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海上生活》 第1页 [穿越重生] 《之海上生活》作者:酥肉曲奇【完结+番外】 文案: 未来的世界里,受温室效应影响,全球70%的陆地被急剧上升的海平面覆盖。 海水倒灌,物资匮乏,由此引发的灾害频发,可供人栖身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少。 眼见陆地上的资源争夺愈演愈烈,而可以躲避海难的邮轮或军舰船票却一票难求… 女主:娇软甜、穿越携带随身 男主:海上土着居民 排雷: 1.女主全篇性格娇软,末世日常生活文,非大女主文。 2.女主女儿最后跟曾对女主有过好感的男配在一起了(身心双洁双c,年龄差18) 3.女主女儿同样性格娇怯呆软,斯哈斯哈~ 备註:作者偏爱这一类型的女主人设,不出意外后续的末世文会延续这种人物设定。 4.理性看文,不要上升作者三观 5.谢绝人身攻击,全部反弹biubiu~ 内容标籤: 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粟 ┃ 配角:接档文《小姐与马弁【】》 ┃ 其它:预收文《末世之下水道世界》《末世之沙漠世界》 一句话简介:带着空间穿越未来海水灾难世界 立意:男女主开创未来新纪元 第一章 稀稀拉拉的几只海鸟在上空盘旋,澎湃汹涌的海浪咆哮着,这是陶粟穿来海上的第四天清晨。 周围蓝墨色的海水无垠无边,隐约只能看见几座废弃大楼楼顶式样的建筑如同虚影般浮腾在海面,而她如今所处的位置便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高楼浸泡在海水里多久了,外墙上的颜料涂层均已斑驳脱落,露出里头黑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结构,整个看上去摇摇欲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陡然坍塌了下去。 陶粟本来是不敢在这种危楼中久待的,可她趁天好风平浪静时,摇着空间里带来的橡胶皮划艇一连在周围晃荡了好几圈,却始终也没能找到个可靠的落脚地方,好似天地间尽是无穷无尽的海水。 海面昼夜温差极大,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了其中一栋看上去稍好些的弃楼暂时待下。 楼群并不是住宅楼,而是写字楼,俨然荒废了许久,摆设腐朽灰尘密布,到处瀰漫着海腥湿气,除了一些带不走的大件桌椅,陶粟甚至没能在其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挑了顶层一间向南的空房间作为自己的临时住所,楼中毫无资源可供使用,好在身上还有个空间。 空间来源神奇,源于老家一只流传下来的古着祭祀香炉。 彼时陶家旧宅面临拆迁,作为父母双亡又是陶家唯一血脉的陶粟负责了此事,谁曾想返一趟老宅,不仅获得了大笔的拆迁赔偿额,还意外通过为先祖上香这一举动,得到了一个只属于她的随身空间。 同网上众多小说中述写的一样,陶粟的这个空间可保温保鲜,永久保持存物的状态,任何事物取出来时都跟存进去的时候一样,且非人的活物也可储存。 只是空间面积并不算广阔,勉强有一个篮球场那般大小,高里倒是无穷无尽,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个竖起来的长方体。 当时作为一个女大学生的陶粟自然也看过许多末世文,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得到了空间后,开始大肆敛集物资,应对即将到来的末日。 她胆子小,便也信了。 作为巨额拆迁款唯一得主的陶粟本就不缺钱,早逝的陶父陶母给他们唯一的女儿留下了不菲的遗产。 如此物质条件下,她开始订做起易于摆放归类物品的巨型不锈钢置物架,将空间的格局一层层整齐分割开,随即在各个乡下厂坊买了无数物资填充进去。 衣帽鞋袜、油盐酱醋、煤炭蜡柴、生熟肉骨、米粮谷蔬,全都经批发价购买后送进空间,乍看买了许多,存进空间里一眼望不到边,但其实花去的钱只是九牛一毛,毕竟国家在民众衣食方面的价格调控着实做得很好。 陶粟手里的钱花不完,便开始往住行上採买,炊具燃料、帐篷绳索、氧瓶胶艇、急救药品等一连买了无数,连改装后的户外越野也存放了两辆,生怕日后会用到。 等到空间里漫无边际的金属架子用得七七八八后,陶粟也想不起还要买些什么了,便索性将剩余的钱全换成保值的金条银币,足足一整个沉甸甸的匣子藏进空间。 就这样,一整年的时间,她一路边玩边买,把空无一物的硕高空间逐渐添置半满,可预料之内的末世却久久未至。 本以为末日不会来了,陶粟还来不及后悔花钱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转头不过睡一觉的功夫,就穿来了这陌生的海上世界。 衰败的朝南房间里没有窗帘,太阳一越过海平面便投放下刺目的阳光,将躺在地上半梦半醒的陶粟径直吵醒了。 她从睡袋里钻出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指向六点十分。 陶粟是身穿,身上穿戴着的全都跟着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包括手錶项鍊镯子等物。 手錶上的旧时间已无法考察,她将见到海平线上的第一缕阳光作为早上六点,重新自定义时间,而现在正是她习惯起床的时候。 灰扑扑的房间里灰尘在舞蹈,起来后的陶粟没有率先收拾地上摊放着的防潮垫与保温睡袋等物,而是迫不及待地查看起空间里第四个被解封的储物格,她满怀期待希望是饮用水或吃食。 第2页 也不知什么原因,自打她到了这里后,原本心随意动任意存取的空间被全部封住了,且一天只解封一小格。 如今到了第四天,她能动用的只有最上层小小三个放有充气胶船、防潮被垫和整箱方便面的隔架以及其他未存储物品的地方而已。 许是昨晚临睡前的祈祷有用,这回空间里解封的第四格终于不再是最上层不能吃不能喝的户外物品,而是最底下满满一格可直接饮用的净水。 两箱共二十四瓶三百毫升规格的矿泉水,这让陶粟高兴得差点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喝水了。 整整三天,只能干啃面饼什么的也就算了,四处都是干涩难以解渴的海水,淡水是她面临的大难题,如今这个问题终于暂时得以解决。 陶粟喝了半瓶水,肚子里满噹噹的,也不着急吃早饭,小心翼翼捲起地上的睡垫储藏进空间。 她不清楚空间什么时候能完全解禁,在此之前对能动用的物品格外珍惜,每每用完又会放回原处,生怕被自己弄丢了。 等床铺收拾完毕后,房间里也完全空荡下来,陶粟拆了包方便面,一边干巴巴嚼着,一边沿楼梯通道来到楼顶天台。 楼顶有她用方便面袋子制作的简易淡化海水装置,通过昼夜温差多次分离出勉强能喝的淡水,只是那种水到底不太干净,味道也奇奇怪怪,陶粟不敢多喝。 好在接下来几天空间里的矿泉水足够使用,不需要再淡化海水,她正是来拆装置的。 方便面塑胶袋拾掇拾掇,日后指不定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当陶粟咬着面饼在楼顶忙活的时候,海雾渐退的远处隐隐飘过一根阀竹,有一道人影稳稳踩竹划水而过。 太阳出来以后,奔腾了一整晚的海浪开始变得温驯,在各处躲着的人也逐渐活跃起来,为一天的口粮而奔波忙碌。 陶粟没看见那个人,那个人却通过卓越的视力远远瞧见了她。 那人摸约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强壮青年,清晨的海面还泛着冷意,他却只穿了身破旧的泛黄衣衫,露出的四肢结实且精壮,以独竹为舟,在海面快速漂行着。 在新世界,尤其是靠近海岸的无人区海域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友好,大家都是以生存为目的的竞争状态,每每遇见极易发生纷争。 因此男人哪怕是望见了陶粟,也当没看见,远远避开去做自己的事了,于是陶粟甚至没发现有一个人曾在她附近的海面上路过。 太阳高升,海面水静无波,今天看上去似乎也是一个艷阳好天。 陶粟不会游泳,又生来怕水,她犹犹豫豫了一早上,最终还是决定下海,划着名船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有没有人,顺带再找个楼体更稳固的建筑充当居所。 许是这几栋楼在海里泡得太久,夜夜都在海浪的拍打下发出骇人的嘎吱声,叫人生怕什么时候就塌了,扰得陶粟夜间只敢浅眠,完全不敢深睡。 她来到最靠近海面的那一层楼,通过窗户垂放下空间里事先充过气的橡胶艇,然后身姿灵巧地翻窗跳坐了上去。 比起一开始的手忙脚乱,现在的陶粟可要熟练许多,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海水似乎又升高了一点。 皮划艇是墨绿色的,类似洪灾救援中部队里的冲锋救援舟,地方宽敞可容纳三人,充完气后一大只,没充气时体积也不容小觑。 相同款式的橡胶皮艇在空间中有许多,由于是多人座规格,且每只配备有一个手动充气泵和两只划桨,因此一套就占据了一格储架。 陶粟目前手头能动用的就这一只皮划艇,手动充气时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充上,因而对此格外珍视,毕竟没了这皮划艇,她在这大海中哪都去不了。 这一天,海风徐徐往东面吹,陶粟坐在皮艇上省力地随风晃晃悠悠往东去,不知不觉走的就是早晨那个男人所去的方向。 与此同时,东边近海区域却正在爆发一场不大不小的武装冲突,众人冲突的原由是为了争夺一具搁浅在此间建筑群里的硕大鲸尸。 百年来受温室效应的影响,全球近百分之七十的陆地被急剧上升的海平面覆盖,海水倒灌、物资匮乏,可供人栖身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少,甚至由此引发的各种灾害频发,其中自然就包括核辐射。 某岛国核电站随国土被淹后发生了泄漏,无数海洋生物因此遭受到辐射,产生各种各样的好坏变异,鲸鱼便是其中之一。 鲸鱼体内的鱼油变成了珍贵的取暖照明燃料,备受陆地与海洋上幸存者们喜爱,但由于鲸死会坠入海洋成为鲸落,一般人根本获得不了鱼油,因此这条搁浅在内海的鲸尸才会引起多方争夺抢掠。 时间过得飞快,夕阳西下,当不明所以的陶粟划着名小艇靠近这片有矮小建筑林立的区域时,晚霞掺着人血将某支洋流染成了暗色…… 第二章 伴随着风中传来远处的一阵阵怪叫人声和并不好闻的腐烂恶臭,眼前的景象着实古怪,陶粟收了划艇,躲进最近的一栋矮楼内。 这栋住宅楼要比先前待的矮小许多,高于海面的楼层数也低,显然这边的海拔高了起来。 但因为楼房本身就房龄老化,看上去与之前的写字楼在外观上没什么区别,甚至房体还更要颤颤巍巍些,普通人是绝不会想进这样一座危险的建筑内的。 第3页 陶粟没法嫌弃,只能勉强先呆着躲避观察,她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因为这个世界似乎并不那么和平。 楼内已被人搜过无数遍,但凡有点用的都被带走了,不过到底是居民楼,许多屋室里残留下不少贴墙贴窗的烂报纸。 时间久远,碎报上的字迹已变得并不清晰,陶粟吃力地看着那些缺角褶皱的破报,试图从氤氲成一团的墨色铅字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气温……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 「沿海地区……撤离……」 「20……内陆……淹没……」 楼里关于如今世界的相关纸报戛然而止于20年,陶粟面色越发凝重,她竟然穿到了未来。 仅仅收集到的只言片语,但并不妨碍陶粟整理出一条正确的世界近史,那就是由于气温升高,两极的冰川飞速融化,抬高了海平面,直至淹没陆地。 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变成了海洋世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陶粟想想心里就慌张,她总不能生活在海上吧。 这时,不远处楼外的水面上开始飘过一些零星船舶,上头晃晃悠悠站着不少伤患,那些是争夺鲸尸失败的某一聚集区海民。 陶粟下意识蹲下身,生怕自己被人看到,然而又难掩好奇,毕竟到这里四天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 她悄悄沿着脏污不堪的楼梯来到天台,一边藏好自己,一边悄摸打探观察着海面上嘈杂不已的人群。 「该死的!海老大一个人就想独占那么多的鱼油……」 「谁让他们人多,我们快回去多叫些人……」 另一边,被海浪沖至废弃建筑群浅区中心的鲸尸足有四五十米长,因腐烂得有些日子了,尸体膨胀得又肿又胀,即将面临炸体,好在还没炸。 受辐射影响,海洋里的物种不能再用旧时的生物特徵看待,新世界的人们早就都以习为常,甚至庆幸海鱼可以变大。 而在争夺鲸尸过程中赢得胜利果实的海老大面上丝毫不见喜悦,反而谨慎又小心。 他一边让手下抓紧时间切割鲸尸,好带回聚集地採集鱼油,一边瞪着精光闪烁的眼睛往四面过来的海路上盯梢,生怕吃了谁的黑枪。 自己带人能拿下这条鲸尸纯属好运,要是动作不快点,等下指不定又会有人来抢,到时能不能守住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海老大的目光从看似寂静无人的海面废楼阴角上一一扫过,心里清楚说不准哪里就有人在暗处看着。 「快点快点!把鲸鱼肚子都切下来带走,那一片鱼油最多,其他地方的能拿再拿……」 海老大再次发号施令,皱眉看着自己聚集地的海民们将一块块冒有黄色油珠的腐肉往二十来只简陋板船上搬。 船板快堆满了,可对于硕长的鲸尸来说,取下的肉不过十之二三。 天快黑了,剩余的鲸尸要是没能带走,一晚上的时间,鱼尸上的鱼油足够被其他人尽数偷偷摸走,这让他想想都心疼。 自私自利的海老大不准备留剩饭,鱼油较少的鲸鱼头和鱼尾都被他叫人割下,推进海水里飘走。 鲸尸上的肉也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条粗壮的鲸鱼嵴骨险险连着余下的碎肉块,泡在海中起起伏伏,到处都是黄色颗粒状如眼般大小的鱼油散落,海浪一打便不见了踪影。 海老大将带不走的鲸尸块和鲸鱼骨尽数扔进海中,至于想得到鱼油的其他海民就只能到海里去寻了…… 陶粟缩在楼顶天台,借着愈渐昏暗的天光远远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按耐不住地感慨未来人民的生活水平不容乐观,竟然连死鱼腐肉都要抢走拿去吃。 她一知半解,自然是不懂鱼油宝贵之处的。 想得多了,不免又联想到自己,空间里的整箱方便面被她吃完十多包,还剩下一半,要说惨还是她惨,起码人家还有鱼肉吃,不像她快弹尽粮绝了。 陶粟心态好,很快从忧心忡忡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看着海老大一行人满载远去,准备一会儿等完全看不见他们的时候,自己再下水去重新寻个更安全稳固点的楼呆着过夜。 这片地区各种冒出海面的建筑出乎意料得多,她可以好好挑一挑。 正当陶粟做此打算的时候,忽然海面上一样墨蓝色的物什起起伏伏往她所在的方向来了,那是一只近十米长的鲸鱼头。 浮肿的鲸鱼头身斩断处生着许多发白的结节组织,吸引了许多指甲盖大小的海鱼啄食,更显眼的,是其间夹杂着的层层滚圆黄色脂肪粒鱼油。 陶粟看着有些噁心,偏生自己空间里的食物不多了,想起先前那些海上人群拖拉鲸身的景象,她迟疑再三,还是决定先把这个鲸鱼脑袋收进空间,作为方便面吃完后的储备粮。 若是空间能在方便面饼吃完前解封储藏食物的隔架,那届时再把鲸鱼头扔掉也不迟。 等到陶粟打定主意,只身下到靠近海面的楼层时,长体鲸鱼头正好顺着奔腾的海流从楼外飘过,她连忙在周围寻了根锈迹斑斑的铁桿子扒着鱼头往自己身边划拉。 天色已黑,鲸鱼头本身的颜色与深邃的海水融为一体,表面又湿湿滑滑,陶粟耐着性子花了好半天才触到那腐鱼头一角,成功将其收进空间。 只见原本井然有序的空间中顿时突兀地出现了半具犹带湿意的鲸尸,以及不少牵连在一起的小海鱼,一齐静止停滞在高不见顶的物资之上。 第4页 收完鲸鱼脑袋的陶粟趟在水中,楼层近海,破烂骯脏的屋内一半都遍布海水,高高挽起裤腿的她赤脚踩在这脏水中难受极了,好在白日里阳光久照后的余温尚在,不至于觉得冻腿。 陶粟往窗外张望了一番,偌大的海面上已不见一个人影,先前跑走的海民还没有带着人过来,而带走鲸鱼肉的船只逐渐消失在远方海平线上。 天空越来越黑了,再不下水,等到了黑夜中就变得极为麻烦被动,她可没有火种。 趁着海上还有最后一点光亮,陶粟从空间中取出了充气橡胶艇,预备如同先前做的那般,通过窗户垂放进海里。 之所以不直接放进海中,是因为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皮划艇方向不定,她怕抓不准艇边上的皮绳,出现小艇被海浪沖走的意外。 划艇宽长,毫不意外地堵在了居民楼狭正的窗框里,陶粟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它慢慢推出去。 可年久失修又多年浸泡在海水里的破民楼实际上却经不起一点点外来的力道,尤其是这近乎拆窗般的折腾。 矮楼临水的墙面出现裂缝,并逐渐倾斜,等陶粟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废弃的危楼说塌就塌,崩盘只在一瞬间,无数的水泥渣和着钢筋残体一同压下,陶粟甚至还没能逃出窗外,就连同皮划艇一起被压进渊深无门的海底。 对于一个怕水的人来说,溺水无非是没顶之灾。 陶粟惊慌至极,身体陡然失重,海水灌入口鼻,双眼被污浊的水花刺激得睁不开来,本能让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更为糟糕的情况是,她呛水了…… ---------------------- 顾川身姿矫捷地在海水中穿行,一路跟随漂流的鲸鱼尾而来,甚少浮出海面换气。 他昨日就发现了搁浅的鲸尸,并悄无声息地收集了一大兜鱼油,本来今日也准备继续採集,只可惜被海老大等人捷足先登。 男人一贯冷静沉稳,见状没有心浮气躁,而是如同老辣的猎人候守在隐秘的角落,他料想海老大一行人搬不走一整条硕大的鲸鱼,多少总会余下一些。 谁曾想海老大生性自私,带不走的鲸鱼肉骨竟全然毁掉丢弃。 可燃烧的鱼油对于海上居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燃料,海民生于大海长于大海,而海中却没有如陆地上易取的木柴煤炭等物天然可供取用,因此被发现能代替的鲸鱼鱼油价值一度攀比黄金。 顾川耐心候了许久,在海老大带人走后,瞧准了鲸鱼尾的去向便跳入海中追随而去。 有经验的海民都知道,鱼尾比鱼头稍肥些,蕴含的鱼油想必也更多,因而顾川追着比鲸鱼头后丢的鲸鱼尾来到倒塌的矮楼时,他凭藉着敏锐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困在海中某个屋室内近乎溺毙的女人。 海光隐隐粼粼的照耀下,浓密微卷的棕栗色长发恍若海藻在海水中荡漾,女人身段纤弱亦如蒲柳,凝脂白肤宛若深海海妖,美嫩而又神秘。 鲸鱼尾巴漂得更远了,是去追赶,还是救人? 这是摆在顾川面前最为严峻的两个选择…… 。 第三章 鲸鱼尾已漂远,顾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人。 救起来的女人被他带到了附近安全的礁石区,经过一番急救,对方溺水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体徵也稳定下来。 两人身上衣物湿透,在海风的吹袭下,体感温度迅速流失。 顾川用碎石搭了一个简易火堆,点燃从海里捡到的零星鱼油取暖。 以颗粒状粘连在一起的鲸鱼鱼油一颗足有龙眼那般大,且耐烧得很,一粒能烧上一二个小时,一下子一大把沥干水分的鱼油珠烧起来,火焰都大了许多,散发出让人喟嘆的热量。 他脱下自己身上滴水的汗衫架在火堆旁烘烤,看着另一边倒在石滩上双目紧闭脆弱无害的女人无意识瑟瑟发抖,犹豫再三下,还是决定把对方身上的湿衣服脱下烤干,免得半夜活活冻死了。 顾川在海上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与母亲以外的异性如此近过。 他看似强壮结实,实则莫名纯情,近乎手足无措地将女人紧贴在身上的单薄裙子脱扒下来,把自己半干的宽大衣衫垫在她身底,至于剩下的私密衣物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碰了。 火光映照下,女人的肌肤白嫩得出奇,佩戴的首饰高档少见,所穿衣裙也质地上佳,一点不像是风吹日晒下贫瘠悽苦的海民,更像是余陆上富裕大族里的人,或者是某个船舰邮轮上的贵族小姐。 一百多近两百年来,冰川融化,海水不断上涌,陆地面积越来越少,新世界的人类习惯将剩余的陆地统称为余陆,喻为最后的绿洲。 而余陆民与海民是天生的敌对竞争关系,双方争夺一切资源,阶级穷富差距历史最高,但两者敌视的对象中并不包括女人。 女性,尤其育龄女性,是海陆宝贵的物种之一,出于体质体能基因进化方面的原因,如今她们的数量并不多,摸约只占世界总人数的十之三四,每一位适龄的单身女性但凡容貌端正些,身后总不缺乏追求者。 除余陆民和海民外,还有一种脱离在外的少数群体,那些是常年生活在军舰或邮轮上的人群,船上各种物资设施应有尽有,他们无忧无虑勿需为生存发愁。 无数人都想得到一张可以躲避海难的邮轮或军舰船票,可惜船票难得,除非拥有过人的本领或资源,不然一般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幸运地获得上船资格。 第5页 军舰邮轮地位高崇,一般只停渡于深海,很少在近海出现,更遑论是容易搁浅触礁的浅海区。 顾川拿不准女人的身份,一边烘烤手中布料极好的女性衣物,一边在心里默默猜测着,她会是某只舰轮里的一员吗?还是余陆上某个家族中体面的落难小姐? 鲸鱼鱼油燃烧起来无色无味,甚至没有声响,石滩上安安静静的,因此某些动静就显得格外清晰。 察觉到腿上陌生细腻触感的顾川从猜想中脱离,皱眉向身侧看去,只见躺在他汗衫上的女人怕冷似的缩成小小一团,无知无觉勾着脚往他小腿处挤,俨然是将他当成了热源。 年满二十七岁的顾川作为一个成熟男人,顿时口干舌燥,逃避般收回眼神,将手里的裙子一股脑扔在女人身上,同时也将她的腿丢了回去。 许是裙上冒着热气的余温安抚了对方,之后倒没再将腿伸来了,顾川松了口气。 可当他背身好不容易平息掉体内热火,重新转过头来时,却见到了令他惊肉跳的一幕,怕冷的女人不知何时已将脚伸到火堆旁,差一点点就要伸进燃烧着的鱼油中。 顾川顾不得其他,急忙将那脚夺了回来。 寒冷中的人寻求热源来自本能,不让她蹭腿,便去蹭火堆,着实让人感到无奈。 这下身无长物的顾川拿她再没办法,认命般展开宽松的长裙给对方盖好,还主动把那冰冷的小脚揣进自己腿间,任由对方汲暖。 既救了她,又这般照顾,料想这样已是仁至义尽。 谁曾想女人得寸进尺,起初是脚,随即是腿,到最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抱着他温热的身体睡得憨熟。 顾川被动承受着那动人的娇软体态,一动不敢动,沉默地坐在原地。 一只经其驯养长大的海鹰站在高处某块突起礁石上,圆滚滚的鹰眼仿佛倒映出了他的狼狈。 海上夜长,海风更是寒凉,却吹不灭他心头的热,吹不熄他身上的火。 二十多岁身体健康血气方刚的青年,一点点撩拨就可燎原,更何况是如此亲近的接触。 顾川难以入眠,硬生生凭藉强大的自制力坚扛着,枯守一夜未睡。 ------------------------- 「欧,欧……」 第二天一早,陶粟在一阵尖锐高昂的海鸟叫声中醒来,她的喉咙口与鼻腔像是经历了火灼,痛辣无比,连带眼角也被刺激地泛起艷软的红。 她头痛欲裂,腰酸背痛,吃力地从地上半坐起,溺水时冲散开的长捲发顺势干柔地落在微露的肩头背后,清清凉凉的海风吹在她烫热的身体上舒服极了,一切仿佛新生。 陶粟溺水很久,脑袋一时混沌不清,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目光却无神地四下游移,颇有些疲惫憨傻之感。 她其实本就不怎么聪明,这下看起来更不灵光了,恹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陶粟所在的是一处海礁洞穴石滩,并非天然形成,前身是个宽大的山涧。 怒涨的海水淹没了低海拔地区,除了高建筑楼群,就只剩下山顶可露出海面,山上的土壤与植被逐渐被海中的盐分物质所腐蚀。 在海浪日复一日的沖袭下,原本一座座郁郁葱葱的青山徒留下坚硬的山石,并飞快演变为参差不齐的海礁石,长满海蛎藤壶等物。 零散的日光从礁石顶落下,石滩旁是退潮的海水,陶粟咳嗽了两声,呆呆地疑惑自己明明是溺水了,又怎么会在这陌生地方。 她脑子里好似进了水,整个人变得呆头呆脑,身体也很不舒服,一时竟没发现自己身上的棉质睡裙都被人脱了下来,此刻仅虚盖在她的身上,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逐渐往下滑落。 洞穴石滩上的咳嗽声不大不小,很快外边的碎礁石滩上就走进来一个人,是个发梢滴水打着赤膊的精壮男人。 男人星目剑眉,宽肩窄腰,肤色是久晒后的麦黄,腰间着一条半旧不新的黑色宽松湿裤,脚上没有穿鞋,手里捧着满满一掌心贝类,更显眼的是站在他肩上的一只海鹰。 一人一鹰俱都看着陶粟,湿气潮重地迈步朝她走来。 「你醒了?」男人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淡沉,听在耳朵里有种莫名的磁性。 他们土着海民吃惯了海里的咸虾盐鱼,声音大多喑哑难闻,与在余陆上土生土长的人的清亮嗓音相比,一点都不一样,这也是陆地人排斥海民的一方面。 陶粟不认识他,迟疑着没有说话,何况她的嗓子还难受着,发不出声。 见女人一言不发,只神情呆愣地看着自己,一双湿意濛濛的水眸睁得极大,蓬松柔滑的捲发轻柔披散于脑后,映衬着她透白的病容,有种可怜兮兮的慵懒美感,顾川把作为朝食的贝类放在火堆前的时候,不禁多瞥了两眼。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女人身前烘烤干的裙子正一点点滑下,露出未被白色蕾丝胸衣包裹着的半边浑圆。 那软肉白皙肉嫩洁净无瑕,说不出是那肌肤还是胸衣边,哪个更白一些,而美景的主人毫不自知。 她竟没把衣服穿好,连后背与下身都是裸/露的! 男人倏地站直身体,急急背过身去,他动作的幅度太大,驯养的海鹰直接从他宽阔的肩头甩下。 海鹰「欧,欧」叫了几声,张着翅膀飞去一旁的礁石块上停歇,声音与陶粟醒来时听到的鸟叫声一样。 第6页 「快把衣服穿好!」男人凛声说道,耳朵尖却悄然红了。 如此情形下,纵使陶粟再晕眩不适,也被喝斥得灵台暂时清明,她倍感羞耻,强忍着身体上的难受,开始摸索着穿上睡裙。 男人耳力极好,静心听着身后传来的女人穿裙动静,棉质裙套上头顶发出沉闷细碎的摩擦声,下拉时的沙沙轻响,整理头发的声音……随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其他声响传来。 他猜想合该是穿好了,便沉声问了句「好了吗?」 陶粟听到这话,内心有些发急,她只勉强穿好了上半身,可怎么也没有力气把堆挤在腰胯处的过膝长睡裙推下臀部。 她站不起来,甚至直不了身,稍一动作就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生病了,无奈之下只好将裙子扯了扯,盖在赤白鲜嫩的大腿上遮掩。 因而等男人转过身来时,见到的便是少女併拢双腿,憨态横生贴坐在他汗衫上,一副低垂眼眸楚楚可怜的模样。 硬拉扯开的宽大裙边勉强能遮住陶粟大腿,却遮不住她未着半缕的细滑腿脚,看着那双肉不见骨的踝脚不自觉地颤动,男人无法自控地想起了昨夜它们是如何贴缠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 第四章 该死,顾川暗骂自己一声,为身上被轻易勾起来的火。 苦闷的他打住了回忆,当做没看到女人窘迫的神色,埋头沉闷地去收拾地上那堆海蛎海蚝。 一只只好不容易找来的新鲜蚝蛎被砸开了壳,露出里面饱满肥壮的肉,不一会儿就攒成了一堆。 顾川挑了其中最水嫩嫩的一只,剔掉黑黄色的内脏,装在相对完好的壳里递到陶粟面前,言简意赅道「吃。」 陶粟垂眼看着递到跟前的生食,表情有些为难,她素来不吃生的,而且此时嘴巴里苦涩舌干,一点胃口都没有。 因此她只看了看,便摇头拒绝了男人的这份食物。 「我……」我吃不下,你吃吧。 陶粟本来还想说句体面话暖暖场,但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自己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吓到了,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同时杏眼也瞪得圆圆的,眸中还隐隐带着水光。 她恍然记起自己呛了水,在海水中挣扎的时候,咳嗽得十分厉害,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溺水时呛水十分危险,陶粟一阵后怕,自己能活下来当真是命大。 见她不肯吃,顾川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将多汁鲜美的蚝肉丢进自己的嘴里嚼着。 海蛎海蚝等海中贝类天生可净滤海水,辐射异化后的贝肉更是储存着许多水份,是海民获取淡水的重要来源途径之一。 它们生长在海底,只有水性极好的海民才能採到。 顾川自顾自一连闷头吃了好几只,他行为举止看似粗犷,可吃相却十分安静,微厚的唇张开,一大块蚝肉就被轻易吞了进去,咀嚼时也没有发出难听的啧嘴声,喉头上下耸动,肉就被咽进了食管,总之看上去让人十分有食慾。 陶粟看着他唇边沾染的水汁,忍不住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唇角,飢饿还在其次,主要是她口渴了。 但有男人在这里,她不好从空间里直接取水喝。 许是陶粟渴求的目光太过于实质,顾川忽然拧着眉朝她看来,面上闪过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陶粟不明所以,她胆子小,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人家,因此移开视线,不敢再盯着看了。 顾川在心里嘆了口气,他没有询问女人的姓名和来历,是打定主意不想在对方身上再浪费时间,准备吃完这顿朝食双方就一拍两散,日后再无瓜葛。 可接触的时间越长,他却越发莫名捨不得起来。 顾川拣了只较大的弯壳,将几只贝肉一齐捏在掌心,单手紧紧一握,淅淅沥沥的汁水就被挤进壳中,不一会儿就汇聚成一小汪清水。 他随意将失去水分的贝肉丢进嘴里,把盛着淡水的弯壳送向陶粟。 这回男人没有再说话,陶粟怕他真的生了气,连忙伸长脖子凑向弯壳边缘,就着对方的手轻轻喝了口水。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苍白的樱唇微启,喝水时里面的白齿和嫣舌一闪而过,颈项雪白修长,看得顾川额角青筋直跳。 他顿了顿,倒是没把手收回,依旧将壳举在那里等陶粟喝。 尽管顾川起初的本意并不包含餵水,是想让她自己拿着喝的,不过原则这种东西一旦下降起来则毫无底线。 可惜男人的好意註定要被辜负,喝了一口冷水的陶粟浑身打起激灵,白净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太凉了! 体热感上浮,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喝,整个人越发显得病恹恹的,这口凉水喝下肚倒是不妙。 陶粟无比想念热水热食,她见到面前有个围起来的小石堆,上头有火烧过的痕迹,不抱什么期待却又小意希冀地看着男人手里装着水的贝壳,往那指了指。 「烧……水……」她暗哑的嗓音不甚清晰,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她想要热的。 顾川拿她没办法,转头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来几颗鱼油和一只锈迹斑驳的铁质煤油打火机,重新点燃了早已熄灭的火堆,任劳任怨给娇气的女人煮热水。 那只破烂的打火机没能引起陶粟注意,她的空间里存了无数各式各样的打火机,无论哪个都比这个来得更精巧好用。 第7页 真正令她惊奇的,是那三四颗眼熟无比的黄色鱼油粒,可不跟自己空间中鲸鱼头里长着的黄油珠一模一样,竟然还可以燃烧。 陶粟目不转睛看着火堆里的鱼油,脸上充斥着惊诧的小表情,整个人乖乖柔柔,透露出不谙世事的娇贵。 顾川将她的诧异当成了期待,殊不知对方心里三心二意,正在默默估算着偌大的鲸鱼头中会有多少颗鱼油。 大半壳水很快就烧滚了,顾川面不改色地伸手从火里将滚烫的弯壳取出,他指肉粗糙老茧厚实,一点也不怕烫,看得陶粟一愣一愣的。 这回再递到嘴边的热水没有理由拒绝,陶粟张嘴吹了吹,就着男人的手继续小口吮喝起来。 看着少女缓慢进水,一副俨然被伺候惯的懒散模样,生吃海蛎肉的自己对比起来简直像个格格不入的野蛮人,这个认知使得顾川面色一沉。 陶粟不明白怎么自己喝个水也能惹得男人不悦,她不禁更有些害怕了,急急将壳里的热水喝完,缩头躲回一旁去。 「还要吗?」顾川收回空壳,低低问道。 陶粟摇了摇头,喝下的热水让她感觉好极,痛辣不堪的喉口也好受许多,哑着嗓子小声道谢道「谢谢你……」 对方细弱温软的声音听在顾川耳中,连他本人也没发现,自己那紧抿着的唇角慢慢上弯了起来,一时心情大好。 接下来,纵使陶粟没再提出其他要求,男人还是再次给她煮了满满一壳热水并许多熟蚝蛎肉,就堆放在陶粟的手边,方便她随时取用。 顾川做完这些,眼见天色不早,已过正午日头,便起身准备离开。 他还要回昨天鲸鱼搁浅的废弃建筑区看看,说不定能好运地捞到一些卡在碎石细缝里的鲸鱼油,至于他那件被当作布垫压在少女身下的汗衫…… 顾川最后看了一眼陶粟,索性留给她吧。 海鹰随主人而动,大张着翅膀飞回男人的肩膀,它早已等得不耐烦,迫不及待想去海面上翱翔。 陶粟见顾川站起,心里隐隐瀰漫出不安的情绪,即使她偶尔对这个男人略感害怕,但作为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到的人,内心还是避不可免地生出了雏鸟情节。 更何况男人其实人不坏,心地好,还会迁就照顾她。 眼看对方一言不发即将朝外走去,陶粟着急之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男人腕臂粗壮,她只能草草抓住半边,甚至因为病弱无力,使的力道还不及一个幼儿大,轻松就能被人甩开。 然而男人却及时停下了脚步,浑像她真使了多大劲似的。 「你……去哪?」陶粟哑着嗓子问出这句话,颇有些依赖之意。 少女的语气嚅嚅喏喏,听得顾川心头一动。 他转过身看向陶粟拽着自己的手,五指肉嫩白皙如同葱根,指节处还生着相应的富贵窝,细腕上戴着的女表温凉华丽,恍若贵不可攀。 但看到的表象没能在顾川心里激起多少波澜,他率先发现的是少女伸来的那只手格外烫热,她在发烧。 「我去找找鱼油,你……」顾川欲言又止,挥退开肩上的海鹰,蹲下身摸了摸陶粟的额头,离开的念头忽然变浅许多,「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他身上的鱼油已经不剩多少了,根本不够今夜给女人取暖的量,必须得再弄到一些。 男人眼神端正诚恳,陶粟放下了心,松开抓着对方的手,目光湿濡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如果他真的不回来也不管她,陶粟也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她就算不信还能怎么样。 顾川的神色比起两人初见时温和不少,稜角分明的下颌边也柔和下来「我叫顾川,你叫什么?」 「陶……」陶粟咬了咬唇,还是选择报上真名,「陶粟……」 依旧沙哑的女音算不得多好听,她低下头去。 陶粟,这个名字在顾川舌尖悄无声息辗转了一圈,他唇角微勾,飞快地轻笑了一下。 「等我回来。」顾川再次安抚说道。 很快,他便带着海鹰离去了,他们得加快速度,赶在天黑前回来,不然陶粟可能会害怕。 -------------------------- 男人走后,石滩上冷冷清清,只有火堆在安静燃烧。 陶粟捡起地上盛水的海壳一口口缓慢喝着,同时分出心神去空间查看今日所解封的储格。 今天是第五日,而空间里解封的第五格是个大药箱,长高足有成人膝高。 药箱里药品繁多,不乏肾上腺素、止血针、消炎药等处方药,更遑论感冒药、退烧剂等常规药品,是陶粟花大价钱找黑市医师备配的,就怕自己在末世里有个头疼脑热急病伤残,却无法得到及时救治。 相同的药箱在空间里还有几十来个,被整整齐齐排满了半层。 这药来得正是时候,陶粟心头一喜,当即就想取出找些对症的药吃一吃。 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意念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可以突破进药箱内部。 随着陶粟的心念流转,密闭药箱内一盒普通感冒沖剂出现在她手中,原来托这次溺水带来的福,陶粟阴差阳错对空间的掌控更精进了一层。 祸兮福之所倚,陶粟吃了几块熟透的蜊蚌肉压压胃,而后吞下一片退烧药,又灌了两口缓解喉咙不适的糖浆。 第8页 药物下肚,她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顾川也不知会不会回来,陶粟又弄丢了自己唯一的一只皮筏艇,今天她哪都去不了,索性将注意力放在了空间里待收拾的鲸鱼头上…… 。 第五章 存放进空间里的鲸鱼头永恒静止,十米长的大脑袋,形状扁平敦实,但对于空间的主人陶粟来说却更像是个任意搓揉的建模。 她动用意念穿透了鲸鱼鱼皮,惊喜地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布着厚厚一层弹珠般大小的鱼油,数量之多超乎想像。 陶粟取了一颗出来,湿湿滑滑足有她大拇指头般大小的鱼油珠散发出不好闻的腐臭味,她随意捏着丢进火堆,那颗新鱼油很快同其他小了一大圈的旧鱼油一道燃烧起来。 多么完美的天然燃烧材料,算是她在这个未来新世界中遇到的最好消息,难怪先前见到那么多的人在争夺鲸鱼腐尸,原来争夺的不是自己以为的腐肉,而是鱼油。 陶粟看着存在空间中硕大的鲸鱼脑袋,高兴得眼里都发起了光,赶忙取出一个闲置的矿泉水纸箱,开始一颗颗剥离鱼油。 对空间的掌控力精进以后,她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把鲸鱼头整体拿出来手动切剥,意念就是她的眼睛和手,将一切分辨得清晰。 密集藏在鱼皮底下的每一颗鱼油无所遁形,轻而易举就被她从鱼头上取走,再顺着她的掌心扑通扑通落进宽大的纸箱中。 陶粟操作得越来越熟练,鱼油珠也从一开始沾水的湿滑变得逐渐干燥起来,大个的纸箱很快就装满了,但鲸鱼头上缺掉的鱼油不过一角。 更为奇特的还在后头,这只鲸鱼应该是病死的,头颅周围包括口腔中长了十几个偌大的脂肪包,破开那层浅乳黄色血膜,里头是满满一包如同青李的大鱼油粒,颗颗好似石榴籽般紧凑着。 这些大如木桶的鱼油包对于人类来说,是方便他们收集的意外之喜,可对于鲸鱼来说,却是要命的病灶恶患。 鲸鱼生前应该饿了许久,它口中的恶包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它的进食,也正因此海老大叫人破开鲸鱼肚子的时候,里面才会那么干净。 设想到这点的陶粟心情难免沉重下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考验,内心对自然与生物还存着无限敬仰与善意。 但怜悯归怜悯,并不妨碍陶粟将鲸鱼头中的鱼油一一收集干净。 没多久,空间中另外一只矿泉水纸箱和方便面纸箱也堆得大满,更多无处安置的鱼油颗粒被直接堆进方方正正的空储物格中,一下子就占据了整整三个格柜。 等陶粟心满意足地从空间脱离出神念后,面前的火堆已经冒起了青烟,只剩下小小一点颤颤巍巍的火苗,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 空间里存放引火物品诸如打火机火柴等物的储物格还没解封,陶粟没有火种,又生怕顾川丢下她不再回来,连忙取了一颗干鱼油丢进即将熄灭的火堆中。 鲸鱼鱼油燃点不高,一会儿工夫就重新烧了起来。 见保住火苗,陶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有那么多鱼油存货在,一点都不用担心以后喝不上热水吃不上热食的问题。 经这么一打岔,不知是吃药的缘故,还是转移开注意力的原因,陶粟身上的不适感减轻许多,都能尝试着站起来走个几步。 她收好吃不完的凉海蛎肉,整理了下睡裙上的皱痕,又从空间里取出两只划桨专用收纳包套在脚上,预备离开石滩去洞穴外看看。 海礁区尖锐的礁石与碎藤壶壳遍布,隔着一层包布剌得陶粟脚底疼。 她小心翼翼慢吞吞走了好久才到外头,眼前的海上景观豁然开朗。 下午四点,日头已经偏西,一股日暮西山的苍凉之感迎面而生,吹上面庞的海风也愈发显得寒凉。 在海上居住多年的海民们都清楚,昼短夜长,昼夜温差加大,海上的冬天快到了。 新世界就是这样,随着陆地面积的不断减少,气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逐渐朝夏冬两季极端变化,春秋变成了它们两季的过渡期,短暂得可怜。 对此一无所知的陶粟好奇地四处转了转,只见这个浮出海面的礁石洞并不大,等夜晚海水涨潮后还要更显小一些,而原本她溺水的危险建筑区就在不远处的西边。 此时落日倒挂在一整片废弃的楼顶建筑后头,远远望去像一副大气磅礴的末日画作,透露出无边无际的死寂荒凉。 陶粟蹙眉远眺,她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被时代抛弃。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她不可避免想融入人多友好的群聚地,和大家一起生活。 可陶粟失去了在大海里赖以漂行的皮划艇,她还需要便于出行的新衣物、新鞋子以及引火物品,这些受她洁癖与强迫症的连累,起码要几天时间才能在空间里一一解封出来。 毕竟空间中的那些物资并不随意摆放在隔架上,而是全都被陶粟分门别类收纳得整整齐齐,一个储物架上只存放同种东西,严苛到不同样的两品牌纸绝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架子里。 这样一想,陶粟心中连积攒了不少鱼油的喜意都沖淡许多。 她坐在海边一块稍微平整的礁石上,默默盘算着该祈祷先开哪个禁封的储物架为好,但目光很快又被临海礁石柱上一堆堆密麻生长的黑壳牡蛎吸引住。 第9页 这些同顾川给她吃的海蛎海蚝相似,只是个头更小些,壳也粗糙偏黑,不过总归都是海鲜海货。 陶粟对食物的渴求向来是不肯放过,更何况已经啃了足足四天的面饼,不管怎样也要换换口味主食。 今天要是顾川不回来,这些小牡蛎就是她今晚的口粮。 想到空间里收攒起来凉蚝蛎肉的鲜美滋味,陶粟径直把伤春怀秋丢至脑后,寻了一块较大的礁石握在手中,一心一意撬砸起海牡蛎壳来…… 食物嘛,总是越多越好。 天光慢慢暗了,坐在橡胶艇上的顾川打老远就看见了陶粟的白色身影。 他嘴角浮起笑意,这一趟收穫颇丰,足够给他的少女做一顿丰富晚食,晚上也有了能让其好好躺下休憩的艇垫,甚至还能带她去其他更安全的岛礁区落脚。 或是,他所在的聚集地,如果她愿意的话。 海鹰贴海飞行,它比主人更快到达礁石区,在海礁上空不断盘旋鸣叫。 陶粟听到熟悉的「欧,欧」鹰叫声,下意识抬头望海面上瞧了瞧,果然只见一个人影摇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飘来,浑像是她的那只皮划艇。 顾川竟把她的胶艇带了回来! 陶粟开心坏了,丢下手里作为工具的碎礁石,激动得踉踉跄跄往海边走近几步,一动才发现脚上还套着短浆包。 她赶忙往一块凸起的礁石后头站了站,将浆包收进空间。 赤脚立在碎石壳上的感觉不太好受,几乎同踩在利刃上没什么差别,陶粟疼得眼里泛起了泪光,一动不敢动,就那样候着顾川逐渐靠近。 「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顾川动作敏捷地撑着长竹竿从橡胶艇跳上礁石,面上有微不可见的喜意,他还以为陶粟是特意出来迎他的。 然而再看看陶粟先前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黑黑白白的碎壳。 陶粟听到男人的问话,轻轻「嗯」了一声,不大好意思回答,垂下眼睫往皮艇那细瞧。 小牡蛎的壳难凿得很,肉也小得可怜,她不知道它们顶看不顶吃,白白废了好大的力气与时间。 顾川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反而反思是自己留下的食物太少,导致了陶粟飢饿,才会出来找食吃。 他忙不迭将的皮艇从海面上拉上来,艇上放着一根粗实的短竹,还装着两大条被敲晕的海鲈鱼和一小兜裹在鲸鱼鱼皮里的海虾海蚌,这些是他们今晚的餐点。 陶粟看见皮艇要显得更激动些,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确定是自己的那条无疑「你在哪找到这条皮艇的?我还以为被沖走了……」 用了没几天的皮划艇上多了无数划痕和泥渍,两只浆板也丢失了,她真心感到心疼。 「这是你的?」顾川诧异了一下,想到陶粟是被他从倒塌矮楼内救起的,随即瞭然,「它被压在了塌楼底下,我去找鱼油时正好发现……」 男人不怎么爱说话,简单明了地述说了发现的过程。 他没有告诉陶粟的是,在新世界有这样一个默认的规矩,谁找到的物品就归谁,哪怕是失主寻上门来,只要有能力护住,那东西就归后者所有。 可如果是她…… 顾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露出欢喜笑靥的少女,不禁心头一软,如果是陶粟,那么他很乐意把珍贵的皮艇拱手还给她。 装着东西的湿皮艇不轻,男人却轻而易举地举抱起,率先走向洞口。 陶粟本想跟在后头,可同样是光着脚,人家如履平地,她却分外难行,且由于脚底的皮肉太过于细嫩,刚尝试着走了几步,就被锋利的碎礁石边缘划伤了。 她「嘶」地轻轻呼痛一声,停下来想看看伤口。 面前很快蹲下来一个人影,是顾川,他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丢下手里的皮艇返身过来。 顾川拧眉仔细查看了陶粟的脚底,那里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正缓缓流着血,她不能再下地走了。 「别动,我抱你进去。」他像是怕被陶粟拒绝,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男人的胳膊结实有力,怀抱宽敞温热,陶粟有那么一瞬间不太自在,随即释然。 免费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她终于不用吃脚疼的苦头了。 。 第六章 陶粟被顾川抱到石滩上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丢进火堆里的那颗鱼油。 照道理顾川放的那些鱼油烧尽后,火堆就该熄灭了,但是陶粟先前为了留下火种,又放进去一颗。 眼下两人进了海礁洞穴,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心口一下子提了起来,开始着急若是火堆还燃着,自己该怎么解释。 空间是陶粟在这个陌生的海上世界生存下去的最大依仗,她绝不想告诉别人知道,被发现也不行。 心焦容易出昏招,陶粟将手环上顾川的脖子,正了正身挡在男人眼门前,对方的脚步果然放缓了下来。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救了我……」陶粟声音里的喑哑好了大半,半是歉意半是感激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身上有的都可以给你……」 陶粟胆小,某些事情上又格外大方,尤其惜命。 顾川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好好报答,身上的镯子金鍊戒指手錶等贵重物品都可以给。 熟料男人一听她的话,原本还算和煦的面容一下子冷峻起来,快步走到铺在那的旧汗衫旁,将她放下。 第10页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东西,救你只是顺手。」顾川抛下这句话,就转身去了外头搬运皮艇等物。 陶粟顺势偷偷看了眼火堆,里头的火已经灭了,只余下一团黏糊的黑团,是鱼油烧尽后的残渣,她方才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转移开对方的注意力就好。 今晚的晚食是烤鱼烤虾和烤蚌肉,也不知顾川是从哪费心搜集到的这些食物,样样都肥美硕大,稍微烤了烤就瀰漫出浓重的肉食香味。 陶粟的食慾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她今天进食少,早就饿了。 可顾川不言不语,只顾翻烤着食物,刚毅的侧脸看上去越发淡漠,叫人不敢亲近。 陶粟不明白自己说的那番话有什么不妥,怎么又让男人生气了,她摸不着头脑,现下便有些忐忑。 然而想了想,对方到底是她的衣食父母,又是救命恩人,横竖自己先低头示软也没关系。 她含含糊糊道歉道「怪我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那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顾川看了她一眼。 陶粟抱膝团坐在边角上,看上去娇娇软软的一团,更何况她脚上还有伤,顾川哪里会真的跟她生气。 只是男人到底心里沉闷,说完那一句后,回过头没有再说话。 见顾川不怎么搭腔,陶粟也找不到聊下去的话题,她闭上嘴,安安心心等着食物烤熟。 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熟料没过多久,顾川率先忍不住了,他头也没回,没头没脑地问了声「如果是别人救了你,问你要什么你也给吗?」 当然。 陶粟珍爱自己的生命,觉得别人既然救了她,只要她给得起,那她都会拿出来作为感谢对方的报酬。 只是顾川的情绪看上去不太对,陶粟再怎么愚钝,也知道不该那么想当然地回复。 陶粟沉吟了一下「也不一定,得看情况吧……而且现在救了我的人是你啊,你又不是别人,我是真心想好好报答你的。」 她自认为想到了好的回答,隐晦地着重强调了谢意的轻重,料想男人应该能体会到她对他的重视。 顾川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问如果是要你的人,你也肯给吗? 但看看陶粟实在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还是耐着性子按下不表。 陶粟心里其实也在泛着嘀咕,她摸了摸手腕上带了多年被养得温润的翡翠镯,这是她母亲遗物里的镯子,水头最好的一只,拿出去卖保守估计也要七位数。 还有一套铂金镶钻的宝格丽项鍊手鍊,几只纯金叠戴素戒,一根海珠脚链……夯忙郎当加起来价值不菲,都够在二三线买套房。 可是男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感兴趣。 陶粟没办法,觉得兴许是这个世界不流行贵重首饰,她身上穿戴的这些入不了当地人的眼。 各存心思的两人都不说话了,石滩上安静下来,偶尔只传出鱼肉被烤裂开的细响。 新烤好的海鲈鱼缩小了一圈,表皮焦焦脆脆,顾川把其中一条烤鱼放在一只捡到的大贝壳上,递给陶粟,示意她慢慢吃。 而后他又从裤子里摸出几粒鱼油丢进火堆,加大火势,开始炸烤海虾与海蚌,以及煮陶粟爱喝的热水。 陶粟接过鱼道了声谢,挑最嫩的鱼肚皮开始啃,以前鱼肉是菜,现在成了主食。 她一边不太适应地大口吃着,一边给自己打气,时间长了总是可以习惯这里生活的。 简单烤熟的海鲈鱼除了自身带着的一股咸味,再没有其他味道,但胜在新鲜刺少,火候也把握得刚刚好,没有出现半生不熟或是烤焦的情况。 陶粟感念顾川非亲非故却又对她体贴周到的照料,极尽溢美之词,对他的手艺夸了又夸,好像遇见他是她当下最幸运的事。 少女的嘴甜无疑取悦了男人,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 等陶粟夸了一会,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放凉的温水啜饮时,只听顾川忽然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陶粟,我这趟已经出来很久了,不能再都逗留下去,等明天就要回去,你……」 顾川顿了顿,认真看着陶粟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如果是海上的,要是顺路,我可以先送你回你的聚集地……」 他的话以退为进,意在试探,如果陶粟拒绝,说她自己离开,那他也只能放手。 殊不知,陶粟才没有什么聚集地,她穿越而来,对这边世界的所有知识一无所知,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摸索,想也知道日后的生活会有多艰难。 难得遇上一个靠谱好心对她又抱有善意的土着居民,陶粟不想错过。 想到这里,她微微咬了咬唇,给自己编造一个落水失忆的背景「我其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因为我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陶粟简单将来到这个世界五天内的生活一带而过,其他关于更早些的则统统推卸给失忆,靠不记得来搪塞。 总的说来,就是记忆空白的陶粟乘着皮艇在海上漂流了五日,直到意外溺水被顾川救起。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能跟着你一起走吗?或者你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也行……」陶粟目含期待,双手扭捏不安地交握在了一起。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稍微被多问几句细节就会露馅,因此她根本不奢望顾川相信,只希望对方能带她走一段就成,送她去临近的海边岸上,哪都好。 第11页 不同于陶粟浮于面上的忐忑,顾川表面不显,实则内心欣喜若狂。 他不是看不出少女隐瞒了些秘密,但对方不熟悉海上生活常识是事实。 海礁石上长着的牡蛎是造礁生物,受辐射影响后,小小的牡蛎肉成为了分泌黏性物质的器官,根本不能吃,就连最飢饿的流浪海民也不会费工夫打这些废物玩意儿的主意,偏偏陶粟就能一凿凿半天,她肯定是不懂。 诚如陶粟所说她失了忆,那样最好,若不是失忆,那她肯定也有回不去的原因,无论哪样,留在他身边的机率都大得很。 顾川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素来不苟言笑,嘴角此时却噙着一丝笑,哪还有先前半分沉重的模样。 「那你愿意跟我去我们那边的聚集地吗?不算太远,明天一早出发,晚上就可以到……」顾川看着陶粟发出邀请,他的声音低沉温和,眼中倒映出明亮的火光和少女清晰精緻的脸。 陶粟不知道什么叫聚集地,料想应该跟传统意义上的部落村庄是一样的地方。 她想当然以为是坐落在海边的渔村,对此求之不得「当然愿意,不过你们那边的人好相处吗?」 顾川闻言勾唇「虽然我们那比较清贫,但聚集地还算大,占了不少海区,大家很少发生纷争,其他聚集地的人也不敢来侵犯我们……」 「我还有一个阿妈和一个弟弟,等你跟我回去,他们一定会用最好的海银鱼来招待你……」 陶粟听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影响她了解到顾川所在集聚地的势大以及他家里人的热情好客。 她所求只为一个安稳的落脚地,如今又有了现成的,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神情愉悦地继续开始吃起鱼肉来。 顾川比她还要高兴,殷切地帮忙剥着海虾壳,连虾线都去得干干净净,见她进食比自己吃更感到满足。 等陶粟实在是吃不下的时候,顾川才将余下的包括她吃剩的鱼肉蚌肉等一齐吞吃入腹,从始至终没有浪费一丁点食物。 男人饮食习惯上佳,看得陶粟嘆为观止,目光中流露出佩服和欣赏,却瞧得顾川耳朵根都红了。 果然他这般粗鲁的吃相,一定让她很吃惊吧。 顾川生长在一个密集人多的聚集地里,多数都由来来去去的闲散海民组成,时间一长便发展成了一个大的集居地。 众人之间的关系平淡冷漠,对食物的划分严格遵循强弱规则,强者多,弱者少。 食物稀少的常态下,他自小就跟那些粗犷的男人们学会了狼吞虎咽,一点也不会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比起慵懒温软的陶粟,他就是个粗鲁的下等人。 可今晚娇美如贵族小姐的陶粟,却答应了跟他一个野莽海民回他的聚集地。 顾川简直兴奋得想去外头跑几圈,可他到底不是喜形于色的性子,因此只拿他那件汗衫去海里沾了水,把陶粟过夜睡觉的皮艇擦了一遍又一遍。 「顾川,差不多就好了……」陶粟坐在干净的皮艇一角,不太好意思让人家拿衣服当抹布,帮她擦橡胶艇。 但顾川乐意之至「不要紧,马上就好,还可以更干净……」 陶粟是他捡到的宝,她合该用最好的。 。 第七章 翌日一大早,海面上青灰色的浓雾还没有散开,陶粟就被顾川喊了起来,他们要出发了。 陶粟惺忪未醒,眼皮都睁不开,一路被顾川护着送到海边的皮艇上。 天光暗淡不明,她费力地瞧了眼手錶上的时间,才刚凌晨四点过半,耳边是海浪的哗哗声。 但只有老辣的海民们才知道,这个时候的海潮开始退了,且风向正适宜往北赶路。 顾川往陶粟的怀里塞了几块稍显圆润的烫石,这是他昨晚拣好的礁石在火堆里烧了一夜,专门用来给陶粟在路上取暖。 凌晨的海风冰凉刺骨,他已经习惯了承受这种寒凉,可陶粟身子骨娇弱,唯恐经受不住。 「靠着我再睡一会儿,等到地方了叫你起来。」同在皮艇上的顾川将陶粟随风飞舞的乱发往她耳后别了别。 陶粟没心思在意对方过于亲近的举动,背面吹来的海风风力太大,而自己用来绑头发的艇包圈绳在溺水时丢失,眼下长捲发乱糟糟地全往她脸上糊。 她手忙脚乱将头发拢在手里,往皮艇侧端的环靠处倚了倚压住头发「没事,咱们快走吧……」 三人座的皮艇对于顾川来说还是显小了一些,他双腿修长粗壮,只能岔开横摆着。 陶粟坐在另一侧,纤弱皙嫩的腿脚无处摆放,只好蜷在男人裤腿间的空处。 这个姿势羞人且尴尬,但无论如何总比直接坐进对方怀里要好。 陶粟睡意朦胧,窝着身子闭上了眼,继续打着瞌睡,迷迷濛蒙抱着石头睡过去前,她草草扫视了一下空间,第六个储物格还没有解封。 松软的长发扫到脖子里又痒又刺痛,她心不在焉地想,要是能有个扎辫子的发圈就好了…… 早上**点,天光大亮,雾霾散尽,阳光却不是那么刺眼,时不时还要被浓重的捲云遮挡住,今天俨然是个多云的阴天。 没受光线刺扰的陶粟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过她并不舒服,因姿势的局限,两条腿都麻得没了知觉,腰酸背痛不比第一回躺在石滩上睡一晚好多少。 第12页 她动了动腿,重新换一个方向蜷着,可麻感依旧毫无要消退的意思,更古怪的是,她好像一脚挨上了不该碰的地方。 圆滚、弹性、沉甸甸,陶粟余下的睡意一扫而空,半点不敢往下看,僵直着脚背慢慢缩退着。 「怎么了?」顾川一直默默关注着她,见她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停下了摆渡的细竹竿。 陶粟羞面如粉脂,又奇怪顾川毫无所觉的模样,飞快往下瞥了一眼,原来碰到的是男人的大腿,她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你裤子里装了什么?」四下无人,陶粟的声音里盛满了好奇。 男人所穿的黑色长裤宽松结实,材质是防水的硬布,毫无舒适感可言,且像是穿了许多年,细看裤腿裤脚处补着许多细密的旧针脚。 顾川闻言,坚毅温峻的脸上竟漫起两团红赧,不过他肤色麦黑,看不大出来。 「都是鱼油。」他伸手从其中一个裤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鱼油,数量之多根本不是那明面上小小一个裤边侧袋所能装下的。 「阿妈把裤子改过,里面的口袋很深。」他说着压了了压双腿内侧的裤布,布料被压实后,装着的鱼油粒形状清晰可见,从胯处直到小腿,足足一长条。 海里不容易携带储存工具,因而在身上多做几个装东西的大口袋就显得十分有必要,遇上海货海产品直接就能随手放好,大多数海民们都是这样做的。 陶粟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自己触碰到的,是荡在对方大腿下的鱼油颗粒。 她闹了个大红脸,都不怎么敢细瞧男人的神情,胡乱应付了几句,转而逃避似的将心思转向空间,第六个格架应该已经开封了。 陶粟脸红的模样着实好看,她皮肤是天生的皙白嫩软,瑕疵极少,五官虽不明艷,却有种幼态的精緻感。 用他们老海民的话来讲,那便是一看就是甜窝窝里长出来的女子。 这一刻,在陶粟面前,老大不小的顾川委实像个敏感胆怯的毛头青年,眼巴巴地瞧着,万分在意她的看法。 但陶粟并没再展现出什么娇嫩神情,反而面上血色顿失,变得越来越白,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好傢伙,她心心念念的第六格,空间竟然给她开出来了整整一筐头绳。 头绳!一整筐! 女孩子用的发绳、发带、发箍、发夹、发卡等物,陶粟自然全部都有囤货,由于这些东西体积小质量轻,一个就能用上许久,所以她也没有特意买许多,差不多一种囤一个储物架。 比如现在解禁的第六格中,就是花式各异的发圈,素色的、卡通的、镶钻的、肥肠卷、电话线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散乱的头发终于能再次绑起来了,可陶粟并未因此感到多少喜悦,甚至气恼得很。 她需要的东西很多,无论哪个都比平平无奇的头绳来得更急需重要。 可第六格储物架已经开启,陶粟明白自己再怎么懊恼也无济于事,她性子好,恼了一会儿便抛开,转头开始寻思该怎么把发圈头绳拿到明面上来用。 陶粟使着意念在装有发圈的乐扣筐里挑挑拣拣,也不知心念怎得一转,突然发现了某一处突兀。 装有头绳的塑料乐扣箱是最大型的那类规格,底部正好能放进钢杆围起来的储架中,但高里却矮了半丈。 只见那空置的半丈面积内此时空悬着一个包底,从上面的储物格漏下来摸约半根手指长,是当初陶粟收东西进空间时就没有摆放好,若非今天观察得仔细,只怕会下意识忽略过去。 陶粟尝试着使劲拉了拉,那只包竟一下子被她的念头拽动了,从密封的上层储物架中整个掉落了下来。 这是一只崭新的黑色大型背包,包中鼓鼓囊囊,装满了野外生存的基本物品,诸如罐头饼干、药品水袋、刀具火种等,包上还有拉链锁,是专门用来野外应急的。 她当初只顾着各种採购收存,空间里的物资越堆越多,一时竟忘了还有这些急用背包的存在,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陶粟的表情变来变去,从面若桃红到惊诧苍白,再到若有所思和喜不自禁,每一种神态都充斥着未被艰难生活打磨过的灵气,叫人稀罕得不行。 顾川再捨不得也没法多看,他重新捡起细竹竿划水,撑着皮艇速度颇快地飘过一群林立的废弃高楼。 这一片是浅海东部去往近海北部途中最后弥留的旧时代建筑群景象,到这里路途就过了一半。 接下来到目的地,入目将是一望无垠的海际与稀少间杂的低矮岛礁,就算是最优秀的海民,也只有在白天渡海才不会迷失方向,他必须尽快抓紧时间。 陶粟意识到皮艇提速,从欣喜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抬头看一眼周围,恰巧发现那群高楼,正是她穿越过来时住宿过几天的地方。 好几座大楼已经少了一座,想来是某天支撑不住坍塌进了海里。 这些浸泡在海中的建筑危险重重,海上的土着们都情愿去睡露天海礁,也不会愿意在危楼中过夜,唯有她无知者无畏,敢一待就是好几日。 陶粟本还在烦恼该寻怎样的由头好把空间里的物品拿出来用,这下顿时有了想法。 她迫不及待喊停道「顾川,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那几栋楼里住过,有只包落在里面了,你送我过去拿一下吧。」 第13页 少女如此一说,顾川也有了印象,先前他经过这片地区确实远远在高楼楼顶上见到过一个人影,没想到就是独身一人的陶粟。 男人没什么不肯应的,当即将皮艇控制着掉了个头,载着陶粟往高楼处划去。 陶粟随意指了一座弃楼让顾川停靠,她谢绝了对方想要帮忙取包的好意,从宽大的破洞窗口翻身进屋,准备给空间里的大背包找一个适宜的隐匿地点。 她沿着消防通道上了几层楼,行走过程中抓紧时间往背包里塞换东西。 包内特别占地方的小型净水设备等物都被她取了出来,与之填充进去的则是两瓶矿泉水和一瓶装在空矿泉水瓶里的鱼油,以及一大把发圈。 陶粟回忆起这些天睡觉时的酸楚难耐,忍不住把防潮被垫放掉气,卷吧卷吧系在背包的最底下。 就这样,一只草草调换了内容物的求生背包新鲜出炉。 她挑了一间有柜子的屋子,随便把背包倒放在地上滚几滚沾些灰,又伸手在柜子内擦了擦,造出久放于此的假象。 陶粟深知她刻意营造出来的这些迹象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有心人稍微查看下就知道其中古怪,因此自己只能祈祷这栋楼早点塌掉,至于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 不知是不是言灵起了作用,楼梯的吱嘎声更大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坍陷。 陶粟吃过溺水的苦头,见状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哪里还敢多待,连忙背上沉重的大背包往楼下跑去。 直到连人带包坐到皮划艇上,看着对面男人关切的目光,她这才心有余悸地缓过神来。 陶粟抱着背包,心惊肉跳地想,她算是对海水有阴影了,好在马上就要到达海边的聚集地,自己余生待在岸上生活就好。 然而打定主意的她一时忽略了海拔高低的问题,皮划艇一路由浅海前往近海,海水深度在增加,他们压根不是要回岸边,而是往更远的深海驶去。 没跟顾川沟通好的陶粟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乐叭叭地盼着自己快要到陆地上去了。 。 第八章 海上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上午还是阴云天,临近中午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雨点不大,但落在毫无遮挡的头顶发梢还是让人感觉些许烦躁。 陶粟解开半人高的登山背包拉链,从里头摸出了一根发圈随手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 她的棕栗色长捲发蓬松柔软,好看归好看,但麻烦得很,一旦沾湿,很难在没有吹风机的条件下自然风干。 如今凭藉着这个背包遮人耳目,空间里的很多东西就都能顺理成章拿出来用了。 少女一时自顾自思索着自己的考量,而另一边的顾川却是守礼得很。 新世界的人个人领地意识一向强烈,他将这个背包视作陶粟的私人所有物,克制住好奇,俨然对包内的各种物品不感兴趣,没有过问一句。 无论如何,他的安静表现很是让陶粟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费力解释。 眼下男人认真地划着名皮艇,陶粟也识趣地一声不吭,荒忙无人的大海上静谧下来。 这时,海鹰不知从哪飞了过来,径直落在皮艇上歇脚。 它同它的主人一样生得雄壮,鹰隼的眼眸尤其锐利,尖尖的喙上还叼了一条成人小臂长的大海鱼。 海鱼还活着,噼里啪啦一顿狂甩鱼尾,妄想自救,却被海鹰牢牢制着。 顾川没有拒绝海鹰带回来的猎物,将不知名海鱼拍晕放在胶艇上,这将是他今天和陶粟的第一顿饭食。 男人一边轻抚海鹰的脑袋以示鼓励,一边对陶粟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今天天气不好,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所以就来不及下海了。」 「这鱼太大,味道可能不是很好,只能委屈你先将就……」顾川目露歉意。 新世界的海洋物种变异结果好坏参半,除了众所周知鲸鱼能产生媲美燃料的鱼油,以及许多海鱼外形变得奇形怪状外,其他主要遵循一个原理,越是体积大的海洋生物,肉越不好吃。 一百多来,体积小好吃易捕的海鲜海鱼被海民们大肆捕捞所剩无几,剩余的则潜藏进幽深的海底,仅有水性极佳的海民才能捕获一二,送去岸上与余陆民交换宝贵的生活物资和米粮。 海鹰不能入深水,它只能抓住浅水层的大鱼,这类鱼通常肉质粗腥,不大好入口,却是海民们常吃的食物之一。 面对男人的担忧,陶粟不以为意地抹去额头上的雨珠,浅浅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有的吃就好了,我不挑食的。」 她对这个世界的常识知之甚少,料想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况且鱼肉远不如眼前的海鹰来得有意思。 陶粟从前只在旅游时见过帮渔民捕捉湖鱼的鸬鹚,没想到如今还能亲眼见到帮人捕鱼的海鹰。 她对顾川驯养的鸟十分感兴趣,忍不住看了好半天,犹犹豫豫想问男人自己能不能摸。 可惜海鹰聪慧认主,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翅膀一展毫无留恋地飞走了。 受海鹰送鱼这件小事的打扰,皮划艇上的沉默被打破,顾川手中摆渡的动作不停,他们马上要停靠到最近的岛礁,到了岛上就可以生火烤鱼,暂作歇息。 那里还有他藏起来的鱼油和余陆粮,以及少数淡水,等吃完朝食后拿上那些,他们便能继续前往聚集地。 第14页 陶粟对男人安排的行程毫无异议,她心态乐观,眼看目的地近在咫尺,没什么能打扰到她的好心情。 ------------------------- 顾川口中的岛礁看上去就像是个低矮的石栋山,潮水退去后,短暂地露出了无数潮湿的牡蛎细柱。 上面覆盖的碎黑壳比两人前一个所待的石礁区还要多,没有鞋子的陶粟寸步难行,她只能待在被男人扛上岸的皮划艇里,乖乖看着对方忙活。 雨水濛濛不曾间断,潮湿的鱼油很难被点着,顾川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火烧了起来。 陶粟还算看得出思路,把那条大海鱼往男人伸来的手边递了递,她的动作充斥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主动意味,不至于是巴结,可相当凑趣儿。 这个无心的举动使得顾川的心一下子软得快化开,他需要陶粟递鱼吗?根本不需要,也从没想过陶粟竟然会给他递鱼。 可少女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好像他所做的事情在她心里是有份量的,是值得尊重的,不是理所当然的讨好行为。 新世界的女性受数量原因方面的影响,地位被哄抬得虚高,但凡家境长相好些,总是显得格外高傲,且越漂亮的越是如此。 聚集地里就有许多这样的女人,她们习惯了等着被照顾追捧,乐于接受每一份来自不同男人的示好和礼物,只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并对此习以为常,从不做出明显回应,贪婪而又享受。 也正因她们那模糊不清的态度,引得更多追求者飞蛾扑火,大肆献媚殷勤,毕竟你不凑上前去,多得是人为一个围绕在心怡对象身边的机会而打破脑袋。 繁衍和求偶是刻在新世界人类基因里的本能,无怪乎聪明的单身女性总能因此获得诸多好处。 顾川以前从不在聚集地的同龄女人身上花费功夫,他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打渔换物和照料母亲弟弟上,没有一丁点心思分给外头的人,包括自己。 直到这一年,他遇见了迷失在海上的陶粟,她跟自己见过的那些女人一点都不一样,娇贵与温善并存,生动鲜活如同小鹿。 于是顾川难以避免地沦陷了。 陶粟可不清楚自己顺手递鱼的行为引发了男人种种难以言表的爱慕心理,她双手托腮蹲在皮艇上,正眼巴巴地看着在火堆上烤着的大海鱼。 肥大的海鱼被切掉了头和尾,内脏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串在一根礁石细柱上,已被烤得散发出鱼肉特有的香味。 别的不说,气味是真的香,闻得陶粟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腹中唱起空城计。 同顾川相处两天,其他都挺好,只是有一点不太适应。 那就是这边的人似乎一天只习惯吃两餐,一顿早上十点十一点多钟的朝食,一顿下午五六点多钟的晚食,两顿饭吃完一天就算过去了,其他时候并不会特意进食。 然而陶粟是地地道道一天三顿的少食多餐主义者,来这世界头四天还能靠规律啃面饼填饱肚子,这两天只能跟着顾川的饮食走,还不方便借着空间给自己开小灶。 尽管男人给的食物味道不错,量也管够,可陶粟胃小,一顿的饭量实际上撑死也吃不下太多。 她想自己已经给顾川添了许多麻烦,吃食上的事便不好意思多提,就算饿了也只忍着,起码入乡随俗,料想日子长了总可以忍受…… 时间过得比想像中要久,在陶粟怀疑自己变成落汤鸡之前,海鱼终于烤好了。 香喷喷的新鲜烤鱼串被顾川端送到陶粟面前,男人手艺精进,卖相看上去着实不错。 「慢点吃,小心烫。」顾川神色隐约有些难得一见的忐忑。 陶粟没怎么在意,她早将男人先前说过大鱼不好吃的话忘在了脑后,当即顾不得其他,就着对方的手满怀期待地张大嘴咬了口鱼腹上的嫩肉。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吃下那鱼肉的第一口,就难以抑制地呕了出来。 肉质柴苦、口感咸涩,一股毁天灭地的腥气感直冲天灵盖,被核辐射污染过的生物所做成的食物完全可以成为另类的生化武器。 陶粟发誓,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鲱鱼罐头不算。 「是鱼的苦胆弄破了么?」陶粟还勉强抱有一丝幻想,弱弱问道。 顾川收回手,在同样的位置咬了一口,随后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没有,确实是这样的味道。」 陶粟都不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表情,她刚说完自己不挑食的大话,转头就对人家辛辛苦苦弄好的食物退避三舍,简直太没有教养了。 可叫她硬着头皮吃,陶粟又实在是做不到。 踌躇为难之际,比起她面上的惭愧,顾川要显得更歉疚许多。 他的本意是想让陶粟将就一顿,未曾想少女连一口都吃不下去,毕竟在男人的阅历中,就连聚集地里最娇气的女人也不会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拒绝涩苦咸腥的海鱼肉,顶多吃多吃少的问题。 不过陶粟这样的反应,也彻底让顾川将她的身份从海民上划去。 「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完全,你稍微等一会。」顾川搁下手里的鱼肉,站起身预备脱衣下海,看样子俨然是要再为陶粟寻些能入口的食物来。 陶粟连忙拽住了他,开玩笑,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现在这幅主次颠倒的画面是怎么回事,难道不该是她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吗? 第15页 顾川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后赧意一路从耳朵红到脖子根,这是少女第二次主动亲密地触碰他。 「别去了……」陶粟脸上红扑扑的,那是极度感到不好意思后从皙白面皮上洇出来的血色。 她没有放开男人的手臂,仰着头认真地说道「我想起来我包里还有罐头,咱们可以一起吃……」 。 第九章 登山背包里到底有什么罐头,其实陶粟也不清楚,只知道种类挺多,而且先前在空间里时她用意念草草扫视了一番,看见数量不少。 陶粟拉着顾川坐回皮艇上,伸手在包内摸索一把,取出来一只沉重的大圆罐,她瞧了眼密封罐上的缩写名称,是牛肉午餐罐。 太好了,量挺多,足够两个人吃,陶粟松了口气。 包里还有一些其他罐头,长条形的豆豉鲮鱼罐、方形五香小黄鱼罐、圆柱型红烧扣肉罐,以及各种水果罐头等,搭配口感单一的压缩饼干一起吃,极为下饭。 她把罐头举到顾川的面前,语气里透露着跃跃欲试「要不咱们今天试试这个吧……」 说起来,空间里的物资陶粟也没有正儿八经吃用过几回,只是她买时花的价钱高,叮嘱那些工厂卖家要用最好的原料,想来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顾川接过陶粟手中的圆罐,细细打量观摩,只见原色的铁皮罐头上刻了几个英文字母以作识别,别的连同包装和生产日期等信息一应全无。 铁皮的手感细腻不会割手,比聚集地里船舰邮轮上高价流通下来的那些粗糙罐头不知上了多少个档次,工致考究许多,也衬得少女的身份越发神秘矜贵起来。 见男人看得有些久,陶粟心里泛起不安,不会是这个世界连罐头这种速食食品都没有吧? 疑虑之下,她包里的压缩饼干便不敢再拿出来。 得亏她往先预定物资时,有先见之明地将大部分物品的包装纸与生产信息都抹掉不要了,只留下自己看得懂的英文简写做标志。 正当陶粟惴惴腹诽的时候,顾川不再磨蹭,拽住易拉盖帮她把罐头打开,一股令人垂涎的馥郁肉香从罐内飘出,瞬间席捲了两人的鼻腔。 陶粟深深吸了口气,口水顿时不要钱地在嘴里直冒,肚子可真的快饿坏了。 她小小欢呼一声,忍不住伸手捻了块牛肉片往嘴里放,熟悉的牛肉味香甜浓重,一下子沖淡了前一口鱼肉的腥涩,嚼起来口齿余香,让人几欲落泪。 「你也吃,很好吃的!」见顾川只捧着罐头并不下手,陶粟急忙口齿不清地极力邀请道。 熟料男人摇了摇头「罐头很贵重,我吃太浪费了,你多吃一点。」 顾川态度温和地拒绝,一手将罐头托起方便陶粟拿取,一手捡起一旁已变凉的海鱼开始吃起来。 凉掉的大海鱼皮肉愈发腥涩难吃,但他浑然不觉,眉头没有皱一下,大口吞咽的模样仿佛吃不出来肉的异样,俨然是吃惯多年的样子。 陶粟劝了又劝,可男人打定主意不肯吃罐头,她的安利没推销出去,连嘴中的牛肉都觉得不香了。 美味当前,一个人吃没甚意思。 「罐头本来就是给人吃的,你吃怎么就浪费了?」陶粟生怕是顾川面皮薄,主动捏着几片牛肉递去对方嘴边,「我还有很多呢,你先尝尝看嘛……」 感受到抵在唇上的触感,顾川怔愣了下,囫囵将口中柴白的鱼肉吞吃下肚,犹豫着微微张开唇将那几片红肉含进嘴里。 一剎那鲜香在贫瘠的味蕾上炸开,牛肉肌理紧实口嚼硬香,替代了海鱼肉的涩臭,是男人从未吃过的美味。 顾川以前也吃过罐头,那时他十三四岁,在聚集地的海场帮工,年初阿妈受冻生了场大病,一直不见好,医师说她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于是他用攒了好几个月的工钱问军舰上下来採买的士官买了几个昂贵的高汤罐头。 罐头确实有营养,阿妈一天吃一罐,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他下工早,回到家时正好瞧见阿妈在拿罐头里吃剩的汤汁餵五岁的弟弟,看见他的阿妈向他招了招手,把最后一勺汁水填进他的嘴里。 不太甜,带有一点点骨香,那个时候的顾川心想,罐头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好吃吗?」陶粟眼眸清亮温软,目含期待。 顾川从回忆里抽身,低沉着嗓音回答道「很好吃。」 陶粟的罐头和阿妈的罐头一点都不一样,可口鲜美极了,可他不敢多吃,因为怕吃多就再也无法忘怀,日后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就像遇见了陶粟以后,他的眼中就全是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别的人。 男人只尝了一口,接下来说什么也不愿再吃,兀自将海鱼肉吞食得干干净净,瞧得陶粟牙酸不已。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吃罐头,不过陶粟的胃小,吃一小半就饱了,剩下的盖上盖子,重新放回登山包。 海上气温摸约十几二十来度的样子,下着雨更显冷,这样的温度条件下,罐头开封后不容易坏,晚上还能再吃一顿。 顾川看着陶粟摆弄她那个大背包,包看上去虽大,但罐头体积也不小,装十几罐顶天了,而少女娇贵又挑食,这些罐头几乎称得上是她的本命粮。 他有意提醒她节省「这种肉罐很精贵,在我们聚集地非常少见,一个起码能卖上一金,你好好留着,自己慢慢吃,不要随便拿出去。」 第16页 陶粟对男人话里的「一金」分外感兴趣,本想转过身多问几句,但对方已经站起去取藏起来的鱼油和余陆粮。 见人家有要事在忙,她只好暂时作罢,想着等晚些时候再问。 岛礁虽然锋利难行,却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礁洞易于藏匿物品,顾川藏起来的鱼油麦米就在其中一个洞中,被他用防水的厚布兜牢牢裹着,一丁点也没沾湿。 男人把两大袋东西提到皮艇上,陶粟低头看了看,嚯,还挺多。 粮食袋里装着的是余陆上今年新收的麦米杂豆,足有五十斤重,一只稍小些的袋子里放的是顾川从鲸尸上取得的鱼油,沉甸甸的一大包,另外还有一只他路上喝的羊肚水袋,里头的淡水半满。 每一年海上快到冬季的时候,海民们都会拿出家中积攒了许久的海鲜干货和金饼银币,千里迢迢去海岸边找余陆人换主粮袄被过冬。 这两年因着余陆面积越来越小,土地上的作物产出也变得越来越少,价格高昂叫人吃消不起。 像顾川这样一换就五十斤的,都能称得上是买米大户。 陶粟津津有味打量了会儿,她还没有见过新世界的粮食,也不知是否跟自己空间里囤积的米粮一样,不过见防水的袋口严密扎实,她也不好意思让顾川解开,想着晚上到了地方再看看。 天空中下落的雨珠逐渐变大了起来,砸在皮艇上碎成朵朵水花,顾川抓紧时间将橡胶艇推下海,载着陶粟一路冒雨往聚集地赶。 雨势渐大后,天光就变得暗淡不明,海面不再如上午那般风平浪静,转而呼啸狂嗥许多。 一阵阵翻腾的海浪席捲着两人所坐的小艇,但由于皮艇上盛放的东西多,吃水量较重,行进得还算稳健,只是经常有海水溢进艇内,陶粟和顾川很快就如同坐进了水里,身上的衣裤裙摆全湿。 海洋气候多变,暴雨下得又快又猛,陶粟不明所以,紧紧抓住了皮艇边上的缰绳,生怕自己会被摔下海去。 她小脸苍白,湿濡濡的碎发黏在额角,身上的棉裙湿皱巴巴,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惶恐的光亮。 这还是陶粟第一次在新世界的海上遭遇雨水节气,比想像中可怕得多,隔着茫茫雨幕,她看见两人之前所待的那座岛礁被涨起的海面拍打,无数碎牡蛎壳被冲击裂开,险象环生。 若他们仍在低矮的岛上避雨,只怕没一会儿就会被淹没。 与之相比,作为海上土着居民的顾川要镇定沉稳许多,雨急如箭打在他刚毅的侧脸,却无法干扰他的心神。 男人牢牢控制着皮艇在海面上的方向,凭藉丰富的经验寻找可以借力的顺流,最后在咆哮的风浪中,带陶粟以不低的速度顺湍急的洋流稳稳飘行。 「别怕,这雨下不了多久。」橡胶艇上,顾川温声安抚雨中颤颤慄栗的少女,「等过了这片海区就好了。」 陶粟的裙子已然完全湿透,宽大的领口近乎透明,露出细**致的锁骨,又纯又欲又可怜,把顾川瞧得心疼不已。 新世界海洋面积约占地球总面积百分之九十以上,广袤无边的大洋带来了丰富的降水资源,近海和浅海区域的每一个海区平均隔上三五天就会落一场雨,雨量大小不定。 且但凡换季,连绵的阴雨天总是常有的事。 顾川在海上生活了二十多年,雨一落下来,雨量多少该落多久,男人心里门清,今天的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怜惜陶粟溺水发热好了没多久,当下又淋了场大雨,怕她体质薄弱会生病。 陶粟确实如他所想,身体不太好受。 她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从未噼头盖脸淋过这么大的雨,偏生又只穿了条单薄的睡裙,体内此时免不住一阵一阵地发着寒。 但陶粟性格温软,生性不爱给人平添麻烦,她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笑「我没事的,就当在玩漂流……」 她的声音低低弱弱,听得顾川更为不舍起来,只能握紧了摆渡的竹竿,期盼快些到达聚集地。 。 第十章 下过雨后,天光变得更暗了,借着遥远天边的落霞余光,浑身湿透的顾川终于带着落汤鸡般的陶粟安全来到聚集地所在的海区。 皮划艇上水迹斑斑,他们仿佛落难的灾民。 太阳东升西落,面积广阔的聚集地平屋建筑像是被从遥远侧面打下层朦胧的偏光,底部与起起伏伏的深蓝色海水相连,如同一副恢宏静默的庞大简笔墨画。 被雨淋得无精打采的陶粟被顾川唤醒后勉强打起精神,却一下子就对眼前的景象看懵圈了眼。 她唇瓣发白嚅动,难以置信地盯着远处海面上那些相互交联的低矮海排房,不太确定地对男人问道「啊,你们聚集地……是在海上啊?」 顾川不明就里,却听出了少女话音中的始料未及。 他微微抿了抿唇「对,我们海民都住在海上……」 如果说深海是军舰邮轮的地盘,陆地是余陆人占有的场地,那么近海以及部分浅海区就是海民们赖以生存的域疆。 海洋上星罗密布着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海民聚集地,顾川没有说错,他所在的聚集地确实是近海北边数一数二的大集合地之一,号名北部聚集地,拥有周边众多海区作为养殖海场。 听完男人的解释,陶粟当场怔愣在那,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实同她想像的截然相反…… 第17页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没头没脑的小傻瓜,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欢欢喜喜跟着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还以为是在海边呢,都怪我想岔了……」陶粟咬了咬唇,耷拉着肩缩成小小一团,身体里的精气神霎时全被抽走了。 她眉目忧愁,但并没有迁怒无辜的顾川,只是埋怨自己之前太过想当然,才会出现这阴差阳错的结果。 顾川听到她喃喃自语的话,摆渡的动作停了下来,向来坚毅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空白,颇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想去岸上?」他沉默了一会儿,面上表情复杂,最后下定决心道「你要是想回去,如果明天天好,我可以送你回浅海岸。」 与余陆相连的海岸离近海非常远,远到顾川把陶粟从海里救出来的那片废弃建筑群区不过是路途中的一个折点,而他恰是从东边的浅海岸上换好粮食回来的,途中单程最少也要两天。 男人的话诚心诚恳,反倒弄得陶粟不好意思起来,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对方。 「那谢谢你了……」陶粟说话小声,语气上莫名低敛好几度。 少女颊边涌起病靥的红,心里受冻的冷颤犯过以后,现下转而冒出一股股羞热,一半因为风寒,一半因为愧疚。 她拥紧面前的登山背包,不敢再对男人说要如何感谢他的话。 陶粟暗自打定主意,等自己回到岸上,届时不仅连身上贵重的金玉首饰,包括橡胶皮艇与包内各种吃食物品等全都留给顾川,以作报答。 ------------------------- 聚集地看着近在咫尺,但实际上还有较长的一段海里相距数。 顾川划着名皮艇又绕了大半圈,才带陶粟到达位于聚集地外围的顾家海排房,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一片外角安安静静的。 海排房,顾名思义建立在海排上的屋舍。 偌大的北部聚集地海排房朝向不一,所有排房门口方向主要映射中央,各处呈圆形环绕连接,类似蛛网,且越往外围越冷清。 眼下四周黑乎乎的一片,连盏灯都没有,房屋看上去也没有远处中心的好。 生活贫瘠的普通海民们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捨得浪费一丁点珍贵的鱼油花在没必要的照明上。 不过顾川家的海排房要比周围同地段屋子显得更加宽大许多,甚至比起其他光秃单调的房舍外观,他家还在房屋外围多设了一圈竹木排走道,可供人走动停靠。 男人没有要喊来家人的打算,他撑着皮艇靠近自家海排房外墙,用手在上头高高低低地敲了几下。 陶粟只听里头很快传来了相应的敲打声,之后「吱嘎」一声另一面的屋门被打开,蹿过来一个瘦矮的年轻青年,是顾川的弟弟顾洋。 「哥,你总算回来了,阿妈都念叨好几回……」顾洋的声音在见到陶粟后戛然而止,「哎,这是?」 「先回去再说。」顾川没管他的一惊一乍,径直将皮艇上的粮食鱼油和登山包拎到旁边的竹排走道上,然后身手敏捷地跳了上去,朝陶粟伸出手。 陶粟朝顾洋腼腆一笑,将手伸到顾川的掌心,小心翼翼从橡胶艇上站起身上竹排。 用来做海排的竹子已经上了年头,又多年浸泡在海水中,边缘开叉毛刺,赤着脚的陶粟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竹排边。 她脚下一软,差点失力地跌进海中,幸好被顾川及时捞进怀里。 男人将皮艇从海面提起来,护着陶粟率先往自家海排房走,至于其他东西自然由弟弟负责搬运。 顾洋看着前头两人的身影,不禁摸了摸鼻子,他虽没怎么看清哥哥带回来的人模样,但清楚那是个女人。 此情此景不免让他产生了一种哥哥带回大嫂,让他来提嫂子行李的错觉。 为了提高房舍抵抗海浪风雨的能力,海排房大多建得不高,看上去低低矮矮,仿佛是小人国的房子。 陶粟在顾川的小心叮嘱下,弯腰进入了顾家的海排房,里头相对逼仄,且乌黑一片,她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进,隐约能感受到另一股病弱的气息,应该是顾川的阿妈。 为了节省燃料,屋内没有点燃鱼油珠照明,兄弟俩在家里住惯了,摸黑走都能如履平地。 但陶粟是第一次来,怕她胆小害怕,顾川特意寻来橱柜上的一只破旧灯碗,用打火机点燃了碗底浅浅一层凝固的鱼油。 火焰有些微弱,他又从裤袋中摸出两颗大的放进去,火光顿时大亮。 借着光亮,陶粟草草打量了一下室内,只见周围地方狭小,旧物摆设杂乱密集,面积摸约不过**平,还没有一个车库大。 倒是也有几样桌椅木凳等家具,被叠放到角落,空出中央一大块空地,可供人并排睡觉。 此刻那空地上堆着些地铺被褥,一个人形躺在其中,还有一条被掀开的薄被,看那位置俨然是属于刚才开门出来的顾川弟弟的。 顾川将胶艇斜靠到墙角安放好,随后端着灯碗,引陶粟来到地铺旁边坐下。 门口空出来以后,背着登山包的顾洋扛着大袋小包进屋了,他脸上满是对哥哥满载而归的欣喜,进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房门关上,隔绝外头若有似无的视线。 几人走进走出的动静有些大,早睡的顾家阿妈被吵醒了,她从被窝里坐起「啊是阿川回来了?」 第18页 陶粟这才看到顾家阿妈的模样,对方看上去摸约五十多岁左右,因为身为海民住在海上久晒多劳,她甚至比实际年纪还要显老许多,眼角处黑色皱纹深刻,整个人矮小瘦弱容貌沧桑,精神貌似不是很好。 还有顾川的弟弟顾洋,他的个子远比不上他哥哥,正值发育期的体态也偏精瘦,赤条条的上身隐隐可见肋骨,完全没有顾川那般体格强壮。 论面容,一个星眉剑目不苟言笑,一个眉淡眼长言笑晏晏,兄弟俩其实长得并不相像,陶粟猜测这两兄弟,可能一个随的爹,一个随了妈。 「是我回来了。」顾川唤了母亲一声,把陶粟引给她看,「我在海上遇见了陶粟,她没地方去,先在咱们家待一晚……」 男人话毕,陶粟顺势乖巧地对两人招呼了句「阿姨好,弟弟好。」 人在屋檐下,嘴甜些总不是坏事,不过她没再多说些别的,只由着顾川介绍,自己本来就套了失忆的名头,容易出纰漏的题外话还是少讲为妙。 有顾川作保,顾家阿妈和顾洋都暂时接受了陶粟留下,他们甚至还稀罕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里充满对陶粟身份的探寻意味。 毕竟海上除了刚出生的婴儿,没人会长得如此白皙幼嫩,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也不知怎么走丢,还被顾川捡到了。 陶粟被看得不太好意思,忍不住往身旁的男人身后躲了躲,她身体状态不好,一路既是风吹又是雨淋,自打午后还未曾进食进水,整个人早就疲惫不堪。 顾川意识到弟弟的目不转睛,沉着的神情一下子冷峻下来,将其赶去炮制两人的吃食。 顾洋嘿嘿一笑,性格倒是开朗,听话地去墙旁边寻锅炉生火煮食,还想拆顾川叫他带回来的登山背包,瞧瞧里头是什么好东西,却被男人一把将背包拽回来。 他把背包转手送去陶粟手边「包和胶艇都是陶粟的东西。」 登山包重新回到身边,陶粟把它抱在怀里,她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在这片海上只认识顾川一个,如今与男人家庭呆在一起,对方又身体力行地护着她,安全感委实倍增。 顾川只解释了这么一句,顾洋却不敢再造次了,顾家阿妈见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她更关心换来的粮食。 。 第十一章 沉甸甸的一大袋麦米杂豆和一兜鱼油很快被解开袋口,呈现在大家面前。 不仅如此,顾川在屋里随意找了样盆什,把两个裤兜里装得满满的鱼油也尽数翻倒出来。 顾家阿妈看得眼睛都亮了,先是伸出消瘦的手抓出一把掺和在一起的粮豆,放在鼻下闻了闻,很香很新鲜,没有一丝沾过潮意后的霉味,她又提起鱼油掂了掂重量,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陶粟也顺带瞅了几眼粮食,见掺杂碎壳的稻麦粒与各色杂粮豆同她空间里的囤粮看上去没甚差别,大小形状都相近,只是不知口感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另一边,顾洋端着两碗煮好的海鱼粥走了过来,他一见到两大堆鱼油,同他阿妈一样又惊又喜「哥,这么多鱼油你打哪弄回来的?」 余陆上用来过冬的产出只有粮食袄衣木炭,在顾川出发前,三人已经商量好了都换成主粮,这些鱼油想必是他路上的意外所得。 顾川接过顾洋手中的两碗粥,递给陶粟一碗,一边回答道「是我在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搁浅的鲸尸……」 男人简单将事情经过给众人叙述了一遍,尽管他语调平平,顾家阿妈和顾洋包括陶粟听得内心仍是一阵激荡起落。 顾洋一拍大腿「难怪听说海老大他们那边的聚集地出来很多鱼油,我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去那边买上一些……」 新世界每到寒冬隆年时节,气温低到一定程度,大海便会结冰,海鱼也会洄游去更温暖的南方,对于定居在北地的海民们来说,充足的粮食和鱼油是最必不可少的过冬物资。 而顾川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对顾家熬过下一个即将来临的冬天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顾家阿妈喜滋滋地带着顾洋去把麦米和鱼油藏进墙根边的密封桶罐中,他们过去后,顾川领着陶粟继续吃海鱼粥。 海鱼粥说是粥,其实里头根本没有米,黄乳色的汤上浮着一层海薯胶淀,几大块海鱼肉沉落起伏,瞧起来不甚美味的样子,但起码是热的。 陶粟捧着碗底,呼开瀰漫在眼前的热气,将薯粥汤当水一样灌进肚子,可能是饿得狠了,除了咸盐味,她没吃出什么特殊的味道。 粥水喝光以后,黏糊糊沾着胶淀的海鱼块就很明显,她想起之前在岛礁上吃过的那口腥气鱼肉,内心战战兢兢,好半天才做好心理准备尝试着咬了一口。 噫,还是腥柴,就像煮鱼时没放料酒和佐料去味,混着鱼血内脏白煮的滋味一样,不过总的说来要稍微好一些,气味不至于刺激到让她当场吐出来。 果然海鱼与海鱼之间,肉质味道都有很大的差别。 搁以往,陶粟是绝对不会有胃口吃这样的食物的,可现如今自己寄人篱下,而顾川家里看上去家境又不怎么好,当着他们的面浪费粮食实在太过失礼。 两相为难的陶粟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不忍心推拒人家好意,憋着气将海鱼块混吃一气。 她囫囵吞枣般将鱼肉吞进食管,都没敢细嚼,原本还觉得飢饿的肠胃立刻充盈起来,再也填不下其他东西。 第19页 陶粟勉强吃完两块鱼肉,碗里剩下的见之心中作呕,怎么也不想再碰,连登山包内美味的牛肉罐头都失去了吸引力。 正当她犯愁该怎么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顾川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男人的嗓音犹如神祗,陶粟闻言一下子偏头望了过去,温澄的眼眸中闪过求助意味「我吃饱了,剩下的吃不完了。」 少女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被其他人听见,乖乖又怯怯。 陶粟从小到大很少在别人家做客,她骨子里本能认为留剩饭是不好的行为,会显得特别没有礼貌,可她真的吃不下。 「给我吧。」顾川把自己的空碗交给陶粟,接过陶粟那一碗剩鱼块开始吃起来。 昏暗狭窄的海排房内,男人大口吞咽着她吃不完的吃食,俨然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就着破灯碗里的光,陶粟一手拿碗,一手托腮,津津有味看着顾川埋头吃她的剩饭。 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吃她剩下的东西,但如今再次见到,她内心忽然涌起一股烫烫热热的陌生情感,带有一点点甜丝丝的饱胀。 这份奇妙难耐的感觉,来自于见到对方毫不犹豫为她解决善后的举动。 浑然不知的顾川吃完以后,拿着两只脏碗出门去洗,顺带把陶粟带出去洗漱。 顾家的海排房里有存放淡水的水缸,还有一只在某片废弃建筑区海底被搜寻上来的不锈钢旧水壶,都是男人近年往家里添置的。 换季时期,海上气温不高不低,吊壶里的水不用烧得太过滚烫,随便用温水擦一擦身体就算清洁了。 他还为陶粟问母亲讨了身干净的替换衣物,他们下午淋了好久的雨,身上的衣服虽几乎被体温烘干,但依旧潮潮麻麻,穿着并不舒爽。 见自家大儿子又是花费鱼油烧水,又是讨要衣料给他带回来的女人,顾家阿妈下意识皱了皱眉,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不过看看那些被顾川带回来的米粮鱼油,又想起先前说的陶粟在家里暂住一夜的事,她还是按耐住心疼,没有多说什么,随他使换。 多亏男人的大方,陶粟到新世界的第六天,终于能有温热的水洗脸擦身,还可以换上一套轻省的麻布衣裤。 衣裤料子难免粗糙,磨得陶粟肩胛和后腰处有些刺痒,可她心理上是真心舒坦,等什么时候能再泡个热水澡,那简直此生无憾。 等陶粟洗换一新从顾家海排房外圈厕所围栅内出来时,整个人显而易见变干净了许多,披下来的长捲发在她肩头千勾百搭,气质温婉可人。 「顾川,衣服要晾在哪里啊?」她面上被热气熏得红扑,手里拧着湿裙子,是在擦洗时就顺手洗好的。 一直候在外头的顾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朝海厕颔了颔首「晾里面的杆上就好。」 海上厕所与海水相连,任何秽物都会直接落进海中,完全不会积攒下来,恶臭也几近于无,且夜里风大,湿掉的衣物第二天一早就会干。 陶粟羞赧应了一声,重新进到围栅里,将洗干净的棉裙底裤挂到杆子上。 条件如此,只能将就。 等她再出来准备同顾川一齐回屋时,男人却将两只洗好的碗递给她,示意她先回去。 对方待在外头自然是有事要做,陶粟虽然不聪明,却并不傻,尤其分外善解人意,直接就猜到了顾川可能是要方便。 想到底裤好好地被自己隐秘晾在裙子底下,她露出一个笑,没多问什么,听话地径直拿着碗和吊壶回去了。 这让本想解释的顾川松了口气,诚如陶粟所想,他确实要用海厕。 大海空旷无垠,远处传来海鹰的嗷叫,皎洁的月光从天边洒下,夜空云舒清朗,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易于出行的好天。 进到厕所的顾川一眼就看见了被简单搭在竹栏上的白色女士衣裙,他微微拧了拧眉,夜晚海风太大,裙子不夹牢实,很容易就会被吹走。 他将湿棉裙从杆上取下,预备帮陶粟塞挂得牢靠些,这时一块巴掌大的白布从裙子中掉落,好险就要飘到底下的海水里,被男人及时一把抓住。 顾川定睛一看,认出了掌心中这块小小的布料原本该是穿在少女何处的,偏生被他这样没有遮拦地抓在手里。 也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冷峻刚毅的侧脸顿时一红,衬着小麦色的肌肤并不明显,手捧烫手山芋般将陶粟的两样衣物重新串挂到竹竿上…… 提前返回顾家海排房的陶粟对此一无所知,只见屋内顾家阿妈和顾洋已经重新收整过地铺被褥,还给陶粟留出了一个空位,正好是在顾家阿妈身边,与顾川顾洋他们隔离开来。 有了现成的铺位,背包底下捲起来的睡袋和地垫就不用解下来用了,长者赐不敢辞,陶粟连连道谢着躺进了顾家的地铺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好几个陌生人睡在一起,在这样一间充满生活气息的狭小海排房里过夜,对于陶粟来说体验新奇极了。 没过多久,顾川也进了屋,在确认陶粟躺好后,他熄灭了灯碗里燃烧的鱼油。 沉闷的屋子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周围只有或高或低的几道呼吸声,并逐渐变得平稳。 陶粟抓着胸前单薄的被褥,闭眼轻嗅室内空气中属于海洋的潮湿味,湿意夹杂着竹木轻微腐烂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但她却闻着闻着就习惯了。 第20页 明天是第七天,到时第七格储物架就会解封,希望这回一定要开出一个最有用的架子。 陶粟的意识在偌大的空间中逡巡,试图找到一类对自己当前最有帮助的物品。 可看来看去,她的心念始终流连往返在诸多熟食架上,并对架子上可现吃的烤鸡板鸭滷肉等食物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当前,陶粟越看越馋,瞧什么都想吃,甚至想着如果明日能解禁一个食物架,那也是极好的。 她心里存着事,又对陌生环境天然产生一些防备,饶是身体疲惫至极,这一晚仍避不可免地失眠了。 。 第十二章 做了整整半夜美梦的结果,就是陶粟第二天径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海面一览无余,上午时分的阳光直射大海,气温在升高,用料厚实的海排房里太过闷热,陶粟醒来时出了一身薄汗。 脑袋刺懵懵的痛,她摸了摸泌凉的额头,昨日受了雨寒,现下正发着低烧,好在身体还算要紧。 屋子内没有人,房门虚掩着,外面一点走动的人声都听不到,顾川顾洋和顾家阿妈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艰难地从乱糟糟的地铺上爬起身,就着房口门缝间投射进来的光线,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时间,恍然惊觉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够久,陶粟不免心慌起来,她本和顾川约定好今天要回岸上,熟料被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的家人会不会对赖床的她有什么看法。 陶粟的脸上羞愧难当,低头看见洗干净的棉裙不知被谁收了回来,就叠放在她睡觉的枕头旁。 门口无人,她忙不迭脱下身上被汗水沾得湿濡的麻布衣服,利索地换上自己的睡裙。 叠得稜角齐整的裙子里还裹着一条白色底裤,小块滑爽透气的蚕丝面料,同样被人折得整整齐齐,陶粟颊边涌起一抹绯红,飞快捡起套穿在身上。 空地上的地铺被褥乱成一团,她不好意思在顾家白睡,蹲跪在地上一一摺叠整理,希望能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一切收拾干净。 也就这个时候,陶粟才有心思分神去看空间里解封的第七格储架。 只见并不是心心念念的食物或其他,而是两大箱糖果,还是她喜欢的某佳什锦八宝水果糖。 陶粟素来有点低血糖的毛病,尤其经期前后时常容易感到头晕目眩,因此果糖是她常备的随身物品。 在诸多糖果品牌产品中,她尤好国产的某佳老牌什锦果糖,蓝色的塑胶袋包装,里面圆滚滚装着各种水果味道的小袋大糖珠,随便含一颗就能解缓低血糖症状,比别的巧克力夹心糖好使多了。 她怎么吃都吃不腻这种平价糖果,在空间里囤了满满好几个储物架,全部是这种颜色各异口味不同的什锦糖。 陶粟想吃得紧,当即动用心识从糖袋中剥离出一颗桃子味的含进嘴里,甜滋沁香的桃味瞬间赶走了她口中久睡过后的苦意,整个人都瀰漫出水蜜桃的甜润香嫩。 口欲得到满足,然而接连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要来的生理期,她又有些犯愁,只能想着越晚越好。 几张单薄的铺盖很快就被叠好了,陶粟不清楚要把它们放回什么地方,随手先倚墙放下。 狭窄的海排房内霎时空荡许多,周围的摆设物件看在眼中愈渐显得简朴,陶粟一下子就发现了格格不入靠在墙边的皮艇与登山背包。 包里有撕掉包装的矿泉水和药品,她可以当做捂嘴偷吃一颗糖,但矿泉水瓶这种大件东西还是得从背包里正正经经拿出来才妥当。 陶粟解开拉链上的密码锁,取出透明的矿泉水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顺带吃下一粒退烧药,免得病势加重带来麻烦。 背包内还有吃剩的牛肉午餐罐,陶粟打开闻了闻,还算好,没有什么异味,她打算等顾家的人回来了一起吃。 可是顾川他们久久未回,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陶粟再等不下去,锁上背包起身打算去屋外看看。 排房门大开,门外头阳光正好,刺得人一时睁不开眼,海风呼号带来潮湿的暖意。 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聚集地外围内的景象,临近处坐落着平平无奇的几间海排屋,以竹木制的短小海排相维繫,联结至远处更多更密集的排上屋舍。 四周冷冷清清,浑像是没有人烟,大家都不知道哪去了。 陶粟尝试着叫了几声,但没人应,她顿时紧张起来,理智告诉她房屋在这里,他们不会不回来,可身处陌生的地域,她内心的危机感下意识敦促她不得不小心。 顾家海排房地处外角,门前的水排连引两个方向,斜左及斜右,一眼望过去都被其他房屋遮挡,不知蔓延到何处。 陶粟踌躇着选了斜左的排道,一路往前走,边走边观望,她想着自己并不走远,只是出去看一看情况,若没什么收穫就立刻返回来。 只要小心一点,想来并不会有事。 也正是在她出门后,斜右的海排道上隐隐出现人影,去聚集地中央分海鱼的海民们回来了。 顾家阿妈一早就等在斜右的海排拐角上专心张望,生怕自家孩子被少分了鱼肉,也正因此,被留下守候陶粟的她没有听到少女的呼喊,更没有及时发现对方的走失。 不远处,顾家兄弟俩一人扛着两箩筐新鲜海鱼大步沿海排往家赶,他们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排道被压进了海水里,水花打湿他们的小腿,但两兄弟依旧走得稳健。 第21页 按照以往的习俗,分配海鱼本没有这么早,可前不久军舰上下来採买补给的士官透露出冬季要提前来临的消息。 因此聚集地上层考量再三,还是决定提早分配海场养殖的海鱼给每户上工的海民,好让大家尽早赶在冬季降临前腌制过冬吃的鱼段。 顾家的顾川与顾洋都是海场一员,他们身强体壮年轻气盛,干活非常卖力,这一年分配下来的鱼肉加起来足足超过三百多斤。 海鱼也分档次,有肉嫩鲜美的海银鱼、海黄鱼,有味道平淡一般的海鲈鱼、海鳗,还有是普通海民最常吃的柴涩海鱼,除这三大类以外都是不进聚集地养殖名单里的大野鱼,比如海鹰抓到皮艇上特别腥气的那条。 北部聚集地不是所有海户都能进海场上工,很多人老体弱的病残妇孺虽然被集体收留,不过分不到海鱼和工钱,有家人帮衬的还算好,至于其他只能去海区外捕捞野鱼填饱肚子。 顾川以前要的最多的就是海鱼中的第三类,但今天被临时通知领鱼,他和弟弟排了很久的队,却拿其中的部分兑换了几条巴掌大的海银鱼。 若非第一类海鱼与第三类兑换比惊人,不然他得到的鱼肉应该还要多。 顾洋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为了换给陶粟吃,青年眼中笑意促狭揶揄,一路开尽哥哥玩笑。 他们的感情实在不错。 顾川不理他,脸上却热气翻腾,抬头瞧见母亲已在路排上等待,男人径直加快脚步往家赶。 「领了这么多啊!」顾家阿妈一看到如此多的海鱼,面容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垂皱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顾川放缓脚步跟着母亲往自家海排房走,目光始终往前望梭巡「阿妈,陶粟醒了吗?」 顾家阿妈此刻心情很好,却没把他的问话放在心上,随意地回答道「没呢,我出来的时候,还睡得死死的……」 听了她的话,男人放下心,他还担心陶粟起来见不到自己会害怕,再说陶粟昨天遭受雨淋,今早呼吸有些重,怎么叫也叫不醒,多睡会儿总是好的。 然而等三人到了屋里,看着空无一人却铺位整齐的室内,顾川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哎,人呢?」顾家阿妈懊恼地捶了下掌心,才晓得陶粟不见了,「会不会是自己走出去了……」 意识到陶粟走失,顾川的脸一下子沉峻下来,搁下近乎丢下背上的两只沉重篓筐,转身出了屋子,鹰隼一样的眸子快速扫视过自家海排房周边,选定了向左的海排疾步去寻。 此时陶粟正神情惶恐无助地蹲在一段垄长的短海排上,海风吹得厉害,周围空旷又没有房屋等遮挡物,细细长长的一条竹排对于她来说犹如汪洋大海中的薄带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明明看着不过短短二三十来米长,谁料走到半道风突然大了起来,边上就是深邃无底的深海,陶粟娇小身形飘忽,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进海里。 她对海有阴影,受惊地蹲伏在海排上,前难进后难退,死死扒着竹木边怎么也不敢再动了,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上了这条排道。 时间一久,前头忽然出现一些人影,有人发现了陌生的陶粟,嚷着声叫唤几句。 陶粟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了兴奋,惊吓之余,见其中有一个赤着上身,只穿条短裤的中年男人甚至踩上海排朝她而来,更是吓得战战兢兢。 野蛮、暴露、粗犷,这是陶粟对这个聚集地人的第一印象。 海排承受了多人的重量,晃动得愈加厉害,棉裙边被海水沾湿,湿乎乎黏在她的脚踝。 陶粟尝试着后退,可她没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在往海里退。 下一秒危险中的少女被人从身后拦腰腾空抱起,她惊叫出声,偏过头才发现原来是顾川。 至此,陶粟心里的不安彻底落了地,可怜惊悸地直往男人脖颈处缩了缩「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来啊……」 她哭音浓重,带着点儿自己也没发觉的依赖。 「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回来。」顾川一脸自责,他心里见到陶粟往海中退爬的后怕感尤未消失。 男人紧了紧抱着少女的手,目含警告地看了海排另一端妄想过来的中年男子一眼。 那一头的人认出抱走女人的男人是顾川,示弱般晃了晃手撤退回去,那边的人声又大了起来,似是在交谈嬉聊。 不出半日,大半个北部聚集地的人都知道了,外围的顾川领回去个漂亮女人。 。 第十三章 上岸延期 陶粟被找了回来,她皙白的手掌指节处布着许多新划伤,有的还插着毛刺在留血,是用力抓海排时候留下的,由于皮肤娇嫩,显得极为碍眼。 顾川取了家里的伤药替她包扎,顾家阿妈见状心疼不已,那些珍贵的药膏绷带来自余陆,价格昂贵,在海上能卖出天价。 然而她没立场阻止,因为这些药都是顾川在海场上工,豁出命去帮助聚集地保护辖内海区,驱逐外来者受伤后补偿来的。 海上大大小小的海民聚集地无数个,但可以提供食物的安全海区只有那么几大片,为了获得足够的海鱼资源,各个聚集地只能想办法扩大地盘。 其中武装掠夺算是一种非常行之有效的手段,前些年经常会有临近的集合地故意来犯,与北部聚集地发生摩擦乃至引起械斗,好有理由占据海区。 第22页 那些聚集地里在海场上工的人,担的可不止围鱼养殖的活计,更大部分是巡查与保卫,为守护海区,他们血都流了不知多少海里。 顾川在同批里格外拔尖,他十三四岁因体能超群破格进的海场,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做事相当卖力认真,连带顾家寡母三人的生活水平也慢慢好了起来。 后来待他满了十八,被允许巡游外圈海区,每每遭遇劲敌侵犯,总是不畏艰险沖挡在最前面,驱离无数外来者。 重伤是时常会碰到的事,一些小伤经他强大的自愈力已经癒合到看不出痕迹,在男人强壮的背嵴上几近于无,可一些较大的比如腿上几段近乎割裂开腱肉的深疮伤口则成为了永不褪去的长疤。 随着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顾川在聚集地里的声名也逐渐大噪起来,好几年间都备受器重,一年到头伤药、工钱和鱼肉从不少挣。 也就如今北部聚集地吸收的流浪海民多了,从百来户增加至上千户,气势强盛起来以后,很少再有其他聚集地敢过来挑衅争夺海区。 流血冲突大大减少,海场上安定许多,但所有为保卫聚集地海区而战的英勇海民们不会被人遗忘,骁勇奋战的顾川绝对算其中的佼佼者。 也难怪先前海排上的人见到是他,会忌惮地退身回去,任谁也不想得罪外围这一位狠角色。 而此时,这个在聚集地中名声显然的男人正待在门口细心帮陶粟一一挑着手上的刺。 竹刺入肉,十指连心,陶粟痛得直嘶气,眼底泛出薄红,眸中水光闪烁俨然十分怕痛,她把手放在顾川的掌心,每当对方挑出一根刺,才敢深深呼出一口气。 少女吐气馥郁甜香,桃味的清甜将周遭的空气覆盖,她不知道自己喘泣的样子,在男人眼中简直娇艷得不行。 小哭包模样的陶粟自责不已,觉得都怪自己乱走才会遇险,她对这片聚集地不熟,净给顾川和他的家人添乱。 她还见到了顾川母亲脸上对药膏的不舍,忍痛小声对男人询问道「这个药很贵重吗?要不还是不要给我用了……」 顾川闻言摇了摇头,垂眸将药效极好的伤药涂在陶粟手上的伤口处「药就是给人用的,家里还有很多。」 不知不觉,他把陶粟说过的话,又还给了她,好像这样两人能变得更贴近些。 少女不需要会做什么,只要好好地待在那,他就喜爱她。 男人是家里的长子,更是支柱,习惯了埋头在外辛勤劳务换回充足的海鱼工钱,今年分得的四筐鱼中,三筐都是他挣回来的。 因此顾家虽表面看着不显,实际上家底殷实,顾家阿妈又节俭成苛,过去顾川每一次受伤,她留下的药品医物都只勉强够用,剩下的则尽数藏放起来,不知不觉就攒了许多。 男人宽和大度,从不跟家里人计较这些,毕竟只要他想要,家中总归先紧着他。 而此刻作为家里长辈的顾家阿妈理亏于没有遵循顾川的请求看好陶粟,又着实肉疼那些精贵的余陆药,带有病意的脸上表情沉闷忧思,不久前看见自家四大筐过冬海鱼的喜悦感荡然无存。 不过她身体不好,思虑得多了咳起嗽来。 在屋后撒网下鱼的顾洋听到母亲的咳声,拎着一叠空箩筐转身返回。 出了陶粟走失的意外,分回来的海鱼眼看着不能及时进行宰杀腌制,只好先撒开网养在海里,等吃过饭后再处理。 他没穿上衣,腿上中裤也很短,比起哥哥的衣裤齐全,顾洋的穿扮要显得更本土海民一些。 陶粟才刚从粗俗鄙陋的中年男子带来的阴影中转移开注意力,一瞥见打着赤膊从拐角过来的顾洋,心悸不安顿时泛起,当即用另一只伤手捂住脑袋鸵鸟般转过头去。 不看就等于不存在,也不会联想到那些不好的场景。 她并不喜欢这边聚集地里的人,也惧怕深海,对海洋恐惧的自己又如何能在海上生活,果然她还是更适合生活在岸上。 既然马上要走了,陶粟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失不失礼,但顾洋却边走边怔怔地看起她来。 阳光下,体面娇贵的少女有着一头光泽顺亮的栗棕色长捲发,发色极其稀罕少见,衬着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剔透,因转过脸而凸显出的腮帮下巴圆润肉嫩,如同剥过壳的海鸟蛋。 更别提裙袖下落间露出的两只皓腕,一只套着碧翠玉润的翡翠腕镯缠金丝手鍊流光溢彩,另一只腕上带着的金表摇光璀璨,越发显得她贵气逼人。 海上的女性以肤白肉感为美,喜欢用贵重的金银玉饰装扮自己,好吸引更多的追求与疼爱。 顾洋没能再看清其他,也不知道陶粟腮颌处的嫩肉叫婴儿肥,他只是忽然觉得,聚集地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过哥哥带回来的这个漂亮。 若是把她放在聚集地内,只怕所有男人都争着想养。 他张望的时间有些久,久到顾川忍无可忍敲打了弟弟一下「去把衣服穿上。」 男人使的力气看着大,实际落在身上根本没多疼,顾洋笑着摸了摸大腿,躲进屋里去看阿妈。 顾家阿妈的身体是老毛病了,海上的医师治不好,只能将养着,往日顾川要外出去海场忙活一家人的口粮,反倒是顾洋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多一点。 青年说话讨喜,只听屋里顾洋讨巧说了几句,立刻就哄得顾家阿妈眉开眼笑起来「饿了?等着,这就给你做饭吃。」 第23页 比起一天到晚淡漠着脸的顾川,她还是更喜欢讨人喜欢的小儿子。 顾洋几句话说动母亲做饭,他家的伙食都握在阿妈手上,食物在海上地位尊崇,家庭中谁分配吃食就好似掌握了家里的地位。 而顾川满心满眼都想着如何挣回更多的工钱,给家里换更多的海鱼,并没有空花在发现那些小心思上。 海排房门口只剩下陶粟和顾川,中午烈日高照,外围这一片如同贫民窟的穷壤区域更没什么人影,只有远处偶尔一些好奇听说顾川带回女人消息的海民在探头探脑徘徊观望。 陶粟没注意外头的悉嗦碎语,她看着顾川帮她拔干净了刺,仔仔细细地上了药,最后还想给她包上纱布,连忙娇怯喊停。 「不用了,这点伤很快就会好,不要浪费布了……」 说是纱布,更像是质地稀薄的棉巾,也不知被搁置了多久,边缘都有些泛黄,保存实在尚久。 陶粟不清楚其中底细,她倒觉得对方拿来的药挺好使,刚涂上就清清凉凉,刺痛感减缓不少。 然而她心里最关注的还是另外一件事,上岸。 陶粟咬了咬唇,尝试着对男人问道「顾川,咱们说好要回岸上的,今天走还来得及吗?」 尽管是疑问句,但少女的语气、表情都在迫不及待地表现出主人极度想要离开的念头。 正收拾剩余土药的顾川抬起头深深望了她一眼,抿起嘴角,哑着声守诺地点头应肯「等吃完饭,我跟阿妈阿洋说一声,下午就带你走。」 陶粟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成了,开心得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她在海上实在过得不习惯,无边无际的汪洋对于怕水的她如同囚禁的牢笼,她甚至连顾家海排房边上的排道都不敢再上去行走。 屋内的顾家阿妈手脚麻利,很快烹制出了一桌饭食,一盆鱼块汤,一盘炸鱼,几碗掺了杂米的海薯粥。 海薯是海底贱生贱长的一种辐射后变异植物,类似于余陆上的地瓜红薯,生长速度极快,只是可食用的部分仅叶茎段里的胶状汁液,算是海民们常吃的主食。 四人盘腿坐在桌边,由顾家阿妈持筷分炸鱼,统共就四条海银鱼,她率先分给了陶粟中等大小的一条,其次拣最大的给顾川,接着第二大条是给顾洋,最小的才轮到自己。 陶粟见顾川母亲亲自给自己夹鱼,受宠若惊地道了谢,打小家境殷实的她没注意到鱼大鱼小的区别,只是觉得受到主人家劝菜的礼遇招待。 她想起那个差点被再次遗忘的牛肉罐头,准备取来同顾家人一起分享,然而碰巧顾家阿妈开始张口说话。 陶粟直起的腰蓦地一软,没关系,稍微等一等倒也无妨。 「那些海鱼今天要赶紧处理好,你们俩下午就把鱼都捞上来,免得被别人割网偷去了……」顾家阿妈交代两个儿子做事。 套了件短衫的顾洋一边扒着鱼块,一边应肯。 但顾川却没有「阿妈,我下午要送陶粟回浅海岸。」 「浅海岸?家里这么多事,哪离得了你?」顾家阿妈自觉要指望着大儿子出力气,并不想让他离开。 那么多海鱼亟待收拾,确实是要紧事。 事关家里人过冬,顾川看着陶粟迟疑一下「今天来不及,不如明天走?」 陶粟眨着眼接连点头,能离开就行,早一天晚一天差别不大。 可顾家阿妈还是没同意,深深地皱起眉「一来一回最起码五六天,聚集地里的人都说冬天快来了,可咱家排房顶还没整,万一来不及怎么办?本来就因为你晚回来一直拖到现在……」 她与其说是拒绝顾川的离开,更像是在担忧大儿子会被外头女人拐跑不再回来。 见哥哥眉头拧起,顾洋尝试着缓和气氛「阿妈,我也很能干,那些活我一个人就能都干完。」 可惜没用,顾家阿妈看也不看他,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年,她清楚知道这个家还得靠顾川撑起。 一旁的陶粟听得坐立难安,心里忍不住先怯了懦,顾川很好,她不想让男人因为自己同亲近的家里人闹矛盾。 「家里正事要紧,我等你事情都好了再走也行……」矮桌底下,陶粟主动碰了碰身旁顾川的大手。 陶粟胆子不大,最怕吵闹,没料到大家好好的,忽然因为送她离开这件事说吵就吵起来了。 她再怎么愚钝,也看出了顾川母亲对她隐隐约约的排斥与不喜,哪里还敢在这节骨眼坚持让男人带她走。 顾川看出了她的胆怯,微微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安静地将碗里的海银鱼划拨到她碗中,示意她乖乖吃饭。 另一边,被顾洋劝了又劝的顾家阿妈也同样默默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就这样,一场由陶粟引发的母子俩争执以双方的沉默告终。 陶粟上岸的计划暂时搁浅,她埋头啃着两条鲜美的炸鱼,苦中作乐心想先留在海上也好,等空间里的储物格解封得多了,再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事情,到时回到岸上也多几分自保之力。 。 第十四章 金银货币 打定主意的陶粟不想让顾川和家里人起争执,退让着等顾家的事情忙完以后再回海岸。 四人吃过饭后,病弱的顾家阿妈需要午睡休息,陶粟翻动了会儿背包里的东西,不敢再待在屋子里继续打扰她,便来到屋后想找同顾洋一起在竹笾道上处理海鱼的顾川。 第24页 聚集地的海排房建立在向阳海面,被阳光照射得温烫的海水一片片打在脚上,非常暖和舒服,陶粟站在外屋角迟疑着上了晃晃漾漾的道排。 顾川及时看到她,男人同样怕少女走不稳会跌进海里去,他从矮几凳上站起身,快步走过来牵陶粟的手,步伐沉稳地带她到他们第一次上排道的地方。 另一边,顾洋仍坐在原位,笑眯眯却又不错眼地看着哥哥领陶粟过来,他身上穿了旧衫,裤子虽然短,但起码不再是让人没眼看的赤膊。 这回陶粟没好意思再对顾川的弟弟视而不见地避开,她垂眸向他露出一抹笑,权当是打了招呼。 短短十来步远,陶粟握着男人有力的胳膊,本还对海水惴惴不安的她顿时觉得镇定许多。 至少呆在顾川身边的时候,少女从不缺少安全感。 陶粟在意外来到这个新世界前原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身体也算健康,很少生病。 可自打到了这里,由于水土不服、饮食习惯上的差异以及对海上环境的不适应,她俨然成了一个病歪歪的「药罐子」,连烧都发了两场,幸好遇上好心的顾川,不然日子绝对够艰难。 男人同样惦记着陶粟娇弱的身体,让出自己那张矮凳让她坐下休憩。 顾家的海排房体积不大,家具摆设也因此做得格外袖珍,一张巴掌大的凳几简小粗陋,摇摇欲坠,仿佛大力点就会被压散开。 陶粟哪里坐过这种凳子,她拽着男人衣角,小心翼翼努力保持平衡才不让自己掉下去。 见她坐安稳了,顾川这才放心地蹲下身,继续忙活手里宰鱼的事。 他生得强壮结实,身量挺拔高大,哪怕半蹲也比坐着的陶粟要高出整整一个头。 顾家今年年末分得的海鱼不少,三百来斤里大的小的都有,足足大几十条,其中小的要被风干制成海鱼干,大的则被切块抹盐腌制成咸鱼。 总之不管如何炮制,开膛破肚丢掉不能吃的鱼内脏是必不可少的步骤,这可是项大工程。 陶粟来的时候,顾川和顾洋已经收拾好了一小半,排道旁的海水里散落着零星的鱼鳞和鱼血,气味有些腥气,更多待宰的海鱼则被网在薯藤做的渔网里。 海薯藤茎叶打出来的汁浆可供食用,更值得一提的是它冗长坚韧的茎条,在经过革制后会被淬变得更加牢固,可以用来制作扁筐、渔网等物。 北部海民甚至通过用海薯藤制成的长绳悬挂大量重锚,将整片聚集地固定在近海中心海区,从而不会随洋流飘走。 空气里味道不好闻,两人手里拿着的钢刀也极为钝笨,划肚刮鳞全靠蛮力,处理好一条要费不少工夫。 海平面上涨这么多年,无数地区与资源消失在怒吼的海水中,作为无根浮萍一样生存在海上的贫穷海民们要想获得物资,率先就会去海底废墟寻找。 顾川水性极佳,从小到大时常潜去海下建筑里搜罗有用的东西贴补家用,这两把刀就是其中收穫之一。 陶粟看他们颳得这么困难,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主要还是她不好意思平白暂住在顾家,总想着要帮忙做些事,或者说等价付出些什么,接受过和平高等素质教育的薰陶,陶粟对事物的认知同新世界习惯乐享其成的年轻女性一点也不一样。 她的声音软糯悦耳,吐字清晰腔圆,一听就是有教养人家的小姐,哪怕孤身流落到海上,浑身的气质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让人备受吸引。 然而陶粟只在熟悉的顾川面前话多一些,有其他人在场时,她并不怎么出声,就算说话也很小声简短,叫人听得心痒痒。 顾洋惊奇听到陶粟说要帮忙的话,他有意与她接触攀谈,主动接过话题笑着回道「不用,这些鱼我哥跟我两个人就能弄好。」 顾川点点头,目光从陶粟手上依旧红肿的伤口上掠过「过会儿再上一次药。」 少女的手实在软嫩,指尖纤细莹润恍若出水的葱根,肉相保养白滑细腻,一看就从没做过什么活计。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捨得让年轻漂亮的女人做事,好好守在家里养起来生孩子才最为要紧。 见没自己能帮的,陶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打扰,专心看身旁的男人干活,顺带听兄弟俩闲谈。 「咱家的钢刀刀口太脆,一用就容易碎,海里泡久了磨都不好磨……」 顾洋甩了甩手里单薄的钝刀,他刚刚划拉鱼腹,又崩开一道口子。 「什么时候能来把军舰上那种专用的军刀匕首就好了,那玩意锋利得很,无论用多少次都不会卷刃……」 「等下次有船过来停靠,就问他们换一把。」顾川回答得言简意赅,放下一条收拾好的海鱼,继而捡起另一条活的继续宰杀,半点不废话。 「那可贵得很,还得有门路,东面的王叔上回找人换了一把,整整这个数。」顾洋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顾川轻扫一眼,心中瞭然,十五金,确实昂贵。 顾洋啧啧一声「王叔换了那把刀,嘚瑟了小半个月……」 陶粟听了半天只觉得两人在打哑谜,她看都看不懂,便问道「多少啊?」 难得听到她搭话,顾洋的声音热情了一些「十五金!」 上次听到「金」这个量词还是在顾川的口中,他说她的罐头起码值一金,陶粟不明所以,一直很想问清楚。 第25页 于是接下来在顾川弟弟的口中,她才知道原来如今的新世界广泛以金银为流通货币,十银兑等一金,而一银可以在余陆上购换一斤粮食。 顾家的五十斤麦米就需要五十银,即五金,十五金一把的锋利刀匕相当于余陆上出产的一百五十斤新鲜米粮,物价比惊人。 比起寡言的顾川,顾洋的性格明显截然相反,他说起话来别样生趣,多少也有一点点在少女面前卖弄的意思,还从兜里掏出一个圆饼式样的银块递给陶粟看。 只见扁扁的银圆饼外表脏污泛黑,坑坑洼洼布着各种牙印,掂在手里还挺有重量,估摸着得有个五克。 陶粟见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银饼还给顾洋,表情惊嘆不已「也不知道金的长什么样?」 这时,一直沉默杀鱼的顾川用海水洗了洗手,从裤袋里摸出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金片送去陶粟手中,在她与顾洋讲话期间,男人始终埋头干活,已经默默处理好了几条海鱼,简直勤快恳朴得不行。 也难怪今日北部聚集地分发过冬鱼,同时下发了上一个季度的工钱,顾川拿的要比弟弟多得多。 他们回来后又接连发生了陶粟走失与跟母亲争执的一系列事,都还没来得及把上工的钱交给阿妈。 小金片薄而软,纯度极高,上头咬迹划痕惹眼,克数轻飘飘的,在一克左右。 陶粟端量许久,没想到金银在这个世界如此盛行,幸好自己往空间里囤了满满一匣子金银条,纯金纯银的贵重首饰也攒得不少,想来日后解禁了可以派上大用场。 她看完后把金片还给顾川,然而意外突生,顾洋手里的刀口又裂开一片,直直地弹射过来。 陶粟觉得面前一黑,下一秒被男人牢牢护进怀里,一丁点伤也没受。 只听得顾洋惊叫一声「没事吧?」 「没事。」抱着陶粟的顾川嗓音低哑平和,将自己的钢刀同顾洋交换,「你用这把。」 出了这个意外后,顾川没有继续忙活处理海鱼,而是带陶粟回到海排房再次上药。 被男人动作轻柔地上好药,见顾家阿妈还在睡,陶粟看她的时候不经意瞧见了边上的登山背包,忽地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把多功能摺叠刀。 想来到最后总归都是要赠给男人当谢礼的,不如现在就拿出来给对方用,恰好派得上用场,免得再使那种如同凶器的钢刀而发生危险。 陶粟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抬起脸凑近着轻轻说道「顾川,我包里有一把刀,你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你……」 她说话细声细气,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打扰到顾家阿妈睡觉。 少女呵气如兰,幽香的气息吹拂在男人脖颈处,带着点不自知的轻妩纯媚。 新世界的人身体素质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包括五感六觉的提升,所以陶粟的话不仅顾川听到,躺在地铺上没睡着的顾家阿妈也听见了。 她稍微动了动,不过动静太小,陶粟没有发现。 拿好东西的陶粟锁上包,拉着顾川走出顾家海排房,将刀送给男人。 高价配置的摺叠刀产自瑞典,刀口锋利线形流畅,种种构造处格外精细,刀片表面还喷有特殊涂层,可防水防锈极耐磨损,比起军用也不差什么。 这把沉甸甸的新刀一入顾川的掌心,手感滑润质感,极其趁手,比划时隐现破鼓的风响,立刻就把顾家用了多年的破旧钢刀比了下去。 陶粟站在屋外,看着顾川低头爱不释手地比划翻看「喜欢吗?」 新世界的人大多直率露骨,男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望过来的眸中难得泛起光亮,眼神温和似水,这表示他很喜欢。 船上一把刀,海上一座房,对于物质稀缺的海上世界,聚集地里的男人们天性使然,总是对冷兵器趋之若鹜。 陶粟见状弯了弯唇,心情同样很好「喜欢就好,特意送给你的,反正我也用不到,感觉非常适合你。」 这份礼物珍贵不菲,被少女区别对待的顾川心都化成了糖水。 此时的陶粟不知道,这把刀被男人用来给她撬了一辈子的海蛎。 。 第十五章 顾家的小租屋 天色渐渐西斜,日光落到了屋后的阴面,预示着太阳即将下山。 有了陶粟提供的利刃,肥硕皮厚的海鱼一下子变得好处理了许多。 顾家兄弟俩分工合作,一个划破鱼肚刮净鱼鳞,一个清理鱼腹脏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三百多斤的海鱼掐头去尾已然被尽数收拾干净。 使用完毕后的摺叠刀除了沾有一点水渍,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损耗划痕,瞧着还跟新的一样。 顾川用棉质上衣的下摆细细擦干净陶粟送给他的刀,小心将刀刃收回刀鞘,妥善保管起来。 他表现得十分珍爱,连顾洋几次想借去把玩也没肯同意,只允诺说日后会重新给弟弟再买一把。 顾川往日里对待家里人向来大方,但针对特定的人与事物,占有欲却又来得格外强烈,他明白有些东西并不能分享,只可以藏起来私用。 于是等顾家阿妈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面前四筐正沥着水的新鲜海鱼肉。 傍晚大起来的海风将鱼腥味驱逐得一干二净,也把聚集地里某些人家门口已经晾晒起来的海鱼串吹得晃晃荡荡。 见自家进度还算快,她脸上难得露出些满意的笑,解开系在腰间的钥匙递给两兄弟,嘱咐他们去前头一间闲置的海排房里取腌鱼的瓦罐海盐和串鱼干的藤绳。 第26页 陶粟还是头一回听说顾家另一个屋子的存在,她对着搬完海鱼筐的顾川疑惑问道「你家有两个房子呀?」 顾川直起身摇摇头,垂眸看向陶粟,神情温和认真地解释着「另一间是租的……」 顾家地处聚集地外围角落,这几年在外圈居住的人越来越少,甚至临近几间海排屋舍都没有人住,空空落落积着灰,一副了无人烟的样子,毕竟有能耐的都搬到东面繁华热闹的聚集地中央去了。 这些空房里有些是海民私人的,大多数则是聚集地的房产,比如顾家租的这一小间就归属于聚集地。 多年间,北部聚集地里流浪海民来来去去,他们定居下来需要造建栖身的屋舍,可一旦离开,却又不方便带着海排房一道走,尤其是选址建造在其他海民房屋中间的,拆卸重铺排道的工程量太大,大家也都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发生的矛盾多了,聚集地索性出面将这些海排房一一收购下来,由于出的价格公道,离开的海民们都很乐意把带不走的舍居高价卖出,随后再由北部出租给聚集地内有需要的海民。 顾川就是这样走内部优待,以每月一银的低廉租金赁到一间家附近的小海房当家里的杂物间。 这间租房离顾家海排房很近,小小的一个旧屋子,踩过一条两米长的海排道就到了。 那里不常打扫,顾川不捨得让陶粟跟过去吃灰,属意让她好好呆在家里休息。 可陶粟哪里敢一个人留下同冷淡的顾家阿妈单独相处,她又好奇这个世界出租屋内真实的摆设模样,见顾川要走,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等等我嘛,一起去吧……」陶粟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吴侬软语说起话来跟撒娇一样,语末尾调缓软偏甜,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川听在耳中,唇边浮现起无奈又溺宠的轻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然而陶粟虽说要一起,但最后还是怯弱地止步于被海浪沖荡的排道口,不敢再继续往前,更不好意思喊对方停下带她。 两米远放在平地上可能只是一个立定跳远的距离,但放在高空之上恐怕没几个人敢走。 对于陶粟来说也是如此,上午那条危险海排带给她的阴影远比想像中深得多。 正当陶粟泄气,刚准备推说自己不去了的时候,刚上排道的顾川却已经主动转身向她伸出手,他的掌心干燥宽厚,遍布各种各样的划痕,透露出一种浓重无言的安定感。 突如其来的好感在心底难以抑制地滋生开,陶粟弯起眉眼把自己的手递进对方手掌,她漫无意识地心想,安稳可靠的顾川一定很受他们这边女性的喜欢。 木竹片连成的海排道不同于房屋边沿垒砌坚固的竹筒排,人一走上去,排片就会下陷沉进海水里,深度跟随重量,越重沉得越深。 陶粟还没跟人一起走过,之前也只是被顾川抱着出了那条长排,现下两人手牵手一前一后走上排道,她顿时因脚下深陷的落差往前踉跄倒去。 顾川手疾眼快搂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海浪荡漾打湿了男人的小腿,被他及时单手拢在臂弯的陶粟却只是踩了一下水花。 少女一米六的个子,在顾川一米**的高个面前像只鹌鹑。 她体重只有九十斤不到,因为骨头轻,所以尽管人看着娇柔矮小,但身上肉骨匀称,白白嫩嫩的软肉一层也不少,甚至显得有些微胖。 海上的男人更喜欢丰盈肉感的漂亮异性,若能再白一些就更好了,这是刻进他们骨子里的喜好,代表越身体肥美的女人越有营养能产下健康强盛的后代。 顾川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己环扣着陶粟腰际的手仿佛是陷进了一团绵软里,手感好似深海底密集成片的海绵草,叫人捨不得放开。 陶粟「……」 糟糕,她好像被摸到痒痒肉了。 陶粟怕痒得厉害,没好意思继续娇气地挂在顾川怀里,她伸直手往上捞起裙摆,扭捏地在对方帮扶下重新站回海排。 嫩生生的足踝一下子落进了变凉不少的海水里,刺激。 陶粟站稳后拽紧了顾川的手臂,跌跌撞撞跟着对方继续往前走,短短两米远,两人像是走了一辈子。 小租屋的门已经被早到的顾洋打开了,他正往外搬着两只成人膝高的旧瓦缸。 等下被杀好的大海鱼就要被切成段腌上盐储存在里面,这是一家人要吃一整个冬天的储肉,顾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趁着门开,站在边上的陶粟往顾家杂物房里瞧了一眼,只见里头满满当当塞满了东西,被用防水的厚布细密遮盖起来,并不清楚到底堆放着什么。 且这间低矮的海排屋面积也小,看起来只有顾家海排房的三分之二大,放好杂物后剩余的空间逼仄,也就顾洋身材精瘦能钻在里头取物。 陶粟等待着身旁的顾家兄弟俩从杂物间里拿东西,这时忽然打从更前头的排道上过来一群吵吵嚷嚷的男人。 他们听说顾川领回个女人,便特意跑到外围这边看热闹。 聚集地里单身的男海民大都躁得很,陶粟打小蜜罐子里长大的娇娇儿,哪曾见过这种阵仗,胆子瞬间缩得只有一丁点大,怕得直往顾川的身后躲。 她微蹙着眉,肌肤白净剔透无暇,栗棕色长捲发没扎,松松软软地披散在肩头,转身时划出一道曲弧线。 第27页 纵使惊鸿一瞥,那娇怯模样,还是看得没怎么吃过肉的男人们眼睛都直了。 怪不得都传漂亮,这位是真的貌美。 他们个个往顾川后头使劲打量,希望能多看几眼,但陶粟被顾川遮得严严实实,除了宽大的裙角,其他一点没露。 北部聚集地很少出现如此美貌的外来女子,其中不乏有人直言问道「顾川,她是不是你从外边带回来要给你生孩子的?」 这问话顾川背后的陶粟自然也听见了,她气闷不已,皙白的面皮洇上恼怒的红晕,紧接着又一阵惊惶难安,感觉自己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她心里忐忑,拽着男人衣角的手越是用力。 「别胡说!」顾川察觉到陶粟的不安,寻到她的手轻轻握住,沉下脸扫视了面前的人群一眼。 他紧接着放低嗓音,对陶粟安抚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顾洋好不容易从小租屋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捆藤绳,衣裤脸上都沾着灰,嘴巴却不饶人「老子在里头就听见你们瞎咧咧了,怎么,想讨女人生孩子想疯了?当我哥是你们呢!」 新世界女性慕强,聚集地里爱慕顾川的女人有许多,想给他生孩子的也不少,若不是顾川没这方面想法,只怕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顾洋说的话简直是在给他们这些没女人要的单身汉心上戳针。 「你小子毛还没长全……」有人愤懑,试图回嘴。 然而论打嘴仗,顾洋从没输过。 「呦,我记得你上次还给那个谁阿香送海螺,她知道你今天来这里么?」 「还有你,西面的那个寡妇可不缺男人,要是被她发现……」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很快都被顾洋得意洋洋地掀了老底,可他们气归气,偏生不敢上前教训,毕竟顾川还在。 见状,心中惴惴的陶粟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甚至觉得面前的情形格外生动有趣。 她从顾川的臂侧露出半张脸,好奇想看看对面那些人憋屈到说不话来的苦闷表情,而在发觉他们瞧清她逐渐亮起来的眼后,又倏地缩回男人背后。 算了,吓人,还是不看了。 顾川发觉了她的小动作,朝顾洋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先捡起缸回去。 继而,他也护着陶粟回到顾家海排房,期间拒绝任何男子靠近。 有人忍不住追了两步,顾川生怕陶粟被吓到,顿时目光不悦地偏头看去。 他眼神中满是冷峻如寒冰的敌意,好似护食的狼犬,不见血不罢休,骇得众人不约而同一步也没敢上前。 真是晦气。 。 第十六章 陶粟遭受唐突,又不想被陌生人在远处窥视,于是怯生生地躲进了屋子里。 顾川和顾洋呆在门口,一边切鱼腌段,一边守着她。 那群男人还没有离开,碍于顾川也不敢离得很近,熙熙攘攘一个挨一个在排道另一端探出头盯着顾家的海排房,好像能多瞧见一眼美人也是好的。 先前陶粟白净娇嫩的稚美容貌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每个人心里都不禁留下一抹魂牵梦萦的印记,颇感觉心动稀罕不已。 海上日晒强烈,北部聚集地里的女人数量不及半数,个个晒得肤色暗淡,同麦黑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所以只要平头正脸身材饱满些,后头总能跟上成片的追求者,久而久之都被追捧得心高气傲。 可比起顾川家里躲起来的女人,聚集地内所有先前看着姿容尚可的适龄女性在她面前都不免显得黯然失色。 男人们一个个眼巴巴张望了许久,陶粟的身影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海排房门口,眼看时间不早,他们失落地嘆了口气,失魂般慢吞吞往家走。 众人自觉留给陶粟的第一面印象并不好,又被顾洋好生抖落了一顿底细,纷纷打算回去找些上好的礼物,再重新过来寻她,好给自己挽回些颜面。 就算是顾川的女人又怎样,只要能挖动墙角,哄她生下个一女半儿,或是好运地直接诱过来自己养,那可真叫是赚了。 新世界男女之间关系开放,且隐隐以女性为尊,哪怕是有了既定伴侣的女人,若是与外头的野男人互相看上眼,瞒着配偶春风几度乃至生下孩子的也不在少数。 毕竟正值育龄的女人稀少,这些伴侣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较真,甚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凡露出一丁点不耐不愉,外面多的是男人巴不得想要接手。 陶粟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风气这么靡乱,顾川和顾洋只当她失忆前是某家族养在深闺里的娇贵小姐,更不会给她讲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污她耳朵。 「我们聚集地的女人不多,这帮男人也是旷得久了,不过你别怕,只要不出去乱走,也别瞎搭理人,有我哥在,他们不敢过来的……」 顾洋把那群人说得好像洪水猛兽,可着劲逗她。 而陶粟初到海上,满脸懵懂无知,听得心口一阵乱跳,她一边捂胸乖乖点头,一边下意识倚赖依附地往顾川身边靠了靠。 顾洋唇边勾起笑,啧,真好骗,到底是他哥从哪里捡回来的宝贝? 「顾洋。」顾川皱着眉停下手里腌鱼的动作,警告地看了眼弟弟,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男人作为兄长,在顾家的地位拔高,顾洋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愿,摸了摸鼻子,目光从陶粟的脸上移开,闭上嘴收敛了不少。 第28页 面色依旧发白的陶粟歪着脑袋看了会儿顾川,又看了眼顾洋,她不是很聪明,但能确定后者一定是被前者训诫了。 虽然她性子温吞软和,可不代表她被人拿来逗乐还能有好脾气。 陶粟更偎近了顾川,觉得自己遇见的这么些人里,唯有他最值得信任。 天色渐暗,等顾家两大缸咸鱼肉与一大堆海鱼串都弄好以后,远处黑影重重的海排拐角处再不见人影,不知什么时候那些男人们都走光了。 一下午的时间,四筐生鱼肉变成了家里过冬的成品肉。 待在里屋沉默分粮的顾家阿妈放下手中还没分完的麦米杂粮,走出屋外就着天色瞧了眼两儿子的成果,面上笑意涌起。 「成了,这两缸腌鱼送去前头小屋存着,等天冷了再开起来吃……」 「海鱼串先挂到外边杆上滴干净水,吃完饭拿回来,明天再拿出去晒……」 「我去给你们做饭!」她安排好后喜盈盈地走进屋,点燃鱼油生火做饭,准备好好犒劳出了一天力气的儿子们。 顾川和顾洋依言去屋外忙活,这回陶粟没黏着跟上去,她生怕还有陌生的男人在蹲守,情愿留下陪顾家阿妈做晚食。 顾家有一只专门用来烧火的破铁盆,里面还剩着上顿饭做完余下来的十来颗鱼油,由于已经被烧过多次,所以从龙眼大小缩到了蚌珠核那般大。 鲸鱼鱼油很经用,在节俭持家的顾家阿妈手里更是被利用到了极致,她做饭从不超过三十分钟,通常二十分钟结束,因此一大把十来颗的鱼油通常能用来做三四顿饭不止。 剩下烧到最小的鱼油核也不会浪费,丢在灯碗里碾成碎,还能用来照明。 昨夜顾川放进灯碗的两颗大鱼油已经被她心疼地取了出来,转而将铁盆里十来颗油核拣出来丢进去。 十几颗鱼油就能做一家人两天的饭食,顾川带回来的那两大堆加起来起码有大几百颗,光用来做饭就能顶小半年,可惜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温度一降下来屋里必须靠烧鱼油取暖,那用起来可遭不住。 陶粟看着顾家阿妈瘦弱矮小的身子在屋子内灵活打转,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在顾家白吃白住,想起来自己登山包里还有除牛肉罐头以外的其他一些罐头,便想着取出几罐当做自己住下的租金。 顾川给家里赁下的那间小租屋一个月一银,而她手头一只罐头就能值一金,虽说可抵十个月,但到底吃喝住都要麻烦人家,跟请个阿姨也不差什么,合该多给些好安人心。 说不准就是因为嫌弃她是个只会干饭的累赘,顾家阿妈才横挑鼻子竖挑眼,内心不太乐意。 陶粟挪去背包旁,旋着密码钮解开拉链,里面堆叠的罐头不少,她仔细辨认着上头的标志,选定三大罐崭新的肉罐连同开动过的牛肉午餐罐一道拿出来。 登山包肉眼可见瘪下去一层,陶粟顺带往里面填充进若干拆封后的糖果方便日常拿取,转头锁上背包将四只肉罐头送去给顾家阿妈加菜。 顾家阿妈怎么也没想到陶粟会给她罐头这样好的东西,还一给就是三罐半,这物什老精贵了,在聚集地里卖价高得很。 她还从没见过品相如此好的密封满罐,当确认陶粟确实是送给她当做收留的谢礼后,顾家阿妈病气的脸上故作的冷淡再也坚持不下去,难得涌出点血色,神情柔和了好些。 再看陶粟的时候哪还有排斥不喜,跟第一晚看贵客似的,忙请她去位置上坐好等吃饭。 顾川是回来以后,在饭桌上见到冒着热气的牛肉片,才知道陶粟做了什么好事,她把自己的本命粮罐头给拿出来共享了。 他眼尾低敛,垂下眸望向陶粟的时候,眼中微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得陶粟忍不住摇头避开了视线。 她也知道罐头贵重,可是没办法,包里除了这个,再没有什么是适合拿出来讨好顾家阿妈的,只期望这两三罐东西能让她安稳地度过在海上最后几天暂住的时光。 这一顿饭口齿余香,吃得宾主尽欢,气氛果然和谐不少。 顾家待做的两样大事完成了腌鱼一项,剩下的就是要休整屋顶,海排房补顶需要用到大量的海底碎石与牡蛎,这些物料的运输对于没有船只的海民来说并不容易。 顾家即使境遇殷实,却也连木排制成的最简易板船都没有,随着余陆面积越来越小,多年才能长成的木材已经很久没有流通到海上,往年都是靠兄弟俩踩着独竹一趟趟人肉运送。 说起这件事,顾家阿妈特意叮嘱道「等下都把裤子拿来,我给你俩补补,明天一早就去……」 陶粟正专心咀嚼着牛肉,闻言主动小声开口说道「需要皮艇吗?我的那只皮艇可以装不少东西,有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愣了愣,完全没考虑到她会主动借艇。 打从昨夜顾川说了包与胶艇都是陶粟的私物后,他们谁也没再打她东西的主意。 毕竟在海上,海民对私人财产都看得很重,若非关系亲近到一定程度,轻易并不会外借。 顾洋最为高兴「那就太好了,可真是帮了大忙,每年为了装那些碎石头,我的裤子都要破几个大洞……」 陶粟听得一乐,她尽管表现得非常大方,但这种大方是建立在自己能早日上岸的基础之上。 第29页 旁边的顾川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稜角分明的侧颌线条柔和许多,凝视着少女的目光温和专注。 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可谁曾想不过一夜的功夫,陶粟貌美的消息忽然在北部聚集地里传了个遍,引来不少狂蜂浪蝶…… 。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 天光才刚蒙蒙亮,蜷缩在薄被底下熟睡的陶粟被海排房里悉嗦的杂声吵醒了。 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轻软冗长的捲发顺势在背上垂散开, 衬得她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 海上的夜里包括清晨气温都不高,临近转季, 甚至逐渐变得越发寒凉起来。 一阵阵清冷海风止不住地沿门口虚缝往屋子里钻,将攒了一夜的热气吹散, 格外费人气火。 陶粟睡相不好, 长式的蕾丝松紧裙袖早已被蹭到了手肘处,露出一大段白软藕臂,经空气里的冷意侵袭, 上头激起一粒粒寒颤小疙瘩。 她无知无觉地费力抬起胳膊,眯眼看了下手錶, 清晨五点过半。 海民的作息都是这样, 睡得早起得早, 唯有到了冬天才会懒怠些。 这个时间顾家其他三人都已经起身, 顾阿妈和顾洋不在屋里, 陶粟听到的动静便是他们走动出门时发出的声响, 此刻除了她, 还有在墙角边往皮艇上系藤绳的顾川。 男人做事严谨认真,趁着闲散时光,正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发现陶粟醒来, 顾川放下手里的绳子,忙不迭来到她身边屈身蹲下「怎么醒了?吵醒你了?」 他走近的同时带来一股暖风,哪怕只是穿着跟初见时一样单薄的短衫长裤,也掩不住他强壮男性身躯上透露出来的浓重热量,逐散了满室的冷清。 况且顾川年轻力壮, 从未找过女人疏散排解,身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精气简直烫得人脸红心跳。 陶粟温凉的面颊隔空感受到对方身体冒出的热意,颊面慢慢从粉白透出红绯来,她不知就里,只当面前的男人身强气盛,体温才因此显得分外高。 在顾川的注视下,她略微困顿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自己醒的……」 虽是这样说,陶粟却忍不住捂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黎明破晓的静谧屋内,少女泛红的眼尾溢出潋滟水光,将她卷翘纤长的眼睫氤氲成墨色的一团,犹如自带眼线般精緻。 「时间还早,再躺下睡一会。」顾川看见她光露的小臂,一边低哑着嗓音温和哄劝,一边帮她拉下材质棉软的裙袖。 而陶粟露在外头的臂肉肌肤浸在冷空气里久了,冰凉得厉害,乍一碰到对方烫热的大掌,都弄不清楚是自己手凉还是对方手凉,温度感知出现短暂混乱。 顾川也没想到她的手臂会冷成这样,拉下袖子以后,没捨得把掌心挪开,依旧捂着那截手感好极的纤嫩手腕,为她取暖。 陶粟刚醒,脑袋里懵懵的,她其实并不完全是被吵醒,多少也有受了夜寒肠胃腹痛的缘由在里面。 土着海民们经年临海居住,身体已经习惯了承受较大的昼夜温差和浓郁的海水湿度,唯有她初来乍到,还不适应,感觉有些闹肚子。 肘臂上的温度渐渐回升以后,陶粟抽回手,揉了揉小腹,红着脸「睡不着了,想上厕所。」 她的意念在空间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在某个边角角落找到第八个已解禁的小储架,里头是放进去的两提卫生纸,正好将那隔出来的狭小边架塞得满当。 来到海上世界的第八天,陶粟因夜半肠腹不适,得到了空间内一个解封的卫生捲纸架子。 加起来总共可怜兮兮的二十卷卫生纸,如果节俭着用的话,倒也勉强能用上许久,问题不大。 这还是她打从被海里救起,第一次提出要解决生理问题。 顾川顿了顿,急促起身去墙边某处桌柜里摸出一叠干海薯藤叶来,满怀歉意地递给陶粟「是我疏忽了,这些够吗?」 宽大的薯藤叶被刷去表面绿皮,只留下完整的纤维和脉络,经过曝晒重压后就成为了聚集地家家户户常备的天然草纸。 「够……够了……」陶粟接过干叶子,表情有些羞怯。 顾川还不放心,将桌柜下的抽屉洞指给陶粟看「都在那里面,以后需要直接拿就好。」 男人好心好意,陶粟乖顺地再次道了谢,却低眉垂眼羞红了脸,她真不是为了讨纸。 顾家围栏搭起来的海厕离得不远,就在房屋外围,出门拐个角走两步就到。 此时,顾家阿妈和顾洋正在小租屋门口拿取敲砸砂石与牡蛎的工具,海厕里空着没人用,捧着一大把薯藤叶的陶粟径直钻了进去。 海平面笼罩着一层弥雾,沾得竹排上到处都是泌凉的水珠,陶粟踩脚不下,把干叶收进空间,重取出一卷卫生纸撕了两张垫上,才算可以下脚。 她过了几天没有谷物做主食的日子,进食又杂乱毫无规律,因而这一蹲便蹲了好久,直蹲得腿脚发麻,才把肠道彻底清空。 这下陶粟的肚子是舒服了,可用过的脏纸却很难处理。 她不敢直接丢进大海,生怕惹眼的白色纸团漂浮在海面,被附近聚集地里的人看出不对,从而产生怀疑。 然而直接放空间又难免令人觉得噁心,陶粟在空间里来回扫视半天,发现了一些不起眼的方便面袋子。 第30页 这些空袋被收进空间很久,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虽然只是用来装装厕所垃圾,但同样算是废物利用。 陶粟把好几个卫生纸团尽数压进方便面空袋,拧牢了口子,丢去空间最上层,那里被她划归为集废区,不好丢弃的东西都可以包裹好暂时扔那,眼不见为净。 登山包里打火机火柴等火种都齐全,等寻到合适机会,她再统一从空间中取出进行焚烧销毁,也不会留下痕迹。 等把纸团都处理完,陶粟的腿脚已经麻得走不动道了,每一次掷地都感觉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咬脚心,她缓了一会儿才打开厕栅门磨蹭着走出来。 一抬眼,身姿挺拔的顾川就正站在不远处耐心等待,浑像是守着她,怕她出什么危险。 海雾裊裊茫茫,独自立在排道上的他长身鹤立,背嵴宽厚,恍若一座笔挺硕高的海上灯塔,能带给人无尽浓厚的安全感。 陶粟两条细嫩小腿失力地软成面条,努力挪了两步索性站在原地,等着新一轮麻感过去。 同时顾川也瞧见了她,看她小脸微皱,呆呆地不动不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大步迈近。 他低下头伸出手,素来淡沉的声音里平添了几分紧张「怎么了?」 陶粟正愁没墙能扶,忙拽住对方的掌心,多了可以借力的地方,两条僵直的腿委实舒缓不少。 她不太好意思地垂下清澈圆润的杏眸,怯嚅解释道「蹲太久了,腿麻。」 顾川闻言无声地笑了笑,胸腔发出轻微的震动,他没再说话,单手将陶粟轻松提抱起来,带着她回到顾家海排房。 出去走了一趟,只见陶粟一对嫩白小脚的脚面和脚底沾满浑浊的脏水渍,顾川取来自己擦身的巾块给她擦脚,细緻周到擦得一干二净。 这一天的早晨,顾家阿妈煮了锅清薄的海薯淀汤,汤里奢侈地放有一些泡了一夜的杂豆粒。 不多,一小把的量,但煮烂熟透后瀰漫而出的谷香味依旧让人满足。 四人尽数喝完,顾川和顾洋不再耽搁,各踩一根短竹,摆渡细长的竹竿,拖着胶船去近浅海交界处的岛礁区寻找牡蛎与海底碎石。 他们有过去丰富的经验积累,眼下又多了陶粟友情提供的皮划艇,不用在路上多趟来回浪费时间,动作加快些还能赶在吃正经朝食前回来。 六点,东边的太阳初生。 陶粟跟着顾阿妈目送顾家兄弟俩在海面飞快远去,期间听见顾川吹了声长哨,随即隐隐有海鹰的叫声在远处峭壁山石间响起。 他驯养的那只雄鹰并不跟随主人待在聚集地,即将过去的夏季是万物繁衍哺育的好时候,海鹰也在海崖上做窝求偶,只是不知有没有寻偶成功。 顾家阿妈惦记离开的儿子们,端了一小口袋掺杂的麦米粮豆坐在门口,一边筛分,一边等着两兄弟回来。 陶粟的睡意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见状,也息了再睡个回笼觉的想法。 海上的生活枯燥乏味,她一个人待在屋里也无趣,索性帮着顾阿妈一道分粮,顺便晒晒太阳。 余陆上的人聪明爱使坏,喜欢把各个种类的粮食掺在一起售卖,这样单价能提得高一些,而海民要么不买,要么只能买这种杂粮,换回来再费手脚挑。 顾家阿妈年纪大了,病弱瘦小,眼睛也不大好,平日里都摸索着慢慢分。 反正一顿饭顶多也就放一小把,分一次够吃好久。 相比之下,陶粟的动作就要快得多,她视力好,指尖莹润圆滑,挑粮跟玩似的,顾阿妈拿出来打发时间用的那一小袋杂粮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变成泾渭分明几小堆分好的粮米。 「哪用得着你做这个……」顾家阿妈昨天收了陶粟的罐头,态度变得客客气气。 她说是这么说,转头提着空袋子进到里屋,打开粮罐准备再装一兜出来。 门外,陶粟挑了挑卡在指甲缝间的一些豆米。 她挑拣的时候偷偷每样藏了几颗进空间,准备等储放粮食的物架开封后,再仔细对比形状味道选出最相应的现代成品粮,方便日后伪装成余陆粮,拿到人前烹煮食用。 纵然同顾川家人一起住的好处有很多,但坏处也非常明显,她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使用空间,变得束手束脚不少,陶粟心想果然以后还是重找个地方独居为妙。 太阳出来后,海风逐渐变得暖和起来,这个时节的季风干爽舒适,吹在身上体感惬意。 低矮的屋檐下密集串挂成一长条的海鱼干被风吹得碰撞在一起,哐当作响。 顾家阿妈还在海排房里,陶粟在阳光的照耀下半眯起眼倚着排屋外墙昏昏欲睡,可就在这时,外围这片区域的静谧气氛忽然被许多外人打破了。 事情的原由,还是出在昨夜回去的那群男人身上。 他们偶然在顾川这里见到陶粟的正面容颜,便被她毫无瑕疵的稚嫩美貌所吸引,回去后辗转反侧梦寐不忘,心里犹如猫爪在挠,弄得心痒难耐至极。 作为单身许久的躁汉,有那心急的实在等不到第二天,揣了家里的钱物就跑去聚集地中央富裕门户屋里换好东西,巴不得赶紧天明,好过来送给陶粟,讨她欢心。 昨天晚上这么做的人不少,最迟也不过今天早上,其中不乏眼光高待遇好的海场工民,同样深深陷入了狂热迷恋。 第31页 一来二去传东传西,陶粟的貌美在聚集地里就此出了名,二度引起更多的人过来外围瞻观。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卡文了。 本来昨天打算熬夜写万字,早上更新,但… 就很离谱,我一夜没睡写了三千。。吐血 下午应该还有一章,我努力写长点!! 感谢在2021-04-30 03:03:05~2021-05-01 1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可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酱 30瓶;晴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8章 第十八章 说来也是巧, 顾川和顾洋离开后没多久,连接顾家海排房这一方外角的两条长海排道上就陆续过来了人。 这回来的人很多,摸约二十来个, 走在最前头的俨然是陶粟昨天傍晚刚见到过的那几个男人,后头则纯粹是没事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海民。 其中以各年龄段单身男性为主, 偶尔夹杂着几个年纪偏大的阿婆阿婶。 至于北部聚集地里的年轻女人们,她们被异性追求得自傲惯了, 哪怕听说陶粟的美名, 短时间内也不会自降格调过来看她一个外头来的陌生女子。 而陶粟此刻格外懵圈,她不过闭目养神浅浅打个盹的功夫,视线所及之处忽然就出现了好些陌生的海民。 自从来到海上, 她就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多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整个人顿时变得紧绷慌怯起来。 顾川顾洋不在, 顾家阿妈又还在屋里,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大清早阳光正好, 金丝一样透亮的光线中, 陶粟本就惹眼的相貌变得更娇美了三分。 今日没有顾川的阻挡, 她的美貌彻底展露在聚集地的诸多男人们面前, 包括呆怯娇软的灵动神态。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好似余陆上受惊后随时想要逃跑的幼兔,熘圆的黑眸中水光楚楚,匹衬着白皙光滑的肌肤和幼嫩精緻的五官, 叫聚集地里前来凑热闹的一大帮糙汉都看得移不开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本还闲话嘈杂的人群纷纷闭上了嘴,更不敢大声说话,只顾边走边盯着不远处温软酥香的娇怯美人打量细瞧,仿佛生怕吓到她一般。 他们的眼神在惊艷与痴迷中转圜, 直勾且不加以掩饰,早把陶粟是顾川女人这件大家默认的事情忘到脑后。 没有挖不开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挖墙人。 最前面一个男人兴沖沖提着手里的两条墨鱼干,大步跨上距离顾家海排房最后一条短排道,后面的人接着拿紧礼物跟上。 顾川一大早带弟弟出海的事,聚集地里盯着顾家的人都清楚,也正因此他们才会趁这个时候赶过来,没了顾川的妨碍,接触讨好陶粟就能变得顺利许多。 然而陶粟胆子小,一连几个陌生男海民踩上海排道直奔而来,吓得她径直从矮凳几上站起身,下意识想要躲回海排房里去。 再回想起昨天傍晚顾洋用久旷男人吓唬她的话,此情此景看上去着实有几分真切。 熟料第一个男人见到陶粟要走,反倒比怕生的她表现得更加卑怯。 「别!别别……」那人猛地顿住脚步,连连开口挽留。 他当陶粟是外来女子,含蓄害羞防备心强,还为此倒退几步,与她拉开安全距离,甚至踩到了后头人的脚上。 这是一种极其快速有效的示弱举动,可以展示自己的无害和友善。 一群人堵在排道口不再往前动了,陶粟见状,进屋的脚步稍微缓了缓。 正在里屋摆弄米粮的顾家阿妈听到自家门口传来人声,她没有即刻出去查看,而是立即将宝贵的杂米重新装好塞回罐子,等一切都藏放妥当,方才起身出门。 这时,陶粟已经听面前昨晚的男海民们一个接一个介绍了不少各自精心准备的物品。 有墨鱼干、鲨牙梳、虾肉馅饼,甚至还有从余陆上换来的半只风干鸡和深海底寻到的一小块完好面镜等等,都是非常珍贵的货品,在聚集地的女性面前倍受欢迎。 他们高壮黝黑的块头,说起话来却扭捏隔顿,一点也不连贯,可不约而同都非常期待主动地想把手里的东西送给她,以此来表达好感。 陶粟蹙憷惊惶的情绪还没有安定下来,更不敢随便拿人家东西,抿着唇摇头拒绝。 她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不仅面皮生得白净娇妩,身段也天生肉感有致,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曾经过精心保养,所受教养也极佳,从不平白拿人一针一线。 少女微微垂眸,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团软面捏成的乖人儿,然而心硬得很,就是不要男人们巴巴献来的礼物。 顾家阿妈站在她身后头,看着陶粟眼也不眨地拒绝了那么多好东西,心都急坏了。 她以为少女是不懂海上男女之间默认的规矩,低声提醒道「送你的,你尽管收着就好,后面不用搭理他们……」 映衬着顾家阿妈的话,那帮男人见陶粟不肯接,个个着急地伸长了手臂将物什又往前送了送。 海民们大多生得粗野糙躁,展开追求时直白豪爽,尤其对心仪的女性出手格外大方,讨好的意味非常强烈。 聚集地里很多女人或有女儿的人家都会利用这一点,狡黠地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轻松捞取好处,有时甚至还会得寸进尺地讨要。 第32页 陶粟在顾阿妈隐晦的提醒下,慢慢清楚了这些,不过知晓并不代表她就会接受。 男人们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甚至态度称得上殷勤献媚,可看着乌压压不肯走的一大片,她内心仍是不免涌起了退避的胆怯情绪。 在有人按捺不住脚步想要靠近硬塞她礼物时,陶粟缩回顾家阿妈的身后。 「我不要的,你们把东西拿回去吧……」这是打照面以来,陶粟当众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嗓音糯软温和,吐字清晰腔圆婉转,轻言细语最是酥软人心。 可吐出口的却偏偏是拒绝的话语,她不收外人礼物,也不给人亲近的机会。 陶粟的姿态不经意间显露出几分矜持,似是一个流落于此的娇贵小姐,与聚集地里其他来者不拒的女人们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那几个男海民闻言有些失望,但同时更被她温柔自持的少见气质所深深吸引,他们还想再次劝陶粟收下,哪怕只是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强给东西,饶是陶粟性子温软和婉,也不堪被扰。 她蹙着眉摇了摇头,转身避回屋里,竟真是一样东西也没肯接。 见正主走了,人声开始吵杂起来,外头传来顾家阿妈的赶人声「好了好了,快走吧,我家的排道都要让你们压坏了!」 有几个相熟的婆嫂开起了顾阿妈的玩笑「看来要给你家大儿子准备新排房了,好让他跟他女人分出去住。」 「哪儿话!」顾家阿妈声音不高,显得病弱不足,「我家阿川路上遇见的,没地方去,先带回来暂住几天,等过段时间就要回岸上了,跟阿川没关系的……」 「她是岸上哪的人?」有人好奇追问。 顾阿妈其实也不清楚「那哪知道……」 陶粟听着外头传来的闲言片语,觉得屋子里憋闷,又不敢出门透气,她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才刚到八点,离顾川他们回来还早得很呢。 这下连晒太阳都不能做了,陶粟没事可干,往嘴里含了颗荔枝味果糖,解下自己登山包下的防潮气垫铺起来。 早上躺过的地铺被褥都已被顾家阿妈手脚勤快地收叠进了柜子里,她不好意思去翻动,幸好先前备了一个。 充气地垫躺上去要比顾家干硬的地铺舒服一些,陶粟夜里睡得不怎么好,又起了个大早,躺着躺着很快就睏乏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海排房外落起了雨。 新世界的海上,换季时节雨水充沛,时不时就会下落一场,早上还是艷阳高照的好天,临近中午却又阵雨阴绵。 排屋内光线不甚明亮,陶粟眨巴了好几下眼,才逐渐看清面前的人影。 男人赤着上身背对她坐在旁边地上,发梢滴水背嵴布满淋过雨后的水珠,湿意从他宽阔的嵴樑一路蔓延至窄腰,随即埋入新换的长裤裤腰内,连带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潮湿了起来。 初醒时的陶粟视线直白呆愣,顾川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里摸寻湿裤口袋的动作。 他侧过脸垂下眸看她,清冷沉峻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 陶粟这才发觉是顾川他们回来了,自己再躺下去并不妥当,忙红着脸从地垫上爬起身。 另一边在门口看火做饭的顾家阿妈,一边给身旁淋湿的顾洋擦头,一边专心说着今天的逸事见闻。 「送来的全是好东西,争着抢着要给……」 陶粟听了一耳朵,窘迫地发现正是说的大早上关于自己的事。 等她的注意力再回到顾川身上时,对方已经把头转回去了,正从换下来的湿裤袋里摸出牡蛎,放进脚边一只装了海水的破盆中。 黑壳牡蛎有足,没有石头给它们栖身的时候,就会游爬得到处都是,因此不能放在皮划艇上,只能装进不透气的长裤兜带回来。 顾川沉默地做着手里的事,发末处滴下的水渐渐将他腿上的裤料打湿,整个人莫名透出一种孤独冷寂的气息。 陶粟看了眼门口处的顾家阿妈和顾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一个还在专注地讲,一个津津有味地听。 她看向排屋内墙上挂着的一块干旧巾,是顾川的擦身布,早晨对方还用它来给自己擦脚。 陶粟蜷了蜷手指,主动伸手取了下来,也没好意思去擦男人的头发,只是先顺着他背后的水迹擦下。 顾川的阔背在陶粟绵软柔嫩的指尖接触到的一剎那,就不自觉收缩起肌肉来。 他浑身变得紧绷不已,高高的肌群鼓起,显示强壮身躯里蕴含的高强爆发力,好半天才尝试着成功放松下来。 裤袋里的牡蛎早就没在掏了,顾川丢下湿裤缓慢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凝视着陶粟的眼眸中光亮熠熠。 被注视着的陶粟捏着布不明所以,清澈如碧潭的水眸中闪过轻微疑惑,迟疑地继续擦拭。 因着体位关系,她只能够得着擦他结实有力的单臂胳膊。 两人靠得很近,清甜的荔香在双方口鼻中流转,顾川吸气深长,呼气时却分外小心压抑,生怕弄污了属于陶粟的甜美气息。 他的身体越绷越紧,像是拉紧了的弦。 在陶粟越擦越费力,忍不住露出狐疑表情前,顾川摸出了一颗指盖大小的墨绿色海水珍珠,这是他在今日下海时发现的。 第33页 军舰上下来的士官常年为船舰上的小姐夫人收购首饰原料,这颗品相完好的海珠可以从他们那换得不少钱。 而现在,它是他用来讨好陶粟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写得太慢了,今天的更新会补哒! 感谢在2021-05-01 12:55:20~2021-05-02 18: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可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9章 第十九章 牡蛎海排房 雨天日光暗淡, 穿透过层层厚重云幕投射下来的光线少得可怜,海面上又逐渐泛起薄雾。 顾家矮旧的小饭桌被挪去了门口,那里稍微亮堂些, 吃饭也用不着奢侈地点上鱼油灯照明。 海鱼串都已被及时收去小租屋里,冰凉的细雨沿顾家海排房低平的空屋檐下坠成线, 砸在地上碎成水花溅开,有白色的凉雾缓慢从门外往室内攀爬。 顾川和下首的陶粟换了位置, 让她坐在避风靠墙的一面, 而他背对着门槛坐下。 男人年富力强,身躯格外阔壮,盘腿坐下时像一堵小山, 挡住了不少蔓延到屋内的冷湿气。 今天中午顾家阿妈煮的朝食照旧是一锅海鱼段汤,几碗掺了碎米的海薯淀粥。 一年到头, 顾家的饭食几乎每天都一样, 来来去去雷打不动的海鱼段和海薯粥, 只有当顾家兄弟俩去海场上工时才能带回来一些别的食物加餐。 如今冬季快到了, 偌大的海场自从冬鱼被捞尽, 就不需要再花费人力去轮工巡查, 大家都留在聚集地里贮蓄食粮修固房屋, 为迎接冬天的到来而做足准备。 撬牡蛎和搬碎石都是费时间的重体力活,为了慰劳儿子们的辛苦,顾阿妈特意在海薯汤里多放了两小把碎米粟。 至于陶粟给的那三四个罐头, 除了已开动的被她昨夜拿到饭桌上给大家尝了鲜,剩下的都好好藏放起来,轻易并不会动用。 顾家煮的鱼是柴涩微腥的三类鱼,陶粟不太习惯吃,便只顾埋头喝着烫热的海薯米汤。 顾阿妈见状, 知道陶粟包里有罐头能开小灶,也不劝她进用,使着勺子专给两个儿子捞鱼肉块。 他们饭量大,下午还要继续干活,需要的食物很多。 小小的排屋里瀰漫开热香,顾洋还在长身体,上午出了趟海,肚子饿得不行,整个人埋在汤碗里苦吃。 而拿到薯米粥的顾川并没有喝,他将粥放置了一会,将上层的清汤倒到空碗里,下层沉淀的米粒则尽数倒进陶粟的碗中。 面前清薄的粥液难得变得浓稠喷香,陶粟怔愣了一下,呆呆地沿着男人端碗的大手抬头去看。 她的唇边还沾染着晶莹湿濡的汤液,将那不点自红的樱唇衬托得格外粉嫩饱满,像两团小小的软面鱼。 见是顾川特意照顾她,陶粟眉眼弯弯露出浅笑,嘴角边绽出两个小酒窝,娇花一样美,煞是好看。 海上的人吃惯了海里的咸鱼盐虾,重盐量的摄入使得不论男女体色都很重,如嘴唇、关节还有衣服遮掩下秘处部位的颜色都深得很,可她完全不同。 顾川垂下头,不可自抑地想起救起陶粟那一晚,对方全身上下像雪一样白嫩的稀少肤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别样皙润肉感。 当时不过匆匆暼了一眼,但印象极深,一直牢记至今,清晰到可以刻画出记忆里的每一处细节。 他整个人难免又身体紧绷难受起来,耳根子悄然浮上了红晕,刚毅的面容却反倒显得更神态冷峻,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冷漠又凌厉。 少女的稚嫩香软有目共睹,一设想到日后她会接受某个除他以外的男人示好,这使得顾川打心底充满戾气。 许是他低垂的侧容有些沉冷,陶粟脸上的笑意一顿,又娇又怯地抬眸看他,连粥也不敢喝了。 顾川意识到她的停筷,竭力缓和下面色,耐心地把她的饭碗朝她推了推,示意她吃饭。 见他神情如常,陶粟放松下来,毫不自知地低头小口喝着米粥。 谁能想到,男人此刻正因着那点卑劣心思,内心备受煎熬。 顾家阿妈看见了大儿子给陶粟倒粥底的行举,她呶磨着嘴里的粥食,没说什么。 家里吃食都有定量,顾川乐意把自己的份额分给陶粟,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家里的活计,随便他去。 ------------------------- 吃过饭后,顾家兄弟俩简单休憩了一下,就被顾阿妈催促着去修整房顶。 屋外雨势稍微小了一点,但还在下,淅淅沥沥没个停歇。 为了避免弄湿身上新换的干衣裤,他们需要换成上午被淋湿的那套。 没办法,海民们的生活条件都不好,顾家每个人夏冬两季也就三四套替换衣物而已。 当然陶粟更惨,她只有一套,另外一套顾川母亲借她穿的,在她换回自己的睡裙后,已被收了回去。 顾阿妈取来做饭时顺带放在火盆旁烘烤的两套湿衣,由于烤的时间短,布料依旧潮潮皱皱,穿在身上绝不会舒服。 顾洋没有二话,直接伸手接过,顺带还把另一套递给哥哥。 顾家阿妈给完衣服后,就去门口继续分着她的一小碗杂粮,唯有坐在角落地垫上的陶粟不明所以,睁着一双雾濛濛的水眸,呆钝地看着兄弟两个站在屋内中央。 第34页 顾洋顾忌着她,抓着衣服挠了挠头,没好意思开口喊她回避。 顾川嘆了口气,上前两步蹲下,伸手捂住陶粟的眼睛,将她回拨了个方向,朝墙坐着。 他的手心宽厚,陶粟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鸦羽一样的长睫触及对方掌肉,只觉得颇为暖热。 但很快,当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顾洋脱穿衣物的声响时,她的小脸一下子爆红,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是要换衣服。 见陶粟已坐好,顾川收回自己的手,忍不住将手掌握成拳,轻轻摩搓了下手心遗留下的痒意。 真是碰一下,都觉得要命。 屋子狭小,他也没离多远,近乎就是在她身后换的衣服,强壮有力的身躯没了衣物遮挡,散发出的热意愈发浓厚。 陶粟面颊羞红,圆润的肩头耷拉下去,背嵴仿佛都快被溢过来的热气烫得瘫软,却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身背后忽地一凉,她踌躇地偏头看去,屋内没有人影,顾川已经和顾洋出门补房顶去了。 新世界海上的冬天酷冷无比,近海北部这边的气温最低能降到零下三四十摄氏度。 连月的雨雪天气是常有的事,更让海民们吃不消的,是一天到晚夹杂着狂风侵袭而来的寒流。 海面空旷毫无遮挡,风力大起来,能将海排房的屋顶整个掀翻,所以在每一年临近冬季前,北部聚集地每一户海民都会休整房屋加固房体。 牡蛎是至今发现的一种非常有用的造礁生物,它能攀附在硬石上分泌黏性物质,将自己连同栖身的石头整体黏合起来,变成一体化的造礁建筑。 海民们利用它这一特性,会将碎石与牡蛎一起平铺到房子上,通过黏合造礁的过程,加厚巩固房顶,以此来阻挡低温积雪,抵抗寒风破坏。 经牡蛎造礁过的排屋从普通海排房变成了牡蛎海排房,抗风保温效果一绝,只能在冬季使用。 到了来年气温上升的夏初,屋体上覆盖的礁石又会被尽数剷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顾川是使牡蛎的好手,他历年修整过的排房顶一次就成,想来今年也不例外。 陶粟挪去了门口,赧红着脸看顾川带顾洋蹲在地上处理带回来的碎石。 三人座的宽敞皮划艇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海底石块,满满的冒着尖,看起来足足有大几十斤的样子。 这么多石头,如果没有皮艇,光靠顾家兄弟俩单独运送,只怕要跑个十几趟来回都不止。 修造牡蛎海排房,准备工作很重要,处理石头是最要紧的一步,大了牡蛎与牡蛎之间黏合不上,小了牡蛎又不爱待,会产生间隙孔洞等问题。 此时,顾川教着弟弟挑选敲砸其中的大块,将其变成一致的小碎石头,大小规制都有诀窍。 他曾经为了在海场老师傅那学会这点侍弄牡蛎、休整房顶的手艺吃了许多苦,交了整整两年的工钱当学费,每天下了工还要去师傅家里帮忙干活,一年到头风雨无阻,逢年过节也从不少给孝敬。 这才引得老师傅发了善心,让他将本事都学到手。 打从顾川学会以后,第三年一直到如今,家里过冬再不用高价请人来休整,省下了好大一笔开销。 眼下教导自家人,他也尽心尽力,并不藏私。 砸石头是要花大力气的事情,只有男人能干,陶粟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帮着顾家阿妈一起筛挑杂粮。 顾阿妈看了边上主动做活的陶粟一眼,没说话,转头去把瓦罐里的麦米豆粮又装了小半兜出来。 陶粟性子软和,对着顾家阿妈浅浅一笑,她并不介意帮忙做事。 然而屋子里光线太暗,她怕弄坏眼睛,通常挑一小把就看要一会儿室外的光景,直到外边碎石都处理好了,雨也不再下了,顾阿妈新装的那兜粮也没轮得到筛分。 做牡蛎海排房,除了挑选石头以及后续的泼海水步骤,其他没什么需要太主意,碎石与牡蛎一齐摆放均匀紧密就行。 顾家兄弟俩准备按照往年一样,让体重稍轻的顾洋去屋顶放东西,体格强壮的顾川则在下边接应。 但是顾洋这一年刚好成年,抽条般长高长重不少,刚上排房屋檐角,就听见内部竹木沉闷的喀嚓声。 坏了。 怕压塌自家屋顶,顾洋急忙跳了下来,浮在海面的海排遭受外力猛地晃动起来,屋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把屋门口的陶粟与顾家阿妈都吓了一大跳。 顾阿妈连忙护着自己的那堆粮食,陶粟则扶着墙惊悸未定地出门去看。 顾川见到她,快速地迈步过来伸手「没事吧?」 陶粟白着脸摇了摇头,牵住他递来的手「没事,怎么了?」 她的手软滑肉嫩,握在手里就让人不愿放开,顾川微微紧了紧,而陶粟完全没注意。 「阿洋太重了,上不了房顶。」顾川的眸子扫视着低矮的排房,俨然是在想办法。 他一米八\\九的身高,高出顾家的海排屋整整大半个头,但这对于铺陈房顶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 跳下来的顾洋也有些愁,他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现下屋顶都上不去。 陶粟跟他们的想法不太一样,觉得既然人重上不去,换个人轻的不就行了,毕竟事情早点做完早点好。 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开口了「那我可以上吗?我比较轻……」 第35页 陶粟当然轻,原本体重就不重,在海上过了八天日子,只怕更轻了,而且她还完全没有身为宝贵育龄女性的自觉。 顾川和顾洋毫不犹豫,直接回绝,生怕她在屋顶上摔了磕了碰了,受到伤害。 然而陶粟满心满眼都是帮顾川搞定海排屋顶后,对方能早点带她上岸,因此放软嗓音求了又求。 她生得好,一双浸水的杏眸恍若会说话,可怜兮兮摆低姿态的时候,谁也不能拒绝得了。 于是陶粟最终还是如愿上了平矮的房顶,将牡蛎与碎石一一按要求细密摆放好。 顾川和顾洋全程伸出手护着,怕极了她会跌下来。 等陶粟都摆完,两个大男人背后的汗都出了一身,简直比他们自己上手还要焦虑。 「快下来吧。」顾洋向她招手。 坐在檐角边边上的陶粟看了看张开手的两个人,选定了一个跳了下去。 顾川牢牢地接住了她,那一剎那,温香软玉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顾阿妈番外(废章不捨得删) 福气是留给海上年轻女人们的,什么都不用做,自有讨好殷勤的男人们帮忙做好,但事实上被娇养得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家阿妈年轻时也娇小美丽,寻了一个高大英俊的流浪海民作为配偶,不久后就怀孕生下了顾川,然而好景不长,她的第一任丈夫上岸换粮时失踪,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跟岸上的女人走了,可她不信,抱着孩子一直在等。 等到顾川七岁的时候,多年接济她的男人们见她容颜渐消,有一天忽然再也不来了,家里孤儿寡母的生活实在过不下去,她只好挑了一个待她最好的做她的新丈夫。 那人待她是真的好,对顾川也爱屋及乌,两人很快生下了第二个孩子顾洋。 可惜福祸旦夕,第二任丈夫在海场上工时因意外坠水溺亡,这下再也没有男人愿意接近她,海民们多迷信,觉得她命格不好,克夫晦气。 贫瘠的顾家搬到了最外围,她的身体也一年年不好起来,好在生了两个好儿子,他们孝顺听话,侍奉在她周围。 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日子很好,她不能接受任何一个儿子被外面的女人拐了去。 至少在她死之前,不行。感谢在2021-05-02 18:43:57~2021-05-03 23: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酱、乐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遇而安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0章 第二十章 海珠项鍊 许是海上已经进入换季的连绵阴雨天, 雨落了一整夜,第二日天光依旧阴沉。 灰黑色的厚云压得低低的,好在等人起来后, 天空暂时放了晴。 陶粟这一晚依旧没有睡好觉,做梦都是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和海水泼上屋顶的哗啦声。 她睡眼惺忪地从睡袋中钻出来, 抬起手腕费力辨认了下表上的时间,清晨六点多了。 昨夜下雨, 气温又降了好些, 估摸着只有十来摄氏度的样子,她睡觉前特意把背包下的保温睡袋拿出来同防潮地垫搭配在一起用,总算没有再冷到腹痛不适, 暖和的很。 屋子里没有人,排房门小掩着, 陶粟趁这个时候开始逡巡空间, 兴致勃勃地打算看看今天开出的第九格会是什么东西。 新解封的储物格俨然比较显眼, 在日常生活用品一类里, 是两箱一次性内\\裤。 它们作为体积不小的纯消耗品, 同可携式的一次性压缩洗脸巾、压缩浴巾等物放在一起, 在几长笼架子上堆得满满当当。 一箱里头有十包, 一包里有五条,两箱便是一百条,一天换一条都能用整整三个月以上。 陶粟见状心中一喜, 她终于有底裤可以换了。 昨天爬排房顶的时候把裙子弄脏湿一大片,加上顾家兄弟俩也都淋了雨,顾家阿妈看在外面下雨的份上,难得大方地把家里水缸中剩余的淡水都烧了,让大家擦洗净身, 避免着凉发烧。 聚集地里海民们生活用水的主要淡水来源来自隔三差五的降水,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专门储存淡水的水缸,有些家底富裕的可能还拥有两三只或者更多,可见淡水对于海上居民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出门在外不方便携带淡水的海民还可以通过寻找海底蜊蚌等蕴含充足水分的贝类,通过食用补充身体水分等等。 陶粟爱干净,要了大半壶热水,缩在简陋的海厕里,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擦了个遍,顺带将棉裙与底裤也都重新洗了,换上顾家阿妈先前给过的那套麻布衣裤。 顾阿妈没给小裤替换,陶粟也不好意思问她要这么私人的物件,只隐约觉得这边的人似乎都不怎么穿底衣底裤。 至少顾家兄弟俩晾在火盆旁的衣服中就只有上衣与下裤两件,顾阿妈也从未见过她洗过贴身衣物,陶粟将自己藏着白胖次的湿棉裙同他们的放在一起烘烤时,心里感到格外羞赧。 昨天洗好的衣裙还湿着,按每天两次做饭时二三十分钟的火烤,在这样的阴天只怕要好久才能干。 陶粟望了边角上大家挂一起的湿衣服一眼,收回目光,蹲下身在睡袋里寻摸着她的睡眠内衣。 第36页 顾阿妈给的麻衣太薄,领子也很大,同她的裙子一样,里头不穿打底的话,很容易就会走光。 家里有顾川和顾洋两个大男人在,给谁看见了都不好。 陶粟为此只好一直将内衣穿在身上,先前同顾阿妈他们一起睡觉也不敢脱,也就昨夜自个睡的时候,才偷偷脱下了一晚,不得不说真是畅快。 然而现下她要出门去海厕换底裤,还得再把胸衣重新穿上。 单人睡袋不大,小衣很快就找到了,陶粟确认掩着的门口无人,转过身跪在气垫上,身体前倾开始往麻布上衣里摸索着穿套。 她虽然不太聪明,甚至有些胆小呆怯,但极为乖巧听话,学生时代听从老师的训导认真学习,最后考上了一个好学校。 当然她的生理课也学得很好,做什么事情都有点一板一眼,譬如当下。 陶粟躬倾着身往背后扣着扣子,麻布衣被她从下伸扯起,露出一大截白得晃眼的细嫩腰线。 她的腰窄细,不盈一握之感,但是并不干柴,看上去甚至还显得非常丰腴,后腰处生着两个精緻的腰窝窝,让人恨不得捏上两把,绵软又动人。 扣完扣子也不算得当,还得再伸到前头去左右拨肉整理,统统都周到舒服了才算罢。 陶粟模样生得好,体态娇软绰约,身段也养护得极佳,平时穿着宽松的衣裙看不出来,眼下直起身便显得极其惹眼。 鸽乳似的酥嫩浑圆未着衣缕时软挺,着上时饱满胀鼓如兔,后臋翘起形似蜜桃,一身天生的白皙皮肉更是稀罕少见。 陶粟做事细緻,或者说是慢条斯理,她以为自己穿件小衣做得顺快,其实时间已经磨蹭很久了。 她察无所觉,回头看看没有人来,心里头就有点犯懒,想着要不干脆在屋里把小裤换上,也省得再光脚跑潮湿的海厕一趟。 然而正当她有所动作的时候,门口屋侧忽然传来了顾阿妈呼喊顾川的声音「阿川,过来搬一下咱家水缸……」 水缸在外放置了一夜,里头攒满雨水,可供顾家好几天的日常取用,顾家就顾川力大,能一个人把膝高的水缸端回来。 陶粟听见响声,受惊地朝门口看去,湿漉漉的杏眸睁得跟鹿眼一样,里面充满了慌张怯懦的神色。 但房门口没人,不远处隐隐传来顾川沉淡的应和声。 她松了口气,放心地将头转回来站起身,准备出门去屋外的厕所穿底裤,俨然像个呆钝的傻狍子般,完全没有多想。 -------------------------- 屋外的海排上全是雨水,远处的排道也被晃晃漾漾的海水覆盖住,东面有嚷叫的人声传来。 可能昨夜的雨量太大,使得海平面升高了些,聚集地里有些海排房因着底下连接重锚的藤绳不够长,微微下沉。 房排底落到海面之下,屋子里进了水,那些叫嚷的人怕就是在急这个。 顾家的海排房还算好,他们本就是在外围,挂接的藤绳自然要长一些,现下还安安稳稳地浮在海面上。 也正因此,陶粟出门的时候只是好奇往人声传过来的方向望了望,并没有察觉是出了什么事。 她抬头看了看顾家的屋顶,上面牡蛎与碎石铺就的地方已经漫上了赭褐色的造礁,一层覆一层的波浪模样,大致有了雏形,大概再过两天就可以完工。 这时,顾川掂着水缸从屋侧拐来前头,他淡峻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也难怪,牡蛎是水生动物,离不得海水,造礁也需要受到潮汐等因素的影响才能控制形状,因此连夜泼海水的任务就落到了熟手顾川的头上。 他需要伺候的还不止顾家海排房,连小租屋也要。 多亏了陶粟提供的皮艇,今年顾家搬了不少石头以及牡蛎回来,除了能休整自家的海排房,余下的材料还能把小租屋也顺带巩固一下。 顾家小租屋搭建起来的年岁不长,比较坚固,顾洋踩上去的时候没有发生要垮塌的现象,顺顺噹噹把那边的屋顶铺好了。 租屋不住人,放的都是些闲置杂物,顾川便索性将这间屋子拿来给顾洋练练手,不过顾洋晚上扛不住睡意,还是只能由他来给两间舍顶整夜泼水。 一整晚没睡,又几乎是淋了一夜的雨,怪不得他瞧起来面容沉寂得多。 顾川瞧见陶粟后神情柔和了一些,也不知想到什么,将手里沉重的水缸略往下移了点。 陶粟看是他,反倒显得挺高兴「顾川,你是不是要进屋?我帮你开门……」 排门狭小,顾川人高马大,每次进门都要弯腰低头,这回抱了只水缸,更显得十分累赘。 陶粟乖巧站在里头扶门,等着顾川进来,她一双水洗过的眼眸清亮澄澈,泛着莹莹的星光,看在男人眼里着实娇美可爱。 顾家阿妈早上煮了海薯胶淀汤,没放一粒豆米,看上去卖相一般。 陶粟见不是自己喜欢的主食,便没有盛着喝,咬了颗葡萄味的果糖进嘴里,准备等上午那顿掺了米粒的朝食。 顾阿妈吃完一小碗,拿了针线篓子坐在门口,就着暗淡的天光帮顾川和顾洋补昨天装牡蛎时破开的裤洞。 陶粟问她要了一根捅衣服的长针,拿出顾川送的海水珍珠,靠在旁边百无聊赖开始细细戳磨起来。 这颗海珠品相是好,颜色是纯粹的墨绿,磨个洞做成坠头挂在项鍊上,就可以同她脚踝上相似色系的海珠脚链配成一对。 第37页 这世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手工艺匠,陶粟觉得大概率是没有的,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快。 喝完一海碗海薯汤的顾川又给屋顶泼了一趟水,走过来坐到陶粟身旁,嗓音低沉喑哑「在做什么?」 彼时,陶粟已经在珍珠上废了不少功夫,可惜她力气小,弄半天也只戳出道浅印来。 「我想戳一个洞,然后就可以将这个换下来,把珍珠戴在脖子上……」她软软地比划了下脖子上的锁骨链,上面铂金钻坠沉甸甸的,一看就很贵重。 顾川看得不免心头一阵火热,陶粟竟然要把他送的海水珍珠戴在身上。 「我来。」他的眼神深晦幽暗起来,主动接过陶粟手里的海珠和长针搓磨起来。 男人到底力气大,没过一会儿海珠就被磨穿了,边缘平整,磨得还不错。 陶粟欢欢喜喜地将项鍊摘下,把原坠头换成了海珠,墨绿色与玫瑰金搭配起来粗看还挺好看。 她心满意足对着脖颈比了比,然而等想戴回去的时候,却戴不回了,她摸不到链扣的口子。 陶粟一连盲试了好几下也不行,微微蹙起眉来。 顾川见状,取过链子想帮她戴。 陶粟乐得有人帮忙,将松软馨香的长捲发撩向一旁,对着男人露出白净腻滑的脖颈。 她的肌肤皙嫩温热,充斥着一股自身带有的馥郁体香,与葡萄果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别样好闻。 香水、香氛、香薰等散发香味的物品在海上格外精贵,只有余陆人和船舰上的人能通过从植物或深海鱼类中提取成分制作而成,流传到海民手中时,价格异常高昂,属于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聚集地里的女人们爱美,偶尔会托人重金去余陆上买一些香片香雾,或是从舰上下来的士官那高价换一点香液香膏,涂在身上好掩住稍重的体味。 可陶粟跟她们完全不同,她本就是又香又软的,容貌娇嫩肤色皙白,诱人而不自知。 顾川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将海珠项鍊为她戴上,身体骤然发紧,他不太自然地将双腿交叠。 陶粟浑然不觉,顾家没有镜子,她只能捏一捏锁骨间的小海珠,圆滚滚的手感极好。 雪峦间一点绿意,岂能不好看。 男人敛目低眉,嗓子都像是要着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3 23:24:47~2021-05-05 04:3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言 20瓶;wayward 3瓶;咸鱼想晒太阳。 2瓶;温妍毓毓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特殊对待 顾家上午的朝食是海鱼肉和海薯汤, 依旧没有放米粟。 昨天午后顾洋跳下屋顶时海排发生振荡,把顾阿妈放在矮饭桌上筛分好的杂米摔了不少到地上,好些都卡在屋内竹排的细缝里, 再也拿不出来,让她老人家心疼得要命。 因此为弥补回那点粮米的损失, 掌管家里吃食的顾阿妈决定连续几天,每顿饭都不再放米。 顾家兄弟俩吃惯了家中单调贫瘠的食物, 对于他们而言, 海薯汤和掺了杂米的海薯粥除香气味道外,没什么差别,能填饱肚子就行, 想来不会介意。 但陶粟有些受不了,海薯汤清汤寡水, 如今更是连零星的米花都没有了, 她吃不惯海上的主食, 神情就显得焉巴。 好在背包里还有罐头和压缩饼干, 她挑了罐红烧扣肉与一包硬饼, 打算借用顾家的火盆烤烤熟, 吃顿香喷肉食。 顾川还在外边带顾洋泼海水, 牡蛎造礁是项顶精细的活计,一点都马虎不得,必须得时刻照看。 陶粟不好意思为了点火这种小事去麻烦他过来一趟, 便面色羞红地想请坐在屋里的顾阿妈给她再生次火。 她皮肤薄嫩,一红脸就绯得分外显眼,羞答答的怯生模样,偏容貌生得美极,客气又知礼, 娇贵却不娇惯,任谁也捨不得苛责为难。 顾阿妈看了陶粟一眼,想起她给的那些罐头以及送给顾川的崭新刀具,还有借给家里用来运送碎石的皮艇,这心就狠不起来,默默地准备给她重新点燃刚灭没多久的火盆。 顾家点火用的是改变了原料的传统火柴,在新世界余陆面积缩小至只有百分之三十以后,每一根完整的木头与竹子都无比珍贵,连带火柴牙籤等木制品的制作均改用杂碎的边角枝叶压制而成,成本低廉卖价不高,纵然质量也不会很好就是了。 但流通到海上也要六盒火柴一银,一盒二十根,一银买来的火柴仅能用一个多月,海民们居家生火大多用的这个。 而顾川那只铁质打火机,由于燃料是煤油,海上充油不方便,只有等深海里的船舰停靠过来时,才有机会充到燃油,充一次的价格高昂得离谱,所以轻易并不会拿出来用,出远门时才带上应急。 海面湿度大,下过雨后更加潮湿,顾阿妈拿出紧密包裹好的火柴盒,打开一连用力划了两根,杂色的火柴都没有打着火。 她节约勤俭惯了,面色蓦地难看起来,摸索着去拿第三根。 陶粟揣着东西乖乖待在一旁等待,见顾阿妈脸色不好,心中便有点惴惴难安,迟疑地觉得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火柴太贵。 第38页 她生性胆怯,很少敢劳烦别人,见状颊上的赧意加深,长长的黑色鸦睫不安垂下,像是脆弱翩跹的蝶翼,颤动不已。 直到第三根火柴划燃一点以后,快速噗得熄灭只余青烟,顾阿妈的脸色完全黑了,这是她新开动的一包,也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包,但没一次划燃成功。 一想到整包受潮不能用,要去花钱重买,她就感觉十分肉痛。 陶粟抬眸小心觑着顾阿妈的神态,忽然想起自己登山背包里还有户外专用的防风打火机和防水火柴。 它们都是能在多种极端天气下使用的火具,品质一流,质朴的外表毫不起眼,同顾川与顾阿妈手里的引火物什看上去大差不差。 见顾阿妈生个火原来这么吃力,陶粟心软又愧疚,有心送她一样,略思虑一会儿,选择了打火机。 防风打火机属于一次性金属打火机,跟顾川那只可重复利用的不同,等里面的液体用完后就只能丢弃,点火的次数大概在千次左右,能抵六八十盒普通火柴,使用起来甚至要更便利快捷。 她心性纯良知书达理,对于身外之物,看得很开,反正空间里囤货多得是,等日后解禁了用都用不完。 陶粟的大方超乎顾阿妈贫瘠的想像,她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昂贵的物品,一般海民用来做传家宝或压箱嫁妆都使得,且不同于罐头皮艇是供全家人用,这只打火机是独独送于她的。 没什么比单独给礼物更笼络人心,如果说先前的几只罐头换来了顾阿妈的一视同仁,那这回陶粟的打火机,则得来了她的另眼相待。 事实上陶粟并没有想太多,她想给就给了,今天只是想顺顺噹噹吃顿热乎的。 因此当顾川和顾洋忙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陶粟和顾家阿妈亲亲近近地坐在燃着的火盆前,前者拿着只崭新的火机软糯轻声演示着什么,后者慈眉善目认真地听,手里还帮忙烤着一块硬饼和一盒肉罐。 顾洋最清楚自己母亲俭疴内敛的性子,当下一脸惊奇。 顾川却不似他那般稀奇,眼眸温和地看向软糯无害的陶粟。 少女乖巧听话,糖罐里长大蜜糖一样的人儿,待人接物有来有往体面温善,一看就是从上层阶级里下来,教养极佳的小姐,不会有人真的不喜欢她。 今日的饭是陶粟吃得比上回送罐头那晚还要舒坦的一顿,红烧肉滋味酥烂香浓,压缩饼泡过酱汁后更是可口硬香,除了肉块给每人分了一块,其他尽数吞吃入腹。 难得吃顿好的,陶粟摸着自己圆滚的肚皮,只觉得分外满足。 吃过朝食后,天空隐隐约约又有雨滴落下,海面上雾气缭绕翻起,温度微微有些低。 顾洋在屋里缠着顾家阿妈想玩新的打火机,有后者严厉的呵斥声传出来。 陶粟和顾川一起坐在门口矮凳上消食,她打了一个呵欠,饱腹后觉得有些困顿。 顾川垂眸细瞧她娇憨的神态,劝道「进屋去睡一会儿。」 「等会再去……」陶粟弯腰揉了揉小腹,转而偏头问道「你不用去休息下吗?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睡觉,不困吗?」 她在担心他。 意识到这点的顾川轻笑一声「不用,今年屋上的牡蛎比去年长得快一些,过了今晚就好了。」 他言下之意是今夜又不准备睡了,而体质稍弱的陶粟作息规律,压根不懂海上男人的精力充沛,三天三夜不睡都不碍事。 陶粟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双手托腮昏昏欲睡。 她面皮白软腻滑,鼓起的脸肉像白面馒头又香又嫩,叫人着实想捏上两把,看看是不是真如想像中的手感。 顾川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的小脸,自上而下的视线很容易就看见了旁处被姿势挤压在一起的绵软,以及深邃惊人的缝线。 顾阿妈给陶粟替换的麻布衣裳领口宽大,穿时注意正身方才能看不出来,但凡动作幅度稍大些,便掩不住内里的无限春光。 此时她身体微微前倾,某些好颜色在一旁的男人眼中可谓是一览无余。 陶粟穿越前作为富裕族室里的家中独女,生来不愁吃穿不忧温饱,命格富贵双全属上等命,走哪都衣食无忧化险为夷,有贵人相助之相。 所谓越是古朴的家庭越信命,陶家人丁不甚兴旺,陶粟父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用尽心力悉心养育教导,教养出了如今陶粟温软纯善的模样。 在优渥的物质条件加持下,陶粟貌美体软丰冶昳丽,肌颜如玉呵气如兰,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相貌虽因着岁数不大稍显稚美,但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却犹如造物主神赐,皙白滑腻毫无瑕疵,体态身段肉嫩丰腴,完全不受恶劣环境条件的影响,足以让海上每一个粗犷勇猛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顶礼膜拜。 顾川狼狈地移开目光,突兀地想起早晨意外碰见的光景,昏暗狭小的室内,一身软嫩雪肤的少女耸腰勾臀,专心而呆憨地倾跪在地上整理小衣,浑然不知白嫩的腰腹间春色大泄,姿态诱人恨不能欺身上前。 尽管只撞见一眼,他即刻抽身离去,但那一眼的美景还是让他悸动不已,此刻想来身体又骤然发紧,龙头微抬,要命得很。 顾川自打过了十几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过了那躁动时期,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然而自打见到陶粟以来,他越来越像一个陷入情\\欲的毛头小子,并就此轻而易举地破了功。 第39页 没有弹性的黑色长裤某处绷紧着,让人感到不太舒服,他热得出了汗,微微动了动修长结实的腿,想换成交叠的姿势掩盖,忽然肩头一暖,是陶粟靠了过来。 她杏眸灼灼亮晶晶的,哪有一丝睡意,细弱的语调轻缓又轻快「顾川,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走了?」 顾川用力闭了闭眼,声音低哑「是。」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要是她再无理取闹,娇惯蛮缠些,他也不至于如此意难平。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陶粟抬眸担忧地看着顾川额角处溢出的薄汗,「跟我进去睡觉吧?」 她觉得他可能是一夜未睡,身体不舒服了,谁能想到猜测竟与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走的事情再缓缓也没关系的,你先休息好。」陶粟体贴眷怀,充斥着海上女性少见的关怀体谅。 如果她以后能对其他人这样温柔,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 顾川敛眸不错眼地看她,他好想跟她一起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其实没啥反派,女主万人迷性质,男女都喜欢她,披着末日皮的啦~ 下章开始走剧情,但是书名都是海上生活嘛,主要还是生活在海上哒 写着写着太卡了,还欠的两更会补,周末休息的时候补叭感谢在2021-05-05 04:32:17~2021-05-07 02: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业太多了怎么办 2个;2420268、4706238、一只喵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业太多了怎么办 67瓶;一只喵大人 50瓶;云朵 10瓶;北倾君临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聚集地淹水 陶粟从顾川的身后微微探出半张脸, 好奇打量着过来的一行人,她湿濡绵软的目光恍若无害的小崽,白净柔嫩的面容肌肤瞧得人目不转睛, 稀罕得很。 聚集地里的人都知道外围的顾川养了一个肤白貌美的陌生女人, 有人曾组队去瞧过,听说格外羞涩漂亮,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顾川,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女人?」问话的人名叫嘉娜,是北部聚集地里样貌数一数二的年轻女性之一。 她已故的祖父正是教顾川建造牡蛎海排房的海场老师傅, 两家有恩情在,这回她家被淹, 家里人就属意让水性最好的顾川来帮他们下海重新绑绳系挂重锚。 这件事原本随便喊个人就能来,但嘉娜眼馋聚集地内唯一一把完好的海底手拿镜很久了, 跟拥有它的男人明示暗示许多次想要这面镜子,可对方就是不肯给。 直到听说这面镜子被送到顾川女人面前,还被拒绝, 她又气又妒又好奇,索性就接下了这一跑腿的事, 顺带来看看顾川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新世界同性之间基本都是竞争关系, 男性之间抢占地盘争夺异性, 女性之间拼抢优质男性的关注与宠爱,归根结底都是对有限资源的抢取。 陶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女人, 不免好奇地张望了一阵。 只见鱼皮伞下的嘉娜有着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眼睛大眼窝深, 瞳孔是浅棕色,鼻樑高拔,皮肤呈现历经久晒后的蜜色。 她面部虽略微带些粗糙斑点, 颈项腕间带满或骨玉或金银的装饰品,年轻而,这说明她家在北部聚集地里家底颇丰,日子过得很是富有。 海民无论男女都没有穿内衣裤的习惯,她薄透的布衣底下波浪起伏。 新世界的女性把自己的身材容貌当做是一种吸引男性目光的本钱,素来豪迈奔放,经常有意无意展示。 嘉娜的波涛滚滚看得陶粟小脸红扑绯艷,长睫低垂乱闪移去别处,不敢再细瞧。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看她傲人的曲线,淡漠地将目光移向远处「你来是有什么事?」 嘉娜见强壮挺拔的顾川对待她一如既往地冷淡,面上浮起不满。 然而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便只得愤懑说道「我家被海水淹了,阿爸让你过去帮我们把海底的藤绳重新换上……」 顾川不置可否「今天不行,最快明天。」 「明天就明天,那你明天直接过来。」嘉娜的口气理所应当,浑像顾川是她家长工似的。 她祖父是方圆千百海里内造设牡蛎屋顶手艺最好的人,多年间积累下不少财富,在北部聚集地中央的海排房就有好几座,所以尽管她父亲在继承祖业的天分上差一些,她家也不缺房子暂住。 再说需要连接重锚的数百米长粗藤绳同样需要时间炮制出来,今天俨然是成不了的,等明天才差不多能好。 顾川面无表情,没做出任何回应,但嘉娜清楚他答应了。 毕竟过去的每一年间,对方因着受过祖父的恩惠,从没有推却过她家任何一个要求,除了多次拒绝她的示好。 陶粟呆糯,不知道他们之间这么多渊源,她见过了嘉娜的新女性模样,还想再细细看下其他男人的,前两次太过胆怯慌张,都没敢好好观察过。 这么一看,海上世界的男性相貌也各不相同,仿佛是各个洲域之间的混种,色种、人种被无数次混杂稀释,外观上与纯血种产生很大差别。 海水倒灌淹没大部分陆地后,失去家园的人成为了流浪海民,大家不再统一以国家地域作区分,而是相聚起来以聚集地的形式进行划分。 第40页 如今一二百年过去,海民们对于杂血种接受度良好,而血种稍微纯些的,也就剩下余陆地区还未遭受海灾劫难的余陆民,或是船舰上身份高重的权势贵族。 这两类人对于祖上的种族格外看重,轻易并不接受外族人联姻,生怕弄浑纯种血脉。 眼下又多出了一位,东方纯血种的陶粟。 她湿漉漉的黑眸如同鹿眼,巴掌大的侧脸饱满肉嫩,充满幼态的精緻感,牢牢地吸引了嘉娜身旁男人们的注意力。 他们下意识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有的甚至因着少女的注视而感到神魂颠倒。 嘉娜发现了身旁几个男人的心不在焉,她扭头沖示好自己却看陶粟看得失神的追求者们狠狠一瞪,随即盯向顾川后头微露身形的白嫩少女,目光越发透出不快。 顾川见状眉头微拧,将陶粟往身后藏了藏,准备开口驱离聚集地中央过来的这几人。 另一边,嘉娜脸色不太好看,她在见到陶粟后心里涌起了浓重的危机感,然而想到过来的还有一件事,便极力忍住了不悦。 「听说你家有艘皮艇?正好採集海薯藤需要搬运,你借我家用一天……」 这回顾川的嗓音淡而冷,直接拒绝道「不行。」 橡皮艇是陶粟的东西,涉及到她,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宝贵的,不行就是不行。 以前的顾川冷峻归冷峻,还从没这么凌厉说话过,嘉娜骄纵惯了,鲜少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下脸子,蜜麦的肌肤一下子黑里透着红,气恼地撑着鱼皮伞转身就走。 跟她来的那些男人迟疑片刻,见娇嫩稚美的陶粟被顾川护得紧,一片衣角未露,只好个个魂不守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离去。 现在的顾川在北部聚集地里低调内敛,可依旧谁也不敢小觑,有他在,他们根本没有把握。 嘉娜带人走后,雨又大了好些,海排房屋檐下咫尺的一小段地方渐渐被雨水浸透。 屋顶上牡蛎正爬着足努力分泌黏液,一上午的功夫,造礁已经颇具规模。 况且雨天空气里的湿度大,非常适合水生牡蛎的生长,能促进它们吐液结石,让人省下不少时间功夫,想来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陶粟仰起脸看向顾川,轻声问道「那你明天要去她们家?」 顾川与她对视,安静地点点头,随后简单讲述了下自己跟嘉娜祖父的往事,这表明他不得不去。 那位老人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也怕饭碗被抢,在教顾川彻底学会牡蛎海排房的建造方法前是有要求的,只允许顾家私用。 后来他临终前,见自家人技艺不堪,便松了口吻,允顾川可以自由接活,只是要扶助他们家。 海上男人重诺,饶是顾川从不靠侍弄牡蛎房顶的手艺吃饭,也一直遵守诺言帮助着嘉娜一家,但这么几年下来,他对他们一家的耐心俨然已经快要没有了。 「哦。」陶粟应了声,回想起嘉娜盛气凌人的样子,吶吶地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低埋下头去,忍不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嘉娜身上涂了很浓重的香液,与顾川靠近说话的时候,刺鼻劣质的香气避不可免沾染到男人的身上,此时被面对面说话的陶粟闻见,她略感不适。 新世界的香物做工粗糙工艺简陋,比起现代劣等香料、空气清新剂都不如,只能粗粗闻个香味,偏生指甲盖一点也卖得极贵,难得海上女性如此爱用。 陶粟的鼻子娇气,离近嗅闻得多了,冷不丁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单手捂住口鼻,眼底泛起生理泪水的水光,软叭叭地连连道歉「对不起,你身上太香了……」 聚集地位于海上,海民又多以海鱼为食,身体气味大多泛着腥意,陶粟与顾家人待的时间长了,久而久之也慢慢习惯这股味道,但乍闻见香得过了头的陌生浓香,就觉得异常熏人。 顾川顿了顿,意识到什么,双手抓住汗衫的下摆,径直把这件沾有异性气息的上衣脱了下来,丢去一旁。 他个高,说话间又举止疏离,倒没怎么闻见嘉娜身上的味道,不曾想竟染到自己身上。 顾川目露歉意,看着陶粟关切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陶粟放下手,翕了翕鼻翼,好看的眉眼舒展开「好啦,没味道了。」 她性格绵糯娇软,浑像是没有一点脾气,到了这边就没发过一次火,向来都是那般温软有礼好说话的样子,比起聚集地里多数动不动就娇纵生事,被惯宠坏的女人们不知好上多少。 赤着上身的顾川满眼都是陶粟,他微微低垂着头,宽肩窄腰的雄伟体格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如同将少女困在了这狭小的一方天地间。 陶粟隐约间感受到雄性身躯的压迫,怯生生地头也不敢抬,脸上赧意浮腾起,洁白如玉的耳垂上也漫上了桃粉。 吃过饭后,她没有吃果糖,身上特有的幽幽体香就变得非常清晰,仿佛一只没断奶的幼兔,浑身上下充斥着粉嫩清甜的甜蜜奶香,让人恨不能吮上几口,看看是不是想像中那绵密香滑的口感。(这里是写身上香味) 男人的视线犹如实质,陶粟把头垂得更低了,圆润的小下巴几乎搁到那颗墨绿色海珠上,深重的绿意衬得她的皮肤愈渐水嫩皙白。(这里是写皮肤白) 麻衣领口半歪,不是多好的料子,衬得她看起来越发矜弱,身上长着不少细嫩软肉,着实委屈了,俨然娇贵的金枝玉叶。(这里是写穿的衣服材质粗糙) 第41页 不知过去多久,顾川终于退开一步,陶粟连忙逮着空直往屋里跑。 他身体骤然绷得厉害,好半天过去捡起一旁地上的衣服,蹲在海排边就着海水搓洗,颗颗黄豆粒大小的雨珠打在他粗壮的胳膊上。 海水含盐量高,经常泡里面洗,会将衣服洗坏,但顾川已然顾不得这个了。 男人狼狈得很,进不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7 02:57:48~2021-05-0 02: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可儿 7个;作业太多了怎么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ny 10瓶;错误先生的小甜心、狗卷饭糰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3章 第三十章 第十格储物架 第二日, 顾川没有去嘉娜家帮忙重绑海绳,因为陶粟的月事来了。 平日里对身体的照顾养护有多忽视,这一日便会尽数反射到身上。 大雨滂沱的半夜, 陶粟疼得不行, 额角鬓发间细细密密都是冷汗,整个人在睡袋里蜷缩成了小小一团,咬紧贝齿极力忍耐着剧烈的腹痛苦楚。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 是泼完海水回来稍作休整的顾川。 他耳力好,在幽静黑暗的室内听见了陶粟沉重的呼吸与溢出唇齿的吟痛声, 似乎表现得很不舒服。 顾川心头一沉,连忙点燃了灯碗, 就着豆粒大小的火焰光亮,蹲身去查看陶粟的状况, 生怕她是生了什么急病。 彼时,陶粟捂着肚子痛得睡不着觉,又不敢发出很大的动静吵醒旁边熟睡的顾家阿妈和顾洋, 只躲在睡袋中往一次性内裤里塞了些卫生捲纸垫着应急,默默等待疼痛过去。 她汗流得不少, 身上的麻布衣裤都湿了,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 浑身又痛又凉。 保暖性极好的睡袋里一片浓重湿气,顾川尝试着去碰她的脸, 结果摸到了满手汗湿。 他一向沉哑的声音破天荒失了沉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陶粟闻言不好意思极了, 脑袋瓜痛得发昏, 身子忍不住蜷得更紧「没事的,女孩子家的那点事……等明天就好了……」 她痛经的次数不多,但还算有经验, 也就每次来的当天会难受一会儿,没想到这回竟痛得如此猛烈。 也难怪,海上的湿度大,又临近换季,气温变化无常,陶粟没有鞋子穿天天光着脚,她的体格不比土着海民,少不得要挨冻受冷。 而海民们长年累月生活在海面上,天天与海水打交道,习惯了不穿鞋袜,唯有等冬天到了,温度降至人体不再适应的程度,大家才会给脚套上保暖的织物革鞋。 顾川听完陶粟的解释,刚毅的侧脸一红,他知事早,十三四岁就承担起了养家的重担,月事这种东西也见母亲来过,知道是特殊时期,要好好护理。 想到这里,他伸进睡袋触碰陶粟脸颊的手又拐去摸了摸她细嫩的后脖颈,那儿同样布着一层冷汗湿腻,将贴身穿的松垮麻衣领洇得半湿。 顾川把触到细密的汗液尽数揩去,收回手理了理陶粟黏在脸上的湿发「再等一会儿,我去帮你弄些东西来。」 他坚毅的面容在微弱的火光下柔和许多,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陶粟颊靥发白,小脑仁正闷痛得嗡嗡响,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胡乱应了声,紧抱着泌凉的腹部直往湿热的睡袋深处缩。 深夜,外边的雨势很大,噼里啪啦敲击在牡蛎造礁屋顶上。 雨声助眠,两人讲话的动静并没有吵醒梦乡里的顾阿妈和顾洋,他们还睡得正香。 顾川点燃了放在门口的破火盆,将陶粟皱皱麻麻的棉裙与白色小裤放在上边烘烤,继而拿出柜子里的纱布与针线篓子,打算做两条月带出来。 海上资源贫瘠睏乏,女人们来事的时候会自己动手做垫血的月带,材料一般都是柔软昂贵的棉布加吸水性好的海底细沙,更讲究点的也会将细沙用海薯藤叶灰替代。 前者可重复清洗使用,后者则是一次性的,等用脏了把布里的细灰倒掉,再换上新的叶灰缝上,继续接着垫戴。 集齐一次月带所用的细灰要烧掉不少干薯藤叶,极费工夫,更遑论一整个月事周期,因此在北部聚集地里有条件能这样做的女性并不多。 顾家没有细灰,也没有细沙,毕竟顾阿妈已经年老,再用不到那些东西,顾川只能想办法多叠几层纱布,将月带做得更厚实些。 好在托母亲节俭成性的福,藏留下的宝贵棉纱有不少,纯棉材质本身就稀贵,沾了医药用途更显得高昂不菲,如今全奢侈地成了给陶粟做月带的料子。 顾川吃过不少苦,掌握的技能也很多,两条月带不一会儿就缝好了,布面平整针脚细密,四个角上还多出四条长长的细带,方便穿戴固定。 他心细,将月带同睡裙底裤等一道在火上烤得烫热,方才整齐叠好,拿去给陶粟换穿。 此时陶粟缩在潮湿的睡袋里,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她发的汗太多,汗过以后就觉得冷,冷了更痛得厉害,苍白的小脸皱皱巴巴,一副无精打采的病弱模样。 顾川送来的干燥衣物迎面拂来一阵暖意,使得陶粟略微打起了精神。 第42页 她没有拒绝男人的好心,窝在窄小的睡袋里吃力换上,顺带将原先那叠湿糯的卫生纸收进空间,换好以后立刻感觉舒适许多,身下温温热热,连带小肚子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见陶粟神色放松,顾川取来了自己与弟弟的薄被,赶睡意朦胧的顾洋去盖母亲的那张被毯。 他轻声哄着陶粟从湿润的睡袋里钻出来,然后用暖和的被褥裹紧了她,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周周到到。 陶粟早已被腹痛折腾得累极,当下只感觉被温暖与干爽包裹,她无意识往男人探摸自己颊温的宽厚掌心蹭了蹭,幼猫般软软地道了声谢,很快疲惫地沉沉睡去。 见状,顾川的喉头动了动,垂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是陶粟第一次主动蹭他的手,她滑腻绵润的脸又软又嫩,此刻正压着他的手掌香甜酣睡。 顾川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好好摸摸她的面颊,但最终犹豫半晌,也只是抚了抚她顺滑的长捲发稍。 随后他帮陶粟掖紧了被角,抱起边上弄脏的睡袋衣服等物,无声地退出去清洗。 暗沉的室内,破盆里的火光摇曳了一整晚。 雨水缠缠绵绵下了一天一夜,可以确定如今海上的时节已经进入到换季期间连绵的阴雨天。 换句话说,冬天离得不远了。 气温骤降得厉害,雨下个不停,屋内的顾家阿妈望着门外雨势神色忧愁,她担忧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头的事,比如依旧暂时存放在小租屋里两大筐急待风干的海鱼串。 说起来天公不作美,刚分完冬鱼,第二天海区上就连绵下起了雨,串好的海鱼都来不及彻底晾晒干水分,只能先搁置在筐子里,一放就放到现在。 这些鱼没有经过盐腌,平白放着十分容易腐烂发霉,雨一天天地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涉及到一家人过冬的吃食,顾阿妈愁容惨澹,比起见到烧了一夜的鱼油,她的脸色还要不好看。 陶粟正值经期第一天,身上没什么力气,缩在被窝里不想起,直接错过上午的朝食,一觉睡到现在。 她的第十格储物架开了,不是意想中的卫生巾,而是一箱笼崭新的秋冬毛绒地板袜,或者说是软底的加厚地板鞋。 袜不是袜,鞋不成鞋,只能在室内穿脱,冬日家居或练瑜伽穿这种鞋袜特别合适,既防滑又保暖,轻省而不累赘。 不过对于现在的陶粟来说,她更需要的是女性卫生用品,而像这些好看时尚的袜子鞋不清楚在聚集地乃至其他地方会不会有,在没见到这个世界已有的实物前,她也不敢拿出来光明正大地穿用。 外面大雨,海厕不能去,眼下屋子里顾川和顾洋都不在。 月带垫了一夜,陶粟能感觉到上面潮乎乎的,她害怕会渗漏,打算趁着男人们都在外边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躲被底下换成卫生纸。 然而正当她弓着身跪在被子里的时候,顾家兄弟俩给牡蛎泼完海水进门了。 陶粟听见人响动静顿时不敢再动,她想起昨晚顾川对她的诸多亲近照顾,面上又羞又怯,桃白的腮颊红得像点了胭脂。 里屋拱起的一个大被包分外显眼,顾川看着心底软和成一片,向顾阿妈讨了点米生火煮粥,还特意放进去一块甜糖。 顾家除了海盐以外的调味料不多,顾阿妈心疼得直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转头跟儿子们提起了海鱼串的事。 「雨看着是不会停了,咱们家那些海鱼串怎么办?」 「天冷了,鱼油早晚要点起来,家里没有多余的腌缸,那些海鱼不如烤干。」顾川对本该要风干的海鱼串早有思量,他提出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顾洋没有意见,顾家阿妈沉吟了一会儿,对鱼油再不舍也没办法,同样表示同意。 不知不觉间,顾家的决策权正慢慢从顾阿妈手头移交到长子顾川的手上,而他们好像都没有发现。 甜粥煮熟需要时间,顾川把顾洋差去小租屋取海鱼串,他则在弟弟走后淘换出一只小盆和一条新的月带。 陶粟不好参与顾家的事,她蜷跪在被子里半天不敢露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顾川正坐在被外含笑看她,对方手里还捏着两样东西。 「这是新的,给你替换。」顾川把叠好的月带藏进她被下,又把小盆放置在地垫旁边,「用过的就放这里面。」 陶粟见状脸更红了,她本就是温软胆小的性子,被人如此周全安排,习惯点头应是。 她乖巧得要命,顾川搓揉了下手指,还是没能忍住将陶粟颊边一缕松软的鬓发勾直她耳后。 他的动作带着逾矩的亲密,陶粟没能觉察出来,反倒认为男人好心又友善,她并不知道顾川在夜深人静时,曾勾勒描摹她成千上万次。 装有脏月事带的盆被顾川带出去洗,听话的陶粟耳红面赤,她得到了一碗浓稠香甜的纯米粥作为奖励。 粮米的香气难得,陶粟乖乖捧着碗喝了起来,她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浑身充斥着慵懒姣软的美嫩憨态。 而另一边,冒着大雨跑来顾家的嘉娜肺都快要气炸了,大声质问蹲在海排边洗东西的顾川怎么没去她家。 嘉娜家里几百米的海绳被连夜编织好,结果今天整整一上午,怎么等顾川都不来。 聚集地中央被海水淹掉的门户今日又多了一些,能下深海底重新绑重锚的却只有那么几十来个水性好的海民,根本不够分,她只能再来找顾川。 第43页 谁料顾川因为陶粟身体不适的事,完全没想起来要登她家的门。 「今天不行。」顾川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将陶粟的月带掩在盆里,不让外人瞧见。 嘉娜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高气傲,勒令顾川必须要跟她走「你女人的这种脏东西你让她自己洗不就好了?今天你必须去我家!」 提及陶粟,顾川对嘉娜及她一家的耐心宣告完结,他站起身沉着脸看向嘉娜,眸色很冷。 嘉娜有些心惊,却又不憷他「你忘了我阿公说过的话了吗……」 「我欠他的早还清了。」顾川身躯强壮,挺直嵴樑站那时傲骨如刀,「我不欠你和你家的,回去跟你家里人说,以后有事不用再来找我,我不会再帮你们。」 嘉娜动了动嘴,还想吵嚷些什么,抬头却看见顾家门口站着一个白嫩稚美的女人。 陶粟手里愣愣地端着空碗,看看身姿挺立的顾川,视线又落到对面嘉娜身上,好一个呆头呆脑的美娇娘。 她生得美极,身上贵重精緻的首饰又多,看上去浑身充满贵气,让人不禁心生自惭。 饶是嘉娜在北部聚集地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乍见到陶粟正脸的第一眼,内心竟升起点点滴滴的自卑情绪,转而又演变成浓重的怒气。 「你等着,我让我阿爸来跟你说!」她瞪了眼顾川,又气势汹汹地盯着陶粟看了一会,转头忿忿离开。 就出来洗个碗的陶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 02:24:27~2021-05-10 01: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喵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喵大人 10瓶;sunn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顾家小租屋被淹 换季雨水充沛, 眼看又是一整日雨天,海排上湿淌淌的都是水,连屋子里也遍布着潮湿气。 陶粟不好意思光吃饭不干活, 在喝完米粥后, 见身体好了点,就准备出门把碗洗了,没想到会撞见嘉娜和顾川争吵的场面。 她虽然看上去娇弱婉软, 但身体好好保养了二十多年,到底有底子在, 经期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一点点腰酸腹胀, 再无其他不适,非常好养活。 然而顾川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转头接过她手里的脏碗筷放到门口留待清洗,带她重新回到温暖的地垫上坐下休息。 屋子里烧火煮粥的火盆还没有灭,等顾洋把海鱼串从小租屋里拿过来以后还要继续烘烤鱼肉, 接下来大部分时间这个盆都要燃着。 顾川就着未熄灭的火给陶粟烧了一碗开水喝,还在里面化开一撮黄透色结晶状的陈冰糖, 多少沾点甜味甜甜嘴。 放粥里的甜糖即蔗糖, 与冰糖都是余陆上的产物, 两者制作工艺不同,冰糖要比蔗糖更昂贵一些, 从作物里提炼出来的蔗糖成品要价高达一斤二金, 冰糖则是蔗糖基础上的再制品, 一斤三金。 顾家也就去年换粮时,顾川各带回来几两,一直被顾家阿妈藏在柜子里不捨得吃, 一年到头还剩下许多,眼下正好给陶粟用来沖糖水缓解腹痛。 顾阿妈吃过家穷的苦,慢慢地变成了只进不出的貔貅性子,对待别人节俭,对待自己更是严苛,她守家里的东西跟看眼珠子似的,见不得珍藏的食用糖被翻出来用。 可对象是对顾家帮助良多的陶粟,她感到既为难又纠结,索性眼不见为净地避出门去,站在屋檐下一边避雨,一边等顾洋带海鱼串回来。 刚煮滚的甜水烫乎乎的,顾川手心茧子厚,一点不怕烫,托着碗底为陶粟试温度。 裊裊的热气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离得有些近,近到相距不足半丈,陶粟完全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她个子矮,坐在那也就软软糯糯的一小团,比不得顾川人高马大,往她面前席地而坐时恍若一座山。 热水对于处在经期的陶粟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鼓起软面鱼般柔软饱满的唇微微吹气,想把碗里的水吹冷一些。 吐气间的香风夹杂着潮热的水意阵阵往顾川的脸上侵袭,少女的气息幽致干净,连轻缓的呼吸都显得格外恣意撩人。 顾川的眼神落到陶粟近在咫尺的薄粉唇面,眸光越发深暗,浑身的肌骨都在暗自发力,抵制身上即将出现的一些不合时宜的反应。 他对她从没有什么抵抗力。 热水的温度在低凉的室温里飞快降低,顾川用指掌贴了一会儿碗面,往陶粟面前送了送,声音哑沉「差不多了,试试看。」 陶粟不作他想,双手微扶着往前凑了凑,就着顾川的手去喝他碗里的水,甜滋滋的温水滋润了口腔食道,她喝完几口后满足地移开头,伸出嫣红小舌舔舐着唇角边的沾染的水渍。 顾川的视线从陶粟的唇舌间逃开,垂下眼眸时忽然看见虚搭在自己手背处的一双白嫩小手。 她的手指微微蜷起,修长的指骨肉骨匀停,皮肉细腻皙滑,指尖圆润而纤细,甲盖的颜色是少见的樱色淡粉。 海民们的身体颜色重,连带皮肤角质也粗糙不堪,聚集地的女性们热衷追逐美丽,经常会用海藻海草擦洗躯体四肢手脚,涂抹鱼膏香乳进行护理,但饶是最精心保养的那一个,也比不过陶粟这种天生自带的无暇细节。 第44页 「喝不下了……」陶粟喝够了,推开顾川捧着的碗。 顾川手背上属于少女的温热感消失,他将剩余温凉的糖水一饮而尽,嗓子却像是被糖蜜黏住了,越发喑哑「那等你什么时候再想喝了跟我说。」 陶粟对顾川解决她的剩饭碗虽已习以为常,但见状颊上还是洇出羞红的赧意。 「好。」她怯怯地点了点头,娇生的举止间透露出良好教养的行迹。 顾川一直都认为陶粟娇贵,从在海里捡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合该被这么伺候着,最好能被他伺候一辈子。 「对了,那个嘉娜……她走了,没关系吗?」陶粟没发现顾川起了僭越心思,想到什么忽地仰头看向他,圆滚滚的杏眼里浮现起担忧。 她胆子小,听了嘉娜最后放的狠话就有些信以为真,再看顾家似乎家境不太好的样子,十分担心顾川会招致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顾川俨然没有把嘉娜一家放在需要忌惮的位置上,他闻言稍微愣了愣,目光很快柔和下来,垂眸看向陶粟的时候,带着一些安抚意味。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顾川把陶粟脚底沾上的灰土轻轻擦去,将那双肉不见骨的嫩滑小脚塞进暖和的被褥里,轻声解释着。 嘉娜家是承蒙祖上余荫的闲散人家,丝毫没有继承一技之长,聚集地里已经很少再有人找嘉娜阿爸做牡蛎屋顶,请他做所要承受的失败次数与成本,还不如大家自己上手。 因而要不是生下宝贵的女孩嘉娜,再加上嘉娜被养得还算体面漂亮,引来诸多单身男海民追求追捧,他们家私底下其实未必有多风光。 陶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性子温软纯善,同顾川接触生活了这么几天,对他感到格外信任。 男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而事实正如顾川所料的那般,嘉娜说要找她阿爸来,但最后他们家到底没人过来外围,兴许是又重新找了其他海民下海,压根就没到他门前冒头。 ------------------------------------ 顾家的海鱼串有两大箩筐,烤起来特别费工夫,好在小租屋里一捆捆细藤绳管够。 顾川顾洋和顾家阿妈三人把海鱼一条条系在了屋顶天花板,随后在屋子中央放上火盆,借着鱼油燃烧后的热意把海鱼串烘烤干。 本就不大的屋子,除了门口与睡觉的地方,其他四边上很快挂满了海鱼,整个海排房内都瀰漫出蒸腾的白湿热气。 虽然味道有些阉腥不太好闻,但室温足够暖和,不会再叫人觉得冷。 屋里的暖意穿透竹排传达到屋顶,牡蛎喜欢潮湿闷热的气候,它们分泌粘性物质的频率活跃,造出来的礁越发厚实粘合。 就此顾家的牡蛎屋顶大功告成,小租屋那边的顶盖也大差不差,再被顾洋伺弄几回,同样即将成功收尾。 做了一天的活,难得闲下空来,顾阿妈铺开地铺被褥带着顾洋睡午觉。 顾家兄弟俩的薄被被陶粟盖着了,顾洋就只好同母亲合盖一条,两人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陶粟见顾川没有躺下的合适位置,连忙在自己的气垫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并排坐下的地方。 充气地垫可以摺叠,展开后面积不小,起码陶粟一个人睡绰绰有余。 顾川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把几根晾湿衣的架子和火盆拉近,烘烤着给陶粟洗干净的麻布衣裤与月带。 脏污的月带被放上海盐搓洗得干干净净,它被男人清洗得很认真,完全看不出任何使用后的痕迹。 陶粟看见这条既陌生又熟悉的垫布,整个人都呆住了,软肉一样的白皙耳垂肉眼可见漫上淴红。 她以为是被扔掉了,完全没想到竟是被顾川洗了起来! 还有弄脏汗湿的衣裤等物,都是女孩家顶私密的物件,原来都是他在帮忙清洁。 陶粟回忆起昨夜生理期剧痛的种种,低下头眉眼微垂两颊晕红,好不软惜娇羞,又不敢当着大家都在的场合直白地拒绝,只好握着顾川粗壮结实的手腕,一个劲催他睡下休息。 「别弄了,我来就好,你快睡一会儿……」 她使的力气对于顾川来说还不如一只猫大,可他捨不得忤逆违背她的意愿,顺从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随她的力道躺在地垫上。 陶粟娇小,一点也不觉得挤,怕顾川冷,还把自己盖的薄被分了大半披到他身上,随后焦急切切地偷摸亲自烘着湿衣服和月带。 她的背影美背柳腰,姿态聘婷花娇,顾川头枕单臂,闻着被内染上的奶甜,垂眸看了她好久。 天上的雨还在下,海面被浓重的白色冷雾笼罩,北部聚集地俨然变成了海上的迷城,能见度不及几十米。 聚集地中央的人声就没有降低过,那边被水淹得厉害,海平面一上升,最先遭难的就是系重锚绳子短的人家,眼下又一波海浪打来,又不少门户的海排浸入了海水,不可再住人。 水性好的海民一下子变得更炙手可热起来,不少住在外围的流浪海民都集合去了东面帮忙,那边正在召集人手下海重新捆绑重锚,每户所出的僱佣费不菲,多挣一些足够过个好冬。 然而海面的上升是无休止的,倾盆大雨下,外围的一些排屋也渐渐沉浸到海里,落地的家当物什一下子泡在水里。 其中顾家的小租屋也没能幸免于难,装满若干杂物的屋子底洇进了一层海水,到处的。 第45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我昨天写了一半睡着了qaq 每天白天搬砖,晚上码字真的好累,感觉写文质量也下降了 建议大家可以养肥,等肥了或者完结再来看也行哒感谢在2021-05-10 01:57:43~2021-05-11 15:0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味仙女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革鞋与海螺 雨天氛围昏沉, 陶粟烤完衣服后被火盆散发出的热意熏得瞌睡上涌,不知什么时候倚着顾川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 是被顾家兄弟俩搬运东西的声响吵醒的。 时间刚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外边天光暗淡。 她拢着薄被从地垫上坐起,棕栗色的长捲发在她肩头千勾百搭,衬得小脸越发惺忪无辜, 呆懵地看着眼前的—片糟乱。 只见屋子里乱七八糟,顾家的地铺都被收了起来, 原地则堆满密集潮湿的箱笼瓦缸等物,上头还盖着防水的厚布, 布上都是雨珠,在地上缓缓凝聚成—大滩湿迹。 顾川和顾洋从小租屋里抢救回最后—批东西, 正—身湿气地从屋外抱着进来。 顾家阿妈撑着旧伞忧心忡忡地跟在他们身后「咱家的排屋怎么会淹啊,快看看有没有进水的……」 小租屋里放的大多是顾家过冬的物品,诸如厚被袄衣腌鱼等, 进了水就算废掉—大半,重新弄干是项工程量不小的大活计。 这两天海水上涨得太猛, 聚集地内的海排房接连被淹, 如今外围也无法避免, 简直飞来横祸。 陶粟这才知道,原来是顾家的小租屋被淹掉了。 聚集地里的海排房构造严谨, 每—间排屋底部都会系上数百米长的粗海薯藤绳与沉入海底的各个重锚相连, 绳子上会留出—些多余的机动长度, 用来应对突发状况。 余量不会太长,仅可以保证海排房浮在海面的同时,会被相应海点的重锚勾牵, 从而不能漂远,排房与排房之间也不会发生纠杂缠绕。 因此当海平面升高的距离大于藤绳余长,浮力低于重锚的拉力时,海排房就会被牵扯到水面以下,导致屋内发生进水等情形。 顾洋睡了—会儿午觉,惦记着去给租屋的屋顶泼海水,—到那才发现自家的小租屋已经被海水没掉了底,急忙返身回来喊哥哥搬东西。 —整个出租屋的物资加起来体积庞大,将顾家海排房堆得满满当当,除了陶粟待着的防潮气垫,周围只剩下—圈可供人走动的狭小地方。 室内光线不太好,承受了重力的海排被屋外的风雨吹得晃荡起来,顶上繁多的海鱼串也跟着左摇右摆,小小—间海上排屋浑像是坐落在汪洋上的—只纸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翻倒覆灭。 陶粟除开初到北部聚集地坐皮艇淋雨那回,还是第二次在海上经历这么大的颠簸,隐隐觉得有些噁心晕眩,惊觉是自己的低血糖犯了。 顾家人就在门口站着,目光往屋里摆物上逡巡,她不敢直接从空间里取出糖来吃,而放有果糖的登山包却靠在另—边的墙边,同橡胶皮艇放在—起。 附近地上都是水,不远处就是积淌的冰凉水滩,陶粟蜷缩了—下脚趾,站起身准备下地垫踮着脚过去拿包。 但很快,发现她动作的顾川就从门口弯腰走了进来「怎么了?」 陶粟的走动被叫停,她扶墙站在气垫边角上,—双不足男人手掌大的小脚不安地相互摩搓了—下,白晃晃透着嫩润感。 「我想要拿我的包……」陶粟指了指不远处的背包,小声同顾川说道。 堆满了东西的海排房对于个高强壮的男人来说着实显得逼仄,只见他稍微走近两步,展臂—捞,便将沉甸甸的登山包稳稳拎了过来,放到陶粟的脚边。 脑袋里的眩晕感在加重,陶粟顾不得顾川就在面前,她蹲下身打开了拉链锁,随意从里面摸出—颗糖果放进嘴里。 香甜的糖味萦绕在舌尖,随着糖块化开,身体仿佛也充盈起力气,不再觉得摆晃的海排屋危险可怖。 陶粟抬起头,见顾川还在看着自己,她愣了愣,感觉自己吃独食似乎不太好,迟疑了片刻,又从包里摸出—粒递到顾川面前。 圆圆滚滚的果糖上沾有透明细粒,被托在陶粟皙嫩的掌心,映衬着地垫旁墙壁角落里跳动的火盆黄光,看起来美味又勾人。 顾川摇了摇头,陶粟拿出来的成糖—看就价格昂贵,像是船舰邮轮上富足贵族夫人小姐下午茶里才有的点心,给他吃太浪费了。 见男人不肯要,陶粟劝了两次无果后,准备收回手去,恰在这时,掀着杂物上防水油布的顾洋—路走到了地垫旁。 他—边干活,—边好奇问道「你俩蹲着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洋的性子与沉稳话少的顾川完全不同,因为年岁不大,显得格外活泼好动,陶粟上次在小租屋那边见他把过来的几个男人们说得哑口无言,对他的口才特别佩服,看他跟看弟弟似的。 「吃糖呢,你吃吗?」陶粟声音温软低柔,将本该给顾川的那颗糖转手递给了顾洋。 「吃啊!」顾洋没有哥哥那么高的自制力,接过后新奇地打量了半晌,放进嘴里舔了舔「真甜。」 第46页 海上资源贫瘠,零嘴吃食也少,倒是经常有船停靠售卖糕点零食,但那些实在太贵了,顾阿妈并不会花钱买那种填不饱肚子的食物。 陶粟的东西不光好吃,还好看好用,像上回吃剩下来的两只铁皮罐头盒子就被顾家阿妈好好收了起来,琢磨着什么时候放些东西进去存着。 「我去给阿妈尝尝……」顾洋说着就要起身,将那颗被他舔了—下的糖拿去给顾阿妈。 陶粟不缺糖果,见状连忙又给了他—颗,前—粒是黄色的,后—粒是粉色的,颜色不同味道不同,顾洋欢欢喜喜捧着拿去门口。 其他两个人都给了,偏就顾川没有,陶粟觉得不太好,继续从包里摸出来—颗,也没再问他要不要,直接捏着果糖送到了顾川的唇边,同以前第—次吃牛肉罐头时—样。 他不吃,她就餵。 顾川拿陶粟没办法,只好张开嘴含了进去,他的唇瓣微厚,不经意碰到了她凉润的指尖,蜻蜓点水—样—触即离,心里的水波却久久无法停息。 傍晚雨势加重,有雨斜打进门口,顾阿妈不得不关上了屋门,跟着顾洋走进屋里,她—侧的腮帮子鼓鼓囊囊,显然是含了糖,这下屋里的四个人都吃着糖。 糖分能缓解人的焦躁感,屋里的气氛不再像—开始那般沉闷慌张,就连顾阿妈的脸色也暂时缓和下来。 小租屋淹就淹了,好在大排房没事,顾川查看过底下的粗藤绳,余长还有—些,不至于很快就会被淹,大家还有容身之地。 陶粟见他们过来,拉着顾川往边上让了让,给他们留出位置,气垫长有—人多高,足够四个人坐下。 海排房里被摆满出租屋的东西后,剩余的空间小得可怜,站人都觉得紧仄,更遑论寻地方放凳几坐下。 眼看只有陶粟的地垫能将就,顾阿妈和顾洋也不好客气,两人紧挨着坐了下来,顺带端下几只从防水厚布里解下的箱柜查看有没有进水。 顾川力气大,更是—口气搬下了好些,几人坐在气垫上——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陶粟身为外来者,不好随意乱动他们家的东西,顾川也不属意让她出力忙活,她便只好将边上燃着的火盆给众人挪近些,抱膝看他们忙活。 她的本意是让盆离得近了,投照出来的光能更明亮,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但顾川却误以为陶粟是冷了,—把拉过后头的薄被披在她身上。 陶粟背后—暖,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还把自己的脚也攒进被褥里,浑像是—个裹了毯子的软糰子。 火光打在她饱满圆润的侧颊,细微的汗毛眼睫等顿时变得清晰可见,恍若带有融融暖意,更衬得她滑嫩白皙的肌肤剔透无暇,仿佛—粒毛孔都没有。 陶粟从不觉得自己貌美,顶多皮肤比较好些,因此她见顾川偏头看着自己,—点也没有往样貌上想的自觉,她弯了弯唇角,眼眸里亮晶晶的,轻轻推了下他的臂肘,示意他继续翻查箱里的东西。 另—边,顾家阿妈已经和顾洋打开了好些箱子,里面的袄衣与厚垫被褥—层叠着—层。 由于箱笼都上了年头,并不能完全合拢,反而留出许多条细缝,说不准就会有水浸进去,他们只能—件件拿出来检查,顺带重新摺叠。 新世界的棉织物很贵,也脆弱易破,沾水后不及时清理,闷着很容易就会腐烂破洞,不能再用。 陶粟好奇地张望了—会儿,发现这些布料大多颜色黯淡,材质倒是同空间里的大差不差,等以后储物格解禁了,大部分都可以拿出来穿用。 本就是基于现代基础上的未来世界,好些东西都相同相似,只是海上、余陆与船舰三类阶级等级分明,物品资源的流通也存在壁垒。 好东西总是跟随富裕的贵族积存在那些军舰邮轮上,相比而言,海上与余陆就显得瘠薄不毛许多。 这些物品里,除了—些三人的冬季衣裳,还有就是冬天睡觉的榻架子占地最多。 进入冬期海面寒凉结冰,人无法再贴着海排底睡觉,刺骨的寒气能冻掉人的—身皮肉,海民只能睡在塌架上,再铺上厚重的棉垫与袄被取暖过冬。 陶粟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她看中了—只大筐里的几双陈旧不—的皮革鞋子,长及小腿的—体式厚皮筒防水耐磨,古着的样式粗犷狰狞,宽大得很,—看就是冬天才穿的大靴。 这些鞋子粗看毫无美感,甚至可以称得上丑,搁以前陶粟绝不会多望—眼,更不用说打什么主意,但现在的她却心头—动,想到了空间里今日刚解封的软底袜子鞋。 眼下正愁不知该怎么拿出来用,—见到顾家的皮革鞋,她的心里忽然就有了打算,觉得完全可以把袜鞋穿到革鞋的里面,既暖和又能遮掩。 陶粟很少主动开口问顾家借用什么东西,因此当她轻声询问能不能借鞋子穿的时候,顾川和顾洋怔愣—下,—口就应下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连顾家阿妈也没有反对,嘬着嘴里的甜糖,将装鞋的筐子沖陶粟推近了些,任她挑选。 海民们皮糙肉厚,在海上生活惯了,已经适应换季时节的气温,—点都不觉得当下十来摄氏度的温度寒冷。 在他们的概念里,革鞋都是要等换完季后才配合厚袜—起穿的,在此之前都是光脚,这样做事更方便些。 第47页 然而陶粟是外来女子,身娇体软的模样,—看就是自小娇生惯养来得,顾川以及他的家里人都有意照顾她。 顾家好几双革鞋有大有小,其中两双最大的—看就属于顾家兄弟俩,剩下几双则稍小些,应该是他们长大后替换下来的鞋子,被顾家阿妈自己将就穿着。 顾阿妈勤俭持家,这些鞋子在炎炎盛夏的时候被她细细洗过晒净,因此闻着并没有什么异味,除了有新有旧外观上的不同外,别的没什么好挑剔的。 陶粟选鞋不看其他,只挑适合自己穿的,不过因为她的脚太小,这些鞋子里鞋号最小的那双都比她的脚大,踩进去空空荡荡,正好能再套—双袜子鞋。 尽管选中的那双鞋是兄弟俩最早替换下来的,款式与鞋料都最老旧,可陶粟觉得挺满意,站起身在屋子里试走了半圈,革鞋底在排底上哒哒哒地响,俨然映衬了她的好心情。 小租屋里搬来的物品经过查看,并没有进水的迹象,顾阿妈又带着两个儿子开始原样收拾回去,重新用防水的厚布裹扎牢实,顾家海排房就那么点大,东西全摊开来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见他们在忙,陶粟寻了边角上—把滴水的破旧鱼皮伞踩着革鞋准备去外边上海厕,—是为了往脚上套袜子鞋,二则是为换月带。 聚集地里的人大多用鱼皮制伞,顾家的这—把显然用了有些年数,边缘处多有破损,但还算能用。 顾川和顾洋年轻力壮,素来不爱用伞,出门做事宁愿淋雨,而顾阿妈已经年老,很少出门,且每逢下雨天更是闭门不出。 因此顾家的伞没什么人撑,—直闲置在小租屋里,直到这回租屋被淹,才被拿到顾家的海排房里。 外边的雨下得很大,斜打在陶粟的腿脚处,但此时都被厚重的革鞋抵挡,她—点都没感受到风雨的寒意。 可跌宕起伏的海浪不停沖刷着海排,陶粟无法站稳脚跟,僵硬地抓牢了排房门,—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摔下海里去。 她犹豫着想返身回去请顾川陪她—起去,突然抓着伞的手—暖,是顾川来了。 「要去海厕?我让阿妈陪你去。」顾川怕陶粟觉得自己跟她—起去海厕不方便,说着就准备开口喊母亲过来帮—下忙。 陶粟连忙阻止了他,要是让顾家阿妈跟着她进海厕才叫麻烦。 「别……别麻烦她了,你领我去就好,我很快的……」她说话娇娇怯怯,语气里带有—丝急虑。 顾川没什么不能应她的,觉得陶粟脸皮薄,同母亲张不开嘴,便不再多话地展开了手里的伞,护着她去海厕。 有男人避在外面撑伞,陶粟不敢在厕所里多待,换上袜子鞋后见月带上的经血不多,便没有换上新的,蹲下身快速地解决完个人问题,就红着脸匆匆忙忙跑出来。 雨水始终下个不停,顾川把陶粟严实地罩在伞下,带着她安全回到排房里。 等到了屋内,陶粟才发现他的大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路上顾川只顾着给她撑伞,自己则淋在大雨中,他湿掉的汗衫紧贴在强壮有力的身躯上,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腰腹肌肉,整个人显得十分肩宽腰窄阔达壮实。 顾阿妈正准备做晚食,见大儿子身上湿漉漉的,喊他去柜子里自己拿衣裤替换。 陶粟经历过上回顾家兄弟换衣服时没有及时回避的尴尬,绯着脸坐回位置上,没有傻傻地跟着顾川去另—头放衣服垫被的橱柜那边。 整间小租屋里的东西搬来以后,矗立在屋室中央俨然成了—堆大屏障,男人们换衣服直接在地垫对面隔出来的狭小空间内就可以换,不用再有所顾忌。 当然,陶粟可不敢在屋里直接换上袜鞋或是从空间里取用些什么东西,室内的隔断并不意味着密闭,防君子不防小人,多少都有被人发现或撞见的风险。 火盆已经被移到了顾阿妈和顾洋那—侧,此刻顾阿妈从顶上解下两条中等个头的海鱼,放在火上烤着,今晚大家的晚食很简单,就是烤鱼。 陶粟这才发现,原本分散挂在顶上的诸多海鱼串都被集合收整到—处去,密密麻麻地吊在了破火盆正上方的梁楞上。 鱼油燃烧的热气不停烘着它们,肉眼可见外层底下—圈海鱼串的表皮已被烤得发皱收缩,而里侧的鱼肉却还依旧湿着,需要经常费手脚人力不停翻动,保证每—条海鱼都恰到好处地被烤干。 这很麻烦,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顾家海排房里多了太多东西后,零散悬挂的海鱼串就变得碍事许多,万—这间排屋也被淹,救都来不及,只能先随便全烘干,然后找布或是缸储存起来。 见陶粟好奇地盯着看,顾阿妈难得主动地对她说道「今晚吃烤鱼,要不要给你煮点米汤?」 室内昏暗,在火光的照耀下,顾阿妈病弱黄瘦的脸上出现—丝可以称得上是祥和的表情。 陶粟颇有些受宠若惊,吶吶道「如果方便的话……那当然好。」 娇气的少女不爱吃海鱼,顾家人都知道,顾阿妈索性也不用顾川来讨要,直接就给陶粟煮了—碗还算浓稠的杂粮粥,而其他人包括阿妈本人都只是喝用煮完米粥后的锅重新烧煮的海薯汤。 陶粟不太好意思自己被这么特殊对待,从登山包里掏了掏,掏出包新的压缩饼干来递给顾家阿妈,让她烤了大家—起分着吃。 第48页 包里准备的压缩饼干里有细碎的蔬果肉粒,烤热后吃起来口感相当硬香酥脆,—包中有八块,正好够四个人均分。 顾阿妈着实没料到陶粟这么客气,给了糖还给硬饼,出手极其慷慨大方。 她收下了这包饼,但是只烤了里面的四片压缩饼干,顾川—片,顾洋—片,陶粟两片,剩下的则被她又妥帖藏放起来,预备下回再烤给孩子们吃。 人老了,就不用吃那么好的食物。 不知不觉间,在顾家阿妈的心里,也慢慢将陶粟当成了家里的—员。 受早年间接连失夫遭遇的影响,她十分排斥儿子们离开家独立出去,但如果是往家里吸收进成员,顾阿妈暗自细打量陶粟—眼,觉得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陶粟对顾家阿妈的想法—无所知,眼看换上干衣服的顾川拎着湿衣过来,她连忙接过,展开凑到火盆旁烘烤着,热情地像是只纯良奶兔。 这样—来,四人的座位就变成了陶粟与顾阿妈在中间,顾川和顾洋分别在两人的外侧。 大家都没觉得不好,屋内的空地都被堆积满了,完全没有供人睡觉的地方,四人只能在陶粟的气垫上将就坐靠—晚。 海面昼夜的温差过大,有顾川和顾洋在外边挡着当防风靠垫,陶粟和顾阿妈能舒服—些,而顾川为了造牡蛎屋顶,接连两夜没有睡觉,这回烘海鱼串的活就落到了顾洋的头上。 顾洋—边啃着烤压缩饼干,—边拍了拍胸脯「行,交给我!」 他惯会逗乐,顾家阿妈笑着给他餵了—口烤鱼肉。 总共两条烤鱼,两个人合吃—条,顾洋与顾阿妈吃—条,剩下—条自然是陶粟与顾川合吃。 眼下顾川耐心地将烤鱼餵到陶粟的嘴边「真不吃—口?」 顾阿妈做惯了饭,烤鱼也烤得地道喷香,以前岛礁上顾川烤的那条鱼显然同样是继承了她的手艺,味道闻起来当真不赖。 陶粟坚决不吃的念头缓了缓,微微往前凑了凑「那我尝—口吧……」 顾川见状轻笑—声,体贴地将鱼腹上的嫩肉翻转过来,方便她下口。 陶粟就着他的手啃了—口鱼肉,肉质还是有些柴涩泛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海上生活久了,味觉随着单调的食物而发生退化,或是已经习惯这里人的口味,倒也没有产生前几次吃时那么大的反应。 她又吃了几口,把鱼腹上的肉啃食干净,随后便缩回脑袋,表示自己吃好了,继续喝着碗里的粥。 顾川确定她真的不要再食用后,张口开始吞食起剩余的鱼肉来,海民们都生有—条猫舌头,吃起鱼来肉归肉,刺归刺。 陶粟只见他—口下去,似乎都不需要怎么嚼动剔刺,喉头—咽鱼肉就囫囵下去了,而刺则留在口腔侧边,等积得多了才会吐出。 两人离得近,她的眼神直白而热烈,津津有味地看着顾川吃东西。 陶粟的—双水眸清澄如雨后碧潭,湿意濛濛充斥着钦佩与崇拜,显然男人的吃相让人很有食慾。 顾川五感敏锐,极快捕捉到身旁近乎毫不掩饰的直视目光,耳根子腾得浮起红色,下意识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等到嘴里鱼刺积得够多,必须要吐出来时,他刚毅**的面颊上更是隐约飞上了两团赧意。 顾川吐出嘴里的刺骨,同顾阿妈他们的放在—起,准备吃完收拾掉,随即他没着急继续吃鱼,转过头望着依旧看他的陶粟轻声问道「怎么—直看着我?」 他—直以为是自己吃东西太过于粗鲁,才会叫陶粟这般盯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只听陶粟回答的声音甜软清脆「因为看你吃东西好香啊,看得我很有胃口……」 那—刻,顾川的心里盛满了蜜意。 ----------------------------- 这晚,大家都靠睡得不太舒服,陶粟后半晌直接趴在身旁顾川的怀里度过了—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顾阿妈等人都陆续起了,她才从脚上细微的动静下惊醒,发现原来是顾川在脱她的革鞋,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陶粟连忙缩回脚,拍了拍扑红的脸蛋,—骨碌爬了起来「不睡了,我也要起来了。」 底裤里的月带—夜没有换,她想起来就心焦,哪还顾得上继续睡觉,匆匆忙忙就想去扒拉藏在登山包里另—条干净月带。 也正是这时,她伸进包里的手—顿,发现空间里的第十—格储物架已开启。 是—大箱日用的卫生巾,简直令人喜极而泣。 陶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拿上月带恨不得立刻就去海厕,但是顾川却阻住了她。 他去衣柜取了顾阿妈借穿的那套麻衣裤过来,陶粟—瞧就发觉不妙,某些事情上,她有着小动物—样的敏感。 陶粟转过头低下脑袋—看,果然只见自己白色的棉裙上沾了不少已经变干的经血,显然方才跪在地垫上从包里找东西时,景象都被男人看在了眼里。 她的面皮嫩,脸红得不能再红,娇娇怯怯揪紧了后头的裙摆,迫不及待出门往海厕走。 顾家海排房外雨势暂止,浓重的湿雾气从虚开的屋门往内蔓延,海面上布着—片厚重浓雾,冬天的脚步更临近了。 —路上,顾川有意无意挡扶在她的身后,避免了她在顾阿妈和顾洋面前露丑的可能。 第49页 好不容易进到厕所里,羞得面红耳赤的陶粟换下了脏掉的月带,把干净的那条收进空间,转而换上—次性内裤与卫生巾,再穿上干净的麻衣麻裤。 她在海厕内蹲了好久,抱着棉裙出来—看,顾川还耐心地等候在原地。 对方见她现身连忙迎了上来,顺手拿过那团被主人**得不成样子的衣物,俨然是准备等下就洗掉。 陶粟扭捏僵持着不想给,还想再夺回来「我自己洗就好了,你别……」 顾川伸长了手臂没给她,温声轻哄着「这天水太凉了,你不能碰凉水,我给你洗就好,再说你昨天也给我烤衣服了,我应该要给你洗的。」 「那怎么能—样?万—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陶粟急得娇嗔起来,眼角带有软艷晶莹的水光,像是要哭出来—般。 其实她只是胆子小,天生说急了话就会这样,表现得又娇又软,没用得很。 顾川不忍心她难过,但更不想让她费力清洗这些东西,苦口婆心道「不会被人看见的,我悄悄拿到后头去洗。」 陶粟的意思才不是这个,她只是觉得女孩子的私密物件不好叫男人碰触,但到了顾川的嘴里却变成了另外—种意思。 见裙子拿不回来,陶粟在心底嘆了口气,没再追着要。 她性格温和婉约,不大会生别人的气,更何况清楚地知道顾川明显是在照顾她。 幸好之前见底裤染到的血渍太多,怕洗不干净,索性直接丢进了空间,不然她无论如何也是要把裙子讨回来的。 至于顾川会不会感到奇怪,陶粟不相信他会来问,就算问也能说是直接丢了,总归不会因为这个就怀疑到她有空间的份上。 下了—夜的雨,海面似乎又上涨—些,小租屋淹进海水里的高度又多了几寸,古怪得很。 —早上顾阿妈和顾洋都在说这件事,放眼望去,外围—圈临近住人的海排房多少都有被淹的迹象,不少海民站在自家屋门前想着对策。 比较惨的当属—些聚集地中央第—批淹水的住户,他们制好粗绳,又重金聘人下海去重绑重锚,结果几场雨的功夫,自家好不容易浮上海面的海排屋又被淹了,愁人得不行。 以往就算海平面升高,聚集地因此几度搬迁,可海水的上涨速度从没这么快过。 洗好陶粟裙子回来的顾川听见母亲和弟弟的对话,—边把湿裙晾在火盆旁,—边沉稳说道「今天天好,我等会雾散了下海看看。」 顾家地处北部聚集地外围,与海底的距离比东面中央要远不少,也就顾川水性好,能下去—探究竟。 入海这种事极费体力,顾阿妈闻言立刻取了锅子,下水煮鱼肉,好让他吃饱了再下海。 顾洋想给哥哥打下手「阿妈,多煮点,我也跟着去。」 「你去什么去,别给你哥捣乱是真的!」顾阿妈虽这么说着,切鱼块的时候不免多切了些进锅。 陶粟早不生顾川气了,听说他要下海,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可是你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可以下海吗?」 感受到她的关切,顾川坚毅的侧脸柔和下来「没事的,我昨天睡得很好。」 他意有所指,但浑然不知自己在对方怀里趴了—夜的陶粟不明所以,眼神依旧柔柔切切。 顾川看向陶粟锁骨处—直带着的海珠项鍊,嘴角微微勾起「等着,我给你带海螺回来。」 听到海螺,—旁的顾洋要显得更高兴几分「要有海螺吃了?」 看他的表现,似乎海螺是种极其好吃的食物,陶粟不禁期待起来。 吃过顾阿妈煮的鱼肉汤,天空很给面子地暂时放晴了,浓雾散掉不少,远处聚集地里的人影也越渐清晰。 顾川换了昨夜那身湿掉后被陶粟烘烤得半干的长裤,上身赤着没有穿衣服,在海排上热—会身后就矫健地跃入海中,不—会儿没了踪影。 顾洋也跟着脱去上衣,跳了进去,不过他水性没有哥哥好,过了几分钟又浮了上来,抱着排道泡在水里,顺便等着接应。 陶粟起初是在排屋门口等的,可等等顾川也不上来,心里实在焦急,便跟着走到站在竹排沿边上的顾阿妈身后,探着脑袋往水里张望。 她对这个世界的水性好没有概念,料想人在水下憋气最多也就几分钟十分钟,可—晃便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了,顾川还是没有上来。 连带顾阿妈也有点急了起来,顾洋更是数次潜海,但没有什么发现。 等到三人都站不住的时候,顾川终于浮上来了,他的长裤口袋里满满当当装满海螺。 男人—开口,只说了两句话。 「海螺带回来了。」 「下面的海底塌陷了。」 怪不得藤绳的长度怎么也不够,而聚集地里会有这么户海排房被水淹,原来不是海平面升高,而是海底在沉陷…… 作者有话要说  算错榜单字数,八千多字的赶榜赶哭了呜呜感谢在2021-05-11 15:07:06~2021-05-12 2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光斑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文涓 50瓶;yshuhuang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海底沉陷 顾川刚从海里出来, 浑身都是水,颗颗水珠从他的发梢滚下,落到宽阔的肩背上, 麦色的肌肤越发显得壮实有力。 第50页 他体能消耗巨大,整个人坐在矮几上手脚微颤, 这是用力过度的表现。 陶粟赶忙进屋去取擦身的干布,顾洋也从家门口拿来了大盆, 用来装哥哥从海底摸上来的海螺。 一整条裤袋里的螺子装满了一盆, 每一只海螺足有成年男**头那般大小,圆形的螺壳上遍布着艷丽的花纹, 粘着厣的足肉一伸一缩,新鲜肥大极了。 临近冬季, 补给了一整个夏日养料的海螺潜藏进海下沙土废墟中准备冬眠, 但近日因着海底下陷,不少埋沙的海螺都显露出来, 叫顾川摸螺的时候轻易方便许多, 他带回来的这些足以称得上是大丰收。 海螺肉味道鲜美多汁,同以前顾川给陶粟捉捕的海蚌海蛎一样,在聚集地里属于最受欢迎的一类肉,不少男海民们都会费力下海捉到一些来讨好异性,而如今顾川屏息入水的本事好, 一摸就是一满盆。 顾家阿妈更关心海底沉陷的事, 她心里发紧「海底怎么会塌陷?那咱家的海排房也要淹了?」 「咱家没事。」顾川的喘气有些重, 简单地解释了一两句。 从他的话语中,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是海下的海泥发生了塌方,而顾家连接自家海排房的重锚是被固定在海底某处建筑上的, 建筑没有发生陷落,顾家海排屋就不会被淹。 不像小租屋那般,造它的原海民直接将重锚沉进海底石礁,眼下锚跟随海底下陷,排屋就发生了进水,聚集地里其他被淹的门户也大多如此。 「原来是这样……」顾家阿妈闻言稍稍安定下来,只是想到被淹在那的小屋,面色仍旧不怎么好看。 「咱家没事就好!」顾洋兴沖沖地看着盆里还活着的海螺,眼睛都发出了亮光,「乖乖,这么多螺,都够咱们痛痛快快吃上两天的了。」 「吃什么吃。」顾阿妈嗔斥了小儿子一顿,「这么多海螺咱们怎么吃得掉,还是分一些出来拿去聚集地里卖掉……」 于是等陶粟取了顾川的擦身布出来时,就看见顾阿妈单方面训斥顾洋的画面,她握着布巾张望了他们一眼,走到浑身湿漉漉的顾川身旁。 男人浑身湿透,见她走近,眼眸中仿佛都透出了温淡的笑意。 「擦一擦水吧……」陶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赤着上身的景象,顿时羞怯地垂下眼睫,将布块往前递了递。 她站着要比坐下的顾川高出不少,因此递出去的那块布就顺势落在对方的额角处。 顾川的目光更驯服柔和了,往她的手心偏了偏头,全然以为少女是要帮他擦湿发。 陶粟「……」 见被误会,她也不好说什么,转手捏着干布给顾川擦侧脸和发梢滴下的水。 陶粟力气虽小,但干活细緻,一点一点将男人头上的海水擦拭干净。 她离得很近,绵软温热的胸腹间溢出阵阵奶甜香气,这是不同于大海的味道,海上多腥寡,她闻上去却有汁有味得多。 顾川的呼吸本有些粗重,当下努力抑制着放缓了鼻息,陶粟太过娇美,以至于他觉得自己过分诘取她的气息都是一种亵渎。 他的心思隐晦卑劣,陶粟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还当顾川身躯的僵硬是自己擦发时弄疼了他。 她换了个地方,站到顾川的正前方,开始给他擦另一面发梢。 陶粟棕栗色的长捲发松软馨香,长度将及腰际,微凉的海风吹过,自带香味的软梢头晃漾打在他的下巴处,痒痒的。 顾川伸手捏住那一缕捲发,保养极好的发丝散发着润亮的健康光泽,手感细腻顺滑,他忍不住绕在指尖揉搓了一下,好香好软。 土着海民多吃海里的咸鱼盐虾,除此带来声音沙哑难闻和肤色暗沉粗糙等影响外,还有便是毛发的枯燥干折,似乎粗陋就是海民们的象徵词,而她完全相反。 陶粟不明所以,见状停下擦湿发的动作,忙不迭捂住自己缱绻的长发,水波一样的眸子清澈见底。 她又羞又怯地看向他,软软地道着歉「对不起打着你了……」 顾川眼神暗了几分,她真的好乖。 自打陶粟如鲜活小鹿闯入自己古井无波的生活,他爱极了她的一切,爱她稚美白皙的容貌,娇羞温软的性格,体面娇贵的气质,以及偶尔对待外人时的温吞怯生。 简直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令人心生欢喜。 ----------------------- 两人这幅近距离亲近的画面落在过来寻顾川的聚集地海民们眼中,颇觉得有些酸涩眼红。 北部吸收的流浪海民多,其中单身男海民自然更是不少,只是这几年聚集地里的年轻育龄女性仗着红利期越发拿乔,不肯轻易找到对象定下来,非自愿独身的男海民只能同样被剩。 当然这些只是并不出众的一般男性海民才有的冷遇,少数像顾川这样的强者只会让女人们趋之若鹜,也让同性竞争者们生不起一点竞争心思。 陶粟见到有许多外人来,攒紧了布巾躲到顾川的身后,她稚嫩貌美,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大家远远地都看到她帮顾川擦发时的景象,作为在女性骄纵氛围下生活久了的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温柔乖顺的女人。 在被陶粟美貌惊艷的同时,男人们不约而同又都为娴静酥软的她而感到深深折服。 再把自己代入顾川的位置,每个人一想到那幅画面,心头都十分火热。 第51页 顾川微皱了皱眉,从矮凳几上站起,牢牢护着陶粟,不让别人的眼神再往她身上留恋。 顾阿妈和顾洋搬着装满海螺的大盆进屋里去了,今天的朝食就是螺肉,他们此刻都不在海排房外。 「有事?」顾川的嗓音冷淡哑沉,不含多少情绪。 北部聚集地虽说是一个集合部落,但大家的关系都只能称得上客气而已,新世界海民大多独立自主,同性之间竞争关系大于合作关系,所以联繫并不是那么紧密。 过来的人里一部分是住在外围的海民,更多则是聚集地中央的富裕海民,后者衣着饰物也较前者更光鲜繁多。 他们来专门为了请顾川下海,一是探查下海里的情况,二是帮他们再次重新绑锚。 「不用看,我早上刚下过,海底坍陷了。」顾川摇头拒绝。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嘈杂了起来。 「那个没说错,下面是陷了!」 「顾川也说塌陷……」 「这要怎么办?家里房子淹得那么厉害……」 聚集地水性极好的海民不止顾川,还有其他几十来位,他们被东面中央的人家聘去,下海底时自然也发觉了不对劲。 只是东面那边的海底多是平整淤泥,重锚沉在泥里,乍看看不出来什么不对,仅隐隐有下沉的猜测。 而顾家海排房底下连接的重锚曾是顾川亲手缠绑在某个建筑物钢筋架构上的,这回他顺着藤绳下去,自然一眼就看见了该建筑周围海泥的塌落。 有了参照物,顾川才会如此肯定是北部这片地区的海底陷落了。 海底沉陷这一消息像被风裹挟般,没一会儿功夫就席捲了整个聚集地,几乎所有海民的脸上都神情沉重慌张。 北部聚集地成立了小几十年,从一开始的百户,发展到如今的上千户,多年间曾因海平面上升的自然原因,集体往新的近浅海交界处迁徙过多次。 最近一次搬迁还是前年的事,原本按照海面的上涨速度,这两年本应该都不用再愁换海区的事,没想到海底不明原由突然说陷就陷了。 眼下又是临近冬季的重要关头,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过冬准备上,哪还有时间精力去考察挑选迁移的方向选址。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打得人措手不及,棘手得很。 聚集地里的人声更鼎沸了,到处都是在排道上奔走相告的海民,望去密密匝匝人数竟不少。 陶粟到海上的这些天里,就没出过顾家海排房周围十几米远,当下踮起脚尖好奇地看着远处的重重人影。 直到顾阿妈在屋内烤好了海螺,她才同顾川一道进屋吃朝食。 盆中冒着尖的海螺被烤掉了一小半,剩下的则养在海水里,屋内燃着火,室温比较高,它们螺足游动显得非常欢快。 火盆旁,正在放凉的熟螺摸约十来只,花色的壳经过火烤变成了暗淡的褐色,隐隐有着异于鱼肉腥味的少见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顾阿妈和顾洋直接下手吃了起来,唯有陶粟手嫩皮薄,怕烫得很,想等海螺再冷一会儿。 不过另一边,顾川已经在为她剥着海螺肉。 从螺壳里**的螺肉肉质柔嫩弹滑,撕掉不能吃的肝腮等部位,剩下的还有许多。 顾川把处理好的螺肉递给陶粟,紧接着继续弄下一只,显然伺候她吃东西比他自己吃更重要。 陶粟还是第一次尝试这个世界的海螺,见顾洋他们吃得头也不抬,她端看了一下足足有自己拳头那么大的紧实螺肉,下嘴咬了一口,果然口感鲜嫩无比。 她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嫩粉色的唇瓣微启,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轻轻一咬,螺肉上便少了一块,咀嚼时也安静无声。 陶粟吃得慢,眼看着顾川只为她剥螺肉,他自己却不吃,急忙阻止「我吃不了那么多的,你也快吃吧……」 她胃小,一顿吃不下太多,这点顾川也知道,因此他顺着她的意,没有再继续拆螺壳。 果然到最后,陶粟也只勉强吃下了一只半的海螺,剩余的则全部由顾川大口吞食干净。 关于解决她的剩饭头,男人胃口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刚干了件蠢事,我把这篇新文的章节更新到《病毒》那篇旧文里去了qaq 以前也更新错过,把连载文更到完结文里去… 嗐,文名取得太像有时真的很悲剧呜呜呜 感谢在2021-05-12 23:56:54~2021-05-14 02: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味仙女、豆花花 5瓶;存稿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邮轮停靠 海底的沉陷什么时候停止, 海床会陷落到什么程度,北部聚集地到底要不要迁徙,谁也说不准。 大家说到底其实都不想在入冬的这节骨眼上飘行到陌生海区, 因此吵吵嚷嚷了一中午,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榷出个结果,大多数人都持观望的态度,决定先看排屋里水淹的情况, 再做打算。 若是海底陷到一定量就停止了,聚集地也就没有必要非得迁移, 换上更长的薯藤绳就能解决问题。 瀰漫在集合地内浓重的焦虑氛围被暂且压下, 顾家也是一样, 顾家海排房安全无虞,暂时不需要担心,至于被泡在海水中的小租屋, 只能先搁置在那,看聚集地最后的择断再做安排。 第52页 陶粟吃过朝食后,同顾家阿妈一起半倚在地垫上休息,两人都身量低矮,将就着能一起在气垫上躺开。 而顾川和顾洋则坐在门口的凳几上,一边整理收拾着已经烤干的海鱼串, 一边时不时就如今聚集地淹水的情况说上一两句。 陶粟听不太懂,她未曾在海上久居,无法体会海民们纠结愁恼的情绪,当下坐在气垫的外侧,将长捲发微拢到胸口,以指为梳慢慢梳理着。 只见细嫩皙白如同葱根的纤润指尖在蓬松的发间穿梭,不一会儿就将那头浓密馨长的栗发梳开得更加滑顺, 一点也看不出来其实已经有好些天没正经梳洗过了。 她是少见的中性肌肤,不油也不干俗称婴儿皮,连带头发也并不会轻易出油起屑,多日下来,哪怕期间落海一次,依旧能留存隐隐绰绰的洗发水香味。 相比之下,顾家人生活得就要粗糙一些,家里没有镜子和梳子,顾川和顾洋身为男性用不到那些,而顾阿妈也不用。 甚至日化用品都少得可怜,只有小半罐常备的藻粉,用来清理口腔。 聚集地里大多数人家都会使用一种墨绿色的藻粉或藻皂来清洁牙齿和身体,藻粉来自浮于深海海面植物脂肪含量极高的绿油藻,只有船舰邮轮能抵达那里收集。 大船上的人捞起具有洗垢功能的绿油藻,施加香氛原料,磨制成香味各异的藻粉藻皂,再卖给近浅海的聚集地换取金银货币或是其他任何有需要的东西。 藻粉的用场很大,既能洁齿洁面,还能洗发净体,奢侈一些洗碗刷锅也能用它,而更贵一点的藻皂则备受聚集地育龄女性喜爱,她们是消费体量里最大的受众。 其中越是好闻的藻制品,卖价就越高。 顾阿妈疴俭成性,不会花大价钱去买昂贵的花样子东西,因此顾家的藻粉是最便宜的那一种,一银一大罐,没有任何香气,只有一股浓郁的干藻味。 年初买的一整罐用到现在还剩下一些,经用得很。 陶粟性格温软却独立,最不爱麻烦别人,饶是她觉得好些天没洗头发有些难受,但也不好意思开口问顾家要藻粉洗头,情愿等着空间里存放洗漱用品的储物格开启。 慢慢的,门口忽然不知什么时候起没了说话的声响,整个顾家海排房变得寂静起来。 顾川和顾洋兄弟俩眼也不错地看向屋内的陶粟,她正低垂下白净的项颈兀自梳着发,饱满肉嫩的侧颊上睫毛纤长微眨,瞧上去颇为矜贵幼美。 排屋里环境逼仄狭小,灰土土的有着海上屋舍共有的贫瘠破落之感,而她身处其内,却像一颗熠熠发光的莹润明珠,有种格格不入的娇嫩美艷。 前者眼神克制,后者不知掩饰。 顾洋岁数小,还不到该找女人的年纪,同时也十分清楚知道借居在家里的陶粟是哥哥倾慕的人,但他终究难免一时看愣了神。 外头放晴没一会儿的天空又暗了下来,屋里没有再燃着火盆,光线蓦地变得有些昏暗。 顾洋收回目光,这才发现哥哥已经低下头去收拾筐里的干海鱼,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起身往屋外走去,顺便再去看看小租屋此刻被水淹的情况。 与此同时,一艘巨大的陌生邮轮从更北面深海处缓缓驶来,它隐在沉暗的天色中,船体是接近原色的铁灰,远远望去恍若与天地相接。 顾家就处在聚集地北侧外围,站在门口的顾洋一眼就望见了远处驶近的邮轮,立刻兴奋地沖回屋子「快出来看,轮船来了!」 能在海上航行的船各色各样,有传统货轮、军用或民用驳船,还有只在深海行驶的子母军舰等,其中最受各个聚集地欢迎的,当属物资充沛丰富的深海邮轮和近海游轮。 两种轮船上居住的人非富即贵,眼光一等一的好,许多稀罕物件都是从船上流传到海民和余陆民中,形成潮流风靡一时。 顾洋的嗓门大,顾阿妈很快被吵醒了,她从地垫上坐卧起,陶粟见状连忙也起身来到门口,同站起来的顾川一道往外看。 果然只见一艘模样颇为怪异的邮轮从远处驶来,船上包括船底密集镶满大片厚重的漆色铁皮块,用来阻挡航行过程中遭遇触礁碰撞或自然风雨灾害所发生的灾难,外观不好看却极有安全感。 这是陶粟第一次见到新世界的船,乍看样子古老苍旧,充满上了世纪的钢铁机械感,浑像是座移动的末日海上堡垒,令人惊嘆不已。 顾阿妈此时也走了出来,她眼睛不大好,睁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瞧清什么,不过被闹醒后的面色倒是柔和许多。 她自语道「也不知道会不会靠到咱们这边……」 每回有船舰邮轮停靠,对于北部聚集地的海民们来说都是赶集一样的大喜事,不过船来的次数不多,通常要隔大半个月才一回,有时运气不好,两三个月才来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这艘看着眼生的邮轮显然是要来停靠的,随着它的临近,海平面上被激起的海浪阵阵往聚集地拍打,不少海排房都东倒西歪摇晃起来,这像是一个通知海民们的信号。 很快,感受到这异常起伏的众多海民都出了自己的排屋,往浪波打来的方向望,一看便瞧见了过来的巨型邮轮,聚集地里人声欢沸起来。 顾家的屋舍在最前面,承受的风浪也最大,颠来倒去像是游乐场里的海盗船。 第53页 陶粟没有顾川他们优越的平衡能力,急忙扶着门框蹲下身来,缩成了娇小的一团,好似是个裹着草皮的糯米糰子似的。 她的皮肤肉感光滑,体态身段娇软绰约,蜷着身子的时候,后边腰窝露出来短短一截晃人眼的白皙软肉,漂亮得触目惊心。 匆匆跟着蹲下的顾川下意识伸出手护住了陶粟,他一手挡在她身前,一手扶在她的腰后,整体看上去就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可只有顾川自己知道,他着急忙慌下扶错了地方,竟一手按在那截腰肉上。 大掌下的手感好得出奇,盈盈一握如若无骨,绵软弹嫩仿佛泱泱无尽的海绵草,让人恨不能抓一把在手里。 顾川岁数虽大,但生性耿直清正。 他微微低敛眉眼,恍若无知无觉地移开手,改抚在陶粟丰盈温软的娇背上,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耳根子实则悄然漫上红意。 等晃动的海排房彻底安稳下来后,邮轮已经停靠在了距离北部聚集地近千米外的地方,轮船上依稀可见吊放下来几只堆放物品的简易小艇,有人坐在艇上径直朝集合地内划来。 新世界民风彪悍,种种抢掠争夺的海盗行为屡见不止,除了聚集地会受到外来者进犯,舰船也同样一不小心就会遭到攻击与侵占。 许多年下来,各个船舰和聚集地之间默契形成了一种默认的规矩,那就是相互之间保持安全距离,彼此的买卖换物通过船上下来採购的士官划驶皮艇进行。 陶粟的视力虽没顾川他们好,但是也不差,能瞧见巨轮的铁皮船体上开凿出许多方方正正的小窗,此时这些窗里正有人影在闪动,似乎是在往聚集地这儿眺望。 同海民们追求嚮往船舰上的富足生活一样,船上的人也对船外的居民世界十分感兴趣。 但那种好奇总归差一点意思,更类似是围观某种底层人类的生活方式,看得人不大舒服,却又心生艷羡,毕竟谁都想得到一张可以躲避海上灾难的船票。 这艘土着民从未见过的邮轮自北而来,方向上来说,顾家北侧外围的位置很好,正好离那些小艇的落脚点不远。 聚集地里已经有海民揣着金片银币乌泱泱往外围的排道这边来,里头有男有女,是陶粟见过人群数量最多的一天。 难得离得近,怕到时会没有好位置,顾阿妈从盆里挑出了半篓子海螺叫顾川和顾洋带上,趁着人多好卖出去。 海螺这玩意精贵,且人工养殖越养越瘦,仅生存在海底沙下,海民里能吃到的都不多,更遑论是常年生活在船上又没什么潜水条件的贵族。 所以船上的人想吃,只能找聚集地海民来换,他们家的螺子一准能卖出好价钱。 见陶粟非常感兴趣地往邮轮那看,小脸上写满了专注,顾川开口低声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带你去?」 难得在这个世界见到如此大的邮轮,陶粟当然想去凑凑热闹,可是…… 她小声地说道「可是这么多人围上来,海排道会不会断掉啊?」 顾川闻言顿了顿,还真有这个可能。 北部聚集地一般多与近浅海的船只进行交易往来,便在临近的东侧外围修建了宽敞的海道排场,可供至少数百人站立换物,因此关系熟些的船都知道要停靠在东边。 但是今日的陌生邮轮是打北边深海处过来的,自然不会绕远去到东面,而北面外围荒凉,海排道已经很久没有修缮替换过,到底能不能站很多人还真不好说。 顾川抿了抿唇,视线落到了屋内的皮划艇上「咱们坐皮艇去?」 陶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乖巧温顺地点了点头,有他在,她就不用怕水。 而背着篓子站在门口等待两人的顾洋,同样也点了点头。 顾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4 02:50:06~2021-05-15 23: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娇花( ̄ro ̄)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喵大人 50瓶;阿蛮、4221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海啸消息 外围这片已经有不少海民过来了, 有走排道的,踩短竹的,还有乘着板船的, 陶粟三人的橡胶皮艇夹杂在里面分外显眼。 皮划艇是三人座规格,因此便由顾川与顾洋併拢双腿坐在两端,陶粟则屈膝斜待在中间。 皮艇上的位置被占得满满当当,顾洋的那只大篓子无法再带, 就被顾阿妈重新找了个藤绳渔网换上来装海螺。 网兜里的海螺湿熘熘地滴着水,只能浸在皮艇外边的海水里, 一路牵引着带去, 这样才能不弄湿艇垫。 顾洋是第二次上陶粟的皮艇, 前回还是装碎石的时候,他偷偷坐了一会,感觉新奇极了, 这回自然也一样。 陶粟的这只皮划艇在聚集地里基本上已经过了明路,不管是她刚被顾川带回来那天,还是顾家兄弟俩借去装牡蛎碎石的那日,很多海民都清楚外围的顾川带回来个自备许多物件的漂亮女人。 他们面上不讲,其实心里门清,不然也不会有嘉娜来借皮艇装海薯藤的事, 显然是知道了顾家有陶粟带来的小艇。 再说陶粟虽身份不明,但大概来历都清楚,男人们来给陶粟赠礼讨好的当天,就有人问过顾家阿妈陶粟的出身。 第54页 诚如顾阿妈亲口所说,陶粟是来自岸上。 余陆的资源要比贫瘠的海上丰富得多,尤其是内陆区域,听说还好好保持着百年前的建筑文明和植株物备, 就连许多船舰与浅海聚集地也都备有余陆供应的橡胶资源所制成的胶艇。 因此陶粟能带皮划艇来到他们北部聚集地,不足为奇,相反更侧面衬託了她的娇贵。 当然也很令人艷羡就是了,比如眼下大部分到北侧外围来的海民都只得站着,但顾家兄弟俩託了陶粟的福,就能跟她一起安安稳稳坐在划艇上。 男人们的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目光,看向被顾川和顾洋包围在中间的陶粟更加直白火热,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既有美貌又有身家的年轻女性魅力。 单身的男海民们火气旺盛,不少都只穿着下裤,赤着或壮或瘦的上身,瞧起来分外粗犷蛮野。 陶粟不适地垂下脸,鸦羽般的长睫在她眼下遮出一道阴影,打从排道遇险那回,她被个仅穿短裤的中年男子吓住,就此对衣着不整的男人有了不小的阴影。 她从小到大家世教养优赫,自是不像土着女性那般习以为常的。 聚集地的女人们向来闲散,难得见到有深海邮轮过来停靠,纷纷来到外围逛看,她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传闻里的顾川女人,目光紧接着落到陶粟的身上。 第一眼,便觉得她白嫩又贵气。 陶粟肤白貌美,面容软嫩精緻,俨然是一副东方纯血种的绝美模样,这在杂血种居多的海上极为少见,血统决定了她的身世必定不会一般。 况且衣领袖间隐约露出的一些金银玉首饰,造价工艺一看就十分上乘,是邮轮船舰或者余陆上的工匠才有的手艺,更衬得她尊贵娇美。 余光感受到排道上各种各样直视的眼光,陶粟忍不住抬起头扫视回去,她同样首次见到聚集地里除嘉娜以外的其他女性,不免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只见她们长相各有各的混血特色,肤色蜜麦身材硕腴,大都衣衫单薄,脖颈双手上戴满或金或银的圈钏和似骨似玉的镯戒,被临近的男人们簇拥着,极富豪放不羁的海上风情。 陶粟看了一小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她娇怯温润,挨不住那么多人打量,看上去绵嫩软糯,弯下的颈项雪白修长,一颗墨绿海珠缀在丰腴皙白的锁骨软肉间,仿佛没有一丝架子气,瞧得人眼睛都直了。 不远处站在板船上的嘉娜在见到陶粟后,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满脸娇气地叱了后边撑船的男人一声「看什么看,她很好看吗?」 后者是新上任的追求者,好不容易在嘉娜面前露头,当即收回目光「没,没有……」 嘉娜冷哼一声,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她不高兴极了,只希望今天从邮轮下来的士官能带来好货。 ------------------------ 皮艇在顾川的撑渡下已经临近几只落脚的邮轮小船,船上各坐着一位纯西方面孔的男性士官,其余地方则载满被油布包裹的物品,比起採买东西,他们更像是来卖东西的。 士官们穿着统一的旧式制服,看上去十分有气质,但中文说却得不太好,只会一点零星的词彙,和周围的海民交流得很僵,也并不理会想跟他们示好的聚集地女性。 海水倒灌近两百年,各洲地区融汇杂合,无数国家的语言经过削正,许多已经跟随时间长河流逝消失,剩下的则变为通用语,其中就包括体量最广的华语。 这也是为什么幸存下来的舰船和余陆上的人会如此看重相应纯血种的原因,除了维护血统,其中重要一点就是为了保存自己国家遗留的母语。 这艘重吃水量的邮轮停渡在深海,很少往近浅海来,平常也只跟近海外围的聚集地打交道,那边说得最多的语言是法语。 语言不相通,就很麻烦,精通各国小语种的陶粟刚准备说自己可以帮忙翻译,好在聚集地里已经有人站出来说会。 更值得一提的是,素来沉默话少的顾川竟也能听会说,北部聚集地刚发展的那会,来来去去的流浪海民很多,方言说话各异,他从他们那学会了不少语种。 这下,陶粟望向顾川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感嘆钦佩,觉得顾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厉害。 她的杏眸澄澈清润,像碧潭里的水波一样,明净透亮灿若繁星,眉眼微弯颦笑容靥诱人。 顾川半低下眼,不敢回应陶粟敬仰的目光,天可怜见的,他挺得笔直的后背上都紧绷得出了细密的汗。 有男人在,顾家的大半兜海螺很快被成功出售了出去,由于螺子个头大,数量又多,卖价要比平常高出一些,一下子便是一金三银的进帐。 钱被顾川收入口袋,大额的卖价刺激到了其他海民,不断有人开始问询士官还要不要收别的,但得到的答案令人失望。 邮轮不缺海上的东西,只要海底与余陆上的物品吃食,并且他们停靠聚集地也不为採买,更是为了清空库存。 士官们带来了聚集地女性们的最爱,是许多藻制品和香膏香乳,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小船,因为东西太多,卖价并不高,至少要比其他船舶上卖得便宜。 难得遇见这么齐全的货品,女人们一个挤着一个,都快挑疯了。 陶粟也好奇这个世界的日化香氛,湿濡的目光在装着藻粉藻皂和各色香膏的大贝壳上流连忘返,最后选中了一款新出来的藻液放在鼻下细闻,是非常清淡的海盐味。 第55页 藻液同藻粉藻皂一样能起泡,除了颜色是藻绿色,其他同洗头膏洗发乳没什么差别,或者说它是很好的替代,这让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多少钱?这句话陶粟是用法语问的。 只见那士官原本神色温和地看着她挑选,毕竟陶粟的容貌皮肤在北部称得上最上等,哪怕是东方血种,依旧看得人赏心悦目。 而在听到她会说自己母国语言后,士官微微惊诧地瞪大了眼,随后变得热情起来。 「噢,美丽的小姐,看在你会说法语的份上,我必须为你打个折……」 原本一银一壳的藻液一下子变成了一银两壳,像是打了个半价,不过一个贝壳只有巴掌那么大,差不多用个一两次就会用光,性价比极低。 可耐不住陶粟喜欢,她想洗头很久了。 顾川看出她想要,直接伸手付了钱,花去三银给陶粟买了六壳藻液,足够用上好几次。 顾洋虽听不懂法语,但是他还念着当初说好的那把刀,巴巴地示意哥哥「哥哥哥,刀……」 先前处理海鱼时,顾家的钢刀太钝,那个时候就说等船来了,想办法给家里换上一把,后来陶粟直接送了顾川一把新的,顾洋眼馋想要来把玩,但没被同意,只是被允诺会重给他换一把。 现在难得见到有船停靠,顾洋就忍不住讨哥哥的承诺来了。 他惯会卖乖,顾川厚德重诺,说到就会做到,当即向士官打听起刀具的买卖来。 对方刚把藻液装给陶粟,还额外送了好些零散的小壳香膏当赠品,此刻心情不错,闻言提了一嘴「哦,我们船上倒是有人有,不过来不及跟你们换了……」 这回不待顾川继续追问,陶粟下意识率先疑惑地对士官开口问道「为什么来不及?是要离开了吗?」 登山包里有一颗项鍊上替换下来的铂金坠子,卖给邮轮上的人估计可以得不少钱,到时候除了还给顾川,剩下的应该还能买上不少,她还想着等用得好了,再来多换些。 士官看了眼幼嫩娇软的陶粟,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和顺从「好吧好吧,美丽的小姐,既然你发问了,那我就只能告诉你,最近的大海并不太平……」 从他的口中,陶粟和顾川这才得知,原来深近海交界处某一大片海区地壳板块发生剧烈挤压,导致海底沙泥移沉,并在海面下引发无数漩涡流,吞噬了当地海区上的不少聚集地。 眼看板块运动不止,甚至从深海内侧一路牵连到近海,隐约有海啸爆发的迹象,连带一些吃水量不低的邮轮舰艇也逐渐往内海停靠,根本不敢在深近海附近多待。 这种消息紧急而重大,没点关系与利益,根本不会有轮船上的人愿意同陌生的海民们说。 连聚集地之前收到冬季要早来的消息,也是因为同舰船合作得久了,彼此之间关系紧密亲近,对方视北部为附属的集合地,这才示意负责採买的士官透露下来。 毕竟海平面上升,世上的资源越来越少,人太多了可没半点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5 23:50:31~2021-05-17 02:4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彳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苏苏 26瓶;深蓝 4瓶;lg201247 2瓶;do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决定迁徙 临近傍晚, 天光越发暗淡阴沉,厚重的灰黑色云层乌泱压下,眼看又要落起雨来。 回去的士官们连人带小艇上了邮轮后, 那艘钢铁巨轮便开始缓缓往东边驶离,俨然并没有要多留的意思。 这极大地验证了深近海附近发生板块异动的消息, 十之海啸的预警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船舰上的人总要比困守在一方的海民们知道的多得多。 海底泥沙塌陷的原因同时得到证实,准确来讲并不是下塌,而是轻微移沉,移沉何时结束,海啸会不会发生, 这是众人目前最为担忧的两件事。 排道上的人群大声议论着刚得知的这一重大讯息,吵吵嚷嚷久久没有散去, 甚至还更集中站了一些。 」咱们这边不会真的来海啸吧?」 「你没看人家轮船都开跑了,十有是真的!」 「可是深海与咱们这离得这么远……」 冗长的旧排道像是要印证陶粟先前的担忧,终于不堪重负地从中部断裂开, 不少站着说话的海民都毫无防备仿佛噼里啪啦下饺子般落进海里。 浮在海面上的人中有男有女,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海浪在他们的扑腾间变大了起来,把橡胶皮划艇被沖开好远,顾川生怕陶粟会受到误伤, 连忙撑着细长的竹竿, 绕远路将皮艇划离这片区域。 换季时节雨水不定,在三人到达家门前,滂沱的大雨倾斜而下, 直直把人浇了个透心凉。 真是不巧,就差那么一点点。 雨幕下,站在屋门口往外张望的顾阿妈在看见回来的儿子们和陶粟后, 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赶忙招手让他们回屋避雨。 陶粟被顾川和顾洋护着,第一个进到顾家海排房里,她身上不太合身的麻衣裤单而薄,被雨一打就地紧贴在丰腴嫩肉上,洇出底下细嫩白皙的肌肤底色。 第56页 长及腰背的栗色捲发也瀰漫出浓重的潮湿气,鬓角处湿透的细碎发丝黏在她红润饱满的腮颊边,整个人娇美不谙世事,却无端显露出一丝与沉暗矮屋格格不入的轻妩媚意。 顾川从里屋取来干燥的布块给陶粟擦身上的雨滴,他其实湿得更厉害,此刻身上的衣裤甚至还淌着水,像刚被从海里捞回来一样,但还是要先照顾她。 另一边,顾阿妈同样给顾洋拿来了干布,边连声询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我听着好像吵闹得很……」 「阿妈,不得了,咱们这边可能有海啸要来了!」顾洋难得没有出门时的兴高采烈,不笑的时候显得分外严肃,有些他哥哥的影子。 「深海那边的地底……」他虽然不懂法语,但在海民们谈论的时候听得仔细,记忆力不错,此刻叙述得大差不差。 顾阿妈边听边露出震惊的神色,作为海民的她绝对不希望听到海啸这个消息,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顾川,想从大儿子这得到相反的答案。 然而正蹲身帮陶粟点起火盆的顾川微抿起唇,点了点头,肯定了顾洋的说法「是轮船上下来的士官亲口说的。」 「那怎么办?咱们聚集地过冬前是不是又得搬?」每一次的迁徙都是一场兵荒马乱,难怪顾阿妈如此不愿。 顾川面色沉峻「不好说,还是得看聚集地里大家的意思。」 旁听了好一会儿的陶粟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搬?大家直接搬去岸上住不是更好吗?」 她来新世界的时日尚短,还不清楚海民与余陆民之间源远流长的客观生存矛盾。 顾川看着陶粟,神色缓了缓,解释道「余陆上只欢迎年轻女性,其他的人并不受欢迎。」 他所说的不欢迎显然是修饰之词,事实上但凡有余陆民发现不经允许偷渡到他们土地上的流浪海民,逐离都是客气的,一般直接就打死了。 男人的意思不难听懂,但陶粟难免对心心念念的岸上感到格外好奇,不免多问了几句陆地上的光景。 这顾川就答不出来了,他们只和海岸边的余陆民打过交道,再往里就没去过,当下便仅能讲些换粮时的景象,倒叫没什么见识的陶粟听得津津有味。 了解到一些岸上知识的陶粟没有再加入顾家人沉重的谈话,海排房里的火盆又重新燃了起来,外边的雨水夹杂着冷风扑进狭窄的排房屋内,平白冻得人一阵冷颤。 她得了六贝壳藻乳,头发也正好是湿的,索性请顾川给她烧了一壶水,准备好好洗个头,侍弄一下久违的个人卫生。 她低声说出自己请求的时候,娇怯又羞软,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的要求,顾川自然也不例外。 燃烧的旧火盆上很快座了一提壶,只等煮开就能用。 陶粟糯糯地道了声谢,坐在火边的凳几上安静等待着,屋外的天光愈渐昏沉下来,跳动的火光倒映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显得既温软又稚美。 不远处人声依旧喧嚣,为了那条断裂的排道,许多男性海民正在冒雨尝试修复,所以外角这一侧还算安定。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陶粟蹲在门口往前倾身,由顾川帮忙站在她身后一手撑伞,一手往她的头上倒兑好的温水。 深海藻类制成的藻乳洁净能力比想像中好得多,陶粟洗完一头长发正好用去两壳,泡沫绵密味道淡香,她的整颗脑袋一洗完顿时感觉松快了不少。 水还剩下一些,陶粟用发圈把湿发扎起,端着水盆顺便去杂物遮挡的暗角处擦了擦身,顺带换上先前被顾川洗净烘干的棉裙与一次性内裤和卫生巾。 有她刻意转身以作阻挡,谁也没发现她期间的小动作。 陶粟的经期一般只来三四天,眼下已经没有多少经血,显然是很快就要走掉了。 这回换下来的衣服,她没让顾川有插手的机会,直接自己就着用剩的水搓洗干净,挂在地垫旁的火盆边烘烤。 而随着天色渐沉,外头的风雨却越来越大,风向多变,一向平稳浮在海面的顾家海排房忽地颠簸起来,连带整片外角也在猛烈的风袭下游离开聚集地稳定的蛛网角位置,变得震荡不已。 断掉的海排道方向传来一阵懊恼的唏嘘杂声,海民们没能将断链的两侧开口用藤绳成功牵引,反而被风吹得更远了,再连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极费人力手脚。 陶粟平衡感差,原本好好地坐在小凳上就着火盆烤头发,差点因这一变故一头栽进火里。 吓得边上的顾川刚毅的面容陡然变色,急忙展臂一拉,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陶粟又轻又软,如同一团无骨嫩肉,被拽得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身上带有清新自然的海盐香气,与原本纯粹馥郁的奶味体香相融合,繁复的气息温秀脱俗,如花树堆雪潋滟绝绝。 顾川还没来得及换下湿衣服,红着脸匆忙将陶粟扶正。 他的体格健壮有力,浑身上下各处梆硬,纠结起伏的块状肌肉如同一块块硬木,把陶粟碰得不轻,好似是撞上了一堵硬墙。 好一会儿功夫,她的脑袋瓜都嗡嗡地直响,双手捂头,懵懵的看上去更加呆怯姣软了。 顾川满怀歉意地伸手帮陶粟揉着头上被撞疼的地方,他的掌心温暖宽厚,力道适中地按揉画圈,极大地缓和了痛意。 第57页 坐回气垫的顾阿妈和换好干衣的顾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荡吓了一大跳,扶住了一旁的排屋壁。 「是那边的排道断了,还没接上,我去看看。」顾川在确认陶粟没事后,将她引到了地垫那一侧坐下烤火。 他随即迈出屋子,大步往海排道那边走去。 顾川离开后,顾家海排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卖海螺的一金与用剩下的藻膏等都被顾阿妈拿在手里端看。 士官给的小壳赠品太多,香味也各不相同,显得十分高档,按照道理这些小壳的香膏也是售卖品,且价格不低,如今全被用来无偿送给了陶粟。 顾阿妈从顾洋的嘴里听说这些,她看了一会,收下金片,却将藻乳与香膏又重还给陶粟「给你买的,你收着用。」 陶粟听顾家阿妈如此一说,内心感觉更不好意思,这本就是顾川花钱买的,没用自己一分钱。 她当即软着声回答道「我哪用得了这么多,阿姨收着吧,等我想用了,再问你要……」 陶粟误打误撞,正好合了顾阿妈貔貅的性子,只见老人家的面色变得更加缓和,霎时舒心了不少。 顾家阿妈已经年老,倒不是图这些东西,她更关注的是在家里的长辈地位,而陶粟看在她眼中俨然更亲近了「那我就帮你收着。」 与此同时,北部聚集地却如同被捅了马蜂窝,邮轮士官所透露的消息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传了个遍,到处人心惶惶。 聚集地上层由个德高望重的老海民组成,都在集合地里有很深的根基和声望,日常拿捏不定的裁决都靠他们民主投票决定。 此刻有人主张立即迁离,有人则偏向视情况暂定,还有人游移不定弃权,两相僵持之下,人数竟然持平,只能另外再择人进来投选…… 顾家也来了人,叫顾川去聚集地中央开会,见男人不在,来人又赶去断掉的排道那边通知。 厚重的雨线密集成帘,整个北部聚集地都被忧虑恐慌的氛围所笼罩,时不时有人影在雨中穿梭,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压抑。 这一晚,顾川直到很晚才回来,他还带回了一个聚集地里刚出炉的新决定,那就是集体即将往近浅海交界处迁徙。 顾阿妈对离开现海区的事感到不安,但陶粟却十分期待,因为这意味着她离岸边更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7 02:40:28~2021-05-18 13:58: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537343 70瓶;悠悠 40瓶;永远忙不完 14瓶;大大加油更新、饭卡没钱、ttt 10瓶;烟雨遥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0章 第三十章 起锚和换居 北部的海民们对于迁徙表现得要积极得多, 离开前需要做许多准备工作,一整晚聚集地里的人声就没消停过,等到了第二日浓雾瀰漫的清晨, 更是喧嚣烦闹起来,吵得人不得清净。 陶粟已经连续两个夜晚没睡好, 好不容易天明前起了点睡意, 可外面的声响稍大些,她立刻又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只见顾阿妈带着顾洋正一起把家里常用的物什收整进防水的厚布中,至于顾川则天不亮就被聚集地中央的人叫去了,还没有回来。 外边的雨依旧在下,只是比昨天小了很多, 稀沥沥的碎雨花沿着顾家海排房低矮的檐角落下,细微的砸地声响不绝于耳。 陶粟闭眼听着屋外的人沸与雨声, 外人看上去她像是在小憩,其实她正用意念逡视着空间,因为今早第十二格储物架已然开启, 是存放多套冬衣裤的格架。 空间里漂亮的私服衣饰自然也有, 但大部分外穿的四季衣裤鞋袜都被她有意识订做得朴素简单,因此这些专门出自工厂流水线的成套冬衣冬裤都是不起眼的黑色。 由于用料比较充足,看起来简洁又保暖, 正适合在资源贫瘠的新世界冬天里穿。 不过眼下没有合适的机会取出来用, 她只好先把新开出来的格子搁置在一旁,等日后再做打算。 火盆已经被熄灭了,海排屋内一室清寒, 陶粟缩在地垫上越躺越凉,索性爬了起来,同忙活的顾阿妈与顾洋打了声招呼, 踩着革鞋捡上旧鱼皮伞准备去海厕。 断裂的排道昨天在顾川的帮忙下已被重新连接起来,北侧外围的这一角恢复了平稳,不再像昨日那般被风浪打得颤颤巍巍。 然而当她刚踏出顾家的排屋,便只看到远处聚集地最中央一些原本分散开的海排房不知什么时候竟合併到了一起,类似一层层的蛛网圆圈中,小小的圆心从空心变成了实心,且在不断增大。 陶粟的惊呼引来了顾阿妈和顾洋,他们有经验得多,一眼就看出来聚集地这是在进行拆分整合。 昨夜刚商量好要迁徙,今天一早就直接开始拆排道起重锚,速度之快着实令人感到惊诧。 顾阿妈一脸纳闷担忧「怎么这么早就起锚了?」 「起锚?」陶粟听见顾阿妈的话,好奇地反问了一声。 「是啊,起锚……」顾洋话多,主动接过话茬子。 在他详细的解释下,在海上生活了没几天的陶粟这才知道,原来把重锚从海底取出来的这一举措,意味着聚集地在实行迁徙前的最后动作,而顾川被人叫走,显然也是为了起锚这件大事。 第58页 海面上风大,海下又多布洋流,集合地内的海排房能稳扎在当地海区,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就是海底的重锚与一条条连结各处的排道。 为了避免排道与重锚拆除取出后,相应海排房会被颳走,北部聚集地便从中心开始一圈圈拆分,拆下来的海排房紧密栓连到一处,迁徙时也几千户整体一道迁移。 陶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宏壮的集体行动,忍不住驻足津津有味望了好久,越看越觉得惊嘆不已。 不过潜进海底拔出重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一些或绑或扎在突起物体上的锚,更难处理。 北部就那么几十来位水性极佳的海民,所以哪怕在海排上有不少普通海民等着接应,但沉锚解不开,还是只能白花时间干等。 她饶有意趣地看了一会儿,见东面中央的进展实在缓慢,索性先去海厕解决生理问题。 许是刚到海上新环境还不习惯,陶粟这个月的经期去得比较快,基本已经干净,她松了口气,等再出来的时候,被人叫走的顾川已经回来了。 陶粟撑着旧伞,小心翼翼慢吞吞地走着,生怕跌进海里去,完全没有发现男人此刻正浑身湿透地倚在海排墙边,满身疲惫却眉眼温和地笑看着她。 聚集地里的海民有几千户,这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千座海排房,除了最东边海面离海底近些的小半数可以由屋主本人下海去起锚,其他的都得请水性好的海民帮忙。 这种活计又苦又累,若不是报酬高一些,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干,顾家不缺别的,但顾川还是应下了,因为他想要一间房舍,为陶粟要一间屋子。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顾川嘴角的笑意就不免越发浓重,看像陶粟的神情也愈渐柔和下来,身体上的疲惫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被他挂念着的陶粟此时只顾低头专心看排道,白色的宽松长棉裙掩不住她绵软绰约的款款身段体态,脚上蹬着一双棕榈色的旧长靴鞋,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只呆呆缓慢往前挪腾的小海蘑菇。 牡蛎屋顶造好之后,等到气温降到十度以下,一种嗜冷的小小蘑菇菌落就在那夹缝间生根发芽,变成一丛丛喜人的海蘑菇。 海蘑菇作为海生海长的植株,是海上冬天非常好的食材,也是可以补充维生素及其他营养需求的天然菌类。 它们白色的伞盖,棕色的伞柄,以木排顶为基底,吸收着死去的牡蛎肉为养料茁长生长,通常一长就是大片,如同余陆上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海民们会把它们收割下来,烤晒成干菇,攒上几大筐就能吃上一整年,随时随地能够补充身体需要的微量元素,同那些海鲜干货一样,也很受余陆上人的喜爱欢迎。 顾家有两间海排屋,长出来的海蘑菇还要多,不过家里人也多,两个大小伙子饭量格外大,因此那些味道不错的干蘑菇在换粮前就吃完了。 好在马上冬天就要到来,聚集地各家各户又会有新的菌菇产出。 陶粟是到了顾川的面前,才忽地发现他的,圆滚滚的好看杏眼先是瞪得滚圆,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男人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人后又放松下来。 「你回来了?」她娇软稚嫩的面容上绽出一抹笑,主动持着伞往细雨里的顾川走近了两步,将他拢在伞下。 顾川发觉她的举动后,心软得像是要化开,轻轻地应了一声「回来了。」 顾家的伞也就陶粟用得多,事实上聚集地里也有很多女性喜欢用伞,越是新做好看的,她们越是喜爱,甚至比起实际用途,好似更代表了一种荣誉感。 女性间攀比成风,旧伞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 但陶粟不同,她娇美却不娇气,甚至还很接地气,陈旧的革鞋和破旧的鱼皮伞放在她面前一样能用,家里吃食不好,睡觉的位置不够,她也从不抱怨。 想到这些,顾川的心头忍不住瀰漫起愧疚的情绪,陶粟美若最珍贵的玉石,他必须让她过上好生活。 陶粟可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她抬高了撑着伞的手,往前走了两小步,这才发现顾川并没有及时跟上来。 「回家呀?」她侧转过头看向依旧靠在墙边的顾川,清澈的眼眸里闪过好奇,想到了什么又踮着脚重新返身回来,「是太累了吗?回去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吧?」 陶粟自己生着病的时候就不爱讲话,也不喜欢动弹,见顾川反应慢,就以为他同她一样,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先前顾川下海捞碎石牡蛎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伸出一只空手摸向他的额头,想探探是不是发热了,却反被牢牢捉住。 「没事,咱们回家。」顾川握着陶粟的手放下,另一只大手去接那把伞,随后虚拢着她缓缓往家里踱。 托这场朦胧细雨的福,从背后看,两人的背影几乎都叠近在了一块。 顾家海排房正门口,顾阿妈重新点燃了火盆,正在烧一锅腌鱼块杂烩汤,里面难得放了些杂米,是看在顾川下海出力的份上专门给他放的。 而专属于陶粟的纯米粥已提前盛出,正在小饭桌上放凉,这些天顾阿妈每顿都为她做这个,特殊对待得都快养成习惯了。 也是陶粟讨人喜欢,做人又小意大方,合了顾阿妈的眼,不然老人家并不会费力气与粮食。 顾洋一见到顾川和陶粟进门,连忙沖了上来,掩不住满脸好奇地询问道「哥,咱们聚集地怎么这么快就起锚了?是不是要搬了?」 第59页 听到这问话,顾阿妈和陶粟也看向顾川,显然心里好奇极了。 「对,等锚都起了就搬。」顾川领着陶粟到桌边坐下,自己则快速地去里屋角落处换上干衣服。 换衣服的期间,他接着将缘由都解释道「海底的泥沙移沉得太快,聚集地东面中间那边,海排房都没了快一半,好些排屋都撞在一起……」 海泥移沉,陷在沙土中的重锚就会跟着动,一夜的功夫,近海北侧这片海区底下局势急速恶劣,难怪那边的人天不亮就要来喊顾川,再晚些只怕排屋都要保不住了。 为了加快进度,整个聚集地里几十个水性好的海民被分成几班,轮轴休息下海,一个人基本上平均每隔上几圈就要轮值,在一天内将聚集地所有的重锚全部起出。 像是顾川,在往常吃朝食的时候就又要到他,必须抓紧时间积攒体力。 顾阿妈手脚麻利地将鱼块粥给顾川端上桌,海碗里的鱼块又大又肥美,连带碗底的麦米也浓稠喷香,至于她和顾洋的就没那么好了,随便吃吃。 但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人会计较这个。 换好干衣的顾川上了桌,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他虽然下海前在聚集地东面那边吃过饭了,可入了三次海,解了三次重锚,早就饿了。 男人这回的进食称得上是狼吞虎咽,却看得陶粟心里十分酸涩,她有空间作为依仗,因此沦落到哪怕是堪称末世的海上新世界也没有感觉如何。 但事实上,海民的生活要比她现在正经历着的苦得多。 吃过清晨这顿后,顾川被陶粟拽到了气垫上睡觉,他本来还想在矮凳上屈腿将就,凭着优越的体能,实际上坐下闭目养神攒攒力就够了,一天下来辛苦几轮,到了明天就好。 但是陶粟不太聪明,胆子也小,总怕顾川睡眠不够,下海的时候会发生意外,或者什么时候就猝死了,因此固执地压着他休息。 气垫对于顾阿妈和她来说差不多正好可以并躺,但顾川个子高壮,一躺上去就占了大半的位置,一双大脚还露在外头。 陶粟给他盖了薄毯,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外沿边上,大有要看着的意思。 她的长捲发刚洗过,松松软软泛着海盐的清新味道,就那样随意地披散在背后,落到顾川的面前,馨香飘裊动人,在昏暗的室内也极富光泽感。 顾川在这奶淡的香味中,逐渐沉睡过去,睡了这几天最好的一个深觉。 时间在流逝,几乎也没过去多久,很快又有人过来催顾川去聚集地中央。 屋外的细雨难得不再下了,不过浓雾还没有散去,湿漉漉地密布在海面上,极大地影响了海底起锚作业。 有个重锚经人试了好几次也没解出来,只好喊顾川提前去上工,男人很强,这一点聚集地里的人都知道。 睡了一个短觉的顾川精神许多,他重新换上之前的湿衣,视线落在陶粟的脸上,清晰利索的下颌轮廓柔和起来,又很快跟着人离开。 这一天,顾川往返聚集地和顾家好几趟,都是去的时间长,回来的时间短。 饶是一直对待大儿子态度矛盾复杂的顾阿妈,也不免肉眼可见地心疼起来。 以往聚集地迁徙都是提前好几天做准备,海排房一间间慢慢地拆,基本好几天才尽数拆完,如今压缩到一天内完工,实在是太压榨人力了。 好在随着一只只重锚的升起,原本占地偌大的聚集地变成了一个小上数倍的平房积木城。 大部分海排房被密集连在一起,只在各个房边留出一条可供人走动的小道,整体一下子就有了旧时巷道房的模样,远看如同一张又厚又大的圆饼。 顾家的两间排屋在外围,自然也是最外圈,轮到最后一批起锚。 顾川负责了自家两间房的解锚,他看上去犹有余力的样子,显然每一次间隔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陶粟还时常往他嘴里塞果糖和饼干,助他恢复体能。 因此一整排水性好的海民里,属他状态最佳。 失去重锚牵制的海排房危险性很大,陶粟有皮艇,在顾家的重锚被起前,她连同顾阿妈坐着小艇被顾洋送到了内圈的联排房里。 几千户的海排房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人多又吵闹,还有不少海民得知陶粟的到来,涌着想来看,便更嘈杂鼓譟了。 陶粟和顾阿妈站在人少的最外边,远远看着顾家排屋的方向,对于顾家阿妈来说,那是她的房子,而对于陶粟来说,那儿同样不知不觉让她升起了浓重的归属感。 外围每一间排房都被结结实实绑上了藤绳,与联排房圈相连,等到重锚从海底解开,排屋边的人就会收起房底繫着的数百米粗藤绳,将锚拎出水面。 到时联排房边圈上一齐收紧绑绳,将外围的所有排房同时拉近,直到与大部队靠拢整合,再取下每间屋子边连接的海排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过往的许多次聚集地里都是这样做的,但是这回不太一样,因为有海底移沉的特殊原因在,某些重锚根本不能轻易就起出来。 顾家的锚是顾川亲自下的,只见顾川和顾洋兄弟齐心,一人在下边解锚,一人在上面起绳,很快就把顾家海排房和顾家小租屋成功起了锚。 但是绑绳却迟迟没有收紧,因为还有外围门户的锚还没有起成。 第60页 失去牵制,两间房子一下子变得随海浪晃荡起来,看得另一边的陶粟和顾阿妈紧张不已。 尤其是顾家阿妈,她对房子的感情还要深,睁着一双不大好的眼睛使劲往那边瞧,生怕自家排房被颳倒了。 「快拉过来啊!」她急切地对周围控制绑绳的海民催促着。 拉绳的都是男海民,有陶粟在,大多一边惦记着做事,一边羞赧地偏眼看她,听到顾家阿妈的话,有人下意识拉了拉绑绳。 于是顾家的两间屋舍开始往内圈靠拢,但很快又突兀地停住,因为还有人家的重锚没有起,牵连在一处的结实排道崩得死紧,牢牢阻住了顾家的排屋。 顾阿妈看得直跺脚,不免又咳起嗽来,陶粟连忙扶住了她,帮她拍背缓解不适,一边继续往前看去。 远远地,只见套上了上衣的顾川同站在一起的顾洋说了声什么,随后一把脱下衣服,又矫健地跃入海中。 他看着冷峻沉敛,实则外冷内热,一看就是帮忙去了。 起那只重锚的海民也是惨,海泥移沉得厉害,锚被卡进了一堆坚硬的海底礁石间,他几次尝试入海,也没能将锚解出来,还差点把自己溺毙在海下,困难度实在赛高。 眼见顾川过来搭手,那人很是松了口气,从海里浮上来,坐在排房前大口喘气歇息,将这只锚连同奖励都留给他,当然同时留下的还有危险。 天色渐渐黑了,联排房圈这边开始点起鱼油照亮,最亮的当属最中央与外面一层。 外圈别的排房都逐渐弄好了,起锚的工作即将结束,可唯有那一间重锚很难解开的海排屋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传来,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 同它一样安静的,还有下海的顾川。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上次捞海螺还要久,久到顾洋与那个本该起锚的海民下水寻了几次,久到联排房这边忍不住要派人过去找时,那间排屋终于动了。 海民们欢呼起来,拽起绑绳收缩外圈的众排房,接下来的事情顺顺噹噹,很快聚集地内几千户屋舍都集合规整到了一起,再无遗漏。 陶粟和顾阿妈踏上咫尺之外自家的海排房,门口已经被人放上了拆下来的两条排道,这些排道等聚集地找到新海区定居后又能重新派上用场。 「你哥呢?」顾阿妈看着正从屋里出来的顾洋,大声问道。 顾洋一手摸了摸鼻子,一手指着屋内「换衣服呢,没事。」 顾家阿妈矮小病弱的身子像是忽然有了力气,颇有些气势地急走进去。 随后待在门外的陶粟和顾洋就听见了她的怒斥声从里面传来,顺带还有一记响亮的拍打声,很显然不顾自身危险的顾川被母亲严肃教育了。 陶粟和顾洋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吓得缩了缩脖子,一个是从小被阿妈打怕了,另一个则单纯是胆小。 两人都不敢进屋了,情愿在门口吹冷风。 没多久,顾阿妈的斥责消失,顾川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干衣服,整个人除了看上去累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二十大几的年岁还要被打,说出去似乎没什么脸面,顾洋自觉不该在挨了教训的哥哥面前晃荡,一晃身躲回屋内,这下待在外头的就只有陶粟与顾川。 见顾川今天受累又受训,陶粟也不好再多说劝他多保重自己的话,她上下打量着,准备看看顾阿妈是打了哪。 面上没有,手上没有,要么就是衣服底下了。 顾川哪受得住陶粟这般旁若无人的直白视线,像是要钻进他衣服里似的,耳根子当即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 最后还是他主动撩起衣袖给陶粟看,只见结实粗壮的左臂好大一片红得泛紫的印迹,显然被顾阿妈打得毫不留情。 「疼不疼啊?」陶粟尝试着伸出手揉了揉。 男人的臂上热烫滚滚,本身体温就高,但她以为是被径直打得伤处火辣,主动地更大范围轻揉起来。 陶粟的小手柔软无骨,从小到大保养极好,纤细的指腹与娇滑的掌心极其肉感细腻,完全可称得上皮肉匀停,抚在身上温凉舒适,像是被天上沁凉的云朵所包裹。 「不痛。」顾川低声诚实地回答道,嗓音压得有些发紧。 他自小就没怎么挨过母亲的打,到了十三四岁进入海场后,更是直到今天之前顾阿妈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相反顾洋皮实,就总是被打,没事也要被拍两下,但他跟母亲的感情也要更好些。 顾川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了。 听男人这么一说,陶粟打圈的手掌草草揉搓两下,正准备停下收手,而在这时,临近的某处排房角落传来挤动的声响,是一些过来看陶粟的男海民们。 难得排屋与排屋连在一起,他们都不想错过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因此也就恰巧见到了顾家门外陶粟与顾川的这一幕。 顾川耳聪目明,五感六觉相当敏锐,陡然沉下目光,往那些海民们的藏身处望去。 至于陶粟要娇呆一些,看见他的反应,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迟钝地想转身往背后看,却被面前的顾川拦下。 「天黑了,先进屋吧。」顾川的声音沉稳喑哑,给人极为可靠之感。 陶粟信任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踩着革鞋哒哒地往顾家海排房里走。 第61页 顾川最后看了暗处一眼,对那些不规矩的男海民们投下警告的眼神,紧接着跟着她回屋,利落地关上了排屋门。 在他走后,才有不少人从暗处现身,都是些单身的男海民,不错眼地看着顾家的排房。 今天陶粟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她照料顾阿妈时的举动,还是只和顾川亲近的姿态,都被人看在眼里,这下除了外表少见的娇软美嫩,她表现出来的专一也同样令人动容。 众人的心里涌起了新一阵的火热,如果是讨她结亲,以后生下的孩子一定会是自己的吧。 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海上开始下起大雨,并且雨势有逐渐增大的趋势,哗啦啦沖刷着牡蛎屋顶与房屋檐角。 这场雨下得很是时候,刚好聚集地里每间海排房的起锚与整合操作完毕,不会耽误事情。 还在新模样的聚集地内闲逛的海民纷纷避回自家屋子,而一整个联排房圈则慢慢悠悠开始顺着潮流的方向往近浅海交界线飘去。 夜间赶路不需要人为控制,附近的海区里并没有足以触礁的建筑或石柱,而晚上的海潮顺应潮汐,直往海岸上扑打,联排房圈顺着海浪行进能节省下不少人力。 当然也不会真靠海潮带动前进多少里路,只要不后退就行,这些海民们都心中有数。 为了庆祝聚集地成功迁徙,晚上这一顿晚食,大多数人家都吃得十分丰盛,比如顾家。 顾阿妈倒油做了一盆炸鱼块,一锅薄粥,还特意取出陶粟先前给她的一只肉罐加菜,她难得这么大方,看上去面色要比起以往的病气瘦削好得多,是犒劳谁不用多说。 这些都是陶粟住进顾家以后才逐渐有的改变,而她本人娇憨呆钝,完全没觉察出来,只当是自己好运地遇上了顾川及他一家,殊不知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陶粟毫无所知地埋头喝着粥,她红嫩的唇瓣如同软面鱼,微微拱起吹拂着粥面的热气,又怕烫嘴,吹了又吹,直到确认凉了,才满足地低头喝上一口。 有她细食慢咽的这一会儿工夫,顾川和顾洋都大半碗粥与鱼块下肚了。 北部聚集地里无论哪个女性,再娇生惯养也没有这般腔调的,可放在陶粟身上,就显得十分相称谐美,恍若她本就该这样。 顾家今晚总算不用再四人一道坐在地垫上将就,被淹的小租屋浮起来以后,里面虽然依旧湿漉漉的,但有防水的厚布隔着,同样可以存放东西。 吃过晚食后,顾川和顾洋一起搭手,将大屋正中间地面上堆积了整整两天的杂物尽数搬回原处。 他们搬得比较吃力,由于聚集地所有排房门朝向内里的缘故,每一圈错隔开的排屋实际上离得都很近,比人还要宽的物品是过不了道的,因此只能拆开了一样样搬进去,再重新捆包起来。 尽管这样的朝向在日常生活中虽然麻烦一些,但是非常有好处,可以随时应对漂行过程中海面上突然大起来的风浪,不会有海浪直接打进家里的事情发生。 而顾家海排屋里的东西都搬干净以后,地方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空间太大拢不住火气,让人生生觉得寒凉不少。 烧过晚食的火盆又被重新点了起来,在屋里发出耀眼温暖的热光,室温在逐渐上升,抵抗着屋外溢进来的暗夜寒气。 顾阿妈是个节俭的勤快人,她飞快地把灯碗里的火苗熄灭,再将地上原来物什堆过的地面拿布擦了又擦,方才重新铺上许久没用过的干燥地垫与被褥。 大家都有地方睡以后,陶粟的气垫也不用再跟人共享,她在革鞋里脱下软袜鞋,又偷摸着收进空间,随后好好地将鞋子同旁边的登山背包统一摆放在一起。 等一切都弄好后,她快乐地钻进早就干了的保温睡袋中,幸福地滚了又滚。 长长的地垫一展开,四个人都睡上了久违的好觉。 不管明天去哪,至少这一晚,整个北部聚集地里的人都睡得十分踏实,不会再做海水浸没屋室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8 13:58:5~2021-05-1 23: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 15瓶;饭卡没钱 10瓶;豆花花 4瓶;此生幽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集体生活 隔天雨雾濛濛的清早, 聚集地里的海民们逐渐起身,锅碗瓢盆走动说话等各种各样的声响越来越大。 由于海排房与海排房之间连得很近,竹木制的房屋结构并不隔音, 那些声音好似就响在耳边,嗡嗡嗡扰人极了。 饶是顾家的两间排屋在最外围, 也避不开这些杂声的骚扰, 集体生活就这么点不好。 尤其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讲究地造了海厕,越往外拥有独立茅厕的门户越少,因而聚集地里的所有房子整合到一起之后, 有些人想方便, 只能到最外侧来, 人来人往更是显得吵闹嘈杂。 陶粟已经养成了海上的生物钟,习惯每天清晨五六点自动醒来, 当下她缩在温暖的睡袋里,一边听着外边的噪声,一边正闭目巡视着空间里的第十三格储物架。 今天解封的物品又是一整格暂且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三顶户外专用的露营帐篷。 她买东西注重质量,这些帐篷看起来颜色低调不起眼,实则材质坚固质地结实, 配备相应的防潮地布和底垫, 一年四季都适宜使用。 第62页 只是如今陶粟住在顾家,委实用不上这些,只能同冬衣裤一样先放着。 排房中央火盆内的鱼油燃到半夜就烧没了, 眼下顾阿妈正往盆里重新填进去十几颗鱼油, 准备煮点晨食出来。 海民们平常一天只吃两顿,但若是当天有活要干的话,就会在晨起时再加上一餐。 前些日子顾家兄弟俩忙着腌鱼补房顶,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于是饭多吃了一顿,现在情况自然也一样。 新式联排房圈已经飘进了临近的一片近海海区,这里同属于北部的养殖海场,许多海民都熟识,显然一整晚的功夫,排屋房圈没有飘得太远。 可为了往近浅海交界线上赶路,必须要有人力在前边牵拉,如同牛马拖曳着车毂,是项极费力气的重体力活。 每逢聚集地迁徙,这种事都要交给男人们来干,饶是能经常换下来休息,吃食上也必须不能被亏着。 顾家两个儿子,从前都是顾川去轮值,今年顾洋同样年满十八岁,上工的名额里也多了他一个,食物就得加倍供应。 雨天用火柴生火艰难,换季进入连绵的阴雨节气,这意味着冬天的脚步更临近了,空气里的水分湿度很大,火柴头极容易受潮。 顾阿妈面色难看,家里的最后一盒火柴又划废了几根,这才成功将火盆点燃。 有了火焰热量的加持,室内一下子从清寒变得温暖起来,邻近躺在地垫上的陶粟感受得最为贴切,蜷缩在睡袋里的柔软身躯舒展开来。 陶粟听着顾阿妈发出的动静,见对方生个火都这么吃力,忽然想起自己登山背包里还有户外专用的防风打火机和防水火柴,便有心送对方一样。 无论是打火机还是火柴,都是能在多种极端天气下使用的火具,品质一流,质朴的外表毫不起眼,同顾川与顾阿妈用过的引火物什看上去大差不差,关键是好用得多。 而火柴是一次性消耗品,至于防风打火机则属于金属燃油打火机,跟顾川那只可重复利用的不同,等里面的液体用完后就只能丢弃,点火的次数大概在千次左右,能抵六八十盒新世界火柴,使用起来甚至要更便利快捷。 陶粟选定了打火机,她从保温睡袋里伸出小手解开一旁包上的密码锁,径直往包底探摸,很快摸到了一样小巧凉滑的金属物件。 她缩回手,刚准备起身去送给顾阿妈,顾家虚掩的屋门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婆婶从外面敲开了。 来人显然同顾家阿妈分外熟识,端着一只装了十数颗鱼油的破盆,腆着脸张口就要借火。 各家排屋合到一起去之后,相互之间的来往就方便了许多,连带往常冷冷清清的顾家也开始有人来登门。 陶粟胆子小,见家里有外人在,也不敢上前去把手掌心里的打火机送给顾阿妈,只好藏进睡袋中,暂且先收进空间。 陌生婶婆趁着顾阿妈给她倒火的功夫,站在顾家小屋门口,往内张望了好几眼,更是稀罕地打量起坐在地垫上的陶粟来。 「这就是你家阿川带回来的?」 「好了,走吧你,下次换我去你家借!」顾阿妈没回她,没好气地用反筷子夹出一粒燃着的鱼油放进对方盆中,等连带那边的也燃烧起来后,再返夹回来。 那婶子笑了几声,不知说些什么,连带顾阿妈脸色也平缓起来。 没一会儿,上完海厕的顾洋和去竹排边洗裤子的顾川回来了,他们年富力强,进到排屋里时,屋内的空间仿佛都逼仄昏暗了不少。 婆婶没有久待,端着燃烧的火盆转身离开,走前看着顾川握在手里的黑色湿长裤打趣一句「好给你家大儿子寻间新排房了……」 这说的话什么意思,陶粟不明所以,经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要把打火机送给顾家阿妈,当下蹲着身收拾起自己的地垫被袋。 她的肌肤滑腻白嫩,刚刚睡起的脸上懵胧惺忪,长长的栗色捲发未经梳理,千勾百搭耷拉在肩头,带着一股稚嫩慵懒之感。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样子,可刚进门的顾川却瞧也不敢瞧她,兀自将洗好的裤子团在屋角晾棒上。 他这段时间常常会避开陶粟早起洗裤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点狼狈,他不想被她发现。 顾阿妈也同样听到了那句话,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看了眼顾川,又望向陶粟。 而此时,叠好自己被褥的陶粟发现了顾家阿妈对她的凝视,下意识专注地回望过去,礼貌地微微弯起唇角。 她的一双水波眸圆润汪漾,像是眼里含着一捧秋波,抬眼看向人的时候,纤长浓密的睫羽垂挤在一处,笑唇不点自红,颇显娇贵秀美。 放在新世界的人眼中,乖嫩的陶粟就很适合讨回家里去养起来,连挑剔成性的顾阿妈也对她生不起什么摘指。 上回的海螺还剩下最后两只,在水盆里吐着泡泡,勉强还活着,顾阿妈挑出螺肉切成碎,同鱼块和海薯淀胶熬成满满一锅。 陶粟不爱吃鱼和海薯,便只顾拣着碗里的螺肉丁吃,很快发现她举动的顾川逼干净碗里的汤水,将那些泡水胀大一圈的海螺肉纷纷倒入她的碗中。 海螺味道鲜美,白煮过后的滋味也不错,陶粟胃小食浅,对这些肉丁接受度良好,算是比较喜欢吃的食物。 她软软地道了声谢,同时使着筷子将自己碗里两三小块吃不下的海鱼肉夹进顾川的碗内。 第63页 顾川忙端着碗往前接了接,他对帮陶粟解决吃不完的饭食习以为常,这些日子下来已然习惯成自然。 狭小饭桌上发生的事,顾洋和顾阿妈都看在眼里,前者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食,后者则再次思考起新海排房的事,似乎真要给准备间新排屋倒也不是不行。 而对于顾家那间小租屋,顾川实则早就做好了打算,聚集地的海排房并不买卖,但对于表现出色的海民会有贴补。 等在冬天彻底到来前,集体搬到浅海附近后,他就可以凭着一路的贡献付出,得到小租屋另一把钥匙,届时屋舍就能真正送给陶粟。 一想到这点,顾川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干劲,恨不能立刻就去上工干活。 吃过东西后,顾家兄弟俩要赶去聚集地中央那边参与轮值的排班,顾阿妈顺带给了他们一些钱,让回来时带半打新火柴。 聚集地的东面富庶,卖杂货的小铺小店有好几,从前相隔较远,外围到内侧的蛛网排道弯弯绕绕就要走上许久,因此顾家人很少过去。 现今海排房都整合到一处,相互之间离得近了,走路就能省不少功夫。 陶粟来北部已经快好些天,不免对聚集地内的景象分外好奇,她本想跟去看看,但外头光线不明,寒彻的雨水缠绵,道路狭小难行,细想还是作罢,等天大亮了再说。 两兄弟取了各自的短杆细竹离开以后,屋外黎明的天色还昏暗着,顾家排屋里火盆中的火光大盛,抑制住漫入室内的冷雾气。 顾阿妈本想把火盆熄灭,节省些鱼油,但见陶粟娇软柔嫩的模样,顿了顿没动,去瓦罐里盛了一碗杂粮分拣消磨起时光来。 陶粟不好意思光坐着烤火,从墙壁角落的杆上取了几件湿衣裤坐回火盆旁烘烤着。 但烘衣服太过无趣,她的意念转回空间里,分出心神规整着解封开启的整十三格物架上的物资。 这些格子东一个西一个,并不挨在一块,拿取东西时也不太顺畅,她索性将格子里的物品全部移去上层空格中,同三满格颗粒分明的鱼油堆放在一起,方便随时取用。 做完这些,陶粟尤嫌不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又将包装里的帐篷拆出,开始用心念在空间里搭建起来。 这可比费手脚搭快得多,也非常省力气,仿佛一团散开的积木,在她的脑海中逐渐建设成型。 陶粟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分外娴静,时不时分出注意力翻动一下手里的湿衣物,因此顾家阿妈完全没看出来她的三心二意。 天光逐渐变亮,原本随着海波随意飘荡的联排房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往一个方向飘动起来,而顾川和顾洋都没回来,显然他们是开始在上工。 顾阿妈打开屋门去外头张望,坐在里边的陶粟却没有动,她的帐篷快要被搭好了。 正在这时,聚集地内本该祥和安定的氛围忽然被好几处不安喊叫的人声打破「糟了,好多海蛞蝓!」 海里的蛞蝓变异后身形膨胀了数倍,喜爱吃食海藻海带海薯等物,房圈内各个排屋以炮制过后的藤绳紧密相连,正合了这些黏腻软虫的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难写哦,金手指开得太大了,就非常难圆…(捂脸哭) 但是呢,又不想改文,所以可能以后得跟男主走基建那样(空间肯定会露,介意的小宝贝注意一下这点) 感谢在2021-05-1 23:5:23~2021-05-22 15: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寒、九级浪、爱丽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业太多了怎么办 47瓶;yshuhuang 20瓶;唐在灰灰、饭卡没钱、青稞红豆、蛙崽给我带礼物了吗 10瓶;开心鸭(o) 5瓶;苏苏苏 4瓶;萍水相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蛞蝓成灾 待在屋内的陶粟听到动静后, 连忙搭好最后一角帐篷,将手里半干的衣裤放向一旁,偷摸套上软袜鞋, 踩着革鞋出去看。 外边的顾阿妈正皱眉四下查看自家的房子,天光亮起来以后, 只见爬上排底的蛞蝓蜒蚰特别多。 尤其是在与其他房屋连接的薯藤上, 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停涌动口器的透棕色黏虫,它们攀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条黏糊糊的白色湿带, 看着极为噁心怂目。 一夜的功夫足够它们把聚集地里的海排房当成新的窝, 且外围的海蛞蝓数量远比内部更多。 深近海处的地壳板块挤压还在加剧, 所带来的泥沙移沉范围比海民们想像中还要广阔数倍。 临近冬季,许多海生动物诸如壳类、软体类, 都潜藏进海底准备越冬,但海泥移动沉降后,内里的底栖动物没有了栖身之所, 被洋流海浪打到海面。 联排房圈漂浮所在的这片海区多细沙,生得最多的便是变了异的海蛞蝓,它们在海面颠沛流离, 好不容易寻到带有海薯藤绳的稳定海排, 自然牢牢粘黏上来。 北部聚集地曾经吃过这种海蛞蝓的亏,那时是盛夏雨季,海底的软虫被怒涨的海水带到海面上, 啮噬光了重锚与排道上缠绑的藤绳。 整个集合地差点没因此分崩瓦解, 最后连夜冒雨逃离了那片海区才算了当,没想到如今又旧景重现了。 第64页 海民们都对这种黏虫分外厌恶,很快许多排房边的廊道上出现了不少人, 大多执着竹竿在一一刮拨下去。 为了使各个海排房连接结实,下面的底排上一边最少也打了好几个粗结,此时将这些绳结上正啃食的软虫弄掉,是件至关重要的要紧事。 陶粟胆子不大,但类似这种行动缓慢的软体动物是不怕的,她学着顾阿妈的动作,也从边上拣了一根细小的竹枝,将排道边黏腻的软虫戳回海里。 她有时看着精贵娇惯,但有时却又着实讨人喜欢得紧。 顾阿妈将手里的长杆子换给陶粟,让她看着弄「别碰着了,手会红,我去烧壶热水来,烫死它们。」 海蛞蝓长在海中,脓液有轻微毒性,很难靠间接手段处理它们,除非是余陆上的毒剂或精盐。 可海上物资稀缺,别说除虫的药剂,海民们吃用都是自己提炼的粗海盐,含盐量寡淡,烫水倒还能有些效用。 「好。」陶粟乖乖点了点头,接过细杆戳弄着各个绳结上肥大的蛞蝓。 然而绳上的软虫拨弄下去一波,很快又会继续爬上来更多,顾阿妈烧完水过来浇,也同样是这样,毕竟海水里的海蛞蝓实在太多了,根本驱逐不尽。 等顾川和顾洋下完工回来,顾家边上的软虫情况稍有好转,却依旧没有清除干净。 顾阿妈看儿子们到家,忙转身回屋烹制朝食,拖着这么大的房圈往前赶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必他们已经飢肠辘辘。 在她走后,顾川和顾洋站到了陶粟的身边,他们光着脚,宽大的脚背与脚踝上布着大片大片的红痕,一看就是被海里的蛞蝓爬过。 「快别站过来,这边都是虫子。」陶粟放下长杆,起身将两人往屋里带。 她看着他们脚上的红色斑痕好奇问道「疼不疼啊?」 陶粟先前被顾阿妈告诫过,因此离那些软虫远远的,拨弄都是隔着长长的杆子,并没有直接接触,也不晓得碰到会是痛还是痒。 「疼倒是不疼,就是痒得很……」顾洋率先主动回答道。 他的皮要更嫩一些,看上去红肿得厉害,克制不住想把脚往地上蹭,却又不敢,怕弄破了皮会从小伤变得严重起来。 陶粟应了一声,声音轻软「那快回去涂点药吧。」 上回她手伤,顾川给她抹过药膏,看着不起眼,实则效果惊人,想来对付这种虫痕应该也很有效。 说话间,三人进了顾家小屋,在火盆上正煮着吃食的顾阿妈想起火柴的事,问顾川和顾洋讨要。 顾川从裤袋里掏出回来时刚买的六盒新火柴,递到她手上「阿妈,药盒在哪里?」 小租屋进水那回,家里的东西被顾家阿妈重新收拾过,装着药膏纱布的盒子也被她收整到其他地方去了。 见两个儿子脚上的红痕颇为触目惊心,又看顾洋痒得直跺脚,她皱了皱眉「等着,我去拿。」 药膏很快被顾阿妈从小租屋里取回,顾洋欢呼一声,先挖了一坨擦在脚上,凉凉的膏体具有舒缓成分,极大地抑制住了痒意。 坐在最中间的陶粟见顾川并不动作,以为他是够不到,趁着顾洋还不用,她将药膏捧到顾川的面前,示意他自己也涂。 顾川面色温和下来,微微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有拂她的好意,伸手取了一点涂抹在粗糙的脚面。 他干惯了粗活,脚底的厚茧不知凡几,海蛞蝓的粘液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况且他极善隐忍,双脚上的不适不算什么。 陶粟见顾川取用得少,忽而想起多日前两人第一次吃牛肉罐头的时候,男人也是这般浅尝即止,带着近乎自虐般的克行俭守,浑像是清修的苦行僧。 她心肠温软,把药膏放回小矮桌上,伸出纤嫩的指尖沾了一些,俯身涂在顾川的另一只脚上。 膏药的清凉与少女指肉的绵软结合在一起,仿佛炎炎盛夏饮下一捧冬雪浸过的凉汤,叫人心里既酣畅又痛快。 顾川完全没料到陶粟会主动为他的脚上药,惊诧过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连他胸腔里猛烈跳动的那颗心似乎也化成了一滩蜜津津的水,觉得比吃陶粟给的那颗糖还要甜。 两人离得近,陶粟身上浓馥的奶味幽香从她温热皙白的脖颈处外涌,一阵阵止不住地往人鼻口处瀰漫,香得厉害。 无论是陶粟勾人夺魄的体香,还是娇嫩肉腴的身段体态,顾川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身上宣告崩溃,难免控制不住自己,安静而又贪婪地深嗅。 外人看来他毫无指摘,敛眉垂眼的模样,事实上男人暗地里挺直的背梁早已僵硬如铁,背后汗意湿濡。 而始作俑者陶粟,却浑然不知。 吃过朝食后,顾川和顾洋穿上革鞋,去排房边将爬上来的海蛞蝓尽数碾断。 至于犄角旮旯和藤绳上不好处理的,也被他们隔着防水的厚布尽数捏死,甩进海水里。 一时间,屋外到处都是破碎粘稠的虫体,让人踩脚不下。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虽不能彻底清除海排上的软虫,但也行之有效地减缓了它们游爬上来的数量。 只是到底治标不治本,海里的黏虫无穷无尽,杀得再多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更何况他们下午还要离开继续去轮值。 与此同时,北部聚集地受了虫灾,一整天海民们的心情都很慌张低压。 第65页 北部有不少老弱病残的单户,以及归属聚集地的空海排房,这些都需要人力託运,偌大的房圈沉重累赘,光靠大家拖着行进,速度委实缓慢。 而之前顾川带着陶粟从浅海外侧回到聚集地,都花了近一天的时间,但今天一早上的功夫,联排房圈也没能移出哪怕一海区。 离目的地近浅海交界线遥遥无期,这意味着虫害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繁重恼人的现况使得海民们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尤其是那些人口简单,房屋数量少的外围门户。 若不顾全集体,各自拆分着走,他们的速度未必会慢,也不用被海蛞蝓黏上。 有这种想法的海民越来越多,支持分开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聚集地中央的上层坐不住了,肚里食还没消,就派人给每个上工的海民家里送来新的药膏。 顾家得到了两盒,顾川和顾洋一人一份,新药看起来制作更近期,药效同家里的一模一样。 这种好药很贵,一盒差不多能卖到两金,能抵二十斤粮食,想来北部聚集地这回是出了大血。 更别提,他们还拿出了蛞蝓不吃的粗布绳,将外围一圈房体牢牢扎上,这下就算排底的绳结断裂,也不会影响整个房圈。 既得了膏药,又不用担心自家房子会被海蛞蝓啮食拆散,许多海民们都暂时放下了心,全心全意轮班上工,期望尽快赶路,早日离开这片软虫肆虐的海区。 顾家兄弟俩收下药膏,又盛水把排屋外清洗干净,没过多久,很快就到了他们去轮工的时候。 「屋边的海蛞蝓只要不爬进来,随便它们去爬,你别去屋后头。」 顾川不放心陶粟,生怕她弄虫子的时候会跌进海里去,临走前叮嘱了好几遍。 陶粟知道他是好意,因此并没有感觉不耐烦,乖巧地一一应着。 她站在屋门口娇小一团,软软糯糯看上去极其温顺听话,新世界年轻育龄女性里很少有她这么好脾气的。 顾川跟着弟弟离开前,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刚毅的侧颌弧线柔和,表情再不复从前的淡沉冷峻。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百鍊钢终化为绕指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15:15:56~2021-05-24 00: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g201247、饭卡没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聚集地内景 午后, 阴绵稀拉的雨势又加大起来,伴随着东北向海风的侵袭,斜砸在牡蛎屋顶和排屋檐角上, 一阵阵噼里啪啦地作响。 顾家海排房外粘稠湿滑的海蛞蝓经顾川和顾洋仔细清除一番,已然变得干净不少, 起码景象没有先前那般密集骇人。 顾阿妈和陶粟暂时不用担心会有软虫爬进屋子, 见屋外风寒水凉,两人准备睡一会儿午觉。 海民们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很多时候却也安逸,尤其没事做时,睡觉是个很好的消遣。 陶粟在早晨成功搭出来一顶帐篷, 内心的兴趣还没有消退, 打算趁着下午休憩的这段时光, 躺在睡袋里直接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两顶也搭建好, 方便日后取出来就能用。 屋门关上的室内显得十分昏暗湿冷,火盆在煮完朝食后就被节省家用的顾阿妈熄灭了, 此时温度转瞬骤下, 尤其是与海面相连的屋底,躺上去实在背寒得很。 陶粟睡在略有厚度的气垫与睡袋中尚不觉得凉,可病弱瘦小的顾阿妈有些挨不住, 翻来覆去睡不着, 坐起身寻思着把火盆给再次点起来。 矮柜内旧柴盒里的火柴所剩不多, 连带柴盒旁的划火皮也皱皱巴巴, 顾家阿妈索性拆了盒新的,用新火皮划,等火盆点燃后,再把剩余的两三根旧火柴放进新火柴盒里去。 然而这一开, 叫她发现了不对。 新的半打火柴看上去柴头微湿,一看就是过了水汽,再试划一下,果然并不能划出火,显然这六盒火柴根本不能用。 顾阿妈节俭成苛,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劣质货品,当即等不及顾川和顾洋回来,怒气沖沖就要去聚集地中央找卖这次品火柴的铺子退换,生怕晚了对方会不认帐。 她不放心陶粟,一边穿着革鞋,一边按捺着火气回头问道「你是待在家里守着门,还是同我一起去?」 陶粟乖怯娇柔,又曾两度有过被陌生男海民们堵上门的经历,哪里敢一个人留在顾家。 她从睡袋里钻出来,连藏在革鞋里的软袜鞋也来不及穿好,径直踩着宽大的鞋子哒哒跟到了顾阿妈的身后,身体力行表明要跟着一道去。 顾家阿妈见状,难看的面色稍微缓了缓,灭掉火盆里刚燃起来的火,又将屋门锁上,撑着旧鱼皮伞带陶粟去往聚集地最为繁华的中央。 两个人都身量低矮娇小,并排走在一人宽的海排道上一点也不挤。 滂沱的雨水沿着鱼皮伞边缘哗啦啦砸向地面,整个聚集地内的景象也变得朦胧微茫,好似是一幅旧日画卷。 陶粟自打来到北部,还是第一次出顾家门,头回在缩小整合的聚集地自在走动,她不免好奇地四下探看起来。 只见整个集合地中狭小的道路以蜂窝状呈现,两旁坐落或大或小的海排房俱都模样材质相似,仅除了外部装饰与内设家具有所差别。 第66页 越临近中央,排屋就越是显得时新宽敞,大多数还在檐楞角上挂有镂空的鱼油灯桶,零星几户挂着的甚至还是防风的玻璃罩,一看就是从海底寻出,价格不菲。 好些住人的屋舍半开着门,里面摆放的瓶罐若隐若现,与旧现代的物件分外相同,显然生活水平在当地拔高。 不过陶粟在穿来前,精緻奢侈的建筑物品见得多了,对这些不足为奇,在她眼中顶多只有土胚排屋与简装排屋的区别。 倒是好些在空间中都有同款,届时可以拿到明面上用,让人心头大定。 因外边下着大雨,好多海民都撑着伞站在路上,弯腰去戳杀解决隐在各条排道藤绳间的海蛞蝓。 聚集地内部的软虫数量同外围几大圈比起来要少上许多,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需要人时常清理,这个时期就连女性也不能免俗。 顾阿妈带着陶粟专拣无人的小道走,很快就顺顺噹噹来到了中央,这里人很多,不少都是陶粟曾在买藻乳时见过一面的女人。 北部聚集地里,育龄女性大多长期生活在环境优越的中内区范围,有些土生土长自小就住这,有些则出身外部,流落过来挑选条件卓渥的男性结亲,从此也扎根住下。 她们同样见识过海蛞蝓的厉害,此刻正撑着新鱼皮伞,手执长长的细杆,帮助自家清除黏虫。 女人们娇纵精贵,稍微动动都叫人觉得欣喜不已。 而眼下一直跟随顾家居住在外围的陶粟首次在北部中央露面,仿佛一只落进乌压鹊群的光鲜白鹇,瞬间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用海民的眼光来看待,陶粟的样貌脾性无疑都生得极好。 她天生肤白貌美,一副身娇体软的模样,湿濡濡的水眸带有小动物般的怯怯不安,性格更是头等的温软专一,与骄恣放纵的土着女性一点也不一样,不知合了多少男人梦中的口味。 几个没有轮到去上工的单身男海民们眼巴巴想靠近却又不敢,只好热情地同顾阿妈搭话。 「顾家阿妈,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是啊……」 他们边说话,边顺带偷偷多看伞下的陶粟几眼,庆幸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幸运,今日顾川不在。 打瞌睡有人递枕头,正巧北部聚集地里的杂货铺有好几家,顾阿妈不常来,地理位置都已经记不太清,刚好能跟人打听。 她将湿火柴头的事情一说,立刻就有人接话,要带她和陶粟一起去找铺子。 人多就显得热闹,陶粟不爱凑陌生人的热闹,轻抿着唇瓣紧跟在顾阿妈的身旁,而后者似乎也有意无意地护着,将她与其他男人们相隔开。 一连走访了几家,卖火柴的铺子终于找到了,是对兄妹俩开的小店,此时铺里只有妹妹在。 乍见到这么多人上门,对方有些诧异,但很快认出顾家阿妈来,毕竟兄妹两个同顾川是旧交,一圈人说到底都认识。 陶粟听着两人交涉,湿软的眼神望向排屋内摆在数层柜屉及墙角处的卖货。 很多诸如米粮、调料、烛油等等,都是余陆上常见的物品,还有就是刚从邮轮船艇那购下的藻制品与香料物。 后者明显卖得不错,被放在架子上正中央位置,标价要比她买时贵得多。 陶粟一一看在眼里,不断比较着空间里囤货的相似度,暗喜地发现外观都大差不差,没什么太大区别。 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非常乖巧安静,像是一只嫩嫩生生的稚美软偶,瞧得外人目不转睛,满眼痴迷。 明明在场还有另一位同顾阿妈说话的年轻女人在,但是几个跟来的男人从始至终并没有对其表现出过多关注,这完全因为对方只是一个没有生育和解欲作用的石女。 石女在旧时的意译已不明,而今在新世界泛指因辐射危害、近亲杂交、基因污染等自然原因,导致身体性/器出现缺失闭锁问题,从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对于男人们来说,身为育龄女性,既无法繁衍后代,又无法排解欢愉,也就失去了需要讨好与迎合的必要。 况且随着海平面急剧的上升,海洋污染几乎带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石女的数目逐年攀高,也更衬得遗留下的健康女性格外珍贵。 其中容貌身段能姣好些的,更是凤毛麟角,值得追捧。 石女命苦,顾家阿妈显然清楚这一点,知道火柴是谁在卖后,脾气收敛了许多,而在见到湿柴头烘烤干依旧能划,她的最后一点火气也消失了。 这家店铺兄妹合开,哥哥去余陆换粮进货,带回来的新一批火柴在制作工艺上有所改良,原本的火柴潮湿后很难打着火,但是新火柴不一样,烤干后还能继续使用。 铺内的旧火柴还没有卖完,两兄妹看在是顾川的份上才好意给了新的,料想应该更好用些,没想到未曾及时解释,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事件清晰后,饶是顾家阿妈也不禁红了老脸,连对方好意赔补的小罐藻粉都接连推诿不要,好生寒暄了一会儿,才携着陶粟出门离开。 那些陪侍的男人们还在,有心刷陶粟好感,便一路安抚顾阿妈,把缘由全归结在卖铺没尽到告知的责任上,料想少女应该能高兴一些。 谁知陶粟根本不是新世界女性竞争谤贬的思维,她望来的眼神太过温良纯净,似乎是在无声质疑。 第67页 看得几个男海民面红不已,纷纷低下头去,不再乱讲话了。 但他们跟还是要跟的,毕竟难得才有遇见的机会,陪着走一段也好。 而陶粟光临聚集地中央的消息,很快在周围流传开来,住在附近的嘉娜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听说,甚至还亲眼看见。 她这两天一直为买到高价香膏却没获得赠品的事耿耿于怀,心情已然不悦许久,当发现簇拥着陶粟走来的人里竟还有自己的追求者时,积攒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 那个男海民正是撑板船送她去邮轮士官那买东西的那位,表面看着小意讨好,实则压根上不了台面。 嘉娜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气,一心想给他点教训尝尝。 家里海排房多,此刻她正站在某一栋的屋顶上,用长杆戳着排底细缝里的海蛞蝓,桿头挂满不少湿黏的虫体。 她想也没想,握着棒杆径直朝领头的那人甩去。 但是因着排道窄狭的缘故,一群人走得密集,微毒的软虫甩到了不少人的身上,包括陶粟的面颊也沾染到了一点。 男海民们皮糙肉厚,碰到蛞蝓也只是红痒一阵,并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害。 可陶粟不同,她的肌肤又嫩又薄,像是质地极佳的绵软云纸,一触碰到那略带腥意的脓液顿时感觉瘙痒难耐。 顾阿妈连忙用衣袖给她擦净,却早已晚了,只见那皙白滑腻的颊边肉眼可见变红起来。 嘉娜见状有些忐忑,她的本意并不冲着陶粟,仅是为了教训自己的追求者,然而叫她低头道歉是不可能的,最多给盒药膏当赔礼。 因此当顾川和顾洋下工回来后,便看到陶粟侧躺在地垫上的恹恹身影,以及一旁拿着药箱欲言又止的顾阿妈。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疾快迈步到陶粟的身旁。 这才看仔细了那张本该细腻光滑的小脸上,竟有半边起了大片的肿红,看上去可怜至极。 他刚毅的面容一下子冷沉寒峻下来,眸子陡然变得幽深晦暗,浑似变了个人,更像是只被侵犯了所属的巨龙。 顾川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伸手想摸陶粟的脸,却又不敢真的触到,怕她会疼。 他收回手捏成拳,声音低得微颤「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离我的生日还有两天,但是先紧紧抱住小宝贝们的祝福~~ 嗷呜嗷呜一口口吃掉!感谢在2021-05-24 00:24:38~2021-05-25 0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寒、北倾君临、宋可儿、我想你时西风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倾君临、周雨彤龚俊大火起来 10瓶;戚柒 5瓶;此生幽若 3瓶;风声传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虫灾加剧 顾川平日里不苟言笑时居多, 鲜少有这样明显动怒的时候,别说陶粟,就连顾阿妈和顾洋都很少见到。 顾阿妈闻言看了眼正爬起身的陶粟, 张口将今天两人出门的事说出来。 听着母亲的解释,男人浑身止不住地散发出浓重戾气, 高壮有力的身躯在窄矮的屋内更显得肃穆摄人。 而原本躺在地垫上休息的陶粟已经坐起, 她红肿的半边脸微微胀起,与另一边白嫩圆润的脸肉形成鲜明对比。 说倒霉还是她倒霉,好好地走在路上也能遭遇意外。 不过陶粟虽然伤了脸,心情不大好,但并没有因此就记恨在别人身上。 甚至眼下看顾川神情不对劲, 她生怕对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忙不迭拽住了他粗壮的手腕。 「没事的,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再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陶粟嗓音低软,为嘉娜说着话。 她生性温柔软善, 好相处得很, 连带对弄伤自己的事情都能抱有乐观开解的心态。 当下,陶粟握着顾川的腕边摇了又摇,姿态颇为温婉和缓。 在一旁燃烧着的鱼油火光照耀下, 她澄澈见底的杏眸里清晰倒映出顾川的面容轮廓, 好像只把他一个人装进了眼中。 顾川见状, 心里本汹涌上涨的暴戾恶张忽地一滞, 勉强按压了下去。 他松开拳头,将目光中的薄怒潜藏进眼底深处,反握住陶粟的手,双目心疼地在她胀肿的颊面来回端视。 「擦过药了吗?」顾川望向一旁被顾阿妈捧抱在手上开了盖子的药箱。 一旁的顾阿妈连忙接话道「没呢, 我们也才刚回来……」 屋外天光还大亮着,几乎是顾阿妈与陶粟进屋没多久,顾川与顾洋就前后脚轮值回来了。 他们身上湿透,俨然一路淋着雨归来,类似的身影在外头还有许多,都是提早下工的海民。 顾阿妈一边将药箱递给顾川,一边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了?是雨下得太大了?」 「可不,风还大呢,咱们聚集地里那么多海排房根本拖不动!」顾洋试图插科打诨。 聚集地里围拥起来的屋舍参差不齐,许多廊排弯道七拐八扭,海风很难直直吹进,因此房圈内的人对大风的感官要比在房圈外迟钝许多。 「我去换件衣服。」顾川轻轻捏了捏陶粟肉嫩的小手。 他同弟弟去屋角换了身干衣服,又仔仔细细洗了手,放才过来给她涂药。 第68页 眼下屋里近乎凝固的气氛一松,满屋子都是顾洋抱怨不满的话语声。 今日轮值的人下工早,全因东北风向的海风吹势猛烈,又夹杂着间歇式的大雨,严重阻挠了联排房圈向东海岸行进的速度。 轮工的海民再多,也抵不过空旷海面上巨大风力的影响,大家力气费掉不少,可房圈并没有前行多远,甚至只能维持不被飘走,实在不太划算。 见背风越来越大,极大程度上影响了海民们拖带房圈赶路的步调,北部聚集地上层索性决定临时就地下沉固定重锚,暂时停驻在这片海蛞蝓遍布的海区,等待明日风停后再离开。 陶粟一边听着顾洋的话,一边主动偏着脸让顾川上药。 男人干燥温厚的指尖布着粗糙的薄茧,即使动作轻柔,但圈揉在脸上也有细微的摩搓感,这对于痛痒难耐又不敢抓挠的陶粟来说,实在是舒爽极了。 她凑得太近,顾川生怕会不小心大力弄破指下细腻撑鼓的皮肉患处,不免收力躲了又躲。 陶粟试图蹭痒没蹭成功,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上均匀涂抹的膏体晶莹清亮,衬得她娇花一样清美。 顾川所用的药膏是新开的,正是聚集地里分给他和顾洋中的一份,而另外两盒包装不同,显然来自嘉娜的赔偿。 嘉娜模样明艷,性子被宠得相当骄纵,当然也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故意甩海蛞蝓,只推说是不小心。 然而明眼人都有眼睛,在场的男人们都看清楚是她平白动的手。 此事涉及到无辜遭难的陶粟,这下嘉娜就算作为聚集地内备受欢迎的年轻单身女性,也不免招惹到众怒。 新世界年轻康泰的育龄女性本就稀少宝贵,漂亮夺目的更是廖若星辰,陶粟自己还没有说什么,男人们先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嘉娜被好一阵批驳异评,最后一盒膏药不算,整整赔了两盒才算了事。 顾川看也不看那些,将药箱关上,将开动的新药留在手边,方便时时给陶粟上药。 他虽然暂时被她安抚下来,但眸中的晦暗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被掩进了更深处。 陶粟胆子小,他不想吓到她。 下着雨的天光暗得快,气温也降得厉害,顾家的榻床板被顾家阿妈催促着提前从小租屋内取出,在屋里搭建起来。 平平无奇的几根粗木棍架与几大块竹排片,很快组成了一张低低的床架子,再铺上地垫被褥,非常像榻榻米的样子。 顾川与顾洋弄好床被,趁着还没天黑,又去将屋外的海蛞蝓尽数清理。 陶粟没什么事需要干,她坏了小半边的脸,最要紧的就是休息养伤。 顾川不让她起身,顾阿妈也特意在给她熬香浓的甜糖米粥,因此她只用好好地躺在软和的气垫睡袋里闭目养神,顺便搭空间里的另两顶帐篷。 上了药膏的脸依旧在痒,陶粟勉强搭起了帐篷的一角,就忍不住转移出注意力,想伸手去挠一挠。 她抬手的动作跃跃欲试,被刚清除软虫洗完手回来的顾川看在眼里,他连忙走近制止。 「别动。」顾川虚扶着陶粟的颈颌,仔细查看依旧湿红的伤处,「很痒吗?」 海蛞蝓毒性不大,顾家兄弟俩脚上被爬过的地方在上了药膏后已然好多了,不像陶粟细皮嫩肉,只沾了一点却伤势骇人。 「好痒的……」陶粟诚实地点点头。 她一双湿意濛濛的圆眼浅藏希切地看向顾川,浓密似黑鲽羽翼的长睫忽闪,念极他驳糙的手指在脸上抚过的感觉。 顾川果然如陶粟希望的那样,蹲在气垫与榻床相连的另一边,再次帮她细密地上了药。 他常年劳作捕捞的大手骨节突大,指腹与掌心不仅仅是肌肤糙劣蜜黑,更布满了许多细琐的疤口划痕。 显而易见,这是一双并不好看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此刻摸在了北部聚集地里最美嫩的少女脸上。 顾川低垂着眼眸,修长的食指指节在陶粟侧脸红肿处轻缓打圈涂抹,随着她的心意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曾停歇。 陶粟舒服得眯起了眼,浑身简直所有毛孔都舒展开来,恨不得能蹭着他的手睡觉。 临近冬季昼短夜长,下雨天更是黑得早,海民们的作息习惯跟随天色。 顾家自然也一样,吃过晚食后,再没有其他的事,三人便准备躺下歇息,至于陶粟早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顾阿妈煮粥时难得放了不少糖,吃起来甜津津的,非常合陶粟的口味,她就着黄鱼罐头吃了一大碗,软白的肚皮都鼓起来。 陶粟今天没有午睡,因此吃饱了就想睡觉,并且很快睡着过去。 顾川不放心,生怕她晚上觉得痒,会无意识去挠脸,因此便低声同已经躺好的顾阿妈商量着想换位置。 这个要求再小不过,顾家阿妈一口应下,搡了把最中间的顾洋,将他推到外侧去,自己再挪到小儿子常睡的地方,如此给顾川腾出了一个空位。 顾川在气垫旁的榻床边和衣躺下,陶粟就睡在边上下首,他侧过身子,很容易就看见了少女熟睡的脸。 陶粟睡得人事不知,一点也不知道有人在她身旁看护,为她涂药抑痒,防她蹭脸抓挠。 半夜的时候,陶粟左脸伤处痒得厉害,短暂醒来一会,将手伸出睡袋想挠一挠颊面。 第69页 一夜未睡的顾川眼疾手快,将手掌盖在了她的脸上。 陶粟摸到了他的手背,一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将醒未醒摸索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底下皮肤的触感不对。 她睡意惺忪地微微睁开眼,眸里像是蒙了层薄雾,瞧什么也瞧不清,无神的目光四下游移,好半天才落到面前顾川的脸上。 榻床的高度同防潮气垫差不多高,两人面对面躺着,互相之间离得很近,就好像躺在同一张床上似的。 陶粟酣睡初醒,模样颇为呆钝娇憨,嫣红的唇瓣轻启,吐露出来的气息撩人不自知。 顾川不错眼地看着她,捂住她脸的手后移半寸,变成捧着她的面颊,只留下大拇指在其颊上红肿处轻缓摸揉。 陶粟舒坦了,乖乖地侧躺着,任由对方摸脸。 她耳后脖颈处的肌肤细腻柔滑,顾川只感觉自己的手指和掌心陷进了一片丰盈茂盛的海底绵草中,滑不熘手。 陶粟还没有重新睡过去,但眨眼的幅度却越来越小,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坠入梦海。 顾川不敢摸她的脸太久,怕自己手糙,会把皮磨破,因此感觉差不多了,便缓缓收回手。 然而看似睡着的陶粟并不觉得满足,闭着眼下意识追着他的手往前蹭了蹭。 这一蹭,大手留住了,同时也把自己送到了地垫的边缘,换句话说,就是送去顾川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足半拳,看着凑近过来的陶粟,没有防备的顾川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一动不敢动。 陶粟毫无所知,贴着男人的手心沉沉睡去。 她的额头饱满白润,像是一只喷香白馒,没有一点瑕疵毛孔,浅栗色的胎发软塌塌地帖服在额角鬓边,同主人一样绵软无害。 夜深了,顾川挺直许久的背嵴缓慢松弛下来。 火盆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再次陷入熟睡的陶粟只隐约感觉自己的前额一热。 如蜻蜓点水一样,温润濡湿。 一整夜的功夫,海风带动海浪翻涌,海里的海蛞蝓开始在聚集地里大量蔓延,攀爬得到处都是。 等陶粟老时间睡醒起身的时候,聚集地里正充斥着嘈乱的人声,一切都变得乱乱糟糟。 顾家屋门紧闭,顾阿妈和顾家兄弟俩都不在,陶粟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发现他们正在屋外处理游弋的黏糊软虫。 难得所有人都不在,陶粟脱下身上穿了两天的睡裙,改换上顾家阿妈的那套麻衣裤。 昨天在外边走了一圈,宽长的裙摆上不可避免溅上了泥垢雨点,或许还有海蛞蝓的粘液,那时人多不好替换,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换上干净的衣物。 换好衣服的陶粟坐在地垫上,一边穿新的软袜鞋踩进革鞋里,一边查看空间里新开启的储物格。 今天的格子开得有些莫名其妙,既不是吃食,也不是日常用品,而是十几捆数十米长的尼龙细绳,属于野外求生时的用品。 陶粟难免觉得失望,动用意念将这些绳子移到了上层的空处,同其他开出来的物品放置在一起。 等她穿好鞋子,蹲下身收拾自己睡袋地垫的时候,顾阿妈愁眉敛目地推门进来了,顾川和顾洋跟在她身后,面色同样不好看。 他们回屋时带进一股股寒风,冻人得很。 排道上的海蛞蝓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连排房内外也四处爬满,好在照顾陶粟整夜未睡的顾川天明时分第一时间发现了软虫,没有叫它们爬进屋里。 但清理虫子不是件小活,对于顾家来说甚至能称得上是个大活计。 顾家地处于房圈外围,临近的几间空海排房根本没有人住,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把周围几间房子也打扫干净,免得那边的海蛞蝓沿着连接的排道继续游爬过来。 看见陶粟,顾川本冷沉的面色一暖,率先查看她脸上的伤处。 顾家没有镜子,而空间里有镜子的架子还没有开启,陶粟看不到自己的脸,又不敢下手触摸,配合地抬起头任他端看。 「好点了吗?」她有点不安地抿了抿娇唇,潜意识里忽地想起自己半夜似乎抓挠过「是不是已经破了?」 「没有破。」顾川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安抚,「快好了。」 他说着,准备拿起裤兜里的药膏,再为陶粟上一次药。 可摸索片刻后,才想起装药的那条长裤被他浸在水盆里,至于药已经取出放在了矮桌上。 顾川打从把陶粟接回家里住,就有了晨起洗裤子的习惯,上回经外头的婆婶打趣后,更是将起来的时间提前了许久。 也就因为这,他才即时发现了门口拥挤密集的海蛞蝓,匆忙清理之余,脏裤只能先泡在盆里。 顾川寻到药膏,用手指沾上往陶粟的左脸轻柔涂抹,等着抹好药就去把那条黑裤洗了。 不过男人的计划显然要落空,药膏才刚在陶粟温热的颊面化开,聚集地里就火烧火燎来了人喊顾川去开会。 历经一夜的虫灾在联排房圈内彻底爆发,头批的海蛞蝓把海排房底部连接的所有薯藤绳结尽数啃食干净,除了几家用余陆化縴绳布绳连接的没事外,其他排屋都成了单独的个体。 接而祸不单行,海面上刮起来的大风整晚不停,原本鳞次栉比的千户海排屋在翻涌的海浪沖刷下,纷纷挤撞在了一起。 外围几圈受重锚牵引还算妥当,从中央开始,排与排之间因挤压出现叠交间隙,幅度不大,熟睡的海民们无法察觉,但这却成为了海蛞蝓天然的避难所。 第70页 通过细缝或爬或被海浪打上来的软虫越来越多,渐渐爬遍大多数房圈内部的屋舍。 仅仅是这便也罢了,可海上的海排屋用木竹搭建而成,再怎样紧密也留有缝隙,尤其是门阖处,漏洞极大。 海蛞蝓喜热,感受到热意就往屋里钻,超过半数的门户屋中被这些虫子闯了空档,睡在地上的海民直接被爬了身,全身上下肿红得厉害。 东倒西歪的房屋遍布海蛞蝓及它们爬行留下的湿黏,海民们又受伤严重,一时聚集地里委实怨声载道。 见天亮后海风不停,大个的联排房圈显而易见根本无法离开当地海区,许多人索性再次提出分开行进的要求。 这回支持拆分走的声音大了许多,大家都不想留下浪费时间干受罪。 毕竟今年冬季确实来得早,颳风本是换季末期才出现的节气,按照常理说应该还有一段日子,未曾想提前到来了。 眼下海啸的预警还没过去多久,海蛞蝓的虫灾又面临眼前,北部聚集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背向风困在这片海域,无法前往近浅海交界线,实在是进退两难。 聚集地上层无法再安抚,只能放松口径,招部分海场的人**开会,一齐商量对策。 顾川一向在参会者名单里,他是海场的老人,偏生又年轻青壮,隐形代表了外围几大圈的流浪海民,具备一定话语权。 外围的海民们家道相似,平时关系看上去虽不亲近,但关键时刻实际都隐隐以他马首是瞻。 临走前,顾川十分不放心陶粟,连声交代让她好好地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陶粟乖乖地答应下来,她其实昨天也被吓到了,打算在脸上的伤恢复好以前不会多动。 然而顾川看着她娇软听话的模样,却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奈何会议召开得紧急,他必须马上去,而顾洋爱凑热闹,也要跟着哥哥一道去聚集地中央。 难得有这种大事发生,陶粟和顾阿妈站在门内目送他们离开。 海排房都连在一起以后,周围的人影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牡蛎屋顶上层的呼呼风声与东面熙熙攘攘传来的吵闹声,让人心头忐忑。 顾川和顾洋不在,家里不用那么快做早食,陶粟请顾阿妈给她烧了一壶热水,想要擦擦身体,顺带清洗换下来的棉裙。 顾家外围及海厕里的海蛞蝓都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陶粟还是不敢久待,她囫囵清洁完身子,便拎着剩下的热水回到门口边,那里放了一只泡着裙裤的水盆。 顾川离开后,陶粟找桶时发现了他浸裤子的那只盆,索性把睡裙也放了进去,想着等洗好自己的,还可以顺手帮对方也洗一下。 毕竟男人照顾了她那么多次,她帮他洗一条外裤也不算什么。 难得有充足的热水,陶粟这回洗起来慢条斯理仔细了许多,还特意问在里屋避风挑粮的顾家阿妈要了一壳藻乳当洗衣液。 她做事本就有些温吞慢腾,搓了好久才把自己的白裙洗净拧干,放到一旁。 面对剩下的黑色长裤,陶粟更是撸起了腕袖满是干劲,打算从里到外好好搓洗一新。 此时,布料干硬的黑裤已经被盆里的温水泡软,显得十分厚重。 陶粟不着急放藻乳,寻到了裤腰口那伸手进去,想要将长裤内外翻个,再泡泡里面,然而这一伸就叫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手触到了一大滩湿濡粘稠,一碰就贴粘在细嫩的手心,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就像…… 看着排道边的海面,陶粟想到了什么,小脸一下子变得花容失色起来,猛地将手抽出来查看。 恰在这个时候,顾川实在不放心她,提前离开会议赶回来了,连顾洋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外围人迹冷清,听到有人来的动静,陶粟摊着沾染大团不明粘物的手,求救般地转过头看向回到顾家的顾川。 「顾川不好了,你裤子里好像……」 她的表情又急又怯,俨然怕得要命「钻进去海蛞蝓了,呜呜……」 刚回到家,气还没喘匀的顾川「……」 他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04:00:00~2021-05-26 23: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4617 15瓶;1858722、briss do ar、是米蔻吖ヾ 10瓶;r闻人 7瓶;阿哈、留取丹心照汗青 5瓶;玖 2瓶;看书的猫、白云朵朵、饭卡没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拆圈离开 顾川体内的气血上涌得厉害, 忙不迭蹲下身,取了壶里兑好的温水,捉着陶粟沾染浊物的手细细清洗。 陶粟还处在被海蛞蝓支配的恐惧当中, 完全没有想到其他「顾川,我的手会不会烂掉啊, 呜碰到了好多……」 她什么也不懂, 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软纯的肆欲感,听得人耳红心跳不已。 因此顾川每听见一句,气息就变得更粗重一分。 「不会,没事的,不是海蛞蝓。」他的大掌将陶粟的一双嫩手包围,手把手替她将指间腥气的粘稠一一搓洗干净。 陶粟的指肉处绵润肉盈, 连带黏物的附着力也变得惊人,轻易洗不下来。 第71页 顾川素来沉淡的额角不禁溢出薄汗,耳根子霎时变得通红无比, 又不敢使力, 生怕捏疼了她。 「真的不是吗?」陶粟眼角濡红未退, 还是有些担忧。 顾川松开了一只手, 去够旁边大贝壳里的藻乳, 嗓音又低又哑「真的不是,别怕。」 听到他的再三保证, 陶粟这才略微安心下来,她确实没感受到手部肌肤有痛痒难耐的感觉。 「那不是海蛞蝓的话, 是什么?」她看着细嫩洁白手指上剩余的散团乳浊, 好看湿润的眉眼轻蹙起。 顾川口喉发干,不知该作何解释,他将藻乳涂在她掌心揉搓起泡, 没好意思继续回答。 得不到答案的陶粟望向盆里那条浸在那的黑裤,呆呆地总算是想到了什么,迟疑地抬眸去看顾川。 然而对方并不敢同她对视,安静地垂着眼只顾埋头为她洗手,他脸上皮肤麦黑,哪怕其实是红得几欲滴血,也瞧不出来,只有耳根处能显露出些端倪。 很多时候不说话就代表着默认,不是海蛞蝓又能是什么,那可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裤子。 陶粟后知后觉,一下子小脸爆红起来,俨然一副臊眉耷眼的尴尬模样。 顾家海排房外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清洗的声音在两人指缝间咯叽作响…… 今天的朝食吃得比以往要早许多,因为北部聚集地开完会最终决定,所有门户一齐拆分走,让轮班上工的人帮忙分摊归属集体的空屋。 顾川在投完拆开走的票,知晓部署结果后就直接走了,他与顾洋也分到了邻边一座空房要携带,加上自家的排屋与小租屋就是三座。 至于其他家中房多人少的海民只能聘请别人帮忙,其中就有嘉娜家。 她家的海排房不少,里头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可见难拖得很,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她家的活。 毕竟要紧关头,平时捧着追着也就罢了,眼下大家都有自家的房屋需要拖带,哪里管得了别人。 拖家带口在海上进行迁徙极费体力,一般壮劳力图省力都属意相互之间结伴相行,没多少人愿意为一点异性的好感或是报酬就轻易揽下重活。 嘉娜的阿爸找不到足够的人帮忙,愁得不行,朝食也没吃就跑来外围寻顾川。 他来的时候,顾家正围在饭桌旁吃饭,顾洋一边往嘴里塞鱼肉块,一边谈论起在聚集地中央听到的趣事逸闻。 「昨天半夜,好些人家里都进了海蛞蝓,身上爬得那叫一个惨,就比如说那个嘉娜……」他说到这里时,特意看了下陶粟,颇有些要邀功的意思。 然而陶粟正绯红着脸,低头一个劲地喝着粥汤,在她边上是神情同样看起来很不对劲的顾川。 两人身上写满了有事。 顾阿妈没察觉到他们彼此的心不在焉,闻言感兴趣地对小儿子追问道「她怎么了?」 「听说她脸上身上被海蛞蝓爬了个遍,肿得厉害,连门都出不了……」 嘉娜家金银不缺,前段时间问海老大他们聚集地买了不少鱼油回来,天冷下来以后更是日夜点着火盆,屋子里暖和得很,一时并没有将榻床搭起来用,受海蛞蝓的灾最严重。 顾洋表现得颇有些幸灾乐祸,显然陶粟被嘉娜弄伤脸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不悦。 陶粟是被顾川带回家里的珍宝,顾洋见她发生意外都愤懑不愉,更何况是顾川本人。 于是嘉娜阿爸过来找顾川,让他帮忙携带海排房的要求刚说出口,就被男人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以往因同嘉娜祖父的那一层师徒关系在,顾川并不会断然如此推卸,就像上回聚集地遭遇海蛞蝓,他一力帮他们家拖移走两间屋子。 如今他能帮,却不想。 两人在顾家排屋门外谈着话,陶粟只好奇听了一耳朵,随即收回注意力,依旧小脸红扑扑地同顾阿妈和顾洋继续吃朝食。 她生性呆软温善,柔润饱满的樱唇紧贴碗边,还红肿着的娇嫩侧靥恍若吹弹可破,唯有露出的一双杏眸回盼流波,娇俏绝色不自知。 同她面向相坐的顾洋看直了眼,冷厉拒退完嘉娜阿爸进门坐下的顾川同样移不开目光。 而陶粟毫无所觉,只专心娇怯地吃着自己的食物,耐心等待午后北部聚集地整体拆圈离开。 有海蛞蝓这一明面上的大威胁在,留给海民们做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吃过饭后,顾川面红地再次给陶粟上了一回药,便匆匆去到屋外同顾洋一起清除蛞蝓,紧接着给三间屋子上绳加固。 眼下几千户排房底连接的藤绳被粘腻的软虫啮食一尽,整个联排房圈全靠最外围一圈线绳捆绑维繫,所以大家不得不拿出家中珍藏的余陆绳,重新将海排屋底部系连起来。 顾家自然也有余陆上出产的绳缆,放在小租屋里小小的一捆,材质柔软结实,比海薯藤绳轻省了不知多少倍,只是不太耐海水腐蚀,用不了几年就会断裂脱落。 因此先前众人在聚集地里还是用粗制藤绳得多,当前才拿縴绳出来救急。 三间屋舍排底的绳结点多而密,更换起来是个大活计,要费顾家兄弟俩不少功夫。 难得天不下雨,陶粟跟在一旁好奇地观摩了半天,只见这一小捆与空间中的绳子无甚差别的化纤缆绳被裁成了许多小段,替代原来的藤绳重新绑在那些该绑的位置上。 第72页 被清理过的海排依旧有海蛞蝓游弋的活动迹象,它们沿途留下黏糊糊的微毒粘液,而顾川与顾洋打结的时候,不经意就会触碰到,无法避免。 他们皮糙肉厚,手指上的茧子尤其多,就算触到了也没当回事,转头涂点膏药就行。 唯一出现问题的是,余陆绳不够用了。 顾家兄弟两个商量着准备拿藤绳出来顶上,多打些结,把系重锚的粗藤绳拆下来用,起码能支撑离开当前这片海区。 见顾家非常缺绳子,乖巧等在边上的陶粟想起来正好空间里解禁了十几捆尼龙绳,刚巧可以拿出来给他们。 「是要绳子吗?我包里有,你们等一下,我去拿过来……」 难得自己可以帮上忙,陶粟说话的语调都轻软欢快了几分,站起身进屋去拿包取绳。 登山包里这些天吃用了不少罐头,瘪下去好些,腾出来的地方特别大,放两捆尼龙绳绰绰有余,一点也不会打眼。 顾川和顾洋都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拿绳出来,一时听话地怔愣在那。 陶粟的绳索派上了大用场,不仅可以用来给三间房屋的底部打结,剩余的还能用来做牵引绳。 她娇贵又阔气,对于海上来说极为难得的余陆绳说送就送,饶是如此也只奢侈地用掉其中一捆,另外一捆还能放着留待顾家日后使用。 午后大风不停,海民们却都已收拾得差不多,北部聚集地正式开始拆圈。 顾家在绳圈的中央,因此排在了最后头出圈。 等各自披着件冬衣的陶粟和顾家阿妈坐上皮划艇时,偌大的联排内只剩下那些还没找好託运者的少数排房屋主,至于其他则都已经三三两两冒着海风直往近浅海交界线飘去。 天光暗淡湿濛,空荡平坦的海平面上,东北向的风割面如刀。 陶粟不得不把自己的长捲发扎起,将整张小脸藏进男式冬衣的衣领中,免得风把她脸上的伤口吹破。 「等下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顾川蹲下帮她理了理长及脚踝处的男衣下摆。 她生得娇小肉腴,浑像是块裹进他旧衣里嫩嫩生生的白软香团,一点也不似能经得起海上的大风大浪,瞧得人心疼不已。 陶粟抱紧了自己的背包,微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只轻轻点了点头,竟是一眼也不好意思看他。 毕竟早上洗脏裤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怎么想都觉得羞怯难当。 顾川的神色要镇定沉稳许多,见状唇边露出了温和的笑,随即快速起身,同弟弟一起踩在短竹上,牵绳摆渡行进。 长长的尼龙绳将三间屋子牢牢绑在一起,中间段引连的是陶粟和顾阿妈乘坐的皮艇,绳子的两端分别系在顾家兄弟俩那。 即使风大,但顾川和顾洋有的是力气,默契地拉着海排房一路漂行得飞快,很快超过了一长条弯弯绕绕拖房的人影,将联排房圈旧址远远甩在身后。 冬季的脚步更近了,侧面吹来的海风寒凉冻人,陶粟忍不住往暖和的衣领深处缩了缩,期待能早点到达目的地。 不过再怎么快,大家也不可能拖着沉重的几间屋舍赶在天黑前到达,沿途至少也需要两天时间。 因此当傍晚很快来临时,拆分开的北部聚集地海民们必须各自就近找合适地方安顿下来过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啦,最近因为生活上的事状态不太好,卡文也很厉害,调整了好久…… 文文不会坑哦,但还是建议大家养肥~~ 抱歉抱歉呀感谢在2021-05-26 23:57:21~2021-06-04 00: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请叫我食肉动物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雪瑶 116瓶;莲子 61瓶;悠悠 37瓶;最爱无限、混沌不是馄饨、公子渊、叶子 20瓶;睡睡瑾、晴好 10瓶;猫宝贝 5瓶;啦啦啦 4瓶;存稿箱、水中月 2瓶;大风与烈酒、棉棉、budo、周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海上涡流 天快黑了, 冗长的队伍停下后,拖行着三间排屋的顾川和顾洋位于最前头。 陶粟没有来过这片礁石林立的陌生海区,顾川之前带她回北部聚集地时走的也不是这条海路, 因此她从冬衣里探出小脸, 好奇地望看着周围景象。 这里地处近海内侧,要更偏南一些,连带洋流支流也多了起来, 不再像以往停驻的海区那般安稳, 海浪阵阵沖刷着海面上的礁柱群。 顾家兄弟俩带着顾阿妈和陶粟顺利寻到附近一小片岛柱作为落脚的好地方,他们将三间屋舍上牵绑着的绳索固定在露出海面的硕大礁栋上。 紧接着,又有许多其他到达的海民们也同样驻扎在临近处, 各式散落的石礁很快被一圈圈绑满了粗绳, 无数低矮窄斜的海排房在四周落散开。 这片长满礁屿的区域对于大家来说是炙手可热的天然驻点, 而拖着海排房后到的人, 再挤不进来,只能在远处按老办法重新下水去积沉重锚。 一时间,这片布满零星礁岛的海区就成为了北部聚集地海民即将集中过夜的临时处所, 到处都充斥着嘈杂烦闹的人声。 远处的天光昏黑下来,顾家的大海排房被绑在小租屋与空屋之间, 呈三角形的分布稳定性很高,不会有倒歪的风险。 第73页 因此顾家不必同别的人家那样费力再将紧凑的排屋拆分开,顾阿妈直接就可以进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陌生的聚集地 新的海区不见了海蛞蝓, 却出现更为严重的漩涡流。 无论是新世界,还是旧世界,灾害从来都是笼罩在人们头顶的一块巨石。 尤其当今上升速度极快的海洋, 更是天然极佳的孕灾环境, 由海啸引发的漩涡便是其中一种。 海面上电闪雷鸣,雨势加剧,四面不断传来惊呼, 以及大量海排房撞击在礁柱上的咔嚓声。 北部聚集地的海民们在海上生活许久, 年年都有意识加固他们的房屋,然而此刻屋舍在无数股漩涡的冲击下,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甚至隐隐出现碎裂散架的迹象。 顾家海排房离旁边的角礁最近, 撞击起来力度最大, 好在外侧有一层边距不小的海排道做缓冲, 暂时还没有伤及房子本体。 屋内,火盆倾倒在地,里面的火光早已熄灭, 连带满锅的鱼肉粥也翻得到处都是,在动荡摇晃的黑暗中瀰漫出浓重的冷腥味。 排屋已不能再待, 借着天边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光亮,陶粟和顾家阿妈艰难逃到窄直不动的角礁柱上,死扛着想等这场漩涡流过去。 像她们这样做的还有好些海民,大部分是留下看家的女人,以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与少数孩童。 粗糙狭小的礁柱湿滑难站, 陶粟必须牢牢抱住凸起的石块才能站稳。 雨一直在下, 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 雨水顺着她光滑细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被转卖余陆 有了温暖的毯被, 再烤着鱼油盆中的火,陶粟身上的湿麻衣很快就干了。 见门外还有不少人在看守,她侧身喝了口碗中的热汤, 借着薄被的遮挡偷偷吞下了一颗药, 预防自己受凉生病。 这个新聚集地里的人出人意料似乎并不怎么凶神恶煞,陶粟也不用担心送来的饮食中会被下药,况且她眼下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飢肠辘辘。 先是晚饭没有吃, 又在雨里淋了好一会儿, 此刻娇弱的少女急需食物来填饱飢饿的肚子。 海汤碗底盛着很多干虾和蛤蜊,看起来成色还不错,味道也浓稠喷香, 吸引了边上好些女人, 她们直往陶粟的碗里看。 若不是外边有人盯着, 凭新世界女性的蛮横性格, 她们说不定会直接下手抢。 陶粟同样没有要分享出去的意思,她太饿了。 随着温烫的热液一口口被吃下肚,她身上积压的寒意顿时一轻, 舒坦得几乎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 氤氲滚滚的白雾热气中,她皙嫩的面颊上浮起两抹满足的嫣红, 苍白的唇瓣沾染汤汁莹润粉嫩,变得有血色得多。 陶粟将空碗搁在不远处,而送她汤喝的男人及时从外面走进来。 「还要吗?」对方蹲下身捡起碗,显然是一直有在关注着。 陶粟摇摇头,随之裹紧了身上披着的被褥, 只露出一张光滑幼嫩的脸, 粗看还不及成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海岸渔村 这回从海岸渔村过来的余陆人不少, 其中足有七八位都是渴望买到女人的年轻男子。 他们看起来与同龄的男海民们不太一样,体内血统以中亚为主,多是黑发黑眸, 但有的眼开嘴斜, 有的手足畸形,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病态症状。 反正在被抢来的女人们看来,总归都不是什么健康男人, 可怕骇人得紧。 这行人由渔村里的长辈带领, 那是个身量极其高壮的中年西欧混血,宽额高鼻英姿挺拔,两鬓的棕发中掺杂着些许白发。 看上去年轻时应该也极其俊朗, 倒不怎么像余陆民, 更像是血统繁杂的海民, 外相与其他人颇为不同。 不过这位长辈显然非常有话语权, 一行人都很听他的话,乖乖站在其身后。 眼下他正在门口含笑与老族长寒暄,两者相谈甚欢, 至于来的那些年轻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一个个面色微红, 有意无意直往屋里探看。 陶粟莫名对这位海岸来的领头者感到有些面熟,可还不待她再细看两眼,忽然感受到许多陌生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赶忙低下头,努力将自己缩回前头女人的背后,活像个胆小怕人的鹌鹑。 但即便是鹌鹑, 那也是温软可人、漂亮得不得了的鹌鹑。 所有瞧清她容貌的余陆男人都没有再捨得移开目光, 他们不约而同追逐着陶粟的身影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0章 第四十章 碎礁吊脚楼 第74页 海岸渔村坐落在远处西面的海岸边, 船群直到傍晚才将将抵达浅海边缘的海区。 呆在船上的陶粟隔着灰朦的船窗远远望去,只见一小片低矮林立的黑色石山映入眼帘,隐隐约约矗立在刀削般的海崖旁。 待到离得近了, 她才发现那哪是什么黑山, 分明是几大栋连起来的巨型碎礁吊脚楼。 船过浅海后,风向就转变成了顺风,借着风力, 被交换而来的女人们很快被带到海岸线上。 陶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到达余陆, 她被蔺宽牵着手从货船上接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长坝与一整片碎石滩涂,以及不远处形状嶙峋的数栋吊脚楼。 每一栋吊脚楼占地都不小, 底下是预防海水倒灌淹滞的木石结构桩柱, 上层则是密密麻麻被牡蛎造礁覆盖的屋舍与窗缘, 看上去足有**层高。 所有楼的外围缠绕着一圈圈供人行走的竹梯, 同样被碎礁包裹,又硬又坚固,许是入冬前刚修护了一遍, 整体泛着潮冷的海腥湿意。 其间每一层或大或小的屋门分布错综杂乱,透露出里头昏黄色的火光, 远观恍若闪着无数灯火的莫大洞窟。 陌生奇特,贫瘠冰冷,充满新世界特有的末世寡淡风味。 陶粟跟在蔺宽身后走向渔村,好奇地打量着余陆上的景象,而另一头见到外出的族人归来, 村里早早就有人迎了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划分屋子 「阿爸在叫人给咱们划屋子了, 我想你也应该去看看……」 蔺宽温和地看着陶粟,眸中满是期待,像是捧了什么好东西到她面前一般。 原来受地域与面积的辖制, 在海岸渔村有这么一个规矩, 等到家里的男孩到了娶亲的时候,父母双亲就会在自己的屋里给他划出一块地方,用板墙阻隔起来围成独立小屋, 从此作为小两口生活的空间。 再等新的第三代男嗣出生长成, 第二代父母同样遵循老法,在自己的小屋内划分区域给孩子结亲。 而如果男孩过多,这也就意味着划出去的地盘会变得越来越小, 最终成为类似港居中棺材一样的小房。 唯有等到上头的老人去世, 空出来的屋子才会重新交由儿子或孙子安排分配。 渔村已经建立了许多年, 经年的代代相划下, 吊脚楼里的内部空间早已演变得如同蜂巢一样。 无怪蔺宽会在陶粟面前表现忻悦,他是老村长最小且唯一的儿子,作为独子, 他分到的空间远比起村里其他同辈人来说大得多。 原本不明所以的陶粟在听了蔺宽详尽的解释后,难掩心中好奇,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余陆真正的风土人情,也是她在苍茫大海上所没有见识听说过的。 「那……要不我们去看了就回来?」陶粟眼眸里的慌怯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奇。 她其实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被灌烈药 陶粟心里想着那只鹰, 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再加上昨夜温度骤降,鱼油盆中的火过早燃灭,她便把用来当枕头的袄衣叠盖在棉被上, 因而必不可免地落枕了。 屋外天光阴暗不明, 没有明火的压制,泌凉的寒气从门底下肆无忌惮地钻进。 偶尔有女人出去方便时,门一开一合, 冻得人寒颤不已, 气温似乎又下降了许多。 陶粟裹上厚衣坐在稍带余温的铺盖里,一边揉着自己僵疼的颈项,一边习惯性查看空间新开启的储物格。 在经过把所有开启物都一应整合到空间上层以后, 开着的格子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她在底下最小一个格子里看见了三只松软蓬大的羽绒枕。 羽绒枕同前头开出来的羽绒被一样, 用料扎实并无标籤, 且都已经套好了纯棉的被套枕套,颜色也是不起眼的素色。 陶粟用意念将这些软和的织物存放到一起,见距离吃朝食的时候还早, 索性出门去解决了下个人问题。 不同于坐落在海上的海厕,渔村里的排泄物都要被统一收集起来, 用于隆冬过后卖给有土地的邻村给庄稼播种施肥。 这些粪肥不仅来自于人,还来自于村中一些宝贵的家畜。 渔村的家禽家畜,诸如常见的鸡鸭鹅等都养殖在其他吊脚楼底层屋棚,与她们这些被换回来的女人所居住的大屋在同一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她是文盲 出了被灌猛药的事件后, 一连两天,大屋里的气氛都异常沉闷,陆陆续续有女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不光是被落胎的, 连经血提前下来的也有好几个, 整个屋子瀰漫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闻得陶粟心头直泛慌。 受她心情影响,空间里这两日也一直没开出什么好东西, 一格是两个针线篓子, 还有一格是几大块黑布,看着平平无奇极了。 第75页 随着下身出血的女人变多,大屋门开来开去, 不断有女性村民进进出出帮着收拾脏褥, 递送巾布。 作为本村土着, 她们显然看不惯外来女人们倒药逃避的行径, 照顾时态度不能说恶劣,却也绝对算不上友善。 同样,嘈杂的环境与不友好的态度也刺激着屋里女人们敏感的神经。 她们从未如此怀念曾经在海上时的自在生活, 同时忍不住对海岸渔村产生越来越重的厌恶感。 集体消极的情绪在背地里暗自发酵着,正如同屋外惨白的天色与刺骨的寒风。 两天的时间过去, 外头明显更冻人了。 天空中飘来厚重的云层,乌压压的云系压得极低,颇有一种要变天的架势。 冰寒的冬风异于往日,一股股席捲进来,仿佛还夹杂着某种细密冰凉的晶粒。 陶粟的月事刚过还没小半月, 因此她等熬过体内那股热意后, 只觉得小腹微微胀烫, 并没有出现别的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逃亡被落下 陶粟耐着性子在小屋内等了半个下午, 总算等到蔺宽忙完事回来。 她没有着恼对方关着自己,而是假借一个人待在屋里非常无聊害怕,透露出想要去找之前大屋里的同伴说说话的意思。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外来的女人们刚分开, 肯定需要时间去适应。 纵使蔺宽有些惋惜无法与陶粟单独相处,但也二话不说地同意领着陶粟出门,送她去看望那些住在其他吊脚楼里的女人。 「对了, 咱们楼也有户屋里领了一个大屋里的女人, 好像是叫……嘉娜的。」 蔺宽走在环梯上,忽然记起了什么,回头向陶粟温声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寒流初至, 外面的冬风凛冽, 颳得人面颊生疼。 陶粟正缩在宽大的袄衣里, 闷头跟着往前走, 闻言想也没想地断然拒绝了「不要。」 她的声音被厚重的衣物罩隔,听起来瓮声瓮气,显得稚软不已。 蔺宽失笑, 他对陶粟与嘉娜的争执有所耳闻,便弯起唇有意哄她多说几句「好, 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带你去其他几家……」 他在脑海里想了想,将有印象的一些领走女人的村户所在的楼栋与屋子同陶粟一一说着。 两人就这样边说话边走,期间陶粟不经意抬头往邻楼高翘的石礁屋顶上看了几眼,海鹰已经不在那了。 新世界的冬季对于不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海崖洞独居 小屋门没锁, 经这么一闹,只怕逃跑的机会就仅此一次。 陶粟想到这里不再迟疑,她将身后的长发扎起, 掖进袄衣里, 再用竖起的衣领遮掩好面部,随手从屋中取了个盆挡住脸,便踩着革鞋悄悄熘了出去。 环梯上到处都是急匆匆往下赶的人, 男女老少都有, 她生怕被人认出来,索性把盆顶在了头顶上,弓腰缩脖低着头混入乱糟糟的人群中。 外头黑灯瞎火, 一路上光线不明, 陶粟借着后林里的这场火灾风波, 竟也成功逃到了吊脚楼外。 夜风呼啸凛凛, 在风的加持下,树林边角处的火似乎烧得更大了,人声愈发鼎沸起来。 陶粟循着北部女人们逃跑的方向跑去, 突然只听不远处最靠近海岸的那栋吊脚楼里有人语气凶狠地叫喊道「外来的女人们逃掉了!快去追!」 北部女人们的逃亡被人发现,很快一批批男性村民们闻风从各个楼里冲出来, 执着傢伙凶神恶煞往海岸边追去。 这下陶粟落在了最后,再往前便是自投罗网,她剎停脚步,好在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她。 渔村里来来往往都是人,陶粟根本不敢去海岸, 更不敢回到满是暴怒村民们的吊脚楼中。 她只好一头扎进另半边没被火灾波及到的陌生灌林里, 希望可以通过林子逃到其他安全的地方。 然而这片灌木林占地比陶粟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久别重逢 燃着火盆的洞穴内, 一锅热面很快进了陶粟的肚子。 她又心满意足地喝了两口汤,起身去将锅里剩下的汤液倒入洞角某处宽大的隙缝中。 然而准备清洗的时候,陶粟迟疑了一下, 空间里的饮用水着实有限, 本就只有一箱多的矿泉水,方才煮面时用了两瓶,眼下只剩下十八瓶。 新的直饮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空间里开出来, 陶粟实在捨不得拿珍贵的矿泉水洗锅, 便索性将脏锅放在她掉下来的地方,接着上头滴落的涓涓细流,预备积攒沖洗后再收起来。 阴暗潮冷的海崖洞里时间流速并不明显, 人待久了很容易感到无望, 陶粟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打发时间。 她坐在唯一发出暖意的鱼油火盆旁, 从空间取出针线篓子和黑布, 想要给自己做几双手套,方便等上去后可以用来在岩道里攀爬。 第76页 一心一意埋头做着手工活的陶粟并不知道,顾川已经循着横向发散的气味攀到了她所在位置的海崖外侧。 由于崖礁孔洞间的香味消散得很快, 他没办法再根据味道行进,但是冷静细心的顾川却发现了海崖堤上的动静。 在陶粟消失的那片堤边, 站了好些探头探脑的年轻男性村民,他们手里拿着绳索撬棍等物,正尝试着下某处石缝。 蔺宽赫然也站在其中,周围这些人与他关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洞穴同居时光(1) 这一夜, 鱼油盆中旺盛的火光将这处窄小的洞穴烘烤得暖意融融,外头冬天雪地,里面却像是阳春三月。 陶粟在跟顾川坦白了空间的秘密后, 十分大方且主动地同他分享了囤积着的物资。 这顿由她特意准备的夜食丰富又美味, 两人吃饱喝足,互相为对方身上的伤上药。 直到这个时候,陶粟才看清顾川脚底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尤其是在见到他双脚上密布的累累伤痕, 甚至有好几处都还叠翻着血色的皮肉后。 偏偏顾川内敛善忍,过来寻她的一路上吭都没吭一声,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实属老实硬汉。 陶粟性子软和, 哪见得着这么血腥的伤口, 她惊呼一声面露心疼, 给顾川处理的时候犹豫又小心,生怕他会疼。 男人粗糙宽大的脚底板上布着厚厚一层死皮,眼下破碎死白地险险连在肉上, 陶粟小心翼翼低头沖洗着那些嵌在皮肉伤口间的砂砾。 她其实不太擅长做这些,动作轻而缓慢, 有棕褐色的碘伏液沿着棉棒沾染到她如葱根般青嫩的指尖上,也恍然未觉。 这份细心对于顾川来说无异于是甜蜜的折磨,他哪捨得她为自己做这些,挺直的嵴背僵硬得发疼。 眼看陶粟终于清理完毕,还想凑近着小脸帮他吹干, 顾川见到这一幕, 简直忍得鬓角处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他急急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洞穴同居时光(2) 帐篷里的光线昏暗不明, 更平添了几分暗夜气氛。 陶粟隔着厚厚三层羽绒被,她依旧觉得身下的地面湿冷得很。 但更让她感到受到压迫的,是狭小区域内另一个人的气息。 毕竟帐篷内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陶粟一个人住时还绰绰有余, 眼下多添了一个,尤其还是手长脚长的顾川,她顿时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此处强调空间逼仄) 比起心中涌起不安情绪的陶粟, 顾川显然要更沉浸在这段冗长甜蜜的亲吻中。 毕竟两者的关系里, 后者总要比前者付出更多。 当然,这叫陶粟起了几分被需要的满足感,但同时也不免让她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尤其是她有一种自己的嘴巴仿佛都不属于她的错觉, 口腔里干巴巴的, 只想去外面找点水喝, 压一下渴意。 (此处女主很口渴想喝水) 「唔……顾川……」陶粟尝试不断移开脸, 躲避掉来自顾川的凶狠亲吻。 这场拥吻简直就是男人单方面的索要。 她接连的不配合显然引起了男人的不满与疑惑,顾川的眼尾泛着殷红,从那香软的娇唇上微微离开, 暂时忍耐着身体的紧绷听她说话。 许是见顾川面色不太好,陶粟更胆怯了, 她抿了抿唇角,目光四下游走,始终不敢落到他的脸上。 「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有点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洞穴时光(3) 与顾川重逢的第二日, 睡了一夜好觉的陶粟破天荒早早醒来。 她惦记着昨晚刚来的月事,生怕不及时替换会侧漏弄脏床被,忙不迭偷偷从男人温烫的怀里钻了出来, 随意披上件袄衣就跑到帐篷口套革鞋。 正搂着陶粟闭目养神的顾川其实也早就醒了, 他被她的动静惊动,从软和的床铺上坐起,一双星眸里神采奕奕, 望向跪坐在地上找鞋的陶粟时, 唇角微弯面露浅笑。 陶粟直到穿好鞋站在外边以后,才发觉顾川已经起来正看着她。 她不太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对方, 又实在着急上厕所, 只好一边拉着帐篷门上的拉链, 一边连连叮嘱。 「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 千万别出来,等下我好了,再过来让你出来……」 由于海崖洞里太小, 一顶帐篷就占去了极大的位置,剩下那些地方还要用来走动摆物, 拉撒都只能通过在边角处的宽大洞缝进行处理。 眼下一览无余的窄小空间内又多了一个人,陶粟要去方便,只得尴尬地将顾川拦在帐篷里。 「好。」顾川好说话地点头答应,她这才放心地将帐篷拉链彻底拉上。 火盆中半夜被顾川加过一次的鱼油已经燃烧得快差不多了,整个洞室冷飕飕的, 新加进去的鱼油粒还要过一会儿才能释放出足够抵御低温的热量。 第77页 崖外, 寒潮流降临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0章 第五十章 降温与渗水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陶粟与顾川已经挖了整整五六天的洞壁。 随着寒潮流的大面积降临,八面漏风的海崖洞里温度时刻飞速下降着。 周围岩壁上的水汽不再下淌,而是凝结成固体冰晶, 这代表洞内的温度骤降到了零度以下, 更意味着崖外已是雪窖冰天。 帐篷里的三条羽绒被已经无法使陶粟感到暖和,好在空间内及时开出了新的保暖垫被、冬袜棉鞋与热水袋等过冬物品。 她坐在垫了气垫的帐篷口,裹着厚重的冬衣裤, 身披毛茸茸的水獭毛斗篷, 一边抱着装满热水的热水袋,一边烘烤炉子中的火,可还是被冻得哆嗦不已。 比起身娇体弱的她, 另一头的顾川显得要更适应许多。 他浑身只穿着陶粟做好的加大版冬衣套装, 在那处已被敲凿开四五米的岩墙前, 就着边上鱼油盆中的火光, 继续热火朝天打着半人高的隧洞。 天气越冷,石礁越难被砸动,顾川花费的力气也越来越多。 隔着绑上的黑布条子, 他的掌心依旧磨出了许多血茧,好在经验也在增加, 知道该如何有效保存体力,因此凿洞的进度一点一点往前拉近。 整个湿漉冰寒的洞里发出不绝于耳的砸敲声,而陶粟作为帮不上什么忙的美丽小废物,她撕了一点卫生纸,擤了擤快要流下来的鼻涕, 整个人更往火盆前靠了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离开海岸 顶上的洞道口被黑布包堵住以后, 滴滴答答的流水就逐渐停了下来。 潮湿的环境**感温度更低,陶粟索性将火盆和热炉都靠拢在新挖出来的洞道口,这样她与顾川离得近, 都可以烘烤到。 随着火源的位置发生改变, 整个洞内壁上的凝冰逐渐加厚,甚至顶壁还出现了冰锥,从一点点大到细短, 再到粗/长。 陶粟坐不住, 站起身将它们一一掰折下来,丢去边角上充作厕所的宽大洞道内,免得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戳着人。 剩下的后半夜, 她坐在火堆旁再无睡意, 而顾川也相当卖力地砸墙, 休息的次数极少。 洞内的敲砸声连绵不绝, 在他辛苦凿了一夜岩墙的勤勉下,第二日两人终于见到了一点来自顺利的曙光。 原本半人高的隧洞已经被敲砸进五六以后米左右的样子,顾川为了节省时间精力, 在此基础上又开了一个只能供人爬行的小道洞。 小洞经一夜的功夫进度喜人,长度摸约两三米, 陶粟收干净地上成堆的石砾碎屑,好奇地低头钻了进去。 看着前方新挖出来的坚硬墙体,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 一股浓重彻骨的冰寒感从墙的另一侧肆无忌惮蔓延过来,墙上的细缝间也隐隐约约透露出外边朦胧灰亮的白色天光,刮进来的冬风彻底吹乱了她耳边的鬓发。 陶粟被冰得收回了手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重回顾家海排房 寒潮流的威力巨大, 且凛冽的冬风四面刮袭,饶是顾川记得回去的路线,这一路上也携着陶粟行进得分外艰难。 他们没有合适的乘船工具, 而冰地在距离海岸线几里的地方就逐渐消失, 变成漂浮着无数或大或小「冰屿块」的蔚蓝色流动海水。 好在天气太冷,太阳也一直没有出来,海里的厚冰完全没有要消化的迹象。 顾川趁着风小些的时候, 熟练地挑选了自己与陶粟脚下一块合适大小的冰面, 使着工兵铲用力将它与原来的冰地铲开。 两人就这样乘坐着浮冰,面迎杂乱无章的风向,径直往顾阿妈和顾洋等人落脚的海区行去。 饶是如此历经跋涉, 等陶粟与顾川远远瞧见聚集地分族海排屋的模糊轮廓时, 时间也早已到了晚上。 陶粟莫名出现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坐在冰上的她低头查看了下身上的穿戴, 生怕哪里会被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戳穿自己有空间的秘密。 一身不起眼的黑袄黑裤也就算了,分外抗寒的水獭毛斗篷毛色顺亮质地极佳, 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货色。 这一路全靠斗篷帮她抗风保暖,甚至比起渔民们的大氅, 用料还要更好些。 陶粟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穿回聚集地,便吸了吸鼻子,向顾川问道「我这斗篷叫人看到不好吧?是不是应该收起来?」 在海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分配家产 出了昨夜这么一档子被顾川阿妈撞破亲密的尴尬事, 陶粟内心的羞赧一直维持到第二日早晨。 第78页 她颊面绯红,即使空间内开启了满满一格子新鲜稻米,也没能重新恢复心情, 甚至不敢正眼去瞧顾家阿妈脸上的神情。 反倒是顾川表现得要更镇静自若一些, 眼看家里已经知道了他与陶粟的事情,便不再想着去配合遮掩,行为举止间有意同她恢复往先的亲近。 摆有朝食的饭桌上, 顾川取来一只空碗, 将自己与陶粟汤碗内沉底的米粟粥粒尽数倾倒进去,变成一碗喷香的浓粥推至她的面前。 他把筷子塞进陶粟的手里,旁若无人地轻哄道「乖, 快趁热吃。」 至于两只汤碗中剩下的鱼肉块, 则集合成一碗, 成为了他的主食。 陶粟又臊又羞, 脸红得不行,握着筷子连头都不敢抬,当着其他人的面, 她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边上的顾洋见状略感到有些吃惊,叼在嘴里的鱼块险些掉回碗中「哥, 你们……」 他虽然早就有预感,可此刻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顾洋本想说些什么,但是顾阿妈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趁着大家都在,有件事我来说一下。」 难得听她认真发话,桌边的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抬头看向她。 顾阿妈轻轻咳了咳, 气色看起来要比起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给顾川生子 回到聚集地分族好生休养了几日, 这些被灌了药的女人们看上去面色稍好一些。 包括被落了胎的嘉娜也是,都可以下地走动了。 只不过她肉眼可见消瘦许多,整个人包裹在厚实的男式旧袄衣里, 看起来病恹恹的, 再不复从前的丰盈。 许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到底不太好过,她们撺掇着几个耳朵软的男人们,打起了顾川家空余的三间排屋主意。 三间排屋就在顾家海排房的边上, 大中小三套整整齐齐毗连着, 看上去蔚为壮观。 可惜顾川留在了海岸渔村,接连多日都没有回来,男海民们实在不好意思同顾家剩下的顾阿妈与顾洋开口。 如今一听说顾川回来了, 也顾不得听全, 一批批巴巴就赶来了。 「顾川, 你有这么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先把这套大的借给我们住。」嘉娜手指着最边上的大排屋。 她一眼就看上了那间最大也较为完善的海排房,可比自己现在居住的那户人家大得多。 嘉娜讲话婉转,竟不复从前的颐指气使, 从任性娇蛮变得委婉心计起来,开口就称借用。 而面对先前某些海民们堂而皇之为女人们讨要海排房的举动, 顾川根本不为所动,更别提理会伤害过陶粟的嘉娜。 他执着一根木桩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冷沉起一张脸「不给,不借。」 顾川的话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结亲准备 分族所在的区域位于浅海海区, 离浅近海交界线并不远,一路寻去想来可以打听到北部大部队的落脚点。 这也是那部分海民们主张离开的理由之一,尤其在招惹了海岸渔村的渔民之后, 尽管对方许久没有要追来报复的意思,但总叫人心生不安。 于是在没有得到全员支持的情况下, 他们禁不住嘉娜等女人们的催促,很快拖家带口离开。 如此一来,遗留驻守的分族内只剩下二十户左右,总计四五十个人,倒是海排房依然有很多, 看上去仍旧分布密集。 驻地内少了引来乌烟瘴气的女人和男海民们,陶粟顿时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毕竟这世道女性珍贵,她总不好叫顾川犯众怒般将她们直接驱逐出去,既然对方已经识相离开,暂且便也罢了。 不过事关海岸渔村,想起在那里被村民们灌药与囚住,陶粟还是有些心生胆怯。 「咱们真的不跟着一起走吗?万一渔村那边的人过来……」她站在顾川的身旁, 看着**来间海排房晃晃悠悠在寒风的猛烈吹袭下飞快飘远,心里不禁生起些怯意与迟疑。 「别怕。」顾川握紧了陶粟的小手,「那些渔民能出来的人数有限,咱们人不少,水性也好, 不会敌不过……再说也不一定会找过来。」 眼下他们所坐落的海区离先前海岸渔村许诺给陌生聚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住进小租屋 第二天, 顾家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顾川和顾洋去接昨日说好来帮忙的婆嫂,她们过来的同时,还带了不少自家的锅碗瓢盆,直将顾家海排屋内外都摆得满满当当。 陶粟同样也起得很早, 她基本上一夜都没睡着觉, 作为新嫁娘, 内心既激动兴奋又忐忑羞涩。 昨天傍晚, 她问顾家阿妈要了些藻乳藻粉,烧了好几锅雪水,同顾川先后从头到脚好生沐浴了一番。 出于某些微妙的少女心思,她还在身上偷偷抹了点空间里囤积的昂贵乳霜,借着顾阿妈同时给的香膏作遮掩,香味顿时不明显起来。 第79页 叫人闻到, 还以为是她本身的温软体香。 没多久, 外边的婆婶们渐渐话多起来,声音也越发杂乱,上上下下透露出一股子筹办喜事的喜气。 陶粟缩在海厕里,被冻得有些发冷,但实在不太好意思出去面对大傢伙直白的目光。 她眸光水盈盈的, 想着能躲一会是一会儿。 不过很快, 接完人回来的顾川看见她不在,立马找了过来「阿粟, 你在吗?」 听见厕门被敲响, 陶粟急忙回了一句「在的, 马上出来。」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 在舔到一丝甜意后顿时停住, 生怕弄花了唇上的口妆。 空间今儿一早开启了一整格各系列的品牌唇膏, 有五颜六色的口红唇釉,淡透明系的唇蜜唇油,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渔民来袭 外边的天色逐渐泛黑, 预示着一整天的落幕。 小租屋里燃起了火盆,上头架着锅在烧雪水,咕噜噜的水声在瀰漫着浓郁麝腥气味的室内分外响耳。 顾川只穿着一条黑裤, 起身给陶粟兑了一盆温水, 蒸腾的水汽笼罩在他的身上, 将那伟岸挺拔的身躯遮掩得不甚分明起来。 他绞了一把热巾,刚准备温声唤陶粟起来给她擦拭, 只见厚重的被褥突然伸出了一截白嫩脆生的藕臂, 径直将那湿巾布劫了去。 「我,我自己来……」被窝里传出的女声腻软,瓮声瓮气的。 没多久,使用过后的脏巾布被送了出来,随后是一些悉悉索索穿衣裤的动静。 很快,穿上干净衣物的陶粟面色绯红地钻了出来透气。 她睁着一双雾濛濛的杏眼,也没好意思去看顾川,只低着头偷偷捡起丢在旁边空地上的某条湿濡小裤藏进空间。 另一头的顾川拿到那条脏巾布, 也没嫌弃被陶粟用过, 他在水盆里重新绞了一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脏水被泼了出去, 房门一开一合, 屋内幽靡的气息却还没有散去,甚至随着鱼油燃烧过后室温的增加,反而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不过陶粟在里头待久了,大抵也闻惯了这股味道。 属于她男人的味道。 她颊边飞起两抹嫣红, 披着袄衣缩坐在被子里, 一副欲语还休的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天光暗暗的, 海面上的寒流裹挟着鹅毛大雪又刮袭了起来,而海民与渔民双方的争斗也逐渐陷入白热化。 面对敌方的进攻,海民们顽强抵抗, 可惜受限于要分出心神保护周边遭受破坏的排房, 时间一长,还是渐渐处在了下风。 眼看受伤的人数越来越多,海民们的战力大打折扣,照此下去分族即将要输, 突然间渔民后方的三条船舶上出现了骚动。 「船漏了!」 「有人在船下面,是那些海民!」 「快撤回来!撒网下去……」 原来渔民们的船被以顾川带头的三个海民冒险潜进海中凿穿了底部, 许多海水从破洞中溢入他们的船舱, 引发惊慌失措的喊叫。 站在一些竹排和板船上的渔民, 原本正砸排屋砸得高兴,在听到船上的同伴急切呼唤后,急忙调转方向想回去支援遭受偷袭的大船。 然而海排上的海民却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反攻的机会,他们踩上粗竹趁胜追击, 直将一些来不及返回的渔民打得落花流水。 受伤见血都是小意思, 还有些渔民直接连人带排一起翻进海里去, 好似一颗颗下锅的肉饺子。 在这冰天雪地里,落海可绝不是件好事, 有些渔民穿的袄衣厚重,沾了水后连游都游不动, 徒劳地在海面上扑腾, 等着人去救。 战事暂时告歇, 渔民们开来的船识相地停靠去百米外, 没有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相认之夜 这一场冲突最终在渔民们莫名其妙的主动退让下, 画上了句点。 本该位于败方的海民们面面相觑,对这种结局感到非常不知所措,生怕那帮海岸渔民又是想出了什么阴损诡招。 但是当顾川等三人被无条件从渔船上放下来的时候, 海民们纵使心存疑虑,却也都迫不及待围了上去接应。 同顾川他们一起下船的还有蔺宽的小姑父,大家对这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男性渔民始终保持着畏戒与距离。 纵使对方看上去满脸温和含笑, 也并不敢小瞧。 天色很黑,人声嘈杂, 场面乱糟糟的, 三个受尽磨难的男人身边都聚满了海民。 陶粟与顾阿妈完全没有注意到渔船上同时下来的人,她们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川的身上。 两人心疼地蹲在海排上一左一右帮顾川揉着他冰冷紧蜷的掌指,差使顾洋将他哥背上橡胶皮艇,赶紧送回顾家排屋中暖和身子。 第80页 周围的海民见状纷纷伸出手帮忙, 借出板船和人力,好让他们顺利离开。 另一边,站在某条竹排上的蔺宽小姑父却被十来个男性海民们结结实实堵在了外围。 他们并不允许他进入房区范围, 甚至看他的目光中都带有浓重的威胁与憎恨。 蔺宽的小姑父有心降低海民们对他的恶感, 眼尖看见有人在试图擦抹掉排屋上的柴油油渍,忙安抚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60章 第六十章 顾父离开 半夜, 经过陶粟等人的悉心照料与保暖复温,身强体壮的顾川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他从床板上尝试着坐了起来, 动作虽然迟缓,但是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却变得有血色得多。 陶粟搀抚着他,等他坐稳后,忍不住搂住他的脖颈小声哭咽起来,边上的顾阿妈同样眼角通红。 不管怎么说,他的命是保住了,剩下的只需好好休养。 顾川缓慢地摸了摸陶粟的脑袋,声音嘶哑地开口说道「阿粟, 我没事, 帮我把衣服拿来,咱们该回去了……」 陶粟泪眼朦胧,闻言忙擦了擦眼泪,起身准备去小租屋里取。 顾洋正待得尴尬,他一个后头男人生的孩子, 总觉得阿妈哥哥和这个老渔民才是一家,自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见到陶粟要离开排屋, 他连忙也端起了烧得正热的鱼油火盆, 看向顾川道「哥,那我给你们把火盆端过去。」 顾川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顾洋松了口气,端着火盆匆忙走了出去。 两人都离开以后,屋内俨然就剩下顾川和顾阿妈,以及蔺宽小姑父这一家三口。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沉闷, 顾阿妈擦了擦眼泪, 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蔺宽小姑父或者说顾父, 执起了她的手,他满怀愧疚地率先向顾川低声道歉「阿川,都怪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是我的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海上暴风雪 建造新聚集地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急不来, 由于计划赶不上变化,顾父离开没两天,海上的气候陡然又变了。 陶粟才适应新世界冬季风雪交加的极寒天气没多久, 待到暴雪夹杂着狂风形成暴风雪, 从而席捲整片海面上空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的寒冷节气可能只是毛毛雨而已。 寒潮流始终存在, 极致的低温加上暴风雪的刮袭使得分族内所有海民都尽量减少了出屋的次数,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卷进海里。 气温下降到了零下数十摄氏度,每间住人的海排房内,不仅得日夜燃烧着火盆,就连作为燃料的鱼油也必须添加充足, 否则释放出来的热量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纵使如此, 众人待在屋里的时候, 还是可以清晰听见木制的屋舍发出胀缩的吱嘎声, 尤其屋顶上那层牡蛎造礁,咔咔作响的挤压感更加明显。 大早上,被冷得睡不着的顾阿妈从被褥里坐起, 她紧皱起眉头, 低声抱怨起来「照理说刚入冬没多久,怎么今年这么快就冷成了这样……」 她体弱又没什么火气,冻得面色发白, 嘴里鼻腔呼出的都是白气。 顾阿妈一边把盖在被上的外袄穿回身上,一边越过睡在两旁的人,往床板边的两只旧火盆里各添了半把新鱼油粒。 缩躺在顾阿妈身旁的陶粟被她的动静吵到,迷迷糊糊转醒, 只觉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顾父重返 接下来的几天里, 海面上暴风雪怒吼不断,顾川和顾洋不得不每天都早早地出门去屋外除雪,到后来甚至渐渐扩展成一天清除两次。 纵使如此, 房圈结冰的速度也远超海民们打扫的频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以每间排屋为点开始向四面凝结起厚冰来,分族内的海排房不知不觉就都冻在了一块, 远看好似是座小型的海上冰村。 等坚冰再结实些时, 某些胆大的海民们尝试着往冰面上行走。 众人惊喜地发现, 这些冰道已经可以承载起人的重量, 完全能当成道路来走,俨然如同一整片冰地。 但是除此以外, 也有其他不太方便的地方, 比如从屋顶铲下的积雪无法再直接丢入海中, 需要辛苦推去房区外围的冰圈边缘丢下,这对住在中央的海民来说麻烦得多。 比起别人, 顾家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们本就地处分族的边角位置, 顾川和顾洋处理起废雪来要显得轻松许多, 而不少临近的海民们也会选择顾家这边的冰缘来丢弃扫拢下来的积雪。 人来人往一多,不免就有想进顾家串门的,大多是憋闷在家中好些天正闲着无趣的婆婶们。 她们同顾阿妈的关系还不错,没事时就来找她说说话烤烤火。 顾家的火盆烧得旺,三三两两围坐在火盆边的床板上,边喝着热水嚼着自己带来的粮干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81页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海啸余威 排屋内只设有一处火源后, 漫长的冬夜里顿时冷上不少。 清晨的天光还没亮,海面上充斥着浓重的昏黑夜色,与顾川重新回到小租屋睡觉的陶粟冷不丁被晨间溢进室内的寒气冻醒。 屋子里暗暗的,瓦罐中的火已经熄灭了。 陶粟蜷缩起身子,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只看见顾川正披着外袄蹲在罐子旁查看着什么, 她当男人是在补充鱼油。 然而过了一会儿,顾川转身回到床铺, 代表温暖的火光却并未亮起。 他没有进到被窝,只是在旁侧给陶粟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罐底被烧破洞了,没办法再用, 你先等一等, 我去阿妈那边取只火盆过来。」 天色早得很,整个分族内都安安静静的,连最少眠的海民都还没有起床。 陶粟打了个哈欠, 拉住顾川的手, 撒娇不让他去「太早了,别去吵他们了吧, 我有炉子可以先拿出来用。」 话毕, 她裹紧被子坐起身, 挪腾到床铺边上, 将空间里那只曾在海崖洞里使用过的煤炉取了出来。 圆柱形的煤炉里燃着火,还保持着刚被收进空间时的状态,连带炉底的潮湿的冰水一起, 很快将租屋里的地面弄湿了一小滩。 那水看起来不太干净, 是海崖水包洞里的产物, 混杂了不少浑浊细微的洞土与泥胶,水体瞧着脏脏的。 陶粟顺手从空间里拿出张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迁往海岸 就在海民们往排屋上连完长绳的当天傍晚, 房圈周围的海面很明显不对劲起来。 一的海浪越发声势浩大,那翻涌程度并不是海上暴风雪席捲海面所能产生,更像是从海底传来的猛烈波动。 知晓海啸消息后的一个多月以来, 北部聚集地的海民们一路从靠近深海的近海海区迁往如今的浅海海区, 未曾想还是没有逃离开海啸发生时所波及到的区域。 位于深海的地震源历经多日终于酝酿成熟, 无数波浪碰撞形成高大的海涛,汹涌澎湃沿着近浅海线向海岸边缘沖袭。 海啸间歇不停,越发加剧, 而处于中间地段的分族首当其冲。 这一夜,所有的海排房都颠沛动荡, 顷刻间在水波里翻来覆去,人待在里头好似如坐过山车般刺激,无数次面临颠翻覆灭的危险。 好在每间排屋都牢牢连繫了绳索,几十间分散开去的屋舍连同深入海底的重锚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偌大体系,轻易掀翻不得。 纵使如此,性格娇怯的陶粟还是被吓得不轻, 惊惶未定地窝在顾川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一整夜小脸都是白的。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海面上的滔天巨浪暂且平稳下来, 屋外波涛的怒吼声也逐渐平息, 顾家排屋里东倒西歪, 已成一片狼藉。 幸而之前办陶粟与顾川宴菜的时候, 大部分物件都挪去了其他排房, 该站採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gg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借居渔村 经历了一早上的生死搏逐, 已经快到往日吃朝食的时候,天光依旧没有要大亮起来的意思。 从渔村放眼望去,海面汹涌翻滚, 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黑压压一片,不知还有多少其他聚集地的海民们会在这滔天巨浪中艰难求生。 这场预热许久的海啸就如同一场洗礼, 将海上势力尽数洗牌。 顾川还没有回来, 独自待在小租屋的陶粟听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 藉由空间的帮助,率先将屋内清成一片湿漉漉的空地。 屋子里进了不少海水, 连带床铺被褥等也湿了大半, 更别提还有其他许多杂乱滴水的物什家具。 陶粟将它们都擦干收了起来, 至于积着水渍的地面只能一点点用干布块擦拭,她稍微收拾完一处, 就坐下烤一会儿火,待冰凉的身子与手都暖和起来后,方才接着收整。 纵使如此, 面积狭小的屋里也很快就恢复了七八成干。 可惜厚重的被褥等物都得绞干到不滴水才能烘烤, 陶粟力气小,只能勉强拧干几件衣服。 她将湿衣挂在鱼油火盆上烘烤着,又在屋壁角落铺上一层防水的雨布, 将那些湿被堆叠上去, 等着顾川回来处理。 小屋里湿气大,在火盆的燃烧下,不一会儿就烟雾缭绕起来, 有白色的热雾沿着屋门间隙直往外溢, 连同牡蛎屋顶上也冒出白烟。 如此情景还发生在其他的海排房里, 越是后部的排屋受潮程度就越严重, 眼看今晚过夜还没个着落,大傢伙都赶忙抓紧时间拾掇起来,热火朝天争取早些弄出个睡觉的地方。 小租屋中又潮又闷,可胜在暖热温煦。 陶粟被烟一缭,轻轻咳了几下,她脱下脚上潮湿的革鞋,光着两只白嫩的脚丫放在火盆边烤火,一边取了空间里的橘子架在火上烤着,一边等顾川回来。 好在也没有等待多久,在她吃下一个烫热的烤橘,抑制住嗓间想要咳嗽的痒意后,外边终于传来了顾川与顾洋的说话声。 第82页 这趟顾父只带了顾川与顾阿妈去见老村长,顾洋则被留在了顾家排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竟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陶粟套上了革鞋,迫不及待去开租屋的门。 屋门一打开后,颳得人面皮生疼的风雪就涌了进来。 不过陶粟已经习惯在这种恶劣天气下生活,她微微眯起杏眼,眉眼弯弯地看向门口不远处正站着说话的顾家兄弟俩。 顾川显然也瞧见了她,男人刚毅的下颌柔和了一瞬,示意陶粟再稍微等他一会,然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表示感谢他不在期间对陶粟的看护。 他单边的臂弯中还抱着一大捆防水的粗糙布料,是老村长让渔村里的人给的,算是一种欢迎礼。 顾川撕下了一块,剩下的全给顾洋,叫他分发给分族里的海民们,用来睡觉前垫在地上,隔绝潮湿水气。 在简单交代完毕后,他大步朝着陶粟走来。 鹅毛般大的白色雪花很快落满了顾川的头顶与肩膀,更衬得他整个人极其高大健壮,后方的数座黑礁吊脚楼顿时沦为了背景。 见他过来,陶粟脚步轻快地从小屋里走出,小鹿一样雀跃地往前迎了几步,被离近的顾川一把拢在了怀里。 「外头冷,进屋说。」他轻咬了下陶粟冰凉的耳尖,拥着她直往屋内走。 顾川个子挺拔,站在娇软纤嫩的少女身侧好似一座笼罩着她的大山,极富安全感,也因此隔绝开背后许多觑探的目光。 陶粟被带着在屋门口停了停,见顾川拍起身上的积雪,她也踮起脚帮忙理干净他面上遗留的雪片。 「阿妈呢?」陶粟没见到顾家阿妈回来,下意识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的称呼自然,好似已经完全将自己融入了顾家中,这一点使得顾川唇边的笑意加重。 他顺从地低下头,方便陶粟在他脸颊上抚拭「阿妈还在楼里,说是等下回来……」 陶粟闻言想起先前同顾阿妈在船舱里的对话,不禁露出清软笑颜「不会是被带去看家禽了吧?」 她生得稚美,肌肤白嫩剔透,五官也精緻好看,回首抬眼之间顾盼生辉。 尤其最近一段时日被养回一些肉后,身段看起来更是充满丰腴肉感,连低调厚实的冬衣袄都掩不住其中美色。 顾川的神色更热了几分,随意拍干净身上的绒雪,就携着陶粟进到他们的小屋里去。 两人的姿态亲密无间,小租屋的门被人从里头关上,一切景象都看不见了。 病瘦不少的蔺宽在环梯上放空目光略站了一会儿,远处的天空灰朦寂寥,他转身回到了自己与阿爸的屋子。 屋里烧着旺盛的热火,风烛残年的老村长躺靠在高位上,瞧起来比早前更加苍老虚弱了。 他抬起浑浊的眼眸看向自己的独子,声音沧桑无比「别惦记了,等以后女人多起来,再给你说个好的……」 「阿爸,我现在不想这些事。」蔺宽低下头没有同意,他已经有了其他的信念,「小姑父说得多,等咱们强大起来,想要什么得不到?我现在只想咱们村子好好的……」 老村长听到这话,心里颇感欣慰,他的儿子年纪太轻,在村里立足缺乏威势,这也是他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地方。 若是他能再添十年寿数,今天必定就将那帮海民一锅端了,给他的阿宽出气,可他已经太过年老,没有几天日子好活,而蔺宽也需要村中有能力地位的人来帮衬指导。 他小姑父无直系根底,如今又有妻儿软肋,一直是他留给蔺宽最好的人选。 现下又几番顺了蔺宽小姑父的意,想必在他的帮扶下,阿宽一定可以带领渔村好好发展。 ------------------------------- 与此同时,垫了防水布的小租屋里,陶粟也在问着顾川关于同老村长见面的事情。 「你们说了什么?怎么好像说了很长时间?」陶粟满脸好奇地坐在火盆旁。 她清澈见底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看向顾川,里头完完整整倒映出属于男人的影子。 顾川正撸起两边衣袖,往空盆里绞着湿濡的被角,见状心头软成了一片。 他放开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凑近着吻了吻陶粟的眉心「就是谈了谈关于以后的一些安排……」 余族不可能长住在渔村中,而这片碎石滩涂也只是借给海民们暂时容身之用,待到海啸的风波彻底平息,他们还得迁到浅海去驻扎。 至于双方更远的计议规划,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那倒挺好的,不过我听外面的人说,排房下面的重锚都断掉了……」陶粟眨着眼睛望向顾川,「那还能找回来吗?是不是得重新做了?」 她的眼眸好似含着盈盈秋水,水汪汪地看得人越发心动。 顾川看着乖巧坐在火盆边上的陶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还是没能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好生亲热了一番。 「别担心,会找回来的,我有办法。」他埋在陶粟香滑腻软的脖颈,声音沙哑地回答道。 两人兀自胡闹了一阵,陶粟窝在顾川的腿上,笑闹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咳嗽了几声。 顾川还以为是被自己压到了,连忙后撤开身体,拍了拍她薄软的背嵴顺气。 「你真讨厌!快点干活,不然今晚不许睡觉!」 第83页 陶粟满脸绯红,趁机捂着胸口跳回到地上,将男人赶去继续绞干湿被,以及收拾房屋。 顾川是个劳碌的长工命,有他干活一个顶俩。 陶粟也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只用坐在擦干净的防潮地垫上吃茶嗑瓜子,其他自有对方安置妥当。 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空荡潮湿的小屋内架起了两根长杆,杆子上晾着层层被拧干的被褥衣物,底下由鱼油火盆不间断烘烤着。 顾川绞拧的力气大,轻而易举就做出了脱水的效果,那些湿漉的织物同干的大差不差,顶多还带些潮麻。 地上的空盆里淅淅沥沥攒满了小半盆海水,看得陶粟小脸上满是兴意。 如此一来都不用等到晚上,她下午就可以盖着三床羽绒被好好睡个午觉。 陶粟不是新世界的土着居民,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与精力,一夜未睡又历经半日逃亡,早就感觉吃力得不行。 当下她再忍耐不住心中喜意,直扑到顾川身上,在对方的脖间蹭了又蹭,像是只讨好的猫儿一样,徒惹得人心痒痒。 「你好厉害啊!」陶粟的夸赞真情实意,听在顾川耳中则效果翻番。 他的耳根子微微有些泛红,习惯性伸出双手去她的腰间搂抱住,低下脸轻嗅着陶粟蓬松馨香的头顶,心中则是无数欲想交织抵足。 然而顾川判断了下时间,最终只是在陶粟腰背上摩挲了片刻,带着些低哑喑沉地安抚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做饭给你吃,吃饱了以后,你想要的话……」 他把陶粟撒娇般的亲近当成了成年男女海民之间的那种求/欢,内心纠结拉扯,实际非常想给,但还是更惦念她的健康。 陶粟听到这话,却不禁把埋进顾川胸口的脸抬了起来,满面又羞又躁地捶了他好几下,快速缩退到了旁边去。 顾川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是自己悟错了意,这下他的耳垂更通红起来,索性将错就错地把陶粟捉了回来牢牢抱住。 小租屋里随即响起一阵细微的吞咽水声,悉悉索索良久未停。 只有裊裊的白色烟火气息瀰漫在这小小的一室之内,依偎相拥的两人之间。 ------------------------------- 不过陶粟与顾川最后还是没有做成饭,因为顾家阿妈从吊脚楼里出来了,还带回不少顾父硬塞给她的好料与食材。 在她做完饭后,顾洋过来敲门喊他们去吃饭。 陶粟一早就闻见旁边排屋里飘来的浓郁饭香,闻言立即推开在之前还在温存的顾川,一骨碌爬起身穿鞋出门。 男人可以晚点要,饭菜必须趁热吃。 等陶粟与顾川进到顾家排房里时,两人这才发现顾父竟然也在,正跟在顾家阿妈身后端碗端菜,兴致勃勃打着下手。 顾阿妈看上去心情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不错,想来顾父摸准了她的性子,这回的粮菜送到心口上了。 五人相继落座后,陶粟被饭桌上的肉食粮饭看得胃口大开起来。 自打她的肉罐吃净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成块的熟肉,空间里仅剩下的香肠也只能做调剂口腹之用,压根不捨得多吃。 而现在顾阿妈竟炖了一整锅风干野鸡肉,闻起来可真是香气扑鼻极了。 大家很快就着丰盛美味的饭菜吃起朝食来,下午整整五间海排房需要收整,还有不少整修拾掇的活计要干,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顾家阿妈属意让两个儿子一起将几间屋子都收拾了,顾川和顾洋一口应下,并没有因分家而推脱。 坐在她身旁的顾父微挑了挑眉,夹起一筷子连在一起的心肝放进顾阿妈碗中。 他突然向顾川开口道「村里几条破了底的船还搁在后边岸上没有修好,阿川等你弄好排屋里的事,就过去帮我……」 顾川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陶粟,并没有立即同意下来。 除去小租屋,还有四间屋子要一一料理,这就得用去大量的时间,如果再去修船,那就会完全没有空陪她。 陶粟注意到他的注视,吐出嘴里的鸡骨头,不甚在意地笑了起来「去嘛,修船好像听起来也很有意思。」 她觉得顾川多会一点技能不是什么坏事,这显然是顾父想教导他学习修船。 技多不压身,有陶粟的支持配合,顾川自然答应下来。 顾父笑看了陶粟一眼,对儿子的眼光再次感到满意。 一旁在心底纠结了好几番的顾洋抿了抿唇角,又实在难掩对船舶的好奇与热爱。 他鼓足勇气,尝试着对顾父开口道「阿……阿叔,我也可以去帮你吗?」 这还是顾洋第一次别别扭扭主动同顾父搭话,桌上的人都看向了他,唯有顾阿妈在看清他脸上认真的神情后,又偏过头看着顾父,等他回答。 顾父的唇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在饭桌底下悄然紧握住顾家阿妈的手,随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语气温和地向顾洋说道「当然,你想来就来吧。」 顾洋心满意足,就着桌上的好菜,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陶粟同样在顾川的照顾下闷头进食,她平日里吃得不多,也就遇上喜欢吃的才肯多吃几口,纵使如此,看起来胃口也实属太小。 连顾阿妈特意拨给她的一只鸡腿都没吃完,她忽然嗓子发痒地咳起嗽来。 第84页 这一回陶粟咳得有些久,还带着一点痰音,不像是被米粟呛到,更像是伤风生病了。 海上物质条件贫乏紧缺,海民生病是要事,尤其是珍贵的女人,体质稍差些的一场风寒就能带走。 「这是怎么了?」顾阿妈关心地搁下了筷子,直起身来看着陶粟。 顾川也微皱起眉头,一手扶着陶粟的背,一手帮忙顺她胸口的气「刚才也咳了,今天应该咳过好几回了。」 陶粟咳得感觉稍微舒畅些,忙摆起手来「没事,吹了点风而已,很快就会好。」 这话顾川是信的,之前陶粟跟他坦白过空间里有药箱,里面有许多治疗的药物,包括两人初见时,她的发烧也是吃药才好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轻易松开皱起的眉头,至于其他三人就更不知道了。 眼看大家因为她的小病上起心来,陶粟颇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偏偏她越尴尬难为情,咳得就越厉害,连白皙的颊面都羞红了起来。 这时顾父更是作势起身,准备去取存放在吊脚楼里的药品「正巧我那有治对症的药,是今年新得来的……」 「不用,真的不用!」陶粟勉强压下咳意,极力阻止。 顾川当她空间里的药更好,便顺势跟着拒绝,转而又低头轻声问道「那我们回去吃?」 陶粟听完他的话,颊边浮现起两抹酡红,羞怯湿漉的目光又嗔又怨「我不能吃啊,你忘了吗?吃药不好……」 她的手下意识护在了腹部,一点都不敢吃药,生怕肚子里可能已经种下个苗苗,会被伤到。 这个举动太过显眼,顾家阿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又惊又喜,忍不住算了算日子,喃喃道「这么快就有了?」 陶粟听了又羞又恼,连忙解释「还没有呢,我,我们只是在准备……」 她也不好说其实昨天才刚真正发生关系,但之前又有许多次体外,会不会中奖谁都不知道,思来想去这些话并不方便对外人说。 再看另一边的顾川满眼期待地摸着陶粟放在小腹上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淡沉冷峻的模样。 陶粟瞧他来气得厉害,啪得将他的大掌打离。 然而顾川像是不知痛似的,再接二连三伸来摸她,嘴角还止不住地冒出笑意,如同马上就要当阿爸似的。 饭桌上出了这么件预喜,整个顾家排屋的气氛都热络了不少。 陶粟没有胃口再继续吃东西,她的剩饭碗自然由顾川负责包圆,里头还剩下一些米粮和小半只啃得零零落落的鸡腿。 她怕自己的感冒会传染给顾川,不太想他吃那些剩饭。 反倒是对面的顾阿妈一边忙着将剩余的鸡汤端下桌,一边乐呵呵道「让阿川吃吧,以后他要吃的东西多着呢。」 她将锅里的鸡盖上盖,安放到屋壁角落存好「这一锅给你晚上留着,好好补补……」 顾阿妈嘴中念念有词,听得陶粟更加无地自容起来,连眼尾都氤氲开了一滩迤逦的殷粉,觉得自己在顾家人眼中就是娇气的代名词。 不过她想得没错,在顾阿妈等人心里,她俨然从一个不知被顾川打哪捡回来的富贵窝里娇小姐,变成了一个体质较差的富贵窝里娇小姐。 这并不含贬义,更多的则是对她良好出身的一种肯定。 毕竟孕期不能吃药这种认知,迄今也只有在余陆腹地的大族或是船舰上的贵族中才会留存,而像他们海民两害相权的情况下,还是更关注母体。 得了病该吃药吃药,该医治医治,并不会为了腹中的胎儿就束手束脚,只有在保证母体健康的基础上,才会分些注意力给未出世的孩子。 至于优胜劣汰全靠天意,孩子若是不健康或者没了,那再生就是。 无论如何,顾家对陶粟还是存了一百二十分的伺候心思。 知晓陶粟或许有孕之后,顾家阿妈一吃完饭就催促着两个儿子率先去小租屋进行清理。 在得知那边已被顾川弄得七七八八后,她便先放了顾川去安顿陶粟午睡,一切都以陶粟为重。 顾父突然也心生起一种要做阿爷的新奇感,二十多年的孤独岁月,一夕之间就有了妻儿,眼下可能连孙辈都有了。 他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分外激动感慨,索性丢开了后岸等着他去检修的几条渔船,一心一意忙活起顾家的事来。 顾家屋子多,物品摆设更是不少,一样样擦拭检查得费去不少力气。 顾父看着成熟儒雅,但年纪也不轻了,一点点做下来就有气喘,靠在柜子上休息积力。 顾阿妈瞧他辛苦,好心地端上了一碗热茶,水是天上大雪化的,而茶叶自然是顾父给的。 这些年顾父在村里善于经营谋划,不仅是人脉资产,连外头稀少难见的物件他手头也有。 往先只是自己藏着把玩,如今找到了发妻,一下子就变了性子,尽数都塞来给了顾阿妈,一些不好带来的只能先摆放在他屋里,但也带顾家阿妈全部看过。 顾父接过了顾阿妈手里的茶,同时也捉住了她的手,满目都是温绵情深。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中,顾家阿妈永远都是嫁给他时温柔秀美的样子。 ------------------------------- 「我睡下了,你该去外面帮他们了。」陶粟小脸红扑扑的,催促着顾川赶紧去外边做事。 第85页 但是顾川却恋恋不捨,摸着她的小腹完全不想走「再待一会儿。」 陶粟藏在被褥底下的身躯扭了扭,避开他的碰触「你再不去,我就去跟阿妈他们告状你偷懒!」 顾川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他低下头去亲了亲陶粟平坦的小肚子。 「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有了?」 他说的认真,陶粟刚想开口说些玩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 她其实真的有感觉。 。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游商贩物 源自深海海底的海啸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日夜, 直到海岸边的积雪与凝冰重新组结成厚重的冰地,方才宣告安定下来。 这几日, 海岸渔村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散民,一些是周边村落遭遇屋舍淹没的可怜村民,大多则是从海难中幸存下来的流亡海民。 渔村挑拣了其中年轻单身的育龄女性收容,剩下的则尽归顾川所在的分族。 眼下有身为老村长已故多年妹妹丈夫的顾父在其中做调节,分族与海岸渔村两者间的关系越发亲近,而顾川显然也成为了海民中的领头人,大傢伙有什么事,都习惯求助于他。 随着新增海民人数的增加, 原本还稍显阔裕的碎石滩涂愈渐逼仄紧凑起来,排屋间的小道渐渐连通人都难,更别提清除顶上屋雪等事。 且海啸风波平息, 海上多出来许多无主海区,都等着人赶紧去下扎占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待陶粟咳嗽的病症好了些, 一日趁着天公作美, 顾川终于决定带人前往浅海的驻扎原址,将遗落在那的许多重锚一一找回。 有聪敏识途的海鹰在前方带路,这一行显而易见会顺利许多。 陶粟与顾阿妈都没有去, 她俩留守在了更为安全的大本营。 打从回到海岸, 陶粟就落下个见风咳嗽的小毛病,时常待在小租屋中养病,直到空间里开出来一整筐雪梨, 吃完几顿烫乎的炖梨才见好。 因此她还是出了海崖洞后, 第一次见到顾川的海鹰, 也不知道它去哪窝冬, 竟养出来一身毛毛茸茸的羽绒,看起来喜人肥硕了许多。 当下站在顾川的肩膀上,显得分外威风凛凛。 而在海面上肆虐了半个多月的暴风雪终于有停歇的迹象,厚重堆叠的云系逸散开,露出稍带暖意的日光,只是冬雪依旧飞扬飘洒,落在陶粟的眉眼间,更衬得她水眸莹润灵动。 顾川挥退开海鹰,挨近着将她搂在怀里抱了抱,细心叮嘱着「海上太危险了,你跟阿妈就好好留在渔村,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去吊脚楼。」 「放心,我知道的。」陶粟的唇角抿起了笑,「快去吧,他们都在等你了……」 她裹在厚重暖和的冬袄里,明珠生晕的眼眸含笑含俏,水遮雾绕似的,勾得人移不开眼。 周围同行的诸多海民中不乏有新加入的陌生男散民,瞧起来年岁都不大,顾川想看看他们潜海的能力,这回就都带上了。 那些人也是头次见到不常出屋的陶粟,纵使清楚这是顾川的女人,但乍看之下,还是被她惊人的美貌看呆了神色,久久缓不过神来。 顾川注意到他们不加掩饰的放肆目光,心中难免不愉。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俯身亲了亲陶粟的额角,没有在她身旁久留,转身收敛起温和神色,冷峻凌厉地大步跨向长坝,率队前往长坝另一头的船群。 这段时日,顾父带着顾川和顾洋修好了渔村中破洞的船只,他在自己的亲儿与继子面前没有藏私,甚至可以说教导得很细緻,因此两人很快就学会修船这类高级技能。 不仅是维修,顾洋对如何驾驶船舶同样很感兴趣。 比起还在跟陶粟与顾阿妈恋恋不捨道别的顾川和顾父,他早就率先登上了一条船,迫不及待等着驱船远航,好给他练练手。 没多久,几条向渔村借用的渔船很快离开了长坝码头,载着满员向浅海海区行去。 这回海民中的男人们去了大半,基本每家都出一个去寻自家的锚,再加上机动接力的年轻男散民,人力出动了不少,想来从寒凉彻骨的海底取回重锚也是个苦活。 长坝冷清下来以后,陶粟同顾阿妈打了声招呼,沿着细窄空荡的海排房回到了自己与顾川的小租屋。 宅居的几天里,鱼油火盆彻夜燃烧不停,小屋内已经完全没有了潮湿水气,变得既温暖又干燥,非常适合居家猫冬。 穿戴厚实的陶粟一进到暖和的室内顿时舒服得喟嘆出声,她忙不迭脱下革鞋外袄,钻进依旧残留余热的被窝中,抱着从空间里取出的灌满热水的热水袋,打算睡个回笼觉。 空间内又开启了一些装着新事物的储物格,譬如梨子、萝蔔、青菜、冬笋等果蔬,还有满满一箱关于养殖种植方面的专业书籍。 顾川看不懂书上的字,陶粟也没有精力一页页阅读,两人还处于相互学习对方文字的阶段,因而这些书暂时派不上用场,不过其他的蔬菜食材则被他们吃了不少。 由于海民们住得密集冗杂,一些过于气味浓郁的菜系就不宜烹饪,可陶粟又实在想吃,顾川只好用白水给她煮熟,再放些盐与调味料杂拌,没曾想味道竟然好极。 陶粟口大喉咙小,吃不下的就给顾川吃,两个人一连消磨了几天,不知不觉吃掉了大半,只好等着空间中重新开出来新的食料储格。 第86页 她倒是想自己种出来一些,譬如小青菜、豆苗等易出的,毕竟种子与营养土皆是现成,奈何没有合适的花盆花缸,只得作罢,勉强让顾川发出来一些豆芽煮汤糊弄下嘴。 松软敦实的床铺实在引人瞌睡,陶粟换了一个更为舒坦的睡姿,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天光中的日色越渐清明,等陶粟再度醒来时,是被排屋外响起的嘈杂人声与叫卖声吵醒的。 海岸渔村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批游商,他们带来许多来自内陆的货物,令人稀罕得紧,此时正在长坝上摆摊吆喝做着买卖。 除开向邮轮士官买藻液那回,陶粟还是第二次正儿八经遇见货贩。 她一下子来了兴趣,从暖热的被褥中爬了出来,穿上袄衣与革鞋,准备去外头凑凑热闹。 陶粟本来还想叫上顾阿妈一起,只是对方并不在顾家排屋中,她也只好作罢,跟在一群兴高采烈特意回家拿钱拿物的女村民们后头,慢腾腾往长坝上走。 清早还空荡无人的长坝,如今已然成为了一处极其繁华喧闹的所在。 往来海岸与内陆的货商人数很多,他们无固定居所,统一以家庭为单位,各个衣着臃肿面容风霜,显露出风尘僕僕的气质。 说不清像是哪的人,不过带来的东西却都是好货色,看积极挑选的村民和海民们就知道。 这些游商的摆货位置也很讨巧,越靠近村落人群的都是大热的米粮菜蔬及日化用品,而越往外则都是些冷门的摆件物设。 陶粟握着口袋里顾川给的那些家当钱,一边在人堆里逛,一边慢慢往长坝另一头走。 难得见到如此多的物品,她纷纷记在心里,再同空间中的囤货进行对比,好分清日后哪些是能找机会拿出来的,而哪些不能。 然而一连逛看了十来个摊位,上面的货品都是空间里有的,再不济也能找到更好的替代,陶粟想着储物格早晚都会开,现下就不太想花这冤枉钱。 偏有眼光利落的货贩见她生得极为好看,便以为是大主顾,有意热情推销,叫住陶粟往他们摊上看看。 陶粟盛情难却,只好笑摆起手,略站了站。 她为难的模样稚软清纯,又甚是娇羞可人,不光男人们有意无意爱往她脸上看,也吸引来不少羡慕她美貌与地位的女人们。 一时之间,陶粟所在的摊位人山人海起来,叫那摊贩好生得了一波客流。 眼见周遭的人越来越多,陶粟赶忙避了出去,她打量着周围,并没有见到顾阿妈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嘉娜。 嘉娜木木地跟在她婆家人的后面,整个人比起从分族离开那时更柴瘦了许多,像是小月子没有坐好,毫无血色的脸上充斥着无精打采的蜡黄。 很明显,她被重新捉回渔村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她的丈夫一家也不再拿她当回事。 陶粟不太关心那些伤害过自己的女人们的下场,因此她只草草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往长坝另一端逛去。 天空中的大雪又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她拥紧了身前的衣领襟边,寻思着再没见到想要的货品,就打道回府。 也正是在这时,一处摆着若干海泥烤制成的浅盆矮罐出现在了陶粟的面前,让她不禁眼前一亮。 摊子很小,也很冷清,摊主是一对爷孙俩,今天还没有开张。 比起老迈的爷爷,半大的男孩显然更会做生意,他热情地招呼着陶粟,还拿起摊位上某只较好的盆碟试图展示。 陶粟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她蹲下身捡起一只轻盆看了看,觉得虽说做工粗糙,但质地轻盈不累手,拿针戳上几个洞,用来种植菜种相当合适。 许是见她端详得有点久,男孩的语气里带出了些惴惴不安,仿佛生怕她会嫌弃。 「这些是我跟阿爷烤的,用的是海底里的泥,可能有些不好看,但它们很硬,可以放上很久也不会碎……」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男孩极力倾销着。 陶粟也确实要买,她挑选出六七只适合用来种菜的器皿,高高地垒在一起询问价钱。 男孩满怀欣喜地算了算,没有多要,总共算她两银,还添了不少碗盏式样的小件做添头。 这价格对于陶粟来说不算什么,她爽快地付了钱,但等拿东西的时候就有些犯难,这可太多了,她一趟或许还拿不下。 周围有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男人们见此情景走上前来,纷纷红着脸要帮她拿东西,试图趁顾川不在,讨好她。 陶粟哪里好意思让陌生人帮忙,连连摆手拒绝。 场面顿时僵持在那。 男孩正高兴地将钱塞进爷爷的褡裢,回过头像是看出了陶粟的尴尬,立马主动撸起了袖子,帮她抱起一大半「你家住哪?我帮你抱回去。」 有男孩愿意帮忙,这再好不过。 陶粟松了口气,向周围想要帮忙的男人们再次道谢,心情愉悦地端起剩下的,领着他开始往小租屋的方向走。 「我家就在前面……」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前走,然而才走了没几步路,高高的几栋吊脚楼上突然接连传来了尖锐的示警声,这代表将有敌袭出现。 。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顾家孕事 第87页 随着警哨声越发刺耳频繁, 长坝上的人群尤其是女人们顿时哄乱推攘起来,蜂拥往所属的吊脚楼与海排房中跑。 就连货商们也齐齐变了神色,匆匆忙忙收捲起自己的摊布, 囫囵带着摊位上的东西往安全的渔村里撤逃。 很快, 在海崖的另一面拐角处随即出现了许多板船排舶,虎视眈眈径直往海岸渔村驶来。 船舶上站着无数其他海上聚集地的恶民, 他们远远瞧见这里来了不少携带大量货品的游商, 心里就打起了鬼主意。 在确认渔村里的渔船等交通工具尽数出海,眼下并不在村中后,便试图攻上门进行哄抢掠夺。 陶粟怀里抱着碍事的盆坛,跌跌撞撞跑得并不快,不一会儿就落到了人群的后部。 身旁的男孩也因担心自家的爷爷与摊铺, 索性对她告罪一声,重新折身回去, 火急火燎地帮着他阿爷收拾起摊物来。 眼看那帮袭来的陌生船群离得还远, 一时半会到不了长坝, 陶粟难免心生迟疑, 边快步往前小跑, 边屡屡回头张望, 犹犹豫豫想等那对爷孙俩一起。 毕竟她的东西还在他们那, 免得等下跑散了, 再寻不回来。 然而碎石滩涂上坐落着许多分布密集的海排房,直将长坝通往吊脚楼的道路都给阻隔了。 混乱拥堵的人群像是无头乱撞的苍蝇, 只能分批在屋舍间隙里穿梭,极大地降低了通行率。 陶粟抱着一堆小物件走得慢了几步, 被堵在最后头, 她正准备等一会儿后边的爷孙俩, 忽然感受到身侧有一股什么力道撞了过来。 她下意识往后一躲,怀中海泥制成的碗碟等物摔落满地,碎成一片片刚硬的锋利残块。 反倒是那个自己撞来的女人摔得不轻,直直摔在了地上那堆碎片上,习惯性撑地的两只黑瘦掌心霎时鲜血淋漓,映衬着灰黑的尘土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陶粟捂住胸口,吓了一大跳,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得大大的,心跳都漏了好几个节拍。 好险,差一点摔在地上的人就成了她。 而在看清地上那女人的容貌后,陶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嘉娜,既然是对方,那就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她按抚了下狂跳的心脏,忽又感觉下腹有些闷痛,下意识蹙起眉来。 长坝上的这点小风波引起了底下蔺宽的注意,他从吊脚楼中匆忙带领男性村民执着武器出来,正预备同会袭的恶民们对抗,好保护村庄。 在见到这一幕后,他即刻挤开人流赶到了陶粟的身边「你没事吧?」 陶粟正犹疑自己的身体,听见问话后摇了摇头,咬着唇角没有多说什么。 见她浑身上下状若无事后,蔺宽略松了口气,转而拧眉向另一旁嘉娜的男人喊道「阿勇,快带你女人回去。」 陶粟见伤着两只手的嘉娜很快被挤过来的她渔村男人拎起,双双涌入排屋的道隙中消失不见,她自己也被蔺宽叫人好生送进了房区内部。 此时,顾阿妈已经在顾家排房的门口焦急徘徊了好一会儿,在看到陶粟后满心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立即后怕地迎了上来。 「咱们快走……」她的声音又低又急切,抓住陶粟的手,想要往吊脚楼上去。 眼下海排屋也不安全了,而顾阿妈有顾父给的吊脚楼顶层房屋的门钥匙,她想带着陶粟去那里避难。 长坝另一头,姗姗来迟的恶民们已然登顶,混战一触即发。 陶粟忍住身体的不适,顾不得再去关注那对爷孙俩有没有跟来,她心慌意乱随顾阿妈急走了几步,突然间只觉得小腹剧痛不已,整个人面色发白,如同失去力气般,软下腰再走不了路。 顾阿妈见她这样心中咯噔一下,忙半抱着她先进排屋里歇脚休息。 小租屋里的火盆依旧暖热,可陶粟满身冷汗地躺倒在床铺上,并没有感觉腹部的坠痛感减轻多少。 甚至最坏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的下身竟见了血…… -------------------------------- 外头乱糟糟的,到处是打砸抢的喧嚣与武器碰撞的争斗声,仿佛就响在耳边。 顾阿妈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去胡乱喊人求助,只好不停给陶粟烧热水擦脸,急得像是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 好在没有多久,又一阵船鸣声传来,是前往浅海的几艘大渔船回村了。 有顾川等人及时赶回,偷袭渔村的恶民们很快被里外夹击,生者不得不狼狈弃船逃跑,连滩涂边缘勾到手的若干间排屋都来不及带走。 这一役堪称胜利,海岸渔村与分族不仅没有损耗什么,反而还多出来几条小型驳船可供使用,足以抵得上人手受伤方面的损失。 顾川心里始终惦记着陶粟,也顾不得分配战利品,随意擦了擦面上沾染到的血迹,忙不迭往小屋这头赶。 而顾父和顾洋也惦念着顾阿妈,同样没有参与分拨。 正照顾着陶粟的顾家阿妈见到他们回来,俨然像见到了救星「快去喊你们村里的医师过来……」 「阿粟怎么了?」顾川闻言面色一沉,大步低头迈进小租屋,来到陶粟的身旁。 比起清晨娇软纯嫩的模样,现下的陶粟病弱得异乎寻常,原本红润的樱唇失去了血色,瞧着憔悴许多。 止步在外的顾父与顾洋听到顾阿妈的隐晦描述,急忙赶去别栋吊脚楼里寻会治妇病的医师。 第88页 他们来去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从排屋和楼里冒头的海民渔民们都诧异地看向顾家,以为是谁受了重伤。 顾阿妈焦灼地站在外头等着医师来,见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她忍不住关上了小租屋虚掩的房门,彻底挡住那些晦气的视线。 原本阖眼休憩的陶粟在听到顾川进来的声响后,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下,缓慢睁开眼来。 她看清顾川刚毅面容上的紧绷神色,秋波般纯净的杏眸里顿时盈满了晶莹水光「阿川,怎么办?我好像流血了……」 陶粟的嗓音里哭声浓重,带着六神无主的惶恐与依赖,垂敛的乌色眼角湿溻溻的,全然没有在顾家阿妈面前时的自作坚强。 顾川简直心疼得要命,他带着满身的血气,伏下身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怕,医师马上就来,不会有事的。」 他低哑的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迫切感,从未觉得时间这样缓慢过,尤其在瞥见角落陶粟换下来的沾血小裤后,骨子里的暴戾几乎溢于言表。 直想将那些侥幸逃脱的恶民再抓回来,杀上千万遍。 两人离得近了,陶粟见到顾川面颊处的血渍,担忧地伸手触了触「你脸上怎么有血?」 「不是我的。」顾川将她冰凉的小手一把握进掌心捂着,简单将那些血迹拭去,「你看?」 陶粟见他脸上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想到肚子里那个,不禁又眼眶闪动出细泪,沾湿了睫毛。 顾川低头吻了吻她湿濡的眼眸,见医师久久未至,心中焦虑不堪,直起身来准备自己去寻。 恰在这时,顾父与顾洋终于带着渔村里有名气的女老医巫过来了。 这位白发夹杂的女医巫上了年纪,一路被顾洋背着跑来,气都差点岔着,只是医治多年的水平着实不错。 在翻看了陶粟的情况后,老医巫直截了当熏烧起了艾草,让她连日卧床保胎。 「真有孩子了?」顾阿妈惊喜交加之余,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那孩子怎么样?多大?流了血能保住吗?」 女老医巫在渔村中地位不低,自有一股傲气。 她看了陶粟的肚子一眼,勉强回答了顾阿妈其中一个问题「一月不到。」 医巫的态度太过苍冷,顾家阿妈没有再敢多问。 艾草干叶燃尽后,小租屋里都是扑鼻的浓味药香,原本还觉得坠痛不安的陶粟即刻感觉好受了些,微眯着眼睡意翻涌。 顾川陪着她小憩,顾阿妈则领着老医巫出门。 门外,顾父和顾洋还都在等着,他们见到顾家阿妈脸上神色平静下来,便知道陶粟应该是没事了。 身为本村渔民的顾父还要更加知晓老医巫的本事,趁着人还没被送走前,忍不住温声询问道「医巫,你看我家阿川媳妇的肚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此话一出,场面安静了一瞬。 顾阿妈和顾洋等海民们不懂其厉害之处,而其他渔民们则默声屏息,竖起耳朵开始等待老医巫的回答。 女老医巫趴在顾洋的背上,顿了顿说道「女。」 周围的渔民们听罢顿时都惊呼出声,纷纷目光灼热地看向屋门紧闭的顾家小租,顾川的女人陶粟怀的可是精贵的女胎,这简直太令人艷羡了。 顾父也满面春光,恭顺地目送老医巫离开。 「月份这么浅,哪里就能知道生男生女?」顾家阿妈皱着眉,小声问道。 她的心里满是疑惑不解。 「你别不信。」顾父学她,依近了低声回答,「老医巫在村里这么多年,但凡开口,没有不准的。」 真有这么神?顾家阿妈半信半疑,但心里总归是存了一份欢喜的念想。 而陶粟在浅眠半日后,醒来听说了这件趣事,同样也不太相信,她比较信奉科学,当然空间可能是个例外。 比起将信将疑的她们,外头知晓陶粟有孕的众海民与渔民们却都要狂热积极得多,许多结了亲还没有孩子,或是没有生出女儿的女性不约而同来到小租屋外。 她们虔诚蹲守在门口,满心期待可以与陶粟握手触碰,想要接她生女的好孕。 但这些热切的女人里并没有嘉娜,她不知什么时候被赶出了海岸渔村,而阿勇一家也重新寻了个本分的女散民结亲。 陶粟没将嘉娜故意想推她的事告状给顾川,但禁不住男人自己想知道。 于是在多方默契配合下,嘉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在陶粟的生活中溅起一点水花。 。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养胎熏艾 肆虐的暴风雪彻底停息后, 冗长冬季中最寒冷的时光也即将宣告过去,但气温依旧低得很,鹅毛大雪也始终扬洒不止。 不过没有了刺骨的飓风, 裹上厚重冬衣的海民与渔民们出屋的次数也逐渐变多了起来。 一夜之间,这场共同抵御外敌的战争更加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大家相互交流攀谈, 话题中谈论最多的就是被渔村老医巫确认怀了女胎的漂亮女人陶粟。 新世界的人口中男多女少,因此男孩并不值钱,女孩才格外珍稀金贵,所以每次怀上女孩都是值得庆祝得意的一件事。 然而身为话题中心的陶粟却没有心思关注外面人的看法,她这胎的怀相不大好,必须得在小租屋里卧床养胎一段时日。 第89页 老女医巫还留下了一些晒干的艾叶,让她时而烧着熏, 这活自然被顾川揽过手去做。 顾川带领分族海民成功寻回所有重锚, 但他却推迟了集体迁往浅海的计划,时刻陪伴在有孕的陶粟身旁, 处处仔细伺候着。 眼下到了熏艾的时间,他将躺在被褥里吃东西的陶粟轻轻抱坐起, 见她娇憨的模样越发心生怜爱,忍不住俯身在那软嫩的甜唇上吻了又吻「等熏完再躺下, 嗯?」 陶粟正嚼着空间中新开出来的新鲜果脯补充身体营养, 嘴边鼓起两团白面做成的颊肉, 瞧起来分外讨人喜欢。 她不方便说话, 便只眨巴着纤浓如蝶翼般的眼睫, 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副乖巧的样子看得顾川内心俨然化成了一滩糖水, 忙给她披上在火盆旁特意烘热的外袄御寒。 厚重的冬衣宽大松敞, 垮垮地挂在陶粟身上, 衬得里头只着单薄麻衣的娇躯肉滢白润,像是株轻盈柔软的玉柳,尚未显怀的体态身段既婀娜又多姿。 顾川的视线在她腹前温和掠过,继续往陶粟身后安置了两只羽绒枕,好让她省力地靠在屋壁上积蓄力气。 床铺旁的鱼油火盆燃烧正旺,他拿来一把干艾点着,放在陶粟的腹部上方小心熏烘,浓郁刺鼻的药草味顿时瀰漫在狭窄紧凑的小屋中。 陶粟的面前迎来了一团白艾苦气,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防深嗅进一口,立马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她大咳了两下,再一想到肚子里还住着个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苗苗,赶紧后怕似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有几丝抑制不住的闷咳声从她唇齿边溢出,直呛得陶粟眼底湿漉漉的,生怕再会把腹中的幼胎给咳下来。 顾川见此情景,忙将床边的火盆连同剩余的艾草转移去了远处的墙角,他转身回来倒了一碗温水给陶粟喝下,轻拍她温软柔稚的背嵴。 陶粟喝完水,清了清嗓子,这才感觉生疼的喉咙舒服许多。 自打到这个世界以来,她棕栗色的长捲发又生长了不少,此时千勾百搭披散在胸前腰际,还有一缕黏着于粉唇旁。 在仅有火盆为照明光源的陋室中,她的每一根馨香发丝与每一寸白嫩肌肤都泛着亮润光泽,无端生起一种慵懒诱人的氛围感。 顾川伸手将那一缕鬓发勾向陶粟的耳后,又伸手拭去她唇上的水渍湿痕「没事吧?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你再熏一会儿吧……」陶粟声调轻哑地回道。 她重新靠回枕头上,低眉敛目顺从地露出软腹。 顾川满心柔和地伸手抚了抚那处平坦,也没敢再将火盆端回,他回到墙角旁,就着艾叶燃烧散发的热量,把自己的双手烤得发烫。 待到满手都是药艾的浓郁气味后,他重来到陶粟的身旁,想亲自为她用手推拿。 不得不说,男人滚烫的掌心隔着衣物,轻轻按压在她温凉的腹部上时,体感好极了,比空间里担任暖被窝大用的热水袋效果还要好上数倍。 陶粟甚至觉得有一种温热药效通过皮肤涌进她身体里的感觉,整个人暖意洋洋,舒坦得不行。 睡意上浮,她微眯起眼来安静享受着。 不知过去多久,竭力控制力道的顾川收回了变温的手,将她松散的衣摆略微整理好。 同时,他声音暗哑地低声询问道「还有一点干艾没有烧完,要不要再来一次?」 陶粟惺忪懵懂地睁开眼,就这般望进了顾川晦暗深邃的眼眸中,她稍微迟钝了一下,看向墙角处的火盆,那边上提前分出的艾叶已经全部烧光了,剩下的是之后的量。 她小脸一红,抓住顾川停留在自己腰间流连的大手,怯生生地缩进了被子里「不……不要,下次吧……」 娇怯的带崽软兔进窝了。 顾川不想吓到她,他顺势侧躺在了陶粟的身边,隔着厚重的羽绒被,在她的小腹上摩挲轻摸,心间满是说不出的欢喜,他与她的孩子就在里面。 小租屋里的气氛静谧祥和,陶粟握着他的大手,纤长圆润的指尖在那粗糙的手掌里调皮拨弄。 她兀自玩了一番,顾川也由着她耍玩,时而还会配合着将她不安分的手指快速裹住再放开。 陶粟性子软反应慢,次次都被抓到,鲜有几次顺利逃开也是因男人在背地里偷偷放了水,她玩上了瘾,整个屋子都是少女清软好听的笑声。 顾川纵容地笑看着她,直起上身低头在陶粟白洁的眉心亲了亲,他也不敢动她,只好以此聊表慰藉。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陶粟见到他额角处因难耐而泌出的零星汗珠,疑惑是否是屋里太热之余,伸出手想给他擦汗。 她的小手肤如凝脂,细腻而绵软,葱白青嫩得晃眼,被顾川一把执在掌中,放在唇边细密啄吻着。 他的视线如同鱼油盆中翻动的火焰,灼得陶粟都快化了,羞答答地垂下眼去。 但下一秒,顾川刚毅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他亲了下来,带着某种隐秘的克制与热烈的沉浸。 陶粟唇齿微启,与他亲吻了一会儿,又顾忌着腹中的胎儿,迟疑地想要喊停。 不过在她做出闪躲动作的前一秒,顾川率先知晓分寸地停了下来,他与她耳鬓厮磨着「阿粟,我可不可以亲亲孩子?」 在得知陶粟有了他的孩子,甚至还是女孩后,顾川面上表现冷静稳重,唯有细微举动间才能透露出一二分珍视,实则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欣喜若狂有多浓重。 第90页 陶粟红着脸,扣起顾川胸前的衣襟,嗓音又小又软糯「那你隔着被子亲一亲吧,我怕痒……」 「不够。」顾川的喉结动了动。 他昨晚一夜未睡,满心满眼都是睡着的陶粟与她腹中的孩儿,甚至隔着被褥早已吻过了百遍,当下他只想与她们更亲近些。 陶粟拿他没有办法,好半天才勉强同意他进被窝,于是松软的床铺上很快就堆叠起了两个人。 门外,顾阿妈凑巧带了锅肉汤想来给陶粟补身,她昨日来过许多次,便习惯性去推小租屋的门。 屋门只是被从里边掩上锁销,她一使力,门就开了。 里头的场景顿时映入顾阿妈的眼帘,她怔愣住,想起陶粟不禁吓,立马下意识关上了门,一边懊恼不知事的大儿子,一边反省着以后不能随便进小两口的屋子。 顾川在陶粟的推搡下走出门去,只见母亲面色不好看地站在外边「阿妈,怎么了?」 「阿粟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顾阿妈将盛着肉汤的热锅放进他手中,忿忿地用力拍打了他一下「你不要随便去动她!」 她一想到陶粟肚里刚怀没多久的宝贝女胎,就忍不住感到心疼,恼火地低声好生告诫了顾川一顿,交代他要万事以陶粟为重。 顾阿妈说完转过身欲走,又交代道「等阿粟吃完了,把锅再送回来。」 「好。」顾川听从地应了一声。 他也没有试图狡辩,而是陈恳认下了母亲的指责,毕竟某些时刻,他也不免心思浮动,急需要训斥与教诲使他清明。 天空中大雪纷飞,滚烫的肉锅没多久就会放凉,顾川端着锅准备进屋,给陶粟烹制朝食。 突然,他锐利的鹰眸扫向某处排屋拐角,那里有一个人影,正是卖盆坛给陶粟的男孩。 陶粟买下的浅盆与轻坛除了摔碎的那些,其他都在幸存的爷孙俩那,男孩这趟过来就是特意将东西给主顾送来。 在顾川的凝视下,男孩将怀中垒得高高的盆坛小心翼翼放在了小租屋门口的排道上。 身为弱势群体,他天生对强壮高大的陌生成年男性感到威胁与害怕,更别提昨日亲眼见过顾川勇猛击退恶民的血腥场面。 男孩磕磕巴巴叙说了一下过来的原因,鼓足勇气询问起陶粟的境况「她还好吗?」 顾川皱了皱眉,倒是没有把这个男孩放在心上,还依言简洁地答道「好。」 男孩闻言松了口气,一熘烟在排屋的间隙中跑不见了。 偷袭海岸渔村的恶民们一部分永远留在了海里,还有一些则顺利逃脱了,爷孙俩以及其他的货贩们不敢在这种时刻离开渔村,更不敢跨越危险重重的海峡,生怕还会有恶民在外边伺机蹲守。 他们暂时驻扎在了长坝上,住进毛毡做成的帐篷里,像是在余陆其他地方旅居一样,俨然也将渔村当成了暂时容身的地方。 游商们此番带来的货物不少,渔民与海民们也乐得有这样随买随卖的时光,基本每天都会有不少人光顾长坝。 但时间一长,人多的地方就会出现手脚不干净的,渔村里渐渐有人漫出怨言。 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纵使顾川顾虑着陶粟初次受孕的身体,也不得不再次考虑起分族迁往浅海的事来。 。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分批迁移 住在吊脚楼上的村户还好说, 楼舍建筑就是他们天然的防御壳,货贩与海民一般除了去他们的底楼如厕外,其他时候并不会光顾。 反倒是窝在最中间的海民住户们, 时不时有人从他们的海排房中间小道上穿插行走,由于住户密集冗扎的缘故,三不五时就有顺手牵羊的事情发生。 不是东家少了一把挂锁,就是西家丢了一只瓦缸, 不是特别精贵的东西,却也叫人恼火万分。 更别提还有清除积雪这一件麻烦事,受屋舍排布紧凑的拖累,越是中间的海民就越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在清理搬运上。 渔村中的矛盾层出不穷,时常就有海民结伴寻来小租屋, 忧心忡忡询问顾川迁移至浅海海区的进度情况。 「咱们也不能总住这吧?」 「是啊,那边的海区还空着, 再不去就要给人占了……」 如同余陆民去了海面会感觉不适应, 习惯了海上生活的海民们也无法再继续寄人篱下的借住,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海区。 陶粟听着外边说话的动静, 忍不住从被铺上坐起身,想要穿上外袄去门外看看。 她乖乖养胎了三天,总算感觉元气恢复大半, 只是顾川依旧不放心,让她在屋子里多休息。 还不待陶粟撩开床旁顾阿妈送来挂在屋内遮挡床景的布帘, 不知说了什么打发走海民的顾川拿着除雪的竹杆走进屋内。 他的身上瀰漫外头浓烈的冰寒风雪气息, 见到陶粟站在被子上, 面上顿时涌现出紧张神色「快坐下。」 「哪就这么娇贵了……」陶粟嗔怪一句, 倒是依言坐了下去。 老医巫没有明说要卧床保胎多久, 但料想总归是越长越好。 顾川见状这才放下心, 他丢下手里的长杆,在火盆边直将身躯烤得火热,方才撩开布帘子,来到陶粟的身边,将她轻揽在怀里。 陶粟放松地躺靠在他温热的怀中,关心地询问道「其他人又来催了?」 第91页 顾川紧抿唇角,应答一声。 「其实我没关系的,我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陶粟也不愿他为难,把玩着他的掌指,透露出想要跟随他一起返回海上的意思。 顾川听到这话,忍不住拥紧了她,一下又一下轻啄着她的面颊。 事关陶粟,他哪里能放心得下带她一起去陌生动荡的海域。 「不要担心,我都已经想好了,让大家先迁过去,咱们不着急。」顾川灼热的唇瓣游移到陶粟的耳旁,轻叼住捲发里露出的那一小块耳朵尖尖。 陶粟只觉得耳上一湿,无数滋痒的电流在她头皮上乱涌,下意识敏/感地软塌下了腰,被他抱了个满怀。 她痒得厉害,长长的睫羽眨动间娇羞又可人,语气里却又多有迟疑「可是我们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顾川将手朝向她的腰腹间,缓缓伸去搂抱住,微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她耳旁炸开「他们自己可以……」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当分族真正开始分批迁出渔村,前往事先定下的浅海海区驻扎时,顾川还是不免要出面维护一下。 与海岸渔村站立在同一平面后,分族也将作为新的聚集地而存在,有不少海民提出要在新驻地给顾川预留中央的位置,却不想他径直谢绝了这个提议。 顾阿妈和顾洋对此感到分外不解,但在短暂的疑惑过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还是接受了他的这一安排。 两人并没有跟随族民一起,而是同顾川和陶粟一起暂时留下,预备等陶粟身体完全康健后,再一道离开。 这让顾父高兴了好久,他自然不想与顾家阿妈分离,直说日后会亲自开船将他们连人带屋送去浅海。 渔村则对于结契的分族终于要去占领外部海区这一行为表现得相当支持,还派出了几条驳船供他们迁行时拉力使用。 虽然没有捨得给柴油作为动源,只能依靠人力划动,但仍旧给了海民们很大的方便,至少大家不用在冰凉的海面上空手赤脚地拽拉。 一天下来,碎石滩涂上属于海民的海排房越来越少,一排排捆绑成数个小型房圈,奔赴远处的浅海扎地,顾家的五间排屋旁转眼间就空出了一大片。 ----------------------------------- 眼看人群聚散无影,陶粟的心里难免起了一些波澜,但她很快又被别的事情转移开注意力,那就是种菜。 男孩送盆坛过来的事,陶粟也知情,只是那时候的她状态不好,就一直搁置着。 眼下顾川得一路护送分族中的族人们离开,陶粟一个人待在小租屋中感觉无趣,便说想要种些绿叶菜出来。 顾川对她满心疼爱,又生怕自己不答应,陶粟会亲自去搬,只好将男孩送来的盆坛洗净后移进了屋内,还在临走前,从后岸雪地下挖回一些干净土块,供她玩闹种植。 天气太冷,也没有适宜的日光,料想在这大冷的冬天种不出什么作物,他更多还是为了满足陶粟的需求。 事实上,陶粟也并不只为了吃,更是为在寂寥漫长的冬日里见到一点绿意,因此播种的时候格外下功夫。 她将顾川带回来的泥块与自己空间中的沃土耐心搅拌在一起,待均匀到再看不出差异后,填充进两只最小的盆坛里。 陶粟生怕会弄脏屋内的地面与被褥,因此操作的时候小心又缓慢,好不容易花了许多时间弄好两盆土,轮到播种种子的时候则稍显迟疑。 空间内菜种稻种都有,另外这三天还依次开出了麻袋化肥、桶装柴油、无公害农药等物,正适合后续用。 她纠结了一会儿,依照某本常看的农书上所写,准备播下一份冬季也可种植的青菜籽。 不知不觉,时间一点点过去,顾阿妈见顾川等人都没有回来,怕陶粟一个人呆着会饿,端了碗自己做的肉粥来给她喝。 她敲门的时候,陶粟正准备往某只盆里倒菜种,敲门声一响,她手一滑就倒了半袋进去。 眼看顾家阿妈就要进来,陶粟心里一慌,完全记不起使用空间,只来得及将面上那些不起眼的种子拨搅进杂泥里掩盖住。 顾阿妈将粥碗放进陶粟的手里,看着地上那些盆罐与碎土,不免多嘴问了一声「种什么呢?」 陶粟喝了口烫热的粥汤压惊,胡乱回道「种点草……」 后岸的树林里野草很多,她没有合适的理由拿出手里的菜种,只能说是在种草。 「草有什么好种的?还是得种点有产出的……」顾阿妈说得委婉,「我那有一些菜籽,我拿来给你。」 她转身出门,很快拿来了先前顾父给的菜籽,小小的十来颗,是渔村里冬季前留的明年菜种,看上去形状大小良莠不齐,但想来应该是很难得的东西了。 新世界的植被作物遭遇两百多年来的演变,以及受辐射变异等影响,无论是生长还是採集都显得困难许多。 再加上菜种蔬苗珍贵难买,许多的余陆村落都得靠自己一年年预留,效率实在低下。 顾阿妈是土着海民,对余陆上种东西这件事也分外感兴趣,她让陶粟安心喝着粥,自己则帮忙将菜籽播育下去。 某只盆里有一些青菜籽被她无意翻出来一些,再被当成普通的杂草种丢弃到一旁,看得陶粟心生怯怯,生怕被认出来,好在并没有。 顾阿妈的眼神不好,不太能看清,她随手翻挑一阵就放下了,嘴中嘟囔道「算了,等草长出来再拔吧。」 第92页 洒完水后,两盆泥土看起来湿润许多,顾阿妈满意地端详了一阵,摆放去屋内的墙壁角落。 小租屋里有鱼油燃烧释放出的热量,温度要更暖和些,想来菜种应该没多久就可以发芽。 见这两盆东西在顾家阿妈那过了明路,陶粟也放下了心,当即继续安心地喝起肉粥来。 自打她那天被老医巫确认有孕以后,为了避免小屋中人来人往发觉不对,陶粟便立即将屋子里所有不该出现的物品都收纳进了空间,平时取用也甚是小心注意,一旦用好立即放回。 就连床铺上的被褥等物,也两条叠一条,让顾川用针线缝得死死的,势必让数量保持与分家时分到的相当。 而这样的谨慎,想必未来会持续很久。 想到这里,陶粟满怀母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对这孩子的到来既期待又憧憬。 这一天,在浅海安顿好分族的顾川回来得很晚,因为除去下锚铺设排道等极费工夫的事,他还在那边安排了简单的聚集地会务。 像是前身北部聚集地一样,分族这个新设的聚集地也同样预备遵循民主,投选出五位英猛勇敢的海民作为主事,顾川自然也身在其中。 众人感念他连日以来的付出,一致决议将新聚集地的命名权让给了他来起。 顾川迟疑一阵,也不知想到什么,坚毅刚硬的下颌柔和下来,他没有当场决定,而是将这个命名权带回家来,送给陶粟让她取新名。 在陶粟扯着他欣赏完自己与顾阿妈的种植杰作后,她从男人的嘴里听到了取名这件事。 「新聚集地?那是要好好取一个的……」陶粟托着下巴细想了一会儿,忽而意识到什么,「不过怎么让我取?」 她抬起头看向顾川,只见对方含笑的眼眸中也满是她的身影。 一切尽在不言中,正合了不久以前的那个念想,他想送个崭新的聚集地给她。 。 第70章 第七十章 回到浅海 陶粟最终给分族取了个同海岸渔村相类似的名字, 叫海岸聚集地。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顾川的那份心意。 分族的迁移还有些收尾工作,一连搬运了两天才算完工, 顾川将陶粟所取的新名带去浅海, 众人很快认可下这个名字。 甚至知道是陶粟亲自取的后, 不少人还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 冬季无事可做, 繁衍是第一要紧事, 海岸聚集地里的人都想借陶粟这股孕风, 好让来年族里可以多出一些新生儿来,一对对都在暗地里埋头努力着。 比起分族的海民, 更加感到高兴的是一力促成双方结契的顾父, 分族取的这个新聚集地名称在渔民们面前显而易见给了他极大的颜面。 尤其在得知是陶粟做主取的后, 更为顾川这个媳妇感到无比的满意。 为了表示嘉贊,他凭藉多年的勛功特意向渔村换来一条稍新的烧油驳船,并一壶柴油做主送给陶粟与顾川, 恭贺他们造设了新的聚集地。 「以后有轮舰那样的大船到附近海区停靠,可以问他们再换些油用。」他拍着顾川的肩膀, 温和地叮嘱道。 之前从恶民处收缴的几条船都是人力船, 渔民与海民一方一半, 隶属于公用。 眼下有了自己的油船,再带怀孕的陶粟来回海岸看医巫就更方便了,顾川没有理由拒绝这份礼物, 同时他也客气地思考日后该如何回报。 而陶粟对于顾父赠送的小型驳船兴致不大, 她有橡胶艇与马达机,组装在一起完全可以达到相同的行驶效果, 顶多觉得自己空间里的柴油可以派上用场。 她更多还是对老医巫手中保胎用的中草药感兴趣, 空间内大药箱中多是治疗常规病症的西药, 很少有孕妇可用药。 因此连续卧床的几天里,在把女老医巫给的好几把艾草都用尽以后,顾川又请来老医巫给她相看,陶粟便趁此机会想问老医巫多换些干艾,想要带回海上用。 「没有。」老医巫白发苍苍,清冷地放开了陶粟肉嫩的腕子,「你已经好了。」 在渔村种点菜都难,更别提种些草药,大多得向内陆的村落里去换,老医巫手中也就那么一点存货,还得备着给村里揣崽的女人们。 见买不来艾草,面色恢复红润的陶粟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顾川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旋即起身送老医巫出门,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握着一包草籽,正是问老医巫高价换回来的艾草种。 陶粟的身体已经大好,并不再需要熏艾保胎,可如果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他也会二话不说地去做。 见到素来寡言的对方费尽口舌才得来的这点药种,陶粟略怔了怔,馥郁莹润的小脸漫上了弥红,手脚渐渐热起来,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不由得偏了偏身子,娇偎进顾川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的水润眸光中熠熠生辉。 顾川自然没有辜负陶粟的主动亲近,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眼底里暗雷汹涌,如同夹杂着春潮流淌过稠浓晦暗的荒芜之地,埋下头将她幼艷靡香的樱唇裹挟在唇间摩嗟生津。 ------------------------------ 暴风雪停息之后,扑簌簌的落雪也一日比一日更显得细碎零散,寒潮流带来的呼啸寒风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个干净,唯有海岸边凝结的冰地始终存在。 第93页 自打陶粟彻底好起来,就不用再每天闷在小屋之中,可以多去外面走走,比如去隔壁顾家排房吃顾阿妈做的补汤。 顾父那有很多好货,时常会送来讨发妻的欢心,他很大方,并不计较付出,更像是为弥补这么多年在夫位父位上的缺失。 但顾家阿妈却一直对他淡淡的,至少面上是这样。 不过纵使如此,这些东西被顾父拿来以后,她也不会说不要,有多少尽数收下,然后变着法子煨汤烹煮给陶粟及两个儿子吃。 又到了一天吃晚食的时候,顾阿妈新炖了半只风干野鸭,喊陶粟与顾川去吃碗烫乎的。 陶粟被顾川半搂着拥进顾家的排房里,她往日常坐的位置早已被顾阿妈垫放上一只新做的棉垫,敦实又厚重,坐上去非常舒服。 顾川扶着她坐下,又习惯性吻了吻她被风吹得冰凉的额角。 陶粟小脸燥红,立马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顾阿妈和顾洋正在屋门口盛着热锅里的汤,好似没瞧到他们这里的景象,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下次在外面,你别亲我了……」她含羞带怯地看了顾川一眼,将他抚在她腰腹间的手拍离。 顾川一点都没有生气,他唇角露出笑意,将陶粟的小手捉在掌心,直到捂得暖热起来,这才转身去帮母亲与弟弟端碗。 顾家阿妈乐得见小两口亲密无间,反正只要不伤到胎儿,怎样都好说。 她没有接受顾川的帮忙,将他赶去陪伴陶粟,自己则和小儿子抓紧时间将锅碗都端上桌,待到排屋中满是食物的热气与浓香,一家人便趁热开始吃起了晚食。 顾阿妈吃着吃着,给陶粟舀了半碗汤,忽然问询起那两盆土里的种子「种出来了吗?」 陶粟闻言轻咳一声,种当然是种出来了,一盆里满郁郁葱葱的小芽,还有一盆则仍是老样子,什么也没有发出来,显而易见是青菜籽发芽了。 她不好实话实说,便抿着唇角摇头道「还没有。」 顾家阿妈也就随口一问,这些天顾川忙完分族的事后,就一直待在小租屋里陪伴陶粟,她不好去小两口的屋子,已经很多天没见到那两盆东西了。 「那得记得浇水……」她提醒了一句。 陶粟听话地点了点头。 顾川见陶粟有些不适应,便顺势转移开话题,同顾阿妈和顾洋说起了要返回浅海海区的事。 「趁最近天不错,咱们早点收拾下,回去吧。」 眼见顾家在渔村打扰许久,如今陶粟的身体已然恢复健康,没有继续住下去的必要,顾川便打算带着她和母亲弟弟回海岸聚集地与海民们会合。 这件事他事先同陶粟商量过,因而陶粟也没有表露出惊讶,反倒是顾阿妈和顾洋的面上显出一些措手不及。 两人对视了一眼,正当他们准备点头答应时,虚掩的屋门突然被顾父风风火火从外推开了。 他刚出吊脚楼,浑身带着一股子火盆热气与浓重的药味,饭也没有吃,显然刚从老村长那过来。 顾阿妈从温锅里给他盛了一碗饭食,顾父也不见外,更没有嫌弃,接过手后蹭着坐在她身侧,使筷吃了起来。 他饿得很,扒饭的速度很快,边吃边囫囵问道「刚刚在说什么呢?」 昏暗的火光中,顾阿妈低着头没有回话,顾川便将要返回浅海的事再同他说了一遍。 顾家海排房里暂时安静下来,顾阿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顾父的回答。 连陶粟也以为顾父会再想办法挽留,或是说些不舍的话语,没曾想他迟疑了一瞬,竟破天荒没有再回挽,而是点了点头。 「早点走也好……」顾父停下筷子,嘆了口气,「村长要不好了,怕是熬不了多久,只怕那个时候村子里乱得很,我也脱不开身。」 他英朗儒雅的面上显现出几分与年岁相当的苍老来,握住顾阿妈的手继续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们。」 顾川看了眼陶粟,又看向没有意见的顾阿妈和顾洋,做主回道「明天。」 离开的事宜早不宜迟,约定好第二天一早就走后,当晚陶粟与顾川就将小屋里一些用不到的东西暂先收纳归整起来,当然主要是陶粟动口,顾川动手。 渔村赠与的防水布并不大,把陶粟与顾川一些放在明面上的替换衣物裹扎起来后,就用没了。 剩余的粮食鱼油与泥盆革鞋等物都得靠防潮雨布包裹,若不是怕都收进空间会被人发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陶粟一口气全收了反倒更省力气。 拾掇完东西后,顾川回到了床铺上,将陶粟搂在怀中,哄她入睡「今晚早点睡,明天很早就要起来。」 迁去浅海后,还有下海固定重锚与连接排道等许多事要做,顾家有五间排屋,一件件事情做下来需要不少时间,自然是越早去越好。 陶粟一想到明日顾川要跃进冰凉的海水里,心里就不太得劲。 她拥住了他宽大的腰身,软绵绵地撒着娇「不能让别人帮忙下海吗?那么多的海民,咱们可以给他们些东西……」 顾川也知道陶粟是在担心自己,他失笑不已,将她拥进了暖和的被窝里。 两人卷巴成一团,男人给自己的娇妻讲述着海底睡前故事「海下面其实一点都不冷……」 顾家万事俱备,然而老村长还是没能捱过这个寒冷的冬夜,他在众人熟睡的当天夜里就去世了。 第94页 第二天一大早,渔村里肉眼可见混乱起来,顾父不得不留下帮蔺宽主持大局,顺带稳固他新村长的地位,于是顾家只能自行前往浅海。 离开前,顾阿妈话很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待陶粟穿戴齐整地走出屋子时,意外撞见顾父正拉着她在屋角小心地赔着不是,赌咒应承等渔村稳定下来一定去看她。 两人都已年过半百,此时看起来倒颇有一番脉脉温情在。 陶粟不敢多打量长辈的事,她刚准备寻顾川,便发觉自己已经落到了对方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顾川一路把她安安稳稳捧抱到海岸边,那里停着顾父送的小油船,顾洋已经爱不释手地在上面摸了好几圈。 见到他们过来,顾洋脸上扬起了笑「哥,这船今天能给我开吗?」 顾川拥着陶粟,微颔了颔首「慢点,别开太快。」 「知道!」顾洋的笑又灿烂了几分。 顾父很快叫村里人把顾家的排屋扛到了海岸边,顾家兄弟俩熟练地将五间屋子用绳绕成了一个小型房圈,系绑在油船的后头。 就这样,陶粟跟着顾家人回到了海岸聚集地所在的浅海海区。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那将与顾川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肚子里的小宝儿出世。 。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捕捞浮物 陶粟怀胎三个月的时候, 新世界的冬季已悄然接近尾声,漂浮在大海上的冰川消失个干净,与此同时整个海岸聚集地也大变了模样。 托两月前那场深海海啸的福, 海底泥沙滚动塌陷频繁, 许多深埋在海底的建筑与悬浮物因此展露出来,甚至还有不少物件随着洋流的带动, 飘来了浅近海。 很多海民与沿海的余陆民闻风赶到海面上来拾荒打捞, 一时间将海岸渔村与海岸聚集地所在的区域烘衬得极为热闹。 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 来访者络绎不绝,极大地带动了这一片的人流,不乏有贩子与油轮来此做起生意。 而作为在浅海拥有广袤海区的海岸聚集地,在吸纳散民驻扎入户的同时, 更是收益颇多。 在顾川与另外四个主事男海民的带领下,聚集地里的族民不光捞取来大量有用的漂浮物,也会下到海底从废弃的船骸楼骨中寻觅物品。 海岸海民们热火朝天地日日下海, 在这冬天刚刚过去, 气温还未明显回升的时刻阶段, 他们已经不再畏惧寒冷。 一个个赤着上身如同游鱼入水,在海下遨游潜底, 带回丰厚的无主之物,每一位都显得格外体格健壮、年富力强。 就连顾家阿妈与其他女海民们也纷纷脱去了厚重的冬衣外袄,日常穿着轻薄省事,整个海上呈现出一副全新的度夏面貌。 陶粟没有土着民们那般优越的体能与强壮的体魄, 她小腹处略微隆起, 身上还穿着防寒的薄袄与棉袜, 看起来娇气异常稚贵显眼。 海上人来人往以后, 顾川带着她趁新鲜同里头的货贩换过几次东西。 借着买卖的机会, 陶粟便将空间里一些不起眼且常有的,诸如棉布针线、粮油菜种等物拿了出来,放到明面上使用。 有别人丰厚的战利品在前,顾家小租屋内一些时鲜物什并没有得来任何人的怀疑。 毕竟海岸聚集地里近来捞获交换到的新物事太多了,连只有内陆才有的车轱辘轮胎都被人好运地捞到了四五只。 虽说上面锈迹斑斑,但磨锃亮了同样也能拼接成一条崭新牢固的轮胎船,别提有多叫人感到艷羡。 而再次回到海上以后,陶粟跟顾川同分了家的顾阿妈、顾洋并不邻住在一起,中间隔了其他的闲置排屋,又有长长的排道做阻隔,因此双方都有很大的私密空间。 每次他们见到陶粟又穿换了新的袄服与袜鞋,全当是顾川在外面给她换回来的,并不会多嘴询问,两人在长达两月的潜移默化下,早已习以为常。 这一天傍晚,临近吃夜食的时候,海风温凉泛暖。 聚集地附近的海面上还分布着零星巡逻的海民,至于顾川与顾洋一早开着小油船带其他一批海民们去了近海的海底挖掘新藏货,还没有回来。 昼长夜短的天光还大亮着,陶粟稍稍显怀,一边往嘴里塞吃松软喷香的糕点,一边站在小租屋前被特意加固过的海排道上等待顾川回来。 随着胎儿月份的增加,她的怀相也愈渐稳固了起来,但与此同时,陶粟的身体里也发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渴求反应。 饿,很饿。 莫名其妙的飢饿感如影随形,仿佛无论她吃多少食物都无法被满足。 在陶粟这样的状态下,空间中近两个月开出来六十多个储物格,满满当当都是些种类繁多的农种果蔬、冷鲜冻肉等物。 她将食物与食材存放在空间的上层,作为自己与顾川的独享,其他的则分门别类堆叠成一座座小山,预备着趁合适的时机拿出来,好改善外面人的生活。 天色渐渐泛黑,眼见顾家兄弟俩一直没有回来,顾阿妈也忍不住走出排屋张望。 她见到候在外面的陶粟,脸上泛起温和的神色,张口唤道「阿粟,今晚过来吃吧,我做了青菜海蘑汤。」 说起青菜,顾阿妈所种几盆菜蔬的种子与土都来源于陶粟盆坛里的分盆,那些顾父所给的种子发芽得寥寥,陶粟索性全播上了空间里的菜种,长势果然极其喜人。 第95页 她的盆坛被顾家阿妈无意间看见后,对方心生欢喜想讨要一些,陶粟便大方地分出去了一半,让顾阿妈也养。 至于菜种的来头,自然推脱给外面往来贸易的货贩,这些菜都是常见菜,顾家阿妈一点都没有起疑,且伺弄得极好,都已经割吃过几回。 而嗜冷的海蘑菇是前段时间气温回升到十度左右才再次长出来的,冬季前的那次短暂生长,陶粟被捉去陌生聚集地交换给渔村,也就没有瞧见,更没有吃着。 她爱吃蘑菇,且胃口极大,将小租屋与另一间海排屋上长的都吃光了,一点都没留下来。 眼下陶粟听到有蘑菇汤,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摇头道「阿妈,我今天也煮了菜汤,就不过去了……」 顾川成为聚集地的主事后,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纵使如此他也时常惦记着要将陶粟照顾周到。 陶粟不忍他这般疲累殷勤,偶尔也会搭搭小手帮帮小忙,比如今晚她预计顾川会晚回来,就事先煮好了海菜汤,待男人回来就能直接吃上热乎的。 顾阿妈没有在意陶粟的拒绝,反倒欣喜她的温软和善,以及对待顾川时的含蓄专一。 像她这样想的,还有很多聚集地里新加入的单身男性,他们没有女人,在见到年轻漂亮的陶粟后当即奉为心上人,满心满眼都偷偷念着她。 更别提育龄女性大多骄纵任性,可陶粟却从不这样,她甚至还怀上了精贵的女胎,直叫那些男人们心头愈发火热,按捺着想等陶粟孕育过后,能趁顾川不在,得她一点儿青睐。 四下无人,婆媳俩正说着话,昏黑的海面远处便出现了属于海岸聚集地的船群,是顾川和顾洋他们回来了。 随着船只由远及近,高高垒叠起的长条状金属板也越发明显,两人与其他海民们带回了积压在近海海底某间陈仓中的复合型铝合金。 由于保存完好,表面的锈膜很薄,指甲一划就能见到底下亮色的金属。 板材的成色不错,在很多船舰与油轮上都是炙手可热的修补材料,顾川等人这回实属撞了大运,能同大船上的贵族交换来足够多的石油。 扩大了不少的海岸聚集地躁动起来,海民们趁着夜色将金属板尽数归整储存,留待日后与轮船上的人做交易。 -------------------------------- 等劳累一天的兄弟两人脚步匆匆沿着层层排道回来时,陶粟已经将锅里的海菜带汤又热过一遍。 门外,顾川与母亲弟弟道完别,快步进到小租屋中。 他身上的短衫湿漉漉的,一直没有脱,直到走进屋里后,才当着陶粟的面脱下,相当有结亲男人的自觉,完全不会在外边的女人们眼前展露身躯。 就着明亮的鱼油火光,陶粟雾蒙蒙的杏眸直盯着顾川未着衣缕的上半身,她莫名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腹内也越发空虚饿极,不自觉地舔了舔汤勺上的汤液。 顾川没有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眼神,只当她是等累了在发着呆懵,当下连干衣也没有换上,又怜又爱地探过身子,在她唇上吻了吻。 「小宝儿今天还乖吗?」他神情温和地摸了摸陶粟微鼓的小腹,里头住着他与她的宝儿。 宝儿是陶粟和顾川给孩子取的小名,空间里开出来的书籍挺多,但两人找来找去也找不到特别满意的,只好先定下一个小名喊喊。 提及孩子,陶粟回过神来。 她勉强抑制住体内的燥饿,嗓音软哑地回道「好着呢。」 顾川闻言唇角微勾,又摸了那滚圆的肚皮几下,方才回到位上,直起腰板给陶粟盛起汤饭。 他宽肩窄腰,没穿上衣的胸前腰上都是雄健劲瘦的肌肉,还沾着一层未褪尽的水汽,格外叫人眼馋。 陶粟看着看着,不禁又「发起了呆」,浓长乌色的睫羽盖垂在圆形眼角,犹如自带眼线般精緻,那副乖软呆滞的娇怯模样看得顾川心底浮腾起一股子热意来。 「在想什么?」他一边将碗筷递给陶粟,一边温声问道。 陶粟接过饭碗,将筷子含在嘴里咬了咬,有心想说出近来身体的异样,又怕徒惹来顾川的担忧。 她犹疑了半晌,微抿起粉唇「我最近总是会觉得饿,好像吃多少都不会饱……」 顾川一听这话,不免正视起来「怎么会?还是有什么其他特别想吃的?」 他话里的关切意味浓重,好似只要陶粟说想要吃什么,就会迫不及待立即弄来。 陶粟也不想顾川这么兴师动众,她看着他摇了摇头,唯有那一双美目含羞带怯地始终放在男人的身上,娇软外表下满是暗潮涌动。 她还年轻不太懂,对这感觉太过陌生。 顾川见陶粟没再说话,而是吃起了饭,心里的石头却不曾放下,他皱起了眉,打算抽出空来带陶粟去海岸渔村看一下老医巫再说。 两人吃了一阵夜食,由于是陶粟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她略将碗里的草草吃完,就不肯再动了。 反倒是顾川分外给面子,将锅碗里的食物吃得个一干二净,相当捧场。 陶粟见状,心情也好了起来,她托着香腮,听顾川讲今天海上所发生的趣事,转而又提到要帮渔村起海泥的事情。 深海海啸发生后,带来丰富物质的同时,海水也淹没了不少沿岸陆地与良田。 第96页 往年的这个时候,会有余陆上的村落驱船来到海岸渔村,换购沤积了一整个冬季的粪肥,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一来就会换上不少。 然而今年发生了大海啸,许多村庄都被海淹,来买粪的船只寥寥无几,海岸渔村吊脚楼下的粪肥只能继续压积在那。 眼看天气暖和起来,那味道无异于炸了粪弹,所以渔村打算洗一些海泥出来,自行种植。 「可他们种哪?」陶粟听得入迷,反应很快地问道,「在他们村好像没看到有地?」 她睁着一双极为好看的杏眼,里头水盈盈的,满是求知若渴的泽光,看得顾川忍不住倾身上前啄吻了下那双莹润的水眸。 「蔺宽打算种在崖上……」顾川坐正了身子,笑眼里都是陶粟的影子,他这样回答道。 渔村里的粪没有卖出去,眼看也卖不出去,蔺宽便打算将整片海崖打造成梯田,用以种植蔬菜。 这是他成为新上任村长后,想做的第一件事,顾父碍于老村长去世前的嘱託,不得不想办法帮他,因此便问到了顾川的面前。 渔村里的渔民们不擅长下海,而肥沃的海泥只有在最深的海底才有,也就海岸聚集地里能帮渔村这个忙,那便是起海泥。 「你觉得他们能种成吗?」陶粟抬起眸子看向顾川。 她回忆起那片高高的石礁海崖,认为在崖上开垦梯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 且不说需要大量的泥土与农种,就算是一切都有,如何固定水土也是件特别麻烦的事情,更别提后续的浇水与施肥。 在陶粟看来,蔺宽的计划与建设更像是在做梦,太过于理想化。 而面对陶粟的问话,顾川只是捏了捏她肉嫩的面颊,笑着解释说「我只是为了还那条油船的人情,如果蔺宽可以种出来那更好,种不出来也是他们的事情。」 渔村好几栋吊脚楼里的积粪是他们村子很大一笔收入,往年都要靠这些粪肥换得各种各样的内陆物品,如种子药草、棉花粮食等。 今年粪肥没有卖出去,对于新上任村长之位的蔺宽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他比谁都希望能获得一条好的出路。 陶粟想到这里,记起那个年轻瘸脚但温润有礼的男人,也忍不住起了一些理解悯怜的意思。 「如果蔺宽真的可以开发那条海崖,我倒是可以把空间里的菜种稻种拿出来给他去种……」她喃喃念叨着。 顾川听到这里,原本还柔和的侧脸顿时绷不住了。 他心里一沉,听陶粟话里的意思,微妙地感觉不太对劲起来。 好在陶粟没有停顿,她紧接着对顾川说道「等他们种出来了,咱们就可以要求分成,最起码也该分得一半吧,毕竟种子和泥都是咱们聚集地提供的……」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好像找到了新的致富密码一般「以后聚集地可以跟渔村有新的合作,咱们提供粮种与海泥,让他们当种植区……」 「咱们聚集地也可以种啊,排道铺得多一点,像一个完整的陆地城市一样。」陶粟说到未来的时候,眼神都在发亮。 顾川的心境此时已经完全平复起来了,甚至还对陶粟先进的设想感到非常新奇。 他对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支持,但是当下他只想哄她多吃一些东西。 顾川从床铺深处摸来一些橘子,一边听着陶粟讲话,一边剥开餵进她的嘴中,面上满是专注听讲时的认真。 。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治疗怪病 关于聚集地帮忙起海泥的事, 顾川还得去趟海岸渔村寻顾父和蔺宽他们再商量一下细节。 眼下陶粟又时常出现感到飢饿的情况,因此他在迅速安排好聚集地里的事务后,忙不迭就带着她乘坐着小油船, 准备去到渔村里先找女老医巫看看。 小油船在浅海的海面上前行得很快,船体油舱内所用的燃油是陶粟空间里拿出来的优质柴油, 杂质非常少, 因此耐用得很, 延长了不少可行驶海里数。 而顾父随船赠送的那壶柴油一早就被用光了, 后来顾川又当着聚集地里海民们的面,找靠岸的小型船舰换过一些。 不过次数并不多, 统共加起来也就三四十来升大半个油舱的量,要价却高昂得很, 以百银为最低结算单位。 顾川没有浪费家里的货币,径直用以物换油沖抵了。 陶粟知道兑换价格后, 不免对此感到啧舌不已。 新世界的石油来源除开内陆数量稀少的油田, 其余的大多来自海中矿井。 在海平面无尽上升后, 不少油井在没有定期维护检修的条件下被淹没废弃,剩下的也大多位于常人不可及的深近海域, 只有吃水量大的船舰邮轮可以抵达取油。 原油取得完毕,还得经过系列提炼步骤才能得到相应的油品, 当今环境贫瘠人才稀少, 炼制出来的油液渣滓繁多, 并不经用。 于是在种种影响下,油价也就这般水涨船高起来。 陶粟的空间内之前开启过一整桶两百升规格的上好柴油, 足够让这条被渔村改造过的小型驳船开空油舱三四次。 不仅如此, 她还在黑市囤积了各个油号的柴汽油无数桶, 占据了整整三平层的空间储物格, 就眼下的用法根本用不完。 冬夏交接的气温还未完全回暖,苍茫平坦的海面上风浪极大。 第97页 陶粟安逸地窝坐在顾川宽厚温热的怀抱中,却并不感觉到寒冷。 眼看海岸渔村越来越近,她瞧了眼两人身下的小驳船,忽然记起上次自己给它加油已是在一周以前。 为避免在村里出现油不够用的尴尬情况,陶粟抬起头,软和地向顾川提醒道「要不要再给船加点油啊?」 她清软的嗓音被海风一吹变得有些飘忽,却依旧清晰地落到了五感分外敏锐的顾川耳中。 「不用,还有很多,够咱们开好久。」他亲了亲陶粟的额头,叫她不必担心。 回到聚集地的这些天以来,顾川时常要出动小油船出海去搬运族民们觅寻到的物件,不过他捨不得动用陶粟的油,去往大多都是喊海民们一起划船。 油舱里的柴油没有怎么消耗,自然不需要添加。 陶粟听见这个缘由后,忍不住弯眼笑了笑,重新将小脸靠回他的胸前,稚气地用手遮挡扑面而来的凉风。 她的身子软嫩馨香,坐在顾川怀里的时候,显得只有软软糯糯的一团,脖颈后与颊面上露出的肌肤莹润雪白,像是刚抛过光的纯洁贝母。 更别说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更小更宝贝的团崽,叫人看了都心头直泛酥软。 顾川心底的温柔在蔓延,不禁更拥紧了她,努力用高大的身躯阻挡住周围更多的海风。 临近海岸石礁,繁复掺杂的海洋支流也受地势影响变得增多了起来,海下水势不明,股股海流冲击着船沿。 顾川怕海路太过颠簸,特地缓缓将船速放慢下来,有意让陶粟体感平稳,免得惊扰到她与腹中的小宝儿。 小油船在海边慢慢悠悠地晃荡着,迎面袭来的风速顿时小了许多。 陶粟放下遮脸的手,顺了顺胸口被风吹得微乱的长捲发,乖乖地低头兀自梳理着。 顾川见她打理自己的模样着实可爱,唇角边不免勾起一抹笑意,空出一只手来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 感受到头顶属于男人的大掌,陶粟下意识抬起眸来,无意间便瞥见了对方显眼突起的喉结。 那颗喉结,她依稀记得,口感很好…… 陶粟看着看着,就这么看直了眼,腹中很快又升腾起熟悉的飢饿感,甚至比之前经历过的还要更浓重几番。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地凑上前去舔了舔,舔几下还不停当,非要再含着磨一磨牙。 本专心开船的顾川受此突袭,在感受到脖间细细密密的湿濡与刺痛感后,被痒得不断吞咽起口水来。 那颗喉结在主人的咽动下,好不容易脱离开陶粟的唇齿。 他低下头,啄吻起她白软光泽的面颊,本该冷沉淡峻的眼眸中满是深藏着的纵容与宠溺。 待勉强安抚好多动的陶粟后,顾川这才温声询问起她的状况「怎么了?」 陶粟垂眸敛目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颊边还泛着嫣红色气,语气却显得低落又可怜巴巴的「我又饿了,可是我不想吃东西……」 她饿,却又不想进食,因为那些普通食物根本餵不饱她的肚子。 顾川听到这里,内心越发忧虑起来,忙带着陶粟继续往海岸渔村中赶。 ----------------------------------- 比起海上繁忙劳碌的海民们,渔村里的渔民近段日子也分外忙碌。 他们在满是隧洞暗道的海崖顶上开垦着坚硬的礁石,似正如新村长蔺宽所计划的那样,想在崖上开拓出可以种植作物的梯田,各个忙得不亦热乎。 顾川将陶粟带进村子,也来不及去同顾父打声招呼,率先来到了老医巫所在的吊脚楼小屋里。 老医巫的辈分地位高,分配到的屋子也不小,只是她同家里后代一起居住,不算小的屋舍被分割成许多个小隔间,且处处堆集着药柜药草,显得既低矮逼仄又药味浓重。 陶粟跟在顾川身后,来到医巫制药的小室里,她磕磕巴巴将自己身体上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叙述给对方听。 老医巫手里忙活着分药,空闲时才打量陶粟一眼,声音沧桑清凛「饿?」 与老迈的身躯相比,老医巫的双眼格外清明,她见过体健康泰的陶粟,又将视线放到伟岸挺拔的顾川身上。 不知是看出了什么,她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对陶粟开口说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陶粟起初略怔了怔,没怎么听懂,她疑惑地偏头看向同样皱着眉头的顾川,在见到对方喉间那枚显眼红痕后,如同想起什么似的,霎时明白过来。 她的脸上漫出了羞赧的神色,目光都不知该放到哪处。 「那,还有其他女人也这样吗?」陶粟鼓起勇气问了问。 这回老医巫没再回答,只是略微耸肩,继续埋头去干她拣药的活计。 陶粟见状也大约知晓了,估摸着自己的这种情况很少见,她有常识,知道有些孕妇孕期会对那种事瘾大,但她并不单纯如此。 她纯粹是饿,想吃,偏偏老医巫还告诉她想吃就吃。 一想到这里,陶粟的面色越发羞红起来。 旁边的顾川则完全没理解两人之间的话里有话,他还想帮陶粟再询问清楚,但后者却匆忙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离开。 「好了,别去问了。」陶粟红着小脸,没敢与顾川对视,拽抱着他的臂膀径直走下环梯,「老医巫说我没事……」 第98页 她的嗓声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儿娇怯与撒娇,像是在求男人不要再深究。 顾川闻言微微挑眉,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未解,但他习惯了信任陶粟,便果真不再追问。 他反客为主地执过陶粟的手,将她搂进自己臂弯,相携着一起去寻顾父。 顾父这些日子忙得头大,已经很多天没能腾出空来去海岸聚集地看望顾阿妈,而顾川与陶粟的到来叫他好生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顾父平白感到担心,顾川没有说出带陶粟去见老医巫的事,只是直截了当地问询起挖掘海底肥泥的相关事宜。 这事关渔村与聚集地,同陶粟关系不大,她安静乖巧地待在一边,听着顾家父子俩商量,同时向毗邻的海崖上看去。 不同于陶粟先前的想像,蔺宽的真正意图显然是要带领村民们在海崖顶往下挖掘暗洞,以此来开凿出「盆地」式梯田。 且他们的进度并不慢,时不时就有一筐筐山石碎礁从山顶上传下,再丢到岸边的海水里。 如此庞大的人力作业,陶粟张望得有些入迷,觉得自己像是在见证一处海崖变梯田的奇蹟,连身后顾川和顾父什么时候谈完也不知道。 海泥被起出来以后,还要进行清洗盐分、增加肥度等多番处理,所以它的挖掘工作越早越好。 顾川与顾父两人商议好,明日一早渔村派出的船只与海民们在聚集地附近碰面,随即一同前往近海挖取海泥。 总的来说,便是渔村出运输船只,分族出人力。 谈妥要事的顾父神情放松了许多,他顺着陶粟和顾川的目光,同样看向不远处的海崖,面上显现出几分对年轻新村长这一大胆想法的赞赏。 「还不错吧?几天的功夫就下挖了十几米,等挖到底也快了……」 这是渔村几百号人口,日夜赶工得来的成绩,他也算是不负老村长所託。 顾川握住陶粟的手,点头应了一声「放心,明天就去起泥,不会耽误你们村里种地。」 在旁观了一会儿渔村凿崖的进程后,顾川凭藉优越的视线,准确地发现崖顶某个正在指挥村民的年轻男人身影。 他不太想让陶粟见到,因此简单地与顾父道别后,便带着她离开了渔村。 陶粟本来还想再继续看一会儿,顺带问问面积农种等事,但顾川托抱着她说走就走,让她不禁再度红起了脸。 觉得回去也好,她已经很「饿」了。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挖掘海泥 午后, 陶粟和顾川回海岸聚集地的海路上一路顺风,于是两人比来时更快地回到了小租屋旁。 顾家的几间海排房位于蜘蛛网式房圈的边缘,周围有许多空余的海面可以停放船只, 显得十分方便。 顾川拴好小油船,将陶粟抱到屋旁宽大安稳的排道上。 他力气极大, 抱起双身子的陶粟时,像是在捧着一团云锦似的棉花,轻而易举又游刃有余。 顾家返回聚集地后,沿射出去的排道都由顾川带着顾洋重新铺设。 他特意寻来足够的竹木等漂浮材料,拼接在一起牢牢绑系成宽大海排,两旁还带结实扶手,与以前屋前单薄的排道相比完全不同,要更稳固繁复许多。 用料增多的同时, 浮力也增加了不少, 如同几条微型过水桥, 走在上面不会再发生海水淹没脚面的事情。 陶粟原本生性怕水,但眼下多了顾川为她建造的排桥, 不知不觉就变得不怎么怕了。 小租屋位置偏僻,与其他海民屋舍相隔甚远, 顾阿妈与顾洋又都在他们的排屋里午睡着, 四下并没有人影。 陶粟被顾川拥着往自家的小屋走,她腹内空虚的飢饿感依旧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甚至还蠢蠢欲动地越发涌动着。 眼看顾川拿出钥匙打开了屋门, 她红着面颊轻抿起唇瓣, 低头试探性地伸出纤嫩莹白的指尖, 勾住了他的裤腰。 那不容忽视的微弱力道更像是一种无言邀请, 带着少女感的娇娆与轻盈甜美的诱引, 叫人心痒痒极了。 顾川推门的动作微顿,他轻诧地侧过身垂下眸看她,在瞧清那张精緻小脸上蒸腾的妖媚热意后,脑中像是打翻了一口焖锅,那些死死压抑滚烫而冗杂的情意就这般无止境地倾泻了出来。 他的面容依旧刚硬坚毅,唯有眼底处满是愈渐浓郁起来的贪慾墨色,瞧得人心惊。 可惜陶粟低着头没能看见,她还伸着嫩如葱根的细指,在男人腰间迟疑怯怯地游移暗示了几下,但是并没有得来对方及时的回应。 她暂且颇觉失望地收回了手,想着等到了屋里再说。 但下一刻,陶粟还没有来得及抬脚进门,那只环在她腰肢间的铁臂突然收紧,用力并不很大,却足以将她带近。 屋门旋即关上,没有点燃鱼油火盆的小租屋内光线不明,室温既清冷又好似在逐渐升高。 呆怯懵懂的陶粟因突如其来的变故,低低地惊呼出声,但很快被拢压至顾川的身前,她背对着他滚烫的胸/口,薄软的背嵴像是靠在一块烫热坚硬的铁板上。 小租屋里低矮狭窄,以顾川高大挺拔的身量完全不能在里面站直。 他顺势低下头紧贴在陶粟的颈后,嗅闻着她温软迷人的娇贵体香,轻轻地着迷地细密地啃噬着。 第99页 顾川的体温高得厉害,热得炙人,隐隐带着股迫人的强烈气息与浓烈占有欲。 本想自己主动的陶粟始料不及之余,又难免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热情,她孕期三月,虽然还不怎么显怀,但站久了也觉得坠得慌。 难得顾川如此沉浸,她不想打断他的亲昵,只好偷偷伸手撑住了前面的屋壁。 但始终留出心神关注她的顾川,还是发现了她这一省力的小动作,想起陶粟还怀着他们的小宝儿,他顿时从难以自抑的沉溺情绪里恢复清明。 「对不起。」顾川满怀歉意,将揽在她腰间的大掌前移,帮忙扶住她的小腹。 他后撤了些距离遮掩起丑态,最后极为不舍地亲了亲陶粟微红的耳根,将她彻底放开,扶去了近在咫尺的床铺上。 被褥干净松软,陶粟舒服地窝了进去,将顾川的道歉下意识当成是让她久站的负疚,并没有在意。 她眸中水光盈盈看向顾川,含着一些欲语还休的婉转和鼓励意味。 平日里但凡没什么事,顾川总要陪她午睡,陶粟心想或许他们可以在被下继续,这回她一定会更加积极些。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并没有要进来一起的意思。 顾川此刻满身都是躁动不已的臊热,一半是进门前陶粟的小举动勾出来的,一半则是他对陶粟旺盛的渴求,无论哪种一时半会都无法平息。 「我要去找下族里的海民,商量明天去起海泥的事,你先睡一会儿,等睡醒我就回来了。」他凑在她面前说话时,低沉的嗓音沙哑磁性。 陶粟听得面红耳赤,同时心中又不免觉得失望,可顾川忙的是正事,耽误不得。 她略咽了咽口水,努力将腹中的飢饿感压下,点头乖巧应道「那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顾川唇角微弯,俯身吻了吻陶粟的额角,又将她散乱在枕上的香软长发整理了下,待体内翻涌的气血暂息,这才走出门去。 自他走后,陶粟的情绪低落下来,摸着肚子辗转反侧,许久才忍飢沉沉睡去。 ------------------------------- 没能得来想要的「食物」填饱肚子,陶粟睡得并不踏实,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夜食都是回来的顾川亲手餵的。 她吃完之后,依旧睡意泛滥,也没有兴致同顾川玩闹讨要,钻进被褥里继续靠安眠节省体能。 陶粟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临近吃朝食的时候。 等她醒来时,才发现身旁的床铺已经空冷下来,顾川一早就领着海民与渔村过来的渔民,前往近海的海区挖掘海泥去了。 陶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长时间的睡眠对她体内的飢饿感产生了些抑制,至少不那么火急火燎地想得慌了。 顾川不在,小租屋里的锅是冷的。 陶粟懒怠不想做饭,打算直接在空间里找些食物果腹。 说起空间,今日的储物格开出来的是一整包棉质吊带裙,材质柔软剪裁简约,正适合天热时穿着。 陶粟将意念从储格内收回,草草去门外洗漱了一番,她看向天空中的艷阳白天,新世界真正的夏季就快到了。 另一头,顾阿妈大清早受顾川的嘱託,已经到小租屋瞧过陶粟多遍,见她一直睡着,也不好叫醒。 眼下看陶粟终于起身出门,她放下心来招呼道「阿粟,等阿川回来,你俩等下一起过来吃饭。」 隔着长长的排道,陶粟听见了「饭」这一词,她轻捂着小腹,点头答应的同时,糟糕地发现自己似乎更饿了…… 饭点刚过,顾川和顾洋以及其他一些去帮忙的海民们满身潮湿,姗姗来迟地回到了海岸聚集地。 而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几条装满新鲜海泥的渔船则负重累累地驶向渔村,显然这一个上午他们收穫颇丰。 顾川同顾阿妈简单交代了两句,随口应下对方喊他换好衣服后带陶粟去吃饭的叮嘱,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与陶粟的小租屋。 海上的气温略微回升后,小屋中就已经不再燃烧鱼油取暖。 正午时分,屋内微微有些泛冷,陶粟背对着屋门口,一个人横坐在被子上吃着什么,丰盈的背影看起来绰约有致。 顾川见状心底里满是怜爱,他一边脱下上衣,一边朝她走近「阿粟,我回来了。」 陶粟听见动静,放下了手里的奶油泡芙。 她转过身来看向靠近的顾川,状若秋水的眸中充盈出水意,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奶油「我饿了……」 顾川听她这样说,以为是他回来得晚,拖延了开饭的时间,陶粟才感觉肚饿。 他匆忙将手中的湿衣丢去角落桌上,忙不迭寻出一整套干衣裤,想快些换上,好早点带她去吃饭。 但等到要脱下裤时,顾川见陶粟坐在铺上,睁着一双澄澈莹亮的杏眸眨也不眨地守看着,且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这湿裤就有些下不去手去脱,毕竟里头已经没衣物了。 他略顿了顿,素来淡沉冷峻的面上泛起一层不起眼的红意,解裤腰带的手就这样停在了那里。 「阿粟……」顾川的声音放得极低,充斥着一股子告饶的味道,与他冷沉镇厉的人设形成鲜明反差。 反倒是陶粟见他许久不脱,岌岌可危的耐心直接因腹饿而宣告破零。 她径直上手摸去顾川的腰间,像是想要直接将湿裤扒下「你脱嘛,你脱呀!」 第100页 陶粟好急,动作又焦躁又娇气,解不开男人的裤带子,连眼圈都红了起来,那暴躁欲泣的小模样实在可怜得要命。 这个时候,饶是顾川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他捏住陶粟胡乱捣鼓的双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凝重「阿粟,你到底怎么了?」 陶粟属实饿得厉害,又挣脱不开顾川的掌控,眼看「食物」在前,自己却吃不到,她索性停止了挣扎,自暴自弃地落泪道「我饿,我好想吃……」 是的,没有错,她就是想要吃那个。 顾川被她的话语一惊,竭力开始回想之前陶粟所表现出来的异常,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多了许多混沌的东西,有什么好像分明了。 陶粟感受到桎梏在腕间的掌力在放松,可她胆子小,也不敢再动,低埋着头继续流眼泪。 这时,只听得顾川哑着嗓子说道「不是想吃吗?」 陶粟闻言呆呆地抬起头,只见对方被她慌乱之下拉成死结的裤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松垮着一副任君品尝的放纵样子。 顾川垂眉敛目,又是怜又是爱地看着她,轻柔擦去她白嫩小脸上的泪珠与唇角处的奶油痕迹。 他们已经结亲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只是有些怨她,未曾将这般特殊的身体状况及早告知他。 陶粟愣了片刻后,没能忍住,红着脸扑了上去…… 时间过去许久,顾家海排房里的顾阿妈等等两个人不来,便差使着顾洋过去叫。 顾洋踩过海排道,来到紧闭的小租屋门前,里头传来一些细弱的吞咽声,他迟疑地敲了敲门「哥?吃饭了……」 顾川的嗓声喑哑得要命「不去了,你们吃。」 。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渔村宴请 近海海泥的挖掘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将渔村的碎石滩涂都尽数铺摊完毕,这才告停下来。 与此同时,渔民们在海崖上紧锣密鼓的凿礁工作也宣告尾声。 高达百米的石礁崖山从顶端开始, 往下开挖成螺旋状的圈型石田,这样既保证了山体空旷内部足够的日照採光,又方便村民照顾田地时可以上下行走。 蔺宽主力推行的崖上种植计划获得了初步的成功,整个村子都为之振奋,大家像是预料到了夏后丰收的繁闹景象,并对此期待不已。 眼看海面上的气候逐渐变得湿润,即将要有丰沛的换季期雨水降落,他在同顾父商议过后,决定趁着连绵的雨季还没有降临, 邀请帮忙起海泥的海民们进村庆祝。 而顾父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能与发妻碰面,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他匆忙揽下了去海岸聚集地请人的活计。 另一头的小租屋里, 衣着清凉的陶粟正与顾川在屋中绵缠浑闹着。 顾川不需要再带海民出海去挖寻海泥,因此便腾出许多的时间可以陪伴陶粟。 他贪婪欲重,早先旷了数月, 一时尝到些甜头, 难免变得食髓知味起来,简直片刻都无法离开温软诱人的陶粟身边。 比起欲罢不能的他, 陶粟要显得更没心没肺一些。 她这几天被餵得很饱,面色红润富有光泽,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娇媚慵懒, 且腹中的飢饿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 当下, 她身穿一身棉质的吊带短裙, 露出雪白皙嫩的胳膀窝在顾川的怀中,描摹把玩着他喉间的骨结。 许是那东西出自身强体壮的土着男性海民,质量极高富含营养,陶粟大量食用过后,不仅压制了体内怪异的病症,连身体素质也增强不少。 原本畏寒怕冷的她如今已同其他女海民们一样,减少了覆身的衣物,不用再裹穿厚实的薄袄御寒,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与她相比,顾川结实有力的身躯则热得发烫,他年富力强,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就连火气也比寻常海民燥旺得多。 他被陶粟这段时日的无辜诱引打开了一道精神上的口子,变得不再隐忍克制,而是日日都需宣洩。 小租屋内气氛静谧和谐,瀰漫着一股积攒了多日的浓郁腥香味道,只是两人都在里头待久了,并不太能闻得出来。 顾川陪着陶粟略微玩闹了一会儿后,环着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准备哄她睡个午觉。 「我还不想睡……」陶粟轻眨着长长的睫毛,声音又软又糯。 她不再感到飢饿以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变得不再那么嗜睡了。 顾川也不强迫,他将她往上抱了抱,轻轻啄吻着她松软的发顶。 陶粟在他的胸口趴了一会儿,觉得姿势不太舒服,她哼哼一声,闹着想下去睡到别的地方。 顾川却不太想放开,他将她捉在怀里,语气放得又低又暗哑「阿粟,咱们不睡觉,做点别的事情好不好?你饿不饿?要不要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鹰隼般的眼眸里到处都是陈浓暗色。 比起建议,男人的所作所为反倒更像是在诱劝。 轻挣着想离开的陶粟闻言停了停,带着点若有所思的考虑与勾人夺魄的纯欲。 顾川看着她娇憨的模样,眼神越发幽暗。 然而陶粟最后还是摇头道「不吃了吧,早上已经吃了很多了……」 想起那顿黏滚稠烫的早点,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似的。 第101页 随着胎儿月份的增加,陶粟的身体也在变得越来越奇怪,这是一种变异,更是一种进化,帮助她早日适应新世界的环境。 她轻启樱唇吐着舌的场景,一下子就崩断了顾川脑海中所有理智的心弦。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陶粟粉嫩的唇瓣,里头殷红的小舌与皓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在陶粟不明所以的疑惑视线下,顾川翻身上马,身体力行地告知她什么叫不想吃也得吃…… -------------------------------- 海上的午日闲散,顾父便趁着这个时候从渔村驱船过来,想载请出力的海民们出席渔村晚会。 他到的时候,顾阿妈已经午睡起来,正在给排屋门外的菜盆浇水。 这些泥盆里种着些常见的绿叶菜,譬如青菜、菠菜、鸡毛菜和菜豆等,长势郁郁葱葱,分外惹人喜爱。 顾阿妈十分珍视这些在大海难得一见的绿意,浇灌的时候也分外专心,连顾父什么时候上了排道,走到她身后都不知道。 直到被拥进对方的怀里,她才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快放开!」顾阿妈匆匆扒拉开他的手,生怕给外人瞧见。 顾父以为自己许久不来,惹得她生气,忙放下了身段请罪「都是我不好,近些日子太忙,一直没办法来看你。好在事情忙得都差不多了,我今天特意过来带你们还有其他的海民一起去村里吃饭……」 顾阿妈暼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剩余的泥盆中倒水。 这时顾父也看见了面前的几盆作物,他成熟俊朗的面上出现几分惊诧之色,贴在顾阿妈身旁问道「这些菜是哪里来的?我给你的那些种子种出来的?」 在渔村时,顾阿妈去帮陶粟种菜的事,顾父也颇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长得这般好了。 「不是。」顾阿妈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言简意赅道,「是阿川他们找外面货贩换的……」 顾父本还想多追问几句,只见呆在顾家排屋里的顾洋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继子,他也不好再黏着顾阿妈多说什么,在问清了顾川所在的小租屋后,便径直走去寻儿子交代事宜。 顾洋给顾父领着路,本来他走在前面该是他敲门,但不知为何,快到小屋的时候,顾洋的步伐慢了些,这下就变成顾父走在了前头。 顾父睿智的目光扫过不太自在的顾洋,伸手在小屋门上敲了敲「阿川,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屋内才发出有人起身的动静,小租屋的门开了。 一身单衣的顾川低着头从屋里走出,他的门开得并不大,只够自己进出,出来后便立刻又将门阖上了,仿佛生怕外人透过门缝瞧见里面一星半点的风光。 他出来的同时,还带出一股浓燥的麝香腥味,简直是个男人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父失笑着掩了掩鼻,至于童子鸡的顾洋一早就遛远了。 两人谈论了一下来意,顾川听说要去渔村吃饭,不禁微挑了挑眉「这么早请?不等都弄好了再请我们过去?」 「雨季马上就要来了,怕到时候大家不方便过来,就索性先提前请掉,之后就不再请了。」顾父开口解释道。 话毕,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村里近来出了许多幼禽,一些公的都要被宰掉,你正好带着阿粟过去补补……」 顾川没有理会顾父的调侃,既然渔村有犒劳海民们的意思,那就不用他去代还人情了。 「行,我这就去叫人过来。」他态度淡沉地点头应下,也没直接去聚集地里,而是先进屋同陶粟告知一声。 窄小的屋门一关一合,将顾父牢牢阻挡在屋外,愣是叫他碰了一鼻子灰。 顾父也没有在意,甚至还宽慰地觉得顾川颇有他当年的风范,那就是守妻守得厉害。 海岸渔村邀请海民去他们村子吃宴席,摆出来的席菜相当丰盛可口,吃得海上来的众人头也不抬。 陶粟被顾川追餵了两口热鸡汤,她午后「吃」得多,此时并不怎么饿,坐在摆着长案的环梯上,直往外边摊着海泥的碎石滩涂上瞧。 整整十来船的海泥堆积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被推摊开来后,厚度也着实惊人。 本该碎石遍布的滩涂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大片烂泥地,泛着股股特有的海腥气味,倒不怎么难闻,至少比起吊脚楼底的深厕要好闻许多。 顾父见陶粟不怎么动筷,便温和地劝她进食。 陶粟听见声音回过神,下意识看向他,却不防见到了坐在顾父身旁的蔺宽。 蔺宽已是一村之长,面容上渐渐褪去了往日的年轻青涩,变得稍有威严起来,显然在顾父的辅导下,他在飞速成长。 陶粟张望了几眼,微圆的肚皮突然一动,惊得她赶紧伸手摸了摸,满怀欣喜地小声同顾川说起胎动来。 热闹的饭席中,顾父想起在顾阿妈那里见到的葱郁菜苗,他对顾川从外得来的优质菜种生起了兴趣,也想替渔村购买一些。 酒过三巡,他照顾着顾阿妈吃了一些热菜,随后放下筷子向顾川询问道「阿川,我见你们那种着一些菜,那些菜种都是哪换来的?比村里的好太多了,我一直都想买些……」 顾川正帮陶粟轻柔地擦着嘴角,唇边涌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第102页 他闻言略想了想,回答道「从外来的货贩那换的,下次再见到,我帮你们留意下。」 蔺宽没去过海岸聚集地,并不知道让顾父都为之惊艷的菜蔬长什么模样,不过他礼数周到,向顾川举杯道了声谢。 陶粟抬起头看他,深觉这个年轻的男人已经变成熟了太多。 她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如此感嘆一下,却不想顾川察觉到她看向蔺宽的视线后,内心稍有些酸涩起来。 他向蔺宽回了一杯,随后将陶粟拥在怀中亲了亲,像是在当着众人面宣誓主权般。 陶粟哪里清楚顾川的这些想法,她温婉含蓄惯了,含羞带怯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秋波般的目光似嗔似怪。 小鹿娇软的模样引人喜爱得紧,将周围的男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顾川见状没有功夫再惦记蔺宽这个人,他微沉下脸,用冷沉的目光压制着其他男性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坐在首位上的蔺宽微垂下眼,他没有再看陶粟,或许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一场渔村的夜食宾客尽欢,顾父借着送海民们回聚集地的机会,当夜竟然就赖在了顾家排屋中不肯走。 他喝了些村里自酿的土酒,看起来醉醺醺的,倒到床板上就睡。 顾阿妈拿他没有办法,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将其喊醒,只好同顾洋一起在边上将就睡下了。 夜已深,睡得迷迷糊糊的顾洋在一阵属于男性的喘声中醒来,本该醉到熟睡的顾父抱着他阿妈表现得像是一头蛮牛。 听着那头传来的动静久久不息,他忍无可忍伸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苦闷地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经受这样的事。 。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雨季降临 海上向来多雨, 换季期的雨水更是说下就下,硕大的雨珠在海面勾勒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将海岸聚集地里的牡蛎屋顶敲得噼啪作响。 小租屋的门前满是雨水落下后溅起的水花, 陶粟摸着自己快四个月的肚子, 靠在屋门上偏头往外张望。 门外, 顾川正冒着雨站在屋前宽敞的排道上, 将安放于屋顶的几盆蔬菜一一用细绳固定。 长在盆坛里的菜苗吃些天地雨露有好处,可以生长得更快一些,菜叶也会更加甜嫩。 他手脚利索, 不一会儿就在每一只泥盆上都绑好了绳子,这下不管海上的风浪有多大, 菜盆都不会有坠落吹翻的风险。 从清晨下起的雨变得越来越大, 砸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顾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脚快步往小屋里迈。 他身上单薄的衣裤被淋得湿透, 牢牢贴服在那强壮结实的身躯上,显得格外充满男性魅力与爆发力。 陶粟看得小脸微红,直吞了吞口水,眸子里雾莹莹的, 像笼着一层水光。 进到屋子里的顾川却恍若未觉, 他也丝毫不再避讳着她,而是泰然自若地脱去了身上潮湿滴水的衣物, 然后随手捡起挂在墙壁上的干巾布擦拭身体。 陶粟见状反倒生起了一点羞耻之心, 她不好意思再看,扶着小腹慢吞吞挪进了屋内, 给他找起干净的替换衣服来。 「下次再有货贩过来, 得去跟他们买几把伞……」陶粟声调清软地说着。 空间内的雨伞和雨衣等物都还没有开出来, 而先前的天气一直挺好,她也就没有想起要准备雨具,眼下新世界的雨季说来就来,小贩们也不再渡海行商,顿时碍上碍下起来。 顾川应下一声,一边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擦身,一边垂眸看着背对着他的软嫩背影,眼神逐渐染起了炙色。 自打两人一起住进小租屋,陶粟不用再避着任何人,便重新养成了每日涂乳液香霜的习惯。 她的肌肤本就皙嫩,久而久之更是保养得晶莹剔透,与周遭普遍黄黑肤色的海民们相比简直如剥了蛋壳般白得晃眼,更是在昏暗窄狭的小屋内都好似在发着光。 陶粟翻找到男人的衣物,她捧着转过身来,恰巧就撞进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顾川怀中。 顾川单手桎抱着她,另一只手则捏开她的唇肉,带着雷霆般的气势沿唇齿寸寸侵略,他轻易地沉迷沦陷在了陶粟无意间构造的馥郁缱绻中。 哪怕她已经怀有身孕,是个十成十的双身子,也极含令任何男人见之痴迷的本事…… 排道另一头的顾阿妈也在喊着顾洋搬弄他们的泥盆与水缸,用来承接外边下落的纯天然淡水。 前两日,顾父在那一晚过后就回渔村了,临走前他对关系更进一步的顾阿妈恋恋不捨,想将她一起带回村里,可惜被径直拒绝。 见接走发妻无望,他本想再多留住几天,只是渔村中还存着不少的事要寻他定夺拿主意,如组织人手清洗海泥便是其中的一项。 从海底起出来的海泥并不能直接拿来种植作物,还得经历冗繁的清洗操作除盐,这就需要用到大量的清水。 而雨季降临后,渔村可以不再动用他们储藏的饮水来洗涤海泥,天空中落下的连绵大雨自会沖刷海泥中的盐分与杂质。 这样的洗刷至少还得经过几天功夫才能结束,随后将会与适量粪肥搅拌,输送进挖空山体的海崖中,人工制造成梯田。 ---------------------------------- 雨季不宜出海捕鱼,适宜在家休息,这是刻在海民基因里的刻板行为。 第103页 大家也极为珍惜在炎热夏季到来前这最后一段气温宜人的日子,整个海岸聚集地里安安静静的,不复前段时间的人声鼎沸。 放眼望去,房区内只有雨帘做成的灰朦色雾纱,四下里见不到一点人影。 下雨天光线不明,小租屋的屋门在经过长时间闭合后终于开敞了出来透气。 带着浓重湿意的海上新鲜空气立刻席捲进去,吹散屋内男女媾和后极其浓烈到刺鼻的石楠香气味。 陶粟累得娇弱无力,她窝在松软潮热的薄被中,见到外头扑面而来的潮湿气,忍不住伸出玉藕似的嫩胳膊去够那星星点点溢溅进门的凉雨。 有一只粗糙的男人大掌及时精准地伸出,截住了她肉嫩纤润的手腕,安放进被子里盖好,仿佛生怕她贪凉受冷。 被制止了任性行为的陶粟安分下来,乖乖侧躺着看顾川坐在床旁给她做雨伞。 小租屋里有闲置的竹杆和黑色雨布,只见顾川使着她送给他的那把瑞士摺叠军刀,从杆上噼下一根根大小相似的竹条与竹心,耐心打磨成光滑圆润的样子。 这一步就花费了顾川不少精力,好在雨日闲来无事,他今天有很长的时间帮陶粟做出一把精磨过的开合式雨伞。 陶粟侧趴着看了一会儿,雨中微亮的天光透过门缝投射在她白皙滑腻的颊颈上,毫无瑕疵与缺陷,浑像个软面做成的瓷人儿,在这贫瘠困苦的海上显得格外矜嫩娇贵。 顾川无意间瞥见,霎时惊艷到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手中做伞的连贯动作停下,内心陡然充斥起片刻不真实感,或者说是不安感。 这种感觉如同捡到了一条稀世少见的梦幻美人鱼,好恨不能藏进骨血,纳入胸腔日夜抵绵。 他这样想着,忽然又莫名感到有些忧惶忧恐起来,生怕哪一日如陶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般,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想到会有失去她的这种可能发生,顾川紧抿起唇角,刚毅面容上低垂的目光越渐沉峻起来。 陶粟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好好的顾川就停了下来。 她不明所以,靠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大腿。 温软而细缓的触碰使得顾川回过神来,还不待陶粟继续说些什么,顾川率先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邸,满心的起伏不定就这样暂且落了地。 陶粟索性面朝他温烫的肌腹,换了一个更为舒坦些的姿势,躺睡在他有力的腿膝间,华丽馨软的长捲发坠落满铺,散发出特有的拂郁暗香。 她眨动着乌长的羽睫,莹润精緻的容貌身段上浮动起半是纯美半是惑人的泽光,直诱人升腾出最原始鄙陋的晦暗私慾。 顾川拥着她柔弱背嵴的手掌一紧,他好想将她私藏。 但末了,他只是温和地亲了亲陶粟的额角与眼眸,她已经是他的了。 接下来的时光里,小租屋中恢复了原来静谧美好的氛围,顾川继续做着雨伞,而陶粟则翻看起了空间中的农物书籍。 渔村里的海崖种植需要用到大量种子,陶粟有心为顾川和海岸聚集地分一杯羹,决定提供渔民们所需的优质农种,以此来得到收穫季成菜的分成。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空间内开出了大量的粮菜种储物格,种类繁复多样涵盖四季,显然不可能都拿出来。 陶粟便对应着农书,用意念挑拣起储格中的农种,提前开始给渔村准备当季合适种植的种子。 不得不说空间真的是好用极了,她熟能生巧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在脑海中用意力完成,比拿出来再人工分拣省力得多。 这不仅方便了陶粟当下的生活,也锻鍊了她对空间的应用。 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下,携带随身空间的陶粟与新世界产生了一种崭新的双赢的有益联繫,虽然这一点她目前还没有发现。 每一间海排屋里都发生着各自的事,大家关起门来珍惜着短暂的休憩时间,共同为接下来新一年的生存而积攒气力。 然而与此同时,一种来自海藻爆发的灾难却悄然驾临至这片浅近海海区。 由于深海海啸发生时引发海底泥沙塌陷的缘故,许多深埋封存的营养物质都从底下翻涌泄露出来,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使得波及区域内的海水极富营养化。 而雨季的到来意味着气温的升高,因此在海域这一培养皿上,飞速催生出了无数墨绿色不可食用的噬热需氧性野生海藻。 大雨在下过几天以后,气候逐渐变得闷热起来,海面上漂浮着的点点绿萍也分外惹眼。 这些藻类初初长成,萍叶是喜人的嫩绿,犹如一个个绿晶似的精灵,被海浪一打就埋进海里去,转眼又会浮腾出来,与底下墨蓝色的海水极为相称。 海上难得见到一点绿色,陶粟在雨小的时候就会撑着顾川给她做成的竹骨雨伞,站在排道上往海面看好久。 她身子重,长得又极好,顾川总担心竹排湿滑,她会不小心摔进海里去,又怕其他的海民趁他不注意时肆意觊觎,便特意舀了一水盆的海藻给陶粟放在门口看。 这些海藻天生地养,给点空气就能出产得极快,一两天的功夫,原本只有一小团的绿藻很快就被养得爆了盆。 不光是肥硕的叶片颜色变为不那么好看的墨褐绿,连茂盛的根系也发育得极为冗长,一捆捆扭扎在一起,将不大的水盆塞堵得满满当当。 第104页 陶粟与顾川面面相觑,这时就连聚集地里的海民们也发觉了不对,因为这些海藻实在是太多了。 恍如几夜之间,周围的海面便全部长满绿叶浮萍,遥望远处的海区,雨幕落下处,依旧还是层层涌动的藻类萍涛。 海民们生活的近海,竟不知什么时候被这些泛滥的海藻所覆盖了! 。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海藻祸端 海上一直在下着大雨, 海民们无法进行有效的打捞除藻工作,只能干看着这些海藻在空旷的海域大肆生长。 短短小半个月的功夫,换季期雨势将歇, 整片广袤近海海区上便都覆盖起浓密的褐色成藻群。 成藻的模样不同于幼藻时期的单萍, 呈现出更为复杂的复叶多株样式。 你压我挤地轧在一块,待到空余的地方都被长满, 便一路继续往上高高地疯狂生长着,试图夺取更多光线与空气, 如同野地里被狗撵的疯长野草。 站在海岸聚集地内往外看去,每一片都差不多有成年海民膝高那般大小,密密麻麻紧挨在一块,连底下的海水也看不见了, 直叫人还误以为是落入了草地里。 就连松散的房区内部也催生出不少藻类, 这些海藻喜爱阳光和氧气,在排道上、屋舍间纷纷贪婪地冒着黑褐色的藻头,看得人心惊不已。 顾家有五间排屋,占据的面积不算小,因此需要除藻的区域也大。 眼看藻类不能直接被铲死,顾川和顾洋便将它们一堆堆从海里拽拉出来,想要堆放到牡蛎屋顶上脱水晾晒。 的长藻一拽就是一大把, 没拽几把就将屋顶给占满了, 非常浪费面积。 陶粟和顾阿妈闲着无事, 便充当起了后手, 她们用细绳将这些长藻一捆綑扎结起来,让顾家兄弟俩用刀或是锋利铁器切割成均匀的藻段, 一截截倒扣着堆积在顶上。 如此一来, 既可以让藻梗中的积水下流, 又可以节约空间,往上叠放更多的藻草段。 这样的举措看起来相当有效,聚集地里的海民们有样学样,一时间,房圈里的屋舍顶端都垒积着如山的藻堆,显然是想让它们在高照的艷阳下慢慢干死。 海民们清理自家屋旁的野藻都来不及,只是第一天勉强剷除干净了,第二天又会重新生长出新的。 这些经过多年辐射变异的异种海藻生命力极其旺盛,在极富营养的生存环境下,哪怕只留一点根叶,又很快会繁殖出新株种,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祸不单行,活藻的话还带有藻香,成了死藻便会排释出一股难闻的异嗅气味。 没多久,海岸聚集地里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异臭味,分外勾得人掩鼻恶寒。 况且随着天气更加炎热起来,广袤大海上第一批长出的成藻开始自然死亡,腐烂分解时冒出恶劣臭气,熏得海面上到处都是死藻特有的浓厚腥臭味,强烈地刺激着每一个海民的嗅觉。 自打开始清除海藻后,陶粟与顾川没有空再独自做饭,两人重新回到顾家排屋中,同顾阿妈和顾洋一起吃食。 吃顿饭的短暂时间里,陶粟一连去门外干呕了好几次,看得时刻照顾她的顾川心疼不已,连同桌的顾阿妈和顾洋也都分外关心。 陶粟身为一个新晋的孕妇,她早四个月荤素不忌,没出现半点早孕反应。 谁曾想浅海海面的海藻突然泛滥成灾,一批批死去,又一批批再生,她顿时被那生生不息的难闻味道引发了强烈的不适感和呕吐欲。 海岸聚集地内,同陶粟一样产生孕反症状的还有其他几个怀了孕的女海民。 这一个冬天过去,海上有喜的女性并不多,因此每一个都是值得众人呵护的宝贝。 见她们这样,海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顾川更是怜惜陶粟受苦,一连几天都紧抿着唇角,锋薄的唇边泛出冷沉的弧度,唯有在消除藻草时会露出几丝狠意。 大家恨不能将满海的海藻都尽快处理干净,可惜想得容易,做到却很难。 眼看揣崽的女人们因空气中的死藻臭味变得食不下咽、无法安眠而消瘦不少,聚集地里其他四名主事赶忙匆匆找上门来,想寻顾川一起求个办法。 与此同时,陶粟面色苍白地干呕了几天,见周边的藻类依旧没有一点要消退的迹象,她抚着滚圆的小腹,也难免着急起来。 再这么呕下去,她倒是没什么关系,权当减肥了,只是怕肚子里的小崽儿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她憋闷了几天,在仔细查看过空间里近期开启的储物格后,索性拿出一大卷尼龙渔网来,对着顾川建议道「清是清不干净的,还是把那些藻都网在外围吧,至少把聚集地先给隔出来……」 陶粟说这话时,面容有些憔悴,小脸上神情恹恹的,她用一块湿棉帕捂住口鼻,生怕闻到空中的臭藻气味后再度引发呕欲。 为避免通风,小租屋里屋门紧闭,显得格外潮闷。 顾川在一旁给她摇着扇子纳凉,见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心中实在不忍。 他抿了抿唇,提议道「不如先送你去渔村住一段时间吧?海藻上不了岸,那里肯定比咱们这好一些,等我把这里清理干净,再去接你回来。」 陶粟一听要同顾川分开,心里顿时一慌,想也不想就径直开口拒绝「不要,我不想走……」 第105页 她也顾不得其他,丢开手中的帕子,怯软依赖地窝进了顾川的怀里,伸开手牢牢抱住他宽大而结实的腰身,简直像是怕极了分别。 顾川见状心底不免变得更加柔软起来,他托抱起陶粟,在她额上又怜又爱地吻了吻,目光随即又看向地面上那一大卷出自陶粟空间的崭新渔网。 实在不行,也就只能想办法把这些渔网拿出去用。 恰在这时,其他四个主事的男海民们寻了过来,他们的主动到来正中了陶粟与顾川的下怀。 顾川将陶粟先前的提议与四人一说,话中改变说法,透露出想要让聚集地里的所有海民们都拿出家中的藤绳渔网来阻隔海藻群的意思。 这样也就避免了动用到陶粟珍贵的尼龙渔网,更不会叫其他人发现什么不对。 既然消灭不了,那就只能隔离,这一想法听起来虽然困难,但却相当有道理,被四名主事男海民们考虑过后一致通过,海岸聚集地里顿时风风火火开展起了隔离藻类的行动。 作为在海上讨生活的土着居民,每户海民家中都至少有一张以上的渔网,大家把这些渔网集合在一起,同浮竿交缠当做阻隔物。 饶是素来精打细算的顾家阿妈,看在虚弱难受的陶粟面上,也不再小气,她将囤放在其他海排房里的三张旧网都取了出来,交给顾川和顾洋拿去使用。 于是在海民们众志成城的合作下,聚集地边缘茂盛的海藻群被一寸一丈地逐步推远,再用渔网和竹竿断隔固定。 然而房圈很大,所有的渔网并和在一起都还不够。 幸好每家每户的藤绳都积攒了不少,现编起来并不慢,尤其在编制等手艺活上,女性永远比男性要轻快敏捷得多。 顾阿妈和其他一些上了年纪的婆婶是搓绳的老手,有她们的帮衬,大家很快又编造出了长长的短网。 在最后一根海薯藤绳编进渔网前,茂密的海藻群被成功隔去了海岸聚集地房区的百米开外,剩余一些「漏网之鱼」也旋即被搜寻的海民们捕捞干净。 由此,底下腥臭墨黑的水域海面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海民们不必再每天忧心屋旁除不干净的海藻,只需寻常时候抽空将周围新长出来的小藻祛除就好,这极大地方便了众人的生活。 空气中的藻臭味粗闻依旧还是很重,但不知是不是出于陶粟的心理原因,闻起来好似又不是那么重了。 她在污糟的海藻环境下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体慢慢适应下来,偶尔也会走出小租屋的门,站在排道上晒晒太阳补补钙。 话说回来,在短暂的雨季过去后,日头一天比一天更强烈,俨然是进入了新世界的夏季。 一间间海排屋顶上的海藻段很快被晒成了干,海民们不敢直接丢进海里,怕又会长出什么古怪东西,索性都丢进火盆中,烧了个干净。 这些干藻非常不禁烧,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盆盆发乌的飞灰,或者说是草木灰。 草木灰可以用来肥土,海民们或许用不到,但说不准海岸渔村里的村民会需要。 陶粟想到这里,便让顾川将聚集地内的藻灰都暂留了下来,倾倒成袋囤放进顾家闲置的海排屋中,等着下次顾父到来时,询问他是否要带走。 然而在渔村来人前,长期爆发的海藻引发了新一轮的诸多祸端,集中体现在海民们食物来源上的极度稀缺缩减。 有海民见家中的囤粮腌鱼都即将吃尽,便鼓起勇气想下海去捕捞,可惜海水脏污黑臭,底下遍布烂腐的鱼尸,活鱼竟寥寥无几。 原来浅近海海面层层叠叠覆盖着厚重的藻类,严重隔绝了空气中氧气的输送,海中含氧量急剧减少,因此诱导了无数海洋鱼类的缺氧死亡。 除了海鱼,就连在海底广泛生长的海薯藤也是一样,没有足量氧气,藤蔓生长不出来,根本无法作为海民们的主食与藤绳材料进行收集。 而顾家在关于食物的警示上,要表现更迟钝一些。 顾阿妈和顾洋那有顾父先前所赠送的大袋米粮与禽肉,至于陶粟与顾川则有空间里充裕的物资,无论哪方都可以挺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普通的聚集地海民们却完全不同,他们从海中寻食的想法落了空,也无法再架设渔网圈养海鱼,甚至连极贱的海薯藤也获得不了。 眼看赖以生存的资源在大量缩减,海域内食物告罄,大家面临起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食物危机 海岸聚集地内的气氛日益消沉焦躁, 不时有海民尝试突破海藻群,想去远处的陌生海区碰碰运气。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在稠密集中的藻草中并不能前行多久, 很快又会被低矮的草墙拦住去路,无法再行进一步。 被推离至百米外的海藻成为了天然的坚实围墙, 阻止着海民们往外探寻食物的脚步。 眼看远处萍涛藻叶起伏不断, 聚集地里的人只能被堵在隔离区中坐吃山空,这般陷入困境的氛围连暂时吃喝不愁的顾家也一道变得低迷起来。 天气炎热, 怀胎四月的陶粟更是体热难耐, 不一会儿就溢出了薄汗,将身上棉质的衣物沾得微湿。 比起她和顾家阿妈, 顾川与顾洋流的汗则更要多,后背水溻溻地映出了一大团湿印子,满额头都是冒出的汗水。 第106页 顾家排屋的门大敞着,外边艷阳高照, 炽热充足的阳光直晒得水域里臭气熏天。 搁在无灾无害的往年, 海民们或许还能下海戏水解解酷暑,但是今年不一样了。 海里长出无数腥臭的海藻, 在海面上连绵成片,所导致死亡的臭鱼烂虾尸体不光弄脏了水体, 还孵化出许多烦人的小飞虫停留于藻叶间海水上,一寻到空就往海排房周围横冲直撞。 四人一起吃顿朝食的功夫, 就有十来只小虫子穿过打开的屋门,飞弹般飞撞到屋里人的身上。 陶粟的面皮白软,露在外的四肢肌肤又薄又嫩, 被虫壳一打即刻就显出红色的小印来, 生疼得厉害, 而另外三人皮糙肉厚,都没她伤得这般显眼。 「哪来的这么多虫子?」顾阿妈关切地蹙起眉来,使唤着顾洋去将屋门稍稍虚掩上。 门被微阖上后,顾家排屋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不少,好在飞进门的飞虫也少了。 顾川一边疼惜地帮陶粟揉着腿上的红痕处,一边轻哄她多进些饭食「把汤里的肉吃了。」 随着陶粟腹中胎儿月份的增大,顾阿妈寻思着想多给她补补,将先前因呕吐而掉秤的肉再重新养回来。 因此在其他海民食物缩缺的当下,还是照例每天给陶粟做上一碗家禽肉汤,唯她独享,至于顾家兄弟俩则完全没份。 这些风干家禽来自渔村秘制,可以保存上很久,但是吃到现在,剩下的也寥寥无几了。 尽管家里还有不少积粮,但看进顾阿妈居安思危的眼里,难免还是忧心忡忡起来。 陶粟和顾川不好跟顾阿妈与顾洋透露起空间的秘密,只能按捺在心中,寻常一起吃着大锅饭,待回到两人居住的小屋后才会开开小灶。 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顾川看着,照顾陶粟进食。 陶粟好不容易吃完了碗里的肉块,剩下的汤液怎么也喝不完,最后被顾川主动递接过去,一滴没浪费全进了他的肚里。 天气太热,海上的雨水也时有时无,无法捕捉到海底水分丰富的海蚌海蛎,大家便对着积存的淡水也格外珍惜起来。 陶粟和顾川在顾家吃完饭后,相携着往小租屋里走,放眼望去,周遭所有屋舍的屋顶上到处都是滴水绑扎的藻段,在烈日下奄奄一息。 海民们出不了包围圈,便想尽办法去除外围的海藻,一捆捆拎回来砍断晒干,纵使收效甚微,但也比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好。 猛烈的日光下,陶粟微眯了眯杏眼,她望向不远处随波浪摇曳的藻群,一边被顾川环着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几天等大家的囤粮都吃得差不多了,聚集地里会出乱子的。」 顾川细心地帮陶粟擦了擦额角处泌出的细汗,闻言紧抿起唇角,显然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要不然你趁着没人带我去那边吧……」陶粟摇了摇他的手臂,视线定格在那些茂密茁壮的长藻上,表达出想要收走那些海藻进空间的意思。 一天只收一点,趁着夜色行动,大抵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然而顾川却一点都不想让陶粟冒这个风险,并没有开口答应。 他揽住她的腰肢,打开小租屋的门带她进去「别担心,还没到那个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紧闭的小屋内充斥着一股凉意,但是随着屋门的打开,排道上的热浪一股股席捲进来,很快将这一小天地填充得又闷又热。 顾川将陶粟抱坐到薄软的地铺上,转身重新关上了房门。 正中午的日头太烈,饶是最急躁不耐的海民也不会趁这个时候出门去清理海藻,总要等到午后太阳将将西垂后才会出来。 陶粟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上门来,便从空间里取出了两大块碎冰放进床边一只干净的空盆中。 空间内近几日开出的全是夏季冰物,如囤放在食用箱中的冰沙、冰水,大块的固体冰等,水质皆达到可饮用标准。 因而当冰块化成凉水以后,陶粟还会将它们重新收集起来,准备等到顾家储水的水缸见底后,好派上用场。 顾川关完门折身回来,他将放冰的盆拿离贪凉的陶粟面前,免得她受冷风寒。 「去年冬天给忘了,今年过冬的时候一定得记得往空间里多收几片海冰……」陶粟没有太注意冰盆的离去,她拿起同样是从储格中新开启的纸笔,将集冰这一计划记在了本子上。 哪怕海冰并不能吃,此刻用来降降温也是好的。 毕竟新世界夏季的高温与炙热感出乎陶粟的预料,持续的时间又分外冗长缓慢,她没有把握能在空间里的囤冰用完前,可以度过这第一个来自的苦夏。 小租屋里的室温略降下来后,陶粟和顾川都相继脱去了身上湿濡的汗衣,转而换上干燥的衣裤。 浑身变得干爽的陶粟舒坦不少,窝进薄被下等着顾川一起进来午休。 然而搓洗好脏湿衣物的顾川回到陶粟身边后,却并没有要休憩的意思,他一手拥着陶粟柔软的背嵴,一手在空白纸面上用笔描画着什么。 两人近些日子在双方的文字上大有进步,闲来无事便会互相考问。 陶粟当下看着顾川在纸上涂画,顿时生起了兴趣,她睡去顾川的腿膝间,垂眸好奇地看着他笔下的字迹。 只是顾川并没有在写字,他在画着聚集地外围的藻群场景,凭藉脑海中优异的记忆力,做出了一张细緻的路线图。 第107页 「这是去哪里的?」陶粟细嫩纤白的指尖在路线的终点指了指,皙软的指肉上顿时沾染上一点未干的笔迹。 顾川忙将她软绵的手指用湿布擦拭干净,放在唇边细密地啄吻起来,嗓声低沉道「去近海的,我想带大家去近海附近看看……」 --------------------------------- 从藻墙中打开前进的道路并不如想像中那般困难,顾川带领着海民们拿出聚集地内积放的铝合金板材,用工兵铲中的尖剪切成一根根大小长短合适的片条。 再将顾家和陶粟背包中剩余下来的尼龙绳拆分搓捲成更细的单根,用金属条配辅增多数倍的尼龙细绳,很快就在海藻中清撑出一条通往外界的窄小道路来,勉强够几条驳船驶出驶回。 这条小道花费了众人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略微清理出来,长度在近千米左右,还没有彻底到头,剩下的道路得现行开闢,但至少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近海中段蔚蓝色的层层海波。 远处海水晃晃漾漾的场景使得海民们见状心头大定。 事不宜迟,在聚集地内的存粮彻底吃用完毕前,顾川同陶粟告别,带着一批身姿最为矫健的族民们前往近海外寻找可食用的海鱼。 顾洋没有跟着哥哥同行,而重身子的陶粟则和顾阿妈一起,也被留在了海岸聚集地等待。 几条乘坐着海民的小型驳船缓慢驶离后,陶粟没有跟随顾阿妈与顾洋一起去到顾家排屋中,而是独自回了小租屋里休息。 屋顶上的几盆绿叶菜一早就被顾川拿了下来,包括顾阿妈那边的也是,甚至怕被外边的海民看到扎眼,此时正安放在门内的角落里,一株株显得分外翠绿水灵。 陶粟扶着肚子给它们浇了浇水,随后关上门,躺到了床铺上,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觉,等到顾川回来。 环境渐渐安静下来,她陷入了沉睡。 然而不知过去多久,房区内外忽然又热闹起来,像是来了什么稀罕的外来客。 嗜睡的陶粟被门外的动静惊醒,她睡意惺忪,没出声地听了一会儿,在察觉到并无危险后,好奇地坐起身,打开了小租屋的门朝外看去。 只见外边天光西沉,不知不觉一天都快过去了,而隔离区外围的藻群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散民,里头有男有女,正同负责巡逻守卫的几个海民们说着话。 此时,也有其他不少在房圈里的男海民见状开始摆竹下海,过去同外来民一同交涉。 陶粟见排道另一头的顾阿妈与顾洋已经站在门外,同样在看热闹,她索性也慢吞吞地移步过去,一起向突然驾临的陌生散民们观望。 这些散民脚下踩的是轻便的短狭竹排,全靠旺盛海藻的浮力勉强站在藻群上,而能不落入脏污的海水中。 如今面前出现了海岸聚集地里众人特意开设出来的隔离圈,他们无法直接涉水,只能止步在藻墙外祈求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有一些族民打探完消息提前返身回来,顺带带回了这些外来散民的来意,原来竟是从附近聚集地里过来乞食的。 海上面临拉饥荒的不光是海岸聚集地,连浅海其他遭受海藻灾难的集合地也难逃食物紧缺的命运,甚至他们要比出自北部大聚集地的分族更加悽惨。 顾川带着海民们从北部一路脱离出来时,好歹大家都带着分配到的大量腌鱼与多囤的过冬粮,因此在刻意的缩衣减食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是其他本就在浅近海的聚集地却并非如此,他们受地域影响,往来贸易相当便捷,米粮不够吃用时随时可向余陆货贩易换,平日里并不会有意过多囤积。 而再加上曾经历过海啸的冲击,物资损毁惨重,更是注意避免在屋舍内存放易受潮的粮肉。 眼下到处都是繁盛的海藻,海中的鱼虾与蚌蛎近乎绝迹,商贩们也无影无踪,一些浅海聚集地里的人实在找不到吃食,只好四处去乞讨,其中一支就找来了海岸聚集地。 陶粟在新世界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见到讨食的人群,里面甚至还有对土着民来说极为珍贵的海民女性。 但是在共同面对食物危机的当下,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完全没有要给出吃食的意思,甚至见外来民屡劝不走,还拿起长杆准备动手驱离。 那些外来的海民巴巴地求了好久,在没能求到任何食物后,只能趿拉着宽大的竹排,一步三回头地从被压弯的长藻间跌撞离开。 陶粟见他们在海藻上行走的方法颇觉新奇,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傍晚的暮光洒在她丰盈肉腴的孕躯上,连那变得饱满圆润的身段也衬托得极为可爱了几分,更别提本就娇软动人的美嫩容貌。 不远处,一个从海中跨上排道的单身年轻男性海民不禁看呆了眼,耳根子唰一下变得通红。 他又见陶粟眺望得专心,许是以为她性格太过温善,在可怜那些求食的外民,便有意扬声解释道「不用去管他们,那些人给他们一些东西以后,会天天过来的……」 陶粟被这些话吸引,下意识抬起水眸张望过去。 她的睫毛又长又翘,无辜搭垂在眼尾处,洇出乌墨一般顺滑温柔的阴影,仿佛自带眼线般精緻,忽闪下犹如两把轻羽小扇。 好似被她多看几眼,就能褪去满身的暑气,只剩下小心肝扑通狂跳。 第108页 那个年轻男海民注意到陶粟的视线,面上一红,还来不及感到欣喜,突然被横插一脚进来的顾洋怼了个没脸。 「这事谁不知道?还值得拿来说?」顾洋站到了陶粟的身旁,结结实实堵住了她的身影。 年轻海民摸了摸鼻子,见同陶粟再说不了话,只好扛起自己的竹竿,满心不舍地往内围的屋圈中走去。 周围清静下来后,陶粟抿笑起唇角,同顾洋打趣道「你讲话还挺厉害。」 她面上的笑意又轻又软,像是一朵荒海上初绽的夏花,带着扑鼻的芳香。 这下,顾洋像是哑巴了似的,黝黑的面颊上泛起赧意,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得帮我哥守好你……」 陶粟没太听清他的话,因为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上出现了更多的人影,带着队伍出去的顾川终于又带着人满载而归地回来了。 他们不光成功去到了近海深处,还带回那边海域里诸多的二三级海鱼与海菜海货。 捉捞到的海物被一应堆放在船舶上,由于出水的时间较长,好些已经快死了。 回到聚集地内的顾川忙安排人将这些海食都分配下去,即使分配到每一户的份额有限,但依旧使得海民们重新捡回了可以顺利生存下去的信念。 眼看着被恶臭藻群破坏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还不待分族里的人多去近海取几次食,好不容易开凿出来的小道却被无情洋流与潮汐带来的更多海藻给压垮了。 从深海源心开始,浓密的长藻随着浪流一往海岸边的方向积来,一堆叠一堆,无穷无尽。 身处其中的海岸聚集地首当其冲,大家苦心花费几天功夫才分出的小道就这样毁于一旦,更是断绝了再前往近海获取食物的途径。 肆虐的藻群就像一堵结实的牢笼,牢牢地堵住了所有人的希望。 。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踩藻竹履 先是海岸聚集地里的渔网、藤绳、竿竹, 再到珍贵的金属板材,藻灾这一祸害使得海民们拿出许多宝贵的物品来抵御,却终究无济于事。 见取不回来更多的食物, 眼下连铝合金绳道也被压垮,细长的绳索与无数海藻纠缠在一起,无法被径直收回, 当前的局面俨然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 更多乞食的陌生海民也逐渐光顾房区,他们脚底大多套着诸如当日来乞讨饭食散民们那般的宽大短排,压着长藻行走间踉跄又小心。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模式好似在海藻泛滥的当下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新风尚。 这给了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灵感,很快不少短竹片式的套履横空出世, 一双双又宽又长,像是踩着两只扁筐,但确实可以供人在藻群上停留涉步。 顾洋好奇心强,也动用家里的材料做出来一双, 反倒是顾阿妈对他的手艺不太放心, 又让顾川检查加固了一遍。 她给的料子又多又厚,因此顾家的这双竹履比起其他海民们的来说要结实稳固许多。 顾川和顾洋分别穿着在被渔网隔起来的海藻丛上尝试走了走, 两人行动间动作僵直, 如同初学步的小鸭小鹅, 好一会儿才勉强自然起来,看得在排道上旁观的陶粟与顾阿妈好笑不已。 只是竹履能提供的浮力到底有限, 顶多只能供人携带一点点重物, 再多就会下沉。 纵使如此, 也为大家从浅近海沿线上寻回丢失的铝合金绳段提供了可行性。 聚集地里可供踩藻的竹排履越来越多, 穿上它们的海民们慢慢从近处的藻群下摸回缠在里头的金属条与尼龙细绳, 至于更远处的则需要携带竹筐或是平底的竹排去搬运。 箩筐等物需要人背,显然不行,于是外出搜寻的海民们便带上了聚集地内一条最轻便的窄小竹排船。 排船的底部粗粝,而且有细缝是镂空的,在被人往前拖拉的过程下,很快就将下面的藻叶磨得稀碎,还卡了许多坚韧的藻藤在排隙间,没过一会儿就拉不动了。 试图前去近海的海民们无功而返,来到了陶粟与顾川的面前,想要借他俩的那条橡皮艇。 陶粟的橡胶皮划艇圆滑敦实,三人座的规格又占地极大,在生活贫瘠的海上显得格外珍贵好用,难免遭人惦记。 涉及到要动用这条皮艇,顾川破天荒犹豫着没有应下,他完全不想将陶粟的东西拿出来公用。 而面对借用这件事,陶粟却并不在意。 「借呗,让他们用完赶紧还回来就是……」陶粟见顾川打发走聚集地里的人,忍不住这样同他说道。 她以为顾川是碍着她的原因,所以不好做主借人。 但其实她空间里类似的皮划艇囤积了许多条,即使还没有开启新的,可寻常也用不到旧的,暂借出去给别人应急完全没问题,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只要不弄破弄坏就行。 况且海岸聚集地初步成立,许多物件都稀缺得很,在如今的恶劣环境条件下,好似也就只有她的橡皮艇能派上用场了。 在陶粟的支持与鼓励下,顾川迟疑再三,终究还是依着她的所言,改变了不借的想法。 于是待其他主事的男海民们再度上门求艇后,他便带着人去了存放皮艇的另一间海排房中取船,同时也要求一道前去浅近海附近的藻群寻觅铝合金条与细绳等物。 顾川俨然还是不太放心,想要替陶粟看好皮划艇。 第109页 有他的加入,其他海民们更是放松高兴了不少。 这下反而轮到陶粟不乐意起来,她有些怨恼又有些娇嗔「让他们自己去就好了,一条皮艇而已,何必你也跟着去?」 海岸聚集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事事亲为早就该累死了,上回顾川领队去了近海捕鱼,这回自然该轮到其他的主事负责去取东西,偏偏他还主动说要去。 陶粟坐在床铺上,扶着自己渐渐变得圆润的腰身,莹**嫩的面容显出几分气恼的神色。 顾川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不知怎么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素来刚硬坚毅,很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刻,衬得整个人一下子变温驯了许多。 陶粟被吸引得多看了几眼,闻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一时有点儿被男色所惑。 小租屋里并没有外头那股子难闻的腐烂藻臭味,而是充斥着一股干净清润的皂香,来自两人身上。 陶粟的空间近日开出了一些香皂,比顾阿妈那的藻粉藻膏还要好用许多,她时常会用融化的冰水晒热后清洗身子。 而顾川知道她爱清洁,于是在打理自己身上也变得勤快了起来,生怕哪里不妥会受到嫌弃,因此两人的小屋内总是萦绕着一股扑鼻的浅香。 顾川将态度微微软化下来的陶粟拥在了怀里,低下头去吻了吻她樱红的唇瓣,再轻轻摸了摸她微凸的小腹。 胎儿的月份大了,时常会起胎动,一鼓一鼓异常灵动活泼,他很期待与陶粟的这个孩子,大人小孩都必须平安。 而眼下藻群堵路,所有的驳船与竹排都派不上用场,只能靠橡胶皮艇这一件物什在长藻上穿梭,因此皮艇绝不能损坏。 顾川没将这个想法告诉陶粟,怕引发她的担忧,他只是温声地安抚道「一天很快就会过去,在太阳落山前,我就回来了。」 陶粟信了他的话,但是在顾川跟随队伍离去前,还是恋恋不捨地好生跟他依依惜别了一番。 其他男海民们的女人也有来告别的,不过顶多是说些注意安全的话语,没哪个像陶粟这般温软又粘人,掂着饱满润泽的滚圆小腹,像把一个男人的全世界都装在了身上,直勾得人下一秒就想回家。 男人们的目光大多艷羡嫉妒,而女人们望向陶粟孕腹的视线则明含眼热羡慕。 顾川将陶粟拢在怀中避开这些扰人的眼神,他轻柔地理了理陶粟微乱的鬓发,又在她的发顶上一吻再吻,这才同其他海民一起拖拽皮划艇离开。 ------------------------------------ 无法在海中漂行,这一回顾川等人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下来许多,眼看天边昏黄色的霞光落下,他们竟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陶粟等等顾川不回,内心不禁焦虑起来。 顾家阿妈关心她的身体,便喊她去顾家排屋中吃晚食。 这一顿夜食吃得陶粟没滋没味极了,顾阿妈与顾洋也同样惦记着还在外边的顾川,时不时往外围阴暗的长藻丛上张望。 随着天色彻底黑下来以后,几人更是坐立难安,索性在屋顶上奢侈地点起了鱼油火盆。 聚集地里有人见状也点了起来,不一会儿,房圈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无数火光,如同一座座小型的指路灯塔。 不知是不是点火盆真的有效,在火光吸引来无数小飞虫后,远处的藻群里终于传来了属于顾川等人的呼声。 他们回来了! 留在房区中的海民们听见动静,立刻马不停蹄地撑动竹排去百米外的藻群边接人。 然而这一次的回返不复前头几次的顺利,既有人落水,又有人受伤。 落水的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带队过去的主事男海民,而受伤的则是顾川,他在救人的时候被利器割伤了手臂,现下还在留着鲜红的血。 陶粟的眼睛一早就被面色苍白的顾阿妈用手蒙了起来,直到顾川被送进顾家海排房内包扎完毕后才放开。 同行的皮划艇已然从一个充气的船艇变成了一大包废皮,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金属条与细绳等物。 没有从近海里捕捞到的海鱼,他们甚至都没能抵达藻群的边缘。 剩下同行的海民们还在歉疚地向后进屋的顾阿妈和顾洋解释着什么,陶粟没去认真听,她看着唇瓣干涸发白的顾川,漂亮的眼眸里不禁泛起了泪花。 偏偏顾川这个该死的男人,看见她哭竟还对着她笑。 经过一阵兵荒马乱的包扎救治后,顾川同陶粟回到了小租屋里。 他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被旧棉绷带包裹的手臂上依旧还有血色洇出,显然口子很深很长,伤得实在厉害。 陶粟眸里含着两汪深水,羽睫上也湿溻溻的,低着头从空间里翻找着什么,没有说话。 顾川见状,更是对她感到抱歉万分,不光是为自己受伤的缘故,还为没有保护好陶粟的皮艇。 那条从陶粟第一天到达新世界就陪伴至今的橡胶皮划艇,被陷进海藻冗长根系里的海民在挣扎时用锐利的金属条戳破了表皮,一下子就漏了气,无法再使用了。 为避免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大量铝合金条与尼龙绳索再次丢失,在救起来人以后,他只好拿刀将皮艇彻底割开,用来承载那些物什,这才得以一应都带了回来。 陶粟此刻一点都不关心什么皮艇,她见顾川还在举着自己受了伤的手臂,努力向她比划解释着什么,便伸出手擦掉了眼尾溢出的泪水,从空间内的药箱中寻出一针破伤风疫苗来。 第110页 她曾为了臆想中会到来的末世做过许多准备工作,囤积物资只是其中一项,其他诸如打针挂水也会一点,主要是怕自己有个头疼脑热没人帮衬。 谁曾想,第一次下手就使在了顾川的身上。 「手伸过来!」陶粟犹带鼻音的嗓音低哑,自认为是凶巴巴的。 但听在顾川的耳中却像是一只正在发火的软兔,连她眉上眼梢的愠色都那般宜人好看,他依言伸出了自己的伤手。 陶粟见到那条伤臂后,更气了「另一只!」 顾川听话地换成了另一只手。 陶粟恼怒未消,但又着实心疼,她拍开顾川的手,挪近几步,动作轻柔地将价格昂贵且不需要皮试的破伤风针打在了他的上臂。 顾川也没有问她这种针是什么药,任她说打就打,好似她给的毒药也会欣然受之。 打完以后,他单手将陶粟搂进了怀里,结结实实地抱着她,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方才觉得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被压断掉的铝合金连同绳索被收回来七七八八,其他的不是没找到,就是确认坠进了海底。 原本海民们还想依照前几回那样,去近海捕捞海鱼,只是边收东西边走,当去到近海附近时,海藻丛群的密度变低,一不经意就会落水。 饶是最富潜水游泳经验的海民,一旦被困在海藻的长长根系间,也会面临丧命的危险。 同去的那几个落水男海民,所遭遇到的就是这样的险峻。 这一回前往近海捕获海鱼回来充当食物的想法被彻底阻死,大家心有余悸之余,再也不敢靠近近海区域。 。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三轮船车 隔离圈外, 旺盛的海藻生长得郁郁葱葱,在熊熊烈日下随着烫热的海风晃荡摇摆,与气压极低的顾家形成鲜明对比。 陶粟的皮划艇成为了一包橡胶皮, 无法再用,这个认知使得除她以外的顾家人都感到格外心疼。 毕竟这可是一条宝贵的橡胶皮艇,在海上难得一见,眼下说没就没,简直叫人肉痛都没处说理去。 况且顾川的手臂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养伤都得好一阵子, 实在流年不利。 隔天过来,顾家气氛闷闷的, 连惯会插科打诨的顾洋都没怎么说话。 因顾川伤的是右手,不太好做饭干活,陶粟又大着肚子,两人留在顾家海排房里同顾阿妈与顾洋一起吃饭的日子将继续延长。 门外来人的时候,四人正围在饭桌边吃着朝食。 眼下顾家的风干禽肉都已经吃尽, 只剩下一些缸底的零星腌鱼块作为荤腥,粮米与海薯淀粉倒是还有些, 可顾阿妈做饭时计算着大家的食量,一点都不会多放。 她顶多趁着盆中蔬菜长出新叶时, 揪下几片剁得碎碎地洒进饭汤里, 聊胜于无地增添些颜色,因此顾家同别家海民屋里的饭食看上去粗陋得毫无二致。 上门拜访的几个海民都没有对顾家的菜色产生过多注意,他们今日过来是特意为了昨天的事情。 这些人由昨日领队的主事海民带头, 一併拿来些许东西送给顾川和陶粟, 一是为了回谢前者的救命之恩, 二则是为了给划破陶粟皮艇的事道歉抵偿。 拎进屋内的物品是几串零星扎在一起的海货干鱼, 勉强给顾川补补身子,意思意思不值几个钱,倒是屋外头排道旁一併划来的一条轮胎船分外扎眼。 这条轮胎船由先前捕捞到的五只漂浮轮胎打横拼凑而成,表面已经磨去了斑斑锈迹,还仔细地涂上了桐油预防腐蚀,看起来油光锃亮。 但比起陶粟完好时新的皮艇来说,却仍旧显得简陋许多,除了浮力极大这一个优点外,别的近乎不值一提,还不及普通竹排来得轻省。 既然人家有心送来,陶粟和顾川也不会推脱说不要,双方好言好语客套了几声,两人便顺势收了下来。 去了一条皮划艇,来了一条轮胎船,谁也说不上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不过顾家阿妈的面色倒是肉眼可见好看了许多,她将那些咸鱼串妥善地收存起来,准备接下来的几日里烹煮给顾川与陶粟吃。 这条新得来的轮胎船最后被顾川牵去了油船旁繫着,它显得极为笨重,因着五个轮毂处的空心,并不好坐人或是堆放东西,甚至没有地方可以派上用场,只能暂先闲置着。 唯有陶粟见到久违的旧式轮胎,突然念及空间里积放的两辆改装越野,它们还被牢牢锁着,在这海水不断上涨的新世界,可能就算解锁了也永远无法拿出来行驶。 她心里想着汽车的样式,不免觉得有些可惜,闲来无聊就在纸上涂画起来。 顾川和顾洋以及顾家阿妈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车子这种在余陆上使用的交通工具,因此陶粟所画的汽车轮廓对于他们来说,显得分外新鲜又惊奇。 尤其是好奇心极重的顾洋,他好似天生对机动机械类物体特别感兴趣,缠着陶粟问了两天,连顾川向他黑脸都赶不走。 陶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照着空间里越野车的外形,再倚靠自己对行车的理解,边画出分解图,边努力同顾洋解释。 谁曾想,对现代车了解得越多,更使得顾洋如痴如狂起来,跃跃欲试想要弄出一辆能在海上漂行的船车来。 第111页 陶粟和顾川对于他想要尝试的想法并不反对,反正轮胎与金属板都是现成的,随他怎么去造。 然而顾阿妈却并不支持小儿子这般异想天开的主意,好不容易别人还回来一条轮胎船,她生怕顾洋再把这条船给弄坏了。 不过她的意见还是没能阻止顾洋创新的念头,也阻止不了。 轮胎船是陶粟的,铝合金板材则有顾川负责提供,有他们两人的帮衬,顾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顾洋总是找机会偷熘到小租屋旁,用现成的材料开始他的造船车计划。 偶尔陶粟和顾川见他忙不过来,也会出手帮上一把忙。 三人在排道旁一呆就是好久,孜孜不倦研究讨论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顾阿妈见劝不过来,只好眼不见为净,不再费心去管。 --------------------------- 在陶粟与顾家兄弟俩闭门造车的这段时间内,眼看聚集地内的积粮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不断有海民尝试去海岸上换粮。 浅海到海岸的海藻群生得密实,又有洋流不断挤压,踩藻的竹履踏在上头十分安稳,还真叫这些出去的海民去到了岸边,并成功换回一些粮食来。 没有合适的承载物,米粮吃食只能一点点採买回,外出的海民吃不了几顿就又要出去购买。 也正是因为这样频繁来往的缘故,海岸上粮食售价水涨船高的现状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海岸聚集地。 从去年普遍一斤杂粮一银的价格,陡升到三银,再到当下的五银,高昂的粮价波动挑动着土着海民本就因藻灾变得脆弱敏感的神经。 众人都清楚这是余陆粮贩摸准了海民们艰难的生存现状,在大发藻难财。 只是大家拿这种明晃晃的敛财行为根本没有办法,不买粮就会挨饿,所以只能咬着牙去买,还得尽快大量地买入,避免粮菜价一升再升,白白花上许多冤枉钱。 一连多日,海岸聚集地里的族民们来来往往,好似蚂蚁搬家般,忙碌地往自家排屋里搬运囤积着米粮。 这样繁忙的场景看得顾阿妈越发忧心忧虑起来,尤其当顾川和顾洋一点没有要去买粮的意思,天天聚在排道边不干「正事」。 顾阿妈尝试着提过几次,但几次都被应付过去。 渐渐的,连同陶粟也心不在焉起来,每回三人吃过饭就忙不迭兴奋地径直往小租屋旁的排道上去,像是完全被那些轮胎摄住了心神。 顾阿妈忍无可忍,便趁着一日饭后,顶着烈日炎炎,去到三人集聚的偏僻地方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原本的五只轮胎此刻装备在了一条板船的下方,三只竖起充当滚轮,另外两只则垂绑在板船底面提升高度。 比起陶粟所画的四轮汽车,或者说,这就是一辆人力三轮车的草版雏形。 作为主力能手的顾洋正在进行最后的稳固性测试,他见到顾阿妈的到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船车上跳了下来。 这辆小型的三轮船车失去压载着它的重物,在腥臭浑浊的海水里沉浮了几下,没过一会儿又稳稳噹噹地停留在了海面上。 「我们本来想等完全做好了,再给您看的……」顾洋摸着脑袋,笑得乐呵。 顾阿妈看着眼前这车不像车船不像船的新奇大件,表情从错愕转变成了欣慰,许是觉得两个儿子还算有点可取之处。 既然过了顾家阿妈的明路,三轮船车也不用再作为惊喜藏着掖着,手臂上的割伤好了大半的顾川和顾洋将它运上了百米外的藻群,开始进行拉拽等尝试。 新颖的船车一下子成为了周围海民们眼中的焦点,尤其当它展示出自己既可以在海中漂行,又可以在压塌的海藻上滚动的功能后,所有人顿时都为之振奋地聚拢了过来。 顾川将拉绳递给几个相熟的男性海民,自己则和顾洋一起坐到了船车上。 被委以重任的男海民们拖拉着变沉重的船车行走起来,虽然他们拉得有些吃力,但粗制的船车确实成功滚动在了长藻上,没有卡进任何粗壮坚韧的藻藤。 它完全可以充当先前陶粟借出的皮划艇,在海藻群中满载货物来去自如! 这一发现使得聚集地里的人满怀雀跃,不过这一回,陶粟与顾川没有再轻易将船车借给集体。 当然其他大多数的海民们也大致攒够了积粮,开口想借船车的没有多少,顶多透露出想蹭车同顾家一起去岸边买粮的意思。 海岸渔村在斜岸上,与海岸聚集地正对着的岸边离得很远,因此海民们都不兴费脚程去渔村换粮,而是直接找的卖粮的货贩。 就短短三两日功夫,那边一斤杂粮五银的价格又变了,直飙至七八银的统购价,昂贵得离谱,某些海民们带去的金银币竟买不来多少,唬得人心惊意乱。 为了安顾阿妈的心,顾川和顾洋准备先带人去趟渔村看看。 自打雨季过后,海岸渔村一直没有来人,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海崖上种植出来什么作物了没有,若是有,还能趁新鲜,换些回来给陶粟吃用。 而陶粟一听顾川伤刚好,又要带队走,一下子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她性子娇怯温软,在极度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只是捂着隆起的小腹独自沉闷着。 第112页 顾川对她更是满心怜爱,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可惜这回怎样也哄不好。 「那你带我一起去……」陶粟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向他,眼底满是坚持之色。 话说回来,这趟步行去海岸渔村,顾川也没有把握当天就能来回,想到陶粟届时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小租屋中,饶是有阿妈作陪,他也实在放不下心。 想到这里,顾川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松口答应带陶粟一起去渔村,只有将她时刻不离地拴在眼门前,他才能放心。 陶粟得到了外出许可,一下子高兴起来,在顾川的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她的唇瓣柔嫩香甜,这一举动霎时将藏在男人心头的火给勾了出来。 顾川的目光越发变得幽暗,他用指腹描摹着陶粟的唇角,低哑着嗓音,意有所指道「那你要怎样好好谢我?用这里好不好?」 见陶粟微愣在那,他不想见她装傻,径直倾身深吻了上去。 海藻泛滥臭气熏天的这些日子里,陶粟俨然戒掉了爱吃那物的爱好,她倒是变得正常了,可有人却越发难以隐忍…… 。 第80章 第八十章 渔村买粮 第二天一大早,陶粟等人吃过顾阿妈煮好的海薯粥,再带上她给准备的炸鱼杂粮糰子作为路上的点心,三人便同其他约定好的海民们一道前往海岸渔村。 同行的人里只有陶粟一个女性,她还怀着身孕,理所应当同装粮的空箩筐一起坐到了船车上。 她看起来身子重,但其实体重很轻,窝在黑色的遮阳伞面下好似一朵白云蘑菇,乖乖巧巧的娇软模样引得周围的男海民们总是频频偷偷看她。 三轮船车确实很稳当,空车拽拉起来也十分方便,个男海民分作两组轮换,没一会儿就拖拉出去好远。 褐绿色的藻群一眼望不到边,好在海民们身为海上土着相当具有方位感,一早就找准了方向往前行。 随着日头的高高升起,空气里的温度也在拔高,烈日投射下的刺目光线将藻底腐烂的梗叶照射得分外熏臭。 海民们一边忍受着浓重的藻臭味,一边眯着眼面迎炽热的阳光往海岸线上走,一个个后背很快被冒出的汗水浸湿。 又一波替换过后,在前方拉绳的顾川被换了下来。 他随意抹了把流淌到眼皮子上的汗珠,放缓脚步来到陶粟的身侧,那里先前是顾洋跟随的地方,现在顾洋代替他顶了上去,便变成他跟着。 两兄弟一人一组,随时守在陶粟的身边,预防突发意外的时候她身旁没人。 眼看顾川来到车旁,陶粟心疼他满头大汗,忙侧了侧手里举着的黑布伞,将他拢到稍微清凉些的阴影下。 她捏着手中的棉帕,给顾川擦去脸上的汗液,厚重的伞下透出一股阴凉气,还夹杂些许女人身上的温馥甜香,简直好闻得紧。 顾川沉浸在陶粟的体贴与温柔中,周围其他男性海民们也被炎日烤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正被在远处埋伏着想要打劫的散民们所望在眼中。 好在由于是空车,没有粮食米面,去往渔村的海民们粗看上去又大都孔武有力,那些散民们没敢轻举妄动,让陶粟跟着顾川等人顺利来到海岸渔村中。 此时时间已过正午,渔村里的村民们吃过了朝食,正闲散着准备午休。 因此当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拖着万众瞩目的船车到达村子后,很快有人通知了顾父与蔺宽,没多久他们就从吊脚楼中迎了下来。 顾川碍于陶粟,没准备久留,他代表聚集地里的人表达了来换粮的想法,希望能用金银币换到一些粮食回去。 海岸卖粮货贩们巨额提价的举动传播广远,就连海岸渔村里的人也有所耳闻,顾父和蔺宽自然知情。 况且海藻泛滥的这段时日里,同样经常有其他外来海民求到了村中想要买些米粮杂菜。 只是渔村不事生产,村里的积粮都是去年採买,今年粮菜价居高不下,村民们眼红心热之余,完全不敢随意出手,生怕后续还将面临怎样的劫难,因此一斤也没捨得卖。 不过顾川所在的海岸聚集地不一样,双方是结了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饶是看在顾阿妈和顾川的面上,顾父也不可能不管,他当着蔺宽的面,立马就叫村里人搬来了几袋保存完好的囤粮,与海民们交易。 渔村的要价极其低廉,比起别的地方动则一斤七八银的高价,也就在原价购入的基础上稍涨了一些,这让成功购买到粮食的海民们面上都显得十分高兴。 而蔺宽身为村长,并没有计较顾父的自作主张,事实上他也正焦急上火着,希望通过低价卖粮这一举动交好顾川等海民,以便依靠他们继续帮忙寻找贩卖良种的商贩。 很显然,饶是前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渔村的种植计划也并不算成功。 由于没有优质的粮菜种,他们只能用自家村里自留的种子,这些劣质种在肥沃的泥土上发芽率寥寥,生长不出什么作物。 毕竟好种子一般都拿捏在余陆内地那些大族里,轻易不大可能会流露在外,因此先前顾川话里透露的那个卖种货贩才会显得那般重要。 陶粟对颇具雏形的崖内梯田分外感兴趣,想着要去看上一眼。 顾川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叫顾洋留下帮忙搬粮看粮,随后带着陶粟同顾父与蔺宽等人,上了一趟海崖。 第113页 原本暗洞密布的海崖如今早已全然变化了模样,从上崖顶的小道开始,沿途夯实又平整,再到顶端往下的一圈圈螺旋状下沉式梯田,望之蔚为壮观。 唯一可惜的是,处理好的黑色海泥上绿意星星点点,那些好不容易发出来的菜苗株系寡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断了似的。 「我和阿宽去外面寻了不少卖种子的大贩,现下粮价高,他们那里的粮种菜种比起以往也翻了好几倍……」 顾父不无遗憾地继续说道「要是质量好些,卖得贵点也就认了,只是他们拿出来的种子看着同村里的差不离多少……」 陶粟和顾川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雨季过后紧接着便是藻灾,海岸聚集地已经很久没有往来的商贩路过,缺少生人上门,他们还没想好该要怎样将空间里的农种找到合适藉口取出。 到了最后,顾川只能收回看向陶粟的目光,继续将上次会帮忙留意的话又向顾父与蔺宽讲了一遍。 四人重新返回渔村中,装载满粮食的船车停留在恢复干净的碎石滩涂上,周遭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看稀奇物件的村民。 顾父也不免多问了一声这辆两栖船车的来由,在得知是顾洋和他们两人所做时,他弯唇笑了起来。 许是联想到顾家阿妈,他嘴角的笑意越发变得柔和许多,追问了好几句关于她的现状。 眼看同渔村里的人以合理价格换到粮食后,陶粟和顾川等人准备打道回府,顾父忍不住跟了几步,本想要跟着一起去,但末了记起村里的境况,他还是嘆了口气留下了。 回去的路上,船车装满了粮食,变得沉重许多,极大地拖累了众人的行程。 但由于没有多花金银币,海民们的脸上充斥着喜上眉梢的神色,一路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按原路往聚集地里赶。 天色擦黑,归途行进一半,变故便也在这时发生。 不知从哪突然围堵上来一大波精瘦的散民,他们脚踩竹履,手中拿着傢伙什,一半负责牵绊住海民,另一半则趁乱往船车上装粮的箩筐里伸。 慌乱中,粮筐很快被推倒,里面袋装的杂粮倾洒了出来,被那帮飢饿的散民们七手八脚往怀里塞,显得既可恶又可怜。 顾川没能顾得上那些粮食,他面色冷沉,快速将备用的竹履鞋递给陶粟,随即眼疾手快将顾洋身侧妄想偷袭的散民击退开。 而陶粟本坐在排板的边缘,她见到眼前的纷乱场景,顿时抱着滚圆的小腹心慌不已,接过排鞋后忙不迭弯下腰准备穿上。 必要的时候,也只能弃船车保自身。 可正是在这个时候,来抢粮的散民们终于发现了她,他们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变了主意,原本想抢完粮就跑,这下却一不做二不休,径直牵引着船车,妄图连粮食带女人一道夺走。 海民的人数远不敌散民,甚至还有人在乱斗中意外落水,渐渐地就落到了后面。 顾川眼睁睁见陶粟坐在船车上被外民拉走,连那双竹排履也没来得及穿上,他鹰隼般的眸子里一下子溢上了血红。 「阿洋,回聚集地去叫人来!」他嗓音急促喑哑地向顾洋嘱咐着。 事不宜迟,顾洋不再恋战,立刻向海岸聚集地奔去。 他离开以后,其他的男海民们都一边打,一边焦虑急切地看向越来越远的船车「阿川,怎么办?」 顾川没有回答,他握紧了手中陶粟赠送的那把锋利瑞士刀,趁着近身的时刻,将阻拦在身前的散民一刀毙命,丝毫要没有留手的意思。 接下来,他的打法再不复陶粟在时那般温和,找中机会直接下死手。 鲜血将遍地的藻叶染红,看得周围的海民们心下大定,个个心头燃起热血,大家趁胜追击,马不停蹄往船车的方向追去…… 这是散民聚集营里的最后一天,那些抢夺船车和陶粟的散民们不肯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还尝试将追来的小股海民引到集聚地内消灭。 可惜棋差一着,有骁勇善战的顾川及其他具备丰富经验的海民们在,这些恶民不光没有如愿,反而还将整个部落都葬送了进去。 少数未曾参与的男散民侥幸逃离,其余都成了这场争夺战的牺牲品,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不堪一击,被顾川做主连夜驱逐走。 排屋、家当,包括遗留下的几个同样是被抢来的年轻女性都将成为海岸聚集地的战利品。 战毕,顾川完全没有心思去接管那些海排房与胜利品,他将躲在船车上的陶粟抱了下来,将她牢牢地拢进怀中,方才觉得吊在喉咙口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陶粟何尝不是这样,她窝缩在顾川血味浓重却充满安全感的温厚怀抱里,只觉得漫天的危险都离自己远去了。 这个小型散民聚集地不像海岸聚集地里那般干净,腐臭的海藻生长得到处都是,在排道与屋舍的隙缝里冒着无数尖尖,臭气也分外浓郁。 陶粟被安抚好后,不太愿意进无主的陌生排房休息,顾川便只好带着她继续在船车上稍作休整,等待顾洋那边领人过来。 天色越来越黑,其他海民们点着鱼油灯在各间排屋中搜罗,时不时发出找寻到好物的欢呼声。 也有人邀请顾川一起去挑选物资,作为解决敌对势力的主力先锋,他们完全有多挑多选的资格。 第114页 然而顾川满心满眼都是陶粟,对于挑拣物品这件事兴致缺缺,连连推拒。 男海民们承他的情,不约而同将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预备留给他与陶粟。 眼见海排屋都被族民们搜了个遍,陶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和顾川错过了一个拿出农种的极佳机会。 她坐在车板上,向顾川的耳旁靠了靠,小声说出自己的这一发现。 顾川闻言微微一愣,他紧了紧掌心中属于陶粟的小手「不要紧,暂先放在海里应该也可以。」 接下来的时刻,有夜色作为天然的保护色,顾川掩护着陶粟从空间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农种麻袋悄没声地丢进散民聚集地区域的海面下。 甚至为了预防丢失,还特意用薯藤绳繫着挂到某间排屋底,与其他小只粮袋连着,以作一齐意外下沉的假象。 至于浸泡过海水的农种会不会损坏,杂粮还能不能吃这些事,只能寄託于顾洋可以带领族民快些赶到。 。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优质农种 这一夜,海岸聚集地内像是开了锅般热闹。 从散民聚集营到房区大本营的沿路上鱼油光盏灯火通明,乌压压的海民们组成长队,以圆木为底,拽拉着一间间陌生排房往自家集聚地行进。 那些从某间排屋上拆下的圆木间隔着压在海藻群上,一根根随上层屋舍的拖拉而滚动,在滚出屋底后再被人不辞辛劳地捡起送去前方继续承担搬运工作。 人多力量大,因此队伍前行的步调虽然缓慢,却十分有效。 陶粟坐在打头的船车上,连同其他分配到的贵重战利品一起,被顾川和顾洋以及其他来帮忙的海民们一道推着,率先回到了聚集地中。 船车上除了她和部分物品,那两袋湿漉漉的农种与粮食也赫然其中,可以说这一行海民们得到的最宝贵的物件都在陶粟的船车上了。 种子与杂粮浸泡过海水,为了防止被盐分腐蚀,必须再用清水过泡一遍,包括后面陆陆续续到达的不少排屋与被抢女性,也急需被妥善安置。 房区内彻夜喧嚣,许多事不得不仰仗顾川在场定夺拿主意。 而陶粟早就疲倦得不行,也没心思等他回来,于是当顾川终于脱身回到小租屋后,看到的便是一张躺在薄被下酣睡的白软容颜。 小租屋里黑乎乎的,床旁边还坐着一只冰盆,里头的固冰已然化为了水液。 顾川凭藉着在黑暗中也分外卓越的视力,用盆中的冷水拾掇整理了一下躯体,随后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中,躺睡到陶粟的身旁。 他身上带着一股水汽凉意,在炎热的夏夜里也好似一块人体寒冰,清爽干净极了。 陶粟睡得迷迷糊糊,在感受到丝丝沁冷后,立刻毫无意识地手脚并用勾缠了上去,努力汲取着夏日片刻珍稀的清凉。 双方肌肤偎贴,顾川同样心生满足地拥紧了她,时不时低头啄吻几下她蓬松柔软的发顶,抓紧时间享受着炽夜里难得的亲密时刻。 毕竟待到体温回升,陶粟就会嫌热,随后毫不留念地丢开他。 第二日,陶粟和顾川特意替渔村取出的优质农种俨然过了明路,合理伪造成是散民的东西来到了明面上,并成功被众人接受。 出自空间的种子饱满粒大,沾完水后才一夜的功夫,就陆陆续续冒出来许多鲜嫩的小芽,叫人眼瞅着既欢喜又忧心。 眼看不能再久放下去,陶粟和顾阿妈挑了些发芽明显的留下自种,其他待晾干后重新装进麻袋中,让顾川尽快送去渔村下地播种。 这一回陶粟没再跟着去,只是叫顾川带其他几个管事的男海民直接去海岸,跟渔村谈种植的分成。 看着那些海民们脸上欣悦积极的表情,显然这一波商谈会进行得格外顺利。 陶粟也并不缺粮食吃食这些东西,只当是白送给海岸聚集地的生存礼物。 随着日子的推移,空间里开启的储格越来越多,丰富的物资完全够她在资源贫瘠的新世界中好好同顾川生活下去,当下她只盼着腹中的胎儿可以平安降世。 而在具备新鲜充足的适季种子以后,海岸渔村里的泥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也多亏这些农种都浸过海水,不好多放,它们很快就被尽数洒进了海崖顶的梯田里,没多久就都发出了嫩芽。 光秃秃的梯间田道上满是绿油油的小芽小叶,茁壮的长势实在喜人。 至此,海岸聚集地与海岸渔村合作的崖上种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只待每季收穫后,分得相应三成作物当做送种的回报。 ---------------------------- 劫米抢人的散民聚集地灰飞烟灭,不过陶粟却还没有从被抢走的阴影中走出,一时并不敢再外出。 她闲来无事,便同顾阿妈在排屋顶上继续种起蔬菜来。 提起种菜,便要说到装泥的空盆坛。 海岸边的粮贩们在出售完大量杂粮后,渐渐的就没有海民再充当冤大头去他们那里买粮,粮价慢慢恢复了平稳。 眼看生意冷清下来,连带其他生活物品也没人再上门购买,恶意提价的货贩们不光自尝恶果,还连累贩卖其他货物的商贩也断了收入。 为了餬口,小贩们只好穿上粗制的竹履,背起少量货品,踩着茂盛的海藻群来到近海区域的各个聚集地附近做买卖,其中刚好就有先前卖陶粟盆坛的男孩。 第115页 他爷爷年纪太大,留在了岸边,这回他是独自到海上卖些杯碗等小物件,看上去生意冷清得很。 烈日当空,隔着百米长的隔离区,陶粟见男孩眼熟,又可怜他汗流浃背,便让顾川叫人撑着竹排带他过来,坐在屋檐底下一起解解暑,顺带定下不少件泥制的坛盆。 男孩头次接到这么大笔生意,高兴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千恩万谢回去后,没几天就准备好了东西。 几十只海泥盆坛垒在一起沉甸甸的,再加上从渔村里挖来的不少肥沃黑泥,全靠顾川和顾洋多喊了几个海民拖着船车才接回来。 比起陶粟,顾阿妈对种植的兴趣要更大一些,那些添了土的泥盆被她一一种上先前发芽的良种,几乎堆满了顾家七间排房的屋顶。 之所以说是七间,是因为在五间的基础上,顾川经过散民那一役,又得到了两间新排屋作为战利品。 既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屋顶便拿来给顾家阿妈堆放蔬菜盆用。 顾家的七间屋顶很快就布满了显眼的盆菜,那葱嫩成片的鲜绿色一时间成为了整个海岸聚集地里最惹眼的漂亮风景。 也有往来的海民们对此生起了兴趣,特别是与顾阿妈交好的婆婶们,纷纷开口想要讨一些成品菜盆回去种植。 她们求要的盆数并不多,但一人一盆,统加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目。 陶粟见顾阿妈不太想给,自己也捨不得将才买回来的盆坛就这样随意送人,正想着办法推拒,恰巧先前藏放在小租屋角落里的几盆蔬菜由于长时间没有摘采,竟在桩梗上催生出了菜花与种籽。 这些干硬的种籽破壳后看起来颜色发褐,一颗颗小小的,剥离下来也有不少。 陶粟一下子来了主意,将它们都转交顾阿妈,让她赠送给上门来讨要成菜回去种养的海民们。 如此既不伤了和气,也不用负担泥土盆坛和下种精力等成本。 拿到种子的海民果然不好意思再继续索要其他,其中一小部分人将这些菜种存放了起来束之高阁,还有另一部分人则真心想要播种。 被海藻桎梏的炎炎夏日里,海民们无法按照以往的习惯下海网罗养殖海鱼,整日里无所事事极了,又忧心下一个冬季的过冬粮,只能尽量找些有产出的事情做做,顺带打发时间。 他们向陶粟与顾川问来卖盆爷孙俩的信息,去往海岸边买回种菜用的盆坛与沃泥,一个个也尝试着在自家的屋顶上种起菜来。 没曾想,随意打发海民的这些自留种,竟然真的具备繁育活力,在海上这种贫瘠条件下也能蓬勃旺盛地生长。 果然,优质农种所结出的种籽也质量良好。 种菜的新风尚在海岸聚集地中瞬间流行开来,整片房区中几乎每家每户的屋顶上都遍布着绿叶菜盆,远观别外富有生机。 同时,盆菜的出现不仅带给了海岸海民们自给自足的希望,也养活了诸如卖海泥盆爷孙俩等小商小贩。 正当所有人都无比期盼聚集地里的屋顶蔬菜可以长成的时候,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陡然摆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就是缺水。 近浅海的海面上层层叠叠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长藻,严重阻止了水分的蒸发,且随着空气中气温的不断升高,聚集地所在范围内的降雨也一场更比一场稀少。 许多雨珠还没落下,就已经蒸发了个干净,往日密集的阵雨对于如今的海民们来说,实属可遇不可求。 偏偏屋顶的盆菜还处于无限渴水的生长阶段,没有类似渔村那般充足的储水供应,聚集地里这些新长出来的菜苗失去淡水浇灌,只能面临渴死的下场。 陶粟没想到缺水的危机这么快就会到来,当其他海民尚在望着水缸中的剩水苦恼时,她正和顾川一起在小租屋里吃着冰镇的水果块。 空间里近段时间开出了许多储放水果的储物格,其中不乏有被专业处理过的果肉鲜切,诸如西瓜、苹果、草莓、芒果、小番茄等各种各样的四季水果。 这些切果放进冰碗中,沾染了冰块的寒气,在热意肆虐的夏季无异于是最完美的解热食材。 饶是素来朴实俭省的顾川也不免贪嘴,多吃了几碗,实在是被不能入水的新世界夏日热得不轻。 海藻是个大祸害,缺水也是老大难,小租屋中近来总有主事的海民找上门来,寻顾川商议向渔村借水的事,弄得陶粟吃瓜都无法喷香安心,时刻怕会被人撞见。 而对于借水这一事,更是需要从长计议。 聚集地内并不是因为海民吃水需要去借,只是为了灌溉盆菜,这样的说法私利单薄,哪里好意思拿去说给渔村里的人听。 陶粟的空间倒是有不少饮水,整四打的桶装净水共四十八桶,还有好几个储物大格的融化冰水,加起来足够整个聚集地里的人用上几天。 但是她并不能拿出来,甚至连顾家排屋里的大水缸也不敢去灌满,只能偶尔趁着吃饭偷偷倒进去一些,一点都不敢倒多,生怕被看出来。 好在她足够小心谨慎,又有顾川帮忙遮掩,眼神不太好的顾阿妈一直都没发现不对。 然而长此以往,缺水的危机总有一天会彻底光临顾家,因此族内缺水的严重问题必须得尽快得以解决。 。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缺水危机 第116页 用水的危机出现以后, 陶粟开始重新整理起空间中满满当当的囤积物,试图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帮助解决当前困境。 呈长条矩阵状的空间无限高,原本笼统堆积在上层空余处的物资被她按类别一层层摊分开。 如今只需要一个意念, 一座座金字塔般的小型水果山、粮肉山、冰水山及其他物品山瞬时凭地升起, 望上去一览无余。 一番归纳整理后,倒还真叫她从其中发现了一个较有意思的物件,那便是最开始登山包中因嫌占地方而被取出的手动净水设备。 这只净水器只作野外应急用,固然海水也可以净化,但是效果并不好,陶粟和顾川稍微实验了几次, 里面滤水的薄膜便遭到了损坏, 只待重新更换上新膜才能使用。 且过滤出的饮水也分外少量,别说是供应整个聚集地, 连供给顾家四口人都捉襟见肘, 顶多在小租屋里用用。 陶粟嫌它太过鸡肋无用,便索性丢在空间中继续闲置。 与此同时, 聚集地里的海民们也积极寻找起淡水来。 他们一方面将脏污的海水舀进废缸里,藉由日光直晒蒸发出水分, 顺着上方的旧锅盖引流进干净空盆中, 另一方面则带上水囊早晚徘徊在外区的海域,期盼可以遇上当地落雨。 事实上,这样的方法费时费力, 并不十分有效,但在目前看来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顾阿妈被族里忙碌的场景氛围所带动,她习惯居安思危, 难免变得紧张急迫起来, 饶是屋里的水缸中还剩有大半缸水, 也迫不及待叫上顾川和顾洋侍弄起蒸腾海水的活计。 而陶粟刚来到新世界的时候,也曾借用过方便面饼袋等物蒸发海水,用以产生可入口的淡水,她熟知理论操作,当即帮起忙来。 顾家七间屋子里除了吃饭的家什,其他所有一切能用得上的器物都被端了出来,一些泥制的盆罐盛满海水,其他金属物件则悬置上方用来捕捉水汽,边上还有空碗积攒水液。 屋顶被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盆菜,再没其他空余的地方来摆放这些装置,于是顾川和顾洋只好将它们安置在油船上,剩余放不下的便放到了稳固的排道边,中央勉强留出一条通人的小路。 尽管不太便利,但总归算是令人有了盼头。 学习顾家做法的还有聚集地里许多其他海户,他们的屋顶同样放不下滤水的器皿,只能安放在屋檐下狭小的竹道上。 还有些人家的排道太过单薄,放不了重物,便聪明地取出家里的排船横放在海面,当成空地使用。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如此一来,缺雨少水的炎炎夏日里,整个海岸聚集地中顿时到处都是装满污浊海水的罈罈罐罐,看上去别外充斥着古朴风情。 然而纵使如此,淡水从脏臭海水中析出的速度还是过于缓慢,生长期的盆菜得不到充足水分,一株株垂头丧气奄奄一息。 毕竟覆盖在偌大海面上的茂盛海藻群无法被大量消灭,天空中的雨水就不会轻易降落下来,海岸聚集地里的缺水危机或许还将面临很长一段时间。 谁也没想到,粮食的问题刚解决,淡水又成了新的麻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看蒸发海水的举措治标不治本,房圈里的海民们也随着高温酷暑而变得急躁不耐起来,顾川怕陶粟受到外界不良情绪的影响,索性召集众人重新清除隔离区外的恶藻来。 如同雨季刚过时大家所做的那般,一把把的长藻被从海里拔出,堆放到板船上拖回房区,剁切成段沥干水分。 屋上有盆菜,屋下有瓦罐,这些藻段滴落着海水液,藻梗中满是盐分,毫无可取之处,只能用细绳繫着垂放到海排房的外屋壁上,一串串经由烈日烘烤成细长的枯杆。 在风风火火的除藻运动下,挨家挨户的排屋外基本都挂满了长长的藻段,撇去叫人习以为常的藻臭味不谈,匹匹好似褐绿色的幕帘,将屋舍装饰一新。 百米外的藻群眼见空散了些,为了不浪费这点空处,顾川带人重又将隔区一寸寸扩大开。 甚至材料都是现成的,运回来的那些散民海排房中什么都有,眼下刚好拿来用。 而比起海藻丛群初长成时的易推搡,现下的长藻一层叠一层,早就被洋流挤压得密麻厚实,没点力气根本推动不得。 饶是聚集地里的男人们都上了场,藻丛也不知清理过多少回,一连几日也仅是将隔离区往外扩了两三米的样子,聊胜于无。 但每一点的进步积攒起来就能获得可观的发展,随着与藻群距离的缓慢变大,相隔其中的海水同样隐隐约约变得稍微澄澈起来。 甚至时而有拇指大小的海鱼畅游其中,俨然是开始出现活的新海物。 与此同时,聚集地里枯萎的藻梗也积攒起来不少,一户户都放进火盆里开烧,给蒸发海水的活计加加速。 顾家七间排屋上的枯藻加在一起足有好几个箩筐那么多,顾阿妈看着筐里可用作燃物的藻料,面上破天荒露出了一些笑意。 她差使顾洋将火盆点起,有模有样地煮起海水来,无数的水汽经过上方微凉的锅盖凝结成水珠,再蜿蜒下落,没一会儿就攒满了小半盆,比单纯靠日光蒸发快得多。 这些从海水中提取出的淡水附带除不干净的藻腥异味,令人无法入口,并不能同水缸中的日常饮水储放在一起,只能另外找瓦缸保存。 第117页 两者的用处也截然不同,前者给人吃用,后者只能用来浇菜。 当然,它们在当下都显得很珍贵,被顾阿妈藏进顾家排屋里一道储存着。 陶粟坐在略微阴凉些的门口,一边摇着顾家有些年头的旧扇解热,一边看顾川将积满水的盆稳稳端进屋内,准备倒入瓦缸中。 今年海藻泛滥情况特殊,又是缺粮又是缺水,因此在同顾阿妈和顾洋商量过后,两人决定依旧还是留在大屋里吃喝。 期间,两家的粮水共用,包括给七间屋顶上盆菜浇灌所用到的水也是一样。 顾家的盆菜多得数不来,虽然瞧上去极其壮观,但实则浇水也是个大活,需要的用水量就比别家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简直叫人痛并快乐着。 眼见门外的顾阿妈和顾洋又继续专心开始下一锅,陶粟趁他们没有在注意,扶着肚子起身走到了顾川的身旁,在他身体的掩护下,偷偷往水缸和瓦缸中分别放了近一盆量的净水。 两只装水的缸肚圆量大,一盆进去也没多少,而顾阿妈做饭煮汤时用水很节俭,这一盆的量显然足够大家再吃用上几顿。 果然,直到几只筐斗里的枯藻都被烧尽,顾阿妈去查看瓦缸中的淡水,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还满心欢喜于刚好到缸口的水量,眼瞅着又能浇上几天盆菜。 这般看来,肆意蔓延大海的恶藻在给海民们带来苦难的同时,也并非那么一无是处。 同顾阿妈一样,对蒸煮海水效果感到兴奋雀跃的还有不少其他族民。 有了获得淡水作为原动力,尝到甜头的海民清除藻群的频率一下子增加了不少,除开正午当头气温最高的那段时刻,其他时候到处都有人在勤奋地拔除长藻。 结实围堵的海藻丛不再是困住海上居民的围墙,反而成为了一种燃料资源。 即使它不太耐烧,但完全能以量取胜,烧尽后的灰烬还可以留着,以备日后充当盆菜的肥料,属实用处多多。 不过周边海藻在飞速消失的同时,扩圈的次数也难免多了起来,有时一天就要扩两三次。 扩大隔离区比祛除海藻还要麻烦,需要聚集地里所有的海民共同使力,不免有人犯懒不想干,这就得具备先导能力的顾川出面领头。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夏日阳光又格外炙热,他很快就被晒黑了肤色,连果露在外的肌肤也被晒得蜕皮。 小租屋里,陶粟挺着自己快五个月大的肚子,心疼地给顾川胳膊上晒伤后浮起的死皮涂着药。 新世界的夏季冗长,眼下一小半还没过去,日头就已经这般毒辣,再晒下去只怕早晚会晒成人干。 「什么时候这些海藻都枯死,能一把火烧干净就好了……」陶粟说这话时,腮帮子气鼓鼓的。 她面颊光滑莹白,像是刚出水的贝母,由于甚少出屋,晒不到烈日,身上的肌肤依旧还保持着先前的白嫩。 再者说,陶粟本也是不怎么能晒黑的体质,坐在肤色黢黑的顾川身侧,好似一只散发着香气的嫩白软馒,分外与众不同。 海民们先前遭受缺水困扰,一点都不敢多用水,更别提关注个人卫生,如今淡水虽不再那般难得,但臭味却驱之不散,用海水蒸发出来的淡水清洗过身子,身上总会沾染异嗅。 顾家水多,这样的情况要好些。 不过每当顾川和顾洋去外边藻丛间扩圈回来后,免不得也得带回些藻味。 顾川低头看向专心替他上药的陶粟,刚毅的面颊柔和下来,忍不住凑近着去亲了亲她香滑鼓起的腮帮。 那触感如同绵滑的芝士奶油,甚至要更好一些,他吃过那些精贵的食物甜点,所以知道,以至于之前关于陶粟的一切美好都不再是他的空想,有了更为恰当而妥帖的形容词。 陶粟才不知道顾川此刻的内心所想,她只是笑着往后躲了躲,又娇又软,看得人心都化了。 。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屋顶盆菜 海岸聚集地的除藻一连进行了好多日, 隔离圈外扩了近二三十米,整个吊满藻段的房区看上去像是旧历里的原上茅屋。 在这样烧藻来蒸发海水的高效工作下,族内缺水的状况稍有好转起来。 所有排屋顶上的盆菜吸饱水分开始陆陆续续长成, 虽然不多,但每一盆扒拉下几片成菜叶烹煮烹煮也够自家美美吃上一顿。 身为海上土着的海民难得吃到本该只在余陆上生长的新鲜绿叶菜, 一个个尽数被青菜里的营养美味征服。 大家每天勤勤恳恳浇水伺弄,还用上了藻灰施肥,试图让盆菜长得更旺盛些,免得不够食用。 顾家七间屋顶上的盆菜看上去数量还要多, 绿油油拥挤成一片, 极大地丰富了顾家的饭桌。 顾阿妈对这些盆栽样式的小菜喜爱得不行,日日都关照仔细,还让顾川给她做了一把矮梯,浇灌时但凡见到菜叶上有小飞虫停留啮食, 立马就会手动捏下,宝贝得不得了。 而比起其他海民屋上单调短季的青菜, 顾家的盆菜不光数量上领先, 还种类繁多,除开叶菜类,不少都是诸如南瓜、番茄或豆种攀藤类长季作蔬。 海上阳光直晒,昼夜温差较大,因此短季的叶菜类作物成熟得很快。 可惜顾家只有四口人, 不管怎么嚼用, 都消化不了多少, 一时面临起菜蔬同期成熟后的积菜困扰来。 第118页 菜在土里久了就会变老, 顾阿妈捨不得浪费, 日日变着花样将这些老叶煮进汤里, 或是炒进饭中,端上餐桌给陶粟和顾家兄弟俩吃。 又是一日吃朝食的时候,顾家屋门虚开着,炽热滚烫的阳光洒在门前长排上,折射的光线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顾阿妈端上最后一锅菜汤「来,吃饭。」 只见矮桌上放了好几只菜盘,水煮的、清炒的、炖汤的,连饭也是放了剁碎菜叶后的菜饭,唯有陶粟面前多出一碗特意做的鱼虾汤。 顾家肉缸里的咸鱼段消耗殆尽,先前海民们拿来给受伤的顾川道谢赔礼的几串海货与近海之行分配到的海鱼也同样所剩无几。 见家里囤积的肉类告急,顾阿妈担心陶粟本就胃口小,再吃不到有营养的会影响身体,便叫顾洋从排道旁的海水里捞了许多小海鱼小海虾上来。 这些海物初初长成,没什么腥味,吃到嘴里也没多少肉,顶多吃个新鲜,再配以菜叶做搭配,味道勉强称得上不错。 陶粟也想补补钙,因此顿顿不拉地喝,一时倒也吃习惯了。 顾川给她夹了几筷看上去稍嫩些的菜心,看着满桌子没一点荤色,他不禁考虑起是否要抽空去趟海岸渔村,换些蛋与禽肉回来给陶粟与顾阿妈补补。 不过还不待他将这个提议说出口,卖菜的生意忽然就上了门。 顾家四口人刚吃过朝食,聚集地里某户海民就找了过来,开口想用金银币换些菜,以便他们家明天准备结亲时的宴菜。 从散民聚集营里带回来的几个被抢女性都在海岸聚集地中找到了对象,这回就是其中一对想要办事,来採买些蔬菜回去。 毕竟整个族里,也就顾家的盆菜丰富些,看在都是同一聚集地里族民的份上,想必也能比岸上卖得更便宜。 这正中了顾阿妈的下怀,她本就忧虑屋顶上的成菜怎么吃都吃不完,眼下多了外人来接手,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当即将洗碗的任务丢给了顾洋去做,自己忙领着上门来的海民去屋外选菜。 室外气温高灼,陶粟和顾川没有要跟去看热闹的意思,他们坐着下了会儿肚,直等到顾阿妈送走海民,拿着定金喜气洋洋地回来。 「你们猜外头那些菜卖了多少?」 双方约定好明日清晨过来拿菜,对方所有长出的成菜都要,这可是笔大买卖。 难得见顾阿妈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陶粟回想了下屋外的盆菜面积,七间屋顶上的盆菜差不多能有几十盆,想来怎么都能出个十来斤。 搁以往一斤杂粮一银,一斤干菜差不多三银,一斤鲜菜位于两者之间,这些都是顾川曾给她普及过的物价知识。 结合当前的时价,陶粟略顿了顿,猜测着回答道「三金?」 顾阿妈闻言肉眼可见笑得更开心了「五金呢!」 五金等同于粮价上涨前的五十斤杂粮,却也相当于当前时值下的七八斤粮食,折中的价格对于两方来说都算得上公道。 大屋内气氛轻松愉快,陶粟也陪着她笑了起来。 她软嫩的面颊旁落下两三根鬓发,长长卷捲地在肩上千勾百搭着,被顾川伸手挑向耳后。 陶粟被耳边的痒意惊动,抬起水眸与他相视一笑。 大家对于顾阿妈卖菜的事都持支持的态度,反正也吃不完,卖出去权当是给家里减负了。 --------------------------- 第二天日光微亮,习惯早起的顾川一骨碌爬了起来,准备去给摘菜的顾阿妈和顾洋帮忙。 陶粟一个人在闷热的小租屋里睡不着觉,索性也跟着起身,随他一起去到顾家排屋。 那边的顾阿妈和顾洋已经忙活开了,一人拎着一只箩筐,正站在矮梯上往筐里叠放着新摘下的菜叶。 顾川进屋盛了一碗清粥出来,放到陶粟手里,让她喝下垫垫肚子,随后自己也捡了只筐子加入进摘菜的队列中。 清晨的海风微凉,陶粟坐在马扎上,一边乖乖喝着碗里的粥汤,一边抬头往屋顶拥挤的盆菜上看。 只见这些菜盆里的叶菜同陶粟认知中的蔬菜长得不太一样,它们的梗桩十分粗实,如同多肉老桩那般,採摘时叶子被一片片摘下,并不会连根弄断。 被摘下叶子的地方露出伤痕,在充足的日照下又会很快癒合,徒留下褚褐色的疤痕,而新的菜头又会往上重新长出,继续出产可食用的鲜嫩菜叶。 因此一棵菜养护得当,能循环吃上许久。 陶粟和顾阿妈最初种上的那几盆青菜,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盆菜中年纪最大的菜桩,简直贡献繁多。 三人一人负责一片屋顶,随着日头的渐渐拔高,没一会儿就将菜梆子上的菜叶摘完了大半。 也正是在这时,陶粟发觉了不对劲。 顾阿妈和顾洋身为海民,对余陆菜知之甚少,他们甚至将攀爬的菜藤也都当叶芽,试图摘采进箩筐里。 陶粟见状在一旁欲言又止,她也不好直说那些菜不该是这么吃的,正着急打着腹稿,另一头时刻分出心神关注她的顾川却一下子领悟到了意思。 「阿妈,这些菜还没熟,不能摘。」他主动替陶粟向顾阿妈和顾洋开口解释道,「等空了,我搭个架子出来……」 顾川见过空间里的农书,他比陶粟想像的还要好学聪明,知晓某些藤类作物需要搭支架供其爬攀,而有些则是地藤,放任养就行。 第119页 他很忙,又要去做聚集地里清海藻的事,又要侍弄家里的盆菜,听上去就十分辛苦。 顾阿妈放开手里掐着的豆藤,心疼地捋了捋,踩着矮梯下来「不用,你告诉阿洋,让他去弄……」 顾洋「……」好像他不用帮家里搬回臭藻,整日很闲一样。 陶粟见此场景忍俊不禁,坐在矮凳上扶着肚子,笑得杏眼都眯成了弯月。 三只箩筐里的菜叶很快被整合到一起,将其中一只筐子装了大半,拎起来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二十来斤,比预想中的多得多。 说好来拿菜的男海民没多久就到了顾家排屋,清点过后,他利索地付了剩下的尾款,风风火火赶回去给家里人制作宴菜。 整五金的入帐让顾阿妈心花怒放,像是找到了致富密码,她不免对七间屋顶上的盆菜越发看重,当下拉着顾川和顾洋上去制作豆藤所需的竹木架来。 「顺便把上面那些菜都分分类吧,免得东一盆西一盆……」陶粟趁此机会,顺势提出自己的建议。 她早就看凌乱的盆菜摆放不太顺眼,若不是怀相大了,盆菜都交由顾阿妈照料,不然准一早就亲自上去重新归置。 顾川唯陶粟的话马首是瞻,见顾阿妈没有反对,立刻带着顾洋将屋顶上的菜盆按照盆中的菜种一样样按序摆放。 叶归叶,藤归藤,果茎归果茎,七间排屋的屋上很快大变了模样。 尤其在给其中两间搭上攀藤的架子后,整整齐齐的式样俨然成为了聚集地里新一轮的风光景象。 陶粟全程监工,有顾川当主力,七片屋顶的每一处布置简直完全符合她心意,顿时心满意足得不行,好似浑身都畅快了。 她扶着肚子来到下梯的顾川身旁,旋即被后者拢进怀中,两人黏黏糊糊的模样看得顾阿妈牙根泛酸,顾洋更是满面通红地避进了屋里。 这一天顾家不再需要烹煮朝食,等着吃新人结亲的宴菜就好。 同陶粟与顾川成婚那日不同,如今的海岸聚集地里排道分布井然,户数也多出来不少,得自行去新人家中观礼取菜。 这样的重担自然是交给顾川和顾洋兄弟俩,陶粟和顾阿妈则留在了顾家排屋里避暑等待。 拿到宴菜的顾川没有久留,很快返身回来,而顾洋爱看热闹,留在那看完了一整场礼才拎着菜篮回家,耽误了不少时间。 顾阿妈心里颇有些气恼,却不好拿这种事责怪他,转念想到顾洋年近二十的年纪,寻思着儿大不中留,也得给他相看起合适的女人来。 ----------------------------- 正逢新一波逃荒缺水的散民来到海岸聚集地乞食,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足十都是些贫困户。 海岸粮价被恶意翻炒得极高,降是降不下来的,至少短期内都是那样的价格。 同样,受冬季海啸影响,不少近海区域的聚集地海民被冲来了浅海,尽管侥幸存活下来,但却财产受损严重,一时连高价粮都买不起,只能靠乞讨过活。 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囤粮充足,又有屋顶盆菜作为添色,比起这些憔悴无依的外来人口,不得不说生存条件上要优渥许多。 大家除藻的时候都会带上一点菜团吃食,见那些人可怜,海民们也乐得做点善事,便纷纷送给了外来者吃。 一来二往,外来散民便同族里的海民熟悉起来,见海岸聚集地发展良好,免不住面露憧憬,想要投奔加入进来。 他们中有不少年轻女性,看得单身的男性海民们不免心思浮动,催着顾川在内的几名主事赶紧吸纳。 对于规模还不大的聚集地来说,有新生散民加入是好事,只是外来者来源不一,万一引进心思不纯的人也是祸事。 可耐不住催促的海民实在太多,甚至连顾阿妈竟也在饭桌上提起多回。 小租屋里,陶粟给顾川解着惑「阿妈给顾洋看上了外边一个女散民,长得还挺漂亮,你要不去帮忙打听打听,要是那个女散民还单着,就先带进来……」 始终在往外扩大的隔离圈不仅隔开了海藻,也阻止外来散民进入房圈区域,渡海只能靠竹排船舶。 顾川一听是顾阿妈在帮顾洋相看,他没有心思掺和进去,便只搂着陶粟的腰身温声说道「我去带像什么样子?叫顾洋自己去。」 陶粟被他男德满分的话逗乐了,眸中亮起潋滟般的盈盈笑意,看得顾川一时泛起嗔痴来。 他环着陶粟臃肿起来的腰肢不肯放,刻意放低的嗓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魅力,诱哄道「想不想坐船?」 「坐什么船?」话题跳转太快,陶粟不明所以,下意识这样问道。 她本就不太聪明,被顾川摸准了温软的脾性后,经常会掉进对方挖下的温柔坑,难以逃出。 果然下一刻,毫无防备的陶粟就被顾川抱到了结实有力的膝腿上。 显而易见,是要坐男人这条船。 她是双身子,体重比以往重了不少,但对于身强力壮的顾川来说,抱起怀着孕的她依旧如同捧起一团如云棉花般轻而易举,费不了多少力气。 被梏制在对方宽厚怀里的陶粟后知后觉,不大乐意地挣了挣「你怎么这样啊,我不坐……」 久旷的顾川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而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原来每天繁重的劳动过后,消磨的不止是他的精力,还有他的抑制力。 第120页 他低埋在陶粟的颈项边,语气既喑沉又暗哑「阿粟,我想做,你可怜可怜我。」 陶粟无语凝噎,她已经完全戒掉了乱吃东西的瘾,但显然有人还沉浸在彼此亲密无间的关系里无可自拔。 最后的最后,漆黑的小租屋陷入一片花团锦簇般的春意盎然中。 揣着小崽的陶粟万分辛苦地坐了整半宿的船,圆了男人一个想要撑船的梦。 。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散民入驻≈ap;顾洋离开 隔日, 吸纳散民的提议被以顾川为首的几个主事海民全票通过,海岸聚集地里慢慢填充进新鲜血液来。 而顾川面上说不会帮顾洋的忙,但实际上还是托其他海民打听了一番陶粟口中的那个女散民, 在得知对方没有男人后,便及时将这个消息带回了顾家。 对此,顾阿妈显得格外高兴,迫不及待推搡着, 让顾洋去载人回来, 还兴致勃勃要划分出一间空屋暂借给那个漂亮的女散民栖身。 看中外来女性的单身男海民们有不少,行动快的一早就挑中心仪的接回房区, 试图留下好印象, 以便早日娶得美人归。 顾洋摸了摸鼻子, 完全拿上头的阿妈没办法,只好依言去隔离圈外接人。 顾家没有多余的板船, 只有油船与船车, 为了提高成功率, 陶粟和顾川还特意将油船借给了他,想让顾洋能在海民里更有派头些。 此举果然有效,女散民一家还没有被载走, 正停留在海藻群上与别的撑船海民们说着什么。 开着油船呼啸而至的顾洋一下子成为了她们家目光的焦点,他成功将人载上了船,并拉了回来。 除开女散民本人以外,她还带着自己的阿爸和两个弟弟,落魄的几人站在顾家宽敞的排道上, 颇显得十分侷促。 顾阿妈对可能与顾洋结亲的女散民表现友好, 连带对她的家人也爱屋及乌, 客气地分别安排进自己与顾洋那两间闲置排屋中, 还给了一点粮菜供他们吃用。 陶粟和顾川没有插手她的做法,也觉得顾洋到了该找对象的时候,因此表现得分外支持。 于是女散民一家就此在顾家暂住了下来。 外来的散民们入驻进海岸聚集地,可他们无房无粮,一时半会只能靠聚集地接济,并需要付出相应的体力劳动偿还。 珍贵的女性也就罢了,其他男性散民们有一个算一个,在安置好后,就被带去海藻丛边进行清藻工作。 这不仅是表面看上去的以劳抵偿,实则更多是在测试散民们的勤劳程度。 一些自以为进入海岸聚集地后就万事无忧的懒惰散民,到最后没做出什么贡献,还是会被再度驱逐出去。 这是顾川等几个主事海民默契定下的规矩,并没有公布出来,只待看众人表现。 炎炎夏日里,骄阳似火暑气蒸人,海面上的海藻丛如同天然臭蒸笼一般,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有新晋人口的加入,海民们为此好生松了口气,大家可以分成两拨轮换,一拨带着散民除藻,还有一拨可以稍微在家休息。 顾家多了个女散民,陶粟一个人在小租屋里闲不住,便去大屋中凑凑热闹。 她到的时候,顾阿妈正拉着顾洋同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散民说话。 见到陶粟过来,顾家阿妈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一下子丢开顾洋,走过来搀扶她。 同时对那女散民介绍道「这是我家阿川的媳妇,刚结亲不久就怀了,还是那时在渔村里有的,连村里的医巫都说有福气,怀的是个女胎……」 难得有让顾阿妈一本正经献宝的东西,而陶粟怀女宝的说法也确实让女散民多了几分惊奇与打量。 陶粟对她人的视线比较敏感,她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腹,看向另一旁的顾洋,他正摸着鼻子望天,瞧起来对顾阿妈看中的女散民表现得相当笨拙。 女散民年纪轻轻,按土着海民的眼光来看生得不错,俨然在家里没有遭难前备受追捧,当下还带着些微隐隐约约的傲气。 但这个世道的女性本就如此,你不去追求讨好,多得是其他男人想要上位。 顾阿妈没有太过意外,只是嫌弃顾洋不太上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陶粟略陪坐了会儿,本想听听女散民的家世背景,没曾想对方对她怀女的事更感兴趣,连顾阿妈抛出的话茬也不怎么搭理,只顾着同她说话。 陶粟难捱得紧,好不容易等到顾川午后放工过来接她,连忙起身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小租屋。 她身子娇软,肚里的胎儿月份也大了,足有五六个月大,走动间像是揣了个圆球,慢吞吞的不大方便。 好在顾川耐心极佳,体贴地环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揽,让她可以靠着积积力,两人一起沿着排道慢慢往小屋里走。 女散民的目光从陶粟的背后掠过,停留在了顾川身姿高壮的背嵴上,张望几眼又移开,随后瞥了眼边上瘦削的顾洋,眼神里无形显出几分不满意来。 ----------------------------- 自打陶粟陪见过女散民那一日,怀相就有些不太平,变得活泼了许多。 闹得她只能多留在小租屋中休憩,偶尔去顾家排屋吃饭时,听听顾阿妈对顾洋恨铁不成钢的抱怨声。 这些日子里,眼见顾洋没有将漂亮的女散民拿下,族里其他单身的海民们便都有些跃跃欲试,开展起自己的追求举动来,隔三差五送上吃食礼物讨其欢心。 第121页 偏偏女散民一家来者不拒,收礼收到手软,看得顾阿妈心急不已,连对顾洋讲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而顾川整日忙着聚集地里的事,很少关心倒霉挨骂的顾洋,陶粟看他可怜瞧不过眼,扒拉了一下空间里的物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提供一点帮忙与指导。 又是一日气氛不太好的朝食过后,顾川去忙活族里的事,顾阿妈则将洗碗的事都丢给顾洋去干,兀自在屋里垂头生气。 陶粟看了她一眼,从空间中取出一枚纯金素戒捏在手心,去到屋外寻找顾洋。 顾家地处偏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顾洋洗完了碗,正蹲在排道边发呆,他的背影看起来颓丧极了,仿佛是被顾阿妈打击得不轻。 「阿洋……」陶粟站在他后头,开口想先寒暄上几句。 但是看着顾洋闻声转过来的脸,她又觉得好像没什么话好多说的,便径直将金戒递给了他,轻声道「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你把这个戒指送给人家吧,多跟她讲讲话……」 在烈日的照耀下,躺在陶粟白嫩掌心的细圈金戒如同闪着灿烂的金光,精贵又少见。 这是陶粟穿越时就戴在指间的首饰,简简单单一个素戒,对于她来说,空间里还有许多类似饰物,并且一个赛一个的昂贵,这个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了。 但在这里作为送人的体面礼物,应该还算是能上得了台面,希望能帮到顾洋的忙。 新世界追女成风,顾阿妈给他准备了很多米粮与蔬菜,叫他给女散民家送去,可惜多得是男海民送相同的东西。 不稀奇些,哪里能出彩。 陶粟见那个女散民很受欢迎,担心顾洋在所有追求者中落了下风,索性挑出自己不戴的首饰给他,让他去送给女海民以便能获得青睐。 顾洋没想到陶粟找自己会是说追女人这件事,一下子怔愣在那。 陶粟看他不接,误以为他是觉得金戒昂贵,所以才不肯要。 「没事,很轻的,值不了几个钱。」她掂了掂手里的素戒,主动解释道,「你要是真心想追求她,就应该多付出一些,千万别计较……」 陶粟将细戒塞进了顾洋的手里,嘱咐他挑个好时候,拿去送给女散民「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男孩子就该要大方一点,咱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她的手一触即离,一枚金光灿灿的素圈金戒就带着余温落到了顾洋的掌心,身为长嫂的她简直大方得不行。 顾洋握着戒指,呆愣地看陶粟说完,扶着腰走远,眸中神色复杂,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陶粟没敢将给顾洋金戒送女散民的事告诉顾阿妈,生怕她老人家收敛不住悭吝的性子,再将这门好事给搅黄了。 但她也没瞒着顾川,在他回来后,便喜气洋洋地述说了这件事。 顾川听闻陶粟先斩后奏送戒指的举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忍不住抚了抚额。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打击陶粟,便失笑问道「要是他们没成,你不是平白丢了个戒指?」 「这有什么?没有付出,哪来的收穫?」陶粟出手大方惯了,思想眼界更开明些,并不在意指间洒下的这点东西,「他们要是能成,那就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要是没成,也无所谓。」 顾川听着陶粟的话,心下想到了什么,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现在送还早得很,他们俩的事不好说,要不我再去替你要回来。」 「那怎么行?我都送出去了。」陶粟不太情愿。 她抬起眸子,又娇又羞地看向他「再说,咱俩没成的时候,你不是也送我东西了……」 陶粟的手搭向胸前,低着头将常戴的墨绿色海珠项鍊从衣领里拽出来,开敞间丰盈饱满的雪肉微露,美景一闪而过。 顾川的目光凝视在那一处,他喉口一动,刚硬的下颌柔和起来,忍不住俯身亲了亲那颗海珠以及旁边锁骨上的嫩肉,脑海中想说话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陶粟被他一亲,痒得厉害,忙往后躲。 眼看又要胡闹做一团,她有些吃不消顾川的索求,急急忙忙娇气地喊停「不要嘛,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被匆匆叫停,顾川的眸色晦暗得要命,但还是隐忍克制地暂且停了下来,等待陶粟后续的动作。 陶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有刻意拖延时间,很快从空间里取出今日刚开出来的一只精美首饰盒,带着欣喜愉悦的心情打开给他看。 三层高的盒子里装满了金玉首饰,从头到脚的饰物几乎统统囊括,这还只是陶粟给自己囤买的其中一部分。 另外的几匣盒珠宝以及囤积的金条银币等所在的储物格还没有开启,不然加起来还要多。 「是不是很好看?」陶粟的眼眸亮晶晶的,将先前自己脱卸下的镯表等物也从空间里拿出,堆放进去,「以后等宝儿生出来,这些就都留给她……」 「好看。」顾川从后搂着她,一边细细密密地亲她的耳根,一边声音哑哑地说道,「那你可得给她守好了,不要随随便便给出去。」 他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说珠宝首饰好看,还是在说她好看。 陶粟娇嗔地横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可以给,什么东西不能,她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随着陶粟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高档物品越来越多,顾川见得多了难免有些麻木。 第122页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被首饰盒分走多久,又很快凝聚到她的身上,好似当下没什么比陶粟更能吸引人。 男人的唇齿越来越过火,惹得陶粟呜咽一声,甚至连占位置的首饰盒都没来得及收拾起来,就被迫占据了全部心神。 流光溢彩且熠熠生辉的金玉与活色生香又千娇百媚的美人,还真说不出哪个更美一些。 这是冰盆与潮热交织的一天,腥香缠绕的小租屋里一整室的珠光宝气香体横陈。 ----------------------------- 在酷暑难耐的夏季承担除藻活计十足是个苦活,又累又热又脏污,不禁就有新加入的散民开始偷起懒来。 饶是顾川和其他主事海民体谅他们贫弱,特意安排了许多排班与短休时间,也阻不住他们懈怠躲懒的心思。 干活磨洋工,迟来早退的现象屡见不鲜。 顾川等人面上不显,实则都记下了名字,等到短暂的考核期一过,就会尽数将被记到的散民踢出海岸聚集地。 黑名单里其中三个赫然就是女散民的阿爸和两个弟弟,他们吃着男海民们殷勤送来的充足粮菜,时间一长,一个个都不肯再去上工,像是在等着找个长期粮票。 如果聚集地里有男海民愿意接手,也不是不行,但顾川却看不上顾洋要结亲的对象出自这样的家庭。 碍着陶粟和顾阿妈的关系,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劝近些日子以来沉默寡言许多的顾洋再好好想想。 至于陶粟则被顾川保护得很好,并不知道其中还存在这样的典故。 她难得帮忙追人,也不知顾洋送出那只金戒指了没有,而在见到女散民对待他的态度依旧冷淡,反倒同别的男海民们打得火热后,不禁感到些许失落。 而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顾父带人推着渔村里仿照陶粟三轮船车式样新造的两辆车船过来送季菜分成。 海岸渔村的崖上种植获得了第一季的大丰收,答应给聚集地的三成蔬菜作物堆满了整两辆船车,看起来惹眼瞩目得很。 顾父将两车上的菜蔬都交由顾川,让其给满怀期待的海民们分发下去,他还特意给顾阿妈也额外带了一筐。 只是顾家七间屋顶上的盆菜被顾阿妈伺弄得极好,产出足够四口人消磨,甚至还有不少多余的,顾父带来的鲜菜属实是画蛇添足,也就一道带来的一大袋禽蛋让人稍微高兴些。 难得见到发妻,顾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带着同行的村民准备住一晚再走。 好在顾家的屋子多,其中四间都住了人,剩下三间刚好够他们将就一夜。 顾父对海岸聚集地中屋顶上的盆菜惊嘆连连,而顾阿妈给陶粟煮了碗炖蛋让她提前当点心吃着,又忙于给渔村来客准备夜食。 顾洋在一旁帮她打着下手,大家谁也没有空招待他,随他自己站在排道上到处观摩。 谁料同住在顾家的女散民一家同健谈的顾父畅聊了几句,听闻海岸渔村中的繁盛景象,竟不禁动了想去渔村定居的念头。 顾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替村里招来了一户年轻的育龄女性家庭。 他无意树敌,不敢就这么带人回去,见顾阿妈他们都在忙,便转头去找顾川问询。 正巧顾川本就觉得女海民一家闲散懒惰,不属意他们继续留在聚集地中,既然有顾父主动愿意帮忙解决,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双方径直谈好了这件事。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过,女散民心气高,没看中聚集地里的男性海民,直接带着家里人搭坐渔村过来运送物资的船车,去到了海岸渔村相看适宜结亲的男人。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但更加浩荡的清人行动还在后面,顾川等几个主事海民索性趁这个时机,一鼓作气将表现不合格的散民都清出房区,偌大的海岸聚集地里顿时少了一大半前来投奔的无良散民。 陶粟对于顾川没跟自己商量,就同顾父商议好女散民一家的事表现得不太高兴。 而顾阿妈更是恼羞成怒,她一是心疼没被看上的小儿子,二是肉痛自家给出去的那些粮菜,好在她不知晓陶粟给了顾洋一只金戒指送人,不然只怕表现得更加失态。 女海民一家走后,细圈金戒的下落也成了谜。 陶粟以为是顾洋将素圈送给了女海民,却没落到好,日常说话连提都不敢提,只当自己没给,生怕戳到他的伤心事。 唯有顾川知道,顾洋并没有将戒指给出去。 眼看顾洋一直没有要把金戒还给陶粟的意思,顾川在提醒他几次后,不免陡然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隔绝对方与陶粟的距离,甚至忍不住直接开口讨要。 面对哥哥的质问,顾洋低垂着脑袋,捏紧了裤兜里那只细小的坚硬的圆戒,像是在捏紧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艷的人,往后遇到的所有都会黯然失色。 某些时候,顾洋同顾川一样,无法忍受将就。 那枚金戒到最后也没回到陶粟的手里,它就这样成了兄弟俩心里的一道梗,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化解。 顾父有了船车和踩藻的竹履,又放心不下顾家阿妈,经常抽空找机会过来,有一回还抱来一只母鸡讨她欢心。 小母鸡在年前刚化雪的那几日出壳,养到现在刚刚稳定产蛋,基本每日都能生下一颗蛋。 第123页 对于顾阿妈来说,母鸡的出现一下子就取代了盆菜在她心里的地位,连带对着顾父也有了好面色,不会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而听顾父说,住进渔村的女散民看上了蔺宽,竟倒追在后边想当村长夫人。 他开玩笑般说起这话时,陶粟和顾阿妈都觉得心里不太得劲,反倒顾川和顾洋没表现出任何反应。 不管怎么说,蔺宽与那个女散民的后续就是渔村里的事了,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再关注。 ----------------------------- 陶粟怀胎六月的时候,海面上爆发的海藻到了泛滥中后时期,浓郁的恶臭味也逐渐被人习惯。 位于藻灾区域的海民与海岸余陆民们都各自找到了适应生存的方式,唯有外来的沉重钢铁船舰在靠近时,不幸卷进无尽海藻构成的天然陷阱中。 宽长的船体被浅近海冗长粗壮的藻梗根系搅坏大半螺旋桨叶,停滞在海藻丛群中急需修理。 这艘坚固的船舰滞留维修了好几天,可惜缺乏足够的材料与维修员,并不能修好。 眼看时限告罄,有舰上的士官冒着风险脚踏长板,沿着层层叠叠的长藻地衣,来到海岸聚集地寻求帮助。 海民们难得见到船舰上下来的人,一个个都跑出排屋,好生围观了一番。 聚集地里收回来的那些铝合金板条还在,恰是船舰维修所需的物料,在被顾川叫人拿出来后,几个士官肉眼可见放轻松了许多。 但他们显然无法轻易带走这些宝贵的金属板材,更别提还需要会修补船只浆片的人才。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凝滞中,忽而海民群中的顾洋主动开口道「我跟你们去吧,我会修。」 整个海岸聚集地里,也就顾川和顾洋先前同顾父学习过修船的高级知识,见顾洋自告奋勇要去,船舰上的士官表现得高兴极了。 顾阿妈不愿顾洋去到危险的近海,生怕他会像顾川先前同行的海民一样,陷进海藻里遭遇危险出不来。 然而顾洋这回却一反常态一定要去,顾川同样不放心自己的亲弟,便索性跟着一起。 这下,担忧的人里又多了陶粟一个。 顾家船车上的箩筐中很快装载满铝合金条,聚集地里也出了几个身手好的男海民与顾家兄弟俩同去,互相之间多少可以有个照应。 修缮的时间不知长短,顾川和顾洋都做好了在近海逗留几夜的准备。 两人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同陶粟与顾阿妈道完别,便与其他海民们一起拖拉着船车,踏上了行程。 一连好几日,顾家兄弟俩都没有回来,顾阿妈不放心陶粟一个人呆在小租屋中,想要过来陪她。 但陶粟哪敢叫顾阿妈进屋,顾川不在,她又身子不便,屋里没有彻底清理收拾,生怕哪里会被看出不对劲。 于是她谢绝了顾阿妈的好意,而是选择自己白日里多去顾家排屋找对方说话。 话说回来,顾阿妈对顾父送来的那只小母鸡当真是好极了,日日照顾得殷切周到,就指望它能多生几颗蛋下来。 陶粟坐在阴影笼罩的排屋门内,一边给自己摇扇子,一边看着顾阿妈给她的宝贝母鸡切菜叶吃,心里不免惦记起未归的顾川来。 空间里近几日又开出了新东西,正是多种家禽的生蛋,鸡、鸭、鹅、鹌鹑蛋等应有尽有。 如果顾川能早点回来,她就能早点煮熟给他补补身体。 说曹操曹操到,在陶粟和顾阿妈两人吃完一顿冷清的朝食后,不远处的海藻丛上终于出现了顾川等人风尘僕僕归来的身影。 他们修补船桨成功,还用剩下的铝合金条为聚集地换来不少珍贵的鱼油与柴油等燃料。 许久不见的海鹰在空中翱翔盘旋,替外出的海民们领着路。 顾川不再出海以后,陶粟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它,也不知它在浅海哪片海崖上做窝栖息,但此刻见到它还是觉得分外安心。 这一趟,顾家兄弟俩表现出了极佳的修船技能,受到了船舰上军官的热情欢迎。 他们极力邀请两人加入,甚至许诺船上士官后备役这一低级职称,日后有能力还可以往上升。 这就好比从海上贫民一下子进化到了舰艇上的贵族小官,算是阶级上的巨大跨越。 在海平面急剧上涨至今,所有人都默认未来最后一块陆地也会被海水淹没,人人都渴望可以登上躲避海难的邮轮或军舰,而现在顾川和顾洋俨然拿到了这张渡难的船票。 「你们不会要去吧?」顾阿妈失声问道。 这一句话,陶粟同样想问,她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等待顾川回答。 顾川看向陶粟,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摇了摇头。 离开的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惦记着她,心里想的念的全是陶粟,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她了。 见顾川否认,陶粟和顾阿妈这才松下一口来。 还不待她们露出些笑,另一头始终表现安静的顾洋突然笑着开口道「阿妈,我想去。」 当船上军官表露出要招募的意思后,顾川果断拒绝了,唯有他却有些犹豫。 在船上甲板房里住了几天,顾洋心底里关于混沌不明的未来,好像突然就有了方向。 顾阿妈惊讶地看向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只听顾洋继续略带着期待地问道「阿妈,你想跟我一起上船吗?我去跟上面的人说一下,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第124页 船舰上的人衣食无忧,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丰厚的深海资源,并向海民与余陆民换到大量物资,是所有海上平民的心之所向。 搁以往,顾阿妈也是这么想的,有能力上船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现下的她却犹豫了。 屋顶盆菜、产蛋小母鸡、家里的七间海排房,还有顾川的生父,无论每一样都牵绊着她的脚步。 顾洋见母亲迟疑,也知道了她的想法,目光暗淡下去。 顾家大屋里气氛古古怪怪,叫人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陶粟不清楚怎么顾洋好端端出去一趟,心思就变了,她胆子不大,当下也不太敢出声,伸着手去够顾川温烫的掌心。 顾川看也没看,准确地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阿妈,这件事不急,让阿洋再好好考虑考虑。阿粟身子重,我先带她回去了。」 顾阿妈疲累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带陶粟走。 养在门边的小母鸡「咕咕」叫了几声,她又产下了一颗蛋,但是这一回没有阿婶再如获至宝地走上前捡起。 雄壮的海鹰还没有飞走,正停歇在斜角顾家某间排屋顶的三角菜架上,他听到屋里传来的清脆咕咕声,瞬间停下了啄理羽翼的动作。 竖起的鹰眼四下荡扫,充斥着捕猎时的肃杀专注。 而在见到地上那只澄黄色的小母鸡后,他锐利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滚圆,「欧……」 「咕咕……」 「欧……」 船舰要清除船身上的藤壶马牙,特意在近海停留了两天,算是给顾川和顾洋腾出考虑的时间。 顾阿妈在这两日里,待顾洋极好,连宝贝母鸡产下的蛋也从陶粟嘴里分下一半让给他吃,更别提生活中的其他方方面面。 然而顾洋已经打定了主意,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天,他整理好自己的行装,转过身笑着抱了抱顾家阿妈「船上的人说每一个月就会往返一次,别担心,到时候我还可以回来看你们。」 他还是决定离开,去到船上讨生活。 顾洋临走前,陶粟拿出自己和顾阿妈背地里给他准备的不少东西,喊顾川放到船车上,让他带上船去用。 出自两个女人之手的大包袱很重,顾洋尝试着一拎,竟还没拎动,他哭笑不得起来「这让我怎么扛得上去,船上的人看见会笑话的。」 顾阿妈担心他嫌重不要,忙不迭劝说道「让你哥帮你背上去,里面都是用得到的……」 另一边的陶粟听到顾川也会上船,顿时不太安心起来。 她牵着他的大手,偏过头忧心忡忡地叮嘱起来「那你上去了之后,要马上下来,不然万一他们关上舱门把船开走就不好了。」 顾川听着陶粟的轻言软语,心中偎贴无比,仿佛化成了一滩糖水。 他亲昵地倾身与她贴了贴脑袋「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上船是件好事,除了顾川,还有其他很多海民去近海附近送别顾洋,离别的氛围无意间被沖淡了许多。 陶粟和顾阿妈没能耐在海藻上行走很远,只能留在聚集地里张望,等待顾川送好顾洋回来。 近海区域,船舰依诺停靠在原处,原本被藤壶密集覆盖的船底已被清理干净,正准备要起航了。 海藻丛上走来一群海民,像是渺小聚集的蚂蚁,不少舰上的贵族住户从高高的舱窗口探出脑袋来看。 顾洋走在顾川的身侧,他看向古老却恢弘的船舰,眸光都亮了起来「哥,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 顾川没对他的雄心壮志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顾洋临上船前说道「累了就回来,家永远在这里。」 船舰没有为一个小小的后备役停留多久,很快就冒出黑灰色的烟,向着汪洋深处驶去。 狭窄的甲板房中光线昏暗,顾洋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弯下腰放东西时,脖子里摔出了一根繫着素金戒的细薯绳。 嘿,他把陶粟送给他的那枚小小的戒指戴在了身上。 ----------------------------- 无人的顾家排屋中,被栓在门边上的小母鸡咕咕啄着竹排地缝间的小虫,忽然从门缝里掉进来一只细小的海鱼。 海鱼还没有它的爪趾大,活蹦乱跳溅着水珠,看起来就很好吃。 小母鸡没有防备,一口就啄进了嘴里,还不待她砸吧嘴回味,很快又有新的掉落进来,没一会儿就吃了个肚圆。 外头静悄悄的,吃饱后的小母鸡钻进了窝里,丝毫不知道门外有一双鹰眼盯着她瞧了许久…… 。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顾宝出生 顾家的小宝儿出生那年, 整个海岸聚集地没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女婴出生,因此顾宝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整个聚集地的宠儿。 陶粟生她的时候有些难产,再加上怀胎不足月,折腾了一整晚才将她生下。 甚至原本打算去渔村医巫那待产, 只是临行的前一晚突然发动, 眼看情况不妙, 顾阿妈只好喊来几个相熟的婆婶共同为她接生, 好在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刚生下来的小宝儿还没有半只枕头大,在母胎里塞闷得久了,连哭声都带着缺氧般的细弱, 叫人听了很是心生怜悯。 唯有洗净后露出的白皙婴儿皮看着像继承陶粟肤如凝脂的优良基因,彰示着以后白净可人的皮肉看相。 第125页 陶粟见女儿早产,体质不好又易惊动, 心里非常难过, 月子里偷偷哭过好几回。 顾川不忍见她伤心,又心疼自己的女儿, 便整宿将哭得嘶哑的小宝儿抱在怀里,不厌其烦连续哄了大半个月, 这才慢慢将孩子哄得乖巧安静下来。 小租屋里新添了一位小主人,气氛都比往日热闹不少。 屋门前人来人往,经常有海民来送顾宝节礼,那些家里有男孩或是男胎的更是如此,众人都期盼她能早日平安健康地长大。 顾阿妈生怕陶粟和顾川初为人父母,不懂得照顾婴孩, 会委屈了她的宝贝孙女, 因此时常到小租屋里来照料, 浑像恨不得就此住下似的。 她几乎全身心都围绕到了顾宝的身上, 瞧着这个只有一丁点大的粉糯糰子怎么看怎么欢喜。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因顾洋离开而笼罩在她心头的愁绪不知不觉渐渐远去了。 又是一日顾家阿妈端着热锅从大屋离开,去陶粟那送催乳的甜汤。 她双手端着东西,不方便将屋门锁上,又急于去见小宝儿,便索性直接用脚勾着将门虚掩好,想着很快就回来,不至于有人进屋偷东西。 然而,确实没什么人过来,但却防不住在屋顶上蹲守了好几个月的海鹰。 海鹰看中了顾家排屋里的小母鸡,为此不惜遗弃海崖上的旧窝。 他叼来远处岸上的枯枝,掺进自己暖和的绒羽,在菜架三角形顶端郁郁葱葱的豆角叶丛里重新搭了只新窝,并一直住到现在。 眼看顾阿妈离开,久久没有要回来的样子,他从屋上飞下,照例去海中捉了几条新鲜的小海鱼,藏在喙囔里,给屋内的母鸡送去。 顾家的小宝儿出生在了天气不热不凉的好时候,近浅海肆虐了一整个夏季的海藻群在天气变冷后开始大批量枯萎死亡。 如今的海面上只剩下黑败腐化的连绵藻藤,横生出不少新鲜可口的游鱼游虾,它们成为了海鹰的口粮,以及送给母鸡的吃食礼物。 小母鸡依旧被栓系在门口,她浑身澄黄色的嫩毛都已经换成了黄褐色,身形也大了一倍,但比起雄姿英发的海鹰却还是要显得娇小许多。 门口又丢掉落进细小的活鱼,母鸡经过这几个月的供养,早已养成了习惯,她豆大的眼珠看向门外熟悉的大海鸟,高兴地「咕咕」几声,当下就低头不断啄食起来。 她以为他们是好朋友,至少小母鸡是这样认为的。 因而当排屋门被推开,硕大的海鹰扑腾着翅膀灵活挤进来时,她还温驯地退开了几步,给对方留出路来。 站在母鸡跟前的海鹰更显大了,他进屋后没有打扰小母鸡进食,而是低伏下身子,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害感。 小母鸡也确实没有对他感到害怕,她啄食完地上的小海鱼,好奇地绕着海鹰熘达了几圈,期间啄啄对方沾染鱼鳞的坚硬喙羽。 最后才像是玩腻了一般,掉转身子向自己的窝哒哒走去。 而海鹰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亲近的机会,他紧盯着小母鸡圆润翘起的尾部,素来敏锐的鹰眸都缩瞳成了竖线,暗藏浓重的兴奋与想要交尾意味。 临近进窝前,小母鸡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倒在地面,她惊慌失措地「咕咕咕」直叫起来。 然而顾阿妈不在,整个屋里就只有海鹰的低鸣声在安抚着她…… ---------------------------- 远在渔村的顾父知晓小宝儿出生的消息,眉飞色舞极了,也顾不得村里海崖上新一季将要成熟的菜蔬,径直带上许多禽肉与禽蛋,就开着油船过来探望。 他来的时候,顾宝才刚满二十天,粉嫩的小嘴巴里吐着泡泡,看得顾父心都化了,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海岸渔村里的事情多,又处于夏季结束后的换季时期,眼看新一轮冬天即将到来,海崖梯田里的成菜都急待收成后换成杂粮,以供村民们囤粮过冬。 这种无法自给自足的日子总归是不好过的,因此崖上的作物对于村民们来说相当重要。 不过还好,陶粟和顾川送出去的那一大袋农种里有不少玉米和稻麦的种子,渔村里的人将这些优质粮种精心培育成植株,还把成株上结出的果实尽数留存了下来。 出自陶粟空间的粮种品质很高,又被精心养护,因此种籽的产量倍多,到了明年完全可以让海岸渔村实现自产自销的生存发展。 小屋外,顾宝被顾父抱在怀里略逗了一会儿,饶是天气还热着,但顾阿妈总怕她会着了风生病。 「行了,看几眼就得了,别让风吹着孩子……」她急急忙忙又将顾宝抱了回来,脸上顿时换上慈爱的表情。 陶粟还在月子里,门口床边的碎布帘拉得严严实实,顾阿妈将小宝儿抱了进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 顾父追望几眼,又不好意思多看,恋恋不捨地赖在小租屋的门口,哪怕离孙女与发妻近些也是好的。 屋里头,陶粟正躺靠在松软的被铺上喝着温热的甜蛋汤,小宝儿一靠近她,就像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顿时饿哭起来。 顾川连忙从顾阿妈手里接过她,放到陶粟身旁,让她餵奶。 布帘子外人影幢幢,陶粟知道顾父在外面,抱着顾宝不太好意思直接喂,臊眉耷眼地搡了顾川一把。 端着空汤碗的顾川顿时领悟到意思,忙从屋内走出,顺带体贴地关上了屋门。 第126页 他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甜腻奶香气息,那味道顾宝身上也有,还更浓,像是奶娃娃才有的专属味道。 然而出现在顾川的周身,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刚毅冷沉的气质,只是平添了几分温和稳重之感。 见顾父还站在原位,顾川走到他的身边,毫不多话地开口商量起将聚集地这一季及以后每一季相应的分成菜都兑换成杂粮的事来。 渔村给来的分成都是鲜菜,这对于海民来说较难保存,一旦没有及时吃完,就很容易变坏变烂,平白浪费。 果然比起菜,还是米粮更好一些。 顾父没有感到意外,他略沉吟了一会,想到渔村也是要用菜换粮的,便很快就答应下来。 他在顾家排屋里同顾阿妈一起短住了几日,直到渔村海崖上的繁茂梯田收割在即,那边村里人过来催促几次,方才流连忘返地赶了回去。 顾阿妈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离开,她心里的大宝贝俨然变成了孙女顾宝,整日里宝儿长宝儿短,就指望着能帮陶粟和顾川一起将她好好养大。 陶粟做完月子,到了可以出屋的时候,小宝儿也满了月。 她的模样比起刚出生那会变得更加白胖喜人,白嫩泛粉的面颊浑像是软面团捏成的,简直比余陆大家族里出生的女婴还要好看,任人看了就想亲香一顿。 顾阿妈和顾川给她办了一顿丰盛的满月宴菜,前来顾家沾喜气的海民络绎不绝,大家的注意力不仅在带肉的菜席上,还在被陶粟抱着的顾宝上。 那样讨喜可爱的女婴,在海上属实少见,足以预见她光明璀璨的未来。 而顾宝满月宴这一日,惦记着孙女的顾父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他还带来了满船的新粮。 这些渔村给来的粮食,着实是帮了海岸聚集地大忙,减缓大家储存冬粮时的浓重忧虑感。 张狂许久的海藻群逐渐消亡后,撑着竹排出门的海民们也多了起来,他们捨不得再花费金银币去海岸购买依旧昂贵的粮食过冬,便去近海附近捞取海薯藤回来,加工成厕纸、薯绳与主食海薯胶。 浅海海底受海藻影响,基本能称得上是「寸草不生」,连海薯藤都得大老远砍摘回来。 顾洋走后,顾家能派上用场的只有顾川一个人,陶粟和顾阿妈都不放心他独自前往近海,便在族里收购起多余的海薯藤来。 顾家屋顶上的盆菜大量长成,许多菜都还没轮到吃就老了,她们用这些成菜低价同海民换取来大量的薯藤。 倒也不是不能直接换薯绳与薯胶,只是顾阿妈嫌别人家弄的不结实不干净,非要自己动手才安心。 至于厚着脸皮赖在顾家不走的顾父,自然成为了她最听话好用的得力帮手。 新鲜带海泥的海薯藤尚还滴着水,堆满了顾父与顾川的两辆油船,藤上宽大完整的薯叶都被顾阿妈细心摘下,晾晒在阳光底下,等待制成如厕的干叶。 摘完叶子的海薯藤同样被她被一寸寸撕下茎皮脉络,待完全晒干后,就能搓成粗细不一的藤绳,以供日常使用。 顾阿妈将剩余下来的白色藤杆丢进瓦罐中,接下来就是顾父锤砸茎食的活计了。 这些白杆富含可食用胶质,得花大力气才能将胶液凿磨出来,往年都要年富力强的顾川和顾洋轮流替换,花上两三天才够弄出一缸薯胶。 今年顾洋不在,说好一个月能回来一次也不见影踪,便就只有顾川与顾父两个人干活。 顾父毕竟年纪大了,凿一会儿就要歇一阵,还劝顾阿妈不必准备太多海薯胶,家里的囤积的米粮早就够吃了。 可惜顾阿妈饿怕了,才不理会他的好言好语。 陶粟待在小租屋里无事,索性趁正午无风,抱着小宝儿去顾家散了下步。 谁曾想,顾宝对木棍捶打缸底薯藤的闷击声相当敏感,边上每砸一声,她就会抖一下小脚,令人稀奇好笑极了。 为了让宝贝孙女感到高兴,顾父一下子来了力气,从顾川的手里夺过搅棍,「哐哐哐」就舂了起来。 在顾宝的影响下,顾家的海薯藤没能堆放多久,几天的功夫就被顾川与顾父处理个干净,甚至两人还觉得十分意犹未尽。 。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小海鹰破壳 天气更冷一些的时候, 又到了海岸聚集地一年一度建造牡蛎屋顶的时刻。 所有海户已在自家海排房里准备好了充足的海薯胶、杂粮,并少数临时从近海捕获来的咸鱼腌块。 在不缺吃穿用度的条件下,众人当即便将全部精力都投放在重构屋顶上。 去年顶上的牡蛎造礁层经过夏日炽热阳光的烘晒, 早就干裂脱落掉不少, 剩下的随便铲铲, 就能轻而易举清除干净。 顾家有整七间排屋, 除了不住人的五间, 剩下的大屋和小租屋都需要重新铺设上牡蛎造礁保暖过冬, 因此两间屋上的盆菜一早就被提前搬了下来。 这些盆菜已经老得开出了菜心,里头裹着一颗颗黑色的种籽,等都剥下来留存好,明年依旧能当成新农种播撒下去。 顾川要同其他海民一起去搬运砂石与牡蛎,腾不出空无法帮忙, 陶粟便和顾阿妈一起坐在排屋门口剥着菜籽。 一旁的顾宝躺在了顾父特意从渔村搜罗来的小摇床上, 她性子乖巧软糯, 只需要有人给她推一推摇床, 便可以含着自己的手指安静睡上很久, 带起来格外省事。 第127页 顾家的盆菜数量极多, 好不容易拾掇好两间屋顶上的, 还剩下五间的量需要料理。 就在这时,海上久违的瓢泼大雨终于连绵落下了。 迟来的换季期雨水丰沛,硕大的雨珠一刻不停敲打着屋檐,在置于排道上的水缸口溅起层层水花。 其他五间屋顶上的盆菜被赶回来的顾川和顾阿妈手忙脚乱收回顾家排屋,垒在角落里高高一堆,其间还凌乱夹杂着攀藤的竹竿脚架, 以及海鹰的那只新窝。 失去了住所的海鹰落脚在空落落的排道扶手上, 旁边则是冒雨正在给屋顶铺设碎石的顾川, 一主一宠站在雨幕里看上去颇为和谐。 陶粟抱着睡醒的小宝儿哄了一会儿,又给她餵过一次奶,方才重新将她放回摇床里,坐回原位继续帮顾阿妈处理着那些裹在荚壳里的菜种。 淋过雨的菜种质地潮湿,不马上取出烘干,很快又会发芽,或是直接霉变。 顾阿妈心疼这些宝贵的农种,不忍心看它们浪费,难免奢侈地点起了鱼油火盆,将剥出的种子放在明火前慢慢烤着。 多月前,船舰上的人给了顾家兄弟俩许多鱼油与一些柴油作为修船的犒劳,其中柴油被拥有油船的顾川收下,其他的鱼油则被均分给聚集地里每一户海民。 顾家自然也拿到了相应的那部分,甚至还更多一些,差不多有半袋的样子,掂量起来沉甸甸的。 陶粟和顾川都没肯要,藉口之前曾同往来的货贩换到不少,实则小租屋里放的都是从空间内拿出来的囤货,这些鱼油自然全给了顾家阿妈。 顾阿妈节俭惯了,每日做饭烧不了多少,也就给陶粟熬补汤时费一些。 新得的鱼油同去年冬天用剩下的一起存着,丰沛的囤量眼看又可以阔裕地扛过新一轮冬天,然而她在使用时依旧还是十分谨慎苛刻。 一半天性使然,一半则是为了顾宝。 谁让家里新添了小宝儿这么个宝贝,新世界的冬季寒苦酷冷,顾阿妈生怕到时候陶粟和顾川那的鱼油不够用,再把她的宝贝孙女冻着,便暗自偷偷做好囤积的准备。 一堆湿种被反覆烘烤得恢复了干燥,顾阿妈赶忙寻来只布袋子将它们装好,又将新一把潮湿的种籽摊放在火盆前。 大开的屋门口风雨吹进,鱼油火盆里的火光晃晃漾漾,散发出来的热量让人深感偎贴喟嘆。 顾阿妈起身给盆里添了把鱼油,正想去看看摇床里的顾宝,恰巧顾川忙好了两间排屋的造礁雏形,浑身湿透地进屋避雨。 她连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烤火,借着雨水沖洗干净双手,径直欢欢喜喜地去抱小宝儿。 屋外雨帘密集、天色发白,已经穿上薄袄的陶粟同样清洗好手,取了条巾布给顾川擦脸。 她变得更丰腴软嫩了一些,身上被顾阿妈的汤汤水水养出不少白肉,滑腻得如同剥了壳的禽蛋,又香又软,还充斥着一股香甜醇厚的浓郁奶香。 顾川接过巾布,漫不经心地擦着脸上的雨水,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坐在他身旁的陶粟身上。 他的喉口略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擦着面颊与发梢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陶粟见他的下巴处还往下滴着水珠,不一会儿就在两人的脚边淌成了一滩,顿时看不过眼般,将巾布重新拿了回来,靠近着亲自给他擦身上的雨水。 她离得极近,近到顾川可以嗅闻见她奶味萦绕下的盈盈幽香,那香气甚是繁茂诱人。 他忍不住贪婪地多闻了几口,下意识伸手去勾陶粟柔软的腰肢,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急色。 陶粟敏感地察觉到了顾川的意思,她停下了擦拭他身子的举动,一双水雾做成的杏眸含羞带怯地看向男人,炙热大掌下的松嫩腰摆却没有躲闪。 小宝儿两个月大了,她也在前几日刚结束月事,掰着指头算算应该也可以了。 夫妻间的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重欲的顾川在陶粟娇软无声的贴心安抚下,暂且将躁动的情绪按捺了下来,但那双漆暗瀰漫的黑眸里却依然暗欲翻涌。 这一晚,除了固定去给屋顶牡蛎泼海水外,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甜蜜度过…… ----------------------------- 大雨一下就下了好多日,像是要把夏天时缺席的雨水,一场不落尽数下完一样。 自打那一晚,陶粟和顾川彻底恢复了往日和谐频繁的幸福生活,常没羞没躁地窝在小租屋里,连带小宝儿也不怎么带着往顾家排屋中去了。 顾阿妈一个人待在冷清的大屋内,陪伴她的只有一些杂粮鱼油和农种水缸等死物,难免觉得孤寂无趣。 倒也不是没有活物,栓系在门边的小母鸡就是一样。 然而母鸡已经近大半个月没有产蛋,整天趴在窝里休息,除了饭点会出来短暂地进食进水,很快又会回到窝内继续趴俯着。 眼神不太好的顾阿妈之前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它生的蛋,以为是天气变冷,小母鸡改变了产蛋的习性。 她也没太过在意,家里来自顾父赠送的禽蛋还有很多,并不缺母鸡产下的。 眼下难得家里的事都忙完,盆菜也都收集好了菜籽,顾阿妈无事可做,也没宝贝孙女给她带,便闲得将目光放在了小母鸡身上。 母鸡一直蹲在窝里,不清楚家禽还有抱窝习惯的顾阿妈只当是鸡生了病,蹲在门旁边想要捉它出来看看。 第128页 她伸手的举动使得小母鸡「咕咕咕」惊叫起来,还不待顾阿妈疑惑,下一秒她就被时刻在外面蹲守保护的海鹰扑了一身。 海鹰生得雄壮,爪趾尤其有力,毫无防备的顾阿妈在它的扑袭下跌了个大跟头,一时爬不起来,痛得叫唤连连。 听到她的呼喊声,陶粟忙抱起顾宝,跟在顾川身后,很快赶到了顾家排屋里。 摔倒在湿滑地面的顾阿妈立即被搀扶起来,而始作俑者海鹰也收起了湿漉漉的翅膀,正立在鸡窝旁亲昵地蹭着小母鸡的喙嘴,它俩竟不知什么时候处在了一起。 见是顾川的海鹰,顾阿妈也没有深究。 然而,海鹰打从进过顾家的门以后,便有了要留在排屋里住的意思。 它极通人性,从光秃秃的盆菜堆里叼啄出自己的那只鹰窝,摆在鸡窝旁,就这样同小母鸡过起了「同居」的日子。 顾家小宝儿对海鹰与地鸡很感兴趣,她紫葡萄般的瞳仁又黑又大,看着地上两只鸟禽能看上许久,陶粟和顾川只好经常带她来大屋。 对此,最感到高兴的无非是顾家阿妈,狠摔了一跤的她顿时腰也不疼腿也不痛了,抱着自家娇娇儿小孙女,别提心底里有多满足。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头。 没有了笼罩海域的海藻影响后,短暂的换季期一过,天气一日比一日飞速寒凉下来。 某日寒气肆溢的清晨,顾家鸡窝不显眼的深处突然传来了蛋碎的细微声音,随后是一阵清晰过一阵的啾鸣声。 母鸡成功给海鹰孵化出了后代,是一只雄性小海鹰,还不及人的拳头大小,身上没什么毛,但是相当有活力,伸长了脖子要吃的。 小海鹰的出现使得顾阿妈大吃一惊,极度的诧异过后便是惊喜,她裹紧了身上的厚袄,忙不迭出门去小租屋告诉陶粟和顾川他们这一消息。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确实惊人。 陶粟当下连懒觉都不想睡了,穿上厚重的冬袄,又将小宝儿穿戴严实,递给顾川抱着,三人跟随顾阿妈一起回到顾家排屋中。 海排房的屋门一直没关,海鹰趁此机会出去了一趟。 它从海里搜罗来一条新鲜的海鱼,一边用爪趾牢牢压着,一边用尖喙撕扯下一条鱼肉餵进小海鹰讨食的嘴里。 小母鸡在一旁闻着鱼肉的腥味,难耐地踱步啄了啄地上的鱼鳞,它也想吃了。 「欧……」海鹰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抚慰对方。 它扣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海鱼,稍稍往外退了一步,给小母鸡留出啄食的位置。 如此一来,海鹰既可以继续餵养小海鹰,又可以让小母鸡吃到海鱼肉,完美地供养了母子俩。 这样的场面看得陶粟等人都啧啧称奇,连只有两三个月大的顾宝也躺在顾阿妈怀里瞧得是目不转睛,浑像真能看懂似的,讨人喜爱极了。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厚雪冰屋 陶粟来新世界的第二年冬天, 在第一场大雪落下以后,终于闲暇下来的顾父开着他的那条油船,迫不及待满载家当来寻顾阿妈一起过冬。 除了自己的口粮外, 他还带来不少风干禽肉与腌菜咸蛋等物, 毫不见外地直接将顾家排屋塞了个半满。 顾阿妈拿他没什么办法, 眼看大雪封海,只好收留他长住了下来。 而顾父带来的好东西多,顾阿妈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 索性不让陶粟和顾川在小租屋里开火, 让他们径直每日带着小宝儿到大屋里来吃现成的。 屋里还住有海鹰一家三口,它们之间尤其是海鹰常常要飞去海面找食,因此顾阿妈连屋门都不能关, 时常都得虚掩着, 以备它飞进飞出。 没有了屋门的抵挡, 夹杂着冰雪的呼啸寒风从室外无情灌进室内,冻得人好一阵哆嗦,连旺盛燃烧的火盆都顶不上什么用场。 大人也就算了,小宝儿常往顾家排屋中来,她被冻到可是不得了的事。 为此,陶粟和顾川商量了一下, 准备在顾家中央床板前给顾阿妈和顾父做出一道厚实的挡风帘来。 在属于他们的其他几间海排房里有不少闲置在那的雨布与油布,都是当初两人在海崖暗洞里和渔村碎石滩涂上寄住时用过的。 布料的剪裁大小不一,半旧不新极具使用痕迹。 陶粟嫌放在空间里太过散乱无序, 又着实不缺这么些东西, 便让顾川找了个外来的藉口, 并其他一些琐碎物品尽数堆放到杂物排房中, 当下刚好可以拿来使用。 由顾川新缝好的挡风帘由许多零碎厚重的布块拼凑而成, 最底下还绑着两根沉重的粗杆,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帘幕悬挂在屋子里。 风吹不进雪飘不进,简洁明了地将床板区域和门口分成了两块。 这样一来,顾家与海鹰一家都可以互不干扰。 甚至大家在屋里待得无聊了,还能撩开帘子,坐在温暖松软的被褥上看看家养的海鹰与母鸡,逗逗闲趣。 小海鹰一天一个样,身上已经长出了灰白色的绒羽,只是还不会走路,趴在小窝里时而啾啾叫着。 母鸡与海鹰时刻守在它的身旁,但是家禽与飞禽的习性不同,小母鸡更多时候只是负责陪伴,至于照料幼鹰的事还得由晋升为奶爸的海鹰去做。 诸如餵食,清理排泄物等。 第129页 承包了小母鸡和幼鹰吃喝拉撒的海鹰看起来比顾阿妈还要爱干净,将它们的窝打理得清爽干燥,因此顾家排屋虽说住着三只鸟禽,但是却一点都不脏不臭。 类似它们这样分工明确的,还有陶粟与顾川,前者只负责哺乳,后者则包圆关于顾宝的一切事宜。 才刚刚几个月大的小宝儿能吃能睡,自然拉得多,尿得也多,一个白天下来最多能换上十来块尿布,给她洗换都来不及。 这些尿布质地纯棉,都是出自陶粟空间的布匹,被顾川从外头作势带回,就变成了产自余陆的上好货色,并没有引起顾阿妈和顾父的注意。 当然可能跟洗多了,尿布变得松垮老旧,不再如新的那般显眼也有关系。 又是寂静冬日里吃朝食的一天,装着滚烫什锦菜的大汤盆在小桌上热气直冒,边上摆了一圈碗筷。 自打顾家排房里拉起了厚帘,小饭桌就同鱼油火盆一起,被安置到了宽大的床板边,几人吃喝取暖都变得极为方便。 顾洋走后,他的位置就被顾父继承,现下四人盘腿坐在板床上,围着饭桌惬意地吃着暖锅。 陶粟喜爱热食,往碗里挑了一些自己爱吃的肉片与菜蔬略略放凉,很快就埋头吃了起来。 而小宝儿还不到吃这些的时候,来前刚喝过奶的她被坐在最下手的顾川抱在怀里,乌熘熘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阿爸一边哄她,一边草草吃东西。 她等待了一会儿,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小小地挣扎起来。 到了顾家排屋的顾宝没别的事,就想看她心爱的小海鹰。 顾川拿宝贝女儿没办法,忙停下了筷子,一边轻柔地拍哄着她,一边挪转过身躯,伸手将厚重的帘幕撩开一道缝,供她能往门口的鸡窝里看,小海鹰就住在那。 瞧见幼鹰的小宝儿安静下来,乖乖嫩嫩的模样更招人疼了。 坐在边上的顾父瞧得眼馋,顾宝每天在顾家排屋待的时间并不长,又大部分被顾阿妈拢过去抱,能同他亲近的时候简直少得可怜。 眼下见顾川吃饭的姿势变扭,他当即像寻到机会似的,飞快将碗里的饭食吃个干净,然后挤到了对方的身侧,主动要求看孩子。 「阿川,你先去好好吃饭,我来带会儿小宝儿……」顾父满脸慈爱温和地向顾宝张开了手臂。 见小宝儿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顾川只好暂先将女儿放到了顾父的怀里託管,但纵使如此,他之后吃饭也不怎么定心,总还时不时要看上一眼。 边上的陶粟和顾阿妈没理会他俩,两人一道捞着锅里的热食,偶尔趁咀嚼的时候抬头看眼顾家小宝儿,对她做个鬼脸或是逗笑。 没过一会儿,躺在顾父怀里的顾宝不太舒服地扭了扭,紧接着哭泣起来。 顾父毫无育子概念,顿时摸不着头脑,他皱起英朗成熟的眉眼,看向怀中娇贵可人的小孙女,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引来小宝儿啼哭。 对此,顾川反倒更有经验,他将顾宝重新接了过来,手往下一摸,便知道她是尿了。 床旁临近的鱼油火盆边事先热着几条干净的备用尿布,正是陶粟与顾川一早带来,就为了预防这种突发情况。 顾川熟练地脱下小宝儿脏掉的旧尿布,用顾父寻来的热湿布擦净,又替她换上干燥温热的新尿布。 本还哭闹不已的顾宝在感受到舒爽后顿时止住了眼泪,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那副与陶粟杏眼如出一辙的眸子浑像是雪洗过的碧潭,又黑又亮。 陶粟和顾阿妈在见到顾宝哭起来后,就停止了吃饭,两人在原位上伸直着腰背,看顾川和顾父两个大男人为小宝儿忙前忙后,大有一看不过眼就上去接手的打算。 直到孩子被伺候好,一切置办妥当,见用不到自己出马,她们方才继续开吃。 新世界的海户家庭中,女性地位颇高,生了孩子都是男人在照看,这一点上顾川俨然满分。 他没让顾宝的脏尿布空放多久,拖顾父暂先带了一会儿孩子,便连脏布带水盆出门趁新鲜洗了个干净,再拿回来晾火盆边上烘干。 这样的湿尿布在小租屋里还有不少,陶粟奶水充足,自然不会缺顾宝的口粮,她产生的脏尿布直将一家三口夜间取暖的煤炉贴了个遍。 屋外冰天雪地,顾川打外头走了一遭,回来后肩膀头顶沾着不少洁白的雪花片,再被屋内的火盆一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濡湿。 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湿手,端起碗接过陶粟夹来的一筷子肉,满脸笑意地将肉吃进嘴里,心头还甜蜜蜜的。 父女两个完全一个性子,好哄极了。 然而这一年,冬天的风雪依旧很大,甚至雪势较往年还要更为严峻骇人。 顾家乃至整个海岸聚集地这般恬静平淡的过冬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面临起了无尽积雪的无解难题。 许是夏季没落什么雨水,天上连绵云系中的水分便积攒得太满,一遇冷就凝结出了无数硕大的重雪。 重雪落在屋顶、排道、海面,没多久就结起了厚冰,随着累累积雪的降落,整个房圈也大变了容貌。 同去年一样,海民们最先害怕积压在房顶的厚雪会压垮屋舍,早早地就开始清理起排屋上的积雪来。 再待到排屋与排道间连结起整片的冰地,为了不影响除雪效率,大家有意识日日将连夜结起的海冰破除,以便将屋雪就近推落进海水中。 第130页 可惜今年邪乎得厉害,冰地凝结的速度比被海民铲碎来说快得多,白天铲完晚上结,上午铲完下午结,且还越来越厚,需要人花费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直到接连有海民径直干碎了自家凝固在冰里的排道,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妙停了手,今年冰雪的硬度实在不好衡量。 比起中央那些海户需要走远路来处置那些清扫下来的积雪,依旧位于房区边缘的顾家可谓是再次占尽地理优势,连先前颇为纳闷的顾阿妈都不得不佩服顾川有先见之明。 不过令人喜忧参半的是,顾家足足有七间排屋的积雪需要日夜清除,顾洋不在,如此大体量的重活就都压在了顾川和顾父两个大男人的身上。 陶粟心疼顾川每天要早起干这么多活计,便将照料小宝儿的重心转移了一些到自己身上。 她天天定时主动起来给顾宝餵奶,不再等着顾川将孩子抱到她身边嘬乳,连拍奶嗝和换尿布的事也都做得得心应手起来,当然洗尿布还得交给顾川去干。 这样配合了几日后,陶粟掐时间的本事越来越准,基本等她弄好小宝儿,顾川也该除雪回来了,刚好一起去顾家排屋吃朝食。 但也有不准的,比如顾川提前清完雪回来,或是她餵奶把尿迟了,这样就会往后拖延一会,偶尔是很长的一会儿。 陶粟的母乳多,光餵小宝儿一个根本餵不完,剩余的堵在胸口容易引起炎症,必须得排出来才舒服。 同时空间的存在,也给了这些余乳一个绝佳的保存去处。 因此,每当给吃饱的顾宝拍完奶嗝后,她会再从空间翻出干净的容器,将奶乳彻底排尽储存起来,留待以后再给小宝儿餵养。 而某日,漱雪满身的顾川就在这时进了门。 他盯了一会儿,沙哑暗沉的声音响起「给我尝尝?」 陶粟被转了个身,她捂着赤白的胸口,又是羞怯又满不服气,娇声叱骂道「你多大了?不要脸!」 顾川轻笑一声,迳自俯下身去,他的嗓音低哑温柔得让人没耳听「我只要你……」 然而即使海民们不辞辛劳地扫除积雪,但人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作用下依旧显得渺小可欺。 大多数的雪还没有被清理干净,就边化边结地变成了厚实坚硬的冰,与底下的海冰或牡蛎屋顶牢牢凝结在一起。 随着积雪能被手动清除的厚度渐渐变小,各处冬冰则飞速加厚起来,直到将房圈冰地里的一座座海排房变为了一栋栋冰雪迷宫中的低矮冰屋。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砸冰捕鱼 这年一整个冬季的气温都异常湿冷, 海岸聚集地所在的浅海海域上浮现起厚重的冰地与冰川,并连绵千里,看上去就像一片真正广袤的海上陆地。 房圈中也积满了厚重的雪墙, 堆叠得高高的, 显得既细密又固实。 海民们没有办法再将积雪及时扫除,甚至连外出都困难,一个个只好在屋内尝试用粗杆顶住屋顶板, 分担掉顶部的重量,顺带祈祷房屋不会倒塌。 但即使如此, 夜间也时而会听到屋舍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与扑簌簌的落雪声, 令人胆战心惊。 小租屋里也是一样,打从大雪封门开始,陶粟和顾川便不再往顾家排屋里去, 两人带着小宝儿开始在自己屋头自行开火。 出自陶粟空间的食材经过好几个月时间的累积, 早已变得丰盛繁多,各种肉制品、奶制品、饮料蔬果应有尽有,三餐加点心完全吃喝不愁。 在这样优越安逸的生活条件下,陶粟与顾川除开带娃外,唯有的消遣就是将屋外的雪一盆盆偷偷填压成冰, 存进空间留待夏季使用。 冬雪下得密集, 在无人清除踩踏后, 十来夜的功夫就可以积压得比排屋还高,甚至还有更高的架势, 直将整片房区冰屋都埋在雪里。 有海民无师自通在雪中挖出了圆拱型的通道,没多久越来越多的长条型雪下廊道出现在周围, 甚至顾父在顾阿妈的请求下, 也开挖出了一条低矮的雪道, 直通小租屋。 他们捨不得顾家小宝儿,在有了直达的雪道后,便常常来看。 这显然给陶粟与顾川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眼看储冰暂止,空间中的冰量俨然还不够夏天使用,两人索性日常将顾宝托去了顾家排屋,也省得顾阿妈与顾父时常过来。 在陶粟与顾川不需要分出心神去照顾小宝儿以后,两人囤积冰雪的效率快上许多。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不对劲,顾川索性也在偏僻无人的屋后开闢出了一条专用来取雪的雪道。 遮掩在雪面以下的廊道痕迹并不明显,穿过这条大的廊道,之后就是无数条细小的取雪道,每取过一次雪,相应的小道就会被遗弃毁去。 只见最新一条窄道上的积雪被顾川熟练扣压在盆中,很快变成了一块块固体冰坨,再被跟在后面穿戴严实的陶粟收进空间里。 「你先回屋,等都压好了,我再带你过来。」顾川不忍心看她陪着自己受冻。 他放下了手中充作模具的水盆,抬手整理了下陶粟头顶歪七扭八的水獭毛大氅帽。 毛茸茸的帽檐下是陶粟莹润白嫩的小脸,许是被冻得狠了,连鼻尖与唇瓣都是淡淡的樱粉色,呼吸间有丝丝馨香的白雾气萦绕周围,吐气如兰不过这般。 第131页 顾川没有亲眼见过余陆上的兔子,但陶粟此刻的娇软模样像极了他臆想中的白兔模样。 「不要,会脏的……」 陶粟属意用这些雪冰做夏日凉饮,吃进肚里的东西,自然得在它们最干净的时候收集好。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忽然迎来了一张男人的脸。 顾川喉口一动,低下头吻住了她。 在狭窄冰凉的小道里,唯有两人相互碰触的唇齿夹带着炽灼,扑面而来的热意使得陶粟面颊一红。 顾川没有多耽误时间,他的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离,随即将陶粟冰软的小手揣进自己温热的冬衣口袋里捂着,带着她继续往前集冰。 男人身强体壮火气大,冬袄里就一身贴肉穿的单衣,隔着单薄的口袋布料,陶粟的手就像是直接贴放在对方烫热的躯体上一样,暖和极了。 她握成拳的手伸展开来,整个人忍不住靠去顾川宽阔挺拔的背上,亲密无间地汲取着他身上无穷无尽的热量。 两人互相作伴,被收存进空间中的盆状冰坨数量急速增加,窄细的雪道也随之越开越多。 顾川不敢只身带着陶粟走远,生怕离开了安全范围会遭遇到雪塌被埋的危险。 好在一连收集了多日,空间里原本冰水层空缺的区域被飞快填满,甚至还多出来不少冰坨可做备用,成果喜人。 在最后一次取完雪后,顾川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开始捣毁小道。 陶粟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等着他。 就在这时,错开后头及嘎作响的雪声,她仿佛听见了脚底冰面下砰砰直撞的闷响。 好似有什么活物在海下不断冲击着坚固的冰层,连带站在上头都能感受到这股微弱的震动。 同样察觉到冰下异况的顾川放下遮掩了大半的雪道,拎起工兵铲来到她的身边保护。 他的五感比起陶粟来说,还要更灵敏许多,凝神能听见厚重冰层下游鱼慌乱洄游的动静。 「别怕,是鱼。」顾川耐心地听了会儿,告诉陶粟答案。 一听到是海鱼,陶粟顿时想起了北方河边砸冰跳鱼的欢闹情景,她性子温软和善,没碰上也就算了,既然遇见,就不忍心见到渴求空气的鱼群在冰面下垂死挣扎。 「那要不给它们开个洞吧?」陶粟不免向顾川开口徵求意见。 她很少提出什么像样的要求,顾川当即答应下来,他将工兵铲改为短镐,寻好小道上的一处冰面就往下开挖。 冰层厚得厉害,足有十几寸的样子,试探性的几镐子下去也只是凿开了一点碎冰碴。 顾川测试完冰面的牢固程度,让陶粟再避远一些,索性一鼓作气,对准位置猛地破开了浴盆大小的冰洞。 下一刻,无数大小不一的鲜活海鱼沿着开口争先恐后跳射上来,将无法及时躲开的顾川扑溅上一身的水。 它们掉落在雪道上,最远的飞滑到了陶粟脚边,一条条贪婪地鼓动着鱼鳃吸取冰面上层新鲜空气,一看就是在海里憋闷得久了。 也难怪,近浅海区域的海面上冰层绵延,能留给鱼儿透气的孔洞少之又少。 洞口并不大,附近的冰面没过多久就摊满了各种鱼类,陆陆续续还有不少依旧在往外蹦跳。 陶粟见状没产生多少丰收的喜悦,她忙来到顾川的身旁,取出空间里的毛巾给他擦拭身上冰凉潮湿的海水。 待到顾川整理完毕,陶粟看着满地面的海鱼,顺手拿出了一张渔网,跃跃欲试想要装上一点。 她也不为自己吃,空间中的物资应有尽有,主要是想给顾阿妈和顾父他们带些回去。 新世界里海鱼的种类繁多,陶粟也认不太全,只能简单以大小区分,当下不免踌躇起来「哪些好吃啊?」 「我来。」顾川温声回答道。 身为土着海民的顾川对此相当拿手,他接过陶粟手中的渔网,在满地的海鱼堆中准确挑出了少量一二类珍贵海鱼装入网内。 可即使只有几条,但装在一起也显得不少,重沉沉的一小篓,足够顾阿妈与顾父吃上几顿。 本还干燥的雪道内满是水痕,陶粟掏出了两把大扫帚,同顾川一人一把,准备将剩余的海鱼都尽数扫回海洞底下,然后打道回府去接小宝儿。 谁知就在最后几条下洞前,黑黝黝的洞口下突然挤出来小半颗硕大的蓝黑色鲸鱼头,吓得不远处毫无防备的陶粟一下子摔倒在湿滑的地上,并随着惯性径直往那颗鱼头边滑。 处在她与鲸鱼头中间的顾川拦截不及,只好眼睁睁看陶粟一路惊叫着坐滑过去,还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把活鲸给收了。 被堵住的开口顿时一空,就连陶粟自己也没想到,她情急之下竟把一条活的小海鲸给收进了空间里。 顾川很快将陶粟搀抱起来,拥搂着她离开危险的潮湿洞口。 而看着悬置在空间上层的一条**米长小鲸鱼,陶粟简直呆愣极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空间既可以收集死物,也可以收非人的活物,先前那颗腐烂的大鲸鱼头并许多啄食的小鱼小虾还储存在那,如今又多了一条活的。 这条为追逐鱼群意外误入浅海的幼鲸体内也生长着不少辐射变异后的鱼油囊,最大的一包足有麻袋般大小,鼓鼓囊囊位于它的口腔后部。 陶粟心随意动,轻而易举将这些密密麻麻的鱼油从上取下,一下子就堆积满整两个空余的储物格。 第132页 新鲜鱼油作为生活中重要的燃料,此次得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陶粟心里的惊慌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地同顾川分享了这一好消息,她没有要将小海鲸继续留在空间里的意思,琢磨着想将它重新放回海里。 但顾川怎么也不敢让她再回湿洞那边,他索性用工兵镐就地重打出了一个新的海洞,让陶粟就在这个小洞里伸手将活鲸放生。 空间内少了一个庞然大物,不过没让两人等多长时间,那小半颗熟悉的鲸鱼头又「哐」地出现在了原来的湿漉大洞口。 被冰封的海底缺氧严重,小鲸鱼只有在换够气后才会重返近海。 眼看时间不早,陶粟和顾川没有再耽误下去,拎着的网兜折返小租屋。 紧闭的小屋门前,被顾阿妈派来的顾父已经跺脚哈气地等了有一段时间,瞧见两人从雪墙里钻出,忙皱着眉问道「做什么去了?小宝儿都哭了好几回……」 不过在看到顾川手里装着海鱼的渔网后,他的表情与语气稍稍和缓下来,转身给两人往顾家排屋带着路。 「家里又不缺吃的,这么冷的天,去打什么鱼?」 话虽如此,可陶粟和顾川带回来的鲜美海鱼还是得到了顾阿妈与顾父的一致好评。 海岸聚集地不大不小,顾家凿冰吃到一二级海鱼的事很快就传播了开来。 受先前海藻泛滥成灾的影响,今年冬季海民们都没有囤积到足够的鱼肉用来做冬粮,而过冬前捕捞到的那些海鱼一早就吃光了。 单凭杂粮和海薯胶充当主食,大家当下不免都十分馋肉。 所以在听说顾川带着陶粟砸冰洞掏鱼的故事后,众人苦雪的烦恼一扫而光,纷纷带上凿冰的工具,热火朝天外出去开洞捕鱼。 以房圈为中心点,衍射出去的雪道四通八达。 再等到临近聚集地区域的海洞不再有海鱼出现,海民们意犹未尽,继续兴高采烈地踩着结实的冰地向外开挖通道和冰洞。 外出的海户沿着长长的雪道,结伴往家中搬运丰足鲜美的海鱼,犹如沙下蚂蚁运送食物,勤劳而朴实。 于是待到漫长的冬季过去,冰雪初化了,新一波海藻的灾祸随着天气的回暖重新蔓延开来,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也不再畏惧这捲土重来的劫难。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顾洋番外 顾家小宝儿三岁的时候, 当年上船舰闯荡的顾洋终于回来探亲了。 年长了三岁的顾洋看上去成熟强壮许多,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军官制服,笑眯眯地站在顾阿妈跟前。 后者起初乍看几眼, 甚至都不敢叫他,彻底相认后又是激动又是惊喜。 如今, 顾洋已经跃升为了舰上的正式军官,此次正是领命带人下船到各个浅近海区域的聚集地里来收集余陆米粮蔬菜,以便扩充船上的食物储备。 这三年, 在顾川的带领和陶粟的帮助下, 海岸聚集地发展良好,扩充开好几倍不说,连带散民人口也引进不少。 受连年的藻灾困扰,族内不再完全依託捕捞海鱼过活, 而是仿照海岸渔村模式,以种植各种短季菜蔬为主, 反向出售给轮船或余陆上的人。 也正因此, 顾洋所在的船舰会挑选海岸聚集地作为物资採购点,驻扎在不远处, 给了他回家的机会。 顾家小儿子的回归在聚集地里热闹了好几天, 唯有顾宝不认识自己这个亲叔叔。 她带着长大后的小海鹰躲在屋门口, 扒拉着门框, 歪着小脑袋往屋里瞧,同陶粟如出一辙的眼眸水光汪汪, 肌肤又奶又白,像是只甜软的白糰子。 小宝儿生得当真是好极了, 在空旷海上风吹不皲日晒不黑, 完美地继承母亲漂亮的外表基因, 每一个见过她的海民都这样衷心觉得。 顾阿妈对于越长越可爱的顾宝非常疼爱,尤其在聚集地陆陆续续又出生几个不太好看的女婴以后,更是得意地将她捧到了掌心里。 连顾父常年约她去渔村吊脚楼短住的热情邀请也置之不理,就想离她的乖乖小宝儿近些。 当下,顾阿妈见到门外的顾宝,脸上立刻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将她哄到了身边,抱着认人。 小宝儿乖巧听话,说喊人就喊人,她的嗓音稚气软糯,听得人心口一甜。 顾洋眼角的笑纹不禁又深了几分,他将顾宝从顾阿妈怀里接过,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哄她继续叫自己阿叔「小宝儿,想不想跟阿叔去大船上看看?」 同陶粟一起在准备宴食的顾川看不过眼,也怕顾洋真把顾宝拐跑了,赶忙重新将宝贝女儿又抱了回来。 不过即使如此,在顾洋带着丰富充足的鲜菜离开前,他还是引发了顾宝对于船舰的浓重好奇。 这两三年间,顾宝被带着去海岸渔村看过陆地风景,也目睹过往来海岸聚集地货贩的各类小型船舶,唯有真正的巨轮船舰还没有上去过,当下就缠着陶粟想要一起去。 不光是她,就连陶粟到新世界多年,也未曾亲眼见识过船舰上的内部构造。 顾川拗不过好奇心上头的母女两个,只好借着运送菜船的机会,带她们同顾洋一起去看停驻在近海海域的军舰。 船舰上的规矩森严,一般海民根本不让上去,但是有身为军官的顾洋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133页 他可以在自己的直辖范围内开后门,因此陶粟和顾川就带着小宝儿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登船参观了一番。 年代久远的钢铁油船船体外壳锈迹斑斑,内体造设也光鲜不到哪去,底部本就窄斜的船舱被区分成一个个胶囊状的甲板房,并没有多少生活面积,只有床板供底层士兵休憩。 这是那年顾家兄弟俩修船时暂住几夜的地方,而顾洋最开始上船做士官后备役时也是住的这里。 几人再沿着昏黄的明灯光线往上层去,狭小的床房就慢慢变大起来,环境摆设也更加整洁鲜明,直到上几层到了军官居住的区域,板床房就变成了一间间小室。 顾洋的房间就在其中,虽然里面咫尺见方,连转身都困难,但是看起来相当干净整齐,边角处还有半面小小的灰旧的玻璃窗。 外头的日光透过模糊不清的窗体照射进来,将这一小方天地映衬得更明亮了几分。 军官区难得上来生人,有其他同顾洋交好的军官路过,不免往他的屋室里探看,在瞧见陶粟和顾宝以后,他们肉眼可见兴奋起来。 「那我们就先下去了……」陶粟见状自觉不便多留,她将顾宝搂在了怀里,流露出想离开的意思。 顾川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他将肩上顾阿妈给顾洋准备的沉重大布包放在他的床头,里头都是一些聚集地里常见的时鲜腌货,诸如腌菜腌酱等物,能供他储放着拌饭吃上许久。 「好,我送你们下去。」 顾洋笑着摆手驱逐走围观的军官,主动抱起顾宝,领着陶粟与顾川下船舰。 舰外,从海岸聚集地里带来的好几船鲜菜陆陆续续都被搬运上了船舱,顾川从顾洋怀里接过顾宝,同陶粟一起跟他道了别。 聚集地的规模已经从当初的小型变为了中大型,同许多大型船只都逐渐有合作,如今顾洋所在的船舰也不例外。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以后每一年都可以有见面的机会。 ------------------------------ 顾洋目送走了家里人,返身回到船舰上属于他的小屋。 只见他的屋子房门大开,正挤着几个同他关系最好的同层军官,他们你争我夺地对着窄小的床铺,不知道在抢些什么。 有人眼尖,发现了顾洋回来,连忙艰难地在人群里转过身,高举着手中装满腌菜的玻璃瓶问道「嘿,顾,这瓶给我可以吗?」 同时也有其他人不甘示弱地举着别的玻璃瓶问询着「顾,我想要这瓶!」 平平无奇的布包里装着一只只被擦洗得晶莹剔透的圆柱形玻璃矮瓶,都是出自陶粟空间的玻璃制品,结实耐摔又好用,被顾川寻了个藉口从海底带回顾家,便成功偷渡出来用。 而顾阿妈近年来从顾父那学习了不少腌菜的手艺,这回她将家中的菜全部腌制上,一齐让顾川给顾洋带来了。 玻璃瓶里的腌菜种类不一,有咸豆角段、鸡蛋酱、辣渍海带菜等等,多得离谱也看得诱人,至少是船上食材寡薄的士兵军官所无法抵抗的美味。 顾洋没有回应他们的讨要,甚至连嘴角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 他双手交叉环于胸前,似笑非笑道「不想天天下海网鱼的话,就都给我放回去。」 作为技术类型的军官,又认了老迈的副船长做老师,顾洋的地位比起周围的人要高出一大截,他说出口的警告还真有可能成真。 届时,那场面一定非常难看,他们在底层士官及后备役面前也将毫无威信可言。 「好吧。」几个军官耸了耸肩,不无遗憾地将沉手的玻璃瓶恋恋不捨重放回了布包,嘴中嘟囔道,「顾,你可真无情。」 他们走后,小屋里安静下来,顾洋关上了门,开始清点布包里的东西。 除了二十瓶腌菜,还有几根水灵的黄瓜与番茄等可以当成水果吃的蔬菜,包括藏在最底下的一个小包中,也有着不少金银币。 这些钱比他交给顾阿妈的三年津贴补助还要多上不少,显然顾阿妈又添了些补还给他,生怕他在外头过得不好。 顾洋将小布包紧握在胸口,挑了根黄瓜咬了一口,边吃边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一直躺到黄瓜吃完,方才一骨碌爬坐起,像收拾整理完心情般,从大布包里挑拣出几瓶顾阿妈精心腌制的酱菜,锁上门,换上一副笑脸拿去孝敬老师。 在偌大复杂的船舰上,越往上爬越难,但顾洋习惯了珍惜一切机会,因为这是他为了梦想唯一能做的。 另一头,陶粟抱着顾宝同顾川回去的路上,她摸到了小宝儿怀兜里的一件硬物,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条漂亮的蓝色海宝项鍊。 美丽的宝石搭配手工金鍊,价值不菲,实属贵重。 「顾洋给咱们小宝儿塞了一条宝石金鍊?」陶粟伸手将链子拿到开船的顾川面前,递给他看。 顾川闻言看了眼这条宝石链,微微紧抿起唇角,语气干涩地回道「可能是送给阿妈的。」 「那他直接送给阿妈就行,干嘛塞给小宝儿?」陶粟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情逗乐了。 她想了想,兀自说着自己的猜测「照理,应该是送给小宝儿,等她长大以后戴的,又怕咱们不肯收,所以才偷偷给……」 顾宝一年一个样,像是风吹大似的,一点点大的模样还在眼门前,忽而就长这么大了,简直令人感慨怀念。 第134页 陶粟拢抱着心爱的女儿,在她稚嫩的脖颈上比了比华贵的海宝金鍊,开玩笑问她道「宝儿,以后你想嫁到哪?」 谁曾想,才三岁的顾宝竟当真有模有样思考起来,随即嗓腔稚软地回答道「想去地上。」 顾家小宝儿口中的地上指的便是余陆,或者说就是海岸渔村,毕竟短暂去过几次的她对那里种满丰硕作物的海崖梯田总是充满兴趣。 「为什么?刚刚去的大船上不好吗?」陶粟作势继续追问着。 「不好……」顾宝头也没回,径直摇头「好小的……」 她的声音小了数倍,浑像是怕自己说坏话被人听见,扭扭捏捏,这下对女儿回答感到满意的顾川终于笑了起来。 陶粟也失笑不已「那聚集地里的也不好吗?」 这回顾宝显得犹豫了,比着细嫩的手指纠结一会儿,依旧摇头「不好……就要去地上。」 陶粟对小宝儿有自己的想法非常支持欣喜,她亲了女儿一口,哄道「好,你想嫁哪就嫁哪,阿妈和阿爸一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顾川闻言回过头,满面温和地看着她们母女俩笑。 这番与顾宝的对话,陶粟和顾川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女儿还小,不一定成真。 未料,一语成谶。 。 第90章 第九十章 顾宝番外(1) 顾宝六岁的那年, 顾家动荡不安,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体弱多病的顾阿妈自然去世,没多久奔完丧回渔村的顾父也因思念成疾, 染上重病过世了。 家里一下子失去两个老人,同年陶粟又被发现意外怀上了身孕,她这一胎的怀相很不好,天天从早吐到晚,孕体虚弱得很。 顾川不得不悉心照料她和年幼的顾宝, 便暂先主动移交走手上对聚集地的管理权。 也正是因此,没了顾川和顾父在其中做主调和,海岸聚集地里的其他海民与海岸渔村中的村民们开始频繁因为小事而发生矛盾摩擦。 再待到转年,陶粟平安生下同顾川的第二个孩子男孩顾贝后,聚集地与渔村的关系已然急剧降至冰点。 互帮互助的友好约定早被打破, 纵使顾川再度接手,也无法扭转这被定了性的消极局面。 日子一长,关系就变僵得更厉害。 渔民不再来海岸聚集地寻求海民帮助起海泥等事,海民也不会再光临渔村购买主粮,直至当初定下的农种分成到了约定结束的日子,双方彻底不再来往, 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事已至此,陶粟和顾川也没有想到什么改善关系的好办法, 只能先放着, 等待时间可以沖淡一切。 而这一等, 就等到了顾宝十八岁。 打从顾阿妈和顾父走后,顾宝一直到成年前的十二年间都没有再去过海岸渔村。 她生得同母亲一样娇美, 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态, 初长成时杏眸蒙雨身段娇娆, 活脱脱一个小陶粟。 身为宝贵又年轻的单身女性,尚未婚配的顾宝本就在聚集地里备受欢迎与瞩目,这下更加受到各方的追捧与讨好。 她成为了族中男人或男孩们最为热烈的追求对象,天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不同的昂贵礼物。 就连货贩们也十分喜欢这位在海岸聚集地内当之无愧的娇贵小公主,每回来到周边,总会特意给她送来稀罕的物品,就为哄她一笑。 陶粟原本见顾宝这样受人疯狂青睐,心中还十分担心,但在见识到女儿承袭了顾川力大的基因,打跑偷亲她的男孩后,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出于某些原因,她并不想让顾宝这么早就嫁出去,还想留在身边多养几年。 或许可以的话,再替她招来一个听话能干的上门女婿,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而与人见人爱的顾宝相比,小她六岁的弟弟顾贝就要人厌狗嫌得多。 他才刚满十二岁,却处处调皮捣蛋招人嫌,由于从小不缺吃喝,身体营养充足,个子已经长得比姐姐顾宝还要高。 可惜就是不干人事,从小到大给双亲招惹的麻烦数不胜数,不知被顾川吊起来痛打过多少次。 然而顾贝却依旧像一条癞皮狗似的,记吃不记打,打完就算,下次还敢。 但即使如此,除了不听话以外,他其实同家里人的关系还不错,尤其跟姐姐顾宝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哥哥。 海上临近夏季,气温升高得飞快,日头也亮得早。 独自住在顾家排屋里的顾宝出了一身湿汗,她热得睡不着觉,索性打开了紧锁的屋门,准备打盆水擦一擦身体。 跟随她多年的小海鹰在屋顶上「欧欧」叫了两声,下一秒,弟弟顾贝揣着一只瓜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窜进顾宝的屋里,将连夜从海岸崖上偷回来的瓜徒手噼开,取其中最好的一块递给姐姐,热情地极力邀请她吃瓜。 刚成熟的甜瓜还带着香蜜的气息,又在海水里泡过,摸起来凉凉的。 顾宝尝试咬了一口顾贝递到她嘴边的瓜囊,香甜的汁水顿时密布她的口腔,清爽极了。 「哪里来的?」顾宝接过瓜块,眨巴着眼睛边吃边问。 顾贝没敢看她清澈的瞳眸,径直埋头啃着瓜皮,囫囵回道「别管,我自有办法。」 第135页 顾宝幼时发过一场高烧,由于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微微烧坏了脑袋,从此性子软反应慢,却最听家里人的话。 顾贝喊她别管,她果真信任地没再问,专心吃起瓜肉来。 来自海崖梯田上的香瓜好吃得紧,不大不小的一只很快就被姐弟俩吃了个干净。 顾宝摸了摸自己白软鼓起的肚子,想到即将要返航回来的阿叔顾洋,不免再次问道「到底哪里买来的?阿叔就要回来了,咱们去多给他准备几个……」 顾贝被姐姐顾宝追连缠问,摸着鼻子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好坦白「海岸那边弄来的,你可别去,那边的人凶得很!你要真想要,那我再去给你搞几个回来。」 「很凶吗?为什么?」顾宝咬着唇,「咱们跟他们买不行吗?」 聚集地与渔村的关系不好,是个海民都知道,但还不至于差到互相打架,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到顾宝跟前说,陶粟和顾川更不会在两个孩子面前讲这个。 至于顾贝认为渔民太过凶残,纯粹是因为他作为浅海小霸王,干的坏事太多,被追打得也多了。 顾宝没有领悟弟弟的意思,她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鼓励与赞美,自然理解不了他「险恶」的境况。 顾贝拿她没有办法,他笨嘴拙舌,头大得厉害,只好闷头在屋里取了金银币,撑着竹排带她一起去海岸边看看,碰碰运气。 海岸聚集地多年间扩大了好几倍,也短途搬迁过几次,如今离得海岸渔村并不近。 不过顾贝的撑船技术高超,比起顾川来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灵活地顺着各条洋流,载着顾宝很快就到来了渔村前的长坝一端。 此时天色才刚大亮,长坝上的村民寥寥无几。 几个起早的男渔民瞧清站在竹排上的顾贝,顿时没好气地恶言驱赶他「滚滚滚,你来做什么?」 「你们当小爷爱来!」顾贝在外人面前嚣张得厉害,一点亏都不肯吃,「听说你们村里瓜熟了,小爷给你们面子,过来买几个!」 「嘁,昨夜过来偷瓜的贼,就是你吧!」渔民们一听,更生气了,「算你自投罗网,看不打断你的腿!」 顾宝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弟弟,她从顾贝的身后露出脸,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骂。 她小脸长得白净娇俏,就像是画上下来似的,几个年轻男村民顿时哑了炮,瞪大眼睛只顾着看她。 甚至有人喃喃道「你该不会……用她来换吧?」 顾贝一听这话,立刻发了狠,表情凶得像是要吃人「你们他妈给老子做梦!」 渔村里的人不会将果蔬作物卖给海民,他们只为相熟的货贩供货,更不可能卖给劣迹斑斑的顾贝。 当然,顾贝也不稀罕跟他们买。 他撑着竹排,手上一个使力,就带着顾宝漂远了,不让外人再占他姐一眼的便宜。 见一时半会没法买到甜瓜,顾贝旧技重施,载着顾宝停靠到海崖底下的石礁上,准备给她再去偷两个下来。 顾宝不放心弟弟,拉着他,不想他去。 「不去就没瓜了,刚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凶得很,他们才不会卖给咱们!」顾贝眼神里的凶性未退。 顾宝怯生生地松开了手,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结果她一个低头的时间,再抬起头来,手长脚长的顾贝已经「蹭蹭」爬上去老远了。 许攀爬海崖是刻在顾家姐弟俩基因里的印迹,在顾贝将要顺利登顶的时候,顾宝不知什么时候追爬了上来。 她头次爬海崖,面颊上红兮兮的,相当激动。 本还轻松自在的顾贝无意间转头,看见自家姐姐就在他斜下方一个身位的位置,顿时目眦欲裂,手一松差点结束自己的攀崖生涯。 他说话的声腔里都带着颤「阿姐,你上来做什么啊?」 「你忘记带钱了,钱在我这呢……」顾宝绽开了笑,嗓音清清软软的。 她仰头看向顾贝,还试图腾出手去捞腰间装钱的袋子。 在顾宝的印象里,买瓜不能不带钱。 顾贝看着自家姐姐危险的举动,心里头更慌张了,恨不得能立即背她上去「别别别!咱们上去再说,上去再说。」 百米长的海崖被顾家姐弟徒手攀尽,然而就在他们触到顶边崖石时,两人爬崖的举动终于被上头的村里人及时发现了。 「快过来,又有人来偷瓜了!」 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不明所以的顾宝无端被吓了好大一跳,她抓住崖边的手一滑,整个人顿时向下落去。 「阿姐!」一旁的顾贝见状,心跳都漏了好几个节拍,忙空出一只手就要去拉她。 他发誓,如果他姐能安然无恙,他以后绝不会再来偷瓜。 顾宝差点掉下海崖,结果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上面的男人一把捉住,「嗖」地提熘了上去。 对方的手掌宽大结实,往上的一截小臂修长有力,淡淡青筋缠绕其中,温润沉淡又蕴含力量,更重要的是,他帮顾宝捡回了一条小命。 顾宝打横坐在崖上,她抬眸看向扣着自己手腕的成熟男人,呆呆地琢磨了一下,用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钱袋。 她拿着钱袋往面前的男人跟前递,解释道「没有偷瓜,我们是来买瓜的,不是偷瓜。」 「村长,这是哪里来的女孩?」周围的村民惊嘆地看着眼前陌生而漂亮的顾宝,相当摸不着头脑。 第136页 还有些尝试往崖下探头探脑,去看顾宝话里的另一个人。 顾宝打小就被家里人护得严实周密,尤其是顾阿妈还在世时,她将小宝儿视作心头肉,走哪都看着,生怕被什么恶人拐去了,连顾父所在的海岸渔村也去得很少。 至于之后的十几年间,她也长留在海岸聚集地里,再没来过渔村一步,自然不会有什么人认出她,乃至记得她长大后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顾贝也手脚利索地爬了上来。 「阿姐你没事吧?」他满面焦急,没去管周围站着要打偷瓜贼的村民,率先上上下下打量起顾宝来,生怕她哪里受了伤。 知道顾宝的没有,但顾贝谁都认识,海岸聚集地里大族长顾川那无法无天的小儿子,也是上了渔村黑名单的人物。 一听顾贝喊姐,立马就有人意识到原来眼前的貌美女孩就是顾川和陶粟的大女儿,没曾想当初那个娇嫩的小女娃,如今出落得这般漂亮了。 渔村的现任村长也就是蔺宽,在见到顾贝后,他比任何人都率先认出顾宝的身份。 他怔怔地看了坐在自己跟前的女孩一眼,缓缓地松开握在对方皓白细腕上的手掌。 顾贝也在这时才发现自家姐姐竟被人捉了这么久,他立即对蔺宽怒目而视,一边捡起顾宝的腕轻轻地揉了揉。 「你们想干嘛?尽管沖我来!」事关家姐,顾贝火气不小。 难得见到桀骜不羁的顾川小儿子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渔村里的人都不免当场惊愣住。 众人看看顾宝,又看看顾贝,最后看向背着手的村长,等待他发话拿主意。 孤身独立的蔺宽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是顾川的女儿儿子,给他们拿几个瓜,然后就送他们下去吧。」 见没有被骂,也没有被打,还得来了几个大瓜,顾贝牵着顾宝的手,不屑地拒绝道「谁要你们的破瓜,我们才不稀得要!」 「为什么不要?」顾宝疑惑不解。 顾贝没想到自己的第一轮发言就在亲姐那吃了瘪,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蔺宽一直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看着顾宝。 他在听到顾家姐弟俩的话后,揉了揉额角,显得十分疲累,忍不住向顾贝低声告诫道「有些危险的事你要做没人拦着,但别带上你姐。」 顾贝听了这话,面上涨得通红,但他没法反驳,因为顾宝今天确实因为他而遭遇了危险。 。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顾宝番外(2)顾宝≈ap;蔺宽 蔺宽所赠送的那几只瓜被顾宝和顾贝拿回去后, 并没能支撑到顾洋远航回来,没小半月的时间就被嘴馋的两人给吃完了。 「这可怎么办?最后一只都被咱们吃了……」顾宝埋头吃着碗里被弟弟剜下来的片片甜瓤瓜肉。 她虽是这么说着,但沾染瓜汁的红艷小嘴却嚼咽个不停,毕竟实在是清爽美味。 天气越来越热, 连平日里待在屋中都觉得酷暑难耐, 而产自海岸渔村海崖上的香瓜又大又甜,在盛夏堪称是解暑好食。 顾贝坐在排屋中的饭桌上, 单手拿着瓜皮在啃, 他满不在乎地用另一只手擦了下嘴边的汁水「没事,在阿叔回来前, 我给他再搞两个去。」 身为两人阿爸阿妈的顾川和陶粟近些日子并不在聚集地里,近海附近出现硕大的鲸鱼群, 他们一早就弄鱼油去了, 得晚几天才会归来,无怪乎他这么逍遥痛快。 陶粟空间里的物资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大多所剩无几,尤其是食物、日用品一类。 再者,聚集地的屋顶盆菜模式也不适合种植需要频繁追肥且根系冗长的果藤果树, 因此顾家姐弟俩很少能吃到可口的水果。 听到弟弟的话后,哪怕对方再三保证不会再去海崖上偷瓜, 顾宝也显得格外担忧,难以安心下来。 因此当两日一过,天空中逐渐泛起阴色, 厚重的云系遮挡住散发灼热阳光的烈日,她便趁着难得凉快下来的阵雨节气, 亲自揣着装满金片的钱袋跑了趟海岸渔村。 顾宝出海的能力承自顾川, 并不比任何一个男海民差, 顺顺噹噹就撑着竹排独自来到了渔村附近。 这一回比起前趟同顾贝来时,外出的村民们多了许多,都是些长相正常的后生小伙。 他们将眼生的顾宝围在了海崖边,一双双看着她的眼里眸光都亮了「你就是上次来过的吧?今天怎么来了?」 「你那个阿弟呢?他没跟你一起?」 顾宝在自家海域里已经习惯了被男孩们追求围绕,当下也不怕生,笑眯起一双杏眼「我来买瓜,你们有瓜能卖给我吗?」 这么多年,经历足够多的外来女散民流入,以及在身为村长的蔺宽三令五申下,海岸渔村里的买女风气早已净化许多。 这些年轻的男村民们听到了顾宝的问话,一个个苦思冥想,悉悉索索互相对起话来「那些瓜是不是都被卖了?还有谁家有?」 海崖梯田上的甜瓜陆续到了成熟季,早几天就被统一尽数割摘下来,卖换给往来的货贩运送走。 由于水果珍贵稀缺,一只能卖上不少价钱,渔村里的人都捨不得自己吃,情愿卖了换成金银币存在兜里。 顾宝安安静静站在自己的竹排上,纤长的眼睫眨动着,等待那些村中小伙商量出个结果来。 第137页 她赤着一双白嫩莹软的小脚,肉骨匀称不见骼节,十只粉贝剔透般的趾盖覆在脚趾上,在海水的亲吻下怕痒似的蜷了蜷,简直好看得紧,直让人想握在手中试试手感。 有人见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问道「要不你跟我们回村里,我们带你去问问……」 顾宝只是性子软,又不是傻,当然不会跟着这些陌生的男孩走。 她抬起头往百米以上的海崖顶端看了一眼,觉得今天可能见不到那个好心送瓜的村长男人,更别提能从对方那买到大瓜,当即便预备打道回府。 然而渔村小伙们却捨不得让她离开,他们难得见到这般肤白貌美的少女,腆着脸还想多留她说说话。 顾宝因他们的纠缠而收敛笑容,蹙起眉来。 忽然,在石礁边传来了另一道沉稳淡冷的成熟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蔺宽一早就在海崖边看见了底下的情景,他垂眸敛目略站了一会儿,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身下来帮顾宝解围。 「啊,村长!」 「村长……」 年轻的男村民们个个鹌鹑般同村长蔺宽乖乖打了声招呼,他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四散开去做原本该做的事,只是走了老远还要回过头看上顾宝一眼。 也不怪他们这般听话,随着蔺宽任位年数的增加,他的锋芒与威势彻底展露无疑,带领村民们一年年过上越来越富足的生活,众人打从心底对他既拥护又敬重。 顾宝不像其他普通村民那样对蔺宽感到敬怕,她脸上漾出了一些笑意,撑着竹排离近了些「是你啊村长,我正找你呢。」 「找我有事?」蔺宽的目光落在了她温软皙嫩的面颊,又稍觉不妥地移开。 顾宝毫无所觉,她绑好排绳赤着脚跳上了礁石,身上钱袋里的金片随之发出清脆动听的碰撞声。 「我想找你买瓜,上次的那几个不小心……掉了。」话语里的「吃」字,她说得又低又小声,浑像是怕被听清似的。 海崖底下的石礁粗糙锋利,直磨得顾宝脚疼,她低下头,蜷缩起脚趾,有些后悔从光滑的竹排跳到岸上。 蔺宽见她站得难受,忍不住在心底里嘆了口气「跟我来吧。」 顾宝闻言又惊又喜地抬起头,下意识娇怯地询问道「那我能多买几个吗?」 她是一根直肠子,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自己带来的钱够买上多少,当然是越多越好,直到一双男人的大鞋放在跟前,她才被重新拉回注意力。 蔺宽把自己脚上的布鞋脱了下来,让给她穿。 他的鞋又宽又大,里面还带着余存的体温,顾宝伸脚踩了进去,这才觉得被磨得生疼的脚底好受了些。 只是那鞋到底太大,套在她的脚上好似两条挂布,在崎岖不平的礁石上难走极了,没走几步就险险将要摔倒。 蔺宽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伸出一条手臂让她拉着稳住身形。 他的瘸脚这么多年一直没好,顾宝也是个走路不稳当的,相比之下后者行走间还更要跌撞,时不时需要人引导搀扶。 于是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姿势就从顾宝拽抱着蔺宽的小臂,改为了蔺宽牵扶着她的臂肘。 碎礁嶙峋硌脚,蔺宽却一点都没有在意,他几乎全心神都放在了顾宝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又摔跤了。 海水上涨多年,如今的碎石滩涂成了一片浅潭,连带吊脚楼底部也湿溻溻的,每一栋脚楼之间搭出了一条条木排做道路。 蔺宽牵着顾宝踩过这些排道,再沿着年年加固过的环梯来到了最顶上一层。 自打顾父去世后,他的那间屋子被收到了蔺宽的手里,眼下一整层中足有半层都是他的,宽敞幽静得很。 顾宝趿拉着他的鞋子,一走进屋内连忙就找地方坐了下来。 她的脚肉嫩得要命,才在礁石上短暂地站了一会儿,脚底就被戳裂开几道细碎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掺杂其中,连鞋里也被染上丝丝血迹。 蔺宽见状不忍心起来,他从里屋拿出旧药箱,取出药液和棉布,蹲下身捧起顾宝的小脚,给她擦拭上药,更像是在悉心照顾小闺女。 顾宝习惯了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也没有在意,转头环顾起宽大的屋子。 在见到某处墙壁角落里装满瓜的小箩筐后,她的目光顿时一亮,忙指着那些瓜追问道「我想多买一点可以吗?」 蔺宽闻言抬起眸子,见小姑娘这番没心没肺的模样,顿了顿说道「好,都给你。」 顾宝一下子满足地笑了起来,仿佛天上的弯月落进了她灿若星辰的杏眼里。 看着她的笑靥,就连蔺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货贩上门时想到她,还特意为她留下这么多瓜。 好在并没有白留,他失笑了一声,思来想去也只好当是哄小孩子吃的玩意。 上好药后,蔺宽将她的脚从膝头放了下去,一边心情很好地收拾药箱,一边叮嘱着「有一道割得比较深,下次再过来,我给你换药……」 他没有得来顾宝相应的回应,把话说完才觉得欠妥,海岸聚集地里什么没有,哪犯得着到他这来换药。 随着少女安静的时间越来越长,蔺宽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直到他端起药箱准备进里屋放好,臂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温热的小手,顾宝好不容易想通了一点事情,正是高兴的时候。 第138页 「那除了换药,我可以再多过来几次吗?这些瓜先放在你这,我每次来的时候拿几个走……」她仰起头,眨巴着眼眸看向蔺宽。 顾宝出于对自己和顾贝的不信任,这么多瓜拿回去指不定他们几天就都祸祸完了,更别提留给顾洋阿叔,要是放在渔村里,或许还能支撑上一段日子。 蔺宽一下子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方才觉得内心好受些,他露出宽和温润的笑容,点头同意了顾宝的请求。 箩筐并不大,里面装着的瓜却不少,等蔺宽放好药箱出来时,正见到顾宝蹲在地上,有模有样摸着筐里的瓜在数。 「十三……十四……」 她身段娇小,屈膝下蹲的时候看上去更如同一个糯米糰一样,瞧得人心里软软的。 蔺宽饶有兴致,双手撑膝地俯下身去问「一共几个?」 他出声得突然,一下子打断了顾宝专心致志数瓜的思路,她迟钝地怔愣了下,忘记自己数到了几。 「我忘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懊恼地回答道。 谁知两人竟靠得极近,随着顾宝的这一动作,她饱满莹白的额头在蔺宽的唇上轻蹭而过。 靡靡的,痒痒的。 吊脚楼外噼里啪啦地落起了雨,雨声嘈杂繁闹,原来是夏季的阵雨到了。 。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顾宝番外(3) 这个意外的吻没有在顾宝的心里落下什么痕迹, 却在蔺宽平静无波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时隔多年,他那颗冷寂的心终于被再次戳动。 打从那一天起,顾宝开始频繁往来海岸渔村和海岸聚集地。 她来的时间不太固定, 一般都是清晨过后, 于是蔺宽早早地就会站在石礁边上等她, 带着一种朦胧不清的期许心情。 随着顾宝来次的增加, 蔺宽的屋子里也渐渐备出了许多只属于她的东西,一双尺码极小的凉拖、一块擦脚的柔软布巾,一把崭新的漂亮竹伞…… 再后来,是各种各样新鲜美味的果蔬与吃食。 原本还空旷简洁的单身男性屋舍在短短半月的时间里俨然大变了模样, 就像是雄鸟筑巢、公兽造窝,无论哪一处都不知觉透露出迎合配偶口味的隐晦意思。 顾宝对此并无察觉,她心性散漫娇纯, 很大程度上只将蔺宽的房屋当成了一个消遣时间的好玩地方。 因此当陶粟和顾川终于从近海区域返回时,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重新回到了归来的阿爸阿妈身上。 伴随着海平面的连年升高, 富含鱼油的鲸鱼群也从深海来到了近海附近,陶粟与顾川这些年常去那边凭藉空间收取活鲸体内的鱼油, 再运送回来划拨给海民们日常使用。 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鱼油过多,他们还不得不拖延回到聚集地的时间。 海岸集聚地里多出来大量鱼油,除却海民们自用的, 还有不少可供出售。 于是此消息一出, 一连几日海岸至浅海的沿线上,来来往往收购鱼油的货贩络绎不绝。 顾宝已经完全忘记了还在渔村等待着她的蔺宽,她整日直往陶粟和顾川所在的小租屋中跑, 那里除了堆积如山的鱼油, 还有不少从海底捕捞回来的海鲜蛎螺。 顾川使着那把依旧锋利的瑞士匕首, 给陶粟和女儿撬着海蚌里的鲜美贝肉,这些干净的海货肉在锅里一滚,随便沾些酱醋就极为好吃。 比起深受宠爱的顾宝,顾贝就要没口福得多。 他素日里野惯了,借着为顾洋阿叔准备时鲜瓜果的事,索性天天混迹在海岸,直到听说父母回来,这才赶忙缩起骨头赶回家。 甚至为了防止被骂,他还乖觉地带回了另一个人当挡箭牌,齐达。 齐达就是当年那个卖陶粟盆坛的小男孩,一晃十八年过去,他也从当初的小货贩变成了如今首屈一指的大货商,手里头掌控不少货线货源,且与海岸聚集地关系良好。 更重要的是,他很喜欢顾宝,并不介意入赘进来,甚至求之不得。 这一点让身为顾宝阿爸阿妈的顾川和陶粟分外满意,他们一直想帮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而有能力又老实听话的齐达无非是最佳选择。 顾贝和齐达在顾家的饭桌上落了座,空荡荡的桌边一下子被两人坐满。 样貌英朗的齐达已经不复从前的弱小孤苦,他极富人情世故,这回到访除了顾贝假借家姐名义点名索要的几颗甜瓜外,还带来了不少稀贵的礼物,径直堆满了小租屋门边的空地。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直接来就是……」陶粟年逾四十,挽起长发的她平添了几分风韵。 她笑着示意顾川递去一把撬刀,让齐达自己撬着海货吃。 齐达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向陶粟和顾川道了声谢,转头看向讨喜可人的顾宝时,却忍不住红起了耳根。 他忙着给她撬开海鲜,自己都没吃几口。 不一会儿,顾宝的碗里就堆满了他和顾贝送来的熟贝肉,一块块堆叠得高高的,引人食指大动。 陶粟乐得见到宝贝女儿有好的归宿,与身旁的顾川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久未走动的海岸渔村里忽然来了人,他们没有提及来意,却平白无故送来一筐新摘下的水果,两颗瓜秧泛青的熟瓜赫然其中。 陶粟和顾川难免摸不着头脑,起身走出门去招待。 第139页 屋内的顾宝已经完全忘记了蔺宽的存在,她胃口大开,贝肉蘸酱一口一个,吃得樱色的嘴角边都是姜末蒜汁。 齐达瞧她这贪食的模样着实可爱,心里头又烫又热,忙拿了干布给她擦嘴。 他们熟络得很,更像是哥哥照顾妹妹,从小就养成的伺候习惯。 短短的一幕,但看在渔村来人的眼中,却咋舌不已。 陶粟和顾川将这次村民的到来简单当成了是渔村对顾贝去生事的不满,就连顾贝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他带姐姐偷瓜在先。 几人根本不知道,在远处的渔村里,蔺宽正事无巨细地问着村里人造访时见到的景象。 他堪称自虐一般,将顾宝和齐达相处时的那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问了个遍。 直到问及第三遍时,蔺宽的问话才当着村民疑惑不解的表情夏然而止。 是他过界了。 ------------------------------ 齐达在海岸聚集地里短住了两日,作为时间宝贵的大货商,他的停留全然是为了和顾宝笼络感情。 在陶粟和顾川的支持下,他成为顾家的姑爷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临走前,齐达温和地给顾宝理了理鬓发「阿宝,我知道陶粟阿婶还想将你多留几年,咱们不急,我可以等你……」 夏风潮湿温热,看着面前温软懵懂的少女,他喉口一动,忍不住低头在顾宝的额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两人再次道别后,齐达方才恋恋不捨地带人乘船离去。 在他走后,顾宝没能忍住额头上的痒意,抬手使劲擦了擦对方亲吻过后的地方,这才开心地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性子稚软,对男女之事迷茫懒怠,但却极为听话。 陶粟跟她说要找一个爱她的男人,顾宝便这般听了,因此并不排斥日后会同齐达生活在一起。 海岸聚集地里多余的鱼油出售一空,往来的货贩们满载而归。 热闹过后,顾宝趴在屋子里把玩着外人送来的诸多稀奇玩意儿,忽而记起自己落在蔺宽那里的小半筐甜瓜,以及同对方定下见面却未去的失约。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去过渔村,一想到这里,顾宝就有些坐不住,她想至少该把她的瓜取回来。 去往渔村的海路一如既往地好走,顾宝顺利到达海崖底下后,熟练地将竹排拎上了石礁。 这回没有男人再站在礁上耐心地等着她,任劳任怨帮她把排船安放好,顾宝也没有在意,熟门熟路沿着木排往蔺宽所在的吊脚楼中走。 僻静的吊脚楼顶层屋门虚掩,但是屋内却并没有人。 顾宝推开门唤了两声,没能得来回应,她略感到奇怪,一边心不在焉换上门口的软鞋,一边走进屋里去,只当是蔺宽外出还没有回来。 屋子里的摆设装饰同她前一次来时一样,蓬松柔软的凉蓆织物,丰盛新鲜的果物摆盘,就连室内空气也因使用了昂贵香料而格外清新好闻。 顾宝随手从盘里拿出一根长条葱绿的黄瓜放嘴里啃着,闲适地在屋中逛悠,等待蔺宽回屋。 伴随着清脆的咀嚼声,里屋忽然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动静,顾宝同顾川一样耳力过人,她循着声响好奇地向屋内走去,只当是什么虫鼠在作祟。 顾宝先前并没有踏足过最里边的屋子,这回她毫无防备地撩开遮挡视线的布帘子,一道赤着上身的男性身躯便陡然映入她眼帘。 伟岸,劲瘦,是属于蔺宽的身子。 原来他在屋里。 顾宝被吓了一大跳,嘴里的黄瓜肉都不记得要咽下去,急急忙忙趿拉着凉拖就要往后撤。 她知道看光别人身子是不好的行为,尤其还是异性的。 可惜竹编软鞋的质量不太好,她着急忙慌一使劲,鞋边就散了架,拆分出来的竹条戳进了顾宝滑嫩的腿肉里,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屋里另一头的蔺宽本不欲理会,但在听到顾宝的吃痛声后,他的身体比心诚实,很快大步迈了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顾宝细白的腿上见了血,零星的一点血痕印在她滑腻无暇的肌肤上,显得相当刺目碍眼。 蔺宽嘆了口气,飞快将她拦膝从地上抱了起来,直抱到他先前午睡过的床边坐着,又拿来药箱给她上药。 他连上衣都来不及穿,顾宝不太好意思看他,便只顾咬着手里的黄瓜,小声道「你明明在屋里,怎么不出声啊?」 蔺宽单膝跪在地上,闻言抬起眸子看她,他心里醋意翻腾满不是滋味,可偏偏面前的小姑娘一无所知。 顾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蔺宽也想吃她手上的黄瓜,索性就把瓜餵去了他的嘴边。 每日新摘下的黄瓜被仔细地去过了边角上的皮刺,就为了时刻备给她吃,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径直过了这么多天才来。 蔺宽垂眼看了下递到面前的黄瓜,上面还残存顾宝圆润齐整的齿印。 他缓缓地凑上前去,慢慢地在那齿印上咬下了一小口。 这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他。 顾宝不明就里,她见蔺宽吃了,以为是对方接受了她的讨好,不会再生气她爽约没来那件事,便埋头继续愉快地啃下一大块瓜肉,咬在嘴里慢慢嚼着。 谁曾想,身前的男人看着她嚼食,原本清亮的眸光逐渐晦暗下去,甚至一寸一寸地欺近过来。 第140页 强烈的男性气息抵近,蔺宽咬下了顾宝含在嘴边的那截黄瓜,几口吞吃下腹。 整个过程里,他的距离与分寸把握得刚刚好,甚至都没有碰触到顾宝的唇肉,但纵使如此,那濒临崩盘的自制力还是依稀可以窥见几分。 顾宝呆呆地看向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唇角遗留的瓜液。 谁料这一幕,成为了蔺宽心中压死道德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被引诱得忍无可忍般,闭上眼径直亲吻了上去,在将那香甜小唇吞含进嘴里后,他觉得自己即使是死,也值得了。 。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顾宝番外(4) 蔺宽的面容看轻, 体态结实有力,超龄感并不明显。 经久的岁月也只是给他多添了属于成熟男人的温润涵养,显得格外富有男性魅力, 至少顾宝破天荒并不抗拒与他接吻。 一吻暂止, 他的目光入骨,修长的双手撑在顾宝的身侧, 彼此间鼻息交换。 顾宝捂住湿溻溻的嘴巴, 抬起眼眸又羞又怯地看他「你怎么亲我啊?」 蔺宽闻言有些醋欲上头, 想起先前克制不住跑去海上找她,却意外撞见她和其他男人吻别的那幕,他忍不住低声反问道「其他男的就可以亲你?」 他的视线牢牢盯住顾宝不放,像是在索要一个回答。 顾宝想了又想, 这才转念想到齐达,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齐达哥哥?他不一样, 我们以后是要结亲的……」 她的解释太过理所当然,听得蔺宽始料不及之余,内心的醋劲更大了。 他眸光晦黑,欺身向前将顾宝抱起,锁在自己温烫的怀中,哑着嗓音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每次过来,进我的屋子里,意味着什么吗?」 蔺宽的问话太过高深, 顾宝听不太懂, 也没有要费尽脑筋思考答覆的意思。 她窝缩在男人的膝腿上坐立难安, 好半天才干巴巴地抛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蔺宽定定地看了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一眼, 铁了心妄想同她掰扯清楚, 便斩钉截铁道「是, 喜欢。」 谁知顾宝并没有表露出高兴的神情,反而还纠结起来,倒不是因为年纪等等硬性条件。 她想得很简单,自己只能同一个人结亲,又不好同两个人结,要是真能同两个人结亲,倒也不必如此忧虑。 顾宝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觉得也不是不行。 海岸聚集地里就有一个女性没有固定伴侣,通常这一夜钻这个男人的排屋,下一夜钻那个男人的排房,过得很是潇洒。 她或许也可以这样,同齐达结亲后在聚集地的大屋里住一夜,隔天再到蔺宽的屋子里过一宿,反正两边的房屋她都很喜欢。 「你说什么?」蔺宽冷不丁听到她唇齿间溢出的细言碎语,一下子就被气笑了,「你到底还想钻几个男人的屋子?嗯?」 他的小姑娘就像是个小妖精,饶是心性未定,也能轻而易举玩弄男人的感情。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是全然对他无情无意。 顾宝听不出蔺宽话语里的深意,她见到对方失笑,就天真地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拿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半根黄瓜继续开吃。 然而蔺宽却没有这么轻易好糊弄,他将顾宝扣在怀里,轻柔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哄问道「那宝儿喜欢我吗?」 他这一天一定想要求到一个答案。 顾宝被他痴问得厉害,含含糊糊点了点头「喜欢的。」 蔺宽再接再厉,试图帮小宝儿分析情感「那你喜不喜欢那个齐达?」 这回顾宝没有犹豫,径直点了好几下头。 蔺宽见状难免气短,他在顾宝的面颊上狠狠吻了一记「我和他之间,你最喜欢哪个?」 他赤着的身上烫得厉害,顾宝手中的黄瓜已经吃完,她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想要跳下去再到果盘中挑些水果,便乖乖回应道「都喜欢。」 一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另一个或许是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只能选一个,要么我,要么他。」蔺宽抬起顾宝的下巴,凝视着她的水眸,「以后是想同我过日子,还是同他过?」 他极富磁性的声音又低又哑,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顾宝为难地移开了视线,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时间一长,蔺宽也知道了她的选择,他默默选择将怀中的女孩放开,这段时日的悉心讨好仿佛成为了挞伐双方的无用功。 顾宝在原地略站了站,咬着干涸的唇瓣,还是没忍住跑去外间寻了只番茄咬嘴里啃着。 蔺宽听到她走出里屋的动静,便误以为是她回去了。 他的心头因此蒙上阴翳,沉默着慢慢捡起床头的衣服穿上,仿佛又变回那个淡漠寡言的渔村村长。 待蔺宽衣着齐整后,他转过身想往门口走去,这才见到顾宝正背靠着布帘子,一边吃番茄,一边抬头看他。 可以说他先前穿衣的男色美景,全程被她看去了。 蔺宽还来不及为顾宝的主动停留展露出高兴,更让他感到惊喜的还在后面。 「如果我不选齐达哥哥,阿爸阿妈会伤心的。」顾宝拿着吃了一半的番茄,神情犹犹豫豫,语气吞吞吐吐,「除非……你自己去跟他们说。」 第141页 她一点都不娇憨,实则鬼精得很,还晓得将责任都推卸到外头的野男人身上。 偏偏蔺宽对此甘之如饴,他的喉口像是涌进了一大包滚烫的蜜液,甜滋滋的糖浆烘暖了他冻彻的心扉。 「好!」他大步迈向前,将顾宝紧紧拥进怀里,连声安抚着「好,都交给我,我去跟他们说,你别怕。」 ---------------------------- 这一天,顾宝被蔺宽缠闹着,在渔村吊脚楼里逗留了很久。 夏季的阵雨期还没过,不一会儿,雨水滂沱倾盆而至,哗啦啦落在崖石上、屋檐间,溅起片片硕大的雨花,也带来丝丝凉意。 顾宝正侧卧在男人的床榻上,在见到屋外的大雨后,她连忙放下手里新烤好的玉米,跪趴去了窗桓边,伸出细嫩的小手往外够雨。 雨水充沛,没多久就积满了她的一掌心,水珠子滴滴答答沿着她皓白的腕子往下滑落。 下一刻,蔺宽放下了手里烹制吃食的火钳,他只身来到床头,坐在顾宝的身后环抱住她,满是情趣地抬手与她十指交扣。 湿滑冰凉的雨液顿时被挤出两人的掌心,将一大一小两只手都沾湿了。 这么大的雨,顾宝显然很难及时赶回聚集地里,必须要在渔村中耽搁一会儿,等待雨势暂歇再走。 蔺宽也没有想让她离开的意思,他轻啄着顾宝白皙香嫩的后颈,心满意足哑声道「别着急,晚点我送你走,咱们一起回去。」 顾宝闻言这才安心下来,她也没去深究对方话中的一起回去是什么意思,兀自躺在蔺宽温厚的怀里享受着男人的餵食。 她选择蔺宽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陌生吊脚楼带来的新鲜感,以及他屋中数不尽的美味吃食和水果。 总而言之,作为求偶中的异性,蔺宽所准备的居住条件相当成功,起码很合顾宝心意。 被云系遮挡的天光忽明忽暗,就好似有什么猛藤在这静谧潮湿的环境中突破牢笼,肆意滋长着。 顾宝少不经事,总觉得身子底下有什么物体硌得自己十分难受。 她的腰肉轻软单薄,一点点不适感都会放大无数倍。 「唔,你床上放了什么东西?」顾宝斜倚着蹭了蹭,在得来更加明显的硌噔后,她尝试着伸出手去摸索。 真是要人老命了。 蔺宽神经紧绷,及时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拦截了下来,捉放在唇边轻吻着。 「别闹。」他这般温和沙哑地说着,「以后会让你知道的。」 在没有得来顾川和陶粟两人的允许下,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囫囵潦草地要了他的小宝儿。 顾宝被捉按住双手,柔韧无骨的腰肢也被按压在老地方,她眨了眨眼睫,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唇角抿起一丝不好意思的浅笑。 「笑什么?」蔺宽虽是这般问着,却一点都不想听到顾宝口中的回答。 他低下头径直吻住了她的粉唇。 伴着窗外连绵不绝的落雨声,两人唇齿间水声泽响,津/液交替。 蔺宽在顾宝的唇上厮磨着,为今晚的事给她提前打着预防针「乖宝儿,今天晚上就好好呆在屋子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到了明天就好了。」 顾宝被亲得迷迷糊糊,语气呜咽地应下一声,就像是林子里新诞下的小奶狗,勾人心神引人怜爱。 蔺宽不禁更拥紧了她,吻得更深更急「乖宝儿,以后别再冷落我,我会让你高兴的……」 他贪婪,他下贱,他着急,他渴求,他年纪大,可他就是离不开她。 于两人在海崖顶上初见的第一眼,蔺宽的心就剎那间有了归属。 下着雨的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忽然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强壮的黄灰色海鹰,它停驻在顾宝所在的窗口,啄着自己沾染雨水的羽翼。 一见到自己的海鹰,顾宝一骨碌从蔺宽的腿上爬了起来「是阿爸阿妈在叫我了。」 她乖巧听话得紧,忙不迭就要回海岸聚集地里去,甚至连夜食都来不及留下吃。 屋内的暗昧感消失一空,蔺宽无奈一笑,只好纵容地陪她一起。 他从后岸开出最为大气的那条油船,放上不少渔村出产的珍贵果蔬作物,载着顾宝和她的竹排,一起冒着夜雨驶向浅海聚集地。 这一夜,蔺宽的到来简直出人意料。 他的来意更是在顾家掀起轩然,竟是为求娶陶粟和顾川的宝贝女儿顾宝。 对此,陶粟难以置信,顾川更是面色铁青。 ---------------------------- 雨下得更大了,顾宝被阿妈撑着伞带去了后面的排屋中。 她本能地意识到不太对劲,尝试着扭身往后头看。 可惜她的视线被雨幕下乌黑的排屋边缘所阻隔,只能听到一声声拳响与闷哼,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顾贝不在聚集地里,顾宝被陶粟带进顾家排房,母女俩像往常一样说着私房话,或者说是顾宝单方面被套话自己与蔺宽的往来。 在得知女儿并没有遭受到不可逆转的欺负后,陶粟肉眼可见松了好大一口气「没事的,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懂很正常。」 她的面上带着浓重的亏欠与疼爱,轻轻摸了摸顾宝的小手与面颊「让你阿爸去解决,以后绝不会让他再来缠着你。」 第142页 当初若不是为了照顾使性子的顾贝而脱不开身,让尚且年幼的顾宝一个人在大屋里独自度过一夜,也不至于她发烧一整晚,到第二天才被发现。 她的宝贝女儿本该聪明伶俐,明辨是非,知晓善恶,何至到了长大成人的年纪,还懵懵懂懂被一个老男人玩弄感情。 然而事实却并不如陶粟所想那般,顾宝踧踖不安地看向屋外,心不在焉小声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陶粟有些没想到小宝儿会这样问,她顿了顿,羞于将那些往事说出口,便苦口婆心道「他大你许多岁,同你阿爸是一辈的,当你阿叔都绰绰有余。」 「可是蔺宽说我们不是亲的,可以在一起。」顾宝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眸,「而且我不在乎年纪,我其实……更喜欢他。」 关于两人的年纪和辈分关系,蔺宽早就午后摊来覆去讲述过多遍,她心里都晓得。 她只是反应慢,有的时候懒得思考,在别人的安排下得过且过,但不代表她就是个笨蛋。 既然齐达和蔺宽都喜欢她,她又为什么不能从里面挑一个自己更喜欢的。 陶粟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并不会因此责怪女儿,只是突然莫名觉得有些悲伤,怪罪自己作为母亲太过于失职。 顾宝见到阿妈伤心难过,一下子就慌了神,立马摆手改换说法道「如果阿妈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我可以和齐达哥哥在一起……」 熟料这句话也没能让陶粟开心起来,她看着迷濛无知却又乖巧可人的女儿,心头伤感更甚。 另一头,丝毫不知自己已被顾宝口头抛弃的蔺宽正被愤怒的顾川按在排道上暴打。 雨水落在他的脸颊,带去了嘴角不少溢出的鲜血,他完全没有想要招架的意思,就充当一个本分的沙包,任由顾川出气。 既然想要带走人家女儿,又怎能不付出些代价。 不知过去多久,浑身湿透的蔺宽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透过越来越密集的雨帘,他看见陶粟撑着伞站在小租屋的边上,而顾宝不知影踪。 顾川在陶粟的示意下停手,他喘着粗气,冷冷丢下一句「赶紧滚,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很快,陶粟和顾川进了小屋,屋门闭合后就只留有蔺宽一个人待在湿冷无人的排道上。 他略微缓了缓身上的痛楚,双膝下地跪伏在雨中。 在带着顾宝回来之前,蔺宽就已经做好了彻夜硬跪的准备,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不伤两家关系的更好办法了。 不远处有其他海民探头探脑,显然顾家门口发生的事引来了诸多关注。 蔺宽抬手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任由雨水从他光滑的下颌处坠落。 好在顾宝并没有看见,也幸好她没有看见,这是他今晚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静谧大屋内,顾宝听了阿妈的话,一直没敢出去看,径直窝在排屋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躲在薄被底下,听着夜半午时轰隆作响的雷雨声,掩耳盗铃般地心想蔺宽应该已经走了,可是他还没有来道别。 下着雨的深夜黑得要命,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顾宝心慌意乱,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瞧上一瞧。 她撑起放在门口的雨伞,悄没声踩着扑打在脚面的雨花,沿着漆黑冷清的排道一路往前走。 今夜的雨突如其来得大,饶是在酷暑节气也让人觉得寒凉几分。 摇摇欲坠的伞下,顾宝摸了摸光嫩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她绕过凸起的小租屋壁缝,借着夜间昏暗不明的天色光线,一下子就看见了正跪在雨里的那道修长人影。 正是蔺宽,他还没走! 顾宝小小地惊呼一声,连忙执着雨伞跑去。 她蹲在蔺宽的身前,将他拢在伞下,语气难免显得有些着急「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蔺宽浑身被雨打湿,就像是座立于雨中的雕塑,在看见靠近的顾宝后,他才渐渐挪动起僵硬发直的手脚来。 「宝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大雨里,蔺宽的声音低哑得微不可闻。 顾宝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疼,她移开雨伞,尝试着将男人搀扶起来「你跟我进屋吧。」 她的身体娇软又温热,如同冰冷雨夜中的一道热源,蔺宽克制不住地往她身上偎贴。 眼看雨水快将顾宝的衣物都打湿,蔺宽无论如何也硬捱不下去,顺从地按着她的力道起身,一点点挪动发麻拐瘸的腿脚,携着她向顾家大屋方向走动。 充盈着少女沁甜馨香的顾家排屋里很快生起了一个鱼油小火盆,雨水带来的凉气顿时扫荡一空。 顾宝寻来顾贝闲置在她这的宽大衣物和擦身的巾布,给只肯坐在门口边上的蔺宽送去。 他的情形比从海里捞出来也差不了多少,地上很快就凝聚起一滩积水,湿淌淌地倒映出两个人重叠起来的人影。 「怎么不换衣服呢?」顾宝见蔺宽只看着她,却不动作,索性主动拿起布块给他擦起潮湿的头发来。 她身上沾了一些雨滴,昳丽有致的身段在单薄的衣物下若隐若现,散发出别外好闻的香气。 蔺宽的颊边映出浅红,不知是受了风寒,抑或是别的什么。 顾宝见他还是不换衣服,依旧穿着那身湿衣,漂亮的秀眉顿时蹙了起来,只差看不过眼,亲自伸手去扒。 第143页 蔺宽轻轻咳嗽了两声,一张俊朗温润的面容又禁慾又矜贵,他笑着紧握住顾宝的小手「我等下自己来。」 火盆里橘黄色的火光打在他修长挺拔的湿躯上,好似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淡淡光晕,勾勒出成年男性身材的伟岸,让人移不开眼。 顾宝愈发不明所以,明明蔺宽白日还缠着她百般索吻,怎么忽然又正经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空档,顾家排房的屋门被人从外大力敲响,陶粟和顾川赫然来到门外。 这一晚,顾家除了野在外头的顾贝,其他人一夜没睡好。 不太情愿离开的顾宝被陶粟哄去了小租屋里安置,只留下顾川和蔺宽两人秉烛夜谈。 双方的正式谈话,现在不过才刚开始…… ---------------------------- 也不知那一晚都商定了什么,在蔺宽再三保证不过线的前提下,陶粟和顾川渐渐不再限制他同顾宝往来。 或许是想着小宝儿心性不定,也未必能跟蔺宽走到最后,再说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齐达在一旁公平竞争。 可惜直到顾宝二十岁那年,她依旧还是表露出想同蔺宽在一起的意思,于是陶粟与顾川只好彻底松口,让他们结了亲。 这场婚事事关海岸聚集地里大族长的长女和海岸渔村的村长,场面办得相当大,直到多年后还被人津津乐道。 陶粟和顾川对于婚嫁出去的顾宝相当不舍,挖空心思准备了无数丰厚昂贵的陪嫁,若干新式粮菜种,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成盒成匣的金银饼币,一箱箱干燥的鱼油燃料…… 这些嫁妆足以让顾宝在渔村中地位拔高,使她无需依靠村里供养,毕竟光是父母给予的就能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 很显然,海岸渔村不仅是娶回了一个村长夫人,更是娶回了一个金坨坨。 更伴随着顾宝和蔺宽的这层姻亲关系,渔村与聚集地不免重结新契,双方的关系从此更上一层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