经不仅仅是商场争斗,根本就是在犯罪,如果被人查出来,那不只主使者会放罪,就连我们霍氏…… 他说得郑重,霍震兴便也听得用心:“爸,你放心,像这种在对方卖场投放毒剂的事,我再蠢也不会做的。再说,上次靖远也不过随口一说,不是真有意要这样的……” 见他保证,霍家老爷子才放下心来:“除了林家的事外,你这几天也关心下大陆那边的事。这次海南的那几栋楼盘我是押了重注的,绝不能出错……” 霍震兴一口答应,马上表示他会亲自飞往海南去视察。可是,还不容他叫秘书订机票。报纸上就爆出一个把他炸晕的消息: “大陆房产全面限购,楼市崩盘,霍氏海南全部投资损失严重,预计至少十亿以上……” 这个消息一出,当天霍氏股票大跌,才过午,就已经跌停板。而霍家老爷子气愤之下,直接进了医院。等到霍氏反应过来召开记者招待会时,光股市上,已经直接损失过亿…… 六十五章 反收购与协议 “你说,任家放出的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林靖远拍着手中的报纸,随手丢在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忧心重重的林慕远,他冷哼了声:“怎么?大哥你现在又开始犹豫了?是因为二妈?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现在照她的话去做,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就算你主动撤销诉讼,可律师费还是要给的,这笔费用,半年算下来也不算是一笔小费用了。还有,什么都得不到,你甘心吗?” 林慕远垂着头,先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靖远,你真打算和霍氏合作?你别骗我,我之前已经问过你的秘书,你之前和霍家的老大一起吃过饭。” 林靖远挑起眉,睨着林慕远晒笑道:“大哥,你不是玩什么商业间谍手法,派人监视我吧?是,我是和霍家的老大一起吃过饭……吃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你不会忘记我和他还是校友了吧?” 林慕远沉默下来,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只是不说话。林靖远看着他,扬起嘴角,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虽然他这个大哥比他要大上五六岁,可是他却从心里不认同这个没才能没主见的大哥。想来,父亲也和他一样,觉得这个长子没有用吧? 心里这样想着,却又有一丝苦涩。有才能又怎样?在林家,论才干,他自认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可是,爸爸还不是最喜欢大房的老三,到最后,甚至宁愿把董事长的位置传给小妹,都不给他…… 喉咙哽了下,他甩开心头那一抹涩,正想说话,林慕远却突然抬起头来。正色看着他,林慕远的神情居然异常坚决:“靖远,我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真的要和霍氏合作,那我不管怎么样,都要撤诉的……”顿了下,他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兄弟姐妹里最不中用的一个。从前,爸最喜欢的是老三,等老三死了,爸就一心一意地栽培小妹和你,对于我这个长子,他从没有报过任何希望。说真的,我不该这样还对自己抱着希望,想要成就什么事业的……可是,偏偏之前我却放不下心结,和你一起把事情闹到这么大。就连我妈,现在也在生我的气……不过没关系,我很清楚,我还是姓林的就算是他们都不在乎我这个亲人,我也不可能出卖他们” 深吸一口气,他又笑起来:“总之,事情就这样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别的,你自己也要记住,自己的血管里流的还是林家的血……” 见他真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林靖远也有些急了,忙大声叫道:“大哥,有什么话好商量,咱们是兄弟,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见林慕远回过头来,他松了口气,忙过去拉住林慕远笑道:“大哥,在林家失意的人并不只是你一个,我和你不是一样的吗?是,我身体里流着的是林家的血,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不过,我不像你那么忠厚。虽然我也绝不希望霍氏真的入主林家,可是,就像我之前和二妈说的,要我们撤诉,总要有些交换条件才行。要不然,我们两兄弟岂不是太吃亏了……大哥,你就听我的吧我最起码也还能为我们各自争取5的股份。只有这样,我才甘心……” 见林慕远迟疑,他就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连任弘文都能这样帮我们林家,甚至召开记者招待会声明,将与林氏合作开发大陆青岛的新港口了,我这个姓林的又怎么会那么绝呢?” “弘文所说的我看是真事,”林慕远偏过头,看着报纸上笑得风轻云淡的青年,沉声道:“不是还说他和平安将在年底完婚吗?既然亲上加亲,那在这个时候伸手帮林氏一把,也不是太为难的事。再说,就算现在这种情况,咱们林氏的实力也还是有的,又不会让任家吃亏。” 听到林慕远的话,林靖远便笑起来,只是笑容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大概现在所有的人都会像林慕远这样想吧?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他拿来谈判的资本就又变少了些。 因为林靖远的劝说,林慕远把一切事宜都交到林靖远手上。说句实话,他很怕再去和母亲讨价还价——他怕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似乎最近半年,他总是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而原本是温柔乡的那间小公寓却再也不是他的避难所。那个他觉得自己疯狂爱过的女人如今也不过是个让人怕,让人厌恶的怨妇…… 在中环,和林靖远分手,看着弟弟上了林氏大楼,林靖远转身悠悠然地闲逛。中环广场,皇后大街……周围尽是匆匆而过的白领,可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异样的悠闲。而奇怪的,他居然有些享受这样的悠闲…… 目光凝住,他站在橱窗外,隔着玻璃默默地望着服装店里正笑着和人说话的中年女人。明明是熟悉的眉眼,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散发着让他觉得陌生的魅力? “婉贞……”他低声念着,在门里的姜婉贞抬起头望过来时,猛地后退一步,狼狈地跑开。可是,他才跑开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叫声:“慕远……你不是要避开我吧?” 林慕远停下脚步,竟要深呼吸后才能去面对身后的那人。一刹那,好似又重回少年时光,那样的生涩感…… 很久都没有和婉贞这样说过话,平静的,友善的,没有眼泪也没有抱怨,曾经争吵、哭闹、深深痛恨过的两个人,居然也可以相对大笑。当分手时,林慕远恍惚觉得自己有些依依不舍,像是又找回了什么。如果不是接到林靖远的电话,他大概还会再留在这儿和姜婉贞一直聊下去。 不知道谈判谈得到底如何,林慕远这会儿没那个心情问,而林靖远也是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过半句话,因为他的脸色,林慕远不问而知,刚才的谈判一定不大顺利。不过对他而言,现在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很奇怪,只不过是一个下午,他竟好像突然变得平和起来。 “大哥,你不问我事情谈得怎么样吗?”林靖远的问题,他也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不是已经说过由你负责的吗?只要你不会和霍氏合作,那我不会多说什么。” 林靖远一笑,也不说话。可是和林慕远分开后,却立刻打了电话给他所说的老同学。 “之前你同我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不过,你可是别骗我,既然说了由我出任执行董事,那就一定要兑现才行啊不是我不信你,我们是老同学,多年好友,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不过……我希望能得到你们霍氏的5股权。震兴,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立刻就入资霍氏……你也知道,成为霍氏的股东,那以后霍氏赚多少都有我的一份,这样我也会更用心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霍震兴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不过我会和我爸商量。过两天答复你。” 林靖远笑笑,不置可否。在这之后的两天里也不和霍震兴联系。直到第三天,霍震兴才打电话来,也没有拐弯抹角说别的,直接就答应了转让5的霍氏股份给林靖远。 林靖远答得平静,不显半分烟火气,放下电话,却拿起桌上放着的报纸,笑着点着报纸上的照片,道:“任弘文,还真要多谢你了。” 这张报纸上,详细介绍了任氏和林氏将要合作的青岛新港口。虽然建设时间尚需五年之久,可是投资回报却将是几十倍。这样的报道,无疑于一剂强心针,原本不看好林氏的人也都改变了看法。而霍氏和那两个仍不肯卖掉手中林氏股票的股东也因此久谈不下…… 得到霍氏5的股票,林靖远似乎是真的对霍氏上了心,一连几天都在霍氏出入。和霍氏父子就如何打击林氏做出种种计划。照霍家老爷子的话说:林雨泽真应该在这小子生下来时就掐时他,这样的损招用来对付自己的公司,实在是太过火了……震兴,你要小心了。这种事已经不仅仅是商场争斗,根本就是在犯罪,如果被人查出来,那不只主使者会放罪,就连我们霍氏…… 他说得郑重,霍震兴便也听得用心:“爸,你放心,像这种在对方卖场投放毒剂的事,我再蠢也不会做的。再说,上次靖远也不过随口一说,不是真有意要这样的……” 见他保证,霍家老爷子才放下心来:“除了林家的事外,你这几天也关心下大陆那边的事。这次海南的那几栋楼盘我是押了重注的,绝不能出错……” 霍震兴一口答应,马上表示他会亲自飞往海南去视察。可是,还不容他叫秘书订机票。报纸上就爆出一个把他炸晕的消息: “大陆房产全面限购,楼市崩盘,霍氏海南全部投资损失严重,预计至少十亿以上……” 这个消息一出,当天霍氏股票大跌,才过午,就已经跌停板。而霍家老爷子气愤之下,直接进了医院。等到霍氏反应过来召开记者招待会时,光股市上,已经直接损失过亿…… . 第六十六章 反击 霍氏的公关部,反应其实已经不算慢了。新闻爆出的下午就已经立刻安排了记者招待会。可是,现代社会资讯事业那么发达,一条小小的八卦绯闻都会在几十分钟中传遍网络,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等到记者招待会开始时,霍氏的股票已经跌了十个百分点。连带霍氏的声誉也降到了史上最低,成了许多香江市民口中的骗子集团。 因为霍家老爷子突然心脏病发入院,主持记者招待会的就成了霍震兴。在记者招待会上,虽然他一力证明霍氏在海南的投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列举种种数据以及美好前景,却仍不能取信在场记者。 一个记者直接嘲笑:“霍先生,据我所知,这次内地的房产限购比几年前的那次更加严格。有很多一线城市,房价甚至有每平降了万余的,难道就只有你声称没有问题的海南,房价没有下降吗?我们大家都知道,十年前香江楼市崩盘时是什么样子的。就因为楼市崩盘,有好多买了房子却还不起房贷的业主里甚至还有跳楼、烧炭的……你觉得这次内地会是个什么样子?” 霍震兴踌躇着,还没有回答该记者的问话,就又有人跳起来力挺他:“我这里有内地同行传来的邮件,说内地大城市某些楼盘降价太高,有些还没拿到房的业主联合在一起大闹售楼部。霍先生,你又是怎么看的?怕不怕你们公司在内地的分公司被人搞乱呢?” “各位记者朋友,你们说的这些情况在内地某些城市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我保证我们霍氏……” “霍先生”最先挑衅的记者冷笑着,亮出手中的几张纸,先是向在场众记者展示了下,才面向霍震兴。“各位,我现在手上拿的是霍氏内地分公司向总公司传来的报告复印件。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半个月前,限购令出台时,霍氏分公司就已经请示过是否要降价。但是当时霍氏总公司的批示是‘暂不降价’。而另一份则是分公司在昨天下午的紧急请示。当时总部的批示是按本地情况降价,至于降的幅度则由总部总经理前往内地商定后再作决定。虽然还没有明确确定降价的幅度,可大家可以看到,在霍氏分公司的申请上明确指出最低降幅也会在20……” 看看霍震兴铁青的脸色,那个记者毫无惧色,继续道:“在这些证据里,大家可以看到,本报今天早上的报导中所列举的数据绝对不是子虚乌有。这次霍氏的损失,比起前几天在内地受挫的周氏的损失更大……” “你……”点着记者,霍震兴气得脸色发青,恨声喝道:“是谁给你的那份文件?你们这是商业犯罪……”才吼出这句话,他立刻就觉出不妙。这样含怨大喝,他根本就等于是承认了那份文件的真实性。之前他所有的说词都成了谎言…… 台下一片哗然,前来与会的记者,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小股东,大声喝骂着,甚至有的激动地往台前冲来。 霍震兴又惊又慌,眼看着一个男人跳上台来直奔他冲来,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还是身边的保安部长冲出来,拦腰抱住那个男人。又大声喝令手下保安护着霍震兴逃了出去,才避开群情激愤的群众。 在保安的护送下,霍震兴一路逃回霍氏,虽然人是安全了,可神经却一直都没办法放松下来。 “怎么办?要怎么向爸交待……”颓然坐在办公桌后,他抱着脑袋,只觉得头大如斗。 到底是谁出卖了公司?是分公司的人还是总公司的人?能接触到这份文件的人都有……太多了,甚至他的秘书还有分公司那头的秘书都能接触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找出那个内鬼。可是,内鬼找不到,那个指使者却…… “喂,”接起电话,他才低应了一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林靖远紧张的声音:“震兴,你现在还好吧?我现在在林氏,刚才我听到……唉,我真没想到,小妹居然这么狠,居然连这样的招式都想得出。你要小心了,媒体这边,他们都打好招呼了,之后的事情只会比现在更复杂……” 霍震兴合了下眼,低声应了:“我知道了,就是你不打电话,我也知道事情是林氏做的了想就这么打跨我们霍氏,没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霍震兴叉着手指,坐了很久,才拔通了一个他很久没有打过的电话。 “是我,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不,你知道,像那种断人水电、堵门口逼迁的事,我们霍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过了。这次不是为那些事,你听清了,这次的事一定要做得隐秘——钱不是问题,主要是隐秘,我不希望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低声把事情交待清楚,他放下电话,倒在皮椅上,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在爸出院之前,他都要把事情解决了,要不然他怎么还有脸面去见爸呢?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霍震兴的心里却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只是在第二天,看到满街的报纸上,经济版甚至头版头条都登着“霍氏是否会因此次内地楼市崩盘而倒闭”的消息时,他的心又硬了起来。不是他太狠,只能怪林氏先挑起了战火。 如常工作,如常生活,他把之前打的那个电话抛在脑后。直到第二天到医院探望老爷子时…… “今日,林氏旗下超级卖场中发现顾客中毒事件……” 停下正在剥桔子的动作,霍震兴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电视。因为他的动作,躺在床上的霍老爷子也扭头去看。因为看不清,便一个劲地拍着床:“摇起来,摇起来……” 在护士的帮助下,他坐起身来,定定地望着电视。 “所幸因为工作人员的及时发现,该次食物中毒事件并未扩散。而据查,本次事件系有人人为投毒。现在警局已根据卖场的监控录像抓获投毒的两名男子,具体案情将陆续公布……” 脸色发青,霍老父子喘着粗气,突然一巴掌扇在霍震兴脸上。护士吓了一跳,扭头望着霍氏父子,知趣地退了出去。 看着护士退了出去,霍老爷子再也不掩饰怒气,指着霍震兴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混帐东西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像这种事绝对不能做,你怎么还是做出这种事呢?你——是想气死我啊” 霍震兴又慌又乱,哽咽着回道:“爸,我也是不得已,如果我再不做出些什么,林氏就真要……” “糊涂虽然林氏勾结媒体,把海南的事捅了出去,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商场上的事,就是海南损失惨重,可只要我们霍氏还在,那些钱总会再赚回来的,可是你现在做出这种事……震兴,你弟弟现在那个样子,还能活几年都说不准。我们霍家现在就只剩下你这一个继承人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爸,你不用担心。虽然你猜出是我,可别人怎么样也猜不出来事情和我有关的。就算做这事的小喽罗被抓了,可罗四也不会……” “罗四?”霍老爷子脸色大变:“你找的罗四的人?”见霍震兴点头,他立刻沉下脸去,静默了片刻后沉声道:“你现在立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香江,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回来。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就不用回来了……” “爸,你不会是担心罗四……不可能的,他当年……” “你糊涂”霍老爷子大喝:“你就不想想,要是罗四真的交待出你了,那除了投毒这件事,从前那些事还瞒得过吗?不要再多说,你现在就走……还不快去” 被吼得没了脾气,霍震兴一声不吭地垂着头走了出去。可是,站在走廊怔了很久,却没有直接往门外走去,而是转身上了楼上的病房区。 这里,是特护病房,最里面的就是霍震昌的商房。三年多了,霍震昌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过。虽然当初还很气这个弟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当年的事情,反倒为弟弟可怜。 换过了消菌服,他走进病房,坐在病床前,握住霍震昌的手,望着那张这三年来瘦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忍不住低叹:“二弟,没想到咱们哥俩居然都栽在林家人手里我真是不甘心啊你知不知道,那个害了你的林平安就要和任弘文结婚了……当年,他们一起有份害你的。可是,现在,你这样半死不知地躺在床上,他们却风流快活还被那些人捧成什么香江的王子与公主,童话一样的婚姻?简直是让人恶心……二弟,我替你不值啊” “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会儿,我也要离开香江了,咱们兄弟,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呢”他叹息着,站起身正要走,却忽然目光一闪,“二弟,”他轻唤了一声,又坐下身细看了半天,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霍震昌手指动了下,不过是自己眼花。 摇摇头,他转身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盘算着是先去美国还是直接飞法国。以至于被人推了下肩膀,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撞在迎面走过来的人身上。抬起头,他刚要道歉,对面的男人已经举起手中的证件:“霍先生,我们是香江西环警署的探员,有一件案子还请你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第六十七章 商场变幻 商场之上的争斗,历来都是风云变幻,输赢难定,可像这一回,林、霍两家这样莫测的,却也少见。 霍氏才宣布收购林氏不到两个星期,可事情却突然来了个大逆转。先是霍氏内地严重亏损之事暴光,导致股份暴跌。然后又有霍氏怀恨报复,在林氏卖场中下毒。可惜天网恢恢,霍氏的总经理霍震兴到底还是没有逃脱得了,被警方拘捕,虽然霍震兴仍然否认控罪,可在证据确凿的情形下,这桩使人投毒案,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脱罪。 更出乎意料的是,因为这桩投毒案,引出之前霍氏雇佣古惑仔用非法手段强行搬迁一案。虽然那些案子已经是陈年旧案,可现在突然捅出来仍然轰动香江。而经济罪案调查科和反黑组同时立案,将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 而就在霍氏陷入一连串的麻烦同时,林氏突然反击,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正式收购霍氏集团。并称,已经掌控霍氏25的股份。 也就是在记者招待会上,林氏两兄弟宣布将撤诉,又和主持记者招待会的执行董事长林 秀雅兄妹相拥,大演天伦之情。 至此,这场收购战,不必完全看到最后结果,似乎已经有了分晓。在开始处于劣势的林氏,近似奇迹般地扭转了全局。 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形,有人开怀,自然有人要恨得牙痒痒的。 看到电视里举杯同庆的林靖远,保释在家的霍震兴,直接把手里的摇控器摔在了电视上。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那个一直说是朋友的林靖远算计了,那他就真的是没脑筋了。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现在知道一切也都已经晚了。“林靖远……”摔了电视犹不解恨,他恨声咒骂:“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这么耍了我,你以为我就会这么算了……” “不算了,你又要如何?”身后苍老的声音让霍震兴一震,回过头望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父亲,他忐忑地唤了一声,忙站起身来去扶。 甩开他的手,霍老爷子冷冷地瞪他:“这种时候,你不要再多事了如果早听我的话,又何至于此呢?震兴,何律师已经和我说了,你的官司大概是脱不了罪了。不过还好,没有人命,你且放宽了心,至多也不过是三五年的牢饭。等出来后,还是照旧又是……”说到这里,霍老爷子再也说不下去了,低叹一声,也不再说话,转身摇着头,径直往楼上走去。 霍震兴沮丧地敲着脑袋,倒在沙发上,又气又恨,连眼眼都红了:“林靖远……”咬牙低叫着,他抓起狂响不停的手机,一开口就没有好声气:“是,有什么话你就……你说什么?”突然跳起身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好,我马上就过去。这件事,你先不要透露出去。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楼上,他迟疑了下,却还是决定把事情先瞒下。 且不提霍震兴瞒下了一桩大事,单提林家。在林氏两兄弟撤诉过后,林家的气氛却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样欢欣。 没有什么一家和美的家宴,也没有其乐融融的团聚。在林氏大厦28楼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林靖远看完手中文件的最后一行,终于满意地放下,又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林秀雅和林平安。低笑道:“这份文件,我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面,你们两个不会后悔吧?” “二哥,你太多疑了。既然说好了,我自然不会后悔……”林秀雅笑笑,转目望着林平安,歉然道:“只是,委屈了你,平安。是姑姑没用。” “小姑姑,”林平安一笑,淡淡道:“有什么委屈的呢?能用5股份解决霍氏这件事,我已经觉得很值了。我记得,清朝末年时,慈禧太后面对义和军起义时说:宁与外贼,不与家奴……大伯、二伯,是我说错话,你们不要怪我啊我只是想说,与其林氏被霍氏收购,倒不如我们一家人联合一起对付外人。不管怎样,我们总是一家人……” 林靖远看着她们,目光忽闪,却只是微笑,拿起笔,直接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次小妹和平安各拿出5的股份给我和大哥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的。平安,你尽管放心,我就是再有别的心,可在这种时候,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以后,我和大哥也一定会好好辅佐小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放下签字笔的林慕远已经笑着挥了挥手,“不要算上我不用这样看我,最近闲惯了,我还真不愿意再回公司来上班。无事一身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多快活总之,以后,我就只当个不管事的股东就好。至于我所有的权力,就移交给小妹,只要别忘了年底给我分红就是了……” 这些话,林靖远显然事先没有想到,一听林慕远这样说,他的脸色就立刻变了。“大哥,之前你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我也是这几天才这样觉得的。嗯,反正话说到这儿,我不如直说,过两天,我要去巴黎还有米兰旅行,大概总要半个月左右甚至更久才会回来,你们有什么事自己做决定,千万不要打电话给我。” “去米兰?去巴黎?”林秀雅有些惊讶,可是目光一闪,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地笑起来:“我记得最近米兰好像有服装周啊怎么?大哥也对新一季服装有兴趣?” 林慕远脸上一红,却没有反驳,只是呵呵地笑着。见他这副表情,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觉得有些惊讶,可到底还是都笑了起来,真心为林慕远感到开心。 只有林靖远冷幽幽地道:“去米兰?那吴小姐那边,大哥已经安置好了?” 林慕远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显然很不高兴林靖远突然提起吴妮,尤其是这里不只有妹妹、侄女,可还有他的女婿也在听着呢 “你之前不是说过,用钱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问题吗?靖远,我现在是什么都想明白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争什么呢?还是趁着还能走动,到处走走看看,多享受才是真的生活……这些话,我是真心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只当我没说好了。反正,我现在是要去享受人生了……”他笑着站起身,又和林平安笑道:“平安,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大伯一定会参加你的婚礼的。” 林平安一笑,还没回答,林慕远已经转过头去,拉了宋轩成笑道:“晚上帮我约静文出来吃饭啊好久,没有一家人吃饭了。可惜浩岳现在不在……不过有机会,我会专程去一趟美国的。就算他不愿意见我,我也要在那多留一阵子……” 眼看着林慕远拉着宋轩成边说边走,林平安转过头去,和林秀雅目光一对,不禁笑起来。虽然不知道大伯是否真地能追回大伯母,让一家人破镜重圆。可看他这样积极,的确是让人开心。 转向阴沉着脸的林靖远,她垂下头去。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所有人的想法都有了转变。不过没关系啊,少了帮手的二伯,相信小姑姑一定能应付得来的。 而且,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是林靖远,此时此刻,也不会耍什么花招。不过,那些细节,却不是她所关注的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平安除了如常上课外,每天都过得极是忙碌。只是,这样的忙碌里,她却觉得那样的兴奋。 虽然有公关公司帮忙,可是她现在才知道举办一个婚礼远比想象中更加辛苦。和这个相比,当初的定婚仪式根本就不算什么了。虽然她只是做决定就好,可是,她仍然被围在身边的那些公关经理闹得头晕。 更别说,连订婚纱也要一次又一次地量体,甚至还要被从法国赶来的设计师婉转地提醒最近一定要保持身材,不要再瘦或是再胖下去。所幸,婚戒还不用她来选,据说任家有传家的婚戒,将被用在婚礼上。只不过,那对婚戒太过神秘,到现在,她还都没有看到过。 就在她的忙碌中,霍震兴的案子已经审毕,霍震兴因投毒案以及之前的强迁案,而被判入狱三年。而霍氏,虽然有撑着病体的霍家老爷子坐镇,最终仍没有逆转圪坤。到最后,还是不得已宣布放弃收购林氏的计划。 虽然林氏最后,也并没有趁机收购霍氏,可是经此一役,霍氏元气大伤。又要费尽心思去内地收拾残局,短短数月间,在香江的地位就一落千丈,甚至有传言称霍氏拖欠银行贷款,随时都有可能被银行追债,面临倒闭的困境。虽然霍氏一再否认,可是这个消息还是没有办法断根,以至于霍氏的股票一跌再跌…… 而就在这些动荡中,任、林两家的联姻,渐近…… 第六十八章 女人想要的安全感 香江,虽然有很多人是在教堂举行婚礼的,可一般人却更多的选择在注册处结婚。简单而庄重的小礼堂里,在政府职员的见证下,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林平安和任弘文的结婚典礼定在半个月后,只是举行婚礼的定点却不是在香江,而是选在了马尔代夫。虽然香江可能更让他们觉得亲切,可是在某个夜里,林平安在梦里梦到蓝天碧海,耀眼的阳光,还有太阳伞下,坐在藤椅眯着眼微笑的老人。 她醒过来时,仍然记得爷爷的微笑,记得那个她陌生又熟悉的老妇温柔的眼神。奇怪的,在那个梦里,居然还有林平安从没见过的这一世的父母,还有沈晴的生母——那个她叫了一辈子小姨,却在另一世才知道那是母亲的女人…… 她从没有见过他们那样的快乐,有着那样温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快活…… 很久,她都没有过像这样从梦里笑着醒来。当她醒过来,舒展着手臂,仿佛连心都随着身体一起舒展开来。带着那样的欢欣与满足。 虽然公关公司的那位许小姐早就另有计划,而且她也曾经满意,首肯。可是,她却还是立刻打电话过去改了地点,哪怕知道会让人为难,却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 “在那里举行婚礼,我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她这样对许小姐说,也是这样对任弘文说。有时候,女人一旦坚决认定了某一点,几乎是蛮不讲理的。 还好,任弘文肯体谅她,她怎么说就怎么是。虽然要远离香江,他却只是微笑:“到时候,派专机接送宾客就好了,也没太大关系。嗯,你去选场地时,就坐直升机过去好了,如果需要我一起去,就再打电话给我。” 就因为把婚礼场地定在了马尔代夫,所以特意先定了注册处,专行登记注册。因为不想惊动媒体,所以任、林两家都没有对外宣扬。当天到场观礼的只有至亲。可就是已经尽量低调,可却仍然独自占了一间小礼堂。 注册过程虽然很平淡,全无半分浪漫之感,可这样的温馨却让林平安感觉很满足。 当她在婚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林平安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忽然之间心就有了归属,有了期盼,有了一份踏实感。一个女人,当她成为别**子时的那一刻,就好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另一个人,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明白的异样感觉。 “嗨,任太太……”放下签字笔的任弘文抬起头来,低声招呼着,满脸的笑容。林平安不由笑起来,也低声唤他:“嗨,任先生。” 是啊,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可是签下字的那一刻,她已经成为他法定的妻,成为他生 命的另一半。冠上他的姓,还会生下和他很像的孩子…… 在任弘文握住她的手时,她默默望着握着她的那双大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任太太,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而在这之前,还需要你签个字……”并没有立刻离开,任弘文笑着回头,从站在身后的叔叔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直接就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任太太,在这里签个字吧” 目光扫过右边任弘文的签名,林平安目光微闪,俏皮地歪着脑袋看他,笑问:“难道是什么婚前协议?我可先同你说好,如果你要我答应,婚后你可以再去找美女谈情,我可不答应哦” 任弘文一笑,淡淡道:“如果是那样的婚前协议,我会在婚前就请你签的。” “谅你也不敢……”林平安大乐,也不去看那份文件,直接在文件后签上名字。签完后才抬头看着任弘文,“字我已经签了,那你的礼物呢” 任弘文一笑,拿起那份文件,直接放在她的手上:“哪,这份就是你的礼物了。” 林平安掀起眉,打开文件,才看了几行,就立刻变了脸色。“弘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知道,在任弘文正式接管任氏集团时,在任家内部,就已经就财产做了分配。任老爷子除了自己留了10的股份外,把其余的股份都分给了任家人。而其中,任弘文自己就占了30的股份,实际上已经成了任氏最大的股东。如果再加上其他的资产,任弘文在香江年轻一代中,绝对是资产最丰厚的前十名。 而现在她手中的这份文件,却是一份转让协议,把他名下的全部财产都转让了一半给林平安。所以林平安一看文件,就震住了。这样的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就算任家和林家不一样,从没有争产什么的事发生,可是像这样,把一半财产分给才注册结婚的妻子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就答应呢尤其是在现在这样浮躁的年代…… “弘文,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忙着推拒,可任弘文却笑着握住她的手。 “这份礼物,就是你的。我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送你?当着任、林两家人的面前平安,我就是在让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送你这份礼物有多郑重,有多认真……当初,我向你求婚时,说过的话,你可能不记得了,可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说,只要你嫁给我,我所有的一切都会与你分享平安,从现在这一刻起,你是我的太太,是我的家人,是这一世都将与我分享所有一切的那个人……” 泪光闪烁,林平安望着面前这个男人,感动到无以复加。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任弘文送给她多少的财产,而是他对她的态度。他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把他之前求婚时所说过的话当真,更不可能真的去追着他去兑现诺言。可是,他就这样自然而言地把十几亿的身家这样轻轻松松地送了她…… “爷爷他……还有二叔、我姑姑……姑姑……”目光转向仍然一派温和的人,林平安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低得几乎连任弘文都听不清楚。 她相信任弘文是真的不在乎,愿意与她分享,可是如果因为这样,让他和家人闹翻,那她宁可不要这份礼物。 “你放心,这件事,我之前就同爷爷还有二叔他们说过了。爷爷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只要你认为值得,那就尽管去做,不要考虑我们。你看,他什么都知道的。” 林平安终于放下心来,再看任家的人,更觉得亲切。同时,更对今后在那栋她去过几次的大宅里的未来,充满了希望。看来,她婉拒了任弘文说在外面住的事,真是太英明了。 在心里自夸自赞,在任弘文笑着挽她向观礼席走去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坐在门边上的人时,不由得眼神一凝。 她没有想到楚天佑会出现观礼。那一次,她和任弘文的定婚仪式上,楚天佑事先就说不会出现。后来,在爷爷的葬礼上,楚天佑曾经到场过,只是那时候,她又痛又伤,无暇与他多做交谈。后来又太多的事情,也没有再找过楚天佑,两个人认真算下来也有半年没有见过了。 冲着楚天佑点点头,她先和任弘文走过去,和任、林两家的人低声笑语。回眸去看,楚天佑并没有转身离开。她便轻轻碰了下任弘文。还没等她说话,任弘文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知道任弘文一定也看到楚天佑了,她也不多说,悄然走过去,笑着招呼一声。 “嗨,任太太……”楚天佑玩笑似地叫了一声,叫过后歪着头嘲弄似地笑了下。“真是难听林平安,你以后的后半生一定都会在后悔中度过的——居然就这样放弃——楚林平安可比任林平安好听多了” 低头浅笑,林平安也不反驳,只是笑着问:“你怎么会来观礼呢?今天注册的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的。” 下巴扬了下,楚天佑淡淡道:“那位任先生请我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为了让你开心,还是想让我彻底死心——你知道的,我会选第二种” “那我只能选第一种了”林平安笑着,不自觉地回头去看任弘文。虽然任弘文没有像传说中心有灵犀般地回头微笑,可林平安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默默望着林平安,楚天佑掀起眉来,忽然道:“从前我并不觉得任弘文比我强,可是听了他刚才那一番话,我服了他——比我爱你……你只当没有听到我刚才那一句吧真是…… 不过,说句坦白话,换了是我,我做不到。和你分享我的东西还好办,可是家族财产?呵,我想我只要提一个字,我家老头先拿刀来劈了我……不说这些了总之,平安,那家伙的目的达到了我——投降”笑着举起手来,他就那样看着林平安向门后倒退而出。在走到门边时,才转过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望着楚天佑的背影,林平安静静地笑着。在有人自身后揽住她的肩,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时,才笑着侧过脸:“任先生,今天我很开心——我有预感,或许,以后的生活,我都会这么开心……” “或许?真是让人失望”任弘文低声轻笑着:“难道不是肯定的,明确的吗?平安,任太太,你该说,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一直这样开心下去才对啊” 第六十九章 惊怵 林平安从昏迷中渐渐醒转,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那是因潮湿而生的霉味,带着淡淡的腥臭,令人作呕。 虽然头仍是昏沉沉的,可是她却已经明白事情很不对。这里,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地方。这样的气味…… 睁开眼,一片黑暗,以至于她根本就看不清周围到底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感觉出嘴里被塞了东西,而且手脚也都是被绑住的,她更觉得惶恐。她还记得,在注册之后,任弘文亲自开了车,两人去了海滩上的小白屋。再之后…… 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她还记得那股味道,那是医用乙醇的味道。有人迷晕了她…… 是绑票?刹那间,那令她胆寒的念头钻进她的脑子,让她手足冰冷。如果是绑票的话,那弘文……一时之间,她屏住了呼吸,侧过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就在她的左侧后方,有虚弱的呼吸。 因为那呼吸太轻,而她刚才又慌又乱,才没有察觉出来。挪着身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极力把身体向后挪,想要更加靠近。 身体下方不知是水泥板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冰冷而粗糙。她只挪了几下,就觉得肉疼。咬着牙,她一点一点地靠近,凭着本能,侧过身体,用肩膀去碰触那发出虚弱呼吸的人。因为感觉到那份温热,她心头一热,眼泪几乎都要流出。 有些适应过来这光线,可是却仍看不太清楚,但凭着本能,她觉得自己碰触到的人就是任弘文。嘴被塞住,没办法发出声音,她呜咽着,活动着嘴巴,想要吐出嘴里的布。又用手指勾着绳头,试图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寂静的黑暗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应该是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虽然不是很响,可是林平安却能听得出来的人少说出有五、六个。心头一震。她下意识地就侧过身,拦在任弘文身前,同时把头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她刚做完这两个动作,就听得“吱嘎”一声,老旧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有人哼道:“上点油,这么大的声音,在晚上传出去被人听到怎么办?”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呢?”一个声音笑着,可是只笑了两声,就咽了回去,恭敬地回应着:“我明天一早就去买机油,南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误事的……” 感觉到光线,可是林平安却不敢睁开眼,有心眯着眼瞥上一眼,却又怕被人发觉。 如果真是绑票,那这些匪徒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质看到脸。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小心看到了绑匪的脸,会招来什么后果。 感觉到有人走近,似乎是在打量着她,林平安却仍然一动不动。 那个南哥轻咦着:“是不是药量太大了?” “或许吧这些名流公子小姐的,身子骨弱,说不定根本受不了这个呢”另一个人应着,说话总是透着那么几分油滑。 南哥没有说话,可是想必是回头瞪了那男人或是怎么的,那男人就立刻收声,老老实实地不吱声了。 有人拖了椅子过来,然后是一个人缓缓坐在椅子上。睫毛不自觉地一颤,林平安心里暗觉奇怪。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并不是那个南哥,而是一个自进来后就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的人。 她能听得出来,是因为这个人的脚步和别人很不一样,除了一只脚有些拖着地面外,还有软木杖点地的轻微声音。 这个人,像是老人,或者是行动不便的人…… 忽然之间,林平安心底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可只是一刹那,她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不合逻辑了。如果霍震兴没有入狱,她还可以怀疑霍家,可现在霍震兴人都在监狱了,以霍家老爷子的性格,像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做这么没理智的事才对。到底会是谁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之时,那个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醒了” 心头一震,林平安又惊又慌,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惑。这个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沙哑的,低沉的,声调有些怪,像是外国人刚学会中国话,也像是一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以至于连发音都有些问题。可是,明明该是她从没有听过的声音,为什么却让她觉得这样的熟悉,熟悉得甚至让她觉得这是个她应该很熟悉的人才对。 “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是吗?林平安,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个男人低声说着,笑了两声,似乎是在感慨又是在回味着什么,可是立刻,他的声音就拔了起来:“林平安你怎么可以听不出我是谁呢?在你那么对我之后,就这么轻易地把我忘掉是吗?” 随着他的怒喝,还有木杖用力点地的声音。他的愤怒,让林平安觉得他下一秒钟就会立刻扑过来撕碎了她一样。 身体突然一颤,她猛地睁开眼,明亮的光线让她不自觉地闭上眼,可是,刚才那恍惚的视线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却让她惊震无比。 缓缓睁开眼睛,她望着那个坐在她对面,狰狞地冷笑着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她就立刻回过头去,瞥见身后的任弘文,林平安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同被绑架,可是毕竟是在一起,看到他人仍然平安无事,她就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 用手肘碰着任弘文,她眼中自然流露出关切之色。是不是乙醇对他的影响太大?为什么到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呢 “林平安”男人恨声大叫着,因为太过气愤,他猛地站起身来,用力过猛,连椅子都被带倒在地。 “你认不出我是吗?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指着林平安,他厉声叫着,见林平安终于回过头来,眼神淡漠地望着他,他更显激动。直接推了身边的男人一把:“去,把她嘴里的布拿下来我要听这个贱女人怎么说……” “拿下来?那她要乱叫怎么办?”男人翻着眼皮,又转头去看一旁抱着肩膀的男人:“南哥” 扬起眉,南哥点了点头,他才嘀咕着走近,抬手要扯林平安嘴里的布时,却又沉声威胁:“这里荒无人烟,你不要想着有人能听到你叫救命,省点口水,别白费力气了要是你敢乱叫,小心老子……”挥了挥手,又瞪了林平安两眼,他才粗鲁地一把扯下林平安嘴里的布。 嘴巴被塞住太久,两颊又酸又痛,林平安抬手揉了揉腮,立刻就问:“他怎么还不醒?你们用的是什么药?我……他有哮喘病的,如果过敏了,会出人命的……” “你放心,他死不了……”南哥皱着眉,才说了一句,拿着木杖的男人已经嘶声叫道:“他现在是没什么,可一会就说不好了林平安,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我可以肯定,你绝对会比他先死的……” 林平安默然,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望着男人,淡淡道:“霍震昌,你想要报复,只找我一个人就好,不如放了任弘文吧” “你、你……”指着林平安,霍震昌的声音有些发哽,忽然又抬起手去摸他瘦得凹下去的面颊:“霍震昌霍震昌连我自己看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林平安,我真该觉得荣幸是不是?你林大小姐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望着面前那张看起来瘦得骇人,已经完全走样的脸庞,林平安只能保持沉默。霍震昌现在的样子,的确是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估计,没有多少人还会认出面前这个枯瘦如柴、脸色苍白的男人,就是当年那个叱咤情场,整个香江都出了名的风流公子。 可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不是因为她曾对他刻骨铭心的恨,也不是因为她把他记得太深。而是因为,爷爷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她曾经去医院看过霍震昌。那时候,因为爷爷的死,她忽然间好像明白了许多事,只觉得从前自己的复仇那样的幼稚,完全浪费了她重生而来的真正意义。就在那种复杂的心绪下,她去探视过这个因她而成为植物人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也是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是在看到那张比眼前还可怕三分的脸时,她才真正觉得自己之前真的一直都想错了。更觉得自己不能于错过现在…… 深吸了一口气,她望着霍震昌,平声道:“任弘文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我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离开过那间房间。你只要让你的人把他悄悄送回去,那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更不可能泄漏你的事半分……霍震昌,你只是想要报复我,没必要再扯上任家的人。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霍氏着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霍震昌就忽然怪怪地笑了起来,偏着头,看向她的身后。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有些迟了……” . 第七十章 新仇旧恨 瞪着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任弘文,林平安又气又慌,直恨不得自己动手,立刻把他再打晕过去。 看着她的脸色,任弘文微微一笑,虽然脸上粘着污秽,可一口白牙笑出,居然异样的灿烂。 林平安挑起眉,暗恼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居然没有给任弘文嘴里塞上布…… 忽的心中一动,她扭头去看那个叫南哥的人。如果按照她所想的逻辑,那负责绑架她和任弘文的人就是这个叫南哥的人。没有堵住任弘文的嘴,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任弘文有哮喘的毛病?这样看来,这个男人对她和任弘文有一定的了解,而且,似乎并不想害了他们的性命……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希望。就连霍震昌的冷笑,也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可怖了。 “很久没见了,任弘文。”霍震昌歪着脑袋,冷眼看着任弘文,忽然嘲笑道:“从前,我还当任家的继承人是个有洁癖的小子,可没想到,原来你这样生冷不忌,就连我的旧鞋,也捡去穿” 就算是林平安再稳,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沉下脸去。可任弘文却仍是平静地笑着:“霍先生,你做的梦太多,以致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楚了。”看着霍震昌突然冷沉下去的脸色,他温然道:“请我们来,霍先生应该不是只为叙旧吧?其实,想谈霍氏的事,不用这么费事的,打个电话到我办公室就可以了。” 霍震昌目光一闪,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任家的继承人,脑子里所想的全是生意……不错我是要说说霍氏的事,说说我们霍家,说说我大哥的事不过,我不是你任弘文,最先想到的便是商业利益。” 狠狠瞪着任、林两人,他寒声道:“请你们来,费了这么多精神,我如果只是请你们喝茶 的话,岂不是太浪费了吗?林平安,你猜,我会做些什么?”他摇着头,阴阴地笑着:“或许,你可以帮我出些主意,让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补偿我……补偿我这昏睡的四年补偿我这条瘸了的腿补偿我、补偿我所承受的一切苦……任弘文,你说得好,霍氏的事你们这四年来,做得真是不错啊我躺在病床上,日日徘徊在生死间,你们却风流快乐,甚至还一手把我们霍氏搞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呵,我醒来,就是为了接手这样的烂摊子?”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林平安,任弘文,咱们不要争,时间还长,新仇旧恨——咱们就一齐好好清算吧” 林平安抿紧唇,紧张地回过头去,却在看清任弘文仍然平静的表情时,放松了下来。虽然手腕被绑住,她却仍然用手指去勾住任弘文的手指…… 只是她的手指才碰到任弘文的,就突然听到一道风声。一根木杖,直接抽中她的手。林平安吃痛,忍不住低呼出声。原本还一脸温文的任弘文猛地抬起头来,怒瞪着霍震昌,沉声喝道:“霍震昌,你到底想怎么样?霍氏的事和平安一点事情都没有,你想要什么,尽管来和我说。” “我知道勾搭男人,她有那个本事,可做生意,耍这样的心机,她还差得远……”举了下手中的木杖,霍震昌眯起眼,危险地俯近身,猛地捏住林平安的下颌。任弘文立刻急了,挣扎着想要护住林平安,却被紧紧抓住手臂,压在地上。 霍震昌冷冷瞥了眼任弘文,凑近身体,嘴唇轻轻摩挲着林平安的面颊,滑落在她的唇边。“这个味道,还和从前一样……我真的想你,林平安”声音柔和,可他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把林平安的嘴都捏得开始变形。 皱了下眉,林平安却是硬是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瞥见她的眼神,霍震昌的目光更狠三分。竟是突然张开嘴,狠狠地咬在林平安的脸上。抬起头,牙齿上、嘴唇上,都闪着腥红的血光。 任弘文看得双眼都似喷出火来,嘶声叫着:“霍震昌,你要是个男人,就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 大概,任弘文这辈子都从没有这样大声叫喊过,连额上都要爆出青筋,全无平日风度翩翩的斯文气。 虽然抬眼瞄到他的脸色,林平安却仍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脸颊上的痛,她不用看也知道一定被咬得很重。她不愿意,让任弘文这样看到她的脸上留下了别的男人的牙印,哪怕是这样的形式。 可是霍震昌却不让她如愿,捏着她的脸,他硬生生地把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牙印,扳给任弘文看。 “心疼了?是啊,我忘了林平安现在是你太太了。不过,任弘文,你太太,四年前,可是我的女人,被我抱过无数次,亲过无数次,床上滚床单也无数次了……” “弘文……”忍不住低唤了一声,林平安嚅嗫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还记得,她和任弘文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她要如何向弘文解释呢?虽然这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可是他是真的如同他外表一样毫不在意吗?忐忑难安,她却只是合上眼垂下头去。 就在她垂下头的瞬间,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冷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嘲讽:“霍震昌,你的梦能不能醒醒了?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自己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你自己知道的” 脸色沉下去,霍震昌冷笑着问:“你不信?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楚天佑居然成了什么新一代的天皇巨星……呵呵,你该问问那小子的,你这位太太,可不是只和了我一个男人的” “是不是啊?林平安?”他揪着林平安的头发,恨声问着,可刚俯下脸,就被林平安一口口水吐在脸上。 霍震昌大怒,一巴掌打在林平安脸上,又恨恨把她推倒在地。“当年你骗我骗我信你,骗我喜欢你,还动了心思想要来真的……林平安,不知道这四年来,你的胸大了多少,是不是已经像韩国那晚那么有料了?不如,我现在就看看好不好?” 逼近身,他伸手去撕林平安的衣服。林平安尖叫着,用绑在一起的脚乱踢,却到底还是被他按在地上。 “嘶”的一声,整条袖子都被撕了去,裸露的肌肤贴着粗糙冰冷的地面,林平安又惊又慌,连声音都在发抖:“霍震昌,不要像我,一错再错你好不容易醒过来,还有大把的时间享受人生,为了我再进监狱,不值得……” “为你进监狱?”霍震昌的动作一顿,歪着脑袋,似乎是有些不解:“你以为我会那么傻,让人查到我身上?”他低笑着:“林平安,这两个月来,都没有人知道我醒过来了,就算我杀了你,又怎么样?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一个植物人,也会绑架、杀人?你不要开玩笑了” 面如死灰,林平安瞪住霍震昌,连身体都止不住地轻颤。“你、你……你不过是恨我罢了好,我留下来,随你处置。但你放任弘文走我们的恩怨与他无关……”就在霍震昌发出冷笑时,她又沉声道:“霍震昌,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成为霍氏的继承人,想要功成名就,成为香江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可是,现在的霍氏已经不是从前的霍氏了,你就是成了霍氏的董事长,也不像从前那么风光。我可以帮你,只要你送任弘文离开,我可以写遗嘱,就说我内疚惭愧,自愿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是说真的我现在很有钱,很有钱……” 看着歪着脑袋似乎是在聆听的霍震昌,她还要再说,任弘文却突然大声叫道:“十亿霍震昌,我用十亿买我和平安的安全……只要我和平安能回到任家,这十亿立刻就会汇入你指定的帐户。我任弘文说话,绝不失言” 霍震昌回过头去,望着任弘文,忽然笑起来:“真是情比金坚啊你们两个,真是让我感动十亿?果然是香江新代船王出手阔绰得让人吃惊……不过,让我考虑考虑再回答你啊” 阴森森地笑着,他转过头去吩咐:“看好他们两个,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他又看了眼林平安,便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终于也在南哥的示意下走了出去。任弘文踉跄着爬起身,扑到林平安身边,急切地叫着林平安的名字:“平安,你怎么样?” 手被绑住,他没有办法去扶林平安,也不好背着身去摸林平安,就用脸去摩挲着她的脸,小心地往她脸上的牙印吹着气,又用舌头轻轻舔着…… “弘文,”终于缓过心神来的林平安哽咽一声,哭的却不是自己的痛,“对不起啊,弘文,都是我连累了你……” 见她终于说话,任弘文吁了口气,低低地嘘了一声,示意她去听。 林平安竖起耳朵,就听到门外有人在低声叫着:“十亿我的老天爷,那得是多少钱啊?得装几箱子大哥,姓霍的要是得了十亿,那咱们还只是拿那两百万啊?也差太多了吧?” 林平安心中一动,忽然间明白过来任弘文刚才为什么开口就是十亿了…… 第七十一章 自救 “弘文,”林平安低声轻唤了一声,在任弘文的示意下侧耳倾听着门外面的声音。 只听得刚才抱怨的人越说越激动,更挑得几个兄弟也心生不满:“南哥,力是咱们出,风险是咱们担,可姓霍的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得了十亿,这样的事,我们兄弟说什么也想不通” “想不通又怎样?”南哥沉声喝问着,冷笑道:“你以为说十亿就有十亿入袋了吗?阿生,这次的生意,是一早就讲好价钱的。而且霍先生也说得清楚明白,他做这件事,是为着私愤,不是为了赎金……”声音稍顿,他又道:“阿生,我们出来混的,也要讲个义字,既然早就讲好了的事,就不能再变卦总之,事情就这样了,你们也不要再私底下乱说。只等过几天一拿到钱,我们就离开香江……小四,分了钱,你回老家也可以盖房子娶媳妇了。,还有张成,你爸那边不是也缺钱吗?这种时候,不要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南哥的话,之前一直说话的阿生也就沉默下来,另两个更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不敢再说什么。 待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任弘文才转过头,望着林平安,用脸颊去摩挲着她的脸,“平安,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两个,都不能有事……不许你再说什么放我一个人走的话——回答我不论是什么时候,我们都必须在一起。我要你清楚明白地知道,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自己却去逃生——我是你的丈夫” 默默垂泪,林平安重重地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满是悲切之情。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让霍震昌直接就死掉的好……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忽尔又想:当初没有报复,或许就好了。 “弘文,如果……如果他们没有上钩怎么办?”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连她自己都几乎要听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被伤害,害怕就这样死去,害怕幸福刚来,就要失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平安,你要记住,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丢给他足够的饵,那他一定会上钩的。”虽然没有办法拥抱她,可是任弘文还是让林平安把头就这样靠在他的肩上,“等浩峰进了林氏,你就到任氏来帮我好不好?” 知道他是故意在这时候说这些话来分散她的恐惧感,林平安也就配合着低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就去做董事长行政助理,天天都守在你身边,把你看得牢牢的。如果有美女敢于接近你,一定会当场……格杀勿论”虽然是在笑着,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哭腔。 “弘文,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是,一定会离开马尔代夫,还在等着我们。我们的婚礼,一定会很美……你知道吗?爷爷送我的那栋别墅,真的很美。原木的木制别墅,就建在海边。海风吹过时,拂动落地窗的白色窗纱……你真该和我一起去的,海边的晚霞,真的很美那样绚丽得像是一个梦……在廊下,有白色的秋千,坐在秋千上,就可以望到海滩……走在海滩的细沙上,会觉得痒痒的,可是却又觉得很舒服……” 她低声呢喃着,说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任弘文却听得很认真。低声回应着她:“如果你喜欢,那我们就每年都去那里度假……可是整个夏天都在那里度过。嗯,还可以去抓些虾啊蟹呀的,在海边烧烤……” 想起在韩国海边的那个夜,林平安不由得低笑:“你知不知道,刚认识时,那时候的你看起来真的像是个王子……” “难道我现在不像王子?”任弘文皱眉。 林平安却笑得更厉害,“不,现在你是别人的王子,却是——我的丈夫你知道吗?王子不是让人爱的,而是让人来崇拜的。每一个王子,虽然看起来又英俊又温柔,可其实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她低笑着,忽然仰起脸,轻轻吻着任弘文的唇:“弘文……老公……”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在甜蜜的同时,却有更多的酸楚。如果,在这之后,她再也无法这样叫他,又怎么办? 眼角湿润,鼻子发酸,她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想要笑得灿烂,可是,试了几次,却只能勉强牵起嘴角,笑不出来。 任弘文垂下眼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却突然扬起眉来。 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声响。走进来的,是那个叫阿生的男人。手里拿着油罐,他随手用手指蘸着往门栓上抹着。抬起头来看看任弘文,似乎是犹豫了下,却终于还是走近。 “咳……”他咳了一声,神情放得缓和,“任先生,你刚才和霍先生说——一亿?你是说真的?” 任弘文抬起眼,望着直咽口水的阿生,淡淡道:“自然是真的。一亿虽然是一笔巨款,可是再多的钱也比不过性命——是吗?这位——兄弟,我知道你们做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我也不问你要如何称呼了,就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阿生摆着手,感兴趣的明显不是该如何称呼。“任先生,我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放你出去,你会不会把那一亿给我们?” 任弘文笑起来:“我拿出一亿,是为了买个安全。是谁放了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如果你让我现在打电话回家的话,我想,我家里人不定会立刻帮我去筹这笔钱,到时候,你可以一手拿钱,一手放人。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反悔了。” “打电话?”阿生立刻警觉起来,“你想报警?” “报警?”任弘文失笑:“你觉得现在我的家人没有报警吗?之前你绑了我们时,又没有留下字条或是打电话叫我的家人不要报警。我想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在找我们了……”看到阿生紧张地跳起身,他立刻又道:“你放心,如果我现在打电话回去的话,会告诉他们不要把我送你报酬的事告诉警察。我是做生意的,如果不讲信用,那我们任家也不至于有今天。所以你尽管可以信我,我说是一亿,就一定不用少一毛钱……” 阿生咽着口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地道:“好,我现在就给你家里打电话,你说号码给我。” “号码?”任弘文皱眉,“不要打普通的电话,我的手机里有一条专线,是通到我爷爷书房里的,这个电话,没有别人知道。一般,都是和人谈商业机密才会用的。号码?这个电话不能用别的手机打,因为太过机密,不是熟悉的号码,不会有人接的……你放心我答应过的,又怎么会耍花样呢?你可以就在旁边看着我打电话。” 阿生犹豫了好一会,才答应:“你们等等,我去拿电话过来。” 看着他走出去,林平安忍不住吁出口气,和任弘文目光一对,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她知道,自己的手机和任弘文的手机上,都有gps定位系统,只要一开机,警察就可以利用卫星定位,找到他们所在地。 霍震昌也应该是知道这个的,可看起来阿生似乎并不太清楚。更或者,是因为那闪着金光的一亿失去了理智,完全忘记了暴露的可能性。 心里充满着希望,可等待却仍是这样难熬。不知道到底又过了多长时间,林平安的心因为焦虑而揪成了一团。就在她几乎以为那个阿生不会回来的时候,外面终于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次,除了阿生,还另外有一个男人。紧张的,慌乱的,却也是凶恶的。一进来就冲着两人威胁:“不要想着耍花样,要是你们敢耍花样,老子先宰了你们……” 阿生皱着眉,一面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任弘文,一面催着他:“小四,快去外面盯着,万一让南哥发现就糟了。” “南哥”小四露出紧张的表情,可静了两秒,却又咬牙:“五千万呢南哥糊涂了,我可不糊涂……生哥,这一票做完了,咱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任弘文抬眼看看他们,抬起手,也不说话,直到阿生一咬牙,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他才接过电话。可是,却没有立刻打电话,反倒俯下身,伸手轻轻抚摸着林平安的脸颊……直到阿生又催,他才拿起电话,去拨那个号码。 “喂,爷爷……”他才叫了一声,便顿住,电话那头一片吵杂,似乎是有好几个人在追问着什么。任弘文停顿了会儿,才又道:“我和平安现在很安全,是,不要通知警察我打过电话的事……准备一亿,之后我再打电话通知你在哪里交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阿生已经伸手过来抢过电话。一抢过电话,就立刻扣出电池,指着任弘文哑着嗓子道:“你千万别耍花样啊要想活命,就好好地合作……” 第七十二章 逃生 “快点……”外面的小四压低了声音叫着,让正在紧紧盯着任弘文的阿生慌忙回头。又转过来催促任弘文:“就定在今天下午,等南哥和姓霍的一走,我就带着你们走。钱,一定不会有问题是不是?下午就能收到钱?” 在看到任弘文点头时,他松了口气。把任弘文还回来的手机塞进口袋,他还要说话,就听到远处有汽车喇叭声。神情一紧,他扭身就要往外跑去。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任弘文突然大声叫道:“如果我和我太太受到任何伤害,那之前说好的一亿,我可不敢保证还有没有了” 阿生大怒,回头瞪着任弘文,“姓任的,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寻求一个保护。”任弘文淡淡地说道:“一亿元,难道还不够换取真正的安全吗?” 阿生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甩上门,和小四快步走出去。不过片刻,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任弘文侧过脸,看着林平安,用被挪到前面绑住的手握住她的手,虽然没有交流,可彼此目光中却都透出一种温柔,一份欢喜。 昨天晚上已经打开过一次手机,再加上刚才那一次,gps定位系统一定已经锁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可能,再过不久,警察就会来营救他们。只要,撑过现在,就可以了…… “哈啊……”随着门响,霍震昌有些怪异的声音发出笑声:“真是郎情妾意,这样情深款款的注视,真是让人羡慕啊”拄着拐杖,他一步一拐地走进来。虽然脸上在笑,可是眼里的寒意却令人发抖。 尤其是在任、林两人目光扫过他,却都面色平静,毫无半分惧意时,他的眼神更显阴寒。转过头去,他用拐杖捅了捅地上没有吃过的饭盒,冷笑起来:“看来,两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根本吃不惯这样的粗茶淡饭了啊真是可惜了,不吃的话,就只能饿着了……”他低笑着,忽然猛地回过头去,大声叫嚷道:“谁让你们买饭盒给他们的?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 吼完,他又转过头来瞪着两个人,阴森森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都吃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吃的?没有试过用鼻子喝牛奶是吧?更没有试过用软管插入食道灌流质食物是吧?让你们饿几天都是便宜你们了……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们也尝尝那种滋味,可是我还没那么变态……”歪着脑袋,霍震昌吃吃地笑起来:“比起那个,或许还是看着你们血肉模糊,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我,更让我觉得痛快”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独角戏太过无趣,他忽然蹲下身,揪起林平安的衣襟。只是,他太过大意,只当任弘文被绑住了手脚,就全无反抗能力,却不防任弘文突然扑上前,用被绳子绑住的手扳住他的腿,用力一拖。瘸了一条腿的霍震昌一个站不稳,身子一晃,狼狈地跌在地上,连带被他揪住的林平安也倒在地上。 被人扶起来,霍震昌气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抬手就拿拐杖狠狠抽打在任弘文背上。虽然任弘文咬着牙,硬生生挨了下来,一声都没吭。可林平安哪里看得下去,跳起身来就扑向霍震昌。只是,虽然打了霍震昌几下,却还是被人抓着拖开。 “果然是恩爱夫妻……”霍震昌冷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拐杖,“不知道,是看到对方受苦更痛还是打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痛呢?”他俯近林平安的脸,沉声问:“林平安,现在给你选择啊我是打你,还是打你老公?” “打我——”林平安大叫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林平安抬起头,看着对面同样被抓住的任弘文,哑着声音笑道:“弘文,现在不是表现大男子主义的时候,我可不想,看到你又发病。”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任弘文皱眉说着,冷冷地望着霍震昌,“霍震昌,你也是香江的一个人物就是报复,也不要那么难看” “难看?你知道什么是难看吗?你知道当我醒过来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时是什么感觉吗?”霍震昌冷笑着,突然歪了下脑袋,淡淡道:“任弘文,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难看……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的太太在你面前和人亲热时,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他勾起嘴角,阴笑着,在任弘文脸色铁青的同时,猛地转过身去扑在林平安的身上。 “放手滚开、滚……”挣扎着,嘶叫着,却根本无法踢打开紧紧抓着她的人,逼到面前,霍震昌的脸,那清晰可见的恶毒,让林平安浑身发寒。 “不要,求求你,不要……”那泛着凉意的手指滑过她赤?祼的手臂,让林平安肌肤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胸前一凉,她没有低头去看被撕破的衣服,目光却越过霍震昌的身体,望向对面目眦欲裂的任弘文。 如果被他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刻,那她、那她…… 突然之间,一切的坚强都崩溃,仿佛是一道墙被装甲车撞得粉碎,她再也无法撑下去。 “是我错,之前都是我错,霍震昌,你恨我,打我杀我我都认了,只求你不要这样……”她哀求着,耳边听到任弘文的喝骂,可是,被重重咬住的肩头,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是不是听到她的哀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本压住她的霍震昌突然顿住动作。抬起了身体,先是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突然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在林平安的脸上。 “是你,都是你……贱人是你害得我成了这样……”虽然脸上生痛,可林平安却觉心头狂喜。目光在霍震昌狰狞的脸上扫过,她突然间有种古怪的直觉。因为这样古怪的念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下移,瞥了下霍震昌的下身。 这一眼,立刻触怒了霍震昌。抬起手中的拐杖,他抽打着林平安,又狞笑着:“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哼,”站起身,他转过头去,看着南哥,“便宜你们了……大概,你们还从没玩过千金小姐,香江名媛吧?算是我请你们……” 林平安脸色突变,瞪着霍震昌,她恨声喝道:“霍震昌,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我以为已经遭过了呢”霍震昌冷笑着,缓缓退后几步,拍着手,又回过头去看任弘文:“任大少,你该谢谢我,让你太太这么开心才是吧?” 任弘文冷冷瞪着他,转目看着南哥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跃跃欲试似的神情,忽然沉声喝道:“你们听清楚了如果我太太受到任何伤害,别说一亿,你们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钱?”霍震昌歪着脑袋,冷笑:“任大少,你是不是傻了?真以为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回头间脸色就已经变了。目光微闪,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来,看着手持手枪对准他的男人,又扭头去看同样怔住的南哥。 “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给的钱少?如果是的话可以再商量,犯不着这样……” “霍先生”大声喝了一声,南哥皱着眉,瞪向阿生和小四:“你们要反了是不是?我之前说过什么?还不放下枪……” 咽了下口水,阿生手一动,用枪对准了南哥和他身后的男人:“南哥,别怪我们是你太死板了有一亿都不拿,非要和这变态佬讲什么道义我们不像你啊还有一家老小都等着用钱呢这一亿,我和小四是拿定了。如果你想通了,我们也不在乎和你分,可现在看你这架势……” 俯下身,他一面用枪指着南哥,一面用刀子划开林平安的绳子,而另一边,小四也放开了任弘文。两个人一起护着任弘文和林平安缓缓退出门去,在南哥伸手往腰后摸去时,他猛地把大门关上,迅速在外面扣上锁。根本不管里面南哥的破口大骂,只是大声叫着:“南哥,你别白费力气了只要我们拿了钱,就来放你们出来。咱们是兄弟,我不会不讲道义的……” 喊完,他就拉着任弘文往外跑:“快点跑不要停……南哥身上有枪,可能过一会儿就会追上来了……” 不敢停留,依照他的话,狂奔着,匆匆穿过半人高的荒草,林平安只能大致看清两旁都是荒废的仓库。光看这些久无人打理的荒草垃圾,就知道大概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的,她听到海浪的声音,空气中浮动着海腥味。在穿过两间掉了门窗的仓库后,就看到一片海滩,海滩上空无一人,却有十几只满是铁锈的集装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阿生扭头听了一秒,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大声催促着,快步穿过那些集装箱,跑过海边。 推着任弘文和林平安上了一只小快艇,又大声叫唤小四:“不要管别的了先离开这儿再说,去取钱的事再定……” 第七十三章 生死未卜 林平安喜欢海,当她还是沈晴时,就喜欢海。她的母亲、她的亲人,就葬在海中。而现在,因为任弘文那样爱着海,所以她更喜欢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有这样畏惧大海的时候。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起风了。明明之前乘上快艇时,天色只是微暗,可是忽然间就起风了,天色阴得像是随时都会压下来。 小小的快艇,在海浪间穿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下一个浪头打沉海底。因为没有防护的救生衣,哪怕是紧紧抓着船舷,左手又被任弘文牢牢地握住,林平安仍然忍不住害怕起来。 “船,可以慢下来吗?”她大声嘶叫着,可是声音却被灌进嘴里的风撕得破碎,连在同一艘快艇里的人都听不清楚。侧过脸去,她望着脸色有些发白,已经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任弘文,心里越发慌张。 对于任弘文来说,这样大的风浪,随时都会让他的哮喘发作的吧?可是,哪怕他心里明白这一点,却一直没有出声报怨过一声,甚至连握着她的手都没有抖过半下。甚至,还一直对着她微笑,可他越是这样,林平安就越觉得心里发酸。 因为阿生和小四一个掌着船,一个一直紧紧盯着后面,谁也没有答她的话,林平安不禁急起来。掰开任弘文的手,她站起来,小心地移动过去:“开慢一些,我先生受不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四就突然推开她,紧盯着后面,突然回头叫道:“生哥,他们追上来啦” 林平安一惊,回过头去,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可是细听之下,咆哮的风里,隐约的似乎是有些并不属于他们这艘船的引擎声。 “弘文,”转过头去,林平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扑过去,握住任弘文的手,她只觉得惶恐无比:“弘文,你不要吓我……” “不是已经叫老公了吗?”任弘文笑着打趣,可苍白的脸色却没有半分缓和,连呼吸也比平时更显急促。 “药药……你们有没有……”被任弘文抓住手,感觉着他显得微弱,几乎感觉不出的力气,林平安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不要怕,只要离开,就会好起来的。”他低声说着,转眼看向一脸紧张的阿生和小四,哑着嗓子道:“不用管我哪怕我……我的承诺仍然会由我太太兑现。” 心口似刀割一样痛,林平安却只能点头,收起惶恐,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甩开后面追上来的人。只要安全脱险,之前说过的一亿,绝不会少一分钱……” 咬着牙,阿生也不说话,只是用力拉着引擎。可是,身后的引擎声却越来越近。渐渐的,一艘快艇闯入眼中。 任弘文坐起身,俯在船尾,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眼:“他们的船是最新型号的……”只说了半句,他就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林平安一咬牙,看着后面追得越来越近的快艇,再看自己乘坐的这艘明显旧些的快艇,胸口一片冰冷。 “开枪”她咬牙低喝,在阿生惊愕地看她时,大声道:“快开枪你想清楚了,你现在是叛徒了,对他们抓到是什么样的下场?与其那样,不如先下手为强……你现在犹豫,怕伤到他,可是等会儿被打中被折磨时,受罪的可就是你们自己啦” 看两个人迟疑着,仍然没有动作,她的声音更尖利了两分:“你们被打死了那你们的家人又会怎么样?谁来管他们?” 如受电击,阿生咬着牙,终于还是动了起来。甩开小四,窜到船尾,在后面的快艇追得更近时,眯起眼…… 枪声乍响,一点火星,在船头上爆开,后面快艇的三个人立刻都扑倒在船里。林平安暗叫一声“可惜”,却立刻大声叫道:“打他们的引擎只要打坏发电机,他们就……”枪声仿佛就爆响在耳边,林平安扑下身去,压在任弘文的身上。还没有趴实,任弘文已经反手一拉,把她压在身下。 “弘……老公……”低声叫着,林平安忽然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把脸凑近,在任弘文的耳边低声道:“就算是现在死在这儿,其实,我也已经很幸福了……” “胡说”任弘文的声音很低,可声调里的怒意却半分不掺假:“不会死的平安,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紧紧地拥着林平安,低声安慰着,虽然呼吸有些急促,却完全不在意,只是一下又一下抚着林平安的头。 两人窃窃私语,快艇上的另两个人却是万般紧张。阿生趴在船尾上,大声对着小四叫:“拉引擎,快拉……” 撑起身,小四用力地拉着引擎,可是,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太用力,竟然把引擎拉断了。阿生又气又急,连滚带爬过去,却觉船速渐渐慢了下来,而后面的快艇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船慢下来,隔着海面,南哥大声叫嚷着:“他**的,阿生,你别白费力气啦要是老实投降,老子还能饶了你们……” “投降?你们信他会饶了你……”林平安尖叫叫着,在船身渐渐停下时,更是厉声喝道:“你们想想那一亿……” “闭嘴”阿生吼了一嗓子,突然窜到船尾,举枪瞄准后面的船就射。只听得一声痛叫,不知是谁被打中了,然后是南哥的大骂:“阿生你个叛徒连自己兄弟都打……” 阿生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对着有些发愣的小四大叫:“拿浆” 林平安也反应过来,扑过去打开柜子,拿出了备用浆,虽然知道绝对逃不过后面的快艇,却仍然用力地划着…… 可惜,很快的,后面的快艇就追得近得了。一声枪响,震破了最后一丝希望。林平安扭过头去,看着捂着胸口倒下去的阿生,只觉得心口一片寒凉。就连立刻伸手过来握住她的那只手,也仿佛冷冰冰的,透着汗湿。 回过头去,林平安望着任弘文,突然不管不顾地俯过身去,深深地吻在他的唇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被吓破了胆的小四正大声叫着:“南哥,我投降别再开枪了……” 拎着枪,南哥跳过快艇来,先是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阿生,又瞪着小四,冷冷看他跪地求饶,就在他 对于任家人来说,海洋是财富的起源,也是让他们灵魂安宁的地方。可是 第七十四章 一个人的婚礼 “弘文……”尖叫着,林平安在黑暗中惊醒,抱着被子在黑暗中瑟瑟发抖。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踉跄着跳下床,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开关,在房间里刹那间大放光明时,才颓然倒在床边。 背靠在床上,她扯下被子,把自己团团裹起,头埋进膝盖间,她无声地哭泣着。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可是她却像陷入了一场永不会醒转的恶梦般。每每想起任弘文最后的那抹微笑,她都觉心如刀绞,痛彻心肺。 已经过去两天了,可是搜救队仍然没有找到任弘文。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就连香江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都写着斗大的字:香江新船王葬身大海,疑遭绑架,到底为钱为情? 现在这个时候,每一份报纸都在卖弄着他们不知从哪淘来的八卦新闻。或许,其中,也有真实,可林平安此时此刻,却根本没有心思去读任何一份报道。 不顾医生的劝阻,她从医院里跑出来,一连两天,都跟着搜救队出海,直到今天在船上晕过去,被直接送回林家。虽然运用了关系,可是负责搜救队的高级督察却再不肯让步,直言林平安上船已经很耽误工作进度。 就这样,她迫不得已留在林家,在黑暗中,舔试伤口。她绝不信,不管那些报纸说了什么,还是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她相信着,她的丈夫,绝不会就那样死去。他绝不会这样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 抹去眼泪,她站起身,对着梳妆台里身影,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不许你哭你知道的,他一定会回来……” 收敛所有的心绪,她走进浴室,却在放满了浴池里的水后,又迟疑起来。最后,还是选择了沐浴。洗过澡,她挑了件最艳的大红色的衣服,又化了一个漂亮的妆容,对着镜子,觉得自己看起来精神许多。这才走出门去。 这个时候,天色才蒙蒙亮。厨房里有细碎的低语声。那是阿娟的声音,正在同人低声地哀叹:“咱们小姐真是命苦,都快举行婚礼了,却偏偏碰上这种事……啊,不对,是已经结婚了,这才几天,就成了寡妇……” “谁成了寡妇?”笑着走进去,她看着吓了一跳的两个女佣,笑着掀起眉来:“不用这样的,弘文没死,我也不会成寡妇……阿娟,给我一份早餐。嗯,培根煎蛋吧我闻着很香……” “小姐,要吃西式早餐?”阿娟忍不住问了一声,只是才问出来,就立刻又收声。 这些年来,林平安一直都习惯早餐吃粥的,已经很久没有在一早上就吃这样油腻的东西。可是,今天,她却吃得很香。甚至还又要阿娟拿了一次面包,又多喝了一杯牛奶。 她知道,在背后,阿娟和那个女佣正盯着她的衣服。虽然不敢明面指指点点的,可想来眼神中总有些古怪的意味。 “弘文,是因为我穿这身衣服,实在很漂亮是吧?我想,你看到时,也一定会喜欢……”垂下头,她低低地笑着,推开手边的盘子。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林浩峰。 “浩峰,”她笑着招呼,很随意地站起身,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林浩峰眼中的惊讶。“今天的培根煎蛋很好吃,你也来一份吧阿娟,再来一份早餐,嗯,把牛奶换成果汁,就柠檬汁好了……看我干什么?快点吃早餐,一会还要上学呢” “姐,”林浩峰低声叫着,担忧地看着林平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姐,一会儿我陪你去张医生那里好不好?康伯都已经帮你联系好了。” “张医生?那个心理医生?”林平安低声笑起来:“四年前,也是康伯帮我联系的张医生……其实,有些事情不是看医生就能解决的……浩峰,你别怕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像是还有事的样子吗?”她转了下身,竟就那样旋转了下,翩翩似一只扑到花间的蝴蝶,“弘文看到,也一定很喜欢是不是?” “姐,”林浩峰的声音拔高了两分,只是叫了一声后又黯然放低:“姐,你不要这样。我知道表哥的事,让你很难过,可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林平安已经站起身,飞快地迎出饭厅。迎着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林康,她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几分:“康伯,怎么样?” 上下打量过林平安,林康目光微闪,却还是什么也没有问。沉默片刻,他才沉声道:“搜救队那边,已经决定放弃了……就在刚才,打捞到了霍震昌的尸体……” 脚下一晃,林平安回过身去,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镇定地笑着:“搜救队放弃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请别的搜救队……香江这样的公司应该还有的……康伯,” “我已经联系过了,从今天,就有人接手搜救队的工作。”林康低声说着,可目光却一直没有从林平安的脸上移开过。“平安小姐,霍震昌……” 他的话没有说完,林平安已经转身走开。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康伯,麻烦你打电话过去码头,就说我也一起出海……不,不用了,我打电话去公关公司,时间剩下不多了,只有一个星期多,我得快一点才行,要不然婚礼上乱糟糟的,就太丢人了……” 默默望着林平安的背影,林康没有叫她,只是低声叹息。林浩峰咬着牙,强压下满腔的悲切,低声问道:“康伯,表哥是不是真的就没有……连霍震昌的尸体都捞上来的,表哥他……”哽咽着,他涩声道:“现在姐姐这种情形,我很担心……康伯,你也看到了,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她不会真的就——疯了吧?”话一说完,他就立刻打了个寒战。 林康挥了挥手,沉声道:“先不要挡着小姐了,她这个样子,也是一种发泄。如果硬要拦着她,可能……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任家那边。浩峰,你去探探你外公吧我听说他这两天一直没有起过床。或许,你最近就帮回任家住,更好些。” 林浩峰点点头,探头去看在大厅里正在打电话的林平安,听着她低低的笑声,只觉心里发寒。 或许,就像林康认为的一样,林平安忙忙碌碌,不过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任、林两家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看到林平安忙忙碌碌的样子,感慨叹息难过中却又觉得有些害怕。 “平安……她那个样子是不是太怪了奶奶,之前发出去的请柬,是不是要亲自打电话去取消呢?” 已经快要足月的林静文挺着个大肚子,看看林平安,忍不住还是嘀咕:“这看着,总觉得怪怪的。” 这样觉得的自然不只是林静文一个。蓝采萍也到底忍不住来同林平安谈话。拉着林平安,先是一通哭,这才渐渐说到正题:“平安啊,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这个样子不行的。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了,还是找不到弘文,我看他……” “弘文没有死”林平安笑着打断蓝采萍的话,打扮得极精致的面容带着甜美的笑容,可是这笑,却让蓝采萍打心底里发寒。 “弘文会回来的,再有几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他不会让我一个人参加婚礼的。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他说过的,会和我一起到老,一直一直照顾我……” 笑着站起身,她根本就不看蓝采萍,就那样走开,走到门口时,才笑着回过头:“三奶奶,要不要提前送您过去马尔代夫,也可以多玩几天。” 蓝采萍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转身出门就去找姜凤商量:“如果真让她一直这样,全香江不都是看咱们林家的笑话了吗?” 姜凤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打电话去找芷盈,这件事还是由任家来处理更妥当。” 不过几个小时,任芷盈果然就来了。难掩悲伤的神情,让一直都打扮得体,雍容美丽的任芷盈看起来很憔悴。 林平安知道,这些日子任氏的事情也很多。除了股价暴跌,还有许多公司内部的事情,都乱成了一团。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分心关注这些事。 “姑姑,”随着任弘文称呼,林平安温言微笑:“我知道你的来意,可是,请你不要说出来。我知道弘文一定会回来……在婚礼上,他会回来的” 任芷盈默默望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才伸手握住林平安手,柔声道:“平安,一起去美容院好不好?我想,弘文一定希望看到一个漂亮的新娘……” “是,弘文一定也会很开心的”林平安笑得灿烂,脸上满满的幸福,让任芷盈转过头去悄悄抹泪。 就在婚礼前两天,在香江所有的报纸上,都刊了一条消息:那是一张马尔代夫的照片,还有一行字:弘文,我在婚礼上等你…… 就在这条特殊的广告刊出之后,第二天,所有的八卦杂志都登出这样的头条新闻:王子生死未卜,公主独自出席婚礼——本世纪最独特的婚礼——一个人的婚礼,明天马尔代夫 林平安没有看到这条新闻,就在这个时候,她正坐在飞往马尔代夫的飞机上。俯看窗外,蔚蓝的海,平静如镜…… 第七十五章 最后的幸福 马尔代夫,失落的天堂,上帝散落在人间的明珠。在这里,有最蓝的天空,最清的海水和最美的沙滩。 一直以来,林平安以为自己的婚礼将完美地在这座岛国举行。然后,她将度过幸福的一生,就像童话故事里完美的结局。不,她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她完美的婚礼,她的丈夫,她的未来…… 在港丽岛,她拥有一间面积并不算太大的海上别墅。可是,林平安没有选择住进那间别墅。她总觉得,那间别墅,是幸福的天堂。走进那栋别墅的,绝不该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和将出席婚礼的所有人一样,入住港丽岛的希尔顿六星度假村。海上豪华别墅,带着私人的露台,还有私人的海上浴场,在露台上,是面对海的宽大浴池。 在夜里,泡在温暖的泡泡水里,啜着温度恰到好处的红酒,可以看到夜空点点繁星,还有点点灯光,海浪的声音响在耳侧,仿佛远离一切的喧嚣与烦恼…… 那样的悠闲时光一定很惬意。可是,现在,她倚在露台上的栏杆,在那远远近近的灯光里,寻找康伯白天里曾指给她看的那栋别墅。黑暗,在那里,她只看得到一片黑暗,在周遭或明或暗的灯光里越发显得黯淡…… 收回目光,回望房间里那张四柱大床。柔和的灯光下,粉色的纱帐随风轻拂着,现出床上那两套睡衣、被叠成可爱小象的毛巾,还有那特意用花环圈起的心型…… 这样看着,笑着,可是鼻子却仍有些微的酸意。仰起头,林平安用手掌按住双眼,用手抚过花环,然后缓缓倒在床角,就那样避开那睡衣和心型,就这样蜷缩着身体,合上双眼。 睡吧睡吧,只要过了这一夜,一切就都会过去的。弘文一定会出现的,你知道的……在心底里不停地无声地说着,可是,在她渐渐沉睡过去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角流下苦涩的泪水…… 婚礼当天,一切都很完满。虽然林平安之前只来过一次,其余的沟通安排,都是由公关公司来处理。可是,一切都仍是那么完满。 到处都是花香,除了摆放的白色百合和玫瑰外,整个度假村里,也到处都是盛放的鲜花,高的花树,矮的不知名的野花,浓郁的花香,让人心都醉了。粉色的白色的纱,在如茵绿地旁的椰子树上缠绕着,随着微风飘荡。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是那样的蓝,几乎看不到什么云彩,阳光灿烂,让人的心情也为之一爽。 换好了婚纱,林平安对着镜子里那个女子微笑,仿佛没有听到身后正帮她掐腰身的琼斯在低声嗔怪她:“哪怕提前一天也好,还有机会改一下……现在我只能用胸针别一下了,只希望别人以为是新造型……嗯,就用这只珍珠的,正好和婚纱上的珍珠相配。” 这袭来自法国的婚纱,镶嵌了99颗珍珠,据说,是长久的意思,代表着设计师的祝福…… “说了,要长长久久,一生一世的,他一定会守信的……是吧琼斯。”她的低语,让琼斯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这样的世纪婚礼一定会让她这个知名造型师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深吸一口气,她轻拍了林平安的背一下:“站好了,我做的造型,一定会让你迷倒新郎官的” 回眸对着琼斯灿然微笑,林平安转过头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闪过一丝茫然。只是,当她盛装而出,走出房间时,她的脸上便没有一丝阴霾,灿烂的笑容如同今天的阳光。 当她沿着木制栈道缓缓走出去时,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由得注目。虽然有些并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可是几乎整个度假村的人都已经知道这场一个人的婚礼。人们凝望着自身边缓缓走过的林平安,纷纷打着招呼,用种种不同的语言表达着祝福。 林平安一直微笑着,回应着所有的善意。哪怕间或有突然闪亮的闪光灯闪花她的眼,她却仍然没有露出半丝不悦,反倒阻止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保镖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不希望见到任何冲突,请那些记者去草地上观礼吃东西就好了。” 虽然听到有人犹不知足地大声提问着让人直皱眉的问题,可林平安却仍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沿着石子铺成的路,她走进草地,望着已经就坐的宾客,露出灿烂的笑容。其实,今天的宾客,远比她之前发出的请柬人数要少。可是,至少任、林两家的亲友都到场了,连一直缠绵病榻的爷爷都来了。甚至,她还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走向等在红毯前的林慕远,她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同时对站起身望过来的楚天佑点头微笑。 “大伯,辛苦你了……”她微笑着,向代替父亲把她引到神父面前的大伯父表示感激。 缓缓走过红毯,哪怕红毯的尽头,没有新郎。 明明是这样欢欣的日子,又有这么好的天气,那样梦幻般的音乐,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露出那样哀伤的眼神? 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望着那个她认不太出究竟是哪一位的贵妇。灿然微笑:“夫人,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们一起笑好吗?”因为她的话,那个贵妇露出愕然的神情,好不容易牵起嘴角,虽然是在笑,却笑得到底有几分牵强。 环视周遭,林平安扬起笑脸,大声地笑着:“各位,今天是我和弘文的婚礼,我希望所有的人都为我们开心……给我点笑容——ok” 望着最先露出笑容的亲人,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就那样,挽着林慕远走到台前,她仰着头,望着一脸慈祥笑容的神父请求道:“神父,请再等一下好吗?新郎马上就要来了……” 事先,已经有人同神父说过,所以对于林平安的请求,神父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笑着点头:“主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 “是,主会保佑我,保佑弘文,我相信他……”林平安低语着,就那样笔直地仰着头,站在神父面前。 风,吹拂过草地,大概是从海上而来吧?浓郁的香里还夹杂着淡淡的海腥味。音乐,在耳边回荡着,带着那淡淡的喜悦,梦幻般的浪漫,让人沉醉…… 远处的、近处的人声,似乎都在渐渐远离,在某个瞬间,她仿佛只听得到草丛里那低低的虫鸣。但随即,所有的声音,便又像潮般涌来。那窃窃私语,仿佛被无限地扩大,让她的脑子也为之嗡鸣不已……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恍惚里,觉得已经站了有一个世纪,可是抬起头来,太阳也不过才正当空…… 有人,轻轻走到她的身后,低声和她说着什么。她一时之间听不清楚,直到那人绕到她面前来,她才知道是任芷盈。 眨了下眼,她终于听清任芷盈说了什么:“平安,不要再等了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姑姑,弘文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来的”林平安笑着握了下任芷盈的手,就转开目光,不再看她。任芷盈静默半晌,转身走开,对着宾客席上的众人摇了摇头,就坐了下去。 不曾回头,林平安只是静静地站在台前,全不管身后的宾客席上,窃窃私语声渐大。不知是谁,第一个站起身来,走到任老爷子面前,低声地歉意地告辞,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宾客渐渐散去,就连年纪已长的神父都因为支撑不住而被扶下去休息,可是林平安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台前。手中鲜花上的露珠早在阳光下消逝,就连那捧花也开始发蔫,额上渐渐沁出微汗,可林平安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仍然那样站着。 终于忍不住,林秀雅走到她身边,扶着她抹着泪劝道:“平安,姑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不能这样一直等着的,弘文他……你必须面对现实……” “姑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平安低声说着,转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只留我一个人等他就好……” 林秀雅哽咽着,只能转过身去,向任芷盈摇了摇头,便走到任老爷子面前:“伯父,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留下就可以……” 抿着唇,任老爷子久久都没有说话,可是眼中却分明闪动着泪光。 太阳,渐渐西沉,远处的天边,浮上一层艳若火焰的火烧云。林平安仰起头,凝望着天边的云霞,沙哑着声音低喃:“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这么快下山,不要……” 脚下发软,她踉跄一下,几乎跌倒在地。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她。心中狂喜,她还未站稳身,已猛地回过头去,看清身后的人,她眼中的狂喜渐渐退去。 “天佑,你不用管我的……你,先回去吧” “回去?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会放任不管吗?”大声喝斥着她,楚天佑拉着她的手臂,大吼:“林平安,拜托你醒醒吧看看现在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你还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他们痛多少次?” “不关你的事”林平安大声叫着,用力推着楚天佑,嘶声叫道:“楚天佑,这都与你无关,不用你多操心……你别以为弘文现在不在,你就可以趁虚而入,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喜欢你的……” 她还没有吼完,楚天佑已经气得铁青了脸,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捂着脸,林平安跌倒在地。怔怔地瞪着楚天佑。楚天佑却毫不怜惜地回瞪着她,甚至阻拦要赶过来的保镖和仍留下来的林秀雅。 他蹲下身来,盯着林平安,沉声喝道:“任弘文牺牲自己,换来的就是你现在这样吗?林平安,你认清现实吧!像你现在这个模样,还像那个让任弘文要娶的女人吗?”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弘文他……”合上双眼,林平安没有办法说出一直坚持的那句话。她以为只要她一直坚持下去,那她所希望的就一定会变成现实。可是,弘文,你为什么仍然没有出现? 颤抖着站起身来,她推开想要扶他的楚天佑。痴痴地笑着:“弘文,他……他——走了……”合了下眼,她挥了挥手,示意小姑姑不用过来。抬眼望着楚天佑,她抬手抹过嘴角,看着手背上粘上的血丝,舔了下有些杀口的嘴角,她低笑出声:“你下手还真是重嗯,不用道歉……我知道,其实我应该受到教训的……”她低低笑着,突然探手拍了下楚天佑的手。就头也不回地踉跄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开。 “林平安”叫了一声,楚天佑迈了一步,却又停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渐渐远走。 默默无声地穿过草地,走过石径,走下沙滩,甩开脚下的高跟鞋,林平安就那样赤脚走在白色的沙滩上。脚下,细细的沙钻进脚指,带着些微的痒意……周围,真是安静。黄昏的海边,没有什么人。天边的火烧云,却越来越艳,如同染了血一般,浓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弘文……”她呢喃着,跌坐在沙滩上,把头埋进宽大的裙摆,无声地哭泣。 “或许,我该早些接受现实的不该这样傻,居然错过了……你会等我的,是不是?” 林平安低声问着,望着那片在夕阳下仿佛闪烁着金光的大海。忽然想起任弘文从前说过的话:“大海,是任家财富的来源,也是所有的荣耀之泉,我总想,或许,大海也将成为任家人灵魂的归属地”…… “弘文,你的灵魂就在那片大海是吗?或许,你会遇见妈妈……你们会认出我的灵魂吗?” 歪着脑袋,她吃吃地笑着,缓缓站起身,就那样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大海走去。 脚下踩到的沙渐渐是湿冷,透着海的气息,海水,没过她的脚背,湿了她的婚纱,淹过她的小腿…… 就在她走进大海的同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嗡鸣之声,林平安怔了怔,抬起头,望着那架自火烧云的尽头飞来的直升机,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 似乎是有什么人打开了机舱,就那样站在舱门处冲着下面挥着手,或许还在大叫,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然一跳,就那样仰着头,定定地望着那飞得越来越近,越来越低的直升机。下意识的,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忘了自己还在海中,海水刹那间就没过了她的胸…… 站在直升机上往下张望的人立刻急了,似乎是同机舱里的人争执着什么,然后,突然间就跳了下来…… “不……”林平安失声大叫着,看着那人直坠而下,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就在这时,一朵五彩的伞花,突然在天空绽放,那个人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林平安仰着头,紧盯着那朵伞花,下意识地跟着它,往沙滩上踉跄着奔去…… 伞花缓缓下降,她终于能看清楚那人的脸,那张让她在梦里魂牵梦萦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温文的笑,现在却带着惶惑不安紧张的脸…… “弘文……” 她低声唤着:“我不是在做梦吧?”脚步渐渐加快,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可一爬起来就又立刻顺着那朵伞花追去。 眼看着伞花降在沙滩上,她却又迟疑了,直到那朵似从沙滩上开出五彩花的伞花突然动起来时,她才又快步跑过去。 望着从伞花下钻出来的男人,她捂着嘴,不敢上前,也不敢叫出声,只是那样沉默着接近她,颤抖着手去摸那张熟悉的脸,虽然手下摸到温热的肌肤,却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打我一下打我一下……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止于那双火热的唇吻住她的唇时…… 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林平安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捧着他的脸确认面前的人真的是她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 “弘文,弘文……”又哭又笑,她搂着任弘文的脖子,怎么样都止不住眼泪,又重重地吻着他的脸,“你、你瘦了……”她哽咽着,摸着他的脸,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说:“傻瓜,怎么不先看看自己”时,眼泪更是没办法止住。 “我日日夜夜想着你,可不是要看你这样流泪的……”任弘文低语着,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那天,被内地的打渔船救上船后,我一直昏迷不醒。等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里……那时候,我就急着要打电话给你们的……可是,似乎在语言交流上……” “不用说,不用说的……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平安低声呢喃着,捂住任弘文的唇,只是不停地吻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我说过的,要照顾你一辈子,那些话,都不是说假的……平安,我会让你幸福的,一直一直都过得很幸福……我记得我的承诺……” “是,我们的承诺……长长久久的幸福……”林平安低喃着,把头倚在他的怀中,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仰起头,望着天边如火的云霞。 低声轻笑:“我就知道,这里会是我幸福的开始……一个永恒的开始……”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