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秦:我收始皇当小弟》 第1章 超强台风鞭炮 南都市河西一幢高档的写字楼的某一间办公室里,闲暇之余的从容养生酒南都销售分公司的总经理白悟正在手机上津津有味刷一部谍战剧。 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妙龄女子探进脑袋。 “白总,受超强台风‘鞭炮’的影响,南都市气象局发布暴雨红色预警,雨量之大据说百年少有,为了安全起见,今晚的季度销售优秀员工聚餐要不要取消?” “开什么玩笑,陈秘书,看你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慌什么嘛,再大的雨总不至于把城市淹了吧,优秀员工表彰是一家公司,尤其是一家销售公司的重要激励手段,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 公元前239年,农历四月初十。 秦地,太原郡,晋阳县,一个叫张家里的村子。 日晚刚过,皓月当空。 突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朵乌云,一下子遮住了明月,大地顿时一片灰暗。 这时,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道流星的光芒。 …… “抓住那个狗东西,我要将他剁碎了喂狗!” 耳朵里凭空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 紧接着叮叮咚咚刺耳的敲击声如浪涛般层层涌来。 白悟虎躯一震,吓了一哆嗦,一汪口水从嘴角哧溜而出,连忙伸手去接,可忽然发现他如何使劲,手却使唤不了。 他再次尝试。 不但手没能举起来,而且感觉整个身子都是僵化的,动都动不了…… 心一揪,白悟顿时忧心忡忡起来……但他很快就笑了。 分明就是梦嘛! 鬼压身! 白悟的意识越来越清醒,脑中马上开始收集鬼压身相关信息。 鬼压身——别名梦魇,是一种睡眠障碍,西医称之为睡眠瘫痪,患者在睡眠当时,呈半醒半睡情境,脑波是清醒的波幅,可能会合并影像的幻觉,全身肌肉张力降至最低,常发于青少年或年轻人,主要病因是睡姿不正确,睡前用脑过度,生活压力大,无遗传性…… 口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应该流到枕头上了。 枕头该洗洗了。 记忆中,这段时间经常梦魇。 生活压力山大啊…… 手顺带抹了抹嘴,尤其嘴角,肯定留有口水渍,手反复摩挲几下,竟有扎手感! 胡子长这么长了? 不对呀,昨天早晨刚剃的胡须,当天下午不是在香丽格大酒店的玄武厅有一场三百多人的报告会吗,加上晚上还有一场员工聚餐,自己一向注重仪表,怎么可能胡子拉碴见人? 犹犹豫豫垂下手,搁在自己肚皮上,滑溜溜的,五指合拢,揉搓了几下肚腩,接着习惯性向下伸展,手一接触到某个物件,他马上鄙夷了自己一下。 最近怎么老是喜欢果睡? 恭恭敬敬摆好,手继续四下乱探,他心满意足地在丝滑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 醒了!彻底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远处有火光绰约。 浑身很冷,空气很潮湿。 居然睡在泥地上,且身无片缕。 白悟心中犯起了嘀咕,刚想席地坐起,头猛地一抬,“咚”的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墙上。 白悟忍痛摸索着四周,竟然发现自己钻进了一个狭窄的墙洞里。 墙洞外面紧挨的是一个草垛,堆的是秸秆和稻草。 墙洞里面看上去像是一户农家的院子。 惊讶、迷惘、困惑,白悟开始怀疑人生…… 突然,一阵阵鼎沸的声浪由远及近,伴随着狗吠声。 纷乱的脚步声转眼进了院子。 “三贵,你那里有吗?” “没找到,那狗日的狡猾的很,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刘麻子,你那里有发现吗?” “没啊,我连附近的茅厕都找了,邪了门,难不成他上了天遁了地?” “幺弟,附近的草垛里都找了吗?” “找了,每个草垛我都用铁叉反复叉了几下,我叉死那个狗东西!叉死那个狗东西!竟然敢勾引我嫂子!” 白悟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人声嘈杂,众说纷纭。 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捋,根本做不到,他的耳朵像是一个巨大的吸尘器,良莠不分,悉数采集进来。 “那狗东西就不是什么好货,你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坏水!” “我早就发现他和嫂子眉来眼去不是一两天了!” “你别看他平时很正经,那都是装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恰在此时,有人用力咳嗽一声,很快四下唏嘘声渐轻,那人又吁叹一口气,略带同情说道:“张三风,你那方面不行吧,要不然你婆娘怎么也不会看上那小子吧?他除了会把把脉,瞧瞧病,平时又好吃懒做,他有哪点好?再说你婆娘长得也不赖,凭什么呀?” “噗噗叮!”陶鼎摔地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人愤怒狂啸:“白悟,我张三风跟你不共戴天!” 那人还不解气,似乎又把手中的什么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咚咚锵!”像是某种青铜礼器的声音。 白悟突然一激灵。 ——且慢,我怎么会知道陶鼎和青铜礼器? 脑回路加上了特定的介质,马上起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记忆开始重合,叠加,分离,肢解……那个前世的白悟死了,在城市的街道上淹死了,自己被导演看中,安排了一个龙套角色,重生到一个同名同姓也叫白悟的人身上。 记忆越来越清晰,一切的一切如一帧帧电影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闪过,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季度销售优秀员工的聚餐设在一家星级大酒店,每个人都喝得很嗨,一直喝到夜间十点多,出酒店的时候大雨如盆泼,并伴随着狂虐的暴风,白悟并不在意,念及谈了三四年的女友一个人独自在家,不顾众人的力劝让司机驾车送他回去,可车刚开到一处隧道入口,发现车被堵住了,如长龙般的车队首尾相接,一直排到隧道里面,起初白悟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仅仅十多分钟后,他开始心生恐慌。 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的积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上涨,十多分钟时间竟漫过车轮。 有人很快意识到危险,开始匆忙掉头,岂料有些车再也打不着火,慌张的人们顿时乱套了,隧道的入口变得一团糟。 好在白悟车底盘很高,勉强掉了个头,正准备驶离险境,白悟不经意回头看到隧道进口的积水已呈汪洋之势,不少车车居然漂了起来,接着白悟听到了有人从隧道里发出呼救…… 微醺状的白悟根本不在意自己不谙水性,更不在乎司机的极力反对,毅然冲进了隧道里。 在他砸开第三辆汽车的车窗时,水已漫过他的脖子,他努力将一名女子从驾驶室里托起,再想要逃离隧道时,一切已晚,四处倒灌的雨水已将隧道淹没,他奋力游了几下,体力已然不支…… “我白悟重生了!” 自怨自艾叹了口气,白悟在极短的时间已代入角色。 我,白悟,白磨镇第一“神医”。 除了瞧病,我还有第二职业,算命。 现在,我正在被一大帮人抓奸…… 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白悟四下巡视,急切寻找全身而退的撤退方案。 …… 第2章 狗洞里爬出一个现代的灵魂 此刻白悟所待的地方,是张三风家院子围墙下的一处狗洞。 经过对记忆的厘清,白悟现在终于回忆起一切,同时也想明白一件事:他被人套路了。 的确,张三风的小弟张四风说的不错,他(其实是原主)和张三风的媳妇勾勾搭搭已不是一两天了,可一直没实质性的进展,就在昨天,他于设在白磨镇集市上的医摊上遇上了张三风的媳妇李荷花,李荷花是来镇上扯几块过夏做褂子的布料,路过医摊时,她蹙着眉,说这几天浑身不带劲,让白悟帮把把脉,这种事情白悟非常乐意,手指一搭上去,眼睛就不安分起来,盯着对方脖子下方三寸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赞叹一句:“你好美呀!” 短暂的一愣后,李荷花扑哧一笑,食指戳了一下白悟额头:“你这人好不知害臊!” 白悟一把捉住李荷花的手腕。 李荷花红霞满面,抽出手作势要走,却被白悟死死攥住,任凭她如何努力抽手,白悟就是不放。 李荷花干脆不再挣扎,露出少女般的羞涩:“你的话是真的吗?” “我发誓,如果撒谎天打雷劈!” 李荷花扭扭捏捏丢下一句:“我那口子明天要出远门,你天黑了来家吧。” 第二天,白悟早在日薄西山之际就已到了张家里村头,为了尽量等到天黑,且不被人发现,他偷偷爬上了村头的一棵老银杏树,躲在浓密的树叶里,亲历了夕阳西下到明月东升的瑰丽景象。 通往李荷花家的路真不好走,加上这几天雷雨频发,道路没有干透,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好在张家里他来帮人瞧过病,她的家白悟也早有留意,一切轻车驾熟,他像做贼一样潜入她家院前,四周看了几眼确信无人后,他忐忑地敲了敲院门。李荷花闻听后欢腾着从房间里扑了出来。 “死鬼!”李荷花探头,闪电般把他拽进院子,合上院门,加了两道门栓。 进屋后,李荷花关切问道:“你吃了吗?” “我这就吃!”白悟一个公主抱,喘着粗气,将李荷花重重扔到床上。 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大灌一口。 把自己脱得不挂一丝,白悟的喉咙已冒着火,嘶哑着声音说道:“荷花妹子,我来了!” 凌空跃起,一头扎进香榻…… 忽然间院门就被人擂得山响。 “荷花开门!快开门!” 霎时,李荷花呆若木鸡,看着已经愣住的白悟,哀怨说道:“我男人回来了!” 军情急如火,白悟抓起自己的衣裤一蹦三尺高。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办?” 院外催命的撞门声越来越急。 “来了,来了!”李荷花一边仓促应着,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理顺头发,一边团团直转…… 她的眼睛在快速搜索,脑子在飞速运转。 突然想到主间有一个盛米的粮柜,里面的粮从来就没装满过,空间够大。 二话不说拉起白悟出了卧室,也不说话,揭开柜盖,便示意白悟钻进去。 白悟根本来不及穿衣,把衣服搂在怀里,立即跳上了粮柜,先将双腿伸进去,接着变着戏法缩身,这个时候,他的体积虽已是原始尺寸,无奈肚腩大了点,卡在了柜口。 白悟抖了几下,收效甚微。 捶门声愈来愈响,李荷花如丧考妣,差不多崩溃了。 这边白悟还在努力,但院门外的张三风已失去耐心。 “哐!”张三风一脚踹开院门,干净利落。 他不是没给他们时间,是白悟太磨叽。 房间大门尽管也是关着的,且加了门栓,但李荷花已面色铁青,她知道这道门随时会被踹开。 白悟脸色更是涨得通红,就自己这副德行,不但没沾到实质性的荤腥,还…… 白悟忽然就有悲从中来的感觉。 突然,李荷花一个举动吓了白悟一跳。 但见她凛凛然洞开大门,快步冲上去,一把死死抱住风一般闯进来的张三风,嘴里狂喊一声:“快跑!” 李荷花以一个弱女子不多见的勇气,告诉了白悟一个道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要有漏网之鱼,一切还有变数。 衣物根本来不及捡起,白悟使劲吸了一口气,卡在柜子口的肚腩奇异般小下去数寸,一手撑在柜子上,一个飞跃,从粮柜上飞荡而下。 和张三风稍稍照了个面,那张狰狞的脸让白悟从心底翻涌而上一股寒气。 狂奔出了院子,白悟看到了四面八方涌现的火把。 果然是套啊,敌人早已布下了陷阱! 身后是张三风歇斯底里的咆哮:“抓住那个狗日的,他睡了我媳妇!” 从声音可以听出,他似乎疯了。 杀声四起,整个张家里成了狩猎场。 白悟成了一只豕突狼奔的兔子。 还是一只不爱吃素的兔子…… 碎片式的记忆铺陈开来,这一世的白悟已是满腔怒气。 重生成这般下等的货色,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介入这一世他对这个郎中身份的评判,白悟的评语只有八个字:不学无术,一无是处。 什么东西都怕比较。前世,他白悟何等风光,虽然生在农村,可他跳出了农门,还如愿考上了大学,是南都医科大学五年制临床专业本科生,毕业后进入南都人民医院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医生,再后来他不满现状离开医院加入了一家大型保健品公司,成为一名把保健品当药卖的报告会专业金牌讲师,因为自己的业绩优异,他被公司的老板看中,升职当上了分公司的总经理,从此跻身于职业经理人的行列。 按理说,从菜鸟级的萌新成长为位高权重的分公司一把手,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这一路走来,实乃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可是他大意了,一不小心便把妖孽人生演绎成作孽人生,最终导致了他和那个让他爱恨纠缠的世界彻底断了音讯。 白悟痛苦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此时,张家里的木匠张三风快哭出来了。 因为这期间,又有人调侃他,而且这人是张家里最泼皮无赖的吴三贵。 吴三贵比白悟大两岁,也是光棍一条,加上爹娘死的早,无人管束,自小就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恶习,算是张家里崛起较早的恶棍。不过,别看他整天无所事事,他也是有追求的人。 在他眼里,白悟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不用锄田,不用耕地,也不用撒种,云游人间,衣食无忧,是何等洒脱! 关键是,还能时不时摸到女人的手。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还有,三贵执着认为,白悟是自带仙气的。 这是因为他的腰间常年悬挂着一个小酒葫芦。 第3章 白郎中和他的酒葫芦 在吴三贵的认知里,只有神仙才会带着那么小巧的一个酒葫芦。 酒葫芦里当然装的是酒,而且还是药酒,有一次白悟云游到此,他们在村口的银杏树下相遇,那时的他已是三贵的偶像,三贵涎着脸主动跟他打招呼,白悟只是瞥了他一眼,神情倨傲,爱理不理。 “白神医……”三贵不气馁,声音又低下一度,更是谦卑。 白悟驻步,还是不看他,揭开酒葫芦上的木塞,举起轻啜一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既然停下了脚步,三贵的机会来了,他从一村民手里抢下一把锄头,搁在地上,恭恭敬敬请白悟入座到木柄上,白悟将长衫归拢膝前,稳稳地坐了上去,三贵凑上去,讨好说道:“你喝的是甚?” “酒,上好的高粱烧,我还加了几味珍贵的药材。” “好喝吗?”三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屁话!”白悟露出鄙夷的神色,“不但好喝,还能巧治百病。” 三贵的喉结又滚动一下:“我最近好像那方面不太行,不知……” 白悟的眼睛顿时亮了,淡淡一笑,将酒葫芦递到三贵手里,不慌不忙道:“就冲你这么尊敬我,给你喝一口吧,不过,可不许多喝哦。” 说完白悟死死地盯住三贵。 三贵突然抬头看向树上,惊呼:“白神医,小心树上掉鸟屎!” 白悟吃了一惊,举头张望,赶紧挪动身子。 这紧要档口,三贵一仰脖子,一口猛地灌下去三分之一。 待白悟把视线重新落到三贵身上,三贵才刚刚开始揭酒葫芦塞子,显得既激动又凛然:“白神医,你待我三贵真好!”说完,很有节制地抿了一口。 “好喝!”三贵赞叹,然后开始翻口袋,好不容易找了几个铜板,塞到白悟手里,虔诚说:“白神医,这是我全部的家当,都给你,算孝敬您,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就你?”白悟接过酒葫芦,刚要系上腰间,忽然间发现酒葫芦轻了不少,马上对三贵肃然起敬,心想,这倒是个人才,连我都忽悠。 白悟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问道:“三贵兄弟呀,想跟我混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就这几文钱,分明是在羞辱我吧?” “哪敢呐!”三贵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你千万别跟我提钱,更别让我去借,能借的我都借过了……” 白悟诧异,这三贵就是个人精,怎么把他想说的全给堵住了? 白悟心中直冷笑,渐渐有了厌烦之心,没好气道:“你这人啊,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语气极为不屑,撂下这句话,白悟拂袖而去。 两人的第一次谋面,就这样不欢而散,他们互相有了嫌隙。 看着白悟远去的背影,三贵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当然不是赶超他,而是—— “总有一天你白悟会栽在老子手里!” 这次吴白会晤,白悟给吴三贵留下了两点深刻印象,第一,此人很跩。第二,他腰间那个酒葫芦里的药酒的确不同凡响,因为白悟前脚刚走,三贵身上有个物件便不安分了起来,这种不安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气势恢宏,如江水决堤…… 害他不得不掐了一片荷叶遮住腰前,提前回了家。 本来那天他是计划到里长家的瓜田里偷几个香瓜来着。 这笔账同样被吴三贵记在白悟的头上。 …… 吴三贵垂涎李荷花的美色也不是一两天了,可一直没得逞,主要原因是李荷花看不上他。 这阵子,张家里参与搜捕的一帮男人陆续返回,都聚集在张三风院前,人手一支火把,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各路信息开始汇总:没抓到嫌疑人,那厮人间蒸发了。 某种程度上,吴三贵比张三风还要恨白悟。 其实,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吴三贵,当然,祸因还是因为白悟葫芦里的药酒。 大半年前,吴白会晤结束后,吴三贵匆匆回家换裤子,裤子才脱下,目光刚触及深处,对方就显得极有礼貌跟他点了点头,三贵欣喜,心想它以前从来都是吐槽以后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怎么今天一反常态精神抖擞? 束紧裤腰带,他俏皮打了它一下,笑道:“好了好了,别折腾了,乖乖地消停一会吧,我还要去偷瓜呢。” 这一打不要紧,对方勃然大怒。 三贵心花怒放。 “狗日的白悟,还有这等好东西!” “这一次千万莫浪费了!” 把裤腰带稍稍松了松,他便直奔刘寡妇家而去。 刘寡妇家门紧闭,人不知所踪,三贵哀叹:“难道这次又要靠手?”就在此刻,李荷花拎着一个篮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三贵大喜,飞奔而去,劈头就道:“我要睡——你!” 李荷花一愣,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再不滚我叫我男人用斧子把你下面砍了喂狗!” 下面一哆嗦,凉气直冒。 这一次把他的小弟吓得不轻,好多天都没有什么精气神,甚至一个月后他躺在刘寡妇的床上,还得靠她扶帮带,刘寡妇也怨气冲天,从此对他冷淡了不少。 这一切,正是拜李荷花所赐。 既然葡萄吃不上,他便四处说葡萄是酸的。 就在昨天早上,他决定大胆突破,亲自截住去邻村做活的张木匠,神秘兮兮说道:“三风,你媳妇在外面有人了!” 说完留下一脸懵逼的张三风,三贵扬长而去。 张三风脸上疑云翻滚,呆了呆恍然醒悟,追了上去。 “你快告诉我,那王八蛋是谁?”他苦苦哀求吴三贵。 吴三贵故弄玄虚笑着,在脑中按憎恶指数将村里人挨个排了个序,刚想说出里长郭长松的名字,转念一想,万一这个愣头冲到里长家闹个天翻地覆,那不等同于作死吗?就在这个时候,作为第二憎恶的白悟成了替补,当然,他不会傻到现在就说出白悟的名字,尽管白悟是个外乡人,但张木匠找白悟当面对质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于是显得极为难的样子说道:“他是白磨镇上的,还是个瞧病的,我只能帮到你这儿了……” 看到张木匠一张脸胀得跟猪肝一样,三贵暗暗得意,李荷花呀李荷花,这次够你喝一壶的! 没想到,这件事被张三风以最快的速度提上议事日程,活儿也不干了,当即打道回府,找了个机会给李荷花放了风,说第二天要出趟远门做活,两天后才能回来。 翌日天未亮,吴三贵还在睡梦中,有人敲门,一打开,张木匠背着木工工具闯了进来,见面便道:“成功与否全看今晚!” 细问缘由,张三风如实道来,吴三贵听后哑然失笑,思忖这个张木匠真是一根筋,竟然把他的话当真了。 但张木匠却是连连叹息,眼睛里带着一丝怨气:“你还别说,我昨天上午给她透了口风要出远门,那婆娘下午就去白磨镇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去通知她的姘头了?” “错不了!”吴三贵敷衍一句。 第4章 证据链缺失 张木匠把牙咬得咯咯响:“三贵啊,我的捉奸计划是这样的,你家门前的这条路是去我家的必经之路,白天我就躲在你这里监视,麻烦你时刻关注我婆娘的行踪,并随时告诉我,另外,你帮我约四五个可靠的弟兄,等到天黑,我先躲到我家的屋后,你带着大家躲在附近,一旦有情况,以我号声为令,立即抓那狗东西!” 吴三贵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捉奸计划无异于捕风捉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奸夫是谁? 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把张木匠打发走,可忽然想起,最近手头有点紧。 “这个事情太劳神费力,又不关我吴三贵鸟事,我为何要帮你?除非……” 吴三贵食指和拇指互捻着。 这个时候谈钱,不伤感情。 张木匠二话不说,递给吴三贵一个小布袋,三贵掂了掂,少说也有二百文,吴三贵马上决定把这出戏配合张木匠演下去。 吴三贵压根没想到,本来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让他撞大运了。 氤氲的暮色慢慢铺陈开来,潜伏在窗户后的张木匠忽然颤抖着声音大叫起来:“三贵快看,有个人过来了!” 三贵根本没抱一丁点希望,慢慢悠悠放下手中的瓜子,走到木匠身后,定睛一看,顿时惊喜交加。 从对方略带外八字的走路特征,三贵立即有了判断,这厮竟是数月未见的白悟。 白悟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倒是坐实不了什么,让三贵激动的是他一边走路还一边在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更奇诡的是,时常背在身上的药箱也没带。 一定有情况! 可是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吴三贵决定亲自跟踪,却被张木匠死死拖住,张三风整个人已明显不对,身子摇摇欲坠。 “三贵呀,天塌了,这狗日的我认识,姓白,真的是那个瞧病的郎中……” 他踉踉跄跄走出门外,无限苍凉补充道,“帮我把兄弟们召集一下吧。” …… 此刻,奸夫没抓到,张三风说不出的落寞。 心中又羞又气,五味杂陈。 李荷花捂着脸蹲在院子里嘤嘤哭泣,嘴里碎碎念着:“我的命好苦,我还有什么脸见人,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尽管局面对她很不利,但还未到绝境。 事情到了这一步,证据链严重缺失。 吴三贵开始埋怨张三风,带着调侃的意味,带着刻薄的斥责,根本就没给他留丝毫情面: “张木匠,我记得你不止一次吹牛皮,说你媳妇会对你忠贞不二什么的,这下傻了吧?你就是个鼠目寸光之辈,当初我让大家直接堵在门口,你偏偏不让,让我们埋伏起来等你号令伺机而动,这下好了,让白悟那奸夫逃了!你的那点心思我懂,都到这步了,还抱幻想呢,总以为你那娘们还有药可救!你呀,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我都点拨你了,你婆娘一定有奸情,你是把我的话当放屁!笑话,一个婆娘乘自己男人不在家,把野男人往家领,还关上了院门,你真指望他们在促膝谈心呢?现在好了,给人睡了吧,悔死吧你!” 顿一顿,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又问:“你亲眼看到白悟光着身子?” “千真万确!他身上一丝布条都没有!”张三风哭丧着脸。 说完这句,总觉得气势上尚欠力道,一把抢过吴三贵手中的洗脸盆,狠狠地摔在地上,并用脚使劲踩着,心中越想越气,咬牙切齿狂叫道:“白悟,我草你祖宗十八代,总有一天我要把你那玩意割下来,喂狗!!” “喂狗”二字一出,躲在狗洞里的白悟浑身急剧颤栗了一下,下意识捂紧下身。 随着角色更替渐渐到位,他总算听明白了,吴三贵在整个事件中,发挥着主导作用,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私会李荷花满世界再无第二人知道,而从整个事态上看,李荷花绝对被排除在外,再说她也不可能傻到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擦干眼泪,收住悲戚,白悟渐渐认清了处境。 我是白悟,白磨镇神医白悟,现在光着身子躲在一处狗洞里,形势非常严峻,有七八个精壮男子就聚在不远处的院门口,手持铁叉和木棍,事主是个木匠,放出狠话要割掉我那东西喂狗,其中一名叫吴三贵的泼皮,惯用下三滥手段,很有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 有个女子在抽泣,中间隔了一个柴堆,看不到真人,百分百就是那个一钓就上钩的李荷花。 白悟已经想不起李荷花的模样,但他很好奇。 应该很美吧,否则他白悟怎么可能为了这一口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孤身涉险? 至于自身的安危……目前还好,起码没人想到他白悟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准确判断了一下形势,白悟安心下来,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这帮人散去,再找合适的机会悄悄开溜。 就在此时,围捕的男子们开始向院内走来,夹杂着听不清晰的争论。明亮的火光下,他看到一名小矮个子走在最前,步子迈得很大,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狗日的吴三贵! 看他这么兴奋,这混蛋一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所有人都涌进了院子里。 白悟下意识把脑袋缩进了洞里。 果然,率先走到李荷花面前,吴三贵阴阳怪气道:“荷花嫂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答来!” “你算哪根葱?滚!” “吆,荷花嫂子,别不识好歹,我们是帮你家解决问题来了!你把野汉子往家领,给自家男人扣了天大的绿帽子,有些宗族是要浸猪笼沉河的!” “你眼睛长到裤裆里啦,你说我偷人,人呢?你把他找出来呀!” 话音一落,一个女子颤巍巍站起…… 白悟急切把目光迎了上去。 个子蛮高……水桶腰……大圆脸……长相还算标致……脖子下三寸处高高鼓起,连绵起伏…… 这就是李荷花?白悟有点蒙。 “喂喂,别动手啊……你怎么打人了?张木匠,我就说嘛,你娘们肯定会赖账的!” 李荷花一边推搡着吴三贵,一边骂骂咧咧:“你们说我偷人,行,把人找出来我就认!” “好,开始赖上了,果然是奇女子,不枉我白悟涉险一场!”白悟心中暗暗喝彩,“果真采集证据很重要!” “你……你……”是张三风的声音,沮丧,愤怒加气急败坏,“我真没想到你李荷花这么恬不知耻,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脸抵赖!” “哼!”李荷花一声冷笑,“张木匠,老娘告诉你,你把张家村的泼皮无赖领到家里来羞辱我,我也不跟你计较,别说那些没用的,只要把人找出来,我认!就算是休了我,甚至浸猪笼沉大河随你便!” 张三风一张脸开始扭曲:“那白悟明明光着身子从我家跑了出去,如果不是你抱着我,我早就逮住他了!” 第5章 狩猎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三风捂着脸惊惧看着李荷花,连连后退。 李荷花逼了上去:“张木匠,你个没用的东西,尽把屎盆子往老娘头上扣,只会在家里耍横,在外面怂包一个,有种别让外人欺负我啊!” 张三风好委屈,又不甘心。 想了想,一跺脚冲进房间,很快抱着一大堆衣服走出,声音立即高了起来:“你说,这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怎么会在我们家?” 这是物证。 男人们围了上去。 吴三贵两眼发光,死死盯着裹在衣服里的一个小巧酒葫芦,一把夺过去,挂在腰间,毫不客气占为己有,嘴里斩钉截铁说道:“这身衣服我认得,是白磨镇瞧病郎中白悟的。” “……”吃瓜群众喧嚣起来。 李荷花陡然高声道:“几件衣服而已,又说明什么?” “你这婆娘怎么满嘴谎话!”张三风已经忍无可忍,急的抓耳挠腮,原地直打转。 关键时刻,吴三贵跳了出来:“就在一个时辰前,我明明看到白悟冲你家去了,当时张木匠就躲在我家里,荷花啊,你撒这种谎,简直太可笑了……” “张木匠,你过来!”李荷花气场平稳,扬声道,“张木匠,有件事情我现在告诉你,吴三贵早在半年前就调戏我,说要睡我,你说吧,这事怎么算?” 张三风愣了愣,狐疑看着吴三贵。 “狗日的吴三贵,竟敢勾引我嫂子……”张四风扑了上去。 “这件事我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天打雷劈!”李荷花又加了一句。 吴三贵心中打鼓,余光中看到张三风怒气渐盛,本能后退一步,连连道:“三风,别听你婆娘胡咧咧,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我吴三贵哪有这色胆,怎能和那位白郎中比?” 吴三贵知道如何抓重点。 心再次被捅了,张三风抡在空中的拳头不知是放是收,正犹豫间,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到主人很生气,便冲吴三贵吼了两声,张三风心中愈加烦躁,毫不犹豫一脚踢了过去! “呜嗷……”大黄狗一声惨叫,夹着尾巴蹿向围墙…… 郁闷的大黄狗突然就是一个急刹,它发现洞里有个活物,还在眨眼睛,居然长着一副人的模样。 对方也在看它,眼神同样惊恐。 大黄狗炸起毛,低着脑袋虎视眈眈如临大敌,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想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汪汪……汪汪汪……”刺耳的狂吠声顿时充斥在整个院子里。 吴三贵没等空中的拳头落下,一把接过,激动难抑喊叫道:“有情况!” 白悟看到白森森的獠牙裹挟着腥臭的热气逼近自己的脸庞,本能挥起拳头全力一击。 “呜嗷……”黄狗一声厉叫。 不再拖泥带水,白悟异常果断急速倒退,一出狗洞,从草垛里腾空而起,不等双脚站稳,撒腿往屋后的田地里狂跑。 “是白悟!再别让他跑了!”吴三贵率先向院外奔跑。 一众人高举火把,大声呐喊,随即散开,再次开始了拉网式围剿。 …… 明月皎皎,清风徐徐,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 深穴里的小虫在欢快吟唱。 田野里,麦苗已经拔节,绿油油的麦浪随风波动。 画面宁静,和谐,如诗如画…… 就在这时,随着一个白花花的身影突兀闯进,画风顿时变得狂野起来。 此时的白悟热血贲张。 他双手握拳,拼尽全力在奋力狂奔。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那些拿着刀叉和木棍的狩猎者咋咋呼呼的斥叫声。 “分开包抄!” “截住去路!” …… 长龙般的火把化整为零,这些谙熟地形的壮汉们很快从就近的田埂上突向前去,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形成。 唯有张三风一人紧咬白悟,苦追不放。 距离越拉越近,只相距十丈不到。 现在,在他看来,这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被人戴了绿帽子,如果不把他手撕了,这顶绿帽子极有可能变成一座大山,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因而,他对吴三贵迂回包抄的战术根本不屑一顾,作为张家村唯一的木匠,弹墨斗的经验告诉他,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最短,只要不懈努力,胜利终将属于他。 此时的张三风只有一个念头:逮住他,割了它! …… 半人高的麦苗剐蹭在腰身以下,火辣辣的疼,但白悟已浑然不觉。 此时的白悟只有一个念头:逃出生天,把根留住! 身后不时传来张三风骂骂咧咧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兴奋。 “狗日的白悟,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我一定要阉了你!” 拼了老命溃逃的白悟,心中不时也在骂骂咧咧,透着无比的沮丧。 “重生成白悟这混蛋也就算了,那也不能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吧!前脚刚刚重生,后脚就遭人追杀?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 “如果是英雄般的慷慨赴死也就算了,偏偏是偷腥,就这样去死让我有何脸面见我的列祖列宗?” 这剧本不对啊,难道真的只能是个龙套角色? 要不,重生也是个技术活? 心中依旧抱有侥幸,白悟不甘心,他要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希望就在前方。 念头刚刚闪过,剧本在他的面前突然安排了一条河。 河看上去并不宽,但河岸两边长满了浓密的芦苇。 难道和前世一样,又要再死一回? 身后的张三风气势如虹锐不可当,而两侧猩红的火把也正气势汹汹逼近而来,如果再犹豫不决,他毫无疑问会成为瓮中之鳖。不容他多想,白悟一个飞跃,跳下了河床。 忽然,眼前一黑…… 当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掉进了河沿下的一个泥坑里,七八个脑袋围在坑旁,每张脸都透出兴奋,张三风用叉子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有人递来绳子,将他的双手反绑捆了。 白悟被推上了河堤,一帮人押着他浩浩荡荡将村里走去,吴三贵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从人群中探出脑袋,不无得色说道:“白大神医,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里,怎么样,报应了吧?” 白悟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有气无力看他一眼。 “张木匠,准备怎么收拾他?”吴三贵扯着嗓子问道。 “割了!”张三风语气斩钉截铁。 白悟一哆嗦,嚎叫起来:“别呀,我真没睡你婆娘,我冤枉啊……” “嘭!”一声闷响,张三风一拳抡了过来,结结实实击在白悟的肚子上。 第6章 孩子的节日 当当当当…… “张家里的老少爷们听好了,重大消息,重大消息,李荷花通奸白磨镇郎中白悟,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审判将在一个时辰后晒谷场进行,想看的赶紧过去,不想看的看好自己的婆娘……” 播报这则消息的自然是吴三贵,早在白悟被擒住,他就先行跑到村里的更夫家,拿来了一只破锣,走村串户边敲边喊。 在这件事上,他之所以表现出高涨的热情,无非就是想泄泄私愤。 从古到今,男女私通见怪不怪,各个朝代的律法规定不一,主要是取决于当权者的态度。能否受到应有的制裁,他相信就凭张三风那一股醋劲,白悟会的,关键是李荷花,他算看出来了,那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张三风能否拿捏得住,还要另说,既然如此,吴三贵觉得有必要先把声势造起来,不给张三风回旋的余地。 张家里村头的晒谷场,白悟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树上,张家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陆续赶来,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想亲眼目睹张家里自建村以来第一例关于男女通奸的裁判。 晒谷场的东南西北四角生了四堆柴火,熊熊的火光生气勃勃,不时传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这个时候,晒谷场所有的孩童都挣脱了父母的羁绊,相互在嬉戏追逐,他们都是些心智未开的垂髫小儿,而那些半大的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孩子们则全部被父母哄骗留在家里。 心智未开并不代表缺乏想象力,有些孩童在疯玩一阵后,扑到父母的怀里,还是好奇问道:“爹(娘),那个人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偷东西了。” “偷什么东西了?” “嗯……偷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孩子们似懂非懂点头,又撒着欢跑了出去,孩童们再次相聚,无一例外,所有孩子们的心中都有了答案,生怕其他的玩伴以为自己不开窍,几乎都在争抢着说话:“那是个贼,偷人家东西了……” “是个大坏蛋,我们不能学他哦……” “偷的是张木匠家的东西,听说还很贵重……” “张木匠气坏了,亲自带人把他抓住了……” 甚至有几个嫉恶如仇的孩童壮着胆子跑到白悟面前,先是递来一个鄙夷的神色,小心翼翼骂道:“贼!” 骂完赶紧跑。 半天没反应,又返回,这一次胆子大了点:“坏人!” 多说了一个字。赶紧跑。 又没反应,再返回,这次胆子更大:“贼,坏人!” 如此反复试探,那个被捆绑的贼依旧无动于衷,这下,孩子们彻底放心了,找来石子往对方身上丢……到了最后,白悟的身旁围了一大帮孩子,手持枝条、木棍或者树叶什么的,尽拿他当戏耍的对象,如果有谁耍得更有新意,往往下面喝彩声一片。 有个个子稍高的孩子,将一片荷叶偷偷插在白悟的背上,对方竟然没丝毫反应,高兴得手舞足蹈。 孩子们快乐极了。 …… 今天是孩子们的节日,也是白悟的审判日。 这一天是公元前239年,农历四月初十。 秦国疆域太原郡晋阳县一个叫张家里的地方。 秦国本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诸侯国,最初的领地在今天陕西省西部,在当时属于华夏的边缘部分。一直到战国初期,秦一直是一个比较弱的国家,也许正因为它地处偏僻,因此它一直没有受到其他国家的重视。在春秋时代早期它也是一个不显眼的存在,直到秦穆公时代方开始参与中原争霸,成为仅次于晋国、楚国、齐国的二等强国。就科学技术、文化等等而言,秦在战国初期也比较落后。这个形势一直到公元前361年商鞅变法才开始改变。从此秦国不断强大,到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称王、公元前316年秦灭蜀,秦已正式成为一个大国。 这一年,距离公元前246年嬴政登基已过去七年,距离嬴政全面掌权还有一年,距离嬴政统一华夏建立秦朝还有十八年。 就在这一天,意外身亡的白悟魂穿秦朝,附身于一个也叫白悟的郎中身上。 穿越第一天……准确说,穿越两个时辰不到,他就懵逼了。 …… 一会儿工夫,晒谷场已是人山人海,在这个娱乐方式单一贫瘠的年代,这样的盛会无异于饕餮大餐,因而相对于淳朴的张家里村民来说他们中绝大多数是来看戏的,当然也有极少数心怀异样的心情,或暗自庆幸,或后怕懊悔。 被捆绑在晒谷场的白悟上半身依旧是光的,下半身套了一条短裤,为了这条遮羞布,吴三贵和张三风曾有过争执,吴三贵坚持让白悟本色出演,可张三风死活不愿意,争到最后,张三风眼泪都下来了,带着哭腔喊道:“是我婆娘让人睡了还是你婆娘让人睡了?!” 吴三贵没有婆娘,只有个相好的,根本体会不了张三风肝肠寸断的感觉。 此时的白悟已经全面继承了白悟的记忆,只是两人从情感上还没有无缝对接,他的脑子有点蒙,如同塞满了浆糊。 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前世,他或许不至于此,在他那个时代,男女之间越轨的床笫之欢只会受到道德层面的谴责,记忆中律法上只有一条破坏军婚罪,可现在是大秦,和他那个时代隔了二千二百多年,他是个学医的,对那段历史并无特别的研究,其了解程度仅仅局限于中学课本的历史教材,还有就是那几年遍地开花的影视剧。 印象中,这十数年来,关于秦朝的影视题材一直很火,从最早的《神话》,到《寻秦记》、《秦始皇与阿房女》、《秦始皇秘史》、《大秦帝国》、《吕不韦传奇》等,再到这几年口碑绝佳的《大秦帝国之崛起》系列,多多少少让他对这段历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可是,男女通奸该受何种惩罚? 好像没有哪个影视剧中提及过。 正当他忐忑不安之际,他看到吴三贵和几名男子簇拥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觉着面熟,走近一看,原主的记忆告诉他,是张家里的里长郭长松,原主曾去过他家帮他瞧过病。 看到郭长松,白悟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不迭喊道:“里长救我!” 郭长松赶走白悟周围的叽叽喳喳的孩童,脸上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脸一板,露出怒其不争的样子:“白医生,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干出这等糊涂事?” “我是让猪油蒙了心,不过,我对天发誓,我只是起了贼心,可并未沾到一丁点荤腥。” “沾没沾到荤腥我不知道,谁让你让人家男人逮了个现行,对了,听说抓住你的时候,你光着身子呢!” 白悟无奈点头,又哀求道:“里长救我啊!” “唉……”里长叹了口气,“所以说嘛,都到这个份上了,我郭长松也爱莫能助啊!再说,我只是一个里长,不吃国家俸禄,说话也没什么份量,这次你白医生恐怕只能祈佑天福喽!” “那……他们会怎么处置我?”白悟心怀侥幸,颤抖着声音问。 “主要还是看张三风的意愿……当然,张家族长的意见张三风必须要听的!” 第7章 老族长 正说着,一帮男女搀扶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出现在不远处。 “他们张家族长来了!”郭长松撂下这句话,迎了上去。 郭长松一离开,他身后的吴三贵大摇大摆走上前来。 他故意露出腰间的酒葫芦,拍了拍白悟的肩,得意笑道:“白神医,当初你如果答应收我这个小弟,哪会有今天这一出?……你当初怎么说来着?嗯,让我想想……你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哈哈,今天不神气了?” 吴三贵边说边伸手捏白悟的下巴,很用力。 白悟也不挣扎。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个八岁上下的小男孩看在眼里,马上跑上前来,央求道:“三贵叔叔,让我来!让我来!” 也不等吴三贵表态,那男孩踮起脚效仿吴三贵刚才的动作试图捏对方的下巴。 转眼间,白悟面前又聚了几个孩子,自觉排起了队,都想捏一捏白悟的下巴。 竟然连这帮小屁孩都欺负他,白悟悲从中来,怒吼一声:“都给我滚!” 小男孩一愣,满腔委屈,小嘴一歪,嚎啕大哭起来,撒腿跑向自己的爹娘,远远哭喊道:“爹,那个贼好凶……” 白悟把目光落在吴三贵的腰间,突然有种溺水抓到了一根稻草的感觉,连忙压低声音说道:“三贵兄弟,要不你想法子救救我?” 吴三贵装作没听见,将目光移向他处。 白悟不气馁,又道:“如果这一次你能帮我,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吴三贵收回目光,盯着白悟的嘴。 “我可以给你钱,全给你,还可以教你瞧病的手艺,对了……这药酒的配方我也告诉你……” 吴三贵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一副懊恼的模样:“你也不早说,早说何至于此!” “难道没办法了吗?”白悟已经开始绝望。 “嗯……让我想想……”吴三贵蹙眉凝思,半晌,突然抬起头毅然决然问:“你说话可算数?” 白悟并未马上回答,也问道:“你说像我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置我?” “大秦律法明确规定: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宫刑!” “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起码会把你阉了,这还是轻的,有些地方是要杀头的,大秦律法还说,遇到这种不耻之事,即便处以私刑,也是不会追究的!” 白悟五雷轰顶。 仅仅迟疑片刻,白悟也毅然决然道:“我白悟说话算数!” 吴三贵点头:“那我试试吧,但不知可不可行,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白悟一个劲点头,如果不是被捆绑住,他恨不得马上给他跪地叩头。 “希望即使很小,万一实现了呢?” 张家族长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腿脚真的很不好,被人搀扶到晒谷场时,已经气喘吁吁,一名张姓晚辈赶紧给他的屁股下边塞了一张椅子,太师椅的那种,他稳稳坐了上去,顿时像是换了个人。 “大凤、二凤,你弟怎么还没把他婆娘带过来?怎能如此磨蹭,快去催一下!” “太爷,已经让人去催了!” 族长捋了捋长须,面有愠色,先是用拳头敲击着太师椅的把手,接着眼睛扫了扫几位缠绕膝前的张姓男丁,一脸愧色:“今天是我张姓一族的耻辱日,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都是来看我们张家笑话的……唉,张家出了这等丑事,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身板在剧烈颤抖,显然,他真的很伤心。 大凤试图安慰:“太爷,您也别太难过了,那李氏本就水性杨花,我弟娶她,当初是我第一个反对的……” “还有我,我也反对的……”二凤抢着道。 族长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一边咳嗽一边没好气说道:“你们两个妮子,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张家的事,跟你们已没半毛钱关系,还在这里瞎掺和,我知道,你们爹娘死得早,两个弟弟是你们一手带大,姐弟情深得很,可是,今天不立立威,重新把规矩划出来,将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说完这些,再不看她们,对身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轻声说道:“小伢子,去把郭里长叫过来。” 老人应了一声,尽量欢快地跑向郭里长。 郭里长慢吞吞走过来,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老族长,有何吩咐?” “你是张家里的一村之长,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置?” 郭里长连忙站起,摆着手提高声音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干涉,我不干涉!” 族长沉吟片刻问:“男女通奸,大秦律法又是如何规定?” “唉,您老不是为难我嘛!” “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按律当斩,次之宫刑,再轻也可不加追究,这完全取决于您老啊!” 没想到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临老了还能掌握一个人的生死,族长陡然间严肃起来,想了想,提起一口气,大声说道:“白悟这游医,能把手从白磨镇伸到我张家里,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我到不介意处他极刑,可李氏之前倒未有过出格的闲言碎语,如此待她,恐有失公允啊!” 说这番话时,他紧盯着里长。 “这件事老族长您看着办……哎吆……哎吆……肚子好疼……得找个茅厕方便一下……”里长害怕蹚浑水,一溜烟跑开躲了起来。 既然里长走开,这个场子便是他说了算了。 老族长扫了扫黑压压的人群,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在看他,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正在这时,张三风推搡着李荷花走进了晒谷场。 老族长端正身子,正襟危坐起来。 霎时间,整个场子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很快,李荷花被人推到老族长面前,一张脸喜怒不惊,抬眼看了看老族长,便扭过头去。 老族长本想以理服人,没想到一上来李氏就没把他当回事,态度倨傲,见到堂堂的一族之长,连个招呼也不打,加上犯了这等丑事,她男人也没把她绑起来,依旧是个自由身,顿时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他颤巍巍站起,一拍太师椅把手,喝斥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羞耻的婆娘捆起来!” 上来两个男人,把李荷花的双手反扣,开始捆绑。 李荷花一下子怒了,连连挣扎,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你说绑我就绑我?” 如此忤逆的话都说出口,简直是逆天,老族长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喷出火龙,歇斯底里大叫:“把这个银妇和金夫捆在一起!” 第8章 晒谷场行刑 李荷花和白悟背对背绑在了同一棵树上。 李荷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老混蛋,我找我喜欢的男人睡觉,关你鸟事!” 老族长抖得更厉害了,腿一软,瘫坐下来,眼睛直翻,一汪白沫从嘴角挂下,周围的张姓子弟吓坏了,赶紧轻拍他的后背帮他把这口气捋顺。 见自己的婆娘没大没小冲撞族长,张三风气急败坏,冲上前去,抬手给李荷花就是一记耳光。 李荷花狠狠瞪他,也不说话,眼中布满了说不出的怨恨。 打完这记耳光,张三风有点后悔,刚想说点软话,忽然就看到李荷花反绑在身后的一只手捉住了白悟的一只手,互相间在温存的抚摸,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肺马上气炸了。 “啪啪!”张三风左右开弓,连抽李荷花两耳光。 李荷花竟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张木匠,你这个王八蛋,没用的东西,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别停,老娘今天服软的话就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边说边紧攥着白悟的手。 “啪啪啪……”张三风已经疯了,没有丝毫迟疑,一连抽了十几记耳光。 这时,老族长幽幽睁开眼睛,努力颔着首,嘴里挤出几个字:“三风这伢子终于出息了。” 话才说出口,那边的张三风打着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荷花呀荷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荷花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嘴角动了动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轻,但白悟听到了:“白哥,你后悔不?” 一个弱女子尚且如此刚烈,白悟陡然热血沸腾,忽然涌上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反问道:“荷花,你后悔不?” “才不!”荷花柔声答道。 白悟心中一阵激荡,尽量去摸她的另一只手,却摸在她肥硕的屁股上,于是狠狠掐了她一下。 “认识你真高兴!”这口气完全是白悟前世的言语习惯,但荷花很受用,用屁股顶了他一下,娇嗔道:“你个死鬼!” 这对男女若无旁人的调情不但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奸情,也让在场所有观众大跌眼镜,有男人开始感慨:“人生能得荷花这一知己,死有何憾?” 女人们也在感叹:“人生能像荷花这般敢爱敢恨,死又何憾?” 老族长再次颤巍巍站起,手臂上扬,艰难吐出几个字:“来人,把这对狗男女乱棒打死!” 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做母亲的连忙把孩子搂在怀里,纷纷用手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几个张家精壮男子似乎早有准备,各持一根木棍冲上前去。 这时,白悟的耳边传来的李荷花的呢喃:“白哥,你害怕吗?” “不怕……”白悟尽量平稳语气,心中一声哀叹:“难不成又要安排我重生一回?可是,应该会很痛哦……” 几名男子气势汹汹冲上前来时,高举大棒,正要砸下时,忽然不知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嗓子:“着火了,着火了!” 众人赶紧扭头向村里张望,果然,在村子西首有一处的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 围观的人群炸了锅,立时有几户村民惶恐叫了起来:“那个方向像是我家……”边说边往村子里狂奔。 戏也不看了,即便这出戏已至高潮,但终归操的是份闲心,哪有事关自家的切身利益来得更让人揪心。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使在场的看客犯了两难,从古到今,华夏有个沿袭几千年的优良传统,同一个村子里,只要有人家起了火灾,按理说,无论是谁都要主动伸出援手,可这出大戏太过精彩,已到了最紧要关头,实在是挪不开步子,因而,偌大的晒谷场还是滞留着一大半观众。 老族长自然也很惊愕,但终归这出戏他是总导演,票房还出乎意料的好,加上他非常在意观众的口碑,所以,他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有稳如泰山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继续主导着剧情向前推动。 “二虎、三炮,怎么还不动手啊!” 二虎的大棒依旧举在空中,但目光却纠缠在那片冲天大火上,很快,他颤抖着声音道:“不好了太爷,着火的像是你家!” 老族长大惊,腾的一下直起了腰,再次扭头,眼睛里布满惊慌之色。 火光掩映中,依稀看出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在烟雾中摇摇曳曳,老族长顿时面如死灰,那一带的房屋只有他家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树,不是他家还会是谁家? 那可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心血,再晚,留给他的只能是一堆灰烬! 不容再迟疑,老族长当机立断,一跃登上了太师椅,高喊道:“我张家的子弟们听好了,快快带着工具灭火去!” 所有的张姓子弟一哄而散,撒足飞奔。 此情此景,白悟欣喜若狂,暗自思忖:三贵这狗日的,还真是有一套! 可是这份喜悦宛如昙花一现。 老族长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此外,那些非张姓子弟为数不少,他们纹丝不动,照样把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誓要看完最后的结局。 白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老族长果真是个称职的导演,从不会虎头蛇尾,拼命压制住一颗慌乱的心,对愣住的二虎和三炮命令道:“对这对狗男女继续家法伺候!” 要命的大棒又抡了起来,白悟慢慢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咻咻”两声呼啸,两支箭羽刺破空气,激荡而来,不偏不倚射中二虎和三炮手中的大棒。 二虎三炮同时“哎吆”一声怪叫,虎口发麻,两只大棒再也握不住,“哐当”坠地。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斥叫:“住手,棒下留人!” 声音明明不高,却如万钧雷霆,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如此怪异景象张家里村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均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纷纷循声望去,清丽的月光下,但见三骑快马,疾驰而来。 白悟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看着脚下的两只大棒分别钉着一支长箭,尾羽依旧在震颤着,再看看四周,所有人的注意力分明都集中在那三名不速之客身上,霎时间,他有种如置梦幻的感觉,捆在身后的双手不假思索去摸李荷花的屁股,刚一用力,他的屁股也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白悟和李荷花同时吟叫起来。 居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转瞬间,三匹大马已冲到晒谷场,三名骑士都是一身铠甲,腰间佩有长剑,为首的更是高大英武,一勒缰绳,扬声便问:“谁是白磨镇郎中白悟?” “我我我我我我……” “来人,解绑了!” 一名骑士飞跃下马,快步来到白悟面前,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割绳索。 “且慢!”老族长大喝一声,跨前几步,仰头对为首的骑士沉声道:“白悟这厮你们不能带走!” 第9章 不速之客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右手一抖,唯见一道剑光划过,缠绕在白悟心口的麻绳齐齐斩断,白悟赶紧做了个扩胸运动,捆住他的绳索立即松开,他喜滋滋抖了抖手腕,转身去解李荷花身上的麻绳。 老族长尽管年迈体弱,但心气并未衰减,骤然高声说道:“二虎、三炮,把人给我扣住!我就不信了,咱大秦还有没有王法?” 二虎三炮一个箭步将白悟架住,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此刻他们的心情异常忐忑,生怕过激的举动会激怒对方,遭来杀身之祸,这三人气宇不凡,身手极其了得,单说那箭法,如此远的距离居然能一箭射中他们手中的木棒;而领头的剑法更是匪夷所思,干净果断的一剑斩断紧贴在白悟身体上的绳索却未伤及皮肉,这些,又岂是他们这些乡野村夫可以想象的?……于是,做完这些,二人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老族长,意思是说,人控制住了,下一步呢? “再绑了!” 指示明确。 二虎三炮草草地将白悟重新捆住,并未打上死结,他俩心中跟明镜似的,绑得太认真,说不定还得自己动手解,对方的气场实在太强大! 的确,那人的脸上很快涌上一股戾气。 老族长却没能看到,此刻他已转过身子,面朝晒谷场黑压压的一百多名看客,故意挺了挺胸,眉宇间已然踌躇满志。 刚才说那番话时,他一直偷偷瞟着对方的反应,那领头的迟疑了,气势明显矮了几分。显然,他抬出的大秦王法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秦的地界,对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对大秦的王法怀有敬畏之心! 何况,作为张姓宗族德高望重的一族之长,抓住今天百年一遇的机会,在乡民中树德立威也是十分必要,不但可以提高张姓子弟在村子里的话语权,还能增加存在感免受外族欺负,这将给全宗族带来多大福祉啊! 老族长自我感觉奇好,缓缓转过身来面对领头者,也不怯对方渐渐凌厉的目光,带着责问的口气说道:“阁下何人?什么来路?为何要带走白悟这厮?” 一连三个问题,那人眉头皱了起来。 族长寻思着对方或许不了解情况,有意开导,双手交替抹了抹银须,不慌不忙道:“白悟本是一无赖,性本淫*荡,勾引我张姓媳妇,证据确凿,我乃族长,今日公审,既是履行家规,更是恪尽国法,你们却要带走他,置公德良俗何地?更置铮铮国法于何地?!”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洋洋洒洒说完,族长有意无意转了个身,得意扫了一眼全场。 全场寂寂无声,所有炙热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老族长把目光掠向远处,见宅屋火势已呈微弱之势,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愈加心旌神摇,咳嗽一声,目光直逼那人,一字一顿道:“阁下如果硬要带他走,那就收他的尸吧!也省得我们倒贴棺材本……” 话刚说完,那人怒目圆瞪,龇牙鼓腮,长剑一挥,剑尖激荡,直指族长咽喉。 老族长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两步,语气惊惶:“你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又拿王法压他,是可忍孰不可忍,耀眼的剑光一闪,族长飘逸的美髯从下巴处齐刷刷分开,在清冷的微风中悠然四散。 之所以没有阻止再次捆绑白悟,本来是有戏弄之意,哪知对方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那名为首的武将终于开声:“乡野老匹夫,竟敢跟老子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老族长壮了壮胆,露出不服的神色。 剑尖马上毫不犹豫顶上他的喉咙,且有随时送上的趋势。 老族长腿一软,正要跌倒,二虎眼快,一把操住他的胳膊,这才勉强站住,老族长已是心气全失,牙齿直打颤:“好汉……能否报上大名……” 那人不慌不忙将长剑送进剑鞘,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老子乃太原郡尉许啸,尔等阻挠我执行公务,有几个脑袋?” 老族长一个趔趄,摇摇欲坠,内心慌乱不止,同时也暗暗庆幸。 白悟更是内心惴惴,郡尉之职,那可是相当于省军区总司令啊,难道是这一世的白悟又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正胡思乱想之际,那许啸一声断喝:“把白悟带走!” 站在一旁的另一名骑士挥动匕首,三两下割开绳子。 白悟重获自由,赶紧帮李荷花解开绳索,李荷花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兴奋说道:“白哥,没想到你还认识这等大人物……” 白悟还没来得及答话,身旁的那名骑士已在轻推他,提醒他快走。 李荷花一脸绝望,忙央求道:“白哥,带我走!” 白悟再也迈不动脚步,索性站定原地。 是啊,他走了,李荷花怎么办?这么刚烈的女子如此待他,他白悟不能不仁不义弃她不顾吧? 郡尉许啸见半晌没动静,转头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诘问:“那个白悟,为何这般磨叽?麻利点,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白悟翻了翻眼睛:“那个领头的,求求你把她也带走吧!” 说完指了指李荷花。 李荷花连连点头,眼睛里一片热切。 “为何?” “把她留下来她会被打死的!”白悟顿了顿,“我不晓得你们为何要带我走,反正她不走,我死也不走!” 李荷花旋即热泪盈眶。 许郡尉一下子明白了,一夹马腹,大马后退数步来到李荷花跟前,上下打量她几眼,略一沉吟,扬声道:“好吧,我答应你,正好郡府厨房缺少人手!”说完一把拎起白悟,稳稳地搁在身后马背上,啸叫一声:“坐好了,驾!” 另一名骑士如法炮制,伸手想拎起李荷花,第一下却没能拎动,再拎,满脸涨得通红也无济于事,只得下马,将李荷花使劲托起,就这样,李荷花才艰难的爬上了马背。 “驾!”“驾!”“驾!” 马儿开始奋力扬蹄。 不经意间回头,白悟看到从银杏树后隐现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一脸恋恋不舍的吴三贵。 三骑五人,乘着皎洁的月色,很快隐没在氤氲的雾气中。 第10章 县城设宴 人一离开,晒谷场喧嚣一片,郭里长从某个黑暗的角落走出来,大步来到族长面前,开口就道:“老族长刚才做得很好,义正辞严又不失风度,大义凛然却不冒失,度拿捏很好,如果是我,或许会冲撞起来……不过好险,我真害怕那许郡尉一时冲动,会一剑刺下去,真为老族长捏了一把汗!” 族长正沉浸在后怕之中,里长的这一通褒扬把他拉回了现实,看到涌上的人群已把他围住,他背起双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本来我是欲与那位许郡尉好好理论一番,哪能这么便宜让他带走白悟那厮,后来听他说执行的是公务,也就罢了,那游医白悟一定犯了大事,否则也不至于惊动这么大的官,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就放他走了……咦,里长你说,郡尉是多大的官?” “是啊,这郡尉的官到底多大?”人群议论纷纷。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里长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我尽管是个民选里长,但还是管着张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我上面还有亭长,亭长上面有乡长,乡长上面是县尉和县令,而再往上,便是郡尉和郡守了……” 人群中一片惊叹声,马上有人问:“郭里长,那郡尉和郡守谁大?” 插话的是吴三贵。 里长又思索片刻:“级别上差别不大,只是分工不同,郡守统领政务,郡守专事军事,俸禄均为2000石……” 正在这时,有人呼天抢地哭叫起来:“你骗人!” 里长诧异,循声望去,见是张三风,耐着性子问道:“张木匠,我怎么骗人啦?” “呜呜……我是说我太爷骗人……” 族长一愣,斥责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太爷哪里骗人了?” “呜呜……他们带走白悟,根本就不是问罪来了,否则他们怎会带走我婆娘?你们难道耳聋了吗,那郡尉不是说郡府厨房短缺人手,让我婆娘顶缺,她这是吃上了公家饭了……呜呜,荷花呀荷花,你这一走可让我怎么活呀!” 好像是那么个理,人们一致点头。 张三风眼角挂着泪水,看族长的眼神忽然幽怨起来:“都怪你,如果你不坚持棒杀他们,那荷花定有眷留之心,又怎能走得如此决绝?” 族长怒气升腾,本想捋着胡须教训几句,竟捋了个空,更加狂躁起来:“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居然怪起太爷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对你婆娘太过纵容,处处依着她,否则也不至于局面如此不堪!别再跟我提那李荷花,从今以后她已不是你婆娘……” 吴三贵独自离开人群,来到银杏树下,站在当初邀白悟入座的地方怔怔出神,心想,这白悟真是一支潜力股啊,如果傍上了他,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唉,差点犯糊涂,要不是最后那一把大火,那白悟不知要记仇多久呢! …… 快马加鞭,刚翻过一座山梁,白悟便推了推许郡尉,小心翼翼说道:“我冷。” 冷只是借口,白悟心中有太多疑问,他不想稀里糊涂就这样跟他们走,总要探听点东西才会心安。 一名骑士从包裹里取出一套长衫扔给白悟,白悟下马一边穿衣一边问许郡尉:“许将军,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许啸嫌白悟磨蹭,神情已有些不耐烦。 白悟却不着急,掸了掸裤管又道:“今天真是邪了门,我来张家里也没告诉谁呀,偏偏让人捉了奸,还碰巧遇上了你们,天下有这么怪的事?” 许啸突然笑道:“白郎中,看不出你还有这爱好?”说完回头看了看李荷花,补充道,“你的眼光很独到啊!” 李荷花顿时扭捏起来,一脸羞赧,低下了脑袋。 “可是,你们又是怎么寻到我的?”疑问未消,白悟急切想获知答案。 许啸的口气略带抱怨:“为了找你,我们发出去七八拨人马,还好,可算找到你了!” “我就是个瞧病的,连晋阳县城都没去过,你们这么急着找我到底为甚?”白悟更好奇了。 许啸诡秘一笑:“你小子也不知前世修了多大的福,竟然搭上了老先生,得,以后还要仰仗你多加提携呢……”说完看了看月亮,补充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赶到晋阳县驿馆,休息一晚再赶路吧!” 不由分说,一把拽起白悟,一扬马鞭。 两个时辰后,来到晋阳县城,尽管亥时已过,街上依旧有行人穿梭,看到一家酒肆还在开门揖客,白悟忽觉饥肠辘辘,推了推许郡尉,又小心翼翼道:“将军,要不吃点东西……我请客……” 话一出口,才想起身无分文,好在许郡尉并未在意,只是说道:“不急,驿馆就在前方,先落了脚安顿下来,再填饱肚子不迟。” 驿馆门前有两只石狮,还算气派,马儿的嘶鸣声一起,馆内快步走出一众人,为首的穿着官服,人未至,声先到,双手抱拳哈哈笑道:“许将军劳苦!” 许啸跳下马,一边还礼一边道:“这么晚了还有劳范县令在此候迎,许某实在过意不去。” “应该的,应该的,许将军能到我小小的晋阳县出公差,实乃鄙县之荣幸,作为一县之长,携晋阳县衙要员恭迎郡尉大驾,理所当然!”说完连忙把身后的县尉县丞等骨干公职人员一一介绍给了许郡尉。 介绍到最后,是一名半百开外的矮胖男子,身着宽大博带深衣式袍服,葛麻质地,头戴高山冠帽,显然看上去不似官员,范县令正要隆重推荐,那人主动走到许郡尉面前,深深一揖,一脸堆笑说道:“小人乃晋阳县布衣陶百川,特地在杏花楼备好酒席,为许将军一行接风洗尘!” 范县令打了个哈哈:“许将军,百川兄虽然貌不惊人,您可别瞧不起哦,他可是我们晋阳县首富,蜚声大秦的名酒杏花液就是他的酒坊酿制的!” 许啸顿时肃然起敬,忙抱拳道:“岂敢岂敢!” 陶百川连忙把话接过去:“县令大人托大了,是有些余钱,然首富万万不敢当!” 范县令上前一步,踮起脚和许郡尉耳语一番,许啸容颜舒展,微微一笑道:“既然百川先生客气,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兄弟们,赶紧回房间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杏花楼吃酒去!” 第11章 杏花楼 双方一番客套,许啸一行将马匹交给了杂役,进了驿馆,掌柜迎了上来,笑眯眯问道:“许将军需要几间房?” 许啸回头看了一眼白悟和局促和李荷花,意味深长说道:“三间。” 白悟脑子快速转动,把一路同行的五人进行了多样式的组合排列,想到其中的一种可能,不禁面红耳赤起来,正意乱神迷之际,许啸向他招了招手:“白郎中过来一下。” 白悟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许啸面前。 许啸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说道:“今晚就不要偷了,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说完在白悟胸口轻轻擂了一拳,一个人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白悟满脸立时涨得通红。 范县令这才注意到衣着不起眼的白悟,又把目光投向低着头摆弄衣角的李荷花,再看郡尉和白悟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疑问迭起,赶紧问道:“许将军,这两位是……” “老先生的贵客!我等此次公差,正是为了寻他!” “啊……是这样……”范县令又惊又喜,趋步上前,牵起白悟的手,轻拍他的手背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小小的晋阳县还有老先生的故交,下官眼拙,白……郎中可别见怪吆!”顿一顿,“白……郎中在哪里行医?” “白磨镇。” 范县令翻了翻眼睛,一副思索的样子,这时,他身旁的丁县丞突然一拍脑袋,恍然道:“白磨镇的白郎中我倒听说过,名气大着呢!” 陶百川恰到好处接过话茬:“是啊,的确有人常常跟我提及白磨镇的白郎中大名。” 范县令微微点头,犹如醍醐灌顶。 一旁的许郡尉见几名县官的热情稍减,这才说道:“都别磨叽了,赶紧吃酒去啊,肚子瘪了!” 众人忙不迭附和。 所有人向门外走去,白悟和李荷花走在最后,半晌,白悟咳嗽一声,犹犹豫豫道:“你们宴请许将军,我白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哪能!” “哪能!” “哪能!” 范县令丁县丞以及陶百川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看似简单的一句客套话,马上秤出了自己在这帮县官心中的份量,白悟顿觉神清气爽,步履也轻快了许多,可没走几步,荷花在身后弱弱说道:“白哥,我就不凑那份热闹了!” 白悟诧异,刚要一问究竟,荷花腼腆说道:“我就是一乡下女子,从来没见到这么多的官爷,会不习惯的。” 白悟一想也是,可另一个念头马上升起,若在前世,但凡邀喝陪玩,但凡有头有脸的谁还不设法带个女眷?这荷花尽管稍稍胖了点,但好歹算个女秘啊!正要力劝几句,站在门口的许郡尉说话了: “大妹子不去也好,那种地方的确不适合她……王掌柜,给这位大妹子准备点好肉好菜!” “好咧!”王掌柜满口应允。 “我等你……”荷花追出门外,拉了拉白悟的衣襟。 白悟回头,见她羞态可掬,突然感觉内心好害怕…… 杏花楼与驿馆只是隔了两条街。 都这个时候了,霓虹飞舞,莺歌燕舞,这杏花楼应该地处晋阳县城最繁华地段。 当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带着七八位妖艳女子出现在店门前时,白悟恍然明白了许郡尉的言外之意。 杏花楼原来是个风月场所。 欢迎场面顿时热闹异常。 老鸨经验老道,知道花钱请客的主是谁,一把抱住矮胖的陶百川,红艳的双唇在对方的左脸颊上象征性点了点,握着手帕的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以与她年纪严重不符的嗲声嗲气说道:“还是我陶哥会疼人,一下子带来这么多贵客照顾我的生意,来,再奖一个……”说完红唇又在他的右脸颊印了一下。 接着妖娆的女子们粉墨登场,她们叽叽喳喳一哄而起,搂抱、拉手、亲嘴……欢迎方式绝不雷同。 每个人盯住一个,不多不少堪堪正好,感情前期排练过,且分配绝对合理。 白悟偷偷瞟了一眼众人怀中的尤物,发现自己的姿色最为平庸,不知不觉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心理马上平衡。 欢迎仪式高效简洁,老鸨引众人进店,目光突然停在范县令脸上,仅仅一瞬间,飞身扑来,轻轻捶打范县令的胸膛,嗔怪道:“原来县令大人也在啊,你老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范县令后退一步,一脸迷惘:“我们认识吗?” “大人记性真是差……”老鸨话说一半赶紧收口。 范县令脸有愠色。 倒是依偎在范县令怀中的女子又惊又喜,得意地傲视一眼群芳。 许郡尉江湖老道,顿时明白范县令是个好面子的人,觉得有必要给他卸卸包袱。于是面有惊艳之色,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小小的晋阳县城还有这等好风景,个个貌美如花,相比我太原城也不遑多让!” 言下之意,太原城的技院我是常客。 范县令眼睛一亮:“许郡尉也常常以此消遣?” “那是当然,男人嘛,压力大,总要找一些排遣之法!” 老鸨察言观色,心中一荡:原来这一身铠甲的英武男子来头更大,大太原来的,还是个郡尉! 老鸨恨不得飞扑过去。 “原来是太原郡尉许大人,我老眼昏花不识泰山,请大人不要介意!” 轮到郡尉怀中的女子又惊又喜,她旋即给依偎在范县令怀里的那位回敬了一个鄙夷的斜视。 最沮丧的莫过于白悟的那位。 很快,杏花楼二楼最豪华的包间里,一张超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品。 八男八女,间隔而坐,看上去,每个男人都拥有两个女人。 当然,前期只是粗分,细分是个系统工程,还得根据个人的喜好,再综合身份与地位,尽管不能保证人人满意,但起码必须做到客观公正。 白悟很在乎长相所占据的权重。 乘酒还没上,白悟借口去了一趟厕所。 在前世,有个很舒服的名字——洗手间。 前世的洗手间都会有一面镜子,不知这个时代有否? 重生至今,他对自己的长相一无所知,他很想看一眼这具盛着他的灵魂的肉身。 下了楼梯,拐角处就是,被人收拾得还算干净,真有一面镜子,铜的,看来方便完正衣冠在每个时代都是需要的。 镜面不大,也不是很清晰,加上灯笼光线昏暗,白悟凑上去的时候,像是得了一种白内障的眼疾,镜中的他面容模糊。 伸手拭擦了几下镜面,白悟仔细的端详着镜子中的那个男子。 这一次,看了个大概。 脸庞有点小沧桑,轮廓分明,细看有一点点俊朗,但绝对算不上英俊。 他给这张脸打了七十五分。 白悟努力把这副脸记下了,在这一世,这张脸将陪伴他一辈子。 还算满意,现有的才华,如若再加上后世的努力,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脑中突然现出一首歌。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第12章 游戏时间到 哼着小曲,白悟出了“洗手间”,却迎面撞上一人。 晋阳首富陶百川。 陶首富四周看了看,又把他拉进了洗手间。 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塞到白悟手里。 有点压手。 陶百川已是笑意盎然:“小兄弟,这是十两黄金,考虑到你接下来需要打赏什么的,我特地换成了零碎,一点点小心意,你收好。” “欸,陶先生这是干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怎可收如此厚礼?快拿回去!”白悟一脸严肃,握锦袋的手却久久不舍放下。 陶百川莞尔一笑:“这不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嘛!” “这礼也太重了,再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绝对不能要!”白悟从对方真诚的笑容中已有判断,陶百川诚意满满,于是毫不犹豫把锦袋给对方塞了回去。 陶百川似乎有点失望,手僵住了。 难道判断失误?还是演技太好表演过了?白悟有些懊悔,当即采取弥补措施:“就冲你这份心意,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这番话的时候,白悟一脸凛然。 陶百川果然重燃希望,那只手终于送上前来:“白兄弟一定是嫌少吧?” 白悟马上板起脸:“陶先生把我当什么人?”手接过锦袋,有点不情愿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免得陶先生说我白悟见外!” 陶百川松了一口气。 白悟将锦袋收好,抬头间,已是一脸亲密无间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老先生和我私交甚笃,我的话他一般都是听的!” 陶百川忙不迭点头,一脸阿谀笑着。 丢下陶百川,白悟先行离去,回包间的路上,他一手按在锦袋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这陶百川能富甲一方倒也不是偶然,投资眼光很毒啊!” “……这老先生到底何人?好像是个很大很大的人物,我认识他吗?” “奶奶的,特么我连晋阳县城都没来过,怎么会认识这么个人?” 重新回到包间,酒已斟好,没多久,陶百川也进来了,在座位上坐定,举起酒樽,看了一眼范县令,范县令于是把目光投向许郡尉,说道:“要不我们把酒吃起来?” 许郡尉正在和身旁的女子调情,闻言也举起酒樽,笑着对陶百川说道:“陶先生,谢谢你的盛情款待,这一樽,我先干了!”说完一仰脖子。 白悟看到这一切,心想,这大秦酒席上的礼仪倒和前世差不多,都是先把埋单的忽悠舒服了,至于接下来,估计都大同小异。 想清楚这一点,白悟顿时轻松起来,连忙把酒樽举起来,对陶百川亲昵一笑:“老哥,客套话我不多说,尽在这樽酒中,我敬你一樽。”说完将酒樽在桌上敲了敲,也一仰脖子。 陶百川有点蒙,首先,这一声“老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称呼他长这么大还首次听到,不过,听起来倒是蛮受用;其次,将酒樽敲击桌子,不知是何用意……来不及多想,看对方已饮尽,赶紧把酒灌进肚中。 范县令也有点蒙,他本来已先于白悟举起了酒樽,按理说,他是本桌上身份地位仅次于许郡尉的第二号人物,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位郎中抢了先,心中有点小情绪,酒樽悬浮在空中不知是放是收,偷眼瞥了许郡尉,但见他有说有笑,神色自若,并无异样之处,于是马上想到另一关键点,这白郎中是老先生的贵客,而老先生手眼通天,权倾一方,远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县令所企及的…… 这样一想,范县令对白悟又高看了几眼,当即灵光一闪,原来今晚的宴席白郎中唱的才是主角啊! 范县令干脆站起身,一手托起酒樽,双目炙热地看着白悟,恭恭敬敬道:“白医生,我们初次相见,这第一樽酒,我先敬你!” 白悟心中欣喜,脸上却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腾地站立,激动万分说道:“县令大人折煞小人了,本来我想先敬你来着……不说了,我先干为敬!” 喝得匆忙,酒湿胸襟。 范县令一扫胸中不快,豪情万丈说道:“一口一个县令大人,白兄弟让我情何以堪,我叫范喜,以后你可以直呼我名,咱们就以兄弟相称!” “那我岂不是高攀了?” “哪能!我范某人平素交游甚广,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认我!” 范县令带来的几位县官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白悟看众人都已渐入佳境,咳嗽一声,高声说道:“大人们,我们玩一个小游戏,助助酒兴如何?” 范县令来了兴致,问道:“白兄弟,你说吧,怎么玩?” 许郡尉赶紧把手从他处抽出来,端端正正摆放在桌上,急切说道:“快说快说,都无聊死了。” “大家数数都会吧?” “会!”所有人异口同声,尤以几名女子声音最高。 白悟不慌不忙说道:“这个游戏名叫剥粽子……我们在座共十六位,男女双方各八人,我们按次序从1开始往上数数,每人说一个数字,凡是逢7或7的倍数,必须喊‘过’,迟疑不决者或说错者则算输……” “那输了怎么办?”范县令身旁的县丞迫不及待插话。 “别急嘛……男女双方各派一名代表,只要己方输一次,则需脱掉身上衣饰一件,直到脱完为止……全裸者须接受另一方惩罚,具体的条件由胜利一方提出,不得反悔!” “这个游戏好玩……”在场的所有人倏然兴奋起来。 许郡尉笑盈盈扫了一眼在场的男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白悟身上,说道:“白郎中,这个游戏你熟,要不你当我们的代表?” 白悟斜了他一眼,轻蔑道:“许将军,你傻啊,脱光对方的衣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所以我方代表应衣饰越多越好,你看看我,上衣下裳各一件,外加一条短裤,脚上还有一双鞋子,连双袜子都没有,只要输上五次,连个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岂不冤枉?” 许郡尉恍然大悟,热切地看着范县令,范县令装做没看见,扭头看丁县丞。 丁县丞忙不迭摆手:“不行的,不行的……” 范县令一脸不高兴:“你是我的副手,也是穿的官服,尽管没有我身上的县令服气派,但衣饰件数一样不少,代表一下我方,有何不可?” “不行的……” 范县令不解:“总要说说理由吧……” 丁县丞有点急:“就是不行……我比你少一件……” 范县令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现在命令你,行也行,不行也行!” 白悟赶紧打圆场:“丁县丞,你要有信心,我们在座的都是有才学之人,区区数数,还会赢不了对方?” 似乎有道理,丁县丞哀叹一声:“那好吧,我来代表!” 范县令这才喜笑颜开,洋洋得意对女方一众人说道:“我们选好了代表,你们的呢?” 女方顿时叽叽喳喳起来,陶百川的那位年纪要稍长一些,看得出有些主见,马上一挥手,喊道:“姐妹们,到我这儿来,咱们合计合计!” 散落在桌子周围的女子们一窝蜂涌向她。 低头商议片刻,那女子抬头问白悟:“头上的饰品算吗?” “当然!”白悟不假思索答道。 “好了,我们选好了。”一名女子被推到众人面前。其余女子一哄而散,纷纷跑回自己的座位。 上下身的衣裳倒是看不出有多繁冗,但头上的饰品的确是多,单头饰就有固定发髻的笄、绾头发的钗、绾髻的簪,此外还有耳饰,胸饰…… 看到丁县丞脸色一下子拉得很长,白悟握拳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游戏时间到。 第13章 突变 男女方代表站出席外。 看似简单的游戏,随着酒意正浓,双方都不断中枪。 起初,女方明显输得要多一些,女方代表头上所有饰品被一件一件褪下,头发再无可依,散落一肩;而丁县丞只是脱掉官帽和双脚的鞋袜。 接下来的游戏越来越激烈,几轮之后,开始宽衣解带。 再后来,战斗残酷近乎白热化,女方的外衣尽数卸掉,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和一道裹胸布,而下身只剩下一件亵衣,统共三件遮羞之物,而丁县丞也好不了哪儿去,上下身各一件内衣,再加上一件隐含其中的内裤,也只有三件。 女方代表双眼圆瞪,挨个扫过她的姐妹们,意思是说我的清白都托付给你们了。 她的姐妹们立即心领神会,一个个正襟危坐起来。 丁县丞仿效,也挨个看大家,不过嘴唇微微张翕,似有话说。 许郡尉已兴奋得近乎癫狂,浑身大汗淋漓,干脆解下身上的铠甲。 范县令踌躇满志,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当即给他的副手递了个志在必得的眼神。 “来吧,继续!”许郡尉发令。 上一轮断在了96,于是白悟起头:“96。” 身旁的女子不假思索答道:“过!” 下一个是许郡尉的随行,马上毫不犹豫回:“98。” 丁县丞带着哭腔忙不迭喊道:“错了!错了!” 的确,98可以被7整除。 众女子掩面得意大笑,手指丁县丞,齐声大喊:“脱!脱!脱!” 丁县丞恨恨地看着许郡尉的那名随行,极不情愿脱去上身内衣,露出一身肥肥的肚腩。 许郡尉懊恼直挠头,怨气冲天道:“刘义,你怎么搞的,关键时刻拖后腿!” 那刘义像是犯错误的小孩,羞愧得低下头。 “再来!” 刘义身旁的女子起头,她轻快喊道:“99。” 范县令稳稳说道:“100。” 一女子:“101。” 县尉道:“102。” 一女子:“103。” 陶百川:“104。” 一女子:“105……” 数字才说出,丁县丞纵声大笑:“错了错了……” 105也是7的倍数,作为局外者,他比谁反应都快。 男人们高兴坏了,使劲鼓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女方代表身上。 女方代表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解下肚兜,一扬手,一个抛物线甩得远远的。 男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女方的那抹裹胸布上,女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丁县丞腰身以下。 “继续!” 丁县丞脸上的某一块肌肉不禁抖了一下。 一男子:“106。” 一女子:“过。” 许郡尉:“108。” 一女子:“109。” …… 真激烈啊! 一男子:“138。” 一女子:“139。” 白悟:“140……” 那名女代表立即狂笑起来:“错了!脱!”没等说完,朝着丁县丞扑了过去…… 丁县丞已是面如土色,紧紧护着裆下,开始满屋子逃跑。 男人们哀叹一口气,责备的眼神全部向白悟射来。 白悟红着脸不无歉意道:“对不起大家,刚才走神了!他姥姥的,明明想到140是个坑,可还是犯了错!” 丁县丞绝望地跑着,当与许郡尉擦肩而过时,被许郡尉一把逮住,他紧紧握着丁县丞的手,抖了抖说道:“别气馁,我们还有机会……” “鸟毛机会……”丁县丞哭丧着脸,“我可没穿内裤……都怪范县令,我跟他明说了少一件,他就是听不进去!” 这句话同样进了女人们的耳朵,她们马上相互击掌狂欢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那位县丞大人还没脱光呢……” 女人们像是得到号令,立即如狼似虎扑向丁县丞,不由分说把他按在地上。 耳里传来丁县丞苦苦的哀求…… 就在此时,许郡尉突然面色一凛,从牙齿里蹦出几个字:“有情况!” 话没说完,已从席间弹跳而起,一把抓起悬挂在衣架上的佩剑,飞身出了屋子。 这变故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紧接着,没容大家回过神来,刘义和另一名郡府武士双双一声啸叫,一手握弓,一手提剑跃出房外。 包间内一片混乱,女子们松手放开丁县丞,转而围向范县令,一脸懵然,纷纷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范县令哪里知道,同样一脸惊愕,快速看了一眼晋阳县县尉,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县尉不答话,转身抓起他的雁翅刀,也追向屋外。 转眼间,屋内空了不少,范县令定了定神,一边抚胸一边说道:“大家待在屋里,哪儿也别去!”说完给白悟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出去看看。 白悟也很好奇,更多的是激动。 两人刚并肩来到走廊,耳里便飘来了“叮叮当当”刀剑碰击声,循声望去,月色下,只见前方的屋顶上,七八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打斗似乎很激烈,不时有人发出斥叫声。 丁县丞一边慌乱扣衣服,一边冲出门外,看到这一幕,大为吃惊,呐呐道:“怎么还打起来了?” 然而,仿佛在眨眼间,杂乱的打斗声遁去,四下归于一片静寂,屋顶上传来许郡尉的声音:“刘义,莫追了!” 一个人影从屋顶纵身跃下,正是许啸。 刘义等三人也穿过楼下的过道回到院内,快步上了二楼。 “跑了……不过我好像射中了其中一人!”刘义扬了扬手中的弓,面向许啸。 许啸依旧仰望屋顶,面色凝重,似在思索,闻言把目光收了回来,问道:“看清楚对方几个人了?” 县尉抢着道:“四人,好像还有一名女子。” 许啸率先进了房间,手一挥,对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女人们道:“你们先散了吧。” 女人们一言不发,疾走出了包间,门外的众人陆续进来,范县令看着许郡尉,犹犹豫豫问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县尉先开口:“从交手的情况看,对方身手了得,依我看,绝不像本地人。” 短暂的沉默,许啸道:“我也正奇怪这事呢,他们应该一直埋伏在对面的屋顶,好像是在监视我们,如果想不利于我们,他们早就可以下手了……莫不是……” 许啸把目光移向白悟。 所有人跟随许啸的目光看白悟。 白悟一愣,脱口道:“许郡尉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第14章 饥不可耐的荷花 许啸不置可否,沉吟道:“我们此番来晋阳县,只是奉老先生的命令,他差我们来寻白磨镇的一名叫白悟的郎中,再无其他,如今,却莫名遭到数名不明身份的人的跟踪,我实在想不出这几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难道这件事很重大吗?” 许啸再看白悟。 白悟忙摇头道:“我只是个郎中,平时活动半径也就限于白磨镇周围的乡村,再远点的地方都没去过,至于你们所说的老先生……”白悟苦笑,“我……特么都不知是谁?” 众人都不说话了。 许久,许啸轻笑起来:“你不知老先生不要紧,关键是老先生很惦念你!” 陶百川松了一口气,赶紧说:“这件事大家也不要纠结了,既然对方没有恶意,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要不,我再去把那几位姑娘叫上来?” 许啸决然道:“不了,我们几位先回驿馆,范县令你们继续,明早醒来后我们自行离去,诸位就不必相送了。” 说完套上铠甲,一挥手,几人簇拥着白悟匆匆离开了杏花楼。 一路无话,回到驿馆,许啸叫住白悟,压低声音说:“白郎中,还得委屈你一下,今晚你就跟我一起睡,我怕出意外。” 白悟点头,想了想补充一句:“那我去和荷花打个招呼,她说过要一直等我回来,我怕她会挂念。” 许啸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向掌柜打听了李荷花的房间,白悟直奔三楼,尽管已是子夜时分,房间依旧亮着灯,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纸,依稀看到灯下坐了一人,白悟抬手敲门,边敲边说:“是我,白悟。” “白哥你回来了!”李荷花的声音充满惊喜。 门一开,李荷花一把将白悟拦腰抱起,艰难移向床边,嘴里喃喃低语:“我要睡你……” 此时的白悟已不是原来的白悟,绝大部分占据的是前世白悟的性情,涌上的第一念头竟然是害怕,害怕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会把他吃了,于是一边挣脱一边急道:“荷花,你干嘛……” “我要睡你!”荷花又重复了一句。 白悟已彻底被恐惧湮没。 “门没关呢,你就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荷花二话不说,远远地将白悟重重扔到床上,返身关上房门,旋即扑了上来。 白悟被摔得很重,浑身酸疼,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荷花骑在他身上,手忙脚乱开始解他的衣服。 “荷花,你听我说……” “噗!”上衣上一颗纽扣被扯飞。 “荷花,你听我说……” 荷花把炽热的嘴唇凑了上来,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对方如此主动,是前世的白悟万万不能适应的……白悟一颗心渐渐绝望,干脆不再挣扎,抱着必死的决心,任凭对方处置。 这一停顿,荷花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衣服解了一半,便愣住了,怔怔看白悟,狐疑道:“白哥,你好像不愿意?” “不是……” 说的的确是实话。 只是他真的不习惯这种活由女方唱主角,这反而会显得他很无能的样子。 “那是……你嫌弃我了?” “不是……”白悟急切需要寻找一个理由,“我觉得这种事情总需要一个过程酝酿酝酿,你也……你也太直接了,我好像有压力啊……” 荷花明显听懂了这句话,手顿时轻柔起来,缓缓去解白悟的裤腰带。 白悟一把捂住,略带苛责道:“你怎么这么急啊?像是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 话才说出口,荷花忽然悲从中来,带着一丝伤感:“那张木匠就是一废物……我……我……”她把嘴贴在白悟的耳边,羞羞轻语:“我李荷花还是个女儿身呢……” 白悟大惊,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洪荒之力,从床上一跃而起,错愕地看着李荷花。 凭前世的经验,这样的女人碰不得,只要一碰上,将是一辈子的代价。 “白哥……你不高兴了?”李荷花不解地问白悟。 “才不是啊,既然这样,我……我是想……我俩的第一次一定要郑重啊!” 荷花似懂非懂。 正在此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许啸怒气冲冲喝道:“白郎中,磨叽什么呢,我都困死了,明早还要赶路呢!” 白悟忙整理衣衫,向荷花解释道:“今晚不能和你睡了,我和郡尉大人睡一间房……” 看到荷花一脸疑惑,随即又补充道:“有人要杀我,许将军这是为了保护我!” 义无反顾走出房间,耳边依稀传来李荷花愤怒的埋怨:“张家里那帮混蛋难道追到这里来了?” …… 夜已深,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许啸已鼾声如雷,可白悟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为许啸的打呼声,而是白悟的思绪很乱,像是一团乱麻,塞满了整个脑子。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重生至今,也就半天时间不到,接连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反刍。 先是被人捉了奸,绑在了张家里的晒谷场,张姓宗族的族长判他有罪,而且是死罪,就在行刑之际,总以为难逃一死,不曾想意外闯进了三名太原郡的武士,带他逃出生天,可是,几个时辰后,在晋阳县城的杏花楼,却又莫名遭到了几名武者的跟踪…… 难道真如许啸所怀疑的那样,这件事与他白悟有关? 这让白悟很快想到了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如果说此番寻他完全是出于公差,打死他白悟他都不信!然而,一个能调动四品郡尉奔赴数百里外为自己办一件私事的人,其权力到底有多高?又高到何种令人咂舌的地步? 这势必带来另一个问题,老先生为什么要寻他?难道他白悟有特别的过人之处? 他白悟只是一个郎中啊,无才无德,甚至连一个乡野村妇都要设法勾引的浪荡之徒! …… 这一夜,白悟几乎没睡沉过,只要眼皮一合上,马上就被噩梦惊醒。 无厘头的梦,尽是一些毛骨悚然的,也是支离破碎的,似乎没有任何内在的逻辑,很多在醒来后都想不起了,唯一清晰的一个,是他梦见自己被捆绑在某处地方,周围人流熙攘,他依稀看到了高耸的古城楼上飘着的一面旌旗,到处是身着胡服的士卒,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分别固定住他的头脚,有位一身铠甲的将军微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小旗…… 他感到剧烈的疼痛。 他被车裂了。 第15章 前锋侦察骑兵 醒来后的白悟就再也不敢闭眼,想着想着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相比前世,大秦还是一个极其野蛮的朝代,文明程度实在令人堪忧!裹挟在湍急的时代洪流中,人的生命如同一枚浮萍,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想清楚这一点,白悟有了想法。 他不愿以前世的先知先觉,来改变什么,他没有太大的智慧,前世做得最风生水起的甚至不是他的医学专业,而是把保健品当药卖的职业经理人以及报告会主持人。在这个战乱频发的年代,人显得如此渺小,生命更是微小如草芥。就算秦朝历史上一些流芳千古的大智者,同样在这个时代难善其身,远的如商鞅、张仪、范雎……近的? 白悟想起了当朝丞相吕不韦。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当今王上的仲父、奇货可居的开创者、权倾天下的文信侯、史上赞誉最多的风投商,再过四年,不也是在他的封地河南,饮鸠自尽了吗? 还是利用自己的智慧,多赚些钱财吧! 主意拿定,他终于沉沉睡去。 然而,闭上眼睛没多久,他被许郡尉推醒了。 …… 天尚未完全放亮,四周静悄悄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下了楼,刘义和另一名叫陈大河的武士已经候在驿馆门前。 刘义将他的坐骑套在了一架马车上。 没多久,掌柜领着李荷花出现了,白悟和李荷花一道钻进马车,一行人在淡淡的晨曦中出发了。 出了国中(城区),上了鄙野(郊区),马车的颠簸明显轻了,眼前出现了有一条宽约二轨的大道,路面很平,铺的是碎石和瓦砾,整个车队的前进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李荷花一直保持高度兴奋状态,从出城到现在,撩着帘布的手一刻也没拿下来,沿途的风景总让她看不够,的确,目前她的新奇指数并不亚于白悟的前世有些人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李荷花在和白悟独处一个私密程度相对很高的空间里,把他放过的原因。 白悟并不兴奋,一点也不,充斥心中的更多是对未来的忐忑。 他需要很多的时间捋一捋,尽管再怎么捋都没有毛用,因为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想不出那位身份显赫的老先生到底是谁。 白悟也问过许郡尉,但他秘而不宣。 就这样又行进了一个时辰,西行的马车折向北方,路幅更宽,足有三轨,很像是前世理解的古代驰道。 荷花终于放下了帘布,最后一丝耀眼的光亮没了,车厢幽暗了下来。 荷花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白悟身上。 她的眼睛里似乎隐现出一丝火,很烫很烫的那种。 就在这时,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荷花顺其自然趴在了白悟身上。 白悟立即想到了前世一个意蕴深长的词语——车……震。 还好,是白悟想多了,车一平稳,荷花已端正了身子。 不过,那眼神还是类如虎狼。 白悟赶紧把落在她胸前“三寸人间”上的目光移向他处。 之所以特地看了这一眼,是因为刚刚她趴在他身上时,他明显感到了手臂触及的地方特别柔软,软得没有法不让他想入非非。 别说,还真是有内容! 白悟去撩自己一侧的帘布,手到半空中,却被另一只手拽住。 荷花在含情脉脉看着他。 白悟心一紧,连忙转头。 荷花把他的脑袋再次扳过来。 白悟强颜欢笑,荷花却突然严肃起来。 她双手捉住白悟撩帘布的手,放在自己的怀中,想问,似乎又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道:“白哥,你会娶我吗?” 白悟一脸惘然,显然噪杂声太大,他没听清。 荷花把脑袋凑了过来,没等她张口,白悟赶紧含混的点了点头。 这副神情,李荷花并不满意。 “白哥,你好像变了……” 白悟愕然。 “难道,我就没有让你心动的地方吗?” 白悟迅速瞟了一眼她的胸。 荷花咬着嘴唇,有点委屈,又似乎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白哥,我知道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未必会看得上我……不过,就是不娶我我也不怨你,但我有一个小要求……” 她面色潮红,停住了。 白悟在侧耳倾听。 “就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白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风轻云淡说道:“只要我有,绝对没问题!” “你肯定有……” 白悟彻底放心了,使劲拍了拍胸脯:“说吧,你要什么,我答应你……” “我想要一个小孩……我太喜欢小孩了……”荷花嘟着嘴。 白悟的手僵住了……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两声马儿的嘶鸣声,前方的许啸大喊一声:“喻——” 撩开车厢帘布,白悟看到许啸和陈长河勒着缰绳,也将胯下之马停了下来,正纳闷,忽见远方烟尘滚滚。 白悟独自下了马车。 视野开阔,隐约可见是一队骑兵,正飞一般朝着自己的方向疾行。 许啸调转马头,走近白悟,说道:“白郎中,你暂且车上回避,前方好似有大军路过。” 洪流一般的马蹄声席卷而来,四骑一组,三组一列,差不多两阵十八列二百多骑,即便骑行速度如此之快,队形保持照样有序,可见平时训练有素,绝不似县郡级的地方部队。 渐行渐近,骑兵队列中有人大喊:“行人一律靠边!行人一律靠边!” 喊声中,突出四骑,速度渐慢,迎向许啸一行,其余马队,毫无迟滞,犹如浪潮奔涌,继续滚滚向前。 四骑中又突出一骑,竟是个娃娃脸的年轻将军,一勒缰绳,在许啸面前站定,以盘问的语气大声说道:“尔等什么人?” “太原郡尉许啸。” 娃娃脸面无表情:“有没有告身证明?” 许啸掏出太原郡腰牌,那年轻将军反复看了几眼,还给许啸,目光掠向马车,问道:“车上何人?”不等许啸回答,纵马前去。 “两名晋阳县的乡民。”许啸尾随其后,淡淡说道。 白悟赶紧放下帘布端端正正坐好。 年轻将军探出脸,上下端详着白悟,又打量了李荷花几眼,眉头一皱:“你俩下来一下。” 白悟和李荷花连忙下车,在马车前老老实实站好。 那人的目光在车厢内搜寻片刻,这才回身,口气已是充满疑惑:“许将军,你一个四品郡尉,带两个衣着寒酸的乡民作甚?” 许啸已渐失耐心:“我执行的是公务,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吧!” 年轻将军面露不悦,决绝说道:“我部乃前锋探路分队,对一切可疑人事有至高无上的知情权,如果出了问题,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郡尉大人所能担当得起的?” 第16章 白大师出山 听完娃娃脸的一番话,白悟心想,这一时期好像大秦无战事啊,怎么会有大部队集结? 脑中快速转动,所有关于大秦这一时期的讯息一一闪过,突然就想起在公元前239年,秦国丞相吕不韦为了扩大河西封地,说服秦王伐赵,年轻的秦王当即允诺,命蒙骜和张唐二位将军率兵十万对赵国展开了攻击。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秦王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安君嬴成蟜,就在这一次伐赵中,受命于吕丞相,与秦国另一将军樊淤期率五万兵马增援,后于山西屯留反水赵国,从而踏上了不归路…… 看到许啸面色阴沉下来,白悟害怕场面失控,鬼使神差说道:“我大秦国领兵可是蒙骜、张唐二位将军?” 刹那间,那位年轻将军死死盯着白悟。 许啸、刘义、陈长河三人也是一脸错愕。 话一说出,白悟后悔不迭,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本意是为了转移娃娃脸的注意力,缓和双方矛盾升级,不曾想众人反应如此强烈,一时间不安起来。 娃娃脸大步走向白悟,一把抓起他的领口,面目狰狞,一字一顿说道:“你是谁?” “白悟……”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大军的统帅是蒙骜和张唐二位将军?”娃娃脸的面目愈发凶狠。 这不单是这位娃娃脸的疑问,也是许啸等人的困惑,从娃娃脸的神态看,显然白悟说对了。 说中一个蒙骜或张唐或许是蒙的,但同时说中两人的名字,不得不让许啸他们费解了,如果说是猜测的,他们在军中浸淫这么多年,也不敢保证一下子能全猜中,尤其是白悟刚才说话的神色,平静而自然,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白悟只是一个郎中啊…… 听老先生说,他好像还有一个副业,算命? “对了,我的第二职业是算命啊!”与此同时,白悟灵光一闪。 此时的他已不那么恐慌。 “快快如实说来!”娃娃脸已声色俱厉。 白悟拂开娃娃脸的手,不慌不忙说道:“我昨夜观星象,观得北天中央的紫微宫有异象,且在东南方向,三垣的下垣天市垣有流星划过,故而得出此论。” 娃娃脸并不懂星象占卜之类异能,脸上疑云密布,又抬手抓起白悟的衣领,恶狠狠道:“放屁!你休要信口雌黄糊弄本将军!” 他的嘴离白悟很近,有很重的口气扑面而来。 再看他舌苔,肥厚发白。 白悟皱了皱眉,立即调动全身气场,稳住,捋了捋稀疏的几根胡须道:“小朋友,是不是特别爱吃辣?” 娃娃脸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知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白悟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我看你舌苔白腻,伴有齿痕,舌体大,口气有味,身体还有点虚胖,应该很怕冷吧?” 娃娃脸慢慢松开手,诧异看着白悟。 白悟并不理他,洋洋洒洒继续道:“小小年纪,就这般暴躁易发火,一定是脾胃虚寒,肠胃蕴积湿邪热毒,导致心火亢盛,上攻头、目、口、喉,浊气下行,造成脾胃失节,气滞,食积,肝火犯胃,气郁不舒……小朋友是不是平时心情很不好?大便也很粘稠?” 娃娃脸开始点头,不知不觉看了许啸一眼。 许啸骄傲说道:“这位白医生不但深谙星象,还是晋阳县白磨镇鼎鼎大名的一位神医!” “高人啊!真是看不出!”娃娃脸满脸钦佩,“像我这种情况,如何根治?我都苦恼死了,平时都不敢跟高阶长官面对面交谈……” 白悟打断了他的话:“此次蒙骜张唐二位将军是不是领兵十万?” 这个时候,娃娃脸将军只有连连点头的份了,在这个通讯基本靠走的年代,所有的军事部署只要执行快捷到位,都是极其机密的情报,直至两军对垒,对方都未必掌握核心机密,何况军队数量、统帅人选这等绝密军情,又岂是远在数百里外的一个貌相平平的人所能掌握的?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小人萧文柏,先生高姓大名?” 这个问题其实白悟刚才答过,对方不屑于去记,现在再问,既恰如其分又显庄重。 “白悟。” 萧文柏一把握住白悟的手,使劲摇着:“白大师,军务在身不便久留,等战事落定一定前往谒拜……许郡尉,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态度顿使判若两人。 “萧将军多虑!”许啸抱拳还礼。 萧文柏飞身上马,再次回头:“白大师,若要寻你,太原郡府可否寻到?” “去雍城找老先生吧,他是老先生的贵客!”许啸忙替白悟回答。 “好咧!”萧文柏一夹马腹,就要离去,白悟赶紧高喊了一句:“牛黄温水送服即可!” “好咧,谢谢白大师!”四骑绝尘而去。 白大师?白悟心中有点美。 刚想上车,许啸在身后小心拉他的衣服,狐疑问道:“白悟……白悟……白大师,你真的会星象占卜?” 白悟长笑两声,面色凛然:“如果我白悟仅仅是一名郎中,老先生会这百般寻我?” 继续前行,白悟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驰道的一侧出现连绵的群山,山都不高,最高也就三四百丈的样子,倒是林木高大,郁郁葱葱。 翻过一座低矮的山坡,山脚下出现一家客栈,众人都觉饥肠辘辘,许啸当即决定在此地打尖小憩。 白悟抬起屁股刚想下马车,帘子却被人掀开,许啸主动伸手扶他,神态毕恭毕敬,白悟诧异,稍加思索豁然开朗,如今的他可是白大师啊! 刘义卸下马车,将所有的马匹交给杂役打理,一行人进了大堂,早有小二笑脸候迎上前,跟在许啸屁股后边大声问:“大人,几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打尖。”白悟扬声答道。 小二看都没看他,继续问许啸:“几位想吃点什么?” “有什么吃的?”白悟再道。 小二还是没理他,引众人入座,待众人坐定,低头又凑向许啸:“大人,小店有刚卤好的牛肉,早晨渔家送来的新鲜活鱼,还有现杀的鸡鸭……” “除了卤牛肉,还有什么特色菜吗?”白悟极不甘心,又扬声追问。 小二已现恼色,似有责怪白悟打断他的话得意思。 许啸将凳子挪了挪,移向白悟一侧,一脸谦卑,轻声问道:“白大师,你想吃点什么?” 正是这个态度,使得小二的世界观轰然倒塌,多年来的迎来送往得出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穿着寒碜、貌不惊人,看起来和自己无甚差异的年轻吊丝就是和自己一类人,可凭什么会让一名将军对他低三下四? 心里有了情绪,没好气答道:“本店的特色有荷叶鸡和香辣鱼。” 白悟一拍桌子:“全要了,再来一斤卤牛肉,一碟花生,两盘素炒,外加两壶酒!” 说完运上一股真气,风轻云淡说道:“几位大人,我们先吃着喝着,不够再加,这顿饭我请!” “白大师不用客气,还是我请!”许啸一脸真诚,但很快眼角浮上一丝疑色,“昨夜见你,你不还是被光着身子绑着,哪来的钱?” 真气顿时泄露殆尽。 小二至此方才甘心离去,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17章 长信侯府 虽是午间饭点,店内大堂客人很少,寥寥五桌客人,尽是行旅装扮,唯有靠窗的一桌看起来有些不同,是一对青年男女,衣着甚是华美,女子一身紫色绸衣,男子一身素丝长袍,两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 白悟一行进来的时候,他们的桌上已摆满了七八道菜肴,素荤皆有,吃得慢条斯理,不时互举酒樽,窃窃私语。 正因为对方气宇不凡,白悟时不时有意无意瞥上几眼。 那女子背对白悟,看不清容貌,但似乎对白悟的每次窥看如芒在背,终于转过头来,和白悟对视了一眼。 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脸庞甚是清秀,肤色白皙如玉,眼眸如黛,竟是个绝色美人。 白悟不禁看呆了,便多看了几眼,直到那紫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正尴尬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店内所有人都在聆听,有人快步走出,在门外大声叫道:“有大军来了!” 那对男女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出了店堂。 许啸把目光从男女身上收回,说道:“我们也看看热闹去。” 极目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清晰可见旌旗猎猎翻飞,大纛旗上是一个大大的“秦”字,其余旗帜多是一个“蒙”和一个“张”字。 许啸异样看了白悟一眼,不无崇敬说道:“白大师,真让你说中了,我大秦此番领军的正是蒙骜和张唐二将军。” 声浪渐见恢弘,最前边是黑压压的步兵,步伐整齐,踏步声有如惊涛骇浪。 首先通过的是骑兵方阵,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接着是步兵方阵,步兵后边是轻车方阵,再后边又是一小股骑兵,这时出现了一面大纛旗,旗下是一前一后两辆四骑并列的巨型马车,马车的帘布拉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 紧跟马车后边的是一队千人以上的铠甲骑兵,白悟想都不用想便能推测这一定是蒙张二位将军的卫队。 客栈所有的宾客皆倾巢而出,纷纷站在客栈一侧目送大军过境,直到一个时辰后,全队悉数通过,他们还意犹未尽,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人们对这队人数浩大的军队充满好奇心,在议论纷纷。 不知是谁提高了声音,说道:“不知此次我大秦军队出征,到底为何?” 这句话传到白悟耳里,不假思索说道:“当然是伐赵了!” 所有人齐刷刷盯着白悟。 身后有个声音问道:“这位小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秦军是伐赵而去?” 白悟回头,竟是那名素丝长袍男子,他的身旁站着的紫衣少女,也在一脸好奇看着他。 这个疑问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疑问,霎时间,白悟被众人围了起来。 白悟朗朗说道:“从此处南行四百里,便是赵国土地,而赵国毗邻我大秦,眼下是我大秦最大的威胁,不伐他伐谁?” 众人连连点头。 那紫衣女子上前一小步,再问白悟:“小哥如此深通军机,可知领军的将军是谁?” 白悟露出不屑的神色:“姑娘难道没看到将旗上的字?‘蒙’乃我大秦蒙骜将军,‘张’便是张唐将军了……” 紫衣女子蹙眉又问:“赵国如今国势颓靡,为何会是大秦威胁?” “秦赵二国已是多年宿敌,尤其是长平之战,双方积怨颇深,已如水火不共戴天……”白悟还想洋洋洒洒说下去,突然,身后的许啸推了推他。 “白大师,该回去吃饭了,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看到许啸连连给他挤眼睛,白悟连忙收声。 许啸拉着白悟进了店,那一男一女跟着进来,路过白悟身旁,那女子忽然对白悟璀璨一笑。 饭酒菜早已上齐,白悟亲自给众人斟满酒,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豪气干云说道:“今儿酒菜管够,我白悟请了,谁也别跟我争!” 李荷花也举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心想,还是我白哥大气啊! 一路无话,暮色时分,一行人抵达太原郡郊外,白悟和李荷花分开,由陈长河骑马带李荷花回郡府,许啸和刘义带白悟继续向雍城进发。 李荷花哭成了泪人,抓住白悟的衣服死死不放手,许啸劝慰道:“荷花妹子,不是我不想带你,而是你跟白大师一起去雍城实在不合适,计划中,老先生并未邀请你,如果你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恐怕会罪责于我;再说,我郡府编外的杂役每月可得酬300钱,比你在家种田又何止强上十倍?” 李荷花不理他,只是看白悟。 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白悟有些心酸,现在看来,荷花尽管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肯定是荷花喜欢的菜,这样一个淳朴的乡下女子,在大棒高悬的时候,想到的却不是害怕,而是与他同赴生死的泰然……想到这里,白悟咬咬牙,毅然说道:“荷花,将来不管我在什么地方,只要我安定下来,我一定前来接你!” “你说话可算话?”荷花收住泪水,眼睛里闪着光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荷花这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和陈长河共乘一马离去。 三人继续上路,第二天晌午,他们来到了雍城(今宝鸡南翔)。 进了城内,是一条宽九轨的经涂,大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西行一里,是一条南北向的纬涂,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向北走了四五里路的样子,一座坐西朝东的府邸突然出现在白悟眼前。 汉白玉的大门高大威严,足有两丈多高,门楣上差不多有十二个门档,上面涂满了红色的油彩,镂空雕刻,这一切无不说明这府邸的主人身份的尊贵。 门楣的最上面是一块巨大的金色牌匾。 长信侯府。 白悟历史知识毕竟有限,根本想不出这位长信侯到底是谁,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古代门楣上的门档,四品官员最多也就四个,而这个长信侯一下子弄了十二个,起码也是亲王的级别。 看几人停驻门前,早有看门的仆役快步上前问询,许啸报了自己的名字,并说是老先生请来的客人。 一名仆役立即热情地牵马,另一名仆役引众人进院。 沿着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踏进院内,白悟就被这座豪华阔气的庭院惊住了。 这是一座四进院落,第一进为横长倒座院,院内有假山,池塘,还有亭台,两边是一排排青瓦房;第二进为长方形三合院,第三进为正方形四合院,第四进为横长罩房院。 这四进院落的平面各异,配以建筑物的不同立面,每一进在院中莳花植树,置山石盆景,使空间环境清新活泼,宁静宜人。 一路走来,府邸内到处是人,装束各异,川流不息,甚是热闹。 第18章 长信侯 来到第二进三合院,院前的空地上竟然围坐着百来号人,当中站着三五人,竟在雄辩,说到精彩处,不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看到白悟边走边好奇东张西望,许啸像是明白他的疑惑,淡淡说道:“这些人都是老先生的门客!” “天哪,这么多门客……那每天的开销岂不是个天文数字?” “何止这区区百人,老先生府上的门客少说也有千人!”许啸不屑地说道。 许啸所言无虚,果然进了第三进四合院,这里人更多,几乎每个房子前都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一张木板上写写画画,似乎在授业解惑,而西厢房的门前更是奇异,簇拥着一大众人,当中摆放着一张凳子,一人光着上身躺在其上,胸口搁了一块大石,另有一人手持大锤用力锤击,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亭子里,有两名青衣女子在舞剑弄影。 白悟啧啧赞叹几声,这长信侯府真是热闹。 突然心中有个疑虑,不假思索问许啸:“老先生千里迢迢找我来会不会是招募我做门客?可是我一无所长啊!” “怎么会呢?”许啸摇头,“所有的门客都是仰慕老先生的威名,从四面八方主动投奔而来,即便这样,老先生未必会留,还有不少考核机制……最主要的,是有没有真才实学!” 越往里走,白悟心越是不安,他根本想象不出这位身份显赫的长信侯到底为何会差人从四五百里外把他找来。 片刻间,进了第四进庭院。 门口有四名铠甲武士在警戒。 周围突然幽静下来。 看门仆役将三人带到此处,和其中一名卫士轻声说了几句,便自行离开。 为首的武士示意三人稍等,快步入内通告。 借此机会,白悟仔细打量着院内的一切。 最里面是一座横长罩房院,在整个庭院中最为高大气派,采用的是歇山顶、梁柱式结构,方形斗拱,四坡房顶,盖的是琉璃瓦,梁柱采用的是两尺以上的清一色粗硕圆木,红彩颜料涂绘,看上去气势雄浑。 正在这时,一人从房院匆匆走出,抬头朝白悟几人站立处望了一眼,嘴里迫不及待大喊起来:“白悟,是你吗?来,快快进来!快快进来!” 他的口气充满了难抑的兴奋。 白悟机械迎上前去,目光落在那人脸上,脸上顿时疑云翻腾。 比白悟略大几岁,瘦瘦高高,皮肤白皙,下巴光洁,连根胡须都没有,只是神色有些倦怠…… 那张脸有些陌生,但似乎隐隐见过,至于在什么地方、又是何时见过,白悟根本想不起来了。 走近对方,白悟的话语有些结巴:“你……你是……咦,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那人紧盯着白悟的嘴唇,非常渴望他能说点什么。 白悟茫然摇头,那人似有失望,忙在白悟胸口擂了一拳,提醒道:“白磨镇……那只芦花鸡……你我都爱吃鸡屁股,你最后把鸡屁股留给了我……” 白悟愣住了,有关原宿主过往的情境一帧帧闪过,忽然间泉涌而至:“……你是……你是……二狗!” 那人快速扫了扫两侧,有丝尴尬,但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淹没,又擂了白悟一拳,叫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彻底忘了呢!” “哪能忘呢!”白悟眉飞色舞起来:“二狗,几年不见,你混大发了嘛!”抬手也擂了他一拳,继续道:“我还以为那个老先生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呢!哪里想到是你啊!” 看到二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许啸砸了砸嘴巴,见缝插针,恭恭敬敬喊了声:“老先生!” 那人朝许啸点头,嘉许说道:“许郡尉辛苦!你先下去歇息,中午我请你们喝大酒!”说着牵起白悟的手,进了房院大堂。 两人在大厅盘腿坐下,白悟喝了一口仆人端上来的茶,激动说道:“二狗,我记得你以前满脸络腮胡子,如今怎么都剃光了?难怪我认不得你了!” 二狗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见白悟惊奇,又改口道:“我如今被王上封为长信侯,山阳郡为我食邑,河西、太原等郡为我封田,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得顾忌我的形象啊!” “哦……”白悟点头,“怪不得你使唤太原郡许郡尉如此轻巧……原来太原郡是你的封地啊!” “调动一个四品郡尉有何难?”二狗耸耸肩,眉宇间尽显得色,“当年我流浪到白磨镇,如果不是你白悟收留我,我二狗早就饿死了!还记得我离开白磨镇那天怎么跟你说的?” 白悟想了想,摇头。 “我当时就发誓了,只要我二狗有好的一天,一定重重报答你!” “你话虽这么说了,可我白悟一直没放在心上。” “唉……”二狗把目光掠过白悟的头顶,眼睛迷蒙起来,似在回忆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半晌,他感慨说道: “和你在白磨镇前后相处三个多月,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还记得我们去一个姓魏的地主家偷鸡?那只芦花鸡又大又肥,偷来后我们便杀了用火烤熟,整个一只鸡我吃了大半,那是我迄今为止吃的最美味的一餐了,现在时常想起,还是口水直流啊!” 这些记忆本被原主埋得很深很深,经二狗这么一说,昨日似乎重现,白悟一边听他诉说一边点头。 缓了缓,白悟问道:“三年不见,你怎么发迹这么快?还被封了长信侯?” 二狗沉吟道:“其实吧,这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时莫强求!连我现在都还觉得一切都在梦中呢,我也想不通我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也能有今天!” 白悟见他不愿详说他的发家史,也不勉强,但很快涌现一个疑问:“二狗,为什么很多人都叫你老先生?你才三十出头,比我大不了几岁啊!” “我姓嫪o)啊!” “哦,天下有这个姓?” “当然有了……”二狗把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写着他的姓。 字刚写完,白悟呆住了。 印象中,这个姓的确在前世见过,这个姓每次出现都是和另外一个字形影不离—— 嫪毐(ai)! “你是嫪毐,嫪大哥!”白悟脱口而出。 之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一开始他把“毐”读成了“毒”字,为此前世的女友还和他争执过,最后是百度帮他了解了这个人! 嫪毐之乱! 记忆中就在大秦的这个时期。 如果前世的记忆准确的话,嫪毐曾是吕不韦的门客,由于床笫之能过人,被吕丞相送给了太后赵姬,那赵姬本性风流,对那方面的需求特别旺盛,嫪毐的出现彻底让她找到了慰藉,有野史记载,有一天赵姬带嫪毐出游,整整五天都是在马车上欢度,吟*叫声不绝于耳,随行的将士们纷纷感叹:就是虎狼也难填太后欲壑啊! 难道眼前这二狗竟是那位嫪毐? …… 二狗竟开始点头,漫不经心问白悟:“你听过这个名字?” “何止听过,如雷贯耳啊!” 嫪毐面露得色:“也是,现在朝野上下,我嫪毐已是位高权重,就连当朝丞相吕不韦也忌我三分!” 说到这里,白悟突然陷入了沉思。 第19章 蝴蝶的翅膀 这会儿,长信侯嫪毐亲自去厨房安排中午的大餐,白悟开始思绪联翩。 嫪毐之乱发生在明年,也就是公元前238年,这一年,也是嫪毐生命走向终结的一年,他最终被车裂于南门闹市。 一切祸因皆缘起赵姬。 这位当今王上的母后赵姬,本是赵国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曾是吕不韦的一名小妾。当年秦质子异人流放赵国,头脑精明的珠宝商人吕不韦一眼看中了这个“奇货”,便将一辈子的赌注押在了秦异人身上,他通过做生意的便利将四处收集的情报仔细研究分析,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位秦异人极有可能成为大秦的下一任君王。 因此,他忍痛割爱,将自己的爱妾献给了秦异人。 从此,吕不韦广撒钱财,开始了谋秦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骚操作,最终秦异人坐上了王位,吕不韦成了当朝丞相。 三年后,秦异人暴病身亡,赵姬唯一的儿子、年仅13岁的嬴政登基。 由于新王年幼,大秦的朝政便由赵姬和丞相吕不韦——这对曾经的情侣掌控。 赵姬新寡,加上本身对男女之欢需求旺盛,吕不韦又重新成了她的枕边人,可吕丞相只是凡身肉胎,又年事已高,越来越力不从心,再说随着秦王心智渐开,吕丞相担心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遂决定全身而退,然又怕得罪权倾天下的太后,思量再三,将目光锁定在他的一位门客身上。 此人便是嫪毐。 嫪毐唯一的过人之处是那方面的能力超乎常人。 有传说他的器物能转动车轮。 吕不韦不仅是个精明的商人,还是个对人性心理有极强研究和心得的学者,他知道,喜新厌旧有个必要条件,那就是“新”相比“旧”必须具备压倒性优势。 反复吹风后,赵姬对吕不韦口中的“神通者”大感兴趣,就这样,嫪毐被拔掉胡须,施以假腐刑进入宫中,来到了赵姬身边。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那种发自骨髓的欢愉顿使赵姬惊喜万分,自然不再留恋吕不韦这个“旧欢”,从此之后,赵姬的世界别有洞天,不久后,赵姬竟然怀了孕,为了遮人耳目,赵姬带着“新欢”搬离咸阳宫,在南翔的雍城和嫪毐过起了小日子。 谁也没想到,这成了吕丞相谋秦之路上最大的败笔,他失算了。 他小看了一名女性对这方面需求的不可替代性,也小看了一名女性在沉沦鱼水之欢后的不顾一切。 冲破重重阻力,赵姬不但对她的这位新宠有求必应,还说服年幼的秦王封了他长信侯。很快,嫪毐便成了和当朝丞相分庭抗礼的第二股势力,且有崛起超越之势。 吕不韦立即有了危机感,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有了太后做坚强后盾的嫪毐,行事愈加跋扈,终于惹怒了当今王上,秦王在得知真相后,在公元前238年(也就是明年)成人冠礼后,决心剪除挡在他面前的三大势力,嫪毐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 将这一段历史厘清后的白悟,此刻内心波澜起伏。 如果自己所理解的这段历史确为史实的话,也就意味着和他前后患难三个月的二狗,他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或许自己稍加提示或提醒,扇动的蝴蝶翅膀极有可能改变这段历史。 现在看来,有一点可以断定,那个白磨镇的游医白悟的确是在张家里被人捉了奸,后来果真被太原郡的郡尉许啸解救出来,带回了雍城,并且和嫪毐在长信侯府见了面,也就是说,如果白悟不是作为前世自己灵魂重生的宿主,这今后历史的走向会沿着既定的轨道演绎,反之,只要他白悟施以一些小手段,嫪毐不但不会死,说不定还会搅动大秦风云,历史的轨道也会因此偏颇十万八千里。 白悟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隐忍一下什么也不做,他觉得有愧这位把他当做兄弟的二狗,可是如果去刻意改变这段历史,他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他真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政治纷争中…… 正在这时,嫪毐走进,兴冲冲说道:“白悟兄弟,饭菜我已安排妥当,待会儿我们吃酒去,今天不醉不休!” 他的眉宇间透出憔悴,但丝毫掩饰不住他的满满真诚,白悟心中泛起一丝感动,起身迎向他,一把握住他的手:“二狗啊,既然你把我当自家兄弟,就不用太客气了,这样我反而不习惯的!” “……我能给你提个要求吗?”嫪毐神色突然庄重起来。 白悟惴惴道:“二狗,你说!” “以后别再叫我‘二狗’好吗?毕竟……”嫪毐吞吞吐吐,“毕竟我如今是个有身份的人……” 白悟松了一口气,连忙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陪着笑道:“这不是叫习惯了嘛,我立即改……以后称呼你什么合适?要不还是叫你嫪先生?” “也好……不过他们也是这般叫我,还是见外,不如就叫我‘嫪大哥’吧!” “好的嫪大哥……” 嫪毐拍了拍白悟的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话锋一转,“当年我在白磨镇时,你给我喝过一种药酒,喝了以后特别兴奋,记得你说过,那药酒秘方是你家祖传的,能不能给我配点?” 白悟看他脸色苍白,陡然明白了一切。 笑了笑,装作随意问道:“嫪大哥,那方面感觉力不从心了?” 嫪毐坦然答道:“唉,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一个月来,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想一定是需要补一补了!” “没问题啊,我下午就去把几味药材采购了,亲自给你配置,五天后就可服用!” 嫪毐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白悟又道:“其实,有一味药材效果奇佳,如果能加进去,功效呈数倍递增,可惜……” “怎么啦?”嫪毐迫不及待问道。 “这一味药材叫肉苁蓉,据我所知,只出产于临洮县西北两百多里的荒漠里,寄生于沙漠植物梭梭的根部,外形酷似男人的物件,浸泡服用后可温补男人阳刚之气,有‘沙漠人参’之美誉,绝对是稀世奇珍!” “世上真有这等奇品?”嫪毐眼睛瞪得很大。 白悟肯定点头。 “好办啊,你白兄弟辛苦一下,带人去挖些回来不就得了!” “可是,那地方太远,又地处蛮夷之地,我怕遇到不测……”白悟犹犹豫豫答道。 “怕什么,有我呢,我可以多调集些人手给你!就这么说定了,白兄弟准备准备,改日就出发!” 嫪毐将胸脯擂得山响。 第20章 发现生财之道 白悟算是看出来了,嫪毐之所以千里迢迢把他从白磨镇接过来,也许有报恩的成分,说不定还掺杂着炫耀,但最为关键一点,他看上了白悟手里的药酒配方。 这药酒配方不治腰酸背痛,不治跌打损伤,专治举而不坚。 如果说白悟不是一名魂穿者,也许不会这么爽快答应他的要求,贡献祖传秘方,这是给先人蒙羞的丑事,但现代人白悟不在乎,倒不是因为他不把白家祖先当回事,而是他真真切切知道,那个配方实在没什么科技含量。 只有枸杞、熟地、山药、狗鞭四味药材,其中发挥主要功效的便是狗鞭了。 作为前世的一名五年制临床专业本科生,又在保健品领域打拼了三年多的企业高管,他对这类产品不仅熟悉,还有研究,这得益于他所服务的公司。 在前世,他的公司主打一款产品苁蓉养生酒,属于保健品,专门为补肾而生,也是男人们的最爱,他正是凭借着在南都分公司创造出骄人的销售业绩,才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财富自由。 这款名叫苁蓉养生酒的保健酒,厂家在内蒙古阿拉善,产品的核心药材就是生长在荒漠之中的肉苁蓉,可以温补肾阳,是补肾药材中的上品,那方面的功能的确突出。 …… 故而,白悟不但不后悔把牛家的祖传秘方奉献出来,相反,他此时异常兴奋,凭着多年来的市场敏锐度,他倏然间就找到了一款在这个时代可以大行其道的独家产品—— 卖壮阳酒。 当朝丞相吕不韦凭着贩卖珠宝发家,他白悟要靠卖养生保健酒发家! 作为一名资深的职业经理人,他很快在脑中罗列出了苁蓉酒的比较优势。 珠宝货源紧缺,靠的是低买高卖,价格竞争残酷,购买对象非富即贵,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受众面太窄。 他的苁蓉酒独家经营,价格他说了算,最主要一点需求面广,销售渠道面宽,竞争压力几乎为零。 一个关于苁蓉酒的营销计划瞬间在白悟的脑中徐徐铺开。 “不问政事,只问钱途!”这是白悟一刹那做出的决定。 就在这片刻间,白悟已然茅塞顿开,来雍城的路上一直苦苦思索的发财之道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嫪毐看到白悟一直在蹙眉凝思,以为他还是在担忧此去临洮荒漠挖掘肉苁蓉的风险,连忙进一步说服道:“白悟兄弟,你是个懂医的人,你所说的像的肉苁蓉我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了,所以,你不亲自去一趟,我就是派再多的人,也是无头的苍蝇!有一点你放心,凭我长信侯嫪毐一句话,你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白悟显得极为难说道:“既然我嫪大哥说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白悟也在所不辞!” “好!”嫪毐老怀甚慰,“兄弟啊,你先抓紧时间按原先的配方给我弄上一个月量的补酒,然后抓紧时间带人前往!” 看来他的需求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嫪大哥准备给我配多少人?” 嫪毐一脸无所谓:“你随便说个数字!” “一百人吧!” “一百人少了吧,好歹二百人!这样,人全从军队给你调,清一色的骑兵!” “能否把太原郡许郡尉派上?”白悟小心问。 “你说了算!”嫪毐爽快应允,“待会儿吃酒时我就通知他!” “谢谢嫪大哥……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白悟兄弟见外了不是?说!” “既然嫪大哥把我叫来,我也不能靠嫪大哥养着……我想自己做的事……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我想多挖一些肉苁蓉回来,全部泡成药酒,再招募一些人,把我的药酒推销到各国去!” 嫪毐眼睛瞪得像铜铃。 白悟心一沉:“行不通吗,嫪大哥?” “好啊!多好的事!!”嫪毐大叫起来,“几年不见,你白悟变化挺大啊!想当年你就是一个游手好闲之辈,现在居然想起做生意了,我嫪毐举双手赞成!支持!绝对支持!” 白悟松了口气,翻了翻眼睛,凑近他小声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和嫪大哥商量一下,我是这么想的,我想一开始咱们就必须把规矩订好……这件事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白悟万万做不到,所以我想今后的盈利分成比例,嫪大哥占有百分之七十,我白悟占百分之三十……” “什么……”嫪毐眼睛瞪得更大了。 “如果……嫪大哥觉得不合适,我就占二十吧……” “什么话!”嫪毐眉开眼笑,“白悟啊白悟,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个江湖郎中,竟然还懂经商?还知道分配股份?我算是看走眼了!也别太委屈自己,这件事情你投入主要精力,我也不多管,产品的核心配方是你提供的,我就是提供些人力物力,占不了那么多……嗯,这样吧,你6我4……” “这不太好吧?” “别婆婆妈妈的,就定下来了!”嫪毐口气坚决,缓了缓又道,“再说,我倒不认为你是个精明的商人,实话说吧,我不看好你,赚不赚钱还两说呢,何必分得那么细?!” 重生的白悟几日来的心中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她快乐得想哼小曲。 嫪毐也很快乐,忽然兴致勃勃对白悟说道:“兄弟,我带你到院中四处走走!” 穿过横长罩房院的一道院门,他们来到四合院,亭子中两名舞剑的女子见到了嫪毐,连忙收起长剑,弯腰作揖,恭敬喊道:“嫪先生!” 声音不响,但很清脆。 嫪毐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可随着她们这一声叫唤,四合院里的声息瞬间恢弘起来,尤以西厢房门前的辩论更嘹亮高亢,一名戴冠的矮胖儒士刚陈诉完自己的观点,马上迎来了一名瘦高儒士的反驳: “我钱不三不同意你的观点……”说到这里他特地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且朝着嫪毐处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我认为商鞅变革最大的成功,不在废井田、奖军功,也不在实行统一度量和郡县制等一整套变法求新的发展策略,而在于重农桑!秦孝公时,我大秦尚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小国,国之富庶,农桑乃重中之重,更是立国之本,唯有如此……” 第21章 小小神童 嫪毐侧耳谛听了一会儿,频频点头,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两名年轻女子,踱步上前,微笑着说道:“夜火,紫雨,二位姑娘剑法练得如何?” “回嫪先生……” “好!”东厢房门前突然传出排山倒海的喝彩,淹没了该女子的回答。 嫪毐下意识朝那里看去,但见一棵老槐树下,一光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将一块巨石举过头顶,稳稳站着,缓缓转身一圈,将大石抛于脚下,拍拍手,清清嗓子得意说道:“此石足有三百斤重,诸位中谁能举起?”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借此机会,女子继续回嫪毐话:“回嫪先生,我和紫雨勤练数月,剑法已日臻熟练……” “我来挑战你!”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稚气声音从东厢房那边倏然传来,又把夜火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嫪毐脸现惊异,迫切看去。 但见一个十来岁的男童跳到了人群中央。 好奇的不仅是嫪毐,四合院中很多人都被这稚嫩的声音吸引,纷纷围向东厢房。 嫪毐向夜火和紫雨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稍后再说,给白悟递了个眼色,兴趣盎然趋步前往。 夜火和紫雨朝白悟嫣然一笑,也跟在了后面。 来到人群边,所有人似乎心有灵犀,齐刷刷喊道:“嫪先生好!” “大家好!”嫪毐挥挥手,不再多说一个字,把目光射向人群中的那位男童。 男童三尺多一点,最多十一二岁的样子,微微有些胖,但眉清目秀。 人越围越多,不断有人给嫪毐打招呼,嫪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不转睛望着场中的精壮男子和男童。 精壮男子皱了皱眉,双手做驱逐之势,斜眼道:“你个小屁孩,哪儿凉快呆哪儿,这儿不是你凑热闹的地方!” 男童脆脆的声音,透出一股云淡风轻:“区区一块顽石,举起有何难?” 口气不小,人群中一片嘘声,小声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孩子在开玩笑吧……” “反正也不谙世事,吹吹牛也没人较真……” “这孩子以前好似没见过啊,难道是新来的?” …… 恰在此时,有人气喘吁吁跑来,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喝斥道:“福儿,你瞎闹什么闹,嫪先生就在这里,你不要没轻没重!” 说话的正是刚才西厢房前雄辩的钱不三。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嫪毐身上。 嫪毐已意兴阑珊,心想原来是小童胡闹,也不计较,拉着白悟就要离去,忽然那男童语气激动,委屈喊道:“钱叔叔,我没有骗大家,我确能举起此石!嫪先生就在这里,不信让他作证!” 嫪毐收住脚步,转身,狐疑看着男童。接着上前几步,笑盈盈问道:“小孩,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小孩也不说话,抿着嘴点点头。 男童不再说话,跑进东厢房内,很快走出,一手拿着一只铁疙瘩,一手抓着一团麻绳。 他手脚麻利将麻绳展开,穿进了铁疙瘩,然后转向身后的老槐树,手指数米高的一根树杈,大声说道:“谁能帮我把我手中之物固定在这棵树上?” 立即跳出一个年轻人,蹿上树杈,接过男童手中的铁疙瘩,将其绑住了。 男童拽了拽麻绳,觉得还算稳固,弯腰用麻绳另一端把巨石捆住。 做完这一切,男童一手牵着铁疙瘩处绕下的麻绳,面对大家,不慌不忙问道:“我用此绳吊起大石,不知能不能算是举起?” 短暂的沉默,一个声音犹犹豫豫道:“如若将巨石抬起,且并无其他人相助,完全是凭一己之力,当然算了……” 附和声逐渐汇流成一股洪流,人们齐声高呼:“能!” 嫪毐也连连颔首。 男童轻笑,面容淡定,将身子倚在树干上,双手开始牵引麻绳一端。 麻绳马上绷直,人们目不转睛盯着那块巨石。 男童一步跨出,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始收缩绳子。 巨石岿然不动。 疑惑的目光立即聚焦在男童身上,此时男童额头上已沁出汗珠,看得出他还在用力。 有小声的嘀咕:“一个刚刚才蒙学的孩子,想抬起数百斤大石,岂不是异想天开……” 突然,有人惊呼:“动了,石头动了!” 巨石不但动了,且在缓慢向上一点点移动。 “离地了,离地了!”又是一声惊呼。 男童并未就此打住,嘴里发出哼哼唧唧声,屁股快赖在地上了。 一寸……二寸……一尺……二尺……三尺…… 男童继续在坚持。 看到这里,嫪毐情不自禁鼓掌。 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男童这才松手,巨石缓缓坠地。 赞叹声、疑惑声、惊讶声充斥了整个院子。 白悟也惊住了。 作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来自于科技极度发达国度的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奥秘,那铁疙瘩尽管内部结构看不清晰,但他完全可以断定其类似于前世的铁葫芦,也知道其所应用的是杠杆原理,按男童使出的气力和巨石重量之比例,他可以推断出铁葫芦里的大小滑轮半径比例起码在十倍以上,唯有如此,才能足以支撑一个男童抬起巨石的可能性。 但在那个时代,能将这个原理付诸实践的,绝不啻于后来造纸术以及活字印刷等的发明。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 还有,从众人惊异的神情白悟看出,这项发明还是个新鲜事物,乃是刚刚面世…… 嫪毐神色庄重,走进场中,在男童面前站定,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福!”人群外围的钱不三自豪地大声答道。 白悟又是一愣,这个名字太熟,他马上想起了秦始皇嬴政时代的方士徐福,此男童会不会就是那个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觅长生不老仙药的徐福? 疑虑尚未来得及消化,嫪毐蹲下身子,双手按在徐福的肩上,又问:“徐福,你是哪里人氏?” “回嫪先生,我是东海人氏。” 声音很快传到白悟耳中,他顿时豁然开朗,这个徐福果真是方士徐福! 如果白悟没记错的话,关于前世徐福的籍贯是有争议的,一方说是山东龙口,一方说是连云港赣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大秦时代,连云港的确被称之为东海。 可是另一个疑问马上升起:嫪毐之乱后,嫪毐的门客绝大多数被流放蜀地,少部分留在当地徭役,以工代刑,这个徐福又是如何逃过那一劫的呢? 白悟还在思索,嫪毐扬声说道:“徐福,钱不三,二位中午跟我一起吃酒去,咱们好好聊聊!”说完走出人群,对身后的夜火、紫雨也吩咐道:“二位姑娘也一起去吧!” 第22章 总爱抢答的毛病 罩房院西首有汪小湖,湖中有亭,初夏将至,气色宜人,嫪毐让人将中午的宴席就设在了湖心亭中。 此时许啸已在亭中,见嫪毐和白悟双双而至,忙起身相迎,待嫪毐坐定,许啸走近他,轻声说道:“嫪先生,有一件事情需要向你禀报。” “请讲。” “前日夜里我们带着白医生在晋阳县城一家名叫杏花楼的酒楼吃酒,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几名武者一直潜伏在屋顶偷偷监视我们,我们发现后立即追了上去,还和对方交了手,从打斗的情况看,对方武技高强,绝不似一般的小蟊贼,我看这件事情……” 许啸停住了。 嫪毐扫了扫白悟,说道:“白悟是我兄弟,你尽管说!” “我推测这件事情与我们前往晋阳县寻白医生有关,只是不知对方意图……” “许郡尉,你何以如此肯定?”嫪毐打断了许啸。 “在前往晋阳县城的路上,我就隐隐感觉一路上有人追踪,但并未放在心上,在回雍城的路上,我又特意留意了一下,的确在远处时不时看到几匹马,或许他们已知我们有所警觉,一直不敢靠得太近,后来进了雍城,再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了……” 许啸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嫪毐。 嫪毐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很快眉头舒展,哈哈笑道:“白医生就是我昔日好友,无权无势,政治一片清明,他们要追查就让他们去吧!” “这么说嫪先生确信那些人是冲我们来的?” “除了那吕不韦老儿,还会有谁?又会有谁有这么大的胆量?他这是看不得我好啊!” 白悟旋即上前,不假思索说道:“还有一人嫪大哥别忘了?” 话一出口,白悟已知失言,想改口已来不及,嫪毐咄咄的目光已逼射而至:“谁?” “我……我以为当今的王上也有可能急需掌握你的一举一动……”白悟在心里使劲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腹诽道:“我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在来的路上,就因为说出了蒙骜和张唐的名字,差点惹出麻烦!看来这毛病都是前世给惯下的。” 前世的他出自寒门,成功之前一直卑微地活着,处处想证明自己懂得比别人更多,因而也就养成了抢答的习惯。 嫪毐诧异看着白悟。 “你一个乡野的郎中,怎么会联想到当今的王上?”嫪毐的语气凌厉。 白悟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作为对这段历史有过一定程度了解的白悟来说,他之所以提出是王上,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有他的理由。 试想,十三岁登基的嬴政,今年已整整二十周岁,他之所以能在明年行成人冠礼后大开杀戒,一举剪除几大根深蒂固的势力,可见他有非凡的谋略和果断杀伐的魄力,而嫪毐只是个“宦官”,进宫并没有几个年头,却一路平步青云被册封为长信侯,成为足以和当朝丞相相抗衡的势力,就是再愚钝的人也会想到他与其母赵姬的那点微妙的关系,此时的王上尽管潜龙在渊,但绝不可能闲赋,所以可以断定,嬴政必定已在为一年后的复出做足准备…… “白兄弟,你倒是说呀,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嫪毐的口气轻柔了许多。 白悟一咬牙,豁出去了:“嫪大哥你不觉得这几年你发迹得太快了吗?王上又不傻……” “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嫪毐目不转睛瞪着白悟,显然,白悟说中了他心中最不愿触及的东西,他害怕了。 这时,许啸突然插话:“嫪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位兄弟白悟可不是个一般的人,他竟能熟知星象啊!” “白悟,是真的吗?我只知道你会看相算命,观星象可是一门玄学啊!”嫪毐满脸狐疑。 白悟咬了咬牙,狠心道:“略知一二。” 许啸快速补充:“来的路上,恰逢我大军出征,白医生竟能一下子卜中我秦军领衔的乃是蒙骜和张唐二位将军!不仅如此,他连大军十万人马、讨伐的是赵国都卜得一清二楚!” “哦,白兄弟真有如此本领?”嫪毐眼睛一亮。 白悟渐渐平静,徐徐说道:“你走之后,我遇到一位云游四方的高人,跟他学了一些观测星象的皮毛。”白悟信口胡诌。 “那位高人如今何在?”嫪毐迫切问道。 “早就离开了,无名无姓,什么也没留下……” 嫪毐大感失望,端详着白悟,忽然问道:“你既然眼力如此敏锐,那你说说,刚才小童徐福为何能举起三百斤的大石?” 这个问题白悟一点也不慌,微笑答道:“奥妙全在他的那个铁疙瘩里,铁疙瘩里必有两个小轮,一大一小,两者的径距在十倍以上,如果将径距调整更大,起重量级也更大!” “果真如此?” 白悟渐入佳境:“我还知一事,不知当讲不讲?”白悟瞟了许啸一眼。 嫪毐站起身,拍着白悟的肩说道:“你们二人如今都是我的铁兄弟,许啸是我由伍佰长直接提上了太原郡尉,我的很多秘密都是不瞒他的!” “那我说了……你嫪大哥并不是一个宦官……” 嫪毐果断插话:“是啊,我也没瞒你啊,要不然我何必向你讨药酒配方?”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说……有一个人和嫪大哥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还是那方面的关系……她……她就是当今太后!” 许啸错愕得张起了嘴巴。 嫪毐双睛迷茫,喃喃道:“这也是你观测星象得出的?你又是怎么观出来的?或者说,是坊间传言?” “都不是!”白悟摇头,“我是从种种迹象推断的!” 嫪毐的一张脸波诡云谲,好半天,蓦然大笑起来:“我嫪毐能把你白大师从白磨镇挖出来,看来是挖对了!好!有你白大师助我,何愁闯不出更宽广的一片天地?!” 说完对远处一群手抱食鼎静候的仆人招了招手,大声说道:“上酒菜!” 十数名仆人们鱼贯而入,将菜肴摆满了一整桌。 嫪毐叫住一名老者:“蔡庸管家,帮我去前院叫一下夜火和紫雨两位姑娘,对了,还有……钱不三和徐福!” 夜火和紫雨先到,先是拘谨站在亭子入口,直到嫪毐点了点头,两人才进来入座。 嫪毐突然面朝白悟笑道:“白弟,我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白悟做欣喜状:“谢谢嫪大哥!不知大哥想送我什么?” 第23章 心花怒放的礼物 嫪毐道:“夜火,紫雨,二位姑娘请站起来。” 两位女子齐齐站起,嫪毐笑眯眯看着白悟,说道:“白弟,你选其一吧!” 白悟先是大惊,转而窃喜,扭捏道:“嫪大哥,你该不会开玩笑吧,世上哪有送这种礼物的?”说完偷偷瞟了一眼两位女子。 年纪般若,均在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都很标致,夜火脸型稍圆,身材丰满,眼睛也很大,紫雨要相对娇柔一些,但眉宇间隐隐多出一些妩媚。 两名女子倒也大方,似乎并不诧异,静静地看着白悟。 白悟慌乱收回目光,嘟哝一句:“选其一,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嫪毐若有所思说道:“本来我也没想起,但你此番去临洮路途艰远,如果没有个贴心的人保护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顿了顿又道:“你别小看了这二位姑娘,她们的剑技相当了得,一般人是近不了身的!” 白悟摆出一副打死都不信的模样,借机好好打量了一下二位姑娘。 夜火似乎有点腼腆,躲过白悟的目光,而紫雨却是不躲不闪,大胆迎看白悟,眼眸中似乎暗含一丝笑意。 “我……”白悟语无伦次,他的确很为难。 许啸坏笑着说道:“嫪先生,你可能不知,你的这位白弟风流得很,此次寻他,你可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白悟大声咳嗽。 许啸听而不闻,继续不怀好意说道:“他被人捉了奸,光着上身被绑在了树上,如果我们再晚到一步,他就被人乱棒打死了!” “是吗?”嫪毐哈哈大笑起来,“许郡尉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觉得我曾经认识的白弟又回来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兄弟嘛,快说说,怎么回事?” “嫪大哥,别听许郡尉胡说,我也就是一时头脑发昏,在错误的时间去了错误的地方,结果中了埋伏!不过,我白悟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把人家怎么样!” “哈哈哈哈……鬼才信你!”嫪毐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许啸又插话:“嫪先生,我是亲眼见过那女子,真叫一个丰腴啊,都快把衣服撑破了,所以依我看,眼前这两位姑娘,估计他都看不上,他的口味重着呢!” “才不是呢!”白悟瞪了许啸一眼,情不自禁大摇其头。 “既然如此,白弟,你看上哪个就直说了吧,我相信两位姑娘都会以服侍你为荣!” 还真是特么难以下决心! 可不可以一并选了呢? “只能二选其一哦!”嫪毐似乎洞察他的心思,补充一句。 看白悟还在纠结中,嫪毐果断抉择:“夜火,紫雨,你们自己说,谁更愿意跟着我的这位白弟!” 夜火把头埋得更低了,紫雨迟疑的目光从白悟的脸上掠过,干脆抬头望着亭子顶部某处。 自尊心顿时受到了严重打击。 白悟心里开始草许啸的祖宗十八代,若不是他揭了他的短,凭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堂堂的仪表,何至如此? 才草到第三代,忽闻一个蚊蝇般的声音说道:“我愿意……” 白悟有如听到天籁之音,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觅声看去,竟是稍稍丰满的夜火。 夜火已抬起头,漂移的目光在白悟脸上穿梭,羞赧轻语道:“我觉得还是我比紫雨妹妹更要适合牛先生一些……” 白悟快速扫了扫她的胸部。 嫪毐和许啸会意一笑,忙问白悟:“白大师,你意下如何啊?” 白悟拼命点头。 嫪毐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很好,夜火姑娘,那你就坐过来和白大师坐在一起吧,以后我就将我兄弟托付给你喽,你定要好好保护他,他可是一点武技都没有!” “知道了嫪先生!”夜火边移身边答道。 白悟欠身给夜火让座,夜火一坐下便低下头开始局促摆弄衣角。 这时,嫪毐突然朗声说道:“钱不三、徐福,快快,就等你们了!” 一高一矮二人快步来到亭中,同时弯腰作揖道:“谢谢嫪先生的一番美意!” 嫪毐拉着徐福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对钱不三吩咐道:“钱先生,你也坐吧,随意最好!” 钱不三道了声谢,在嫪毐的对面坐定。 嫪毐示意管家蔡庸斟酒。 “这樽酒我首先敬大家!”嫪毐端起酒樽,和众人一饮而尽。 几樽酒下肚,菜也垫吧了一些,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嫪毐把手按在徐福的肩上,问钱不三:“钱先生,这位小童徐福和你什么关系啊?” “我和他都是一个地方人,徐福他自幼丧父丧母,老家也没什么人愿意照料他,我看他聪慧睿智,就把他带出来了,这一路上也没少吃苦,最后辛得嫪先生收留,才在雍城落了脚。” 嫪毐对徐福亲切道:“你刚才表演的抬举大石在我看来非常了不起,不过却有人说那只是个小把戏,稀松平常得紧!” “是谁?”徐福大声询问,语气很不友好。 嫪毐手指一划,指向左手一侧的白悟:“我们这位白大师说的……” 徐福狠狠盯着白悟,霍地站起,双手抱拳,语气急促说道:“这位白大师,既然你说是个小把戏,那我倒要请教,它为何小把戏了?” 白悟站也不好,坐也不好,只得微微欠身道:“徐福小朋友,你可千万别误解,我没有一点瞧不起你的意思,相反我还很敬重你,像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发明,不知甩我几条街,我是汗颜呐!” “你还是快说,它怎么小儿科了!”徐福气势逼人,一定要问出一个究竟来。 白悟拗不过,只得道:“我是跟嫪先生讲过我的猜想,不知正不正确,我以为你的铁疙瘩里必定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轮子,而麻绳缠绕其上,带动了那块巨石,这才抬起了三百斤重的大石……不知我猜测得对否?” 徐福小脸立即胀得通红,也不争辩,眼睛滴溜溜乱转,忽然一把抓起面前的一只空酒樽,往里倒了一些茶水,又举起一只装有麻油的盛器,不由分说倒下去一半,摇了摇酒樽,端着它离座来到白悟身旁,重重放到他面前,气呼呼说道:“白大师,我再请教你,我刚刚在酒樽中倒进去不少香油,我现在想请你把我倒进去的香油还给我!” 所有人都看着白悟,就连神态一直很不自然的夜火也彻底放开了,大胆盯着白悟。 白悟稳了稳心神,轻描淡写说道:“这有何难?简直太小儿科了吧!” 此时的白悟有些小生气,他觉得这个小屁孩也太咄咄逼人了! “快说!”徐福已然沉不住气。 白悟淡淡一笑,把酒樽递给管家,说道:“蔡管家,麻烦你把这只酒樽放到柴火上烤炙,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只剩下香油了!” 周围顿时喧嚣起来,众人连连点头附和。 白悟得意环视一圈,和夜火的目光相碰,蓦然发现那丝晶莹中多了些柔意,一时间不禁心花怒放,再把目光落在徐福身上,突然心中微微一震。 本以为那小小年纪受此挫折会很沮丧,哪知对方脸上竟浮出一丝轻蔑…… 徐福不慌不忙说道:“白大师,那我反过来要求你呢?” “你是说把水单独提出来?”白悟一下子愣住了。 脑子快速转动,前世所有的知识恨不得翻个底朝天。 忽然就想到一个蒸馏的方法,不假思索说道:“好办啊,将酒樽的口子封起来,上面留一个出气口,等酒樽里面的水烧开了,水汽喷出来,再用一个金属器皿罩着,别让水汽流失,水汽遇冷会凝结成水珠,不就将酒樽中的水分离出来了吗?” 徐福诧异看了白悟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悟看得出,这个方法一定也是对方采用的方法,显然,他又赢了。 嫪毐津津有味看完这场较量,表情夸张说道:“白弟啊,你真是我曾经认识的白悟吗?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白悟刚想谦虚几句,耳边忽然传来徐福轻佻的嘲笑声:“白大师,你的方法也太笨了吧!用得着如此费事吗?” 第24章 李代桃僵 白悟心中犯了嘀咕,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得看着徐福。 依他的知识储量,这种水油混合物的提取方法无非两种,一种物理方法,一种化学方法,物理方法一定是蒸馏提取法,而化学方法可能就多了,多半是加些萃取物,可现在是大秦时代,这个仅仅十岁的孩童又怎么可能懂得化学提取? 心中茫然,忍不住说道:“小朋友,你倒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徐福冷笑:“如果我说出来,白大师认输吗?” 钱不三忙制止道:“福儿,休得无礼!” 白悟心中不禁惊叹小儿徐福的好胜心,咬了咬牙道:“算,如果你的方法管用,我白悟认输便是!” 一个正规大学的本科生都想不出,他白悟不得不怀疑这孩童是在忽悠。 “管家爷爷,你去把火镰取来!”徐福不慌不忙说道。 话一出口,白悟马上如醍醐灌顶,同时心中感慨起来:这孩童果然前途无量,难怪中国第一始皇会重用他!这方法看似简单,可并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顿时肃然起敬,抬手示意管家别去拿了,白悟庄重说道:“香油浮于水面,易燃,燃烧殆尽后不就只剩下水了嘛,徐福啊,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小孩,这样吧,我收你为小弟如何?” “收小弟待会再说,你先说认不认输吧……” “福儿,还不快快谢谢白大师!”钱不三瞪他一眼,迫不及待说道。 徐福迟疑片刻,璀璨一笑:“承蒙白大哥看得起,我徐福倍感荣幸!” 白悟刚想说点什么,嫪毐击掌叹道:“白弟,‘认输’二字你也不用说了,在我看来,这场比试你们二位都赢了,你们都很了不起!嫪毐能结识你们二位,我心甚慰!来,继续吃酒!” 席间,众人酒意正酣,管家蔡庸匆匆跑来,轻声对嫪毐说道:“大人,离宫派来一名内官,说要见大人。” “让他过来吧。” 很快,一人碎步跑来,向嫪毐作揖道:“嫪大人,太后有话让老奴捎给你。” 五十来岁,声音尖细,一听便知是个宦官。 “薛大人请说。” 姓薛的内官环视左右,徐徐说道:“我家太后忽然有了雅兴,让嫪大人准备准备,明儿上午去灵鹫山狩猎。” “好的,我知道了。” 午宴两个时辰后结束,徐福临走前在白悟耳边悄悄说道:“过些日子,我还有一项发明,请白大哥抽空去前院给我指点一二。” 白悟应允。 许啸欲走,被嫪毐叫住。 “许郡尉,我想把你从太原郡尉的位置上调到我身边,不知意下如何?” 许啸喜形于色,忙道:“谢谢嫪先生提携!能侍奉在嫪先生身边,是我许啸的荣幸!” 嫪毐笑道:“那就好,我思来想去,决定把你的手下刘义提为新的太原郡尉,你怎么看?” “全凭嫪先生吩咐!” “那许将军下午就把我的想法告诉刘义,让他今日动身返回,至于任命文告我会着人办妥,还有,此次你就不用回太原郡了,过一两天我还有件事交给你!” “好的,嫪先生。” 嫪毐沉吟说道:“我听白悟说,临洮西北的大漠之中,生长着一种外形奇特的植物,叫肉苁蓉,是一种罕见的补阳极品,我想让你带上两百骑,陪我白弟亲自去一趟,有多少挖多少,挖回来后我们有大用!” 许啸转向白悟,问道:“白大师准备何时出发?” “今明两天我还有事要办,那就后天吧……嫪大哥你看如何?” “好吧!”嫪毐打了个哈欠,“你们先聊,我去睡一会儿。” 没走几步,转身对管家说道:“你去一趟账房,给我白兄弟支出两镒(两镒四十两)黄金,这两天他要用钱!” 白悟推脱道:“药酒配方的药材花不了几个钱,再说我还有些余钱,就不用了吧。” “你就不用客套,一个男人身边没点闲钱怎么能行,你当我们还是在白磨镇那会儿?” 刚走出湖心亭,嫪毐又叮嘱道:“出门记得带上夜火姑娘哦!” …… 白悟提着账房支出的两镒黄金,叫上夜火,坐上了管家安排的马车,决定先把正事办完,再在雍城好好逛逛。 向马夫打听了药铺的位置,马车径直朝城南方向而去。 雍城还算热闹,大街上熙熙攘攘,小摊小贩往来不息,人流摩肩接踵,好不容易来到这家名为百草堂的药材铺,白悟下车直奔店内。 夜火紧随其后。 掌柜的见来了客人,热情迎了上来。 一问才知,只有熟地、枸杞、山药三味药材,独缺狗鞭。 “要不客官去城北的素问堂药铺看看,或许他们有货。”掌柜见白悟着急,给他指了一条路。 无奈之下,白悟只得把先买了些熟地、山药和枸杞,足足装了三大包,命马夫前往城北。 不巧的是,城北的素问堂同样缺货,夜火见他急的抓耳挠腮,忙问:“这味药材很重要吗?” 这是夜火离开长信侯府后第一次开口讲话。 白悟很重视,坚定点了点头,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已购的这三味药材只有补气益气之效,远不如狗鞭来得生猛,如果缺了它,就如同我这样一个不会剑技的人持剑杀人,总是刺不中要害……” 夜火摇头表示没听懂。 白悟想了想又比喻道:“这么说吧,就像是男女之间做那件事,只是搂搂抱抱,摸摸手、亲亲嘴,可到头来根本没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夜火听得很仔细,听到后来忽然双眼圆睁,圆脸涨得通红,终于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你流氓!” 好吧,换个容易理解的吧:“女人一个人能生孩子吗?” 夜火警惕看着白悟。 “这个问题很难吗?” 夜火摇头。 “可是有了男人的女人一定能生孩子吗” 夜火摇头。 “所以说嘛,这味药材就是专干这事的!” 夜火似乎有些懂了,神色也焦急起来:“那怎么办?买不到嫪先生岂不是很着急?” 白悟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就有了主意,忙问车夫:“雍城有屠宰场吗?” 车夫想了半天,答道:“城东的集市口好像有一处……先生是想找什么样的屠宰场?” “猪不要,牛羊都行!” 车夫喜道:“城东的集市是专门杀羊的,偶尔也宰杀一些牛!” “好,咱们就去那里!” 第25章 市场调研 一股浓浓的膻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羊和牛绝望的叫声。 马夫将马车停好,掀开帘子,扶白悟下车。 白悟脚一落地,夜火轻飘飘跳下了车。 尽管白悟走在前面,商贩们根本不看他,直接迎向衣饰华丽的夜火,殷勤招徕:“小姐,要羊肉吗,我们家的羊全是散养的,肉质不但鲜美,且少有膻味,如果家里要操办喜事,量大优惠,买三只送一只。” 夜火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看白悟,白悟视而不见,直接跳过这家店铺。 谁叫他狗眼看人低。 到了第二家,又是老毛病,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看一眼白悟都懒得看,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白悟已扬长而去,夜火只得快步去追他,嘴里忙不迭向店家解释着:“我们要不了那么多……好像只需要一点点……” 来到第三家,掌柜的是个彪悍女子,早就站在门口翘首张望,这此前的一番观察,已大有收获,知道拿主意的是谁了,不由分说拽起白悟的衣服,咬着白悟的耳朵口若悬河说道:“客官,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精明人,他们宰杀的哪是什么山羊,全是北方贩卖过来的绵羊,肉又软又松,肥多瘦少,根本没有嚼劲,我跟你说呀,我们家的羊在整个集市最为供不应求,不信你看,一只宰杀好的都没有,全是现杀,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咳咳……羊*鞭有吗?” 老板娘似乎没听清,把头凑近而来。 “我是问你,羊*鞭有吗?”白悟压低声音。 老板娘把白悟从头看到脚,转身再看看夜火,语气已有些失望:“你们不是前来买羊肉的?” “老板娘莫慌,羊*鞭我们也是要花钱的!” “切,那玩意也值不了几个钱,都被我们扔了。” 白悟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扔了,真是作孽呀!” “什么好东西……”老板娘一脸不屑,“一开始我家那口子也舍不得扔,可自从连吃了一段时间后,一次不如一次!” “他那是没掌握方法!”白悟瞟了女人一眼。 话音刚落,屋内冲出一名魁梧大汉,紧紧拉起白悟的手,几乎是乞求说道:“求兄弟赐教,如何服用才是正确的方法?” “谁叫你把它当饭吃了,过犹不及不知道吗,泡酒喝啊!” 壮汉还想再问,白悟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对夜火说道:“夜火姑娘,你不妨和老板娘进屋看看,我需要点时间和老板私聊。” 他要利用这次机会做一次市场调研,这关系到今后苁蓉养生酒的市场营销策略。 拉来一张凳子让老板坐下,自己坐在了他的对面。 白悟开始提问。 “怎么称呼你?” “牛大壮。” “嗯,好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36。” “年纪不算大……一周几次啊?”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哦?” “二十岁之前吧,多得记不清了……二十岁到三十岁……每天起码一次……三十岁后,自从吃上了那东西,好像记不清多长时间一次了……” “嗯,看来蛮严重的哦……现在一次持续多长时间?” “也就差不多……大半夜吧。” 白悟吃惊不小,想一问究竟,当碰到那双沮丧的眼神时,明白了一切。 于是又问道:“如果现在有一种药酒,能治好你的毛病,你愿意花都少钱?” “两只羊……” …… 调研结束,白悟满心欢喜,他对苁蓉酒的市场营销策略终于有了初步的设想。 踱步进屋,恰好听到老板娘在拿夜火开心:“姑娘,你们两口子一起来买那东西,也不怕人笑话?” 夜火的口气很严肃:“老板娘,我要纠正你的错误,他根本不是我的那口子……再说买那东西怎么啦,有什么好笑话的?” “酷酷……酷酷……”老板娘啼笑起来,“姑娘真会开玩笑……酷酷……他不是你那口子……酷酷……笑死我了……” “你……你再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老板娘话题一转,“你那口子真有药酒吗?那药酒管用吗?” “我不知道……” “欸?你骗我!你一定骗我!” 白悟再也不想听了,掏出一块最小的金饼,朝门外的老板扬了扬,大声说道:“牛大壮,咱们做笔生意如何?” 老板娘被金光晃得刺眼,一步飞跨出屋,几乎和牛大壮同时而至,大声问道:“什么生意?先生想贩卖羊肉吗?” “羊肉生意不做,只做羊鞭。” 老板娘大感失望,咕哝道:“那东西贱得很,根本不值钱的!” 白悟正色道:“那是没人发现它的价值!这样吧,我现在委托你们这家店铺把全集市的羊鞭统一收购,当然牛鞭也要,二十钱一根羊鞭,牛鞭三十钱一根,明早我让人来取,有一根算一根,多余的钱你们留着,算是定金,以后这笔生意就给你们代理了,不过今后收购上来的牛羊鞭一定要暴阳晒干,凡是干燥的货品在原有的价格基础上加价五文!” “白先生不会开玩笑吧?”牛大壮满脸狐疑。 老板娘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抢过金饼,劈头就问:“先生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不过你们需要把关质量,残次品一定不能要,如果你们的指标完成得好,整个雍城的收购任务都可以交由你们去做!” 老板娘眉开眼笑,在牛大壮的耳边悄声说道:“这生意大有赚头啊,一根羊鞭即便五钱那些屠宰户都会高兴坏了,二十钱,岂不是赚大发了!” 白悟打断道:“二位先不要算账,回家有的是时间慢慢算,有一件事我要特别叮嘱你们,既然做生意,双方都应以诚信为本,还有,此次收据就不用你们打了,不过可不许跑路哦!”说到这儿,白悟给夜火递了个颜色,粗声说道:“夜火姑娘,告诉二位,我们是什么人?” 夜火掏出一个腰牌,亮了亮,清了清嗓子:“我们是长信侯府的!” “啊,官家人!”牛大壮和他的婆娘异口同声。 白悟看了他俩一眼,缓缓说道:“好了,我们先行一步,明天晌午时分我会安排人来取货!” 说完背着双手不慌不忙走出集市。 上了马车,马夫问:“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白悟毫不犹豫答道:“找家上档次的布庄,我要购置一套衣裳,这身行头老是拖我后腿!” 第26章 跟踪者 相比于前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这个世道根本行不通,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白悟是有充分的证据的,第一次是去晋阳县城杏花楼赴宴,明察秋毫的老鸨给他分配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姑娘,差点没把他气死;第二次是在回雍城的路上一家客店打尖,店小二的那双势利眼;第三次就是刚刚的集市之行,那些浑身脏兮兮、沾满羊膻气的店铺老板竟然无视他的存在,简直让他的肺气炸! 一个市侩气息盛行的市井之地竟也以貌取人!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自认为他不缺颜值,缺的那是那一身“道貌岸然”的行头。 故而,此时的白悟之于一套华丽的衣裳的需求,不啻于如大旱之望云霓。 来到布庄,白悟一下子订购了三套,不选对的,只选贵的! 加付了加急的定金,白悟心满意足离开。 一坐上马车,白悟就发现夜火的脸色不对,不但皱着眉,还隐有一丝忧色,没等白悟开口,夜火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白先生,有两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白悟心中惊惶,抬手欲掀后面的帘子,夜火一把紧攥他的手,急促说道:“先生,不可打草惊蛇!” 话一说完,又对车夫命道:“你驾车先走起来!” 二十才出点头的姑娘,倒是很有主见,再联想到嫪先生曾夸耀她剑技了得,白悟突然就心安了下来。 “你是如何发现的?” “现在想来,他们自从我们离开府邸后,就一直跟着,只是起初我不太确定,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直到出了集市,我又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如今,他们又跟到这里来了!” 夜火将帘布撩开一道狭小的缝隙,招呼白悟看上一眼。 差不多四百米开外,确有两人跟在后边疾行。 身材看上去很是高大,腰间佩带长刀,看上去绝不是普通百姓。 白悟忧心起来,忙道:“他们该不会是来杀我们的吧?” 夜火很是淡定,摇头道:“不像,他们若要动手,刚才的布庄是最好的机会,整个店铺内,除了掌柜的和伙计,再无其他客人,根本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你怕吗?”白悟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夜火狡黠一笑,反问道:“先生你呢?” 白悟更踏实了,盘算了一会儿,肃穆问道:“夜火姑娘,你的剑技真的很厉害吗?” 夜火不知如何作答,忽然俏皮道:“对付你倒是绰绰有余。” 白悟心底哀叹道:“这姑娘即使将来有一天收了后宫,家*暴已是不可能的了……” 脸上不动声色:“剑技了得很重要吗?人家未必会跟你一剑一式,万一从后边抱住你,你能挣脱得开?” 姑娘微微一笑:“要不你试试?” 白悟顿时心痒起来,手臂抬起,刚想轻佻一下,忽然想起这才认识多长时间,有失白大师的身份啊! 手臂从夜火身后划过,落在自己的后背,挠挠,“身上好痒……” 紧接着神色一凛,掩饰住内心的尴尬:“姑娘既然这么自信,要不我们做点什么?” “白先生请吩咐。” “能不能教训他们一下……最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顺便问一下他们的意图。” 夜火正襟危坐起来。 “……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吧……” 夜火已把剑鞘抓在手上,一字一顿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白悟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正思忖着接下来如何行事,夜火推了推车夫,果断说道:“待会儿你找个僻静的巷子拐进去,放我和白先生下车,你一直朝前走,行一里地后再停下来等我们。” 说完又撩开帘布一角,朝后面看了一眼。 “还跟着呢。” 刚一拐弯,没等马车停妥,夜火拉起白悟的手臂从车上跳了下来。 巷子很静,没有人踪。 马车很快继续前行,夜火带着白悟躲到巷口一间房舍墙后。 很快,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夜火贴着墙砖,潜伏上前。 白悟不进反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女子如何能制服住两个彪形大汉。 脚步声在巷口停了下来,一个粗厚的声音传进二人的耳朵:“前边呢,快追!” 果然,脚步声向着二人的藏身处而来…… 似乎就在俄顷之间,夜火拔身而起,白悟只觉得眼前一花,夜火已一脚踢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前面一人的膝盖,那人一个趔趄,重重撞倒在地;紧接着,身形微动,肘部一抬,撞击在第二人的胸部,那人更是痛苦,委顿倒地。 举手投足,只在须臾之间,两位魁梧的壮汉全部趴在了地上。 居然未用剑技,使的是前世只有在影视剧中方才得见的肉搏之技。等到两人倒地后,她快速拔出剑,一脚踏在一人脑袋上,剑指另外一人咽喉。 “老实别动,否则取尔等小命!” 白悟心中大声喝彩,像狡兔一般蹿出,权衡片刻,觉得剑尖威逼之下的那名大汉会更老实,连忙蹲到他面前,拽着他的发髻,拎起他的脑袋,气势汹汹喝问道:“快说,为何跟踪我们?” 壮汉抬了抬眼皮,斜了白悟一眼,冷哼一声。 白悟心中不慌,拇指和食指夹起剑锋,向前送了些许,那人只觉脖子一凉,慌忙说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只负责了解先生的行踪,并无伤你之意!” “谁派你来的?” “姓甚名谁我们真不知道……” “撒谎!”说话的是夜火,毫不犹豫将剑尖一抵,刺进对方的肌肤之中,马上沁出血珠。 “姑娘饶命,我真没骗你!对方是悦来客栈的一名客旅,对外自称姓朱,他支付了我们一两黄金,我们和他也是偶然相识,可并无深交啊……” 白悟打断道:“长信侯府每天门庭若市,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为何偏偏跟我不跟别人?” “那朱先生午间差人带着我俩躲在长信侯府对面的巷弄里,直到先生出来,他才给我们明确了任务……然后便独自离开了。” “这么说来那位朱先生所差之人认得本人?” “理应如此。” “悦来客栈在什么地方?”白悟进一步追问。 “悦来客栈在城东城门入口路北不远处,门口有榆树一棵。” “你和那位朱先生相识多久?” “也就两日不到……那日我们刚住店,他主动邀我俩吃酒,就是这般才熟络起来的。” “你保证你所说句句属实吗?” “我对天发誓,如有一句假话,暴尸街头!” “滚!” 第27章 悦来客栈 两名壮汉得此大赦,匆忙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就跑,不料白悟大喝一声:“且慢!” “先生还有何吩咐?”一名壮汉哭丧着脸。 “记住,今天发生的事回去别告诉任何人!” 两人连连点头,白悟刚摆手,便一溜烟跑了。 夜火长剑入鞘,走近白悟,不以为然说道:“白先生真以为他们会听你的话?” 白悟思索着答道:“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好回去速速禀报嫪先生,由他定夺……既然如此……” 白悟把目光停在夜火脸上,一副迟疑未决的样子。 “白先生何意?” “我想去一趟悦来客栈,可不知这龙潭虎穴探得探不得?” 夜火莞尔一笑:“你是嫪先生的兄弟,在雍城的地界上,白先生想做什么事做不成?” 白悟恍然大悟,满血道:“姑娘的意思是说,这雍城乃是嫪先生的地盘?” 夜火未置是否,击掌数下,并朝着远处的马车招了招手。 那马夫果然机灵,掉头而来。 “去城东城门入口处的悦来客栈。”夜火直接吩咐马夫。 上了马车,马车向城东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便抵达城东城门入口。 雍城四方,各有经纬主街道三条,纵横排列,城东临近城门的南北向街道叫东大街,长度足有十里,贯穿了整个雍城。 坐东朝西,东大街上果有一家客栈,名为悦来,门前一棵茂盛的榆树。 白悟让马车停在客栈北首半里地的地方歇息,带着夜火进了店内。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店堂内并未掌灯,光线昏暗。 一楼堂食,二楼客舍,大堂内只有一桌客人,两名男子,桌上一片狼藉,杯盏东倒西歪,看得出他们这顿酒已吃得有些时候了。 大秦的食肆、客舍大部分都是国有,因而这家食宿一体的客栈毫无疑问也是一家国企,店家的热情并不是太高,直到白悟他们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才慢吞吞走来一位小二。 “二位客官……” “来壶酒,一碟花生,一斤牛肉,一斤羊肉。”白悟不等小二说完,抢先说道。 “客官稍等。”小二丢下一句话不紧不慢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略显尴尬,白悟无话找话:“夜火姑娘,芳龄几何啊?” “二十。” “哪里人氏?” “东越人氏。” 白悟惊讶,忙问:“东越距此数千里之遥,姑娘为何来到此处?” 夜火脸现悲戚之色,犹豫再三道:“白先生,这个问题我暂且可以不回答吗?” 白悟大度摆摆手:“如果触到姑娘痛处,就免了吧……” 心里却不这么想:嫪先生既然把你当做礼物赠予我,怎能对我知无不言?难道这赠送和前世所理解的赠送不是一个意思? 为了弄清心中谜团,白悟有意无意将话题往这方面扯:“嫪先生将姑娘赠送在下,我当时听姑娘的话外之音,姑娘好像不是太愿意?” 夜火扭扭捏捏起来:“……需要说真话吗?” “当然……咦,姑娘经常骗人吗?” “偶尔骗一下……当时是不太情愿,可我看出来了,紫雨更不情愿,我不能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 白悟心中骂了一声娘,自信心马上受到重挫,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可后来看先生和和那孩童徐福斗智,先生还算博学,我又不后悔了……” 霎时间,自信心满血复活,白悟意气风发道:“这算什么,我白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熟晓……星象……可预测上下五千年……” 夜火打断道:“是啊,我也看出来白先生是个不凡之人。午间餐后,紫雨妹妹似乎也懊悔不已。” 白悟马上联想到紫雨当时不屑的神情,自信心已是爆棚,哼了一声:“即便紫雨姑娘当时主动示好,我也未必选她!” 夜火一双大大的眼睛一个劲盯着白悟,不经意撞到白悟的目光,倏然羞涩起来,支支吾吾说:“……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姑娘请讲。” “白先生真的喜好……咳咳……喜好……那方面很大的女子?”她满脸通红,话一说完,赶紧低下了脑袋。 “嗯?……嗯!” 姑娘再次抬头,语气艰难:“可是……可是……我只是比紫雨妹妹稍稍大了一些,可能……未必会让先生满意。” 白悟捋了捋稀疏的几根胡须,瞟了一眼对方的胸前,心满意足说道:“姑娘莫忧,我很是满意!” 这时,小二一手端着一碟花生米,一手拎着一壶酒走来,放下后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夜火给白悟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白悟抿了一口,想起一个问题,问道:“紫雨是姑娘的亲妹妹?” “那倒不是,但我们比亲姐妹还好。” “那她也是东越人?” “她是楚国人。” 白悟奇道:“一个东越人,一个楚国人,你俩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的师父是同一人。” 白悟顿悟,还想再问,忽然有两人并肩走进店内,其中一人大声问道:“小二,有客舍吗?要两间。” 白悟循声望去,竟是两张熟悉的面庞。 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素丝长袍,少女一身紫衣,正是昨日在来雍城的路上,山脚下那家客栈所遇的二人。 夜火看白悟目光停住,脱口道:“先生认得二人?” 白悟点头,突然看到长袍男子转头探望,便大胆迎向他的目光,那男子目光果然打住,一脸讶异,推了推身旁的紫衣少女,轻声说了什么,紫衣少女旋即转头,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好巧啊!”紫衣少女首先开口。 长袍男子跟着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好有缘分啊!”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能和二位在雍城偶遇,二位住店?” “是的,你们二位也在此住店?” “那倒不是,我们另有住处,只是肚子饿了,填些裹腹之物,要不二位一起入座顺便吃点?我们也是刚刚开始。” 男子刚想推辞,紫衣女子却一屁股坐下,笑意盈盈道:“那谢谢大哥了,正好有些饿了。” 说完也不客气,抓起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里抛。 小二不耐烦喊道:“二位还要房间吗?” “要的,要的,烦劳店家先留着,待会儿再办手续。”素袍男子一边回答一边缓缓坐下,嘴里说道:“也好,这顿饭我请了!” “不用!”白悟摇摇手,扯起嗓子喊道:“小二,再加几个菜。” 男子还要申辩,紫衣女子推了推他:“二哥,既然这位先生如此热情,我们也就不用太客气了!” 小二趋步走来,紫衣少女道:“店家,再来三道你家的拿手菜,挑最贵的,对了,再加一壶酒。” 有人掌了灯,店堂内顿时明亮起来,紫衣少女把目光停在夜火脸上,咦道:“这位姑娘好像在路上没见过啊?是本地人?” 夜火点头,也问:“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 “赵国人。” 紫衣少女给自己斟酒,端起杯子举到白悟面前:“先生怎么称呼?这杯酒我单独敬你!” 一口干了。 白悟跟着一饮而尽:“在下白悟,姑娘呢?” 第28章 若鱼与雷丹 “我叫若鱼,这是我二哥雷丹。”紫衣少女指了指身旁的男子。 雷丹朝白悟点头。 白悟又问:“二位到雍城作甚?” 若鱼明显迟疑起来,雷丹抢着说道:“我们来雍城那是投奔一位亲友,因天色太晚,先寄宿一晚,明天再寻。” 白悟看出对方似有隐言,不再追问。 牛羊肉一起端上了桌,日中的那顿盛宴,只顾吃酒了,菜吃得很少,白悟此时已感饥饿,也不客气,率先大快朵颐起来。 门外已是暮色四合,陆续有客旅进店,大堂里慢慢热闹起来。 正在这时,坐在右侧的夜火忽然把手从桌下伸了过来,捏了一下白悟的大腿。 她的头转向外侧,白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白天跟踪他们的二人。 此时二人正跟在一个穿着长襦的、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后,急切地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往内堂里看。 除了这名络腮男子,另外还有三人跟走在最后,人手一把短刀,看上去很干练。 夜火刚想站起,白悟拉住了她,这动作被若鱼和雷丹看在眼里,马上好奇向门口看去。 络腮胡子走近前台,低声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忽然声音高了起来:“店家,住宿总得分个先来后到,他们既然没办手续,就不算入住,这两间客舍一定得给我!” 掌柜也提高了声音:“本店只剩下这最后两间房,人总要讲道理,明明人家先来,只不过差了个验传手续,再说那两位客官就在本店吃饭,不信我把他找来……”边说边把目光往内堂搜寻。 雷丹已听出怎么回事,连忙招手道:“这儿呢!”说完抓起搁在一旁的佩剑便跑向前台。 人还没到,嘴里连连道歉道:“几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确是先来,只是饥肠辘辘,想先填饱肚子……不信你们看,这两件行李就是我们的。” 雷丹从柜台上取下两件行李包裹,忙不迭从里面掏出自己和若鱼的验、传证件,递给掌柜,让掌柜好登记入住。 络腮男子一把挡住他的手,不耐烦说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行!只要你们没办手续,这两间房就是无主,且吾等先于你们而至,必须是吾等优先!” 说完蛮横地挡在雷丹面前,对身后的手握短刀的三名男子说道:“拿出你们的验、传!” 三名男子急速前来,将雷丹挤出圈外。 雷丹脸现愠怒,把手搭在络腮男子肩上,叱道:“这位兄台是想跟我来硬的吗?” “是又如何?”络腮男子语气不屑。 话一道出,三名男子有如接到指令,瞬间将雷丹团团围住。 而另外两名跟踪过白悟的壮汉却没有上前,在不远处观看,可见他们起码有一点说的是实话——他俩和他们的确不是很熟。 雷丹比白悟大不了几岁,加上外表儒雅,怎么看都像是一介书生,那三人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其中一名瘦脸男子已开始推搡他,嘴里骂骂咧咧:“识相点,快滚!爷爷们这两间房要定了!” 对峙的火药味很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白悟担忧看了若鱼一眼,若鱼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盘中挑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牛肉,蘸了点辣酱,心满意足放进嘴里,滋滋有味咀嚼着。 瘦脸男子第一次没推动雷丹,火气升腾,撸起袖子向雷丹逼了过来,刚想好好教训一下对方,手却被掌柜一把抓住,掌柜怒道:“本店拒绝闹事,如果你们想打架,请出去打!” 络腮男子不理掌柜,抓起柜台上的两只行李包,扔到地上。 嘴里冷冷说道:“这位先生,乘现在天色未晚,还是去别处投宿吧,我们也不想欺负你,可你千万别逼我们动手!” 话音刚落,忽见这位儒雅男子一抬肘部,络腮男子蓦觉胸口一滞,整个身体已由不了自己,斜刺刺向门外飞去,“轰隆”一声,仰面倒下。 “你……”三名同行的男子惊惧,齐刷刷拔出短刀。 几乎没有犹豫,三道白光闪过,从三个方向同时砍向雷丹。 “当!当!当!”电光火石间,三声尖厉的锐响,雷丹不知何时已拔出长剑,剑锋同时迎向三道刀锋,三名男子只觉虎口一麻,三柄短刀同时被震荡开来,连连后退数步。 雷丹并未逼上去,收住身形,剑尖下垂,面无表情说道:“我本不想出剑,更不想伤人,请尔等别逼我太甚!” 络腮男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被人当众一掌推到,深以为是一生的奇耻大辱,不顾一切叫嚣道:“尔等还愣着干什么!教训他啊!” “还有你俩,一起上啊!”络腮男子又向另两人大喝道。 两名跟踪白悟的男子本想置身度外,无奈威逼之下,束手不得,只好也拔出刀。 络腮男子尽管知道这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素丝长袍男子身手不凡,可难道六人还对付不了他? 他身先士卒,没等身形站稳,冲向了雷丹。 其余五人跟着进逼而来。 雷丹脸上戾气渐重,手腕一翻,剑锋倏然扬起。 “住手!谁在这里生非?” 随着这声断喝,门外涌来十数名士卒,为首的是一名军官,脚穿浅履,腿扎行縢,长襦的外面披着铠甲,头戴长冠,一手按刀,面容肃穆。 叱喝声正是发自此人。 掌柜已离开柜台,趋步迎去,嘴里大声说道:“齐茂百将,你来的真好,有人要在本店生事!” “大胆,没有王法了吗?”被称作齐茂的百将昂首阔步跨进店内,手握着刀把,把面前所有人逐一打量了一眼。 “何掌柜,到底怎么回事?” 何掌柜快速把事情的原委简明扼要说了一遍,那齐茂眉头一皱,逼视着络腮男子,声色俱厉喝道:“混蛋,六人欺负一人,来人,全部绑起来!” 士卒们手持刀剑将六人围住,就要动手。 “且慢!”那络腮男子并不害怕,反而隐现一丝得色,不慌不忙说道。 上前一步,走近齐茂百将,低声说道:“这位百将,请借一步说话。”边说边掏出一块腰牌。 齐茂不情愿接过,借着灯光瞥了一眼,很快神色端重起来,将腰牌还给他,来到雷丹面前,以一种质问的口气说道:“这位先生为何拔剑伤人?” 何掌柜已是五十来岁,平素应该喜恶分明,见状连忙帮忙申辩:“百将大人,先动手的可不是此君啊!” 齐茂并不理会他,朝他摆摆手,继续道:“验、传拿出来看看!” 雷丹心中愤懑,竟然一动不动。 齐茂大为不满,旋即提高声音:“你耳聋了吗?本将的话你听到没有?” “是我耳聋还是你眼瞎?小小的百将都这般颐指气使,是非不分,在你眼里大秦的律法是摆设吗?” “你……你……”齐茂怒不可遏,脸色气得铁青,从地上将两只包裹一把抓在手里。 雷丹倏然似想到什么,飞身去夺,可那百将手力很大,紧攥不放,其中一只行李外包的麻布竟被一撕两半。 哗啦啦一声,里面的物件悉数坠地。 第29章 玄月令 雷丹脸色剧变,急忙去抢地上的物件,他和齐茂几乎同时弓腰,但齐茂占据了有利身位,整个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雷丹不甘心,跻身前往,几名离他最近的士卒一把架住了他。 雷丹刚想挣脱,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物品,突然就放弃了。 地上洒落的,大多是一些女妆之物,除了几件女子的紧身衣物,还有一些珠宝玉饰。 其中一根插簪最为抢眼,通体金黄,分明为纯金打造。 这个时代,能用上金子头饰物的,非富即贵,绝非一名从士伍凭借砍杀几名敌酋的首级屡立战功、一步一个脚印晋上百将的齐茂所能想象的,他反复端详着插簪,开口说道:“汝等何方人氏,可有验、传(类似于身份证件)?” 雷丹点头。 “拿来给本将看看。” 雷丹欲拂开几名士卒的控制,士卒不放,雷丹恼羞道:“你们这般束缚,我如何取?” 齐茂摆手示意士卒放开他。 雷丹跨前一步,就在他弯腰去取地上的另一只行李包裹时,一旁的络腮男子小眼乱转,忽然灵光一闪,一脚将包裹踢开,嘴里大叫道:“这只包里定有蹊跷!”说完拾起包裹死死抱住。 雷丹脸上游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不怒反笑:“兄台,你我萍水相逢,不就是吃了点小亏吗,何必眦睚必报,要不然,我来做东,请几位小酌几杯如何?” 那络腮男子何等精明,见对方态度骤转,愈加坚定自己的判断,冷笑道:“你请的酒我可不敢消受!” 说着转向齐茂,大声道:“齐茂百将,此包你来验查!” 齐茂半信半疑,走向络腮男子。 雷丹脸色大变,勃然道:“汝等沆瀣一气,黑白不分,难道只因为王上远在咸阳城?别忘了,这雍城还有个赵太后!” 齐茂接话道:“竖子,少拿太后压我们,太后之名也是你说的吗?把他给我看住喽!” 十数名士卒将雷丹团团围住。 接过包,齐茂解开,伸手翻动,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最先入眼的是一个钱袋,拎起很重,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吊秦半两,其余全是金饼。 百将心痒,偷偷将一块金饼藏在手心,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将它拢入衣袖之中。 再翻,是两人的验、传,细细一看,原来是赵国人,心中顿时踏实下来,又乘着翻看之际藏匿了一块金饼。 “你们赵国人来雍城何干?”齐茂气势凌人。 “找寻一名远房亲友。”雷丹答道。 “那为何不住亲友家,而投宿客舍?” “吾等也就是半个时辰前才到城中,那位亲友多年未联系,恐不好寻,故而先歇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齐茂不再询问,继续翻动,那络腮男子见无异状,内心焦急,主动把脑袋凑了过来,齐茂本想发作,可一想起对方强大的后台,生生忍住了。 突然,络腮男子盯住一物,迅速拿到手中,反复察看。 是一块两寸左右的月牙形玄铁,奇怪的是,玄铁的月弦处竟呈锯齿状。 凭他的直觉,他马上觉得这块玄铁大有问题。 他长年盘踞在那名大人物的府邸之中,加上交游很广,掌握的讯息丰富多彩,这枚月牙形的玄铁他也曾见过,只是没有外沿的锯齿,但大小和状形却是一模一样。 它有个诡秘的名字——玄月令。 据他所了解,玄月令隶属一个名叫“孤夜”的刺客联盟组织,该组织纵横华夏大地,尤以当今实力雄浑的战国七雄渗透最广,专门对外承接艰巨的刺杀任务,收取高昂的酬金,而这枚玄月令便是该刺客联盟组织高层的信物,用以发号施令和身份识别。 这锯齿会不会代表着持有者的级别? 想到这里,络腮男子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忙把齐茂拉到一边,耳语一番。 齐茂脸色一变,且逐渐凝重起来。 他死死盯着雷丹,斩钉截铁问道:“快说,这枚玄铁乃是何物?” 话一说出,白悟不经意看到低头独自饮酒的若鱼面色煞白。 “若鱼姑娘,你怎么啦?”白悟关切问。 若鱼抬起眼皮看白悟,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略一沉吟:“来到路上,我看陪同你的那位将军官阶不低,我猜想你定是官门中人,这雍城的官场你熟悉吗?” “不是熟悉,而是相当熟悉。”白悟使劲拍了拍胸脯。 若鱼眼睛一亮,连忙乞求道:“求白先生出手,制止他们胡作非为!如若……” “如若什么?” “如果先生肯帮我,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若鱼咬了咬牙。 白悟心底一荡,眼睛先是停留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接着由上及下,最后聚焦在某处,再也舍不得移开。 “先生到底肯不肯帮我?”若鱼语气急促。 “姑娘说话算话?” “嗯……”若鱼坚定点头。 白悟拍了拍夜火的肩,认真说道:“夜火姑娘,该你上了,去,表明我们的身份,就说我是嫪先生的好兄弟!” 夜火信步走去。 她并没有马上现身,而是兴致勃勃站在一旁围看,她从若鱼的神色中已猜出其中定有古怪,因而留了个心眼,想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乘齐茂质问之际,络腮男子亲自动手,又从包里翻出一块白色丝帛,一尺见方,是当下帛书常用尺寸,一看便知实为帛书之用,只是上面空白,什么也没写。 他不放心,对着光亮一照,忽然发现上面隐现一大片陈旧的字迹,只是消散得差不多了,很难辨认。 络腮男子的脑中顿时疑云迭起。 此时的齐茂见雷丹头转向一边,根本不屑搭理他,大为恼火,厉喝一声:“还不快说!你以为我不知这是一枚玄铁令?” 雷丹这才把目光投向他,一时间大为诧异,脱口道:“百将所说,在下根本听不懂!这铁片乃是我路上所捡,觉着好玩,才……” “还狡辩!”齐茂气势汹汹打断了他,逼上前去,正要痛斥他的狡诈,那络腮男子扬起丝帛走近雷丹,责问道:“还有,这件帛书上似有字迹,快说,都写了什么?” 雷丹将头扭到一侧,不再看他。 他脑袋所转方向,正是夜火站立之地。 夜火发现那张白皙的脸庞上突然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第30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络腮男子眉头一皱,对齐茂说道:“此人身上疑点很多,百将务必将他羁绊,我这就回都城咸阳,通告我家先生,最好能将他押解回咸阳,让我家先生亲自派人审理,这件事还劳将军费神,不过,事后功劳一定不小,我家先生定然不会忘了你!” 齐茂面露喜色,心想,今天真是天上掉馅饼了,能傍上那位权倾天下的大人,说不定今后就平步青云、一马平川了! “先生言之有理。”齐茂不再犹豫,大声命令道:“来人,把这厮捆了!” 夜火忽见雷丹牙齿一咬,已然明白他已起了杀机,形势已千钧一发、刻不容缓,如再迟疑,场面定然不可收拾,于是连忙大喝一声:“且慢!” 说完慢悠悠走上前去。 白天跟踪的两名男子顺着声音觅来,一见夜火,眼中惊惧,赶紧往后退缩。 齐茂把目光投射而来,见是一名长得很好看的佩剑女子,马上联想到定是嫌犯的同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一并带走!” 夜火也不生气,只是叱道:“瞎了你的狗眼!” 齐茂一愣,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情绪,那姑娘掏出一块腰牌,塞到他的手里,微笑说道:“你好好看看,再带走我也不迟。” 齐茂匆匆一瞥,心中大惊,语无伦次说道:“……原来姑娘是长信侯府的人,那这位是……”他边说边指着雷丹。 夜火知道他误会了,接过他的话:“哦,那倒不是,我和这位先生并非同道中人,本也不认识,但他们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说完面朝白悟,喊了一嗓子:“白大师,该你出场了,还是你来解释清楚吧!” 夜火又把皮球踢回给了白悟,白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嘴里嘀咕着:“唉,这女人办事真是不力,这么点小事还要劳我亲自出马!” 说完伸手去捉若鱼的手,口里说道:“来,一起去费费口舌吧。” 若鱼拿起佩剑跟着站起,但却把手背到身边,白悟脸一板:“夜火不是说嘛,你们是她朋友的朋友,不牵个手,不足以证明啊!” 若鱼只得乖乖把手递给白悟,白悟一把握住,在掌心揉搓几下,昂首挺胸向人群走去。 雷丹见此情景,不由呆了。 白悟朝他不怀好意挤了挤眼睛,拉着若鱼继续走向齐茂。 络腮男子身后的三名手持短刀的男子一见白悟,倍感吃惊,狐疑的眼光只是在白悟脸上多逗留了一会,白悟已心知肚明。 这三人一定是从晋阳县城一路跟踪他们到此的。 心中已有计较,目光从另两名壮汉脸上掠过,白悟眼睛向齐茂一瞪,射出一股寒光,“一个芝麻大的百将,办事如此官僚,不谦虚、不调查,偏听一面之词,这么一件小事就用拿人?”说着从人群中搜寻到络腮男子,一字一顿说道:“这位朱先生给了你多少好处?还是他身后的那棵大树好乘凉?” 络腮男子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一口说出他的姓,很是惊讶,不假思索问:“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姓朱?” 惊讶的还有齐茂。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白悟的气场无差别轰炸,皆静寂无声。 白悟忽然找到前世主持大型报告会那份自信,见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愈加亢奋,一鼓作气道:“百将大人,你可知你这么一来,扫了我吃酒的雅兴?” “我……”齐茂欲辩解,可呐呐无辞。 白悟继续侃侃而谈:“我知道,朱先生身后站的是文信侯,你齐茂一个小小的百将得罪不起,我今儿个也就不追究了,不过……” 忽然话锋一转:“敢于不畏强权、且敢于挑战强权的才是我们大秦热血男儿的担当,我大秦之崛起,乃是吾辈毕生之希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一点,请齐茂将军务必铭记!” “是的,先生!”齐茂拼命点头。 白悟的一番慷慨陈词,让络腮男子开始有点蒙,但当对方不经意提到文信侯时,忽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马上清醒过来,自信心暴涨,狂笑几下:“齐茂将军,你别听他胡说,这位素袍男子一定有重大阴谋,速速把他拿下,我定会在丞相大人面前美言,保你晋官发财!” 齐茂似乎被点醒了,作犹豫状。 出现这样的情形,早在白悟所料范围,前世卖保健品,一场报告会下来,与会者往往热血沸腾,涌购如潮,即便所携钱款不足,也一定要收点定金,为的就是怕人冷静下来会有反复。 该到了说道理的时候了。 白悟不慌不忙说道:“我听你们刚才争执的焦点好像是一个什么玄月令,我很好奇,能给我看看吗?” 齐茂想了想,还是将那块玄铁递给白悟。 白悟摊在手心看了几眼,笑道:“这不就是个梳子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说完在头发上蹭蹭。 旋即面色一凛:“我倒是不知玄月令是个什么玩意,但我知道朱先生此番来雍城却没按好心……来人,把这姓朱的给我拿下!” 士卒们听惯了这种断喝的命令,本能冲上前去,没走几步,纷纷收住脚步,羞愧不已。 但这声号令,总有人恪守,夜火早有准备,但见剑光一闪,人已逼近,剑锋已架在络腮男子脖子上。 “快说,为什么派人跟踪我们长信侯府的人?”白悟声色俱厉。 这画风和他想象的已相差甚远,络腮男子眼珠直转,不经意就看到那三人一直在跟他挤眼睛。 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稳稳心神,络腮男子愤然道:“这位先生,你别血口喷人!” “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监视嫪大人府上,是你背后的那位大人指使的吗?” “你……你一派胡言!” 白悟果断手指两名壮汉,喝道:“把那二人拿了!” 话一说出,方知无人可派。 没想到那二名壮汉却主动跑来,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连连告饶:“先生,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们所说的朱先生是这位吗?” 两人低下脑袋,不敢正视络腮男子,声如蚊蝇:“是他。” 白悟再接再厉,又指了指带短刀的三人,还没说话,身后的若鱼轻摇他的手,低声说道:“要拿吗?” “要得!拿下!”白悟这才想起既然雷丹身手了得,这位若鱼也一定不赖。 “是!”若鱼欢快跑去,剑才拔起,那三人齐刷刷持刀抗拒,白悟害怕场面失控,忙道:“若鱼姑娘,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再拿不迟。” 第31章 事态平息 白悟壮着胆子走近三人,指着最矮小的一人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们这些狗东西,从晋阳一路跟踪我到雍城,如今,还找家客舍住下,快说,是不是准备长期艰苦卓绝地跟踪下去?” 这矮小汉子火气极大,白悟才说完,一把将白悟的手拂开,怒道:“先生请别用手指指我,你凭什么断言是我们跟踪了你?” 白悟尽管有两大美女高手护驾,但就连许郡尉率三人都没能拿下他们,可见对方也并非鼠辈,因而对双方的武力综合指数孰高孰低没有一点逼数,只得乖乖把手放下,然口中毫不示弱:“凭什么?凭我是能掐会算的白大师啊!凭我在雍城耳目众多、无所不能啊!凭我……” “你就吹牛吧!”矮小汉子迫不及待打断他,喉咙里发出嘿嘿的嘲笑声,“你不就是白磨镇一个靠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在白磨镇谁不知道你是个泼皮无赖?还……”说到这儿,他方知失言,赶紧噤声。 白悟得意长笑起来:“你好大言不惭!没跟踪怎知我晋阳有个白磨镇?没跟踪怎知我是个江湖郎中?一定是事后去打听了吧!尔等可知道,是嫪大人派人去请的本人……”说到这儿,白悟面色狰狞起来,恶狠狠道:“你们难道是在监视嫪大人?,快说,何人指使?” 矮小汉子面色惨白,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从而牵扯出幕后的指使者,他深深知道,双方之间或许有过节,但远远没到撕破脸皮的境地。 矮小汉子已经乱了方寸,口吃起来:“先生误会……谁也没指使我们,是……也不是……其实……” 白悟冷笑道:“你们可知道,这样一来,犯下的可是死罪?嫪大人杀你们,既合情又合法!” 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惊惶。 络腮男子却不吃这一套,脖子一拧,倔强说道:“先生说的没错,我们后面的确有棵大树,直说了吧,我们是文信侯的人,但指使者却不是丞相大人,而是我朱大业一人所为,先生又能把我怎么样?是想杀了我吗?哈哈哈……” 口气好狂妄! 白悟很生气,但也很理性,他知道,现在如果断然采取手段,将意味着向那位手眼通天的丞相大人宣战,而依嫪毐的实力,尚远不是对手,这只会给他这位一起“患过难”的二狗大哥带来麻烦,自己一个小蝼蚁夹在其中,更难独善其身,再说,他下过决心,不干涉政治权斗,以免把历史轨迹带入歧途。 白悟转向齐茂,决定把皮球传给他。 “齐茂将军,事实已摆在你的面前,你是官府的人,你说怎么办吧……” 齐茂一介武夫,脑子有点乱,他想不明白一件笃定的事情是何时发生了漂移,不但上了纲上了线,还牵扯上杀头之重罪? 他迷惘看着白悟,希望白悟给他指明一条道路。 白悟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保证那位丞相大人会见你一名小小的百夫长,但我可以保证今晚去长信侯府,你可以见到嫪大人……不过,也只限于今晚,明天嫪大人要陪太后去灵鹫山狩猎!” 这样一说,齐茂再无怀疑,几个时辰前,他就接到通知,命令全城军卒明早在城西出城的官道全面戒严。 原来是太后要出城狩猎啊! 看来,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主意打定,齐茂又把皮球踢了回来:“白先生,你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件事上,我听你的!” 白悟没法再推辞,想了想对朱大业说道:“朱先生,你不是豪言说是你一人指使人监视长信侯府的嘛,有胆量跟我去见嫪先生吗?” 朱大业内心恐慌,想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总觉得底气不足,只能将脑袋转向一侧,视若罔闻。 白悟洞察他的心思,正好借坡下驴,叱喝道:“既然没有狗胆,还不快滚!爷爷还要吃酒呢!” 朱大业试探着挪出一小步,见无反应,朝众人一挥手:“走!” “且慢,把你手中的丝帛留下!” 朱大业交出丝帛,临走前,他没忘幽怨看一眼齐茂。 齐茂被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白悟笑着说道:“齐百将,一起坐下喝几杯如何?” 齐茂讪笑道:“好,等我把公务忙完就来陪你!” 说着走到柜台前,对掌柜说道:“清点一下今天的账目吧。” 掌柜抬起柜台上的一只陶罐,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倾倒下来,一阵叮当作响后,里面所有的钱物悉数堆在柜台上。 原来,这件陶罐类似于白悟前世的存钱罐,叫銗(xiang),悦来客栈是一家国营酒店,一切收入隶属国有,如果店主敢中饱私囊,被举报将会罚款一甲,掌柜收银时正确的操作就是当着客人的面将钱款投入銗内,而每天傍晚时分,每家国营店铺都会有官吏前来清点收入,收缴带走。 齐茂正是负责这条大街收款的官吏,顺带这一片的治安巡逻。 乘着齐茂收款之际,白悟和几人返回座位。白悟将手中的玄铁和丝帛递给雷丹,雷丹匆匆收好,复杂的看了一眼若鱼和白悟。 白悟回味着不久前握住若鱼手掌的温润丝滑,不怀好意朝若鱼笑笑,若鱼双颊飞红,赶紧环顾其他,白悟再看,却迎来了雷丹妒恨的眼神。 “我和白先生素昧平生,为何要帮我?” “和你素昧平生,但和若鱼姑娘熟啊!不然我们怎会牵手?是若鱼姑娘求我,我这才出手相救……” “救?我又无性命之忧,何须你救?”雷丹双眼冒着火光。 白悟根本不在乎他的妒意,饶有兴趣问道:“对了,何谓玄月令?” 若鱼抬眼看他,旋即躲闪,吞吞吐吐说道:“玄月令是‘孤夜’刺客联盟组织的号令牌……” 白悟好奇再问:“‘孤夜’刺客联盟又是什么鬼?” 若鱼还想再答,雷丹不耐烦喝止:“若鱼,你说得太多了吧!” 白悟嬉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孤夜’联盟成员喽?” “才不是呢……”若鱼抢着说道。 雷丹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对白悟奚落道:“难不成白先生也凭一块残破玄铁,推定我们是孤夜组织的人?这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当然,我也是猜的……雷先生莫气,若鱼,你好像对刺客联盟了解甚多,麻烦你来说说,我很想知道。” 若鱼端正身子,刚想娓娓道来,没曾料雷丹又斜眼看她,这下,若鱼彻底生气了,怒道:“二哥,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小肚鸡肠?人家白先生救了你,你不思感恩,还横眉冷对,像话吗?!” 说完也不理雷丹,细细向白悟说了“孤夜”刺客联盟的情况。 雷丹满肚子闷气,耐心等到若鱼说完,瓮声瓮气道:“救我?恐怕他是别有用心吧?” “若鱼姑娘如此漂亮,即使有点小用心,也完全可以理解嘛!” 这话尽管听起来动机不纯,但若鱼却听得舒坦,一时间,心中美滋滋的,不无感激说道:“不管如何,我代我二哥谢谢白先生!” 雷丹从鼻孔中蹦出一字:“哼!” 白悟笑着点头,算是受领了,忽然正色起来:“若鱼姑娘可答应本人任提一项条件的,可不许反悔吆!” “若鱼,你真答应他了?”雷丹语气紧张,急促问道。 若鱼一颗心忐忑起来,正不知如何作答,身后突然传来齐茂洪亮的声音:“终于清点完,我来了!” 第32章 还阳不老草 齐茂一坐下便从衣袖里掏出两块金饼,推到雷丹面前,羞愧说道:“这两块金饼是刚刚从先生包里偷偷顺的,既然你是白先生的朋友,现在物归原主,恳请雷先生原宥!” 白悟忽然之间对他有了崭新的看法。 雷丹没有收,硬是把金饼塞到齐茂手里。 “百将辛苦,刚才多有得罪,这点小意思拿去和兄弟们喝酒,就算我孝敬将军的。” 齐茂连连推脱,坚决不收,白悟插话道:“齐茂,既然误会尽释,雷丹也是一片真心,你就不用客气了。” 顿了顿又道:“我看雷丹他们二位肯定是有钱的主,不拿白不拿,你那点俸禄还不够人家一顿酒钱的。” “那我听白先生的。”齐茂收起金饼,哀叹道:“其实,当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真娘的没劲,外人看来也是有爵位的,可一年的俸禄才几百石,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日子过得紧巴啊!” 白悟给大家斟满酒,大家一起干了。 白悟用衣袖抹了抹嘴,对齐茂说道:“我现在倒在开辟一条发财之路,不知齐百将有没有兴趣?” “有啊有啊!”齐茂骤然兴奋起来,“白先生方便说说吗?” “从此地一直向西,出了临洮,往西北再行数百里的荒漠之中,长有一种……仙草,如果将此草泡酒,喝了不但可以延年益寿,甚至有可能长生不老!” 将肉苁蓉冠上一个高大上的噱头,乃是白悟一瞬间做出的决定,前世的营销经验告诉,这是一种极其可行的做法,既能抬高身价,又能增加神秘感。 这种营销方法,前世有专业的术语:制造概念。 不但齐茂吃惊,在场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雷丹第一个发言:“白兄,你该不会又在忽悠人吧?” 卖药本来卖的就是一种忽悠! 白悟心中暗笑,嘴里却一本正经说道:“我即便忽悠你,也不能忽悠齐百将啊!” 齐茂听出了他在白悟心中的分量,很是受用,笑着问道:“这世上真有仙草?还能长生不老?如若像你所说,不早就被人采摘精光,还会等到今天?” 若鱼紧跟着质疑道:“你这是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白悟紧盯着她不放,“如果姑娘有兴趣可跟我一起前往,对哦,听说这仙草对女子尤其适用,不但可让皮肤光泽水嫩、使人永葆青春,甚至还能返老还童!” 白悟开始有意扩大功效,为将来增加受众面做必要的铺垫。 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苁蓉养生酒只是针对男性,赚的是男人的钱,如果再加点其它药材,开发一种女性产品,不就可以男女通吃了嘛,岂不赚得钵满盆满? 念头刚闪过,齐茂哈哈笑道:“这么说来,以后天下的女子就不用担心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正是!” 若鱼脸上神往,嘴里却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说不定又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白悟忽然郁闷起来,这姑娘真正认识也就几个时辰,怎么给了她这样一种印象? 不但若鱼,夜火对他的印象好像也不怎么样,补充道:“若鱼姑娘千万莫上当,我家先生脑子相当好使,一眨眼的功夫就是一个鬼主意,只要稍不留意,就会着了他的道。” 若鱼再看白悟,白悟一脸委屈状。 齐茂迫不及待又道:“白先生想让我如何参与?” 此时的白悟已有些陶醉,信心满满道:“我跟嫪大人已说好,后天他给我两百骑兵,由太原郡郡尉许啸率领,出陇西,进荒漠,先把仙草挖回来……” “这是真的?”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那是当然,大家这么熟了,我又怎么会骗你们?” 齐茂若有所思道:“那我能帮先生做点什么?要不我与先生一道前往?听说西出临洮,乃是蛮夷之地,有楼烦人盘踞,他们尤善骑射,恐怕一路不会太平,我去也好照应一下。” “那不用,我有夜火姑娘陪我,你就留在雍城,我有其他事情让你去做。” 此话一出,显然是对方已答应他入伙,齐茂大喜,忙不迭应道:“好,白先生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竭力为之!” 若鱼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仙草叫什么名字?” “……还阳……不老草!”白悟略一沉吟,胡诌了一个自己相当满意的名字,“此草极为名贵,本想采回来后送一两根给若鱼姑娘,可此番西去路途艰险,没有一个月定然回不来,恐怕到那时姑娘已走了吧……” “我哪儿也不去,一定等白先生回来!”若鱼想都没想。 是等我白悟还是等我的还阳不老草?白悟砸吧着若鱼这句话的意思,最后还算有自知之明,觉得对方多半还是被仙草吸引,与自己的“魅力”无关。 …… 这顿酒吃了两个多时辰,尽是白悟一个人在夸夸其谈,最后实在说不动了,白悟起身和众人告别。 若鱼硬是拉着雷丹把白悟送到门外,说了一番礼节性的客套话,转身欲回客栈,白悟把她叫住。 雷丹很是警惕,站在一旁看着,白悟向他挥挥手,笑眯眯道:“雷先生,你先回房歇息,我和若鱼姑娘就说几句悄悄话!” 这样一讲,雷丹更不肯走了。 白悟觉得有意思,继续怼他:“我要和她说一个大秘密,你在旁边听,不太合适吧!” 雷丹双臂抱胸,昂头望天,不理白悟。 白悟在若鱼耳边低语道:“姑娘来雍城是想刺杀什么人吗?” “胡说!” 白悟没理他,自顾自说道:“据我判断,那块玄月令应该是用来接头的,另一块一定也呈锯齿状,合起来是不是一个整圆?” “一派胡言!”若鱼倏然恼羞起来,“你这人想象力好不丰富……不理你了!”说完气呼呼拂袖而去。 雷丹跟着若鱼进店,隐隐听到他在迫切询问:“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远处的齐茂见白悟交谈完,这才上前。 白悟在夜火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夜火一眨眼不见了。 齐茂小心问道:“白先生,你说要吩咐我几件事,说吧。” “齐百将,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派人盯住若鱼和雷丹,看看他们在雍城到底要做什么,记住一定要小心,他们武艺高强,绝非等闲之辈,千万不能被发现了……第二,动员你所有的手下,把我们即将前往沙漠地带挖仙草的消息广泛传播,传播面越广越好!” 第33章 发现蹊跷 白悟回到长信侯府,天色已晚,老管家蔡庸已经在第三进最北首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青瓦房,被褥已经铺好,有仆役给他打来热水,白悟洗了洗就想上床入睡,这时老管家又差人给他传话,说嫪大人要见他。 来到嫪毐的房间,嫪毐劈头就问:“白弟,一个晚上都去哪儿了?一直等你吃饭呢。” 白悟小心翼翼说道:“嫪大哥,我或许给你闯祸了!” 嫪毐讶异道:“闯祸?在雍城你能闯什么祸?” “大哥猜得没错,跟踪我们的人果然是吕丞相派来的……” 白悟详细把白天发现两名跟踪者以及带着夜火独闯悦来客栈的事说了一遍,嫪毐听完后沉默片刻,一脸毅然说道:“这倒也没什么,他无理在先,你敲打敲打他们,也是有必要的!” “会不会因此撕破脸皮?”白悟还是有点担心。 “不会的……”嫪毐摇头,“那吕老儿城府极深,平时见人总是笑脸呵呵,我在他府邸呆的时日不短,对他,我算是很了解的了。” 嫪毐又补充道: “当然,嫌隙不可避免已经埋下,但既然双方已经交恶,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你说的不错,我发迹是快了点,他是担心将来有一天我尾大不掉取而代之,甚至对他构成威胁,所以这才提前布局,派人密集监视我府的一举一动,想找到一些把柄来制约我!” 白悟见嫪毐没有怪罪的意思,一颗心顿时踏实下来,但因为知道一年后他的嫪大哥将会被车裂于南市,因而言语不无担忧起来:“那吕丞相树大根深,嫪大哥千万不要在明面上得罪他!” 嫪毐大笑起来:“哈哈哈……树大根深?再大的树,只要不让它扎根于泥土,将它的根须一根一根断去,到时也会不推自倒!” 白悟皱了皱眉,心想,难怪他结局悲惨,这也太自大了吧!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对手是吕不韦?那可是帮助先王谋取一国的大谋略家,又是两朝元老,在秦国政坛苦心经营数十年,又岂是他嫪毐一个小混混可比的? 白悟心中叹了口气,这嫪毐一定是仗着太后宠幸,早已迷失了自我。 嫪毐看出白悟脸上的变化,以为白悟还陷在给他带来麻烦的内疚之中,微微一笑道:“白弟无需替我担忧,我和吕老儿必有一战,这一战,迟来不如早来,再说,我也并非没有胜算,他有个天大的秘密被我攥在手心,想捏死他,只是需要稍稍使些力罢了!” 白悟不便追问,话锋一转:“今天在悦来客栈遇到两位剑客,一男一女,身上有一枚玄月令,我怀疑他们此来雍城,身上背负着刺杀使命!” “快说说,怎么回事?” 白悟于是把事情的前后一股脑说了。 “不过,我让那名叫齐茂的百将已安排人监视,看看他们接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见到嫪毐沉思,白悟又道。 嫪毐诧异瞥了一眼白悟:“你居然有这等觉悟,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做得对,在雍城,无论大事小情,一切皆要掌握!” 白悟乘机说道:“那个百将齐茂,我看他人很诚实,要不等我挖完仙草回来,你见他一见,最好把他往上挪挪?” “没问题啊……咦,你刚才说挖仙草,哪来仙草?”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肉苁蓉啊!” “它就是补补阳气,跟仙草扯上什么边?” 白悟搜刮了前世的相关知识,迅速脑补了一下,娓娓说道:“人的衰老几乎都是由于肾气不足导致的,肾气固本,是精力之源,无论男女,只要肾气衰竭,就会呈苍老之相,肉苁蓉是补肾气之极品,因而,称之仙草一点不为过!” 嫪毐颔首:“难怪最近一两年衰老之势如虎,看样子我的肾气也损耗得差不多了!” 白悟脑中浮现出他和赵姬云雨的场景,斩钉截铁道:“那是当然,想嫪大哥如此操劳,一定需要及时保养,如果等到肌体衰退到一定地步,想补恐怕也来不及了。” 嫪毐眼中掠过一缕忧色,急问:“你给我配的药酒准备得怎么样了?” “枸杞、熟地、山药三味药材已采购,狗鞭断货,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认为以牛鞭和羊鞭双料更替,效果要好上很多,我已去过城东集市,购置了不少的牛羊鞭,明早派人去取,泡上一旬半左右,便可以饮用!” “如此甚好……嗯,我答应你的二百骑兵已调集好,后天可以准时出发!” 一夜无话,翌日吃完早饭,白悟差了两拨人,一拨去集市取牛羊鞭,一拨去布庄取加急的新衣裳,自己让管家找来三只超大的盛酒器皿,各装了大半下上等的高粱酒,将枸杞、熟地、山药三味药材清理干净,埋进器皿中。 晌午时分,牛羊鞭取回,白悟让人炭火烘干,也投进了酒器中。 用盖子封好。 再无事做,白悟洗了个木桶浴,换上一套丝绸衣裳,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房子前有一棵紫檀树,树下有一张石桌,白悟在石凳上坐下,泡了一杯茶,一边品茗一边百无聊赖四处打量。 这时徐福小儿跑来,拿着一副玉石围棋,嚷着要和白悟对弈。 白悟前世也下围棋,只是初段水平,但根本没把小儿徐福放在眼里,下到中盘,竟被对方屠杀一条巨龙,又死要面子,不想认输,便磨磨蹭蹭起来,忽然问道:“福儿,你昨天说有个新发明,是个什么样的发明?” “还没思考成熟,正在完善……先不说了,把这盘棋下好!” 徐福的执着让白悟头疼,又摆了几子,徐福见白悟还不认输,出言奚落:“白大哥,这局你已回天无力,干脆再下一盘如何?要不……我让你两子如何?” 白悟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一下子跳了起来,拿眼睛狠狠瞪他:“竖子无理!” 徐福吐了吐舌头,但眉宇间总藏有一丝轻蔑。 这时,夜火匆匆而至,白悟干脆一推棋盘,正色道:“有事了,咱们改天再决胜负!” 徐福极不情愿携棋离开。 夜火没把自己当外人,端起白悟的茶杯,一口喝光,“呸”一声吐出几片茶叶,刚要说话,白悟看她风尘仆仆,吃惊道:“夜火姑娘一夜未归?” “先生离开悦来客栈后,我按先生的指示,潜到客栈屋顶,不出先生所料,若鱼和雷丹二人果然见面后鬼鬼祟祟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只是我怕被他们发现,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我不是让你早点返回,难道齐茂那厮没派人监视?” “派是派了,都是些平庸之辈,一直在客栈周围转悠,我怕他们办事不力,就没敢离开。” “那也太辛苦你了……其实我也仅仅是好奇,你不用当回事的……没什么异状吧?” “有!” 白悟惊奇。 “一大早天还未亮,那雷丹出去了,我一路跟踪,他来到城南一处乱坟岗,竟是去见一个人……” “在乱坟岗和人接头?” “是的……他们开始见面也不说话,分别掏出什么东西,太远我没能看清,之后好似一见如故,聊了半柱香的功夫,临别前雷丹取出一样东西给那人,不过这次我却看清了,就是那块丝帛……” “可那丝帛上什么也没写啊!” “这我就不知道,但那白色的丝帛特别显眼,我一眼便看出了。” “和雷丹见面的是怎么样一人?”白悟思索着问道。 “年纪应该在四十来岁,一身灰色布衫,胡须很长……” “后来呢?” “两人分开,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踪灰衫人,就一路追踪,最后发现他去了城西一家名叫闲云的客舍,我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再无见那人出来,就回来了。” “夜火啊,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这件事处理得当……”白悟欣赏地看着她,“此事或许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嫪先生吗?” 白悟迎着她的目光:“你说呢?” “我……我听白先生的!” 白悟哈哈一笑:“夜火姑娘不要错误理解,我的意思是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给嫪先生增添麻烦,记住,他很忙哦!” 夜火轻轻点头。 第34章 太后召见 这时,许啸手持马鞭,一身戎装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没等走近,大呼道:“白先生,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见太后!” 白悟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惊愕问道:“哪个太后?” “还有哪个太后?当今王上的生母赵太后啊!” “赵姬……”白悟心中念着,脑中疑问重重,且掺杂着一丝惊喜,情不自禁问道:“尊贵的赵太后要见我,郡尉没开玩笑吧?” “这种事如何开得玩笑?我刚从灵鹫山狩猎场赶回,是嫪大人让我回来接你,大人和太后正在一起!” 难不成是因为仙草之事?一定是!想必是嫪大哥给太后吹了枕边风,太后好奇,想召见我问个究竟。 这个世界,谁不对“仙草”感兴趣?谁不对它趋之若骛?即便是当今王上嬴政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怕也不能免俗。 想到这里,白悟看了一眼自身的扮相,还好,刚洗过澡,换过新衣裳,去见太后恰如其分。 白悟于是叫上夜火跟随许啸匆匆走出府邸。 门外早就备好的马车,登上车后,许啸领路,一路向灵鹫山疾驰。 一个时辰后,灵鹫山渐近,远远听到喧天的锣鼓和震天的喊杀声,白悟猜想,一定是那风流万千的太后带着人在围猎。 前世的各类小说和影视剧中,把这位赵太后形容成风华绝代,声称其貌美沉鱼落雁,此时的白悟很想亲眼见一见,不过,激动之余,他内心也非常忐忑。 把肉苁蓉冠以仙草之名,只是完全从营销的角度考虑,无非是想提高它的身价,为将来苁蓉养生酒的热销做些宣传上的造势,在他的前世,保健品、甚至药品扩大功效,制造噱头几乎司空见惯,制约它的只有广告法和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法,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罚点款,因此很多商家其实早就将罚款款项列入了营销成本,是产品宣传推广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必要支出。 可现在是封建社会,如果被发现真相,帝王一怒,起码会按上欺君之罪,那可不是罚点钱那么简单,是要掉脑袋的啊! 正在惴惴之际,马夫忽然喊了一嗓子:“喻——” 马车停下,许啸跳下马,替白悟掀开门帘,并对夜火说道:“你且呆在车上。” 白悟下了马车,四周看看,竟是一处山坳,周围群山拱立,正前方是一大片浓密的山林,山林里到处人头攒动,有的军卒手持剑戈,有的手持铜锣,正在大声吆喝狂奔,语气兴奋,热闹异常。 前方的空地上,几十名侍卫严阵环伺,当中停着几辆马车,最中央是一架六驾马拉着并列的两车,车厢开放,高高的华盖下依稀看到并排坐着一男一女。 白悟跟着许啸来到华辇下,左侧的丝袍男子正是嫪毐,右侧的女子正在全神贯注观看围猎,只给了白悟一张侧脸。 但仅是一个侧面,白悟已然感觉到那份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 她的皮肤保养极好,洁白如玉,细如凝脂。 许啸轻轻说道:“嫪大人,按您的吩咐,白悟带到了。” 嫪毐面容肃穆,不苟言笑,和在嫪府所见简直判若两人,他扫了一眼白悟和许啸,转头对太后行了个拱手礼,低声说道:“太后,我那位兄弟白悟到了。” 那女人这才收了目光,缓缓转头,脸上笑意盈盈。 一身大红衣裙,长及曳地,腰身云带约束,不盈一握,发间一支珊瑚簪,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透出凛然威严…… 白悟不敢再看,心如鹿撞,狂跳如擂鼓,赶紧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行跪拜礼,嘴里语无伦次说道:“士伍白悟拜见太后!” 许啸也赶紧跪拜。 太后忙道:“许将军,你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就免了吧。” “谢谢太后!” 白悟磕了几个响头,见太后没有发话,也不敢抬头,正在揣摩太后的心意,忽闻太后语气平平说道:“白先生,你也请起吧。” “谢谢太后。”白悟站起,双臂垂立,偷偷瞟了一眼太后,不料太后正在打量他,吓得连忙又低下脑袋。 “白先生,哀家听嫪大人说你们有过患难之交,你就不用拘谨,哀家有话问你。” “是,太后!”白悟这才敢正视太后。 太后笑道:“有人传话,西北的荒漠之中,长有一种仙草,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能容颜不老,可有此事?” 白悟看了一眼嫪毐,嫪毐先是微微摇头,接着又缓缓颔首。 “回太后,的确有此事,此仙草根茎又粗又大,寄生在荒漠中一种叫梭梭的植物根部,成长缓慢,但的确是一种补阳臻品,完全可以媲美于千年人参,而人的衰老及机体老化,无不皆由肾气不足导致,因而,称之为仙草,草民以为并不为过!”白悟毕恭毕敬答道。 “如若你所言属实,那为何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白先生到底听何人所言?可有确凿证据?” 至此,白悟彻底放心下来,他研究过肉苁蓉的来历,据他所掌握的知识,其最早记载于《神农本草经》,而这部着作起源于神农氏,代代口口相传,后经秦汉医学名家收集整理,成书于东汉时期,可见这时的人们对肉苁蓉还没有进一步的认识,既然如此,他肆意发挥的空间就大了。 白悟开始按路上想好的措辞答道:“说来话长,草民之所以知道还阳不老草,要从两年前我偶遇一位云游的隐世高人说起,他随身就携带几根还阳不老草,并赠予我一根,还教我泡制之法,我将所泡之酒,给赠送的乡人喝,其中一户多年未孕,服后竟生下一子,更有一膏肓老妪,服用我赐的药酒,奇迹般活了下来,至今依然健朗!” “哦?真有这般神奇功效?” 白悟毅然决然说道:“远非这些,我细细观察后还发现,除了延年益寿之外,它最常见的功效,乃是永葆年轻……” 赵太后双眼放出异样的光芒,急道:“嫪大人说你即将启程去寻此草,你有把握找到吗?” “太后请放心,那位高人和我交情匪浅,已详细给我画了一张地图,我已把它记在脑中……只是那仙草生长环境非常恶劣,茫茫的荒漠中想一下子找到恐非易事!” “哀家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仙草嘛,如轻易找到,还能称为仙草?不过白先生放心,无论人力物力财力,哀家均可慷慨援助,一定不能空手而归!” “谢谢太后,草民谨记!” 太后忽然想起一事,迫切说道:“临洮西出,尽是蛮荒之地,有楼烦、匈奴、月氏,甚至还有东胡等蛮人袭扰,沿途凶险叵测,嫪大人说给你点了二百快骑,我觉得远远不够,五百骑如何?”太后说着若有所思起来,很快决然补充道:“就五百骑,此外,我赐你五大夫爵位,俸禄五百石,铜印黄绶……至于职位……等你胜利凯旋再定吧……” 白悟压根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竟然愣住了。 辛得嫪毐提醒:“还不谢谢太后?” 白悟再次跪谢。 心里喜不自禁。 五大夫,在秦朝的二十级爵位体系里属于十级,不上不下,但年俸五百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起码是一个县丞或县尉的水平,没想到就凭太后一句话,眨眼的功夫就混成了一个处级干部,看来,这大秦国,皇亲国戚的权力真大啊,分分钟就让人欲仙欲死! 第35章 猎虎 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悟知道,太后的召见将彻底打乱他按部就班的赚钱计划,他像是一枚落叶,裹挟在晦深似海的湍流中从此再无独善其身的可能,朝堂的纷争或许会将他粉身碎骨,亦或许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风景,未来变得如梦似幻。 他知道,此次西行,如果找不到他言之凿凿的所谓仙草,则意味着他末日的来临。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把握。 他知道,盛产肉苁蓉的产地在阿拉善,而阿拉善是前世华国内蒙省的一个盟,其所在的理位置心中大体还是清楚的。 思绪正在游走,太后继续盯着白悟说道:“白先生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二十有六了。” “哀家听嫪大人讲,白先生很有见地,懂得也很多,等归来后,我来约你,当面听先生说道说道。” “诺,听凭太后吩咐。” 正在此时,一名铠甲武士飞身来报,言语抑不住喜悦:“太后,林中发现猛兽!” “哦?什么样的猛兽?” “听说是一只老虎!” 太后喜上眉梢:“这灵鹫山年年围猎,从未听说有猛虎,仅是去年岁末逮过一只黑瞎子,中间只是相隔半年,这老虎从何而来?” 嫪毐神色端重:“太后,这是吉兆,说明我大秦国经过这么多年的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不但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就连奇兽猛禽也逐渐多了起来……” “嫪大人言之有理,哀家今儿个真高兴,来……”她突然把目光投向白悟,“白先生,扶哀家下车,哀家要亲自前去看看……” 一帮随侍大惊,纷纷出言劝阻。 “太后,太危险了,那老虎会吃人的!” “太后,老虎向来生猛,发起飙来人力恐怕很难驾驭,还是……” …… 嫪毐也进言道:“太后,您贵体尊优,千万不可涉险,等那猛兽薨毙后您可以看个够啊!” 白悟向前走了几步,听到众人的规劝声,不禁迟疑起来。 太后眉头一皱,花容不悦,怫然道:“你们都是丈许男儿,平时无不自诩孔武有力,这几十条人竟连哀家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我养汝等难道就是为了讲讲排场?” 如此一说,众人再无异议,纷纷撸起袖子,摩拳的摩拳,擦掌的擦掌,摆出一副跃跃欲试、大干一番的模样。 白悟已走到华辇之下,抬起一只手,等待太后来握,心情很是异样。 太后的纤纤玉手很快搭在白悟的掌心中,白悟小心翼翼把太后扶下马车,她的脚一踏地,白悟以为使命结束,试图抽手,哪知那太后居然紧扣住他的手。 不但如此,白悟还感觉到她滑嫩的手指在有意无意挠他的掌心。 白悟心旌神摇,如置梦境,整个人云雾笼罩,机械地移动着脚步。 在众人的簇拥下,白悟牵着太后木木地走到林子中的一片空地上,太后这才主动抽出手,回头朝白悟嫣然一笑,却看到白悟已大汗淋淋,带着戏谑的口吻道:“白先生好像很紧张哦?” 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嬴政小儿的亲娘啊! 白悟平复心情,强颜欢笑道:“何止紧张,这短短的数百丈路程,我仿佛是走了一百年!” “一百年?”太后愣了愣,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悟看到太后的神色,顿时不安起来,牵一个女子的手走一百年,岂不是相携走过了一生一世? 好在身后的嫪毐很快插话:“太后,我这兄弟活了将近三十年,仅局限在白磨镇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平时连个里长都难得一见,这一次竟然牵了太后的玉手,恐怕现在还以为在做梦呢!” “那是,那是!”白悟连连点头。 说完,白悟赶紧后退数步,将身位让给了趋步上前的嫪毐。 匆忙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 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上前给太后作揖,并说道:“太后,原定计划是把猛虎向此地驱赶,就地伏杀,太后亲驾此地,我看原计划太过冒险,我这就调整……” “不用了!”太后摆摆手,“有诸位将军在,哀家一点也不担心,倒要看看猛虎如何伤得了哀家?” “万一……”将军起初觉得言辞不妥,吞吐起来,但想起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还是咬咬牙说道:“万一太后有闪失,如何向王上交代?” 此时太后已被满满的激情和快乐的猎奇心充斥,哪里听得进一切忠告,倔强说道:“乌提将军,不能因为哀家的到来影响了围猎的进程,一切按原计划吧!” 说完不再理他,意兴盎然看着远处。 “诺!”名叫乌提的黑脸将军躬身应答。 恰在此刻,远处的山林中人影绰绰,气氛明显骚动起来,大呼小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呼啸声、杀喊声、唿哨声、铜锣敲击声不绝于耳。 “呜哇——”忽然间,传来一声震撼的兽吼。 吼声尖厉,听来毛骨悚然,摄人心魄! 乌提大吼一声:“是虎啸,大家保护好太后!”说完拔出长剑跳上前去。 十数位铠甲武士亮出兵器,主动排出一道人墙,挡在太后前面。 远处喧嚣尘上,人声鼎沸,震耳欲聋,夹带着惊惶: “放箭!” “就地诛杀,太后就在前面……” “切勿让猛虎靠近太后!” “二三子,堵住缺口!” …… 嘈杂的声浪中,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了,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它在林中狂奔! 一身斑斓花纹,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猛虎。 数百名军卒如临大敌,齐齐举起弓弩,戈戟刀剑前突,转瞬间形成一道弧形包围圈。 整片山林中,尤以太后呆立之处人手最为充裕,其它方向的军卒数量相对单薄,自然要把老虎向力量最强的地方赶,三面的锣鼓声敲得更欢,唯有此地的缺口静寂无声,故而,老虎穷途末路的奔逃方向,果真是朝着太后等一众人而来…… 老虎身上已中数箭,但他皮厚肉糙,行动似乎未见丝毫迟滞,动物与人一样,在危难的时候,都会作殊死一搏。 要不鱼死,要不网破,老虎已知前行之路,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它没有选择,它不是待宰的羔羊,它是森林之王。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老虎顿时身上插满了箭羽,如同刺猬一般,它的嘴里发出悲壮的吼叫声,奋不顾生扑了过来。 它依然想撕破最后一道口子,亡命而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它竟然逼近眼前。 所有人惊惧不已,显然,这只老虎顽强的生命力惊呆了众人。 军卒们竟忘记了再次弯弓。 仅仅相距十丈不到,包括太后在内,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双愤怒的眼神。 太后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却一头撞在了白悟身上,白悟亦是害怕,但陡然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蛮荒勇气,匪夷所思一把抱住太后…… 千钧一发,那黑脸将军乌提显出万夫之勇,不退反进,如前世白悟电视中所见的西班牙斗牛士一样,飞身而起,剑身飞扬,一个直刺,雪亮的剑尖果断刺进了老虎的眉间。 老虎直接撞在了乌提身上,巨大的惯性将他的身体撞飞,那乌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下,双脚死死地钉在大地上。 这一剑,乃是致命一剑,老虎跑了几步,轰然倒地。 众人皆长吁一口气,欢腾雀跃,为乌提鼓掌,掌声雷动! 白悟抑住狂跳的心,放开太后,轻语道:“老虎已毙!” 太后脸色煞白,回头一看,果然那猛兽就躺在前方不远处,手拍了拍胸口,颤抖着声音连道:“吓死哀家了,吓死哀家了!” 众人皆跪,齐声高喊:“臣该死,让太后受惊了!” 太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惊魂未定,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36章 进发 好半天太后才缓过劲来,上前蹲在地上,好奇地察看倒毙的老虎。 乌提那一剑,显然刺在老虎的中枢神经上,这才导致老虎的暴毙,出手又准又狠,如果没有他这一剑,发疯的老虎一定会继续前冲,极有可能会殃及正前方的太后,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并没看到这一幕,那凶险的时刻,她是扑倒在白悟身上,故而,她的潜意识里,总以为是白悟保护了她。 太后回过头来,问白悟:“听说老虎浑身都是宝,白先生想要哪一处?哀家赐你!” 白悟连忙跪地:“谢谢太后恩赐,不过,草民受之有愧,最应该先挑的当乌提将军莫属,若不是他杀伐果断,一剑刺杀了失控的老虎,后果恐怕十分严重!” 众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大赞乌提之勇猛,太后如梦初醒,赶紧说道:“乌提将军,我将这只老虎之皮赐你如何?” 乌提刚要拒绝,太后以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说道:“就这么定了!” 乌提受宠若惊,叩谢。 太后再问白悟,白悟想了想说道:“我只要几根虎骨即可。” 太后大悦,令人就地宰杀,将硕大的一只老虎分解得七零八落,在场所有身份显赫者或分肉或分骨,皆满意而归。 日失(13点到15点)时分,围猎圆满结束,白悟想起还有好多准备工作,向太后辞行,太后忽然想起什么,叫来乌提,当着嫪毐和许啸的面对白悟说道:“此番一路西去,沿途必有波折,乌提将军骁勇,武技也很高强,就让他和许啸将军统领所有兵马,白先生以为如何?” 白悟哪敢有异议,忙道:“全凭太后做主,我只是个引路人,又不懂军事,乌提将军的加入,裨益良多!” 太后笑着又道:“几位知道我为何推崇乌提将军吗?” 众人摆出一副恭听的样子。 “乌提将军本是匈奴人,十岁入我大秦,不但能听懂匈奴语,就连月氏、东胡等异族语言也略通一二,又懂西域乡情风俗,他随行指挥,乃是最合适不二的人选!” 拜谢太后,嫪毐继续留下伺候太后,许啸带着白悟和乌提急奔长信侯府。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商量和准备。 回到嫪府,白悟对照地图,大体找到阿拉善如今的确切位置。 就在匈奴与东胡接壤的中央数千平方里的狭长地带。 三人对比地图,研究出一条行进路线—— 从雍城出发,出临洮,进入北郡,途径容平县、乌氏县,即可抵达沙漠地带。 全程一千六百多里。 路线确定,乌提飞马赶回雍城卫戍军大营,清点兵马并准备随行的粮草辎重,以及各类所需物品。 时间刚进入舂日(17点—19点),嫪毐回府,乌提同行而来。 入夜,嫪府灯火通明,嫪毐设宴为众人饯行,整桌菜几乎都是野味,全是今日围猎的成果,有狍子肉、鹿肉、野猪肉、野鸡肉……酒过三巡,仆人上来最后一道菜。 清炖虎肉。 嫪毐率先尝了一口,嚼了几下便回头问管家:“这老虎肉是不是没炖透,怎么嚼不动?” 蔡庸急道:“大人一回府,我就让厨娘把您带回的虎肉下了锅,炖了足有两个时辰……会不会是厨娘做法不对?” 嫪毐笑了起来:“这虎肉尽管稀罕,可也徒有虚名,在我看来,甚至还不如牛肉爽口……来来,大家都尝尝!” 白悟也夹了一块,的确,肉质很老,还有股淡淡的酸涩,嚼到最后,如嚼丝线,干涩无味。 “嫪大哥所言不错,这虎肉如同嚼蜡,但听说虎肉不但可补脾胃虚弱,还能益气力,壮筋骨,实在舍不得吐掉啊!”说完白悟硬是咽下。 乌提跟着道:“像这种猛兽,最好的烹饪方法乃是火炙,唯有烈火,才能化解它的戾气!” 他说的不就是烧烤嘛! 白悟脑中马上浮现出前世在烧烤摊吃烤串、喝啤酒的情境,许多人围成一桌,赤果着上身,吹着牛皮,通常可以吃到凌晨…… 许啸附和几句问道:“乌提将军吃过虎肉?” “那倒没有,不过,狼肉倒是吃过……” 白悟马上联想到他原本是匈奴人,率先问道:“乌提将军是在草原上吃的狼肉吧?也是烤炙吃的吗?” “是的,那是我才十岁,长年随部族游牧,草原上狼多,经常偷袭牛羊,所以经常会捕猎到狼,剥皮去掉内脏,放上火上烤,味道至今难忘……” 嫪毐也好奇起来:“那么,乌提将军是怎么来的秦国?” 乌提呆了呆,欲言又止。 嫪毐风轻云淡道:“我是不是触到将军的难处了?将军为难的话就不用说了。” 乌提接过话:“倒也没什么为难的……说来话长,我额祈葛……就是父亲的意思……弟兄二人,我父亲是老大,是我们赫依部族的头领,在我十岁那年,和嘎吉部族为了一块肥美的牧场,两个部族展开了血战,最终我额赫(母亲)和一个年幼的妹妹被杀,父亲也被对方割下了头颅,并做成了镶上金边的盛酒之器,是一位跟随我父亲多年的安达(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救了我,辗转千里来到秦国,从此我便在大秦落下了根……” 他面无表情,说得轻描淡写,但白悟总认为这里面一定大有故事,只是对方好像不愿再讲了。 听完他的话,在场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来,喝酒!”乌提打破沉闷的气氛,将一大樽烈酒一饮而尽。 因为早就定好明日日出集结进发,晚宴大家都很克制,只喝了六七成酒意,就匆匆解散。 平旦刚过,许啸就敲开了白悟的房门,喊道:“白先生,该起床出发了。” 天尚是蒙蒙亮,东方的启明星还没隐去,四处传来雄鸡高亢的打鸣声。 洗漱完毕,夜火已等在门前,提着两只大大的包裹,其中一只包裹是她替白悟准备的日常必备品。 白悟和夜火登上嫪府一辆崭新的马车,跟随着许啸的快马,沿着北大街向东门驰去。 路过悦来客栈,白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二楼,忽见一扇窗户洞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若鱼。 她许是被这打破清晨寂静的马蹄声惊醒,依旧睡眼惺忪,但她很快看到白悟从帘布后面探出的脑袋,不知何故,当她和白悟对视的一刹那,她竟机械地向他挥手致意。 第37章 校场点兵 东门外的校场上,乌提已早早到来,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方土台前,身旁围站着几名军吏。许啸和白悟一到,他下令道:“擂鼓!” 鼓点如雨,顷刻间,四周的茅屋里,军卒们急奔而出,涌向校场,没多久,五百名左右的将士已列队完毕,静静地观着方台上的几位将领。 白悟也被许啸拉上了土台,起初白悟只愿意站在最外边,乌提硬是牵着他的手把他安排在右侧,左侧是许啸,两边是四名军吏,他们应该也会随大军一同进发。 乌提提了一口气,亢声说道:“太后口谕——” 话一出口,所有的军卒皆正身形,如青松挺立。 “……令我乌提和许啸二位将军,率汝等将士西出临洮,深入荒漠腹地,寻找一种长在沙漠中的寄生植物,名为还阳不老草,听闻此草无比名贵,有沙漠人参之美誉,天下各国无不渴求,吾王和太后也有心求之,以造福苍生,故严令吾等轻车简从,在最短的时间寻到此草……此次西行,并非军事部署,且须深入西域纵深千余里,沿途会经过月氏、匈奴、东胡等蛮夷之地,吾王特传来口信,令吾等切不可造事生非,更不可挑起战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说到这儿,校场入口忽然尘土滚滚,几十名骑士护卫着一架高大马车疾驰而至。 乌提收声,细细看了一眼,赶紧高声说道:“太后驾到,将士们,安静勿噪!” 车辙近来,第一个下马车的竟是嫪毐,他的身子晃了晃,显然昨晚又被太后临幸,身体有些透支。他转身躬身搀扶一人下车,耀眼的红色在众人面前一晃,款款走下的果然是太后。 见到太后这么早起赶来,白悟有些诧异,看来太后对此次挖掘“仙草”的行动十分重视,竟亲躬现场。 太后对众人点头示意,一手搭在嫪毐的臂弯里直接走到队列前面,乌提和许啸跟着簇拥而去,白悟也夹在人群中,来到黑压压的人群前。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后吉祥!” “太后吉祥!”所有的军卒齐声高喊,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校场。 太后抬起左手按了按,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我大秦的子民们,哀家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说一句话,希望汝等和睦一致,共克时艰,完成王上托付的使命!” 刚才乌提的发言中提到王上,白悟一直以为他是在忽悠,直到太后说出这番话,他这才确信,此番西行挖仙草的事,必定已惊动秦王,这太后想必是受秦王所托来给大家送行,否则,她或许不会这么早起床。 太后发言甫毕,刚要转身离去,又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校场上所有人又跟着这句话齐喊起来。 这本是起于春秋时秦地的歌谣,每个人都耳熟能详,念叨起来,既激动又亢奋! 气氛有点让人血脉贲张。 太后甚感欣慰,她很少这么早起来,起床后的慵懒之气立时烟消云散,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有件事情我本不想讲,现在想来讲出更恰如其分,我决定了,本次行动如果能够捆载而归,所有人晋爵一级!” 队列有点骚动,人人先是惊异,继而兴奋,开始小声议论。 而将官们更是面面相觑,如此大的手笔,闻所未闻! 可见,太后对这次出任务,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赌注也下得够大。 倒是嫪毐听到这话后,脸上有些忧色,回头找白悟,目光一撞上,很久都没移开,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白悟知道,如果有了闪失,他定有连坐之责,恐难辞其咎! 白悟尽管也不是很有底,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算是给他传达了自己的信心。 太后想一出是一出,示意大家安静,又道:“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位医者……”说完回头向白悟招手。 白悟小跑到太后身旁,静静站好,也不怯场,平静地扫视了一下人群。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小kiss。 但听太后说道:“白悟先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医者,还阳不老草的发现,正是拜他所赐,在他的脑中,有一张详实的地图,可以带领大家觅到还阳不老草,据说,此草就生长在荒漠之中,但寻起来极为不易,故而我希望大家要齐心合力听从白先生的安排,当然,我也希望在遇到如外敌入侵等意外情况的时候,白先生必须仰仗乌提、许啸二位将军的军事指挥,唯有如此,方能不辱使命!” “喏——” “白先生,要不你也说几句?” 白悟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兄弟们,我白悟无才无德,承蒙太后赏识,此次西行,一定和兄弟们同甘共苦,亲力亲为,死而后已,圆满完成王上和太后的重托,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太后一手牵起白悟的手,另一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说道:“白先生,我等你回来!” 乌提命人擂鼓,下达了行军的命令。 清一色的骏马,十几辆装有粮草辎重的马车紧随其后,五百多人的队伍从雍城东门的点校场浩浩荡荡进发了。 带着那位未曾谋面的王上小儿,也带着风韵万千的太后的殷切期盼。 大军一路迤逦而去,日行夜宿,六天后的日中,行至秦地北郡边城乌氏县。 行程刚好过半。 乌氏县尽管是个县级小城,但乃是秦国最西北的边陲要塞,从此处出关,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和草原,其中更有大片人烟罕至、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这里由于是大秦和西域诸国接壤的犬牙地带,常有匈奴、月氏,甚至还有东胡等蛮人袭扰,因而北郡的郡府所在地就设在乌氏县,为的就是更好地御敌于国门之外。 大军在乌氏县外围扎营,乌提带着许啸和白悟等人以及十几名骑兵赶往乌氏县的郡府所在地,他们带着大秦太尉府的文书,前去知会该地最高行政长官,以补充必要的军需。 太尉府是秦国最高军事统帅部,尽管一直没设太尉一职,但办事机构实实在在存在,主要是为了处理与军事有关的一切事务。 进了南门,向边卒打听了郡府的位置,白悟一行向着北门方向骑行。 这五六天来,白悟厌倦了马车的闭塞和无趣,已学会了骑马,因由他天生一副要强的性格,短短数天,骑技突飞猛进,竟连乌提也对他赞不绝口。 第38章 北郡边城 进城不久,几人便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凡是城内的街口集市等人流密集地带,均张贴着告示,每处告示前,都围观了很多人,或交头接耳或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现出惊惶之色。 禁不住好奇心,乌提等人也策马前往围观。 是一份悬赏告示。 内容是说,近数月以来,在乌氏县及附近周边,连续接到报案,发生了数十起蹊跷的盗抢案件,案件如出一辙,所丢之物尽是五六岁以下的婴幼儿,以男婴为主,也有极少数女婴,希望乡民看好自己的孩子,并积极提供线索,凡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者赏5金,如能扭送偷盗者赏送官赏金20。 再行至几处,告示内容一模一样。 围观者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 乌提叫住一人,主动亮明自己的身份,问道:“壮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三十出头,穿着打着补丁的葛布衫,开始很是警惕,当听说对方介绍说来自都城的一名统兵校将,打开了话匣子:“将军有所不知,这伙盗匪猖獗至极,据亲眼目睹的乡民讲,常常十人左右结伍,骑着高头大马,这些马看起来绝非来自中原,倒像是塞外蛮夷的纯种马,脚力雄劲,官府的快马很难追上,他们起初是偷,后来竟然公然抢劫,稍有抵抗,‘噗呲’……” 男子做了个杀戮的手势:“对方便一刀砍下,不管死活,抢起孩子就跑……” 白悟吃惊:“还有这等事?” “可不?”男子翻了翻眼皮打量一眼平民装束的白悟,“现在整个乌氏县人心惶惶,凡是有幼儿的人家,天一黑就关上门,连膏油灯都不敢点。” 许啸插话:“这乌氏县好歹也是郡府所在地,难道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说不是呢……”话一道出,想起对方的身份,连忙改口:“也不尽然,这不,悬赏都贴出来了,赏金之巨,前所未有,这乌氏县的官府,也算是花了大气力了!” 乌提忿忿道:“指望手无寸铁的乡民擒住这些盗匪,岂不痴人说梦?” 男子不由自主颔首,脱口道:“就算被我遇上,我逃还来不及呢!20金?就算200金,恐怕有心想赚也怕没命花哩!” 乌提又道:“壮士能够肯定这帮抢匪是塞外胡人?” “那还能有假?仅我所在的村子就发生了两起盗抢事件,两家都是刚会走路的男童,四岁不到,正在一起戏耍,那伙抢匪冲进村子,一起虏去,其中一家的娘亲上前阻拦,一刀下去,身首异处,之后这家人就毁了,男人从此不知所踪,女方的父母得了疯症,男方的父母长卧不起,大人说惨不惨?” 众人继续前行,快到北门,终于见到一排排青瓦白墙的房子,北郡郡府到了。 乌提给卫士递去文书,让他进去通报郡守。 北地郡郡守是名武将出身,名叫关秋,很快带着几名随从急急迎了出来。 他穿着齐膝长襦,外披彩色花边的前胸甲,下穿长褂,足蹬翘尖履,戴着一顶长冠,唇上有两撇胡子。 进了府衙,乌提把随行人员一一介绍对方认识,关秋也介绍了身边的郡尉和郡丞,双方寒暄完毕,乌提说明来意:“大人,我率领快骑五百,从此处出关,执行一件王上布置的绝密公务,路途还很遥远,希望在乌氏县募五百石粮食,不知可否?” 关秋捋了捋其中一撇胡子,露出为难之色。 许啸赶紧补充道:“关大人放心,这些粮算是暂借,等塞外归来,我们会从都城府库调集补还上!” 关秋大笑道:“许郡尉多虑了,并非我小气,春耕才两月,离夏收也尚有两月,现在这个时候实属青黄不接,无奈我府库存粮亦是不多,况乎乌氏县乃咽喉之地,你们也是带兵将领,一定深知此地的战略意义,如果将士们都吃不饱肚子,如何上阵杀敌、拒敌于千里之外?”说到这儿,他拿眼看众人,马上接着道:“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这样吧,我给诸位筹措200石如何?这是我北郡承受之最了!” 许啸还想争取,乌提拍了拍他的肩,果断道:“二百石就二百石,关大人速去准备,我五百骑士明早拔营,我亲自给你出具契券,到时大人可凭此契券向我索要!” “如此甚好……诸位将军不多呆几日?好让我多尽一下地主之谊!” “公差在身,不敢怠慢!” “也罢,既然是奉我大秦王上旨意,我可不敢勉强……不过,今晚诸位一定要给我关秋一个薄面,让我好好表一表心意?” 乌提刚想表态,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个白悟,临行前的点校场太后的一番话历历在耳,她的话中之话意思再明确不过,白悟才是此次西行的最高行政长官,只是告诫他不要妄意为之,军事上要多虚心听取乌提等人的意见。刚才筹粮一事上自己已经拍了板,可不能什么事都越俎代庖,况且太后好像对此人特别倚重……想到这儿,乌提转头问白悟:“白先生,关大人的意思你说呢?” “恭敬不如从命!关大人美意,却之不恭啊!”白悟不假思索答道。 在白悟看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前世,苁蓉养生酒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设立分公司,他不止一次去其它市场或考察或观摩或学习,每到一处,那些和自己平级的分公司经理无不热情接待,喝酒k歌洗桑拿,全是一条龙服务,自己一众人作为太后的“钦差”,这么点礼遇总该有的吧! 乌提在一块木板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筹借粮食的数量,以及拟定还粮日期,将木板一分为二,自己保留一块,另一块给了郡守。 一边将契券递给关秋,乌提一边问道:“关大人,沿路城内张贴了很多告示,说是有人盗抢婴幼儿,这是怎么回事?” 关秋怔了怔,长叹一口气:“不瞒几位大人,数月前官寺就接到报官,以为就是个一般的刑案,哪知道报案的人愈来愈多,事态也愈演愈烈,到现在这个份上,已一发不可收拾,本想从戍边的军中调集人马彻查此事,可我们北郡主要的职责是抵御外辱,害怕抽出太多人手,使得城防空虚,如果这个时候外敌来犯,我们郡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因而我已命人把此案快马上报咸阳,希望上边能拿出注意,最好能派人前来!” “那现在就听之任之?”乌提急问。 “倒也不是,一方面我们发动群众踊跃提供一切可疑线索,一方面让乌氏县所有的县卒彻夜巡逻……不过收效甚微,我们也是一筹莫展!” “那这些人什么来头?有线索吗?” 第39章 披发左衽 北郡郡尉插话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抢匪并非中原人氏,极有可能是匈奴人所为,当然也不排除南边的月氏国人……” 许啸疑道:“既然是塞外的蛮人,那他们总要进出城廓,难道就没人查验?” 郡尉摇摇头说:“这也正是吾等不解的地方,想那抢匪十余人结伍,行动起来动静绝对不会小,可事实上我城门守卫从未发现任何可疑现象……当然,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这帮人或许根本没选择从我乌氏县城进出,一定另外有条通道,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乌提惊道:“乌氏城乃是咽喉之地,如若还有其它途径可以轻便进入我秦境,那作为扼守我大秦西北边境的乌氏县城,岂不成了摆设?” 郡尉忙道:“乌提将军休惊,那些必是僻壤小径,要不山石嶙峋,要不河道纵横,大军是断然过不去的!” 白悟一直沉默,这时也插话道:“我看城内告示,上面说所丢孩童,均在五六岁以下,难道无一例外?” 关秋接话:“是啊,的确如此,都是些心智未开的男童,女童只占极少比例!” “你们说,他们要这些孩童到底为何?”白悟想起前世的华国,拐卖人口的事情时常发生,这些所丢孩童最大的去处便是被其他未孕育的家庭所领养,难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是用于贩卖? 果然,关秋沉思片刻答道:“想必也是利益的驱使,贩卖这些孩童换取酬劳罢了。” 这么说来,这个时期就已现出重男轻女的端倪。 一个中年官吏走进,径自来到关秋面前,轻声说道:“大人,乌氏县长求见,带来两位哭闹的乡民,我把他们安顿在隔壁,大人见还是不见?” “庞县长所来为何?”关秋捂着嘴问道,“还有两名哭闹的乡民随行?” “还不是因为刚丢了孩子?这俩乡民是对中年夫妻,屡屡求子不得,好不容易在四年前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没成想就在今早被人抢去了,悲伤得不行,一直在县衙大哭大闹,关键是他们整个村里的人都聚集在县衙门口,非要庞县长给个说法,县长实在架不住,就带着夫妻俩来见大人。” 关秋精神顿时一振,转头对众人说道:“本官寺刚来了一受害家庭,在今早被人抢去了儿子,大家有兴趣的话要不随我一起去了解一番?” 众人纷纷赞同,跟着关秋走进郡府大院那位郡尉的官邸。 这对男女四十岁上下,长得都是五大三粗,的确都不是省油的灯,直到众人来到跟前,依旧紧楸住庞县长的衣服不放,庞县长苦着脸,一看到郡守,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关大人,苦煞我也!” 郡守走上前去,黑着脸喝道:“尔等有事说事,休得无理取闹!尔等可知晓,庞县长身为上吏,你们这般侵犯他,是要担罪责的?” 郡尉跟着恐吓:“不但罚做徭役,还要罚钱二甲!” 这对夫妻这才放手。 他们眼睛又红又肿,显然这一段时间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庞县长倒是老实人,反而转身安慰他们:“你们也别怕,这两位一位是郡守大人,一位是郡尉大人,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对二位大人陈诉……” 夫妻俩忽然长跪在地,嚎啕大哭:“求大人们做主,帮草民寻回我儿,他可是我们一家的命根子,如果寻不到,我们的天都塌了!” 乌提上前搀扶二人起身,说道:“二位请起说话。” 待两人站好,关秋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知晓孩子被人抢夺?” “那还能有假?亲眼所见!”男子依旧抽泣着。 “哦?这么说来,你们亲眼见到那伙抢匪?” 夫妻二人齐齐点头。 “那把你们所见到一切,告知本吏。” 女子想开口,男子抢着说道:“今早日出之后,我们夫妻二人带着幼儿在门前戏耍,村头突然就来了几匹快马,速度很快,没等我们明白怎么回事,已近在眼前,其中一马竟冲进院内,那人只是一勒缰绳,便弯腰抄起吾儿,我醒悟得早,上前去抢,那蛮人一脚揣在我的胸口,硬是将我揣到,掉头就跑,我们夫妻二人拔腿就追,可哪里还追的到?” “你说对方是蛮人?如何做出此判断?” “那些人身材魁梧,披头散发,其中几人衣襟敞开,我看他们衣裳的开向和我大秦截然相反……” “披发左衽?”乌提忍不住插话。 这个时候,人们的衣裳都是分左右衣襟的,如果将左前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称为右衽,反之称左衽。中原各国习惯采用右衽,而左衽通常采用于偏远地区的异邦,其中左衽是匈奴人的最爱。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乌提的话一出,北郡郡守关秋反应最为强烈,马上叫道:“几位都城来的大人,本人的话没骗你们吧,这匈奴人一定居心叵测,极可能藏有大阴谋,你们判断一下,这是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等到我们兵力转移,他们好乘机袭扰我大秦国境?” 许啸作思索状,乌提缄默,白悟却向中年夫妻问道:“二位说见到那伙盗匪是在日出时分?” 两人齐齐点头。 白悟又问:“能说说你们是哪里人吗?所居之地有何特别之处?” 男子想了想道:“我们那个地方叫槐树里,在乌氏县最西北处,人迹荒凉,应该是秦国最边陲的村里,往西是连绵不绝的山脉,翻过这座山脉,听说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是蛮人常常出没的地方……” 白悟打断他:“山脉有名字吗?” 关秋接话道:“那地方我知道,最高的山叫崆峒山,高一万余尺,再往西去,便是匈奴人的领地了。” 白悟一边颔首,一边又问男子:“那槐树里以前有丢失过孩子吗?” 男子怨气冲冲:“没有啊,我家是第一例,亭长也曾告诫我们要小心,可没人放在心上,因为我们槐树里实在太过偏僻,现在想来,肠子都悔青了!” 北郡郡尉岳呼见白悟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白先生是怀疑匈奴人从彼地出入我秦境?” “或许是吧,但我最怀疑那附近一定有这伙盗匪的落脚点。” 白悟稳稳说道。 第40章 邻县的快邮 “这位先生何出此言?”一旁的庞县长很好奇。 “对了,吾姓白,庞大人乃一县之长,这案子是不是大人主抓?”白悟反问。 “是的,白先生。” “遗失多少孩童?” “年初陆续有发生,近数月来频频高发,至今已接到报官四十八起……不,四十九起。” “针对这些案件,有没有做过数据统计?或进行案情分析?” 庞县长一愣,旋即道:“分析案情本人倒是和高县尉时常沟通,只是这……数据统计是个新鲜概念,还请白先生赐教一二。” 白悟的前世和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特别爱看刑侦和谍战一类题材的影视剧和小说,此时有心想表现表现,略一沉思说道:“四十九起案子并不孤立,而且样本数目已然不少,我想说的是,如果有心破获此案,一定能从中找到规律,比如说作案时间、作案手法,每次作案团伙的人数,亦或行动路线,在加上一些民众提供的线索,我想,总有规律可循!” 看到众人一脸迷惘的样子,白悟进一步解释道:“你们可以绘制一份乌氏县详细的地图,把所有的案发地点在地图上标出来,再结合时间,其实不难发现规律,甚至可以推演出盗匪的行动或撤离路线!” 岳呼第一个赞同:“白先生的主意不错,我们怎么没想到?” 说完,他有些兴奋,对庞县长哈哈道:“庞麻子,待会儿我跟你们回县衙,叫上高县尉,吾等去做做数据分析如何?” 关秋复又盯着白悟,一脸嘉许之色,捻着唇上稍长的一根胡须,使劲一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果断问道:“白先生刚刚说,槐树里附近有盗匪的落脚点,何以见得?” 白悟坦然道:“这乃是臆断,作不得数。” 关秋正色起来:“我看白先生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肯定是有所启发,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大家集思广益!” “槐树里地处僻静之地,而这伙抢匪在日出时分出现,说明抢匪的栖息之地不会太远,试想一下,如果吾等为匪,会一大早出现在那里吗?” 关秋笑意盈盈:“我懂了,盗匪干这行当,定是夜伏昼出,离槐树里不远的某处定然有其栖息之地,否则不会那么早出现在那里!” 岳呼愈见亢奋,高声说道:“关大人,实在不行,这案子我们北郡接了,由我牵头彻查,关大人以为如何?” 关秋尚在迟疑,庞县长迫不及待道:“那感情好!多谢郡守郡尉两位大人体谅,下官多谢了!” “岳郡尉,既然如此,吾允了,可大人准备如何着手?” “这……” 白悟急转眼珠,说出自己的想法:“依我看,可以将县卒扮作乡民,每里安排一位,先建立强大的情报网,再召集一些身手不凡的兵卒,伪装成当地民众,重点彻查崆峒山附近区域。吾以为,如果这是匈奴人的阴谋,在意图未明确之前,他们一定不会收手,甚至还会变本加厉,反之,如果仅是一般的盗抢案,他们在没有受到必要的惩戒之前,也会肆无忌惮,故而,现在为时未晚,一切还有补救的余地!” “多谢白先生赐教!”岳呼真诚给白悟行了一礼,带着庞县长以及那对中年夫妻匆匆离去。 临别前,白悟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抚慰道:“大哥放心,那伙抢匪绝不会伤害孺子,定有其它用途,孺子也定然会安然无恙回到你们的身边,但你必须给几位大人一些时间。” 男女二人眼含热泪,连连点头,满脸感激,跪倒就拜,白悟连忙阻止。 数人离去,关秋带着几位客人重返官邸,路上,乌提走到白悟身边,以钦佩的语气轻声问道:“白先生,你好有见地!” 白悟有些羞赧,一旁的许啸肃然道:“乌提将军,白先生可是大才,就连嫪先生也敬他十分。” 说着说着,一众人重回郡府,却见外间站了一名邮人。 邮人递给关秋一份书简,便匆匆走了。 关秋看完面色一凛,语气急促道:“诸位,巧了,这是我派往咸阳报信的差使从容平县发来的快邮,就在本月伊始,容平县也陆续发生盗抢幼儿案。” 众人皆惊。 关秋继续道:“他也是在夜宿容平县驿馆听说,只是那容平县令尚未引起重视,故而未呈报上来。” 话一出口,大厅内顿时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 乌氏县尽管是北郡郡府所在地,县城规模也很大,但由于地处边陲,物质匮乏,民风古朴,乡民的意识形态极不开化,因而,当夜色慢慢侵袭这座古城时,街上已罕有人迹。 乌氏县城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这里的人最挚爱的消遣之法便是在酒席上猜拳。赢了哈哈大笑,输了,也不废话,不管酒樽剩酒多少,皆一饮而尽,然后继续亮拳。 来自关中地区的北郡郡守关秋来此地仅数年之久,但耳濡目染,已深深烙上西北汉子的印记。没等天黑,在郡府的食堂中摆开餐席,差一位官吏来驿馆请都城的几位客人。 就餐环境鄙陋,但菜肴十分丰盛,满满一大桌上了二十多道菜,以山珍野味居多,白悟几位只是浅尝几口,便被关大人叫停,撸起袖子摆开阵势开始划拳。 关秋首先把目光投向白悟,用厚重的秦腔挑衅道:“白先生,咱们来几把?” 划拳白悟不会,但架不住关秋目光中的那丝鄙夷,马上热血上涌,嚷道:“你们来几把示范给我看看!” 乌提先来。 “宝啊宝……吾俩好……八匹马……三星照……五魁手……全来了……七个巧……四喜财……快喝九……六个六……” 原来和前世北方人玩的全然一样,这可是他的强项,白悟松了一口气,等关秋和乌提玩足了五把,他已找到关秋的出拳规律,方摩拳擦掌赳赳登场。 前世白悟入道市场销售后,没少划拳喝酒,周围北方人很多,公司管营销的副总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常常喜欢去南都他的地盘视察,每次去必喝酒,逢酒必猜拳,逢猜拳自己必胜多输少。 果然,关秋最喜欢的是捏拳,第一回合,只用了三拳,关秋败了。 关秋喝了个满杯,振奋精神再干。 接下来的四局,白悟再接再厉,三赢一输,以四比一的大比分将关大人踢出局。 关秋不服气,整个人都站起来了,还要继续和白悟分个仲伯,可岳呼更不服气,一把将关秋拽到身后,气吞山河说道:“该我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白悟是有点小聪明,先是输了第一把,但同样寻到他的规律,最终以三比二险胜岳呼。 第三位出场的是郡丞,第四位出场的是北郡右尉,二人同样败下阵来。 就这样,白悟代表都城总部选手,连下四城,给王城根下的几名贵客挣足了面子。 第41章 借兵 关秋直摇头,挖苦白悟,说他年纪不大,太过虚伪,明明猜拳是一等一的好手,偏偏言不由衷说自己不会,害得他们轻信了他。 言下之意,再战的话,他们未必会输了。 白悟尽管大获全胜,但酒没少喝,菜还没怎么吃不知不觉已喝下七樽酒,虽然他酒量一向了得,魂穿白磨镇郎中白悟身上后,酒量似乎更大了,但喝得太猛,头还是大了起来。 许啸当然不会让白悟一直孤身奋战下去,代表都城队一方第二个出场,孰料连输四局,吃亏吃得不轻,关秋几人这才找到平衡,爽朗大笑起来。 两个时辰后,酒桌上的所有人都东倒西歪,醉意酩酊,突然,醉眼朦胧中看到一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乌氏县长庞麻子。 他几乎带着哭腔,涕泪横流叫了起来:“几位大人,大事不好了……” 关秋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不满道:“庞县长,汝慌个球!” 庞县长也不管,哭喊道:“高县尉死了!” 所有人一惊,酒意全无。 岳呼瞪大眼睛,咋呼道:“黄昏时前他还好好的,我们一起分析了案情,他主动请缨带人去了槐树里,转眼就死了?” 庞县长捶胸顿足道:“那槐树里附近果然有匪窝,高县尉所带十二人只跑回一人,其余均被匪徒砍杀!” 关秋腾地站立,大喝道:“庞麻子,消息可有误?” “千真万确啊我的郡守大人!”庞县长抚了抚胸脯,喟叹道:“都怪我啊,白先生的那番话我还是重视不够,高县尉区区十数人马根本不是那帮匈奴人的对手,据县卒回报,他们是日暮时分抵达槐树里的,问询了几位乡民后,发现小径上有马蹄印通向西北,那高县尉太轻敌,执意觅踪追查,一路跟到崆峒山附近,不料遇上披发左衽的蛮人,对方尽管人数不多,但个个彪悍,十来条人命就这样悉数斩杀,只逃回一人,还身受重伤……” “哐当”一声,一只酒樽被狠狠砸在地上,岳呼狂啸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岳呼满眼血丝,盯着关秋高声道:“关大人,请允我领兵一百,去剿了匪窝!” 关秋很是冷静:“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剿?”说完硬拽岳呼坐下,安慰道:“岳郡尉,我知道高县尉跟你很长时间,你们二人感情甚笃,可你是郡尉,还有守土之责,切不可意气用事!” 岳呼冷哼一声:“关郡守,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现在蛮人一口气杀我十来人,我们却缩在城里连头也不敢露?” 关秋并不生气,却意味深长扫了扫乌提几人。 见乌提几人躲过自己的目光,关秋只得主动开口:“乌提将军,许将军,白先生,你们所率五百骑尽是精兵良将,能否帮个小忙,拨出部分人马随我去崆峒山附近转转?” 乌提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这个主。 关秋又道:“守城的兵卒就像是楔在城墙上的砖,我一块都不敢动,失土之责大过天,几位就体谅一下,算是帮我关秋个人一个忙,也好对我的手下有个交代,几位放心,如果真有什么情况,我不会让你们冒险,你们可以立即撤回,我们再做长远打算!” 乌提看了许啸和白悟一眼,暗想,早知如此,这顿酒不吃也罢。 许啸道:“关大人,太后指定乌提将军统帅,军事方面由他全权做主,我是没有这个权力的……不过,依我看来,乌提将军也未必有这个权力,毕竟,调动兵马去剿匪,是份外事,我们有自己的职责!” 没等乌提附和,关秋脱口说道:“几位误解我了,我哪敢动用太后御用的兵马去剿匪?我只是借用你们的铠甲快骑去侦察一番,无险皆大欢喜,有险快快返回,仅此而已!” 乌提为难道:“关大人,并非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吾等肩负重大使命,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关秋脸现失望,轻轻叹息一声。 白悟想了想,对乌提小声说道:“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此事蹊跷,似乎有蔓延之势,不可孤立看待,现已关乎我大秦国运,将军为最高统领,须以国家利益至上,不要拘泥小节……退一万步,关大人不是说了嘛,万一敌情有变,我们跑也来得及啊!” “依白先生的意思是……” “据我分析,匪徒只为盗取孩童,人数不会太多,尽管单兵的好勇斗狠方面,对方明显要强于我们,但总体战斗力不足堪忧,再说,现在内心惊惶的是他们,他们刚杀我十数人,理应更害怕我们报复,故而,只要挑选五十名精骑,就可探出虚实……” 所有人都看着乌提。 乌提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铿锵道:“白先生有一句话我很欣赏,吾等大秦将士,须时时以国家利益为重!好吧,我这就返回城外大营,调集兵马赶往崆峒山一带!” …… 天空一片漆黑,四月的风带着一丝微微的暖意拂在众人的脸庞上。 大地一片静寂,偶尔有虫鸣啾啾。 五十名精挑细选的铠甲骑士人手持着一支火把,已列队完毕,乌提一声令下,向乌氏县城西北方向的槐树里快速进发。 庞县长熟悉地形,领着关秋和岳呼在前面开道,白悟和夜火并驾齐驱走在队伍的中央。 乌提给白悟备了一件合身的铠甲,此时已穿在身上。 这是白悟第一次穿铠甲,很沉,如同披着一件枷锁。 二十多里的路程只花了两炷香的功夫,便来到槐树里,里长看到长蛇般的火把,早就等在村口,竟一眼认出庞县长,显出六七分熟络,作了一揖,悲恸说道:“庞大人,吾在槐树里寻了一块墓地,已让乡民运回就义勇士们的尸首,会择日将他们入土为安,县长请放心……” “这些容后再说……里长带路,我们想去出事的地方看看!”说完庞县长一把将里长拉上马背。 穿过槐树里的土道,隐隐看到两边都是黑黝黝的山脊,在夜色中如恶魔一般狰狞,山路崎岖,差不多走了十来里的路途,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里长叫停。 “此处就是县尉大人和县卒们被斩杀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血腥之气,地上血迹斑斑,有好几地洼处积着浓稠的血水,尚未凝固,到处一片狼藉,坡上青绿的野草已被踩踏得面目全非,树木低矮的枝条上挂着几片破碎的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42章 深入草原腹地 几位大人陆续从马背上跳下,乌提一手持剑,另一手擎着一支火把走在最前头。 山坡下的道路分成两股,一股狭窄,一股稍宽,狭窄的是一条上山路,迤逦向上,似乎通向远处的山脉之中,稍宽的地势平坦,蜿蜒通向山后,看不清去向。 只是瞟了几眼,乌提指着较窄的山道提声道:“抢匪从此处遁去!” 的确,较窄的山道上,分明是马蹄践踏的痕迹,很新鲜,也很凌乱。 白悟凑上前,问乌提:“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此时的白悟心中不但充满好奇,还很兴奋,他丝毫不觉得害怕,恨不得马上把此事翻个底朝天。 乌提迟疑,关秋乘势乞求道:“乌提将军,送佛送到西天,也不差这几步路,早就闻听将军骁勇,岂能被这几个小蟊贼吓住?” 准确说,关秋话中的后半段鼓动力极强,彻底动摇了乌提的意志,乌提不再坚持,转身飞身上马,大喝一声:“诸位将士,跟我上!” 策马扬鞭,乌提手举火把冲上了山道。 山道并不陡峭,但只能容一匹马通过,五六十人的队伍一字排开,穿行在山林中。 大约走了四五百丈,山势渐高,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片高密的树林。 乌提警觉起来,一勒缰绳,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一旁的许啸进言道:“乌提将军,前方路况不明,是个伏击的好地方,我看到此为止,不能再走了!” 乌提还没回答,远处的树林中突然传来飞鸟惊鸣,紧接着一大群飞鸟扑腾翅膀冲向天空,在夜空中久久盘旋不敢归林。 “有情况,准备弓弩!”乌提一声吼叫,长剑入鞘,将火把插在马鞍旁的铁架上,拔出一弯长弓。 所有人如临大敌,纷纷举弓。 空气似已凝固,四周死一般寂静。 霎时间,远处传来繁杂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乌提临战经验丰富,声音一出现,高声叫道:“小心箭羽!” 果然,十数支箭羽划破夜空,从树林中密集射来,目标直指这队铠甲骑兵。 白悟还在恍惚中,但见夜火策马上前,挡在他的前面,挥剑斩断一支急射而至的箭羽……顿时,“叮叮当当……”刀剑格挡箭羽的声音不绝于耳。 “放箭还击!”乌提歇斯底里叱喝着,率先朝密林中放出一箭。 五十名骑士将更密集的箭羽射向远处的树林中。 树叶乱颤,隐隐有飞禽惨鸣声传来。 只是一口气的功夫,每名骑士已射出五六支箭,将对方的攻势明显压制,树林中不再有飞箭射出,渐渐的,四下又恢复了宁静。 …… 对崆峒山的初探用时不多,但成效卓然,显然,这座大山深处,定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尽管包括乌提和白悟等人在内,他们有心想探查究竟,无奈当下有更紧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只得将这件棘手的事留给北郡郡守关秋自个去想法子。 翌日清晨,大军继续拔营开拔。 一路倒也平静。 三天后,白悟一行已深入茫茫的草原腹地。 日暮时分,他们路过一座小型湖泊,湖边有低矮的山丘,乌提命大军扎营,十来个营帐很快支好,散落在湖湖泊外围地势稍高处,将士们埋灶做饭,炊烟随之在暮霭沉沉的草原上冉冉升起。 夜色徐徐降临,草原的夜空深邃而美丽,繁星铺满了整个天幕,幽幽的星光将这个陌生的草原之夜衬托出一份别一样的神秘。 白悟吃完晚餐,随同乌提到附近的几处高坡上检查哨位,一圈巡视下来,皆无异状,两人登上一座小山,席地而坐同时仰望星空。 “草原的夜真美啊!”白悟深吸一口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赞叹道。 “这只是草原展现出的另一面!”乌提没有回头,依旧抬着脑袋,看不清他的神情,言语平淡无奇。 白悟忽然想起他的故事,想问,但又害怕触碰到他的那根敏感的神经,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当然,愈是华美的外表下愈是暗藏凶险,这个道理我懂……咦,我们进入草原也好几天了,一路走来,也不见什么动静,除了偶尔遇上了几小股游牧族群,任何危险的境况都没发生,是不是我们的预想杞人忧天了?”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暗淡的星光下,乌提转过脑袋,语气有些忧虑,“匈奴人性情凶戾,按理绝不对让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长驱直入……除非……除非他们正在酝酿某件阴谋,或者,他们的内部有了什么变故,无暇顾及其它!” 乌提的情绪很快感染了白悟,白悟忙问:“如果真正发生交战,我们有把握取胜吗?” 乌提淡淡一笑。 白悟听出他不屑的意味,改口道:“万一遭遇匈奴大股部队,将军有应对之策吗?” “白先生无需多虑,我们有备而来。”乌提顿了顿,“先生没注意我们专门用了一辆马车装载着黄金和丝帛、药材等贵重物质吗?” 白悟点头。 “万一遇上麻烦,我们会献上钱物,以求平安。太后说了,此番西行,尽量不可引起不必要的摩擦,一切以大局为重,白先生试想一下,匈奴人擅长大兵团作战,区区五百人,如想在鏖战中全身而退,岂不是痴人说梦?故而,我们的原则是尽量避免争端,保存实力,不辱使命!” “如此看来,这次代价不小啊!” 乌提道:“按白先生地图标出的地方,距此还有四五百里,那是一片狭长的沙漠地带,如果到了,白先生果真能寻到还阳不老草?” 白悟肃然应道:“那岂能儿戏,我白悟有几个脑袋?乌提将军尽管放心,只要到达目的地,我敢保证可以挖到仙草。” 乌提舒了一口气,沉思片刻,话锋一转:“白先生远在晋阳,又如何得知千里之外的沙漠中长有一种仙草?” “我本不知,是一位云游的大师无意透露的。” 这么一说,乌提复又忧心起来。 白悟赶紧补充:“那位大师与我感情甚笃,绝非信口胡说。” 乌提不再说话,站起身准备下山,忽然侧过脑袋,似在谛听什么。 “难道是狼?”乌提眉头一紧,“我好像听到附近有呜嚎声。” 白悟赶紧站起,也细细聆听,果然,风中飘来低沉的吼声,虽然隐隐约约,但有种极强的穿透力,听来不禁使人毛骨悚然。狼嚎声白悟尽管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听过,但前世播放的影视剧中见识不少,与此时所听到的吼声大相径庭…… 第43章 青狼獒 刚想到这里,乌提又道:“不像是狼呀!” 白悟不假思索:“我怎么听怎么像虎吼?难道是老虎?” 乌提摇头:“绝不是老虎,老虎的吼声要粗厚很多,白先生,你跟紧我,我们去看看!”说完拔出剑。 吼声时断时续,听起来并不太远,似乎来自于前方数百米湖边的一座小山后。 乌提带着白悟冲下山,招来一名哨兵,轻声交待一番,很快跑来几名高举火把的全副武装士卒,簇拥着乌提,小心翼翼摸索前去。 声音愈来愈清晰,那吼声显然因为听到动静愈加高亢起来,奇怪的是,吼声中竟夹杂着轻柔而纷杂的呜鸣声,像是由幼兽发出。 刚绕过山梁,突然传来一声“嗷呜”—— 一只浑身长着长毛的怪兽从山脚的一个山洞里猛然冲出,扑向走在最前边的乌提。 乌提并不惧怕,挥剑刺了上去。 怪兽猝不及防,被剑尖刺中后背,哀嚎一声,负痛后退。 只是退了几步,怪兽稍事休整。它足有半人高,比狼要高大很多,毛发也更长,乌黑发亮,显然它并不是狼。 怪兽异常凶猛,张着大嘴,长长的獠牙白森森的,看到众人进一步逼近,身形如弓,突然就凌空扑了上来…… 乌提有万夫之勇,几天前就曾亲手刺杀一只猛虎,根本不把这头体型要小很多的怪兽放在眼里,并不闪躲,身体微微下蹲,剑尖上扬,以应战之势迎了上去……当怪兽在空中与他只有咫尺之距,乌提本想就势将剑刺出,须臾间却鬼使神差改变了主意,身子一侧,躲过怪兽的扑咬,一脚闪电踢出,准确无误踢中怪兽的肚子。 怪兽在空中翻了一个滚,跌落地上。 白悟和几名哨兵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喝彩意味的惊呼。 乌提更加兴奋,不假思索躬身去拿怪兽,潜意识里,他很想活擒了它,好让自己的这份勇猛能转化成更多将领对他的敬畏,巩固并扞卫他的至高无上的统领地位。 一手刚抵近怪兽,那怪兽却从地上极速蹿出,一张口咬住他的左手手臂,死死不放。 兽皮的甲胄挡不住尖利的獠牙,乌提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任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乌提不再抱任何幻想,果断将剑刺进怪兽的身体。 饶是如此,怪兽依旧不松口,直到乌提将剑刺穿它的身体。 剑刺中了怪兽的心脏,倒地后它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乌提接过一名哨兵的火把,蹲在地上仔细翻看怪兽。 白悟依着乌提也蹲下。 怪兽体型很大,身长在五尺左右,肩高接近三尺,浑身长满长长的毛发,毛尖呈黑色,根部呈灰色,肌肉结实发达,摸上去肉厚皮糙,极少垂肉,临死了一双眼睛还狠狠瞪着…… 乌提一边看一边一个劲摇头,嘴里呐呐自语:“此兽绝非草原狼!” 白悟到底是穿越而来,见识比乌提要多得多,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莫不是獒?” “对,它就是獒!”白悟的语气更是坚定。 乌提大惑,追问:“獒?獒为何物?” 白悟盯着怪兽的三角眼型细看,答案更加明晰,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娓娓道:“嗯,是三角眼形的吊眼,耳朵也很大,贴在面部靠前,确为獒!而且还是獒中品类稀缺的青狼獒!此兽形似狼而非狼,实属犬类,但远比真正的狗凶悍太多,一只成年青狼獒可以对付两到三只狼却不会处于劣势,领地意识尤其强!” 乌提起初半信半疑,经白悟细细一说,已然深信不疑。 但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疑色:“白先生何以知道这些?” 白悟淡淡一笑,未加解释,一脸懊恼:“可惜了,可惜了……” 乌提忙问:“为何?” “如果此兽未薨,擒回去圈养一段时间,是可以驯化的,到时献给吾王,他不知有多喜欢呢!” 乌提疑道:“如先生所言,就一长得像狼的犬而已,即便驯化了又有何用?” 白悟不屑道:“乌提将军有所不知,这青狼獒只要驯化了,护主意识极强,不但唯主人之命是从,叫它咬谁就咬谁,就拿狩猎来说,它比那些一般的狩猎犬又何止强上百倍!” “白先生这么一说,的确惋惜了!” 乌提站起身四处张望,却看到白悟抓起一支火把独自离开,向山坡走去,正要询问,耳里传来白悟兴奋的喊叫:“我就料到,这附近一定有它的幼崽,否则它也不至于不顾性命相博!” 乌提跑上前,白悟已蹲在地上,身前紧挨山坡,坡边有一数尺宽的小洞,白悟正把手伸进去…… 几只毛绒绒的小家伙被白悟一只只提拉出来。 一共五只,眼睛半睁半闭,看样子出生还不超过十天。 小家伙们显然饿了,嘴里呜呜叫着,一触碰到白悟的手,争相挤上前来。 “意外之喜啊!”白悟笑意盈盈,“乌提将军,此番采挖仙草不管结果如何,单是这几只小獒,足以告慰王上和太后!献上后他们不知有多欢喜呢!” 正在这时,许啸带着夜火以及一帮军卒赶来,免不了问明个中缘由,白悟和乌提答了他们的疑问,白悟让夜火抱起小獒,面色一板道:“夜火姑娘,这五只小獒全权交由你照料了,切切小心伺候,千万不能饿了他们!” 夜火爱心满满抚摸着小獒的毛发,一个劲点头。 众人掉头回营。 走到半路,夜火突然想起什么,追到白悟身边问:“白先生,这些小东西喂些什么食物合适?” 白悟想了想道:“小獒现在还小,你设法让人找些牛奶或羊奶,待再长大些可以喂肉了!” 夜火高高兴兴应了。 翌日天一放亮,大营号角响起,乌提发出了拔营行军的命令。 继续向草原深处挺进,行进半日,快中午时分,突然看到遥远处的蓝天白云下安扎着四五个帐篷,周围散布着悠闲吃草的牛羊,乌提猜想一定是小股游牧族群,便招来一小队快骑,决定亲自带队侦察。 白悟惦记五只小獒急需补给奶水,叫来夜火一同随行。 夜火更是急切,从昨夜至今,她找遍全营只找到仅有的一小袋羊奶,根本解决不了几只小獒的温饱问题,这个时候看到有牧民,欣喜万分,恨不得马上找些羊牛奶喂下,故而那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干脆用一块布将所有的小獒包上,系在怀中,纵马走在队伍最前列。 马蹄声很快惊动了帐篷中的牧人,他们鱼贯而出,汇集一起,足有二十来人。 所有人如临大敌,静等着队伍靠近。 渐行渐近,白悟已然看到所有人手里均持有弯刀,每人的脸上都是杀气腾腾,显然,他们对贸然闯进的这帮不速之客充满了戒心。 数十米远的地方,乌提策马走在最前面,叽叽哇哇用夷语说了一大通话。 白悟听不懂乌提说什么,但他知道对方明显听懂了,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对方扬起刀的手垂了下来。 乌提率先从马上跳下,双手合十给对方鞠了一躬。 白悟和其余的军卒悉数跳下马,每人都谦恭有加。 人群中走出一年长者,给乌提还了一礼,哇啦说了一通话,面色神色彻底放松下来。两人并肩前行,走出人群,声音也低了下来,看得出二人在私聊着什么。 众人只得驻足原地,目光聚焦在乌提身上。 好一会儿,乌提携老者走回,走近白悟说道:“对方答应我们用些布匹和钱币交换食物,不过,对方不愿多换……” 白悟看出乌提脸有忧色,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我还探问了其它一些情况……”乌提不语,脸上阴晴不定。 白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多问,对夜火说道:“你设法多争取一些羊奶,小獒不能饿了!” 夜火连连点头。 大部队很快赶到,许啸让人准备了一些大秦的货物,用来和牧人交换食物。 帐篷周围顿时忙碌起来,牧人们开始宰杀壮年羊,足足杀了二十来只,羊皮被牧人留下,将去皮的整只羊放干血,堆在秦兵的马车上,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队伍这才准备上路继续西进。 正在此时,远处高坡的哨兵狂奔而来,边跑嘴里大喊:“报——有骑兵来袭!” 第44章 两军遭遇 乌提策马飞驰,跃上一处高坡。 极目处,烟尘飞扬,有黑压压的骑兵方阵滚滚而来,从阵势上看,起码在千骑以上。 “对方呈战斗队形,准备迎敌!” 乌提的命令一下,所有的将士立即集结,在乌提的身后依次快速排开,每排五十骑,前后十排,每名骑兵之间的间距均在十米左右,他们纷纷弯弓搭箭,面色凛凛。 乌提从人群中觅到白悟,扬声道:“许将军,务必保护好白大师!” 话毕,一夹马腹,突出队列二十余米。 白悟上马,夜火纵马飞奔而来,对白悟意味深长一笑,缓缓拔剑出鞘,许啸跟着走近,一脸肃穆道:“白大师,你驭马可有问题?” 许啸话一出,附近的军卒纷纷举目看他,脸上无不忧虑。 感情我白大师成了全军的累赘啊! 我白大师岂能给人轻看喽? 念头一过,白悟干脆不理许啸,一扬马鞭,不退反进,朝着乌提的驻马处疾驰而去。 为了证明自己驭马有方,白悟狠命地抽打着马屁股,恨不得像前世驾车时将油门一踩到底。 人未至,声先起:“乌提将军,来者何人?” 乌提回头看了一眼白悟,待白悟的坐骑并驾而至,应道:“来者不善,或许就是冲我们而来!” 片刻间,许啸和夜火也策马赶到,许啸不无赞叹:“白大师数天前还只是个镇上的郎中,连上马都不得法,几天下来,骑术突飞猛进,看来我的忧心真是多余。” 白悟不禁沾沾自喜。 夜火莞尔一笑,语气却不屑:“这骑术倘若对方是步兵,自保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果遇上的是匈奴的骑兵,和挨宰的羔羊又有何分别?嘎嘎……” 夜火赶紧收住笑声。 她看到白悟拿眼在狠狠瞪她。 连忙调整思路:“不过二位将军放心,临行前嫪大人一再叮嘱,让我务必确保白大师无恙,我夜火在白大师在,我夜火亡白大师……” “呸!”白悟忙不迭啐了一口,“夜火姑娘,你的话好像多了点吧!” 夜火噤声。 白悟又清了清嗓子,朝业火探过脑袋几乎咬着她的耳朵庄重说道:“我有必要提醒夜火姑娘,你是嫪大人赠予我的,既然如此,按我的理解,我就是你的天,是你的主人,你除了唯命是从,还必须具备另一个素质,那就是处处维护我的形象!” 夜火吐了一下舌头。 神态轻浮,极不严肃! 这女子根本不把自己当下人! 素质真特么令人堪忧!看来调教到顺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白悟把目光投向乌提:“将军如何知得来者不善?” “我刚刚向那家牧户打听了,近几年来有一部族正在草原上崛起,单去年一年就吞并了栗籍氏的休屠、沮渠氏的独孤、兰氏的宇文等匈奴小部落,如今已壮大到三万人马左右。” “这个部族叫什么?” 乌提一字一顿道:“嘎吉部族。” 白悟一滞,这个名字好熟。 突然就联想到出发前夜的宴会上,乌提提到过这个名字。 “乌提将军所说的难道就是和你们赫依部族争夺牧场的那个嘎吉部族?” “正是!”乌提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许啸提高声音:“乌提将军,来者会不会是它?” 乌提不作声,又把目光死死盯着愈行愈近的大队骑兵。 转眼间,对方已近至千米处,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天高云淡下,马蹄声如骤击的鼓点震耳欲聋。 八百米、七百米、六百米…… 有数面大旗迎风猎猎。 和煦的阳光下,白悟已能清晰看到其中一面旌旗上绣着一个图案。 从样子看,像是一条龙。 一条黑色的龙。 而另一面旗上,是两个很生僻的文字:挛鞮。 文字尽管不常见,但白悟识得。 挛鞮——luandi。 而且他知道这是一个姓氏。 前世的白悟在医学院求学期间,同宿舍的一位舍友来自北方,高大体胖,爱慕上邻班一个有主的班花,结果仅仅因为当着原主的面给心仪之人暗送了个秋波,便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原主纠集五六人对他愈行问罪,没想到这厮丝毫不惧,作风彪悍,一口气打趴下数人,气势磅礴,有万夫不当之勇。 事后,这厮便放出了话,自称匈奴后裔,本姓挛鞮。 “挛鞮?世上有这样一个复姓?” 面对舍友们提出的疑问,他不慌不忙用纸写下了这两个字。 顺便科普了一下。 “挛鞮氏是草原上匈奴人最霸道的姓,在公元前二世纪初期创立匈奴国的第一代匈奴王头曼单于,以及将匈奴国带入鼎盛时期的冒顿单于等便姓挛鞮,这个姓氏一直称霸草原数百年,前后产生十数代匈奴大单于,几乎无人撼动……” 尽管不知舍友的所谓匈奴后裔亦真亦假,但因为他的科普,身体里住着一个现代人灵魂的白悟对这段历史特别清楚。 他还知道黑龙是匈奴国的信仰图腾。 不过,现在是公元前239年,距离匈奴人建国还有二十来年。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部族不日后会成为草原上真正的王者? “众将士听令,准备迎战!”乌提高举长剑,剑尖直指前方的来犯之敌。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众将士听我号令!准备——” 身后所有军卒立即将弯弓拉成满月状。 二百米…… 一百米是双方可以接受的最低警戒线,如果对方在一百内继续冲击,毫无疑问,作为己方统帅的乌提绝不会容忍,他定然会下达进击的命令! 骑兵之间的对垒,保留绝对速度的冲击波是最大的杀伤力。 箭羽也许可以迟滞对方进击的速度,但做不到有效遏止。 一百五十米…… 就在此时,先头的方阵中,凸出的一骑突然一勒缰绳。 身后偌大的骑兵团紧接着速度一滞,跟着慢了下来。 步调竟然如此高度统一,丝毫不见慌乱。 白悟不由心中暗暗惊诧对方的训练有素。 扬起的飞尘中,这个千骑以上的方阵很快在双方间隔一百米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按白悟的理解,对方的统领绝对是个开车高手,之于体量如此庞大的一场运动,他竟然将刹车距离控制在百米之内。 乌提递了个眼色,和白悟数人策马迎上前去。 对方阵列中也对等突出四骑。 第45章 一触即发 为首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充其量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身披一张兽皮,以白悟的阅历,绝对识不得。 年纪尽管嫩了点,但丝毫不掩饰他浑身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某种霸气。 青年身旁是一位年纪比他更轻的女子,也身着一张兽皮,从纹路看似是一张豹皮,眼睛很大,五官精致,但皮肤黝黑,看样子像是长期受到草原紫外线照射的缘故。 在两位青男男女的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名三十来岁和四十来岁的汉子,也身着兽皮。 他们的目光都不友善,尤以最边上的那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的目光中透出阴鸷,此刻正把眼前几位反复打量。 为首的青年手中弯刀一指,率先开口: “汝等什么人,居然深入我草原腹地五百余里,如入无人之境,真当我们草原的汉子都死绝了吗?” 白悟很诧异,对方竟说的是中原语,只是很生硬。 乌提以草原的礼仪抱拳作揖,不慌不忙说道:“我实话照说,我等将士受命吾王,从乌氏县出境一路西进,为的是探寻一物。” “你的王是什么王?” “吾王秦王。” “探寻何物?” 乌提迟疑着,不由向白悟投来求助一瞥。 威逼之下,他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对方杀气逼人,白悟心中害怕,但却不慌张,这一点完全拜前世当金牌主持人那段经历所赐,他一夹马腹,上前一步,稳了稳气场说道:“我家太后听说数百里开外的荒漠之中,有一种奇药,特命吾等来寻!” “药?奇药?什么奇药?” 青年眉头一皱,很是好奇。 白悟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我家太后仪态万方,是个爱美之人,听闻该药可永葆女人青春永驻,尤其有增进美白之功效,羡慕得不得了,这才有了我大秦五百将士的此次西域之行!” 面前的黒肤女子神色一动,脱口道:“增进美白?世上有这等奇药?我怎么没听说?” 她说的也是中原语,相比青年男子,要娴熟得多。 白悟把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片刻,立即接口:“有关这一点,我也不确定,故而,此次行程说是探寻,实则是探索!” 三十多岁的男子和乌提年纪般若,一脸虬髯,听闻再也忍不住,喝道:“好狡诈的秦人,如果你家太后和王上没有确切把握,又怎会劳师动众,一下子动用数百骑兵,千里迢迢从咸阳进发?若如汝所说,充其量也就派上十余骑,既轻便,动静又小,何至于引得我草原上人心惶惶?” 白悟依照匈奴人以左为大的习惯,已从他所处的位置得出判断,此人虽然是个配角,但地位不低,便冷冷道:“阁下何人?” “阁下又是何人?”虬髯男子反问。 白悟傲然道:“吾乃大秦国授铜印黄绶、俸禄五百石、享五大夫之爵的白悟。” 话一出口,黒肤少女扑哧一笑,竟笑出了声来。 她双目流转,又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虬髯男子。 显然,她非常熟悉大秦的爵位体系,也知道五大夫爵位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果然,虬髯男子优越感顿生,立即一脸得色:“吾乃本部族万骑长熬格。” 乌提身子微微一震。 白悟狐疑,据他所知,万骑长乃匈奴建国后其政权机构中一种特有的称谓,头曼单于建匈奴国伊始,将牧民聚集地分为三个辖区,单于直辖地在中部,称为单于庭,东西部辖地被称为左右贤王,左右贤王之下又分左右谷蠡王,再之下则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胥等共二十四长,均被称为万骑。 嘎吉只是个匈奴部族,虽然独秀于草原,但此刻尚很弱小,和它对立的部族不在少数,远未到建国那一步,难道说此刻的嘎吉部族已经在进行一统草原的布局? 这个部族会是在二十年后将整个匈奴游牧部落统一起来并建国的那个部族吗? 想到这儿,白悟把目光投向了青年男子,毫不犹豫说道:“阁下可否赐名?” 熬格策马跨前一步,极不耐烦打断了白悟:“我家少王的名字岂是你想打探就打探的?” 白悟不理他,思绪继续游离。 记忆中,匈奴建国的第一任大单于叫头曼。 难道说眼前的此人便是日后称霸草原的头曼单于? 这个时候他才二十来岁? 这段历史的了解,白悟并不详尽,绝大多数也就一知半解,带着忐忑,他回头看了一眼乌提,却蓦地看到乌提眉宇间游过一缕愤懑。 白悟咳嗽一声,手指乌提介绍道:“乌提将军乃我军事统帅,吾王与太后对他有明确的命令,切不可和贵方产生不必要的军事冲突,一句话,我们不是找麻烦来的,只是借路而已。” 乌提回过神来,对青年男子稽首道:“还望少王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熬格阴阳怪气叫了起来,“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上至飞鸟鹰隼,下至鱼虫蚁蝼,均为我匈奴人的不动产,汝等不但在我草原招摇过境,还要将我草原宝物占为己有,心思已昭然若揭,还指望吾等网开一面?荒谬,天大的荒谬!” 乌提扫射着他,凛凛道:“草原广袤千里,说是匈奴人的栖息地我决无异议,倘若说是你们匈奴人的私有财产,我绝不苟同!” 那位少王的眼睛里顿时寒光一闪:“这位将军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同意你们越境,你们就要强来码?” “战祸一开,没有绝对的完胜者,阁下统领千骑,尽管占据绝对优势,不过我五百大秦精兵也不尽是泛泛之辈,想要一口吃下我们,你们未必有这么大的胃口!” 熬格跳了起来:“这位将军是要宣战吗?” 话毕,赶紧看他的主子,急促说道:“我的少王,就遂了他的愿吧!” 乌提阴鸷的目光从来就没离开过他,瞬间提高声音:“身位一名大秦将军,畏战自保实乃懦夫行径,但如果遇到一个小小的匈奴部族故意刁难,想倚强凌弱,我倒也不在乎拼个鱼死网破!” 少王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乌提根本不给他机会,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们虽然只有区区五百骑,但阁下别忘了,我们的身后站着的是大秦百万雄师!” 少王一声冷哼:“这位将军好大的口气,是在吓唬我吗?” 双方的谈话忽然间有了火药味,战事似乎一触即发。 少王正要扬手下某项命令,白悟适时一声哈哈大笑,不慌不忙道:“少王误解我们将军的意思,乌提将军本意是不想挑起战事,只想恳求嘎吉部族放开一条口子,让吾等从容西去,好完成王上和太后交待的使命!” 少王刚想垂下手,闻言面色一紧:“汝等怎知我嘎吉部族?” 白悟翻了翻眼睛,突然灵光一闪:“本爵不但知晓贵方乃为草原新秀嘎吉部族,还知道阁下的名字叫头曼。” 话一说出,白悟内心惴惴。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蒙到底对不对。 第46章 化险为夷 岂料话一出口,那位少王面色顿时大变,几乎是喝斥道:“汝等辗转于千里之外,又怎能知道本少王的名字?” 事情再显而易见不过,白悟蒙对了。 轮到乌提许啸以及身后的夜火诧异,乌提眼中疑云翻滚,惊惧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白悟的嘴上。 他期望白悟赶紧说点什么。 十岁那年,他逃离草原,只知道嘎吉部族的大统领名叫蒙石,眼前的这位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名,他白悟又是如何晓得? 白悟果然旋即开了口:“呵呵,诸位也太轻看我大秦国,匈奴乃和我大秦接壤,双方疆域犬牙加错,时刻关乎我大秦国运,我秦王睿智精明,早就在这偌大的草原广撒眼线,因而对草原上的一切大事小情皆了如指掌,甚至连天上飞过几只苍鹰都了然于胸……” 乌提愣了愣,心中半信半疑。 白悟根本不给众人消化的时间,继续娓娓说道:“此次西域之行,我秦王点兵十万,清一色的全是精于骑射的军卒,均囤于西冲要塞乌氏县,我白悟嫌人多麻烦,只点了五百骑,为的就是轻装简从,倘若此番探寻之旅不能按约定时间返回,想必我十万大秦将士必将席卷草原,誓将整个草原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我们的踪迹……” 至此,乌提方知眼前的白大师是在满嘴跑火车。 不过,正因为这一席话,立即使得那位年轻的头曼小伙子无力地垂下手臂。 那道进击的命令终究没有勇气下达。 白悟的这番话带来几点暗示。 其一,大秦已屯兵十万于边塞,以应对一切可能的变数。 其二,这个貌不惊人的布衫男子尽管年轻,却随时可以对十万秦军发号施令。 其三,对方区区五百骑只要胃口足够好是可以一口吞下,但极可能消化不良,随后带来的后果就是偌大的草原从此永无宁日…… 当然,这也必将带来另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 所谓的某种使人变得美白的药材有必要需要如此大的阵势吗? 这么说来,那个传说中风姿销魂的秦太后真的对容颜永驻之渴求强烈到这等地步? 黒肤少女咽了咽口水,面对白悟突然张口就问:“这位白先生,在我们的草原上真有你所说的那味奇药材?” “也是道听途说,但我家太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变美的希望,变美嘛,只要是个女子,无不虔诚渴求,除非她不是个女人!”说着将目光凝聚一处。 女子的性别症候明显,高耸起伏,有跳脱而出之感。 黒肤少女来寻白悟的目光,却无法交汇,方知对方已经游离偏颇,心中一羞,有些愠怒,刚想发作,白悟的目光果断与她交集,笑吟吟说道:“但凡漂亮的女子,无不万人景仰,男人们更是趋之如骛,就像姑娘你,皮肤虽然黑了点,但这份美浑然天成,没有一丁点作假,当然,如若再白一点,那岂是一个完美可言?” 少女生生收住一腔怒气,俄顷间转为窃喜,暗道:这厮口无遮拦,言语不雅,但真是一个中听啊! 心中顿时对那味所谓的增进美白的药材神往起来。 少女庄重问道:“白先生,此药材叫什么?” “还阳不老草。” “如果白先生寻到,能否……能否……” 白悟心如明镜,不假思索:“当然,只要觅到,我倒不介意馈赠姑娘一些,这个主本爵还是作得的!” “真的?”黒肤少女满脸欣喜,在她看来,让她引以自卑的黒肤指日便可消弭,又岂能不高兴? 一旁的头曼见少女狂喜若癫,很不高兴,狠狠瞪她一眼:“亚苏,大人之间谈话,你个小姑娘家插什么嘴!” 被唤作亚苏的少女却不惧他,也白他一眼:“王哥,我只是比你小三岁,别老把我当小孩!” 原来少女的名字叫亚苏,他们是兄妹。 白悟笑容更是灿烂,面朝乌提说道:“乌提将军,咱们随行的物品中,有没有适合这位亚苏姑娘的礼物?” 乌提思索片刻:“是有一些饰品,可不知嘎吉部族的这位公主喜不喜欢?” “喜欢的,喜欢的!”亚苏忙不迭声。 “夜火,你也是一个女人,去马车的车厢内寻几件你喜欢的饰品,赠送亚苏姑娘。”白悟令道。 夜火领命而去。 白悟乘热打铁,对头曼行了一个大秦的稽首礼:“头曼少王,不如我馈赠你一些黄金,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允许吾等专心寻物,我知道,目前的草原上,嘎吉部族已木秀于林,只要你放出话来,你们嘎吉部族的面子很多部族还是会给的,如此这般,也免去我们行程不少麻烦!” 头曼刚想拍板,忽然就噎住了话语。 怎么说来说去,好像被对方的气场威慑住了? 他左看看,接着右看看。 他想听一听手下的两名万骑长的意见。 熬格率先说话:“少王,如此太便宜了,区区五百骑,少王何惧?你只要一声令下,我熬格亲率我匈奴勇士,只要几个冲击,便可将这帮秦人冲得稀巴烂,然后杀得片甲不留!” 右首的年长的万骑长连忙凑上前来,轻声说道:“头曼少王,我嘎吉部族目前蒸蒸日上,不日后有望一统草原,如今内忧未平,若再树外敌,实属莽撞,大秦乃是中原强国,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熬格冷笑一声:“巴哈,你何时变得如此怯懦?” 巴哈面色不悦,针锋相对:“熬格,逞匹夫之勇固然痛快,可你想过后果没有?就算蒙石大王在场,也断然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的!” 巴哈抬出了嘎吉的王,自然份量沉甸,头曼马上冷静了下来。 “巴哈说得有些道理,假如父王在此,恐怕也不会支持你的做法!” 熬格眼睛一转:“黄金要得,另倘若觅到奇药,双方必须五五对分!” 头曼微微颔首,一旁的亚苏不无忧虑道:“王哥,你又拿人家黄金,还要五五分账,条件分明太苛刻,就算是我也断然不会同意。” 头曼不理她,径自说道:“管它呢,对方定然会讨价还价,先作为谈判筹码谈上几个回合吧!” 匈奴人的这番窃窃私语用的是本族语言,白悟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总有人听得懂。 乌提不露声色,脸色虽然平静,但内心已是万头草泥马。 第47章 谈判 头曼清了清嗓子,开腔道:“白先生,我姑且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白悟满不在乎道:“少王请说。” “本少王首先想知道你们愿意花多少黄金来换一路平安?” 白悟眼睛翻了翻:“我得纠正少王的错误,我们之间不是在谈一桩生意,而是在谈一桩友谊,我说的是馈赠,既然是馈赠,馈赠多寡完全取决于馈赠者的心情,不得不说我现在的心情已糟透了,你用你的脚指头想想,这世上哪有索馈的?而之所以产生馈赠的想法,实乃是看你们物质匮乏,寒酸窘迫,就拿穿着来说,初夏将至,汝等还披着厚厚的兽皮,就不怕捂出痱子?对了,痱子你们知道吗,就是身上出现的很多小红点,奇痒无比,千万挠不得,越挠越痒,痒彻骨髓!” 说着,白悟转头看亚苏,毫不迟滞又道:“亚苏公主,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亚苏连连点头。 正说着,身后出现马蹄声,白悟回头,是夜火取了几件饰品而来。 白悟手指夜火,笑着说道:“亚苏公主,你看我们秦人的女子,锦衣飘逸,风姿飒爽,凹凸有致,如此,方能衬托出女子妙曼的身材,所以啊,但凡漂亮女子,如果刻意将身材包裹严严实实,不但暴殄天物,还是一种罪过啊!” 白悟语速均匀,亚苏眼睛瞪大很大,显然,她听得很仔细。 不过,一席话听下来,她似乎有些懂了。 “快来,夜火姑娘,让本爵看看你的眼光,看看你到底给亚苏公主选了哪些礼物?” 头曼也盯着夜火手中之物。 看着看着便羞愧难当。 不是在和对方讨价还价吗? 可怎么不知不觉总被对方牵着鼻子? 邪了门了,明明对方语速不快,为毛自己老插不上话? 亚苏却急不可耐盯着夜火手中之物,目光中透着七分贪婪,三分急切。 居然有一件素丝两色长裙,外加几根黄金簪子和两对玉手镯。 “白大师,我意外发现马车内有几件衣裙,我看亚苏公主身材和我差不多,特地选了一件,不过我觉得某些地方会有些紧,如果能试穿一下就好了!” 白悟接过长裙,远远的依照亚苏的身段比划了几下,把握十足说道:“这件蚕丝素裙尺寸很合适,夜火姑娘,连同你手中的饰品,去送给公主吧。” 亚苏接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先是将两对手镯悉数套在手腕上,又把簪子放进怀中,接着反复摆弄着手中的长裙。 现场居然没人说话,出现了久违的缄默。 头曼不由皱了皱眉头。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对喽,馈赠…… 忙不迭高声说道:“白先生,馈赠就馈赠吧,你打算馈赠多少黄金?” “我也不是小气之人……”白悟来寻乌提目光,“乌提将军,你以为馈赠草原上的朋友多少金饼合适?” “全凭白大师做主!” “那好,这个主我来做,一百枚吧!” “一百枚……?……”头曼刚想大声抗议嫌少,忽然想起对方馈赠的说辞,于是赶紧换了话题:“白先生,我……我还有个条件。” “少主怎么吞吞吐吐的?咱们谁跟谁?但说无妨!” “……如果真的觅到奇药,咱们……”他想说五五分,可倏然间已没了底气。 四六? 好像也过分哦! 一瞬间,他拿定了主意:“咱们二八分如何?对,就二八,你们八,我们二……”说完,忐忑看着白悟。 “没问题!”白悟大大咧咧应道。 头曼松了一口气。 但是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看对方这么爽快,难道我说少了? 熬格急得抓耳挠腮,拼命向头曼挤眼睛,头曼装作没看见。 “那白先生准备如何践行承诺?” “要不……”白悟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头曼,接着把目光扫向一旁独乐乐的亚苏,有意无意停在她的某点上,“要不,亚苏公主与吾等同行?” “好哦好哦!!”亚苏欢腾雀跃,大声应允。 头曼还没做出反应,熬格面色一凛,用匈奴语对头曼大声提醒道:“秦人多诈,小心亚苏公主会被沦为人质!” 头曼心中连连赞同,刚要驳斥,白悟的后话接踵而至:“少王是不是有顾虑,担心我们劫持你们嘎吉的公主?这样好了,那位熬格万骑长一身正气,又身怀武技,不妨让他带些人手随同吾等一并西去?” “如此甚好……” “少王……”熬格抢口,用的又是匈奴语,语气中不无忧虑,“他们人多,我担心到时就算是我也会着了他们的道!” 白悟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你们瞻前顾后,这也怕那也担心,还有没有草原人的一点血性?” 是啊,这熬格今天怎么老是拖后腿? 头曼面露不悦,不满地白了熬格一眼。 熬格欲言又止。 白悟适时又道:“不如这样好了,少王让熬格钦点一两百骑,尾随我大军出发,如我有异动,他完全可以一拍屁股走路!” 头曼顾虑全无:“如此甚好,就这样定了!” 熬格忍不住还是上前,在头曼耳边耳语一番:“少王,我总有不好的感觉,秦人中那个黑脸叫乌提的将军看我的目光总是不对,我怀疑他会对我不利,还望少王三思!” “熬格,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别多废话了,本少王定下的事,就是草原上的黑龙神也改变不了!” …… 很快,嘎吉部族的千余骑兵分成两股,一股八百骑随头曼归去,一股三百骑随熬格继续西行。 亚苏童心未泯,非得跟随熬格的骑兵同行,她对那味可以增进美白永驻青春的奇药憧憬无比,意欲一探究竟。 双方的骑兵方阵若即若离,总是保持着熬格自认为理想的警戒距离。 两天后,天空刮起了漫天的黄沙。 脚下的青草逐渐枯黄。 白悟知道,沙漠地带即将到了。 天色渐渐转晚,白悟让乌提扎营。 这是草原上的最后一个夜晚,明日或许在午后,就将进入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 大军依据一个濒临枯竭的小湖驻扎,将士们安顿好,开始埋灶做饭。 炊烟四起,在草原的暮色中袅袅升空。 第48章 即将进入荒漠地带 开饭时刻,远处走来几个身影。 白悟定睛一看,居然是嘎吉部族的公主亚苏带着几名武士赶至。 亚苏径直奔向白悟的歇身处,老远就喊:“白先生,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悟带着夜火迎了上去。 “亚苏公主,原来你果真跟在我们身后,不过你只身前来,难道不怕我们把你吃了?” “不怕!”亚苏在白悟面前站定,一脸的气定神闲,“我觉得和白先生很投缘,再说,白先生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个坏人!” “哦?”白悟迅速脑补了几种邪恶的手段,想到某一种,不禁心旌神摇起来。 “白先生,你只是个五大夫之爵,为何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亚苏的一席话牵动了白悟另一根兴奋的神经,照样也心旌神摇起来,整个人已然飘飘然:“亚苏公主有所不知,我的五大夫之爵是我家太后亲自封赏,你说,这五大夫之份量重还是不重?” “既然你家太后如此器重白先生,为何不赐你个大良造,要知道,你们秦人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唯有大良造名至实归,是囊括军政实权的货真价实的爵位。” 白悟内心的虚火被无情浇灭,讪讪笑笑,话锋一转:“亚苏公主对我大秦很了解啊,看来,你的父王是个有远见的人,如此小的年纪,就给你灌输异邦的文化,包括断文识字,是不是他已把我大秦当成了假想敌?” 亚苏不知如何回答,黑眸转了转,忽然笑了起来:“白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嘎吉部族如今人丁不旺,想和大秦逐鹿中原,岂不是痴人说梦?” 白悟心中一怔。 小女子看上去傻乎乎,其实倒也不失精明。 “白先生,他们为何称你白大师?难道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当然有一两处,不过也是徒有虚名……哦对了,亚苏姑娘所来就是想了却此疑问?” “难道这不重要吗?” “公主对我如此感兴趣?” “除了兴趣,还有几分好奇。” “那我直说了吧,我的大师身份源于我的星象占卜之术,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一名医者。” 亚苏似在重新审视白悟。 “所谓医者,就是察病。比如公主你,我只要一搭脉象,便知姑娘有恙无恙。” 亚苏只是好奇地抖了抖眉毛,白悟迫不及待说道:“要不,亚苏姑娘试上一试?” 没容亚苏答话,白悟斩钉截铁道:“亚苏姑娘,伸出你的右手。” 亚苏迟疑状,白悟果断把她的手腕拽到面前。 “噗!”夜火斜了一眼白悟,一脸轻蔑。 白悟也不理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揉搓几下,接着两指并拢,搭在对方的脉络上。 脉象平稳有力,哪有一丝异常? 不过…… 白悟微闭着眼睛,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忽然一脸忧虑。 “亚苏姑娘,换出你的左手。” 亚苏依旧迟疑着,脸上有些羞赧。 “右手脉象主脾肺肾,右手主心肝肾,我得互为印证。” 说得像有那么回事,这一次,亚苏毫不迟疑。 照例,白悟又揉搓数下,双指在对方腕关节摩挲着,忽然间忧心忡忡起来。 “白大师,怎么啦?”亚苏脱口就问。 “麻烦,天大的麻烦……” “白大师,是不是我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尽管严重,不过有我白大师在,倒也小事一桩。” 亚苏松了一口气,急道:“那烦劳白大师给我治治。” “呵呵,没问题,姑娘稍等。” 说完白悟来到装着辎重的马车旁,找到装有大军常备药材的木箱,从里面随手抓了几味药材。 桂枝、白芍,以及炙甘草。 医学院期间,中医课程也修过,知道张仲景《伤寒杂病论》里有个方子,被誉为仲景群方之魁,名叫桂枝汤,有解肌发表调和营卫之功效,天下几乎所有的女人都适用。 看到白大师在认真掂量着手中药材的份量,一直跟随身后的夜火肃穆起来:“白大师,那位匈奴公主真的患病了?” “还是个不轻的病。” 夜火顿时肃然起敬,心想,我家主人真是渊博多才! 看来我误解白大师了。 回到亚苏面前,白悟已将几位药材用布包在一起,递给亚苏。 “回营帐后让人熬汤,滤清后将汤喝了,以后每天到我这里来一下,我会给你反复诊脉已观后效。” “谢谢白大师。” 亚苏欢快起身,给白悟投来感激一瞥,欲要离去。 “亚苏公主切记,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询,不限于你的身体,我白大师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亚苏面一红,轻声道:“亚苏谨记,有劳白大师费心了!” “公主客气!呵呵呵……” 亚苏一走,乌提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劈头就道:“白大师,我有一事不解,还望不吝赐教……” “乌提将军但说无妨。” “阁下如何晓得那嘎吉少主乃叫头曼?” 白悟笑而不语,仰头望天。 草原的夜空依旧很美,有数颗晶晶亮亮的星星闪烁深缈的夜空,白悟手指最亮的一颗,略微提高声音少许,“将军,你知道那颗星叫什么名字?” 乌提一脸惘然。 “它叫织女星,每每在这个时候,它方能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乌提无地自容,几乎落荒而逃。 “我真是愚笨,怎么忘了对方是白大师这层身份?”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已深,营帐里传来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白悟毫无睡意,披着一件衣服悄悄走出。 草原之夜静谧祥和,天幕上繁星闪闪,借着微弱的星光,白悟来到湖边,找了一处草地席地而坐。 与周围环境迥异的是,白悟的心情并不平静。 掐指一算,他重生已半月有余。 这半月来,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随波逐流,竟然连安静思考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时代的洪流如同湍急的流水,而他如同浪涛中的一枚叶片,裹挟其中身不由己,他深知,这一路走来,前路漫漫,充满了许多的未知和变数,或许,就在前方的某处,要不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不是汹涌的暗流,只要稍不留意,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的舵似乎永远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回想此次西域之行,居然发端于自己某一天的异想天开,白悟不禁哑然失笑。 起因是他不甘平庸,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现在,他如愿以偿,终于距离梦想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行程。 可是,被他夸张冠以还阳不老草之名的肉苁蓉在这个时代果真真真切切存在吗? 如果这一切是他的捕风捉影,很显然,他的重生从该念头诞生最初就注定一脚已踏进了棺材。 他得罪的可是这个时代最举足轻重的人物赵太后啊! 而赵太后的身后,站的可是当今世界权倾天下的秦王嬴政! 就算白悟惯用下半身思考,也知道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社会,得罪一个帝王会是什么后果? 白悟越想越怕,不知不觉后背已冷汗淋淋。 …… 第49章 黄沙扑面 翌日日出时分,大军再次进发。 行至隅中(9:00—11:00),前方探路的快骑突然折返回来,报告说脚下这条浅浅的被人为践踏的路径已走到了尽头。 白悟随乌提前往察看,果然,一条赖以通行的所谓路自此不见踪迹。 跳上一处高地,白悟举头眺望,这才明白他们已来到草原与荒漠的接壤处,远处不再是满目的青碧,而是一眼的苍黄,连绵的沙丘起起伏伏,依稀能看到一些低洼处有一两棵灌木依旧在顽强地生长。 荒漠到了。 从这里继续前行,将进入白悟脑中的那块数千平方里的狭长地带。 在他的印象中,肉苁蓉就生长在这方区域的某处。 既然马车已无法通行,白悟和乌提许啸一商量,决定轻车简从,他们将马车的厢体卸下,把贵重的物质和军队的补给一律用马来驮,这样一来,足足占用了几十匹马,乌提推选一名百将来管理马队,并选了五名士卒留下照看马车以及一些不太迫需的物质。 停留期间,熬格带着他的人马在远处监视,有好几次,那位嘎吉部族的公主欲一探究竟,可能因为熬格的阻拦,终究没能前来,但白悟分明看到了她探出的脑袋。 部队继续前行,一脚踏进了荒芜之地。 飞沙扑面而来。 细细的沙尘无孔不入,除了衣服和鞋子里,甚至连嘴中,白悟都能时刻感受到牙齿触及到沙子时的那种不适感。 行程变得异常艰难,这些中原的马匹显然不适应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沙漠中行走,纷纷打着趔趄,有些干脆踟蹰不行,非得抽上几鞭才行。 行军速度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长长的马队充其量只行进了二十里。 白悟觉得效率太慢,让乌提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日正时刻,所有人均在马背上凑合了一点干粮,毫不迟滞继续向沙漠腹地挺进。 又是漫长的好几个时辰过去,哺时(15:00—17:00),不知是谁兴奋大喊一声:“出沙漠了!” 果然。 眼前的一切尽管看上去还是很苍凉,但与沙漠中的情景已大不一样,高高低低的沙丘不见了,迎面而来的是成片成片稀疏的低矮灌木丛。 白悟心中一喜。 记忆里,肉苁蓉便是寄生于某一种灌木的根部。 只要找到这种灌木,才有可能觅到肉苁蓉。 它的名字叫梭梭。 白悟对梭梭之了解虽不算深入骨髓,但也知之甚多,原因是公司的产品宣传册中有这种名叫梭梭的小乔木的详细介绍,这给白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耐高温、御严寒,尤为适应大旱的荒漠地区,即便降水量很少,也能存活。 它的种子是世界上寿命最短的种子,最多存活两个小时,但只要让它遇上水,即便就那么一丁点,奇妙的种子竟然马上可以在两到三个小时内生根发芽。 能做到这一点,世上恐怕也只有梭梭的种子了。 除此之外,梭梭还是荒漠地区防风固沙的主要树种,有沙漠卫士之称。 白悟带着夜火与乌提策马上前,他想仔细看看这些低矮的灌木到底是不是梭梭。 目光细细一触及,白悟顿感失望。 树干明显偏矮,叶呈线状,幼枝黄色…… 这是沙柳。 记忆中,梭梭明显要高大很多,最高的梭梭可达九米,树皮白色,木质坚脆。 “白大师,此树是否是你所寻之物?”乌提看白悟蹲着身子皱眉凝思,大声询问。 “它叫沙柳,并非我所要找的梭梭。” 夜火有疑问,轻轻问道:“既然同为荒漠植物,白大师所要找的仙草为何不能生于它的根部?” 白悟瞟了她一眼,不屑道:“夜火姑娘,你喜欢上过一个人吗?” 夜火赶紧摇头,片刻又连连点头。 白悟思忖着语重心长道:“我所要寻得仙草和我所说的梭梭,其实就像是对眼的男女一样,两者如影随形,形影不离,一切皆因缘而起,二者互为依附,还阳不老草就是靠汲取梭梭根部的养分,才得以一步步茁壮成长,它的宿主如果不幸夭折,仙草也绝不苟活,所以说,假如夜火姑娘喜欢上一个人,你还会惦记其他男人吗?” “呸,白大师总爱乱说,又拿我开心了!” “不要走,回答我的问题!” “哎吆,差点忘了,小獒还没喂食哩……” 看着夜火的背影,白悟无奈叹息。 短暂耽搁后,大队人马继续向着荒漠纵深进发。 又是数个时辰过后,第一个荒漠之夜降临了。 遥远的天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弯弯的新月。 浅浅的暮色里,将士们安好寨扎好营,接下来便是晚餐时间。 由于铁锅之类的炊具太过笨重,携带极不方便,大部分的此类辎重已被留置在沙漠边缘,接下来的日子不再需要埋锅造饭,因而所有人的吃饭问题一律用干粮对付。 白悟领了两只饼和几根肉条,囫囵吃下,便独自一人在营寨四周转悠。 饭后散散步,既利于消食,又可安静地想一些心思。 一天下来,白悟并未能如愿找到肉苁蓉,甚至连它的宿主梭梭的树毛都没能看到,为此,他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荒漠昼夜温差大,天才刚刚黑,空气中便荡漾起丝丝凉意。 白悟下意识裹紧衣服,思绪继续游动。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要不就是这片狭长的荒漠之地深入不够彻底? 不管如何,明天无论如何要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向西北方向再深入五十里,到那时如果还找不到肉苁蓉的影子,再做打算也不迟。 主意拿定,白悟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白悟背着手,踱步绕过最南端最后一顶营帐,没有了障碍物,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很多,他看到远处的东南方向有十多堆燃起的熊熊火光,加上空气中隐隐飘来的肉香,他知道嘎吉部族派来监视他们的熬格和他的部下正在享受美味的烤肉。 咽了一大口口水,白悟驻足良久,刚想返身,黑暗中突然有人轻声喊了一声:“白大师!” 白悟听出了乌提的声音。 循声望去,夜色中有人坐在一座土丘上,身子背对他。 “乌提将军,你吃了吗?” “没胃口,不想吃。” 白悟翻身登上土丘,乌提身子挪了挪,示意白悟坐下。 清淡缥缈的月色铺在乌提黝黑的脸上,白悟看出他的眉头紧锁。 第50章 乌提的复仇心愿 “将军,你有心思?” 乌提点头,遥望远处,想说什么又拼命忍住。 “乌提将军,嘎吉部族的那位万骑长熬格好像不是善类啊?” 乌提不置可否。 “将军和他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乌提终于扭头看着白悟,俄顷间似乎下了某项决定,毅然道:“白大师,我有一事相求!” 白悟哈哈笑道:“咱们谁跟谁啊,将军请说!” “我想公器私用!” 白悟眼睛眨了眨,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面色一凛:“将军,你是最高军事统帅,所有的军事行动不是均由你说了算吗?” “不,这件事干系太大,没有白大师的允可,我乌提断然不敢私自做主。” “乌提将军太抬举我白悟了,我只是太后钦定的寻物引路人,乌提将军不必介意我的看法!” “不,太后说了,你是本次大军的行政主官,你不点头,我乌提誓将此念烂在肚子里!” 白悟笑笑,心中仔细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才轻声说道:“乌提将军和那熬格有不共戴天之仇?” 乌提诧异,忙问:“白大师如何知道?” 白悟心中暗笑,腹诽一句:怎么知道?自打你看到熬格后,你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熬格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脸上却不动声色:“乌提将军,我不反对你寻仇,不过,一切得等到找到还阳不老草,太后那边我想好了,就说匈奴人觊觎我们的仙草,双方起了争端,我们不得已才奋起反击,这个理由我想太后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大加赞赏,到时即便部队有大量伤亡,抚恤方面朝廷不会撒手不管,只是需要你我统一口径,并对所有人保密!” “我听白大师的!”乌提快乐了起来。 白悟笑吟吟说道:“既然如此,乌提将军不妨说说你和熬格之间的那点事吧。” 乌提庄重起来,一字一顿说道:“那熬格其实本是我堂弟。” 白悟吃惊不小。 “我十岁那年,背叛赫依族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亲叔叔,正是他勾结嘎吉部族的首领蒙石,引狼入了室,才导致我全家被杀,至今,我父亲的头骨依旧被那蒙石把玩,成为盛酒的酒器,白大师你说,这笔账该不该记在熬格的头上?” “父债子还,理应如此,不过,乌提将军如何知道熬格乃是你堂弟?” “我逃离草原那年,熬格还小,但他的名字一直被我深深铭记,而我本不叫乌提,乌提这个名字是我进入咸阳城后改用的名字,故而我知道他,他并不了解我。” “乌提将军打算如何报仇?” “我要割下他的头颅,也用金子镶边做成酒器!” 白悟闻言心中一颤。 “乌提将军,假如和嘎吉部族爆发争端,我们从兵力上来说并没有绝对优势,再说草原乃对方的地盘,我白悟也是血性男儿,崇尚眦睚必报,信奉因果报应,不过在没有绝对胜算的前提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好的白大师!” 乌提兴高采烈起身,携白悟就欲归营,白悟摇了摇手道:“将军先回,我再稍坐片刻。” 乌提不勉强,对远传的几位巡逻的哨兵吆喝一声:“照顾好白大师!” 言罢,悠悠然向营帐走去。 回头望了一眼他的背影,白悟思绪万千。 乌提刚才说那番话时恶狠狠的神情一直在他脑中浮现。 这草原人到底是怎么啦,心中的仇恨就连时间也荡涤不掉?相反还与日俱增? 白悟有些后悔刚才轻易答应了乌提。 很明显,乌提正是因为他的许诺,才肆无忌惮开始了复仇的谋划。 正如白悟担忧的那样,熬格的身后是人强马壮的草原雄狮嘎吉部族,那是一个足足十万精兵强将的大部族,万一轻易开罪,白悟不认为他们区区五百人马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双方一旦交恶,伤亡注定不是个小数字,这还是个其次的原因,最主要的,如果战祸升级,上升到秦朝和匈奴部族两个军事集团之间的冲突,白悟不认为他们能够得到太后的原宥。 就算太后宽恕他,饶他个不死,可那未曾某面的嬴政小儿会轻饶他吗? 白悟没有把握,更多的是担心。 唉,还是年纪轻,政治经验不丰富啊! 白悟不禁自怨自艾起来。 站起身,白悟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回营睡觉,忽然听到远方有哨兵大喝一声:“什么人?” 哨兵话音一落,一个女子从黑暗中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我找你们白先生。” 原来是亚苏而至。 白悟正要扬声应答,负责警戒这一处的哨兵中出现一个老年哨兵的声音:“我们这里没有白先生!” 白悟狐疑,亚苏更是狐疑,大声喝斥:“胡说,明明我昨天还见了他,他会上天遁地?” “你这妮子是谁,怎么鬼鬼祟祟的?”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姑娘是嘎吉部族的亚苏公主。” “原来是匈奴公主啊!”远处传来哨兵的讪笑声,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我们这里的确没有白先生,不过,白大师倒是有一个。” 乃乃的,这狗东西马屁拍的…… 白悟心中愉快极了,不再藏身,老远就喊叫起来:“是亚苏公主吗?” “是白先生吗?”亚苏的声音充满惊喜。 “正是!” “哨兵,放她过来!” 亚苏一阵风跑来,白悟发现来者就她一人。 “白先生怎么会在这儿?” “我白大师掐指一算,料定亚苏公主今夜会来寻我,特地在此候迎。” “切,这还要算?本公主不是答应每天来见你一面的嘛,答应的事,本公主从不食言。” “是偷跑过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亚苏诧异。 “当然是算的喽!” 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那熬格只是个万骑长,纵使吃了熊心豹胆,也断然不敢让一个部族的公主不带警卫只身前往敌营,万一出现后果,又岂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 “这么说来,白先生的医者只是幌子,真实身份是个星象占卜师?” “对喽,要不然他们为毛都尊我白大师?” 亚苏作为一名异族的公主,果然热情奔放,根本不避讳中原男女忌讳的男女授受不亲,闻言后竟然一把拽住白悟的手,调皮说道:“那白大师断一断,本公主为何要不顾一切来见你?” 白悟一抖手掌反客为主,紧攥住了亚苏的手,笑盈盈道:“当然是亚苏公主想让我替你再次把把脉,好了解病患是去是留。” “否也!”说着就欲抽手。 第51章 带来的坏消息 白悟哪里轻易肯让那只盈盈一握的纤纤玉手脱离自己的控制? “咱们不说那些没用的,还是让我先诊断一番,看看你的病情进展如何?” 这一次,亚苏果断抽出手,气鼓鼓说道:“白先生骗人,我根本没病!” “我怎么骗人啦?从脉象上看,姑娘的脉轻按不得,重按乃得,实为沉脉,有力为里实,无力为里虚,姑娘脉沉有力为里实,说明姑娘气血阻滞,邪郁于里,阳气明显不畅,我用桂枝汤调理,有何不对?” 亚苏半信半疑说道:“别看我们匈奴人一直在马背上生活,可也有医者,这一次随行之中就有一名,且名气响亮,自我昨日返回营帐,向他讨教,他同样给我把脉,把完脉后就把白先生给我抓得那包药扔给马吃了。” “他为何要给马吃?” “他说那匹母马同样需要调理气血!” 白悟一下子蹦跳起来:“那厮好无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们的医者还说了,我脉象有力,无病无痛,他怀疑你一定居心叵测,因而一整天都在观马。” “他为何要观马?” “我也有此疑问,他说如若白先生不怀好心,从马的症状可窥一斑。” “然后呢?” “那马的确表现异常,自从吃了你的药材后一直嘶鸣不已。” “这是为何?” “我也纳闷,问医者,他说那马可能怀春,咦,白先生你说,何为怀春?” 白悟一愣。 难道动物实验显示,桂枝汤还有这等功效? “白先生快回答我嘛,什么是怀春?” “咳咳……怀春嘛……咳咳……难道这个问题你的医者没有回答你?” “他坚决不答,所以我才愈加好奇询问白先生。” “咳咳……所谓怀春,乃心有热火,如不浇灭,极易如邪如魔……” 亚苏一张嘴张得大大的,眨眼间似乎恍然大悟,眉头一皱,脱口道:“白先生真坏,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又折返而来,吞吞吐吐道:“白先生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此行真正目的?” 白悟看她脸色凝重,这才想起对方曾说过不顾一切来见他的话。 “亚苏公主,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们那位医者的话千万信不得,华夏医术博大精深,真正的根在中原,其余的皆是旁门左道,我不认为这蛮夷之地会有优秀的医技,即便有,也绝不会是一名茹毛饮血的骑士所能顿悟的!” 亚苏脸色稍缓。 白悟这才问道:“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亚苏毫不迟滞庄重说道:“入夜时分,熬格召集了好几名千骑长,一直在营帐里密谋着什么,我偷偷上前偷听,方知他有了极不好的想法。” “哦?” “他打算等你们找到奇药后,发动一场进攻,悉数抢走你们的成果。” 白悟眼睛翻了翻,仔细揣摩着这番话的可信度,半晌,疑惑问道:“姑娘贵为你们部族公主,为何要帮外人?” 亚苏不假思索:“你们身后是强悍的大秦啊!我不想因为一个万骑长的私念,引发我匈奴部族和大秦国的战争,到时,将是整个草原的灾难!” 白悟总以为对方会说看在他的面子上,心中微微失望,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暗暗钦佩这位公主的所站高度。 “公主心地善良,古道热肠,有机会的话,去我大秦国走一遭,我会亲自带你赏尽我大秦的美景,请你吃大秦最美味的食物。” 白悟的话勾起亚苏无限美好的憧憬,思绪有些游离,急忙问道:“秦国好玩吗?” “那是自然,单说娱乐活动,六博、投壶、走犬、斗鸡、讴歌等等,定然会让你看得眼花缭乱,除此之外,我们大秦还有竞技类活动,比如舞剑、角抵、蹴鞠、举鼎……诸如此类,只要姑娘去一趟我大秦国,我保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亚苏一脸神往,喃喃道:“天下之大,唯我匈奴偏安一隅,我又何尝不想四下走走,恐我父王不允啊!” 白悟眼睛一亮,怂恿道:“唉,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腿长在你的身上,你不会偷跑啊,就算转悠一年半载再回去,你父王又能将你如何?……要不……要不此次归秦,姑娘不妨与我同行?姑娘放心,你所有的开支我白悟全包了!” 亚苏的眼睛亦是一亮,但旋即黯淡下来:“不行的,父王如果知道我不辞而别,还不打死我?” “这天下哪有父亲不疼爱女儿的,如果他果真往死里打你,说明他不爱你啊!姑娘何不利用此次机会试上一试,也好测测你在你父王心中的份量?” 亚苏沉默不语。 白悟璀璨一笑:“公主,世界之大,如果你不趁着年轻时多出去走走,等你年纪大了,或许会抱憾终身的。” 亚苏意兴阑珊起来:“先不说这个了,我的确是瞒着熬格偷偷而来,就是想给白先生报个信,我不想让那熬格将整个匈奴部族置于危墙之下,当然,我也会以我公主的身份极力阻止,可万一他不听劝,你们也好做准备!我走了,和白先生聊天太愉快了,希望接下来我们有机会再聊。” 亚苏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白悟也回头走向自己的营帐。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亚苏的那番话。 匈奴人向来彪悍,如若熬格果真发起战争,己方会有胜算吗? 不行,得未雨绸缪,总要想个法子阻止事态的恶化! 第二天日中,大部队又深入荒漠地带数十里,沿路依旧没有觅到梭梭的踪迹,白悟心中焦急,当即决定换种思路。 他要将人马分成多股,以此地为中心,由点及面分散搜索,效率或许更高。 白悟于是叫来乌提和许啸,三人商议了一下,选出三百骑,分成十五小队,每队二十骑,分别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撒网式出动侦察,寻找一种叫梭梭的荒漠植物。 白悟详细描述了梭梭的外表特征,让所有的骑兵小队只要一发现梭梭的踪迹,立即飞马来报。 白悟与剩余的将士们驻守原地,以逸待劳。 尾随的熬格部看前军停滞,且迟迟不见行动,让亚苏带领一队人马前来了解情况。白悟说明意图,并让亚苏留下来一起等消息。 第52章 觅得仙草 一个时辰后,西行侦察的某一股骑兵小队最先赶回,领头的百将报告,从此地向西十余里,他发现了成片的梭梭林。 百将还带回了一大包树皮,以及采摘的胞果。 树皮灰白色,胞果呈黄褐色,果皮不与种子贴生,种子通体黑色。 这与白悟所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白悟大喜过望,留下几十人蹲守,与乌提许啸以及夜火他们马上动身。 这些天下来,白悟驾驭马匹已相当娴熟,他一个腾跳,爬上了马背。 不经意回头,突然就与亚苏热切的目光相遇,白悟心一动,策马来到亚苏面前。 “亚苏公主,你是随你部一起行动还是与吾等一起前往先饱饱眼福?” 亚苏迟疑着。 白悟一拍脑袋,肃穆起来:“我差点忘了,这样的决定公主是做不了主的,定然需要呈报你们那位万骑长,恐怕只有他许可了,公主才能与吾等随行吧?也罢,姑娘且先回……” “一派胡言!”亚苏倏然提高声音,打断白悟,“本小姐贵为堂堂匈奴公主,除了我父王,谁都管不了我!”说完飞身上马。 一旁的一名匈奴武士心中大急,忙不迭提醒道:“公主,这不妥吧,你忘了临行前熬格万骑长反复交待的事?” 不提还好,匈奴武士的嘴里一说出熬格的名字,亚苏马上暴跳起来,“怎么,连你一名小小的百骑长也要约束本公主吗?” “公主明鉴,小人哪有这个胆子……只是熬格将军千叮万嘱,切切要提防秦人使诈……” “废话少说,就这么定了,白先生乃光明磊落之人,定然不会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速回去禀报熬格,就说本公主起了好奇心,先行一步,让他不要疑神疑鬼!” 说完手一挥,招呼其余七八名匈奴武士跟随她上马。 匈奴百骑长不无忧虑扫视了一眼其他几名骑士,喝斥一声:“假如亚苏公主有任何闪失,我定会呈报蒙石大王,抄杀汝等全家!” “喏!”所有的匈奴武士齐刷刷应了一声。 说完,百骑长悻悻离去,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驾!”“驾!”“驾!” 滚滚的烟尘中,一行两百人御马向西急进。 他们所行的方向,正对着西移的太阳,远远看去,似是在追赶着太阳。 很快,远处出现了一大片灰褐色的低矮灌木林,从形态看,已不是先前所见的沙柳。 白悟一颗心怦怦直跳,既激动又兴奋。 如果真是梭梭林,则说明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所要寻觅的肉苁蓉将会很快掀开它的神秘面纱。 白悟一马当先。 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他率先飞快扑倒在一棵貌似梭梭的树旁。 树皮灰白色,老枝灰褐色,或淡黄褐色,当年枝细长,斜升或弯垂,花着生于两年以上枝条的侧生短枝上,小苞片舟状,宽卵形,与花被近等长…… 不是梭梭是什么? 白悟若痴若癫,立即趴卧在沙地上,他的眼睛快速向前方所有的梭梭树根处掠去。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一棵梭梭的树根旁冒出一个类似于竹笋一样的东西。 心中顿时欣喜若狂。 难道,它就是被誉为沙漠人参的肉苁蓉? …… 此时此刻,随行的众人都已下马,他们纷纷涌在白悟身后,所有人均把炙热的目光投向白悟。 自白悟下马那一刻起,亚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的秦人已经彻底疯癫了,他时而趴卧时而跃起,嘴里还一直在喃喃自语。 先是见白悟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矮树,后又见他趴在沙土上,亚苏实在太好奇,轻手轻脚走到白悟身旁,也趴在地上顺着白悟的视线觅看。 可她什么也没能看到。 “白先生,你所说的美容增白的奇药在哪里?” 白悟不理她,从地上拔地而起,几乎是踉踉跄跄扑向那株在他看来像极了竹笋的东西。 亚苏紧随其后。 白悟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虔诚,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扒拉着“竹笋”周围的沙土,直到那株植物包括根本周围的泥土全被清理…… 一根数寸粗十余寸高的茎状植物裸露在众人面前。 呈细长的圆柱状,周身有鳞片…… omg!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妥妥的补肾佳品,被后世誉为沙漠黄金的肉苁蓉! 更有人称它为沙漠*擎*天*柱! 白悟不再迟疑,手依附在它的根部,轻轻一拽,将一根肉苁蓉连根拔起。 接着,他面色庄重,将它举在胸前仔细打量着。 此刻的亚苏已经无法容忍白悟的傲慢,使劲拉着白悟的衣襟,又问道:“白先生,你所要找的奇药就是它?” 白悟坚定点头。 亚苏发现,这个秦人的眼里竟然闪着泪光。 抹了抹眼泪,眼前的秦人突然字字铿锵说道:“何止是奇药,它就是我白悟心中的仙草!” 白悟双手刨出的这棵肉苁蓉足有一米,茎干粗硕,显然是肉苁蓉中的精品。 白悟将手中的肉苁蓉举过头顶,面朝所有人,歇斯底里喊道: “兄弟们,这就是吾等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还阳不老草,乃是寄托着吾王与太后殷切期盼的养生极品,它的伟大与神奇之处在于男人服用后可永葆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尤其对于夫妻之间的和谐生活裨益良多,如果你们的婆娘对你们以往的表现怨声载道,那么,服用此仙草后,只要是个男人,便可重*振*雄*风,从此之后,她们将会立即对汝等刮目相看!而之于女人,最大的功效是增白美容,保持肌肤水嫩,甚至吹弹可破,因为,还阳不老草里面有一些特殊的物质,吃下后可以活络气血,气血乃人之根本,兄弟们试想一下,人的气血畅通了,那么他的身体会怎么样?” 说着,白悟咄咄的目光扫视黑压压的人群,期望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 可没有人出声。 这些粗犷的汉子绝大多数目不识丁,打打杀杀是拿手活,可让他们回答这样的问题,太难了。 第53章 现场演讲 白悟拿出前世主持大型报告会的气场,也不气馁,双眼聚焦成一道精光落在夜火的身上,启发道:“夜火姑娘,你是一名武者,如果你体内的气血充沛,你的感觉会是什么样?” 夜火略思片刻,小心翼翼答道:“是不是人的精神会变好?” “回答正确,有奖品!”白悟掏出一把匕首,从肉苁蓉的根部削了一段两寸左右的茎块,扔给夜火。 夜火匆忙接下,神情又惊又喜,当然,更多的是得意。 人群忽然出现一阵小骚动。 一个中年士卒立即举手,大声道:“白大师,我来回答!” 白悟双手压了压,下面立即安静下来,白悟稳稳说道:“那位士伍,请说。” 中年士卒第一次当众发言,内心忐忑,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是不是人的力气会变大?” “对喽,奖!” 这一次,白悟将削下的一根茎块并未扔出,而是示意中年士卒上前领取。 他要营造一种领奖的仪式感。 中年士卒有些激动,不知是沙地太软还是腿打颤的缘故,好几次他差点跌倒。 白悟庄重地将茎块放进对方捧起的掌心之中。 “还有人回答吗?” 话音刚落,人群沸腾了,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争相踮脚以期获得白大师的注意。 余光中,白悟突然发现一侧的那位匈奴公主也举着手,不仅如此,还有她身后的一名匈奴勇士。 白悟很满意。 果然是有奖品的主持更容易调动现场气氛。 何况这奖品还是人间瑰宝。 亚苏见白悟的目光并不看她,大为捉急,使劲跳了几下。 白悟还是不看她,将目光掠向更远处。 眼看就要失去机会,亚苏一边跳跃一边连连喊道:“白先生、白先生……” 她的白先生耳朵好像不太好使,对她的提醒闻之若罔。 看白悟抬手就要点名,而被他点上的并不是自己,亚苏大为惶急,果断换了称呼:“白大师——” 只一声,白悟果断转头,目光准确无误落在亚苏的脸上。 笑吟吟开了腔:“怎么,亚苏公主也想回答这个问题?” “嗯!”亚苏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白悟心中不免得意,看来,堂堂的匈奴公主也不能免俗。 “公主请说,我洗耳恭听。” “气血通畅了,是不是人很少生病?” “妙!”白悟大赞一声,复将脑袋朝向众人,抑扬顿挫说道:“这位匈奴公主亚苏的回答那是答到点上了,的确,气血通畅百病不侵,诸位,人的气血循环如同身体里的一道防护墙,气血如同巡城的士兵,而邪气病气如同攻城的敌人,气血越是通畅,说明士兵的反应和行动速度越快,试想一下,你是一名守城的士兵,如果敌人攻击的是北门,比方说北门是你们的脏腑,而包括你们在内的很多士兵偏偏据守在南门,假如你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驰援北门,那北门还会被敌人攻破吗?” 白悟的这个比喻通俗易懂,这下,所有人全明白了。 “不能!”齐刷刷的回答响彻云霄。 “很好,亚苏公主,请移步上台领取属于你的奖励吧!” 亚苏欢快地跑到白悟跟前,火热的目光紧紧纠缠在白悟手上那根已被割去两段的肉苁蓉茎体上。 白悟提刀,刚想下手切开,亚苏忽然用肘部轻碰了一下白悟。 白悟不解,还没看她,但听到耳里传来亚苏迫切的声音:“白大师,多一点,多一点!” 白悟装作不解,目光只是和她短暂遭遇了一下,亚苏顿时扭捏起来。 白悟不为所动,继续沿着刚刚的切口,刀尖刚一深入,亚苏涌出无限的怨气:“白大师太不公允,你也说过,分明我的回答最到点子,为何奖励丝毫不加体现?” 无奈之下,白悟连忙将刀尖向后移了移。 亚苏顿时笑靥如花。 很快,白悟将手中一根一米长的肉苁蓉瓜分干净,领到奖品的自然沾沾自喜,而那些与奖品失之交臂的则照例有草泥马从心头踏过…… 白悟有经验,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有总结性发言。 “诸位,今天只是小赏,主要是奖励爱动脑筋的人,算是我白悟和兄弟们在今天正式认识了,我白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今后,只要兄弟们齐心合力,心往一处使,我保证论功行赏,功绩越大者,奖赏越丰厚,这是我的郑重表态,天地可鉴,黄沙为证,我白悟说到做到!” “绝大多数兄弟今天都没享受到仙草的惠泽,请大家不要灰心丧气,放眼这片荒漠,还阳不老草还有很多,而吾等此行的最大任务,便是尽最大可能,将最多限度的还阳不老草带回咸阳,造福吾王与太后,以及更多迫切需要的大秦子民。” 白悟话毕,台下立时欢腾雀跃。 他们本以为还阳不老草就那么一根,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哪知脚下的这片广袤荒漠中,还有很多。 “白大师快下令,如何找,怎么挖?” 人群中,有个身穿甲胄的百将大声嚷嚷。 “大家安静,下面的话请务必牢记!” 现场旋即静寂一片。 “还阳不老草与寄主梭梭乃是共生关系,靠得是汲取梭梭的养分成长,每棵仙草几乎都庇护于梭梭的根部,长度在两小尺到七小尺之间(秦时分大小尺,换算下来,大尺27.65厘米,小尺23.1厘米),采挖时必须手工挖掘,切忌使用铁器利器,要尽最大可能保证茎体完整,如果不小心折断,就成了残次品,身价定然大跌,所以,本人关于接下来的采挖仙草的行动,设定了一系列必要的赏罚措施,只要汝等采挖出一根品相及完整度高的仙草,奖励五钱,如果其中出现一根残次品,免于罪责,可如若出现第二根,将扣除十钱,以此类推,上不封顶,另外,本人思量再三,决定每天设立一名采挖冠军,荣摘桂冠者重奖,奖励金饼一枚,同样,末位者所有酬劳悉数充公!” 白悟说到这儿,再次巡视全场。 “大家听清了吗?” “听清了!”回答整齐划一,地动山摇。 第54章 有人酸了 命令一下,除几名领队将领外,所有的军卒立即作鸟兽散状。 不断传来军卒们兴奋的声音。 “这里有一棵。” “我这里也有一棵。” “别跟我抢,这棵是我先发现的。” …… 白悟再回头找寻亚苏的身影,蓦然发现她正带着几名匈奴武士,撒着腿向更远处的梭梭林跑去。 她好像发现了一根仙草的踪迹,整个人兴奋得跪在地上,远远看见那女子的双手在飞快刨着泥土,周身笼罩在迷蒙的飞尘里。 白悟来到乌提和许啸身边,给他俩使了个眼色,乌提和许啸亦步亦趋跟在白悟身后,白悟见四下无人,在一棵梭梭树下站定。 “白大师,有何吩咐?”许啸率先说话。 白悟把目光停在他的脸上:“许将军,本次采挖,你多花点心思,要保质保量完成,记住,时间和粮草补给不允许我们长时间在这片荒漠滞留……此外,还有一个大因素……” 白悟的脸上不无忧虑起来。 他转头看乌提。 “乌提将军,眼下有个棘手的情况……” “白大师快说。” “我从那位匈奴公主亚苏的嘴里掏出话,熬格正在酝酿一项大阴谋,他想摘我们的果子。” “他想霸王硬上弓?” “没错,亚苏说,昨日他和手下几名千骑长商议过了,只要我们一采挖到仙草,他们将会发动对我部的进攻……” “他敢!”乌提脱口恶狠狠说了一句。 “他有何不敢的?嘎吉部族的少王头曼已经回去,这里他一个人说了算,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能有什么后果?” 许啸插话:“我们人数优于对方,想虎口夺食,兄弟们绝不会答应。” “理是这个理,可是我们这区区五百骑士,历经月余长途跋涉,早已困顿不堪,加上对这片地域不熟,那匈奴人骁勇善战,以上几点,恐怕于我不利吧!” 乌提的眼睛里露出钦佩之色,忙接话道:“白大师的分析丝丝入扣,这些正是我的顾虑,双方一旦交战,连我都觉得胜算不大,况且,对方随时有后援,而我孤军作战,如此态势我连五成把握都没有!” “五成托大了吧?”白悟瞟了乌提一眼。 “是!”乌提嗫嚅着,“如果让我一对一单挑,就算是熬格那厮,我起码也有八成把握!” 白悟苦笑。 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好半天,许啸弱弱问道:“白大师,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办法,只能是挨宰的羊羔?” 白悟捋了捋这数天来飞长的胡须,晃了晃脑袋,不慌不忙说道:“倒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办法倒是有一个……” “白大师快讲!” 白悟脑中突然闪出亚苏对他曾说过的一个词汇—— “下三滥”! 咬了咬牙,白悟一脸毅然。 “那位亚苏公主目前在我们手上,我就不信那熬格不投鼠忌器?” 乌提一怔,旋即脸露惊喜。 “白大师,来此地之前,你用激将法激她,原来早有此意?” “正是!非常时期必须采用非常手段……只是这么一来,倒显得我白悟不够光明磊落了……” 白悟羞愧难当。 “兵不厌诈,白大师的此法既得当又得法,是目前形势下最恰当不过的计谋啊!没想到白大师还是个谋略大师!” 乌提的话像一缕春风从白悟心扉吹过,他瞬间快乐起来。 欲成大事,何拘小节! 乌提跨前一步,低声道:“白大师,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安排些人手暗中监视,决不能让她脱离我们的视线,更不能放她走!” “万一她强行要走怎么办?” 白悟轻蔑瞥了乌提一眼:“脸皮一旦撕破,那几名匈奴武士可以杀无赦,至于亚苏公主……就控制起来吧!” 乌提和许啸走后,白悟对不远处一直暗中保护他的夜火招手。 夜火小跑而至。 “夜火姑娘,前面的带路,我要监工。” 夜火没走几步,白悟在她身后说道:“先去亚苏公主那里看看,她好似忙得不亦乐乎。” 夜火哀怨看了一眼白悟,忽然似有所悟,放慢脚步,待白悟与她并肩后,她吞吞吐吐开了口:“白大师……亚苏公主……是不是比我大啊?” “怎么可能,她比你小多了!” “小多了?怎么会?看上去要大不少……” “什么眼光!”白悟不屑,“亚苏那女子最多也就十七八,而你……对了,问女人的年龄不太礼貌吧,要不夜火姑娘亲口告诉我一下,你芳龄几何?” 夜火气急败坏起来:“人家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白悟脸色狐疑,目光游动,自然而然聚焦在夜火胸前,心中马上一亮,明白了夜火所指。 但他是白悟白大师,如此奇妙的问题他怎能轻易告知答案。 “那夜火姑娘是什么个意思?” “我……我……许将军说过白大师……喜欢重口味,我……我是说亚苏那块……咳咳……” 夜火一跺脚:“你这人真笨!” 说他笨可是对他的羞辱,这一点白大师绝不承认,白悟摆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抬起一根食指朝前戳向夜火的三寸人间,笑意盎然说道:“我明白夜火姑娘的意思了,你是指……” 指尖直逼而去。 还没触及,被夜火一把打开:“你真坏!” 特么怎么所有的女子都觉得我坏? 我白悟有这么坏吗? 想起即将实施的“下三滥”手段,白悟心中又开始叹息。 “是啊,亏得亚苏那么信任我,我居然恩将仇报,这偌大的世界上,还有比我白悟更坏的人吗?” 夜火心中的疑问依在,缓了缓又再次追问:“白大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姑娘太执着! 白悟眼光迷离,不无萧瑟说道:“我又没有实际看过,怎知谁大谁小?” 说到这儿,他又回归现实,眼睛眯成一条缝:“要不改天我让二位比比……可是……可是不知那位亚苏姑娘答不答应哦?” 第55章 立牌坊 远远就看到亚苏的面前挖了一个大坑,一根一米多长的肉苁蓉矗立坑中,亚苏开始小心翼翼刨去根部的泥土。 白悟带着夜火加快脚步,临近之际,白悟大声说道:“公主,你所发现的这根仙草又粗又高,极有可能登顶今日的仙草之王。” 亚苏懒得看他一眼,专心致志清除掉根部的浮土,和一名匈奴武士合力将肉苁蓉拔出地面。 毛估估,足有一米三四的样子。 “这根归我了!”亚苏将手中的肉苁蓉让给一名匈奴武士抱着,拂了拂手上的沙土,这才看向白悟。 “不行!”白悟断然说道。 “怎么不行了?这荒漠隔着大秦十万八千里呢,又不是你大秦的地界,再说,发现者是我,采挖者是我,你的脸皮凭什么这么厚?” “就凭我白大师知道它是仙草,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即便你亚苏公主发现了它的存在,也未必会将它从土里刨出,这玩意水分大,晒干后缩水十之七八,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白大师一口一个仙草,这世上有这么大的仙草吗?切,不跟你废话了,没想到白大师是如此小气之人,不要也罢,反正最后我们的那一份也少不了!” 说完,气鼓鼓别过脸去。 白悟果然是个厚脸皮之人,看对方生气,连忙跑到对方身前站定,媚笑道:“公主,实在不是我白大师小气,而是我有苦衷啊!”说完可怜巴巴看着亚苏。 “十万秦军你都能指挥得动,有什么为难的?”亚苏白了他一眼。 “如果每个采挖者都可以私吞一根仙草,我如何立威?几百双眼睛看着你呢,就算士兵们敢怒不敢言,可我们的那位黑脸将军可不会这样想,他定然以为我与公主私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代表的是匈奴部族,万一他回去后在王上和太后面前参我一本,说我勾结异族,那我白大师就小命难保喽!” “哦?”亚苏立即表现出理解的样子,“白大师是说那位乌提将军吗?” 白悟快速点头:“那人坏着呢!” “唉,我还是年纪太轻,考虑问题不全面,差点害了白大师,对不起了……”说着亚苏话锋一转,“那乌提怎么坏了?” 白悟神秘兮兮把亚苏拉到一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猜他正在筹划一个不利于公主的大阴谋!” “啊!”亚苏一下子蹦跳起来。 白悟故作小心地四处打量…… 亚苏紧跟着他的视线。 果然,四周不知何时起一下子出现了十数位全副武装的军卒,他们正隐身于梭梭林中,看样子像是在寻找仙草,不过神态暴露了意图,他们时不时向亚苏身上偷瞄几眼。 亚苏大惊,拽起白悟的衣襟,紧张问:“白大师,我该怎么办?” 白悟面色冷峻,佯装凝思的样子。 “要不,公主先静观其变?如果你执意要逃的话,他或许不会杀你,可你手下的这些武士定然会遭来无妄之灾,你就忍心看他们遭受杀戮?” 亚苏眼睛急转,像是在掂量白悟这番话的份量。 “乌提作为军事指挥官,面对熬格可能的挑衅,绝不会弃将士们的安危于不顾,劫持你作为人质,恐怕也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不过,公主放心,只要有我白悟在,就算粉身碎骨,也保证不让公主受到一丁点伤害,这一点我白大师可用性命担保!” 看白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亚苏大为感动,感觉和眼前的这位秦人的关系一下子又拉近了不少,看他的眼神不觉柔和了起来:“我听白大师的!” 白悟心花怒放。 不禁暗暗钦佩自己的临场发挥能力。 他的本意是想当个老好人,他知道,因为自己的提议,接下来乌提安排的这帮军卒只要亚苏有离开的迹象,必定有所行动,双方一旦撕破脸,他白悟断然无法置身度外,到那时他在貌美的公主心中的印象分一定跌落谷底,为了不让自己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美誉度付诸东流,他这才将乌提推向前台,并塑造成一个反面的典型。 反正总得有人背锅。 让白悟没想到的是,这一出竟有意想不到的奇效,那就是亚苏更对他唯命是从了。 看来,当了裱纸也是可以立牌坊的。 “亚苏公主,从现在开始,你就跟我寸步不离,我就不信了,他乌提能把你怎么样!”白悟将胸脯拍得贼响,“走,跟我巡查去!” 白悟的身后又多了一个女人。 七八名匈奴武士则远远跟在他们的身后。 放眼望去,荒漠之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许啸带着数人立于一片空地之上,已有不少采挖出来的肉苁蓉堆在他的面前。 几名士卒手持简牍和刻刀,正在统计。 不时有散落在外的骑士归来,旋即加入采挖行动。 白悟叫住一名匆匆下马的领队将领,问道:“军长,回来的路上,看到尾随的匈奴骑兵了吗?” 军长点头:“已经扎营,就在两里开外。” “他们为难你们了吗?” “没有,甚至连盘问都没有,但就在不远处,他们已安排了不少骑士,正在严密监视我方的行动。” 白悟放下心来。 如此说来,熬格部短时间内还不想动手,起码会等到采挖行动结束。 几个时辰后,太阳沉入地平线下,日暮时分到,白悟来到现场,见采挖出的肉苁蓉已堆成小山,便兴致勃勃问道:“许将军,成果如何?” 许啸盯了一眼竹简:“报告白大师,附近一片数里方圆的地界,几乎已被我们采挖干净,共采挖出完整度极高的还阳不老草1382根,另有79根残次品。” “嗯,成果斐然,将军根据我的奖罚措施今晚就将该发的报酬发下去,不要打折扣,把所有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明天整个部队再西移五里路,接着采挖下一片区域!” “是,白大师!” 正说着,飞驰而来一队匈奴骑兵,为首的正是原先护驾亚苏的那位百骑长。 一队负责警戒的大秦军卒连忙上前截住。 人还在马上,百骑长面对亚苏亢声说道:“亚苏公主,万骑长有令,让你随我速回大营!” 白悟连忙把手搭在亚苏的肩上,附耳道:“公主,千万别答应,找个借口把他支走,否则大难临头!” 亚苏会意,不打折扣回道:“特尔百骑长,你且先回禀报熬格,我因为分账之事今夜必须和秦方洽谈细节,让熬格将军不要多虑!” “公主不要耍性子,熬格将军特地交待,日落之前公主务必归营,千万别让小人为难!” “我就耍性子了,就让你为难了,特尔百骑长要把我怎样?难道想把我捆回去?” 匈奴公主果然是个烈性子,一点就着。 “小人岂敢!公主千万莫理解错了熬格将军的意思,他这也是为了公主好!” “为我好?我堂堂一个匈奴公主,业已成人,难道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亚苏冷笑一声,走向特尔,继续说道,“不过烦请特尔转告熬格,我在秦营好得很,对方对我很客气,也绝没有一点限制我自由的意思,让他大可放心!” 特尔狐疑,忙将目光射向亚苏身后的几名匈奴武士,伸手向一人招手。 一名匈奴武士飞奔而去。 “公主所言果真如此?” 那名武士拼命点头,嘴里说道:“千真万确,公主还因为回答问题回答得妙,获得了奖励!” “嗯?”特尔不解。 匈奴武士撇撇嘴:“百骑长放心,我们定会保公主平安!”说完回到亚苏身后。 特尔不再说什么,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第56章 从此爱上烤肉 立于氤氲的暮色下,白悟忽然想吃肉了。 一问,上次从草原一家牧户购进的羊还有十余只,已剥好皮,白悟当即让人生火炙烤。 烤肉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 陆续有骑兵小队归建,至天色完全转黑,十五支派出的搜索小队只剩下向正北方向探索的一支没有归来。 其中,有三支报告说发现了貌似梭梭的林地。 分别分布在西北两个方向。 这片荒漠之地果真盛产肉苁蓉,而且数目庞大。 白悟有些后悔带来的人少了,看来,此次征程只能量力而为,如果数量太多,运力有限,根本没法全部运回去。 不过,对肉苁蓉深有研究的白悟知道,这玩意取之不尽,因为它的种子很顽强,这些洒落沙土中的种子只要一触及梭梭的根系,马上就会生根发芽,因而,来年的春天必将又是一番丰收的景象。 这个时候,白悟有喜有忧。 喜的是他不虚此行,历经万难终于找到了所谓的“还阳不老草”,起码可以给自己的二狗哥和太后一个交代。 白悟更多的是忧。 要把这数千根不老草完好无损带回咸阳,中途定然还会一波三折,单单眼前就是一道坎,尾随他部的熬格随时可能发难,尽管目前来看对方只有几百骑,但真正交战起来,即便没有援军,他们的五百秦军也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白悟的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忧。 如若没有亲眼见到肉苁蓉,他也许不会去深想,可如今随着肉苁蓉被他觅到,此担忧立即被无限放大了。 就算他平安带回“仙草”,由于仙草的获取乃是仰仗朝廷派出的大军,用的是公器,王上和太后绝对没有理由任由白悟私吞,充其量白悟可以加以开发,但无论如何所有权必属国有,最多他白悟算是一个国营企业的厂长,如果王上垂爱,或许还会赏他一点股份,但也只能算作技术股…… 想到这儿,白悟有些烦躁。 他的发财梦遇到了瓶颈。 一轮上弦月爬上了遥远处的山顶。 白悟坐在一块枯黄的草地上,淡淡的月色洒在他的周身,他的身后拖曳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在白悟东侧十来米的地方,亚苏领着她的七八名护卫正在亲自动手单独烤一只全羊。 烤到七八分熟的时候,亚苏大声招呼白悟。 “白大师,准备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 她脆脆的声音一传入白悟的耳朵,白悟突然灵光一闪。 …… 营帐前,有现成的篝火,熊熊的火光里,有人在地上铺了一块毡子。 白悟让夜火去叫乌提和许啸,以及其他几位将领。 乌提一至,便在亚苏身旁坐下,亚苏瞥他一眼,立即表现出厌恶状,赶紧移身坐到了白悟左侧。 几名匈奴武士由于身份不对等,识趣地割了一点羊肉,抓上几块饼,独自去了不远处。 八九人在毡子上席地而坐。 娇嫩的整只烤羊被放在一只铁锅里,人手一把匕首,准备分而食之。 白悟搓搓手,口水直流,根本不顾其他人的感受,提起一把匕首率先从羊屁股上割下一块肉,塞进嘴里。 所有人连忙动手,唯有亚苏停刀不前,紧盯着白悟的双腮。 白悟连忙停下咀嚼,转头看向亚苏,眉头拧成一团。 双目一对视,白悟开了口:“公主,这羊是你烤的吗?” 所有人不知发生什么,都不由把刀停在空中。 “……是……怎么啦……白大师……” 亚苏有些口吃,神色愈发紧张。 “乃乃的,真的太好吃了!”话一说完,白悟的上下唇快速翻飞,或许是太烫的缘故,哧溜声不绝于耳。 亚苏扑哧一笑,如释重负。 娇嗔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烤得不好吃呢!” 又一块拳头大小的羊腱子肉被白悟囫囵吞下,白悟终于得空,猛吸一口气说道:“亚苏公主不但人长得漂亮,这烤肉水平我敢说也和她的相貌一样万里挑一,日了天了,这是我白悟迄今为止吃到的最美味的美食,没有之一!” 亚苏白了白悟一眼,心中愈发美滋滋,脸上更是笑成一朵花。 “白大师就爱拿我开心,人家也是第一次烤全羊。” 白悟的表情更夸张了:“公主是第一次烤羊?我不信,我白悟坚决不信,就算打死我白悟我也不信!” 亚苏生怕白大师以为她吹牛皮,连忙喊来一名匈奴武士,让他证明。 那名叫尤羊的武士飞快跑来,拍着胸口说道:“诸位官长,我一直是公主的护卫,我以草原黑龙的名义发誓,公主所言属实,咱们的公主乃千金之体,吃穿有专人负责,反正我从来没看她亲自动手过!” “怎么样白大师,我亚苏没骗你吧!” 白悟脸上依旧狐疑不减。 正是这份狐疑,让亚苏心花怒放。 内心一个劲地赞美自己:“我亚苏天生心灵手巧,就没我学不会的!” “此次回去,一定找机会给父王和母后也烤一次全羊,也让他们尝尝女儿的手艺,对了一定得叫上王哥,免得他老是轻看我,总认为我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正洋洋得意浮思联翩,忽闻白大师在不无惋惜叹息:“唉,如此旷世美味,居然也有遗憾,可惜没有皮(啤)酒!” “白大师,皮酒是什么?” 白悟知道说漏了嘴,装作一愣:“我说皮酒了吗?” 亚苏黑眸停在白悟脸上,神色一动,迫不及待说道:“我们草原上的酒白大师想喝吗?” “要得要得,酒在哪里,快给本大师取来!” 亚苏招手:“尤羊,快去把你马背上的羊奶酒拿来!” 酒盛在皮水囊里,三大袋,掂了掂每袋足足五斤。 和羊奶酒一道取来的,还有十来只牛角杯。 亚苏亲自打开一只皮囊,给白悟斟满一杯,自己也斟满。然后亚苏毫不迟疑将手中的盛酒器皿送到白悟面前,提高声音道:“白大师,我敬咱们草原上远方来的朋友。” 说完将起码半斤以上的羊奶酒倒进嘴里。 抹了抹嘴,满含期望地看着白悟。 白悟前世倒是没喝过羊奶酒,但马奶酒没少喝,知道发酵型马奶酒差不多十八度,而蒸馏型的要烈很多,可达四十五度,估摸着这羊奶酒应和前世的马奶酒七不离八,加上这个时代科技落后,偏居一隅的匈奴人绝对不掌握蒸馏技术,因而他断定杯中的羊奶酒最多也就十七八度。 跟小日子的清酒差不多,我白悟有何惧之! 如法炮制,一仰脖子,毫不犹豫直灌下去。 酒才接触舌尖,白悟心中马上大呼上当。 可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咽下,然后辣得像狗一样直吐气。 马拉个币,烈性酒啊! 马拉个币,这小娘们海量啊! 马拉个币,幸好小爷我前世的底子在,否则糗大了! …… 第5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乌提早就急不可耐。 阔别家乡二十余载,这羊奶酒一直是他魂牵梦绕的思念。 草原男孩拔节的岁月,羊奶酒从不缺位。 当他刚刚开始懂事,赫依族的首领每次吃肉喝酒的时候,都会在烤肉上沾些羊奶酒,喂进少不谙事的乌提嘴里,久而久之,当乌提还是个少年时,便对羊奶酒有了酒精依赖。 家族的剧变让他在那个月黑风高之夜和一名叫腾古拉的安达杀出重围,两人共乘一马在苍茫的夜色中一口气疾驰了数十里,从此背井离乡。 腾古拉带着乌提来到了咸阳,将乌提寄养在一户秦人家里,这户秦人和腾古拉颇有渊源,交情又深,一直将乌提视如己出,并极尽所能给乌提铺平了一条康庄大道。 就这样,乌提融入了秦人的世界,成为了太后赵姬的一名得力侍卫将军。 开始几年,腾古拉还每年回咸阳探望乌提,后来频率越来越少,乌提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当乌提提及身负的血海深仇何时雪冤时,腾古拉只是安慰了他一下,说他也一直未能忘却,并在积极筹划,待事情一有眉目,便前来与他汇合。 自腾古拉那次离开后,一晃又是九年,乌提便再也没见到他,从此音讯杳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以至于报仇的念头就像是河里的一块石头,经由时间之水流反复荡涤后,在乌提的心里已被磨成了一块很小很小的鹅卵石。 但梦还在。 与梦如影随形的,是他的所有有关童年的记忆。 其中,就包括眼前的羊奶酒。 乌提抓起一只牛角杯,自顾自斟满,先是浅呷一口。 熟悉的味道与舌尖上的味蕾相邂逅,顿时诱发了某一根敏感的神经,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纷至沓来,乌提已热泪盈眶。 “好酒!上好的羊奶酒!” 啧啧一声后,乌提一饮而尽。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饮下的也是一杯白水。 乌提的举动很快吸引了亚苏的关注,她哼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乌提的脸,此刻那张黑脸上有亮晶晶的光芒,亚苏一个恍然,脱口道:“乌提将军也是草原人?” 乌提眼睛抬都没抬,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刚要下第二杯,亚苏不悦,声音提高了几度,带着冰冷:“乌提将军,这羊奶酒只有三袋,你都喝了我和白大师喝什么!” 白悟知道由于自己的抹黑,亚苏对乌提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可最糟糕的是,乌提对亚苏的印象也绝对不会好,她可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女啊! 任何的话不投机,都极有可能成为事情恶化的诱因。 白悟匆忙抬了一下屁股,将毡子上的另一袋羊奶酒也扔给乌提,说道:“这两袋酒乌提带兄弟们喝了,我和亚苏公主一袋足矣!” “凭什么呀!” 白悟使了个眼色,乘给亚苏倒酒的当口低语一句:“这个人很坏哦!” 亚苏很委屈,咬了咬牙:“可仅有的一袋,我怕白大师和我不够尽兴!” “公主酒量很大吗?” “一般般,不过……”亚苏很快忘记了不快,朝白悟得意一笑,“不过灌醉白大师却很有把握。” 白悟心中一阵荡漾,笑得有点邪:“姑娘就不怕反被我灌醉?” “就你?”亚苏不屑地挑了挑眉,“多说无益,咱们来第二个!” 白悟振奋精神,开始摩拳擦掌,仿佛一下子有了亟需攻克的目标。 “夜火姑娘,你看看人家亚苏公主,你俩同为女子,相比于公主的热情奔放,你难道一点不觉得羞愧?来来,咱大秦国来的人可不能让人看扁了,你和公主走一个,要满的! 夜火急忙摇头:“这草原上的酒我喝不惯。” 白悟心中一阵哀叹,这秘书不称职啊! “我以你老板的名义命令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夜火极不情愿,又不敢违逆,酒杯端在手里做迟疑状。 白悟的目光从亚苏的某一点掠过,又转头凝注在夜火胸前一会儿,不疾不徐说道:“夜火姑娘,你知道亚苏为什么比你大吗?” “为何?”夜火的双眸扑闪着。 “正是因为此羊奶酒的缘故,只要长期饮下此酒,必定增益良多。” “是嘛!”夜火咕噜几声,饮尽杯中酒,尽量不让自己皱眉。 “我喝下了,亚苏公主该你了!”夜火逼视着亚苏。 亚苏探出脑袋问夜火:“夜火姑娘,你刚刚和白大师说什么呀,什么大啊小的,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这是我和白大师之间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多说无益,公主快饮了!” 亚苏两杯酒下肚,面色开始微红。 不经意间,白悟发现乌提拎着一只酒袋,独自离去,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远离纷扰的他面朝着月亮坐在地上,也不用酒杯,直接对着袋嘴独饮。 白悟并未说什么,细心的白悟知道,今晚的宴会定是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乌提一走,白悟再无顾忌,开始调动现场的气氛。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亚苏旋即成为这次露天宴会的主角。 没多久,两袋酒很快喝光,白悟沮丧地发现,眼前的亚苏依旧口齿清楚思维敏捷,连个微醺都算不上。 倒是自己,大脑愈发昏昏沉沉。 无酒的宴会即刻显得索然无味。 亚苏掸了掸衣服,一跃而起,冲进一旁的营帐,转了一圈跑出,大声问白悟:“白大师,今晚我睡什么地方?” 夜火迫不及待说道:“公主跟我挤一挤,正好我还有一些疑问欲要请教公主。” “好咧,本公主困了,夜火姑娘睡哪里?” 夜火正要带亚苏入内,白悟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未竟之事,忙道:“公主可有雅兴和我四处走走?” “如此荒野之地,有什么好转悠的。” “本大师有事与公主相商。” “嗯,那好吧,尤羊,你带人跟在我们身后,万一白大师有不轨之心,你大可不必顾忌。” 说完蹦蹦跳跳来到白悟身边,“请吧,白大师。” 白悟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女子酒精免疫度很高啊,怎么看都像没事的人似的。 既然如此,白悟已不抱任何幻想,对夜火也道:“夜火姑娘,你带好家伙也跟着我,万一亚苏公主有不轨之意,你无需顾忌我和她的交情。” 一行人向着乌提栖身处的反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亚苏见白悟还不开口,主动说道:“白大师,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什么跟什么呀!”白悟暴跳,“我真不明白公主言下所指。” 心里直骂娘,这位匈奴公主表面嘻嘻哈哈,简直就是人精。 “你发动那么多人劝我酒,难道不就是想我醉吗?” “你醉了我有什么好处?” “可以乘人之危啊!”亚苏没有丝毫扭捏之态,“你多次夸我长得漂亮,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白悟倒是扭捏起来:“难道动心也是一种罪过吗?” 亚苏莞尔一笑,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 “不过,姑娘贵为公主,而我只是个秦人的士大夫小角色,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份自知之明我白悟还是有的。” “可你也是白大师啊!”亚苏亲昵拍了一下白悟的肩,笑容盛得更开了,“只要你决定留在草原,我还是可以考虑的嘛!” 倏然间,白悟胸中一阵万马奔腾。 “这姑娘早熟啊!” “入赘?” “似乎可以考虑哦……” “可是,如果没有金手指,入赘逆袭不太容易吧?” “什么是我的金手指?” “白大师?” …… 纷纷扰扰的思绪一下子占据了白悟的大脑,一阵风来,白悟忽然觉得清醒不少。 “这女子别看年纪小,一定是在给我挖坑。” 第58章 确立贸易伙伴 白悟忽然面色一板:“亚苏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径自走到一棵高大的梭梭树下。 借着斑斑驳驳的月光,亚苏从没发现白大师如此严肃,不安问道:“白大师,何事?” “亚苏公主想发财吗?” 亚苏一愣,好一会儿才呐呐道:“我不明白白大师的意思。” “我想和你单独做些交易,当然如果公主志不在此,对金钱无感,也可以委托一人,不过那样的话,公主就会与很多很多的财富失之交臂。” “白先生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那好,我白悟就开门见山,我想和公主做些仙草的生意。” “就是你们秦人白天挖的仙草?” “是的。”白悟点头。 亚苏面露不解:“你们此行不是已然收获颇丰?如果再有几天下来,这片荒漠几乎都被你们搜刮一空,还跟我做哪门子生意?” “公主缪也,且听我细细道来——”白悟顿了顿,“实话说了吧,这还阳不老草乃是我为了抬高其身价,胡诌的一个名字,此物真正的名字叫肉苁蓉,的确是一味珍世奇药,最大的功效是补肾壮阳……” “白先生打住,你不要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肉苁蓉既然是珍贵药材,你就直说,它到底能治什么病?” 白悟吞吞吐吐道:“公主是个女子,应该刚过及笄不久,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有些话我启不了齿!”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白先生但说无妨!” 白悟鼓起勇气:“男娶女嫁,两人结合成夫妻后,通常会干那个事,可是并不是所有男的都能保证让妻子满意,这个时候,显然男方出了问题——他有病了,有病就需要医治,而祛除此疾最好的良药便是肉苁蓉……” 亚苏一张脸涨得通红,硬着头皮把白悟的话听完,再也忍不住,一跺脚:“这世上会有如此荒谬之药?” “千真万确。” “照这么说,肉苁蓉所谓的增白美容是白先生凭空捏造的喽?” 说完从口袋里翻出一根肉苁蓉的茎块,脸上充满嫌恶之色,就要扔掉。 白悟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忙不迭道:“公主扔不得,增白美容的功效的确存在,只是需要配伍一些其它的药材,方能凸显功效!” 白悟的一席话,让亚苏心绪难平,她的胸脯一直在激荡起伏。 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疑问:“白先生,如此说来,这天下患此疾的男子不是多如星斗?” 白悟跨前一步,平静说道:“公主有所不知,罗患此痼疾者固然大有人在,但此物还有个更大的效用,乃是防微杜渐,有病治病无病滋养,完全由药量调控,只要是个成年男人,并有那样的需求,皆是适用人群。就拿你的父王来说,只要将此药浸泡入酒,辅以几味其他的药材,你父王只要长期定量服用,保证你母后欢喜得不得了……” “呸!白先生下流!”亚苏一脚踹向白悟。 白悟躲闪不及,痛得龇牙咧嘴,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好你个刁蛮公主,竟然皂白不分,我白悟所说句句属实,男女之事怎么啦?没有男女之事会有你吗?这是科学,你连科学都不尊重,我不得不怀疑公主是个肤浅之人!” “可是……可是人家还是个孩子……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家难为情?” 亚苏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怪我咯?是你叫我但说无妨的……” 白悟也很委屈。 “好了,我不怪你,白先生继续说说想法。” “此番采挖,之于这片广袤的荒漠,只是冰山一角,况且肉苁蓉每年都会新生,永远不会枯竭,只要公主安排人手,在我们走后继续采挖,有多少我白悟收购多少?此为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想和公主的嘎吉部落建立长期的贸易伙伴关系,每年负责供货,我敢保证,不消几年,公主一定是整个草原上最富有的人?” “果真?” “本人从不打逛语。” “那白大师打算多少钱采购?” “每根肉苁蓉根据品相和状型一百到五百钱不等!品相越好形状越大价格越贵。” 说到这儿,亚苏怔住了:“这么贵?” “根据我大秦的兑率,576钱相当于一金,一根品相与状型俱佳的肉苁蓉差不多值一金,这还是现今的市价,待我回到咸阳,稍作运作,我敢保证每根肉苁蓉的价值翻上几个跟头……” 亚苏呆住了,一边掰着手指计算,一边嘴里喃喃自语:“就算一根肉苁蓉取中间值250钱计,价值半金,两根合为一金,一千根为五百金,一万根为五千金,十万根为……天哪……”亚苏颤抖着声音旋即手舞足蹈起来:“此交易我亚苏和白先生做定,白先生答应我,千万莫另择他人!” “我答应你,不过亚苏公主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亚苏亲昵地推了一下白悟,嘻嘻道:“我和白先生谁跟谁呀,只要在我亚苏能力范畴之内,别说一个条件,就算十个八个,本公主也会答应!” “希望公主信守承诺!”白悟郑重说着,“我与公主的交易必须保密,否则我有性命之忧!” “包括我父王吗?” “那倒不必,公主一定将此秘密掌握在核心几个少数人手里,切切不可乱传,此事万一传入我秦王耳里,我白悟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因为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想让吾王知道,且现阶段必须瞒着他,具体的原因我不多说,公主冰雪聪明,想必会深谙个中道理!” “我的能力只能保证我这里不出纰漏,至于白先生那里,我实在替你堪忧,从此地至咸阳,路途艰远,足有三四千里,沿路动静不会小,万一遇上好事之人,白先生百口莫辩啊!” “这一点我已想好,最大的症结会在边城乌氏县,但郡守关秋我已有一面之缘,我会着人打点好,姑娘尽管放心……倒是进入咸阳,王上的眼线极多,才是吾等该万分小心的……” 第59章 抱大腿 亚苏在一个劲点头,脸上洋溢着狂喜之色,很明显,她对白悟给她勾勒出的草原首富愿景充满了向往,仿佛不日后她就可坐拥金山银山。 原来,一夜暴富是所有人的梦想,无关男女,无关古今,无关文明的进步与落后。 望着对方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说着说着白悟心生疑虑。 这姑娘如此年轻,靠谱吗? 将这么重大的托付系于她一身,万一她视为儿戏肿么办? 再说,如果她不是一个口严之人,走漏了风声,被王上和太后知道,不就意味着他白悟是把脑袋系在人家的裤腰带上? 脑袋这么重要的物件不扣在自己的脖子上,和作死又有何分别? 想到这儿,白悟冷静下来,背着手围着梭梭树踱步几圈。 他突然站定,对亚苏沉吟说道:“公主的王哥能否给在下引见一下?” “你要干什么?”亚苏紧张地问。 “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想委托给你的王哥,毕竟这桩贸易涉及面太大,千钧重担压在你一个小女子身上,我怕你……” “怕我难担大任?别呀白大师,我行的,我亚苏一定行的!”亚苏开始用力扯白悟的衣服,几乎是在央求,“白大师,我王哥头曼志不在此,他的梦想是称霸草原,几乎每个月都要东征西讨,你将此事交由他,他哪有心思来管?” “我看正合适,既然你的家族想一统草原,肯定需要大量战马和兵器,这些都要用钱购进,再说养队伍也是需要巨额支出的,所以他们比你更迫切需要钱啊!” “不行,既然你吊足了我的胃口,就不许你改主意!”亚苏见哀求无效,陡然间换成霸道的语气。 “引荐一下又何妨?我只是想交他这个朋友,我保证我俩之间的协议不变!” “就是不行!” “为什么?” 亚苏鼓着双腮,眼睛转了转:“你这人有点坏,我怕你骗我!” 白悟苦笑,重重叹了口气。 他有些郁闷。 亚苏倏然莞尔一笑:“那白大师发个誓,我就带你去见王哥!” “发哪门子誓啊,爱带不带!我本意是觉得你的王哥必成大事,现在多跟他套套近乎,将来也好抱他的大腿。” “难道你抱我的大腿不行吗?” “你的大腿太细了,不够抱。”说到这儿,白悟精神一振,双眼从对方两腿掠过,真性情得到进一步释放,很快换成了一副轻浮的语气:“要不,公主让我试抱一下,好心中有个比较……” 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孰知该女子面色平静说道:“那好,白大师过来抱一下吧……” 白悟惊喜,趋步上前,刚要做出一个公主抱的姿势,白悟突然停顿了…… 我得小心她使诈。 公主笑盈盈看向他,目光竟有一丝期待。 管不了那么多,双手刚环成圆状,蓦然眼前一花,一阵头晕目眩…… 亚苏一记鞭腿狠狠抡在白悟的脑门上。 脑瓜子嗡嗡的…… “姑娘怎么出尔反尔?” “本公主这条大腿够粗的吧?” “姑娘不守信用!” “白大师抱法不当!” “马上我们就要合作一宗大生意,你还把不把我当成生意伙伴?” “想!” “你还想不想发财?” “想!” “那好,公主重新站好,让我再抱一次,否则不足以构建我对你的信任!” “来吧……”亚苏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眉宇间如沐春风。 “还是算了吧……” “为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我怕姑娘又拿大粗腿鞭我。” “哈哈……机会只此一次,过期不候。” “公主快看,天上有只大鸟!”白悟突然举头望天。 余光中,那个小女子果然被自己的话吸引,也跟着看天。 白悟不及多想,一咬牙,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拦腰抱住对方的小蛮腰。 你说的,机会只此一次,过期不候。 巨大的惯性硬生生将亚苏扑倒,那张脸由怒转气,由气转羞,一大片红霞腾腾升起,刚开始还在挣扎,渐渐就不动了,任由白悟抱着。 白悟激奋无比。 机不可失,得寸进尺。 白悟伸长脖子就想亲她…… 突然,屁股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耳里只听到那位叫尤羊的武士大喝一声:“休想欺负我家公主!” 白悟的整个身子平平飞起,撞向另一个人。 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接过白悟,巨大的惯性同样也使得她被撞倒,正好压在对方身上。 恍惚间,白悟看到一张殷切挂怀的脸,竟是夜火。 “白大师,你还好吧?” “我的,很好很好。” 乃乃的,就差那么一丢丢。 白悟一屁股从对方软软的身体上爬起,整个人有些酥。 他真后悔没多趴一会儿。 与白悟同时爬起的还有亚苏。 她的脸色潮红,竟在躲着白悟的目光。 这一刻,她的一颗芳心居然荡漾得厉害。 心如鹿撞,砰砰直跳,一个念头浮现她的脑海,这个男人好似并不怎么讨厌哦。 第二天继续,又采挖出了二千多根,两天下来差不多刨出接近四千根肉苁蓉,白悟留了个心思,决定就此打住。 四千根所谓的仙草,只多不少,已经足够他回去交差。 挖再多,都属于国家的,他白悟并不见得有更大的好处。 况且,物以稀为贵,如此庞大的数字,实则就是对“仙草”二字的亵渎。 想起物以稀为贵的市场规律,白悟的脑子中忽然涌生一个念头,他希望最好能发生点什么。 这天夜里,这路深入草原腹地的500孤军,所有的头头脑脑齐聚在一个营帐内,召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由白悟提议,军*事*委员会最终拍板,明日天一亮就拔营归秦。 散会后,营帐内只留下了白悟、乌提和许啸三人。 白悟不免忧心说道:“两位将军,采挖仙草的工作已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回程的路上,我总担心熬格会对我们下手,我们必须充分做好应对的措施。” 许啸第二个发言:“仙草有大有小,最大的可达三十斤,相当于1钧(秦制一斤253克,约等于现在的半斤,1钧7590克),最小的也要六斤,我计算过了,平均下来每根在十斤上下,如今我们没有马车,只能用马驮负,一匹马加上骑手,最多可负重二十根,四千根仙草则需要两百匹马,如此一来我们中只有三百骑具有战力,以三百骑对熬格的三百骑,且还要担负守护其他两百骑之责,战祸一起,断无任何胜算。” 听到这儿,乌提瓮声说道:“白大师,咱们也别端着了,干脆将亚苏那女子直接控制起来,这脸皮迟早要撕开的!只要有人质在手,我料定没人敢妄动。” 第60章 勇士尤羊 白悟将扶额的手垂下,正襟危坐起来:“乌提将军,你的办法固然为当下最好的办法,可还未到那一步,试想一下,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的确,亚苏公主是最理想的人质,正因为她的这层身份,她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匈奴人性格刚烈,复仇心极强,你绑架了他们的公主,他们还不跟你拼命?双方摩擦一起,从大处说可能挑起我大秦和匈奴人两大军事集团的正面冲突,从小处说必将给我们回程的路上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从此永无宁日,所以我想不到不得已千万不可使用此计。” “那白大师准备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境?”乌提没好气问道。 “乌提将军稍安勿躁,咱们以理服人,我想今夜和那位亚苏公主再好好说道说道,希望她通晓情理,能够站在我们一边……” 乌提冷笑一声:“如果白大师期望嘴皮子能解决问题的话,还需要我们这些将士干嘛,是摆设吗?” 白悟知道他心里堵得慌,也不计较,笑道:“但我还是希望乌提将军能给我一次争取的机会。” 说完,也不看他,背着手径直出了营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在门口听到了夜火和亚苏不断传出的笑声。 她们似乎是在小声热议着什么。 几名匈奴武士悠悠然在营帐外走来走去。 尤羊看到白悟,刚要上前打招呼,白悟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他招了招手,带着尤羊来到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地方。 “勇士叫尤羊?”白悟率先问话。 “是的,白先生。” “听说你们草原上有很多部族,试问勇士,你是哪个部族,嘎吉族吗?” “不是,我是赫依部族。” 白悟吃惊,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问:“勇士今年多大?” “二十六岁。” “既然勇士是赫依族一员,为何会效忠嘎吉族?” “我们赫依族早没了。” 他的回答和白悟设想的一样,白悟即刻又道:“难道是被嘎吉族灭了?” 尤羊一双眼睛黯淡下来。 白悟略一思索:“二十年前,嘎吉族和赫依族的那场战争,你们赫依族首领的头颅被人镶了金边,成了你如今效忠的嘎吉族大王蒙石的酒器,你好像很不在乎啊!” “这些白先生怎么知道?”尤羊脱口问道。 他的眼中流露的尽是惊恐。 “我还知道,那一役,有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在他的一位安达的帮助下,逃走了。” 尤羊更是惊惧。 惊惧之后,他很快风轻云淡起来:“我知道那场战争,也是从大人嘴里听说的,那时我还小,不过现在,谁都不会轻易提起,白先生不说,兴许不久后我就会忘了。” “难道族群之间的感情在你们眼里和白水一样淡薄?” “才不!”尤羊提高声音,“我们赫依族现在依旧在,只是都归顺了嘎吉族,而且我们也有首领……” “熬格?” “是的。”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熬格应该不是嫡出,真正的赫依族首领应该另有其人,就是那个逃走的孩子。” 尤羊的眉毛耷拉下来:“对不起白先生,那个孩子我们早就不记得了,甚至于他的名字我们都忘得一干二净。” 白悟起身欲离去,刚刚迈开步子,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连忙又转过脑袋,对尤羊说道:“如果那个孩子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会尊他为你的头领吗?” 尤羊的目光打量着白悟,两个眼珠急转,几乎不假思索道:“白先生就是那个孩子?” “那倒不是,不过我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在哪里?”尤羊迫切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尤羊先是顾虑重重,不过很快一脸坦然,决绝说道:“我不敢保证我会如此,但我知道有一人必定对他五体投地。” “勇士说来听听?” …… 营帐内夜火和亚苏依旧在热聊,白悟轻手轻脚,刚贴近营帐,立即萌生了偷听的念头。 侧耳谛听。 但听亚苏在大笑。 好不容易收住笑声,亚苏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夜火姑娘,你就是为这事向我讨要羊奶酒的?” “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夜火的语气很严肃。 “咯咯咯……你的这位白大师坏透了,他是在骗你呢……咯咯咯……我是比你大……可是这和羊奶酒没有一丝的关系……咯咯……笑死我了……夜火姑娘太逗了……哈哈哈……” 最后,亚苏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 “亚苏公主,我的话有这么好笑吗?”夜火口气愈加严肃。 “给,一定给,我的夜火姑娘,不就是羊奶酒嘛,你要多少给多少,不过太大了也不好哦,噗——” “又笑,堂堂的公主还能正经点?为什么太大不好呀?” “太大了你不嫌累赘?” 白悟已听出眉目,咳嗽一声,背着双手踱步入内。 “二位姑娘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着眼睛快速从两位的胸前滑过。 难道这两位姑娘私下已经比试过了? 亚苏的目光一接触到白悟,先是拼命忍住,后来再也控制不住,干脆“扑哧”一声,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白大师,你果然是大师,就连给夜火姑娘开具的方子都是别具一格。” 她已笑出了眼泪。 夜火不理亚苏,匆忙站起迎向白悟,依旧不苟言笑,但语气中多了一份关切:“白大师回来了?” 白悟也不想理亚苏,径自迎向夜火。 心中不禁哀叹:夜火天真得厉害,而亚苏人精得厉害,万一她们将来都被自己收为后宫,夜火就算被她卖了,还会帮她数钱哩。 亚苏见白悟不理她,岂肯罢休,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挡在了夜火面前。 白悟一声叹息。 亚苏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白大师哭丧着脸。 “怎么啦白大师?” 白大师努努嘴示意夜火出去一下。 夜火一走,白悟立即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的大难临头了!” 亚苏眉头一扬,不屑道:“我会有什么大难?白大师不要危言耸听。” “我刚从中军帐开完会,两位统领将军一致决定,马上就把你绑了,我据理力争,说了半天的好话,可他们不理我。” “他们还是害怕熬格会有异动?” 第61章 两军对垒 “是啊!我们刚刚统一了意见,明天就要返回大秦。” “这么快?仙草你们不挖了?”亚苏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挖是我的主意,两天下来,有四千多根被我们收入囊中,回去已经足够对吾王交代……”白悟跨前了一步,压低声音,“故而我想不可过度采挖,总得留下一部分保证我们的生意往来不是?” 亚苏默默点头,思忖着说道:“只要你们留下我们应得的份额,我保证熬格对贵部秋毫不犯!” 白悟倏然提高了声音:“八二分账太不公允,给你们留下百儿八十根意思一下我觉得足矣,否则回去没法交差啊!再说,这肉苁蓉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仙草,真正的效用我已和公主表述清楚,你们就算要得再多,没有我的配方,又如何物尽其用?” “那你告诉我配方啊!” “告诉公主自然不是难事,可有些东西你们草原上天生没有,比如说纯粮食酿造的烈性白酒。” “羊奶酒不行吗?” “那玩意千万别,会暴殄天物的!” “照你这么说,白大师即使分给我们再多,也跟一堆废柴没什么分别?” “那也不尽然,如果你们炖肉吃的话,将晒干的肉苁蓉切片放进汤里,文火煮上一段时间,也还是有些效用的,不过相比于将其放进烈性酒中长时间浸泡,有效成分无法最大限度剥离,因而要大打折扣。” 亚苏依旧狐疑:“白先生保证没骗我?” 白悟苦笑:“说这么多其实真没必要,肉苁蓉的生长习性注定扎根于荒漠,其他地方难觅其踪,你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想什么时候挖、想挖多少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何必觊觎我们这么点劳动成果?” 亚苏顿时快乐起来,乐呵呵道:“这倒是个理由,这么的吧,此番所有的采挖你们悉数带回,但账期还在,将来你必须用等量的药酒归还!” “公主精明啊!” “休要用溢美之词忽悠我,我需要你以秦人官差的名义出具契约。” 此话一出,白悟对眼前的女子顿时有了异样的感觉。 是个做生意的料。 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我答应公主的要求,会让乌提将军给你奉上契券,然公主似乎有些盲目自信,你真以为熬格会听你的话?” “他敢!” “我白大师识人无数,自以为断人不谬毫厘,那熬格性格阴鸷城府极深,又岂是你一个小女子所能左右的?” “白大师这也不信那也不信,疑神疑鬼,那你直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说了这么多,白悟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觉得这件事分两步走,第一你差人火速连夜飞报你王哥头曼,让他马不停蹄速来与我们汇合……至于第二嘛,似乎有些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什么风险?”亚苏直接将第一忽略。 “你天亮后让尤羊回去报告熬格,就说你已被我部劫为人质,让他们洞开口子放我们归去,直到见到你哥我们再把你交出,这样做的好处起码可以测试熬格对你的忠诚度,万一他弃你的性命于不顾,执意发起进攻,岂不说明他既不在乎你又有叛逆之心?” 亚苏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白悟,似乎是想从白悟的脸上寻找到哪怕一丝的可疑之处。 白悟不理她,又慢条斯理说道:“你有的选择吗?你出门看看,乌提早就在我们的营帐周围埋下重兵,只要你想逃,你可以不死,但你的护卫必定殊死挣扎,你忍心看到他们暴尸荒野吗?” “行,我采纳白大师的建议。” …… 荒漠的晨曦来得早。 一轮硕大的红日慢慢爬上了远处一棵梭梭树的树梢。 这个时候,尤羊骑着一匹快马迅速出了营帐。 薄雾之中,这片荒漠深处的军营忽然忙碌起来。 有人在负责烤饼,有人在负责卸下军帐,还有人在负责将采挖的肉苁蓉捆扎,每二十根一捆,装载上了马背。 半个时辰后,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军卒们草草吃完早餐,开始拔营。 开路的是三百轻装骏骑,呈战斗阵型,而紧随其后的是二百负重的马匹和骑手。 队伍一直迤逦向东,两里地后,很快便与熬格部遭遇了。 熬格的三百多战马如临大敌般横亘在荒漠空地中央,挡住了大军的去路。 阵仗之前突出一骑,此时的熬格岿然立于一匹大马之上,手抓一把弯刀,脸上密布着杀气。 乌提领队走在队伍前面,紧随其后的是许啸和亚苏共乘一马,而亚苏被用绳子反绑,她的嘴里塞着一团布。 并辔而行的是白悟和夜火。 乌提纵马上前,与熬格相隔五十余米停住,提起一口气说道:“熬格将军,我行此下策只求自保,只要你命你的部下主动给我们让出一条道,我保证不会伤害亚苏公主一根汗毛,我乌提起誓,待我部离开荒漠一踏入草原,立即放出公主!” “乌提将军,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不敢,正因为熬格将军心智过人,我才力排众议将公主桎梏,为的就是怕将军不顾头曼少王和我部的约定,玩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花样!” 熬格也不气恼,冷冷说道:“既然尔等有备而来,那还等什么,放马过来吧!” “如此说来,熬格将军并不在乎亚苏公主的生死?” “阁下以为囚禁了我匈奴公主,就可以横行草原有恃无恐了?我匈奴人最憎恶的就是被人要挟!”说到这儿,熬格双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手一扬头也不回大喝道:“兄弟们准备迎战,解救我匈奴公主!” 乌提也是手一挥,大声命令道:“我大秦弓箭手准备,只要匈奴人一策马,马上放箭!许将军,你把那位匈奴公主的脑袋给我割下拎在手里,好让我回去做个酒壶!” 许啸大声应了句:“得令!”接着将手中的长剑抵在亚苏的脖子上。 亚苏只觉脖子一凉,顿时有些后悔受了白悟的蛊惑。 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这是不是白悟的圈套。 万一真的如白悟那厮所说熬格心怀异心,自己这朵花儿岂不是绽放还没多久就凋落了? “我亚苏就连男女之间最美妙的鱼水之欢都没享受,岂能就这样没了?” 想到这儿,亚苏极不甘心,转头向白悟直挤眼。 这是她和白悟的约定,只要她一挤眼,白悟就会取下她嘴里的布团。 第62章 真相大白 布团一离嘴,亚苏迫不及待叱喝一声:“熬格将军,千万别冲动!” 说完低声示意许啸带她上前。 许啸将剑依旧抵在亚苏的脖子上,一夹马腹来到阵前。 白悟和夜火紧随其后。 亚苏大声说道:“熬格万骑长,速速退居两侧,让秦人过去,对方已经承诺,一出荒蛮之地便会将我放了!” “公主,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种骗小孩的鬼话你也信?” “承诺我的可是他们的两位主官乌提将军和白悟先生!身为秦人掌军之帅,如果言而无信,他秦国又怎能列入世界强国之林?” “我素闻秦人乃宵小之辈,秦人之狡诈天下有目共睹,公主还是太天真了,竟勾结外邦与敌为友,你忘了咱们匈奴人所遭受的屈辱了吗?可恶的秦人一再依仗兵强马壮,吞并了我们肥美的牧场,拼命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而我们一味退让,只能偏居一隅,可如今这些秦人纵马千里,还想从我们的土地里淘宝贝,我不管蒙石大王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熬格已经忍无可忍!” 听到这儿,亚苏已怒不可遏,决绝说道:“这么说来你熬格是要弃我安危于不顾执意而为?” 熬格的话更是冷若冰霜:“怪就怪公主太使性子,不顾本将军的一再劝阻,非要先睹为快什么劳什子仙草,如今,敌军以你为掣肘,一再提出苛刻的条件,企图逼我就范,这不是我熬格的风格,更不是我大草原匈奴勇士的风格!就算蒙石大王在此,也断然不会妥协,公主对不住了!” 说到这儿,熬格一咬牙,脸上游过一缕恶毒,弯刀一挥:“匈奴的勇士们,进击!将这些秦人的脑袋给我统统割下来!” 熬格的话还在空中回响,乌提一声暴喝:“赫依族的勇士们,且慢!吾乃赫依族老首领和鲁之子乌力松,谁敢造次?” 这声断喝用足了所有的力气,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摆开阵势的匈奴人一下子愣住了,连忙刹住就欲狂奔的马匹。 乌提毫无迟滞提声道:“二十一年前,我乌力松十岁,我的亲叔叔古里——”乌提握着长剑的手一指熬格,凶光毕露,“也就是眼前这位熬格万骑长的父亲,竟然勾结外邦嘎吉族的蒙石,在黑崖岭设下埋伏,引诱我父王入瓮,那一战,我赫依族阵亡三千余人,我父王和鲁当场毙命,可即使这般,古里依然不放过我全家老小,我额吉(母亲)走投无路当场拔剑自刎,我妹妹惨死于乱蹄之下,而我乌力松在腾古拉的保护下,杀出重重包围,这才苟留一条小命,从此隐姓埋名,成了秦人的一名武将……” “兄弟们,千万别听这厮大放厥词,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切莫上当了!”熬格急切打断了乌提,阴鸷的目光在乌提的脸上游动,稍稍顿了顿,“据我所知,黑崖岭一役根本不是像他所说那样,是的,我们的确遭到了嘎吉族的埋伏,可这与我父亲古里没有丝毫关系!再说我们赫依族归顺嘎吉族后,蒙石大王一直对赫依族不薄,几乎所有肥美的牧场都分给了我们……” “这恐怕就是古里和蒙石的私下达成的肮脏交易吧?” 乌提的面色冷若冰霜。 熬格已是怒不可遏:“好一个狡诈的秦将,你为了逃避罪罚,用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编造了一个惊天谎言,你是想动摇我军心吗?勇士们别听他胡说八道,随我一起冲阵割下他的脑袋!” 说完猛然一抖缰绳,跨下的马儿嘶鸣一声,迈蹄奋进。 数百匈奴骑士连忙策马扬鞭。 恰在此时,一个年迈的声音陡然喝道:“熬格将军且慢,待老夫问完一些话再进击不迟!” 声音耳熟,是熬格此时此刻最不愿听到的。 熬格一勒缰绳,将马退回去十来步,忙不迭道:“呼由将军,就连你也信了这黑脸夷人的鬼话?” 呼由是个魁梧的老者,胡须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他看都不看熬格一眼,驾马悠悠然来到乌提跟前。 他先是上上下下将乌提好一番打量,半晌徐徐问道:“你是和鲁亲子乌力松?” “是的老将军。” “你说你和腾古拉亡命秦国,我且问你,那腾古拉现今何在?” “我十岁那年,我和腾古拉安达到了咸阳后,他将我寄养在他的一个昔日好友家里,是一户秦人家庭,之后便离开了,中途有几年也偶尔回来看我,但最近一次见他后,时光又已经过去九年。” “这么说,你已经好久没见到腾古拉了?” “是的,不过据我推测,他或许正忙于替我阿布复仇的事宜!” 呼由冷笑道:“所有的话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你可有让老夫信服的证据?” 乌提马上将目光掠向匈奴的大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呼由一声咳嗽,从怀中拔出一把短刀,扬了扬说道:“秦国将军是在找这把刀吗?” 乌提诧异,忙道:“这把刀我明明给了尤羊,让他带给一个叫特尔的武士,怎么辗转到了您的手里?” “那是特尔这孩子懂事,但凡他遇到不决之事,总会向我请教一二。” 呼由说完,抽出刀刃,在阳光下仔细打量着。 “孩子,你不妨与老夫说说这把刀的来历。”呼由的声音一下子轻柔了许多。 “此乃我阿布的贴身护刀,刀鞘上镌刻了一只鹰隼,是我阿布亲手所为,阿布临死前,将此刀交给了腾古拉……忘了补充,腾古拉是我阿布自小结拜的兄弟,我和他来到咸阳城,他在我十七岁这一年突然现身,亲手将此刀交给我,并说了它的来历,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 呼由不置可否,沉默着,忽然猛一抬头,一字一顿说道:“乌力松,二十一年前的黑崖岭一役,果真如你所说,是咱们赫依族的古里和嘎吉族的蒙石里外勾结?” “错不了!”乌提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腾古拉是我阿布最好的兄弟,他没有理由骗我!” 第63章 草原新首领 呼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仔细端详着乌提,禁不住喃喃自语:“真像,真像……”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真像”后,回头对着所有匈奴骑士铿锵说道:“我赫依族所有的铁血男儿们,快快随我下马拜见新王乌力松。” 说完飞身而下。 熬格快速上前,眉头一皱高声说道:“呼由老将军,你疯了吗?就凭对方三言两语你就全信了?这只是一个精妙设计的弥天大谎,老将军切莫着了他的道!” “我呼由看人看事从不失偏颇,诸位中上了些年纪的不妨仔细看看眼前的秦将,难道你们不觉得他的神态举止,尤其是两道浓眉,与和鲁大王是何其相像?黑崖岭一役,老夫因为儿子婚娶,未能跟随和鲁大王,侥幸捡回一命,但这二十年来,我呼由一直活在羞愧之中,我羞愧作为大王手下的最得力的战将,没能与他分忧,没能与他一同赴死,我羞愧连大王唯一的独子也没能辅佐……这些年来,我多次托人遍寻天下各国,为的就是能觅到乌力松的线索……” 熬格已经忍无可忍,又羞又怒,立即打断了呼由,狂啸道:“大家别听这个老匹夫在这里妖言惑众,这或许也是他的阴谋——对,就是他的阴谋,他和秦人狼狈为奸,颠倒黑白,捏造事实,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赫依族的头领……” “放屁!老夫年届六十,早就与世无争,我只想还世道一个公平!” “老匹夫,如果你苟且怕死,快快滚到一边,不要影响了我们的讨伐!兄弟们,准备迎击!”说完敖格一提马缰,开始调整战马的身姿。 “熬格——”呼由几个飞步跨上前去,挡在了战马身前,旋即抽出那把短刀,嘶哑着嗓子喊道:“所有的赫依族人看好了,这把短刀有个名字:鹰隼,从来就没离开过和鲁大王,它是最有力的信物,也是最好的证明,所有人睁开你们的大眼看看,立在你们面前的秦将,乃是你们的王乌力松无疑,汝等速速下马,与老夫一起跪拜——” “老匹夫,去死吧!” 熬格的容忍度已至极限,耳里再也听不得半句,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浮现脑际,一声狂喝后他几乎是不加犹豫地挥刀砍向呼由的脑袋…… 呼由临战经验丰富,但身手早不如当年敏捷,熬格一刀砍出,他已觉得杀气拂面,毫不犹豫一个右侧身…… 饶是如此,身为匈奴悍将的敖格,这一刀又快又狠,还是砍在了呼由的左手臂上。 他的左手臂顿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在赫依族人发出的齐齐倒吸凉气声中,最近的乌提双脚猛蹬在马镫上,同时使劲击打一下马屁股,纵马飞奔而来。 没等乌提逼近,熬格的第二刀已高高举起。 “不要伤我呼由将军!”乌提歇斯底里叱叫一声。 双方距离尚有五六米,想要阻止这一刀似乎已不可能,情急之下,乌提一个弓身,将手中的长剑抛向熬格。 熬格的余光早就注意到驰援的乌提,眼见剑光一闪,连忙低头,剑身擦过熬格的脑门飞走。 投掷而出的长剑尽管没有伤到熬格,但却真真切切迟滞了熬格进击的一刀,熬格身形一滞,阴冷的目光又投在呼由身上。 因为乌提这次袭扰,给呼由提供了难能可贵残喘的机会,他顾不上疼痛,人在呈蛇形状奔跑。 熬格哪里肯放过他,跨下的大马只是一个腾跃,便逼近而来。 刀光中,熬格咬牙切齿,“老匹夫,我看你早有异心,这可是你咎由自取!”说着再次挥刀劈向呼由。 呼由整个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刀。 人还未站定,熬格的第三刀须臾而至。 再躲,对于年迈的呼由而言,已经不可能了。 他眼睛一闭,一个念头充斥心中:“吾命休矣!”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空气中突然爆出“咻”的一声。 一支铁箭挤压着空气飞速而来,不偏不倚钉在熬格持刀的小手臂上。 熬格的手依旧举在空中,但抓力全失,刀柄从他的手中划过一道弧线,坠落于地。 熬格脸上满满的惊愕。 循着箭羽而至的方向,熬格看到特尔一张愤怒的脸,此刻的他正将第二支箭羽装进弓弦之上。 熬格一颗心如坠冰窖,一个俯身抓起沙地上的弯刀,紧接着双腿使劲一夹马腹,人与马离弦而去。 “愿意跟着我熬格的,紧随吾后!” 人群中,起码有百骑以上,在听到熬格的召唤后,先是稍作犹豫,但还是很快追随熬格远遁的方向策马狂奔。 “拜见吾王!”呼由率先单膝下跪。 声音犹如号令,余下的两百多名赫依族人纷纷跃下马,齐刷刷单跪在乌提的面前。 一时间,乌提百感交集。 他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竟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离开草原太久,很多草原上的规矩他都忘了。 憋了半天,乌提只是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说完,率先来扶呼由。 呼由颤颤巍巍站起,目视着乌提,两颗浑浊的老泪滚落而下,他用健硕的右手牵起乌提,面朝众人,话语已是激动难抑:“上天有眼,我赫依族终于有了新大王了!”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几名赫依族上了年纪的老者冲上前来,将乌提团团围住,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兴奋的光芒。 乌提觅到不远处的特尔,连忙迎了上去。 “特尔,谢谢你及时仗义出箭,我替呼由老将军向你谢过!” “你谢他干什么,这是他应该做的!”呼由轻描淡写接过乌提的话,“作为我呼由的大孙子,连他的爷爷也保护不了,这样的孙子不要也罢……” 事情反转到了这一步,完全出乎亚苏的意料,她根本没有想到,白悟口中那个很坏的黑脸秦将,竟然是父王蒙石二十多年前灭掉的一个部族首领的儿子。 那段战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但在她的成长中,嘎吉族的所有族人在她的面前从来不避讳谈论此事,甚至于作为本族的荣耀添油加醋夸夸其谈,倒是身边的一些赫依族的士兵,当提及那段往事时,都是三缄其口。 亚苏的身边不缺赫依族人,起码她的护卫队长特尔和护卫尤羊都是,之于那段血雨腥风,本以为已经是一个结了痂的伤疤,没想到从今天的境遇来看,还远远未到痊愈的程度。 关于这一点,就连蒙石都忽略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将独女的生命安全系于哪怕仅仅一个赫依族人。 第64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亚苏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而骗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心目中有点小坏、但绝不讨厌的白大师。 整个事情的细节,他白悟知,尤羊知,甚至后来的特尔也知,感情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最可恨的是,白悟是在赤果果的利用她。 昨天夜里,白悟提出了要见她的王哥头曼的要求,她答应了,她本来是想让尤羊连夜飞骑报信,可白悟说,经他观察,尤羊是一个可靠的人,应该把他留在身边的时间多一点,只需要派一名一般的护卫前往即可,她亚苏信了,也毫不犹豫采纳了他的建议,哪里知道这是白悟的算盘,他是想让赫依族人身份的尤羊肩负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今早打着给报信的幌子,用一把弯刀为信物,给同为赫依族人的特尔通风报信。 想通了这些,亚苏先是有些沮丧,很快又是一激灵。 既然如此,白悟所谓的见她王哥的要求是不是也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同理,他承诺她让她成为草原首富的誓言是否也是为了掩饰他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亚苏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这个时候,亚苏理应感到害怕才是,眼前发生的一幕最可能不利的就是她,毕竟,她是整个赫依族人仇人的女儿。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已被另一种情绪冲昏了头脑。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她毫不吝啬表露自己的情愫时,对她最残酷的打击莫过于她觉得对方骗了她。 此刻的亚苏,萦绕心头最多的便是这样的感觉。 她觉得心很疼很疼。 于是,看白悟的眼神便多了一份哀怨。 正在她感慨万千注视着白悟的背影时,她迎来了事发后白悟的首次回眸。 白悟先是对她嘻嘻一笑,接着朝她身后的许啸说道:“许将军,你怎么还把剑尖对着美丽的亚苏公主?快,把她的绳子解了。” 羁绊感很快消失,亚苏机械地活动活动手臂,从许啸的马匹上跳了下来。 她找到了自己的马,不由分说一把将一名秦人从马背上推下,接着飞身上马。 她很想决绝而去,可心中还遗留这某种期许,正踟躇着,白悟以一个看起来极蠢的下马式探下马背,走到自己的面前,仰着头得意洋洋说道:“公主,本大师没说错吧,那熬格根本就不是善类,其异心昭然若揭,若不是今日轻轻巧巧试探了他一下,他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亚苏这才想起不久前的愤怒。 那熬格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身处危境也全然不顾,这是要拿她的性命当赌注? 思绪还在继续,眼前的白悟灿然一笑,又补充道:“公主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这一切是真的,你这朵美丽的花朵早已凋零了,还能在这里鼓着腮跟我生闷气?” 感情这厮对我在生他的气也知道啊! “是的,我白悟是骗了你,不过,这都是为了你好!”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在道歉,亚苏心中顿时舒畅了些许,极不情愿地看了白悟一眼。 “公主是个经商的天才,你的舞台不仅仅在草原,天下之大,有你亚苏尽情施展的空间,依我白悟看来,不消两年,你就能成为草原首富,不消五年,你富可敌国,不消十年,你定然能够迈进世界富豪前几强……你就瞧好吧,彼时,你亚苏公主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手下仆人无数,天下所有的才俊都以能瞻仰到公主芳容为毕生追求,甚至于,就连中原诸国翻云覆雨的君王要见你一面,还得预约……” “白大师尽说些取笑的话。” 亚苏幽幽说了这句话后,忽然间有风轻云淡之感,所有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顿时快乐起来。 “如果我亚苏真的富有到那种地步,你白大师什么都不用干,我养你!” “那哪行,我白大师一贯自食其力,从不吃软饭!” 白悟扭扭捏捏抛下一句,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这小女子是有些脾气,不过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听好话。 尤其是恭维的话。 至此,亚苏一颗受伤的心灵已被白悟用甜蜜的语言抚慰熨平。 她似乎觉得什么也没发生。 那边的乌提已和一帮赫依族人打成一片,所有的赫依族人在跪拜完他们的新王后,精神面貌蓦地焕然一新。 乌提招手让白悟和许啸前去议事。 亚苏不请自到,也跟着白悟来到赫依族人中间。 乌提的目光首先纠缠在她的身上。 竟是一种仇视。 亚苏根本不慌他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笑盈盈说道:“果然被我猜中,原来乌提将军真是草原人!只是没想到的是我们还有如此大渊源,怎么,看你的样子是想杀了我?” 乌提哼唧几声,目露凶光。 白悟赶忙插话道:“乌提将军,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根本就与亚苏公主无关,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哦!” 几名赫依族的老人连连点头称是。 亚苏却不买账,扬眉说道:“白大师此言谬矣,灭和鲁的是我父王,既然是我父王所为,作为他的女儿,就不可能没有关系,只不过偌大的草原上,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每天都在发生,如果说,你做不到强大,等待你的只能是灭亡!这就是草原法则!” 乌提怒目圆瞪,吹胡子瞪眼,一只手紧握剑柄,好像随时都可能爆发。 白悟害怕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拼命给亚苏挤眼睛。 亚苏却视而不见,继续眉飞色舞道:“你就算今天杀了我,可嘎吉族一树独大已是不争的事实,整个草原上,嘎吉族的挛鞮氏代表的是众望所归,这一点你乌力松改变不了,也无力改变!” 乌提的肺几乎气炸了。 “冷静,冷静啊!”白悟跻身上前,隔在双方中央,忙不迭向双方拱了拱手,略一沉吟高声说道:“乌提将军,不,乌力松大王,刚刚嘎吉族的亚苏公主给我们抛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话题,草原法则,是的,草原法则!这个话题带给我们的思考是残酷的,也是深远的,最大启发便是,上至一个国家,中至一个族群,下至某一个具体的人,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就怨不得被人欺凌,诸位,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第65章 睚眦必报 现在,经由白悟的调和,以及几位赫依族老前辈的劝阻,乌提只得将对亚苏的仇恨放置一旁,接下来摆在他面前的,便是所有赫依族人对乌提的殷切期盼。 他们希望乌提即刻以赫依族新大王的身份,担当起整个赫依族未来的荣辱。 这也是乌提招白悟和许啸前来商议的原因。 “乌提将军,只要你诚心归顺我嘎吉族,我以性命担保,我的父王和我的王哥绝不会为难你,并且你们赫依族的既得利益一毛都不会少,兴许,还会因为我的斡旋,有所偏重!” 乌提冷哼了几声。 “你真正的仇人乃是古里和熬格这对父子,今天的事发经过已充分暴露了熬格的本性,我亚苏认为,熬格必定已是丧家之犬,断然不敢再见我和我的家族,他的这一离去,赫依族群龙无首,而赫依族也是草原上数得上的大部族,这个时候重新推选一名新的首领,符合我嘎吉族的利益!” 亚苏见没有完全打消乌提的疑虑,又洋洋洒洒说了一通。 至此,白悟对这位二十不到的小女子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情商好似不高,但智商绝对在线。 也精于算计,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呼由频频颔首,也劝乌提道:“吾王,公主言之有理,老夫也以为蒙石大王和头曼少王断不会为难你,况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任何的内耗只能削弱自身的实力,草原正迎来大一统的百年难遇的最佳时机,吾王放心,我赫依族老少万余人,如果他们再有歹心,我呼由,我赫依族万万千千男女老少绝不答应!” “就是!”亚苏不失时机附和着。 乌提纠结,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咬着牙说道:“如果我不能为我的阿布和额吉报仇雪恨,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的!” “报仇?报哪门子仇?你有这个实力吗?” 亚苏表情夸张,不屑地瞟了乌提一眼。 乌提脸更黑了,整个人立即像是充气的气球又鼓胀起来。 白悟倏然提高声音,喝道:“怎么我们每句话都有你?亚苏公主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亚苏吐了吐舌头,自觉转到一侧。 白悟上前一步:“乌提将军,你的根在草原,该去该留是到了慎重考虑的时候了!” “白大师你的意见呢?”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乌提狐疑看了一眼白悟,他没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白悟轻笑道:“将军忘了曾说过的话?此番临行前,那天夜间在嫪大人府上享用老虎肉的宴会上,你曾说过最怀念的是草原上经过炭火炙烤的狼肉,还有,前天晚上,仅仅一杯草原上最平常不过的羊奶酒,居然让你热泪盈眶,好半天都陷在回忆里,这难道不是你所向往的梦吗?” 乌提懂了。 片刻间他决心已定,面朝呼由毅然说道:“呼由老将军,宽我数月,待我交完此趟差,必归草原,草原才是我乌力松真正的家啊!” “难道吾王不能就此留下,何必再遭辗转之累呢?” 乌提不假思索:“那怎么行呢,这趟西域之行在归途中兴许还有变数,我乌提承诺过太后的嘱托,我必须善始善终,再说,两位养育我二十来年的秦人阿布和额吉,我总得和他们亲口辞行才是啊!” “好,吾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老夫甚慰,就这么定了!” 将近几个时辰的耽搁,大队人马重新启程。 长长的马队在晌午的阳光下一路迤逦,向着东南方向急速前进。 归心似箭。 哺时(15:00—17:00)后端,整个马队一脚踏上了久违数日的碧色草原。 迎面一队快骑正在急进。 这次规模更大,足有两千余骑。 从旌旗上若隐若现“挛鞮”二字,白悟得出判断,一定是头曼接到妹子的羊皮手书,赶来汇合了。 果然如此,还没靠近,对方骑阵率先减速,一骑绝尘而出,飞奔上前百余米,驻足原地,从来者装束看,自然是阔别数日的头曼。 亚苏似笑非笑看了白悟一眼,玉手一招说道:“白大师,你不是说要见我王哥吗?快随我前去。”说完一扬马鞭,催马奔驰。 白悟总觉得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蹊跷,犹豫着,亚苏一勒马缰,不耐烦催促:“还磨叽什么,快点呀!” “小心有诈!”许啸不无担忧提醒一句。 “切!”亚苏从牙齿里蹦出一字,一脸鄙夷,“听闻许将军原是太原郡尉,真没想到格局芝麻大小!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摆在你面前的是我大匈奴骑兵,少说也有两千骑,个个骁勇善战,就你们这七八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使诈?使哪门子诈?为什么要使诈?又何必使诈?” 许啸被对方一阵猛怼,无地自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白悟一想也有道理,于是看向夜火,夜火会意,一脸无畏道:“我随白大师一起。” 白悟转头对乌提道:“乌提将军,今天的事情不管如何对头曼少王来说还是突兀了些,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风,你率部下保持警惕,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亚苏毫不犹豫又给了白悟一个鄙夷的神色。 乌提点了点头,白悟一马鞭抽在马臀上:“驾——” 三骑在前,亚苏的护卫五骑在后,转眼间来到头曼身前。 头曼对白悟抱了抱拳:“白大师别来可好?” 态度看上去很友好,白悟一颗悬着心稍稍放下,刚要抱拳还礼,只听亚苏咳嗽一声,对身旁的夜火笑盈盈说道:“夜火姑娘附耳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夜火惊奇,连忙将坐骑和亚苏并驾,把脑袋递了过去。 身子一倾,但见亚苏双手一用力,生生将夜火推下马背。 “来几个人,把这傻妞绑了!” 亚苏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护卫似乎早有准备,连忙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将夜火双手反扣,结结实实架住了她。 事情太突然,白悟有些不知所措,抑住一颗惊慌的心,稳稳说道:“亚苏公主,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夜火姑娘,难道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我嫌她太麻烦!”亚苏说道这儿,把两道凌厉的目光递向白悟。 白悟这才发现那张俏脸现出从未有的严肃。 “得罪我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白悟白大师。” 亚苏说完,那张脸开始转为激愤,接着羞怒交加。 白悟还没揣度出个中缘由,那张脸就像酷夏的天气说变就变,电光火石间,涌上了无边的委屈。 晶莹的双眸开始湿润,豆大的泪水滚滚而出。 亚苏竟哭出了声。 同样觉得事情突然的还有头曼,起初他有些蒙圈,当他一见到亚苏夺眶而出的眼泪,联想到妹妹的平素一贯表现,俄顷间一下子明白了。 他妹子被人欺负了。 怒气在头曼胸腔迅速鼓荡起来,他瓮声瓮气喝斥一声:“妹妹,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 “快说是谁,你可把为哥的急死了。” “呜呜……还不是白悟这厮……” 头曼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怒火,又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他臭不要脸……呜呜……他亲我……呜呜” 说到这儿,亚苏嚎啕大哭起来。 头曼暴跳如雷,下意识扫了一眼白悟的嘴,由于很多天没有打理,那张嘴被一撮撮浓密而凌乱的胡须包裹,头曼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惊悚万分的感觉,仿佛那张嘴亲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好你个……臭不要脸……”头曼一刀拔出,却不知道该如何完整表达内心的愤怒。 从小到大,妹妹似乎经常被人欺负,而替她出头的从来就是她这个唯一当哥的,被欺负的种类万万种,这种欺负还是头一遭。 白悟眼见那寒光闪闪的刀锋随时可能劈下,吓得脸色煞白,本能想逃,可浑身软绵绵的,竟然驱动不了胯下之马。 时间根本不容白悟迟疑,一句话马上脱口而出:“头曼少王明鉴,千万不要偏听一面之词,我根本就没亲她!” 亚苏不干了,气冲冲道:“你撒谎,前天夜间,你抱着我……” “什么,你还抱我妹子了?”头曼再也淡定不得,迟疑了半天的刀锋又轮空举起。 “头曼少王英明,头曼少王切莫冲动,这可是公主主动要求的!” “休得胡说,诋毁本公主的清誉!” 清誉?白悟心中苦笑,这女子为了睚眦必报,无所不用其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这样的话也不怕磕碜? 瞬息之间,白悟对她的认识又更进了一层。 脑子快转。 如果一味被她牵着鼻子走,恐很难洗脱干净。 第66章 引进股份制 白悟立即摆出一副死了爹又死了娘的神情,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枉,恨不得从马背上跳起来,叫嚷道:“头曼少王,你是整个草原上最伟大最开明最睿智的英雄,自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对你的景仰便如涛涛的黄河水奔流不息,凭你的实力,我敢发誓,不要三五年,你便能一跃成为这片万里疆域最年轻的君王……” 说到这儿,白悟瞟了一眼头曼。 拇指和食指摆了个八字形,托着下巴,在反复揉搓,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 这兄妹俩原来一个德性,都喜欢听好话啊! “少王一定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你可要替我做主,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前天夜里我向亚苏公主提起我想见少王一面,当面细谈一下做生意的事情,公主不悦,认为我越过了她,断了她发财的机会,于是心有记恨,加上不久前我的确因为一件事情得罪了她,这才有了她的指鹿为马,我承认我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可这也怪不得我呀,谁叫她是我眼里最美丽的姑娘呢!” 一说完,白悟赶紧分别扫了一眼头曼和亚苏。 头曼半信半疑。 亚苏怔怔出神。 白悟抓紧机会,又补充道:“少王,你妹妹是怎样一人,你难道心中没点数吗?” 头曼转头问亚苏:“妹妹,真相果如白先生所说?” “才不!”亚苏回过神来,“他的确想亲我来着,只是我亚苏机智,没亲到我罢了!可那也不行,他必须受到惩罚!” 是的,亚苏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头曼最有发言权了。 怒气已经聚拢不起来,头曼宛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妹妹,我且依你,你想怎么惩罚白先生,提个方案吧!” 白悟大为不满,陡然提高声音:“亚苏任性,头曼少王身为兄长,如果一味任他率性而为不加约束,少王如何立威于草原?” 亚苏得意一笑,不急不徐道:“那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你少管!”说完用手扶额,思索片刻双眼突然发出兴奋的光芒,“就罚他在众人面前当一次大马,让本公主骑几个来回,可好?” 头曼哭笑不得。 不由想起从小到大妹妹的常规操作,每每自己弄得对方不高兴,她无一例外就是提出这样的要求。 心中马上对眼前的秦人有了异样的感觉。 身子略显单薄,谈不上英俊,更谈不上英武…… 几日不见,妹妹和这厮关系亲近到如此地步? 一股醋意弥漫开来,头曼脸色一冷,先是对亚苏呵斥道:“妹妹不要胡闹,谈正事要紧。” 说完又转向白悟: “白先生,我妹妹金枝玉叶,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一切,如果你想打她的主意,我头曼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了丢在草原上喂狼!” “哪里敢呐,我白悟送神还来不及呢!” 头曼面色稍缓,急问道:“白先生刚才所说的做生意是怎么一回事?” “白先生想用一百到五百钱不等收购咱们草原上的仙草!”亚苏迫不及待插话。 “哦?” 几人纷纷下马,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 半个时辰后,头曼已是意气风发。 “白先生,这桩生意咱们做定了,你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不过可说好了,第一笔货物需要你支付一定数量的定金,以防你中途毁约,以后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每笔交易货款两清,绝不许赊欠!” “那是自然,我白悟有的是钱!” 头曼眼睛翻了翻,充满好奇:“白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 “奇货的搬运工。只要有奇货好货,我一定会将它变成源源不断的财富。” “在白先生眼里,这片荒漠中所谓的仙草,乃是货真价实的奇货?” “差不离,只要少王信任我白悟,我保证你所积攒的财富,足以支撑你称霸草原的梦想!” 听了白悟的一席话,头曼如痴似醉,殊不知一旁的亚苏早就翘着嘴一脸的愤懑。 待到两人的谈话出现空隙,亚苏叽歪起来:“白大师,你不止一次说过此生意委托于我亚苏,怎能出尔反尔?” 白悟只能装傻:“跟你们兄妹谁做生意不是一样?” “必须分清楚,他是他的,我是我的。这桩生意既然由我参与,我必须知道我有多大的好处。” 白悟略一思忖:“不过也有法子分清二位的既得利益,乃是采用股份制。” “什么是股份制?”亚苏好奇,迫不及待问询。 “就是你们兄妹二人确定一个分配比例,待生意做完后,刨去人力物力财力等一切开支,即剩纯利,再根据你们约定的分配比例,各取所需。” 头曼也有疑虑:“白先生是个经商大才,要不给我俩详细讲解一下所谓股份制的分配细则?” 白悟笑道:“好吧……打个比方,如果你们第一笔生意运送了一万根‘还阳不老草’到咸阳,按每根均价两百钱计价,此笔生意你们共进账200万钱,记住,这并非你们的最终利润,整个过程中你们还产生了很多相关支出,比如采挖者的酬劳,运送过程中的打尖费用,官卡有关人员的吃喝拿要,运输马匹的折损率,支付运送人员的薪水,诸如此类都要纳入成本,进账的钱饷减去所有开支总和,方为净得,譬如净得是一百万钱,然后再根据二位的分成比例,就是二位此笔生意最终的获利!” “此法甚妙!”亚苏开始手舞足蹈,盛气凌人对着头曼喝道:“王哥,看在你从小待我不薄的份上,这桩生意我让你占三成!” “不行,三成的是你!”头曼顿时跳了起来。 “休想,白先生我最早结识,况且他多次承诺由我主导这桩生意,最多给你四成。” 白悟笑眯眯看着两人争得不可开交,觉得有必要添加一些助燃剂。 白悟不苟言笑一张灰蒙蒙的脸立即严肃起来:“二位,我有必要补充一下股份制最核心的要旨,占比例多者,方能享受至高无上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果然,话音甫毕,兄妹俩争执声也倏然高了起来。 亚苏:“你三我七!” 头曼:“你三我七!” 亚苏:“不行,四成是我最大限度!” 头曼:“做梦吧你,没有五成的比例,我头曼不干,也决不允许你干!” “你还是不是我亲哥?” “你还是不是我亲妹?” …… 兄妹俩犹如两只好斗的公鸡聒噪不绝,一地鸡毛。 待两人吵得精疲力竭,白悟适时开了口: “依我白悟来看,你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各占五成好了!” “好吧,就依白先生的。”头曼满头是汗,率先妥协。 亚苏显得极不甘心,但却表现得很大度的样子:“既然白先生从中调和,这个面子本公主不能不给!” 至此,股份分配风波尘埃落定。 亚苏终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忙问白悟:“既然我与王哥都是对半占,那生意上的事到底谁说了算?” “商量着来吧。”白悟不咸不淡丢下一句话,站起身子。 亚苏赶忙站起,凑近白悟讨好说道:“白先生怎么懂得这么多?” 白悟嘻嘻一笑,揶揄一句:“我的世界你不懂的多着呢!” 亚苏愣住,瞪大着眼睛定在原地一直砸吧这这句话的意味,很久很久。 第67章 不如意的离别 接下来,白悟推了推亚苏,示意她将熬格和乌提的事详细给头曼说说。 和白悟预想的一样,头曼尽管在情感上接受不了该事实,但因为双方即将开始的合作关系,还是给了白悟一个面子,表示会极力说服父王蒙石不加追究。 只是熬格的表现让头曼极度诧异。 但因为熬格已不知所踪,头曼一腔的疑问也无从证实。 白悟叫来乌提,两人用草原的礼节象征性认识了。 白悟以匈奴人需要两成的仙草分账为由,让乌提拿出五百金,私下算作下一笔生意的定金。 忙完这一切,白悟知道,该到了和匈奴人作别的时候了。 他忽然觉得对这位美丽活泼的匈奴公主有点不舍。 把目光寻向亚苏。 亚苏拧着眉,郁郁着。白悟心一荡。 难道此刻她的心境与我一样? 白悟胸中顿时涌上百般柔情,忽见她埋着头走向自己。 她在白悟面前站定,眼睛滴溜溜在白悟脸上直转,白悟紧盯着她的嘴唇,希望她马上说点什么。 白悟已做好了准备,他在酝酿情绪,只要眼前的公主一说出不舍的话,他便会借机牵她的手,抓住最后的机会抚摸几下,然后一脸戚戚然…… 如果自己的情绪能够感染到她,伸出双臂拥抱一下倒也不会过分。 短暂的迟疑后,亚苏像是下定了某项决心,嘴唇动了动:“白大师,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公主快说!!!” “从此地到咸阳路途遥远,一趟下来花费起码月余,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新鲜的不老草水分大,分量还重,时间一长极易霉变,可晒干又耗时费力,但两害相较我觉得还是晒干划算,故而白大师能不能把收购价格再向上浮动个三十到五十钱,也好让我们不至于亏损太厉害?” 白悟又失落又难过。 一颗心空落落的。 这姑娘没心没肺啊! “白大师为难了?”亚苏见白悟神色恍惚,连忙又追问一句。 “那倒没有,咳咳……”白悟被拉进现实,沮丧中,他开始回味亚苏的这句话,脑中又有了惊愕的感觉。 果然做生意很适合她,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这一点,就连自己也忽略了。 “你提的建议很好,我会酌情考虑。不过,将不老草晒干可是个技术活,我怕你们反而会帮倒忙。” “白大师说笑了,不就是晒干嘛,这有何难?” “这味药材不能暴晒,需要阴干,否则会破坏此药的性情。” “阴干更麻烦,既然如此,原先的价钱不合理,还要再向上浮动!”亚苏马上跳了起来。 白悟心中哀叹,这姑娘也太精明了,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 白悟仿佛嗅到了她身上的铜臭气,眉头不自禁皱了起来,鄙夷说道:“没想到亚苏公主是这么计较的人,看来你不是个优秀的合作伙伴,我给你的价钱已经足够高了,你还不知足,把所有的风险全部压在我身上,你好意思吗?做生意讲究的是双赢,只能是我白悟有肉吃,你才能喝上汤,古话有言,锅里有,碗里才有……” “等等,打住白大师,凭什么你吃肉我喝汤?” “我也就这么随便一说,其实这笔生意最大的获利方是你们,你想啊,还阳不老草是草原上独有的资源,根本不似其他的货品需要用钱购进,除了采挖耗去少量的人力成本,几乎是零成本,这难道不够说明你们是最大的赢家?” “切,白大师又忽悠我,是觉得我年龄太小吗?” “此话怎讲?” “五百钱的一根还阳不老草,你把它浸泡成酒,泡成五斤也好,五百斤也罢,还不是你说了算?即便是五百斤,在所有人眼里,都可以称之为药酒,价钱你肆意卖,完全取决于你白大师的良心,万一你良心让狗吃了,一斤药酒标上1金,一根五百钱的还阳不老草,你攫取了500金,足足上涨了五六百倍,你倒算算,是我亚苏赚得多还是你白大师赚的多?” “在亚苏公主眼里,难不成我白悟是个奸商?我有那么坏吗……” “有没有那么坏我不知道,时间自能见证一切……不过……”亚苏说到这儿,忽然嘟囔起嘴,很委屈的样子,“不过……不过就这么点利润,一想起还有和王哥对半分,我就难受死了……” 妥妥的一个小财迷! 白悟心一动,连忙压低声音:“公主的财富想不想超过你的王哥?” “当然……”亚苏连忙打住,狐疑的目光纠缠在白悟脸上。 “公主怀疑我白大师又使什么诈?” “嗯。”亚苏忙不迭点头。 白悟受到伤害,拂袖转身。 亚苏赶忙拽住白悟,央求道:“白大师快说嘛。” 白悟这才乘机回头,相当自然地握住了对方滑润的玉手。 刚想揉上几下,蓦见不远处的头曼一直在冷眼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白悟一个激灵,匆忙垂下手。 “咳咳……办法倒是有一个,可不知公主乐不乐意?” “只要能让本公主的财富赶超王哥,我一百个乐意。” “公主有没有想过,用你的那份份额,参与到我的事业中来?” 亚苏眼睛快速眨了眨,恍然一拍脑袋:“白大师是想让我也和你股份制?” “对,就是参股。” 亚苏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气:“那我能占多少呢,四成还是五成?” 白悟竖起两根手指:“最多两成,不能再多了!” “四成,不能再少了!” “一成,不能再多了!” “那就三成,不能再少了!” “算了,跟你没法谈拢。” “别走呀,两成就两成!……不过可说好了,如果超不过王哥,我跟你没完!” “公主大可放心,咱们可以立字为据。” 丢下这句话,白悟对不远处的夜火招了招手:“夜火姑娘,咱们走!” 亚苏趋步上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白悟:“白大师这就走了?” 白悟果断站定。 “公主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亚苏连连点头。 白悟眼前一亮:“此一别,公主是不是心有不舍?” “扑哧——” 亚苏笑得花枝乱颤:“什么跟什么呀,本公主没那么矫情,又不是不见面了,我是想问你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先去雍城,长信侯府便是。”白悟头也不回说道。 第68章 不明军情 一上马,白悟便向秦军歇脚处疾驰而去。 没行多久,却发现夜火没有跟上。 一勒缰绳,回头一看,正见她和亚苏在说着什么。 很快,夜火纵马而来,脸上很是欢愉,白悟纳闷,正要问询,忽见她的马背上多了一个羊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 白悟明白了一切。 心里不禁哀叹,这傻妞,难怪亚苏公主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智商令人捉急啊! …… 骑队继续前行,没多久就遇到留在草原上保管辎重物资的小队秦兵,乌提让人重新还原马车,并将采挖的四千多根“还阳不老草”归整入车。 没有负重的骑队行进速度几乎提高了一倍。 五天后,一座大山隐隐出现在东南方向氤氲的雾气中。 一辆马车两侧的几名骑兵见此,不由兴奋大叫起来:“快入秦了!” 连日来的奔波劳顿使白悟又困又乏,最初刚学会驭马的兴奋劲早就没了,此时的他正躺在一辆特地为他收拾干净的马车里睡觉,这突兀的叫声马上将他惊醒。 白悟精神一振,掀开帘布,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大山。 崆峒山。 根据来时的记忆,白悟很快得出了结论。 看到了崆峒山,也就意味着离大秦的边城乌氏县最多只要半天的行程。 陡然间白悟活泼了起来,困意全无,连忙把脑袋探出车外,四处寻找夜火的身影。 “那个谁,去把夜火姑娘给我叫来。” 没多久,夜火骑马赶至。 “夜火姑娘,本大师想喝酒了,要不贡献一袋羊奶酒吧?” 说完扫了扫她马背上的羊皮袋子。 夜火本想抵赖,但在白悟凌厉的目光下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连忙抽出一袋,扔给牛五。 白悟慌忙接住,向她斜了一眼,说道:“夜火姑娘有否兴趣一起上来与本大师喝上几口?” 夜火连连点头。 白悟刚要让驭车的士兵停车,夜火已探下马背,将一只脚尖踮在车厢的木板上,倏然一个漂亮的腾跃,人已稳稳地过渡到马车上,与此同时将手中的缰绳一抛,一旁骑马的士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牵着她的马继续骑行。 两人坐在车尾,面朝外,白悟拔出羊奶酒袋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好喝!”白悟砸了砸嘴。 将羊奶酒交到夜火手里,夜火也仰头大灌一口。 白悟抹了抹嘴唇,不解道:“姑娘功夫这么好,那天为何如此轻易被亚苏推下马背?” 夜火一脸自责:“是我大意了,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亚苏公主的那句话里,根本没想到她会来那么一出,是我的错,那天万一白大师有了闪失,我夜火罪过大了。” “既然如此,你恨亚苏公主吗?” 夜火想都没想摇头。 白悟咦道:“她那么对你,你竟然不恨她?” 夜火咬着嘴唇突然嫣然一笑:“后来我看亚苏公主是在戏弄你,其实我的心里挺高兴的。” 她用了“戏弄”二字。 这让白悟顿时感觉很不爽。 更不爽的是她居然挺高兴的。 “为毛你会高兴啊?” “就不告诉你,这是我和亚苏之间的秘密。” 白悟心凉了半截,将一袋羊奶酒几乎灌下小半,气冲冲说道:“你跟她才见过几面呀,都有秘密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你们的秘密跟我分享一下?” “怎么可能?” 白悟对夜火翻了个白眼,眉头一蹙,立即换成语重心长的口气:“夜火呀,你也太淳朴了,相比耍小心眼,玩心计,你远远不是那位公主的对手,切记,那人坏得很!” 夜火瞬间把眼睛瞪得浑圆。 白悟很是欣慰:“是不是觉得本大师的话大有道理?” 夜火连连摇头:“不是,我是奇怪你俩的话怎么一模一样?” 白悟大奇:“亚苏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夜火连连点头。 “她是如何说的?” “她说,‘夜火呀,你也太淳朴了,相比耍心眼玩心计,你远远不是那位白大师的对手’,那人坏得很,记住,这可是我俩之间的小秘密哦!” “你少编排我,你和亚苏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都在场,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就在五天前我和她告别的时候。” 白悟正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中,忽然,一阵阵鼓荡的号角声逼仄而来。 号角声拖得很长。 “不好,有敌人来袭!” 夜火话一出口,径直跳下马车,一踮脚飞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白悟这时也醒悟过来,刚想招呼停车,车夫猛喝一声:“喻——” 颠簸的马车急刹而止。 白悟探下马车,已见长长的骑队停滞原地,越往前,骑兵们开始骚动。 “夜火姑娘,即刻随我前去探看!” 白悟说完,催促一名士卒下马,自己翻身上马,带着夜火向前飞奔。 一匹战马朝着白悟的方向疾驰而来。 愈行愈近,熟悉的身影,是太原郡郡尉许啸。 双方一勒缰绳,白悟率先问道:“许将军,怎么回事?” “乌提将军特地让我来通知白先生,先头哨骑发现大股不明身份骑兵。” “好,我随将军一起前往察看。” 一路而去,沿路已有不少的领队军长正在组织部队集结,所有被列入战斗单元的骑兵正在有序地向队伍最前沿逼近。 乌提带着十余名骑兵突在队列最前边,一见白悟,面色肃然起来:“白大师,我探路哨骑刚刚回来报告,五里外一座小山山坳进口,已集结了大量的骑兵,正在坐等吾等逼近。” “数量多少?” “应该千骑以上。” “对方何人?会是我大秦军队吗?” “断然不是。” “将军如何作出判断?” “哨骑报告,对方军阵中所着服饰花里胡哨,绝不似我秦人。不过,我正准备亲自侦察,白大师有否兴趣随我前去?” “好咧。” “许啸将军,速速将队伍进入临战状态,我和白大师去去就回。” “喏。” 乌提一马当先,夜火随后,白悟其次,再后是十余骑护卫,一行人飞驰而去。 第69章 孤军探营 没行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四五百米的小山,乌提率先从马上跳下,对白悟招了招手。 扔下坐骑,几人爬上山。 崎岖的山道正是从此座小山绕到背面,站在高处,一切历历在目。 不远处,是连绵的群山,两座千米以上的山峰互相拱立,山道弯弯曲曲,径直通向两峰之间的山坳。 山坳的进出口处,黑压压簇拥着一大队战马。 每匹战马上都坐着一位骑士,看得出,全员正处于迎战状态。 乌提眼力奇佳,凝眉看了俄顷,突然喊叫起来:“他们是月氏人!” 白悟好奇问道:“将军如何知道是月氏人?” “他们的扮相。西域诸国中,有楼兰、乌孙、鹞诸、匈奴,东胡等,唯有月氏人喜欢缠着头巾,这是他们最明显的标识。” 白悟疑问又起:“据我所知月氏人远在祁连一带,中间隔着乌孙、鹞诸诸多部族,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乌提说完开始沉思,忽然一拍后脑说道:“或许他们是月氏的休密人。” 看白悟一脸迷惘,乌提进一步解释道:“月氏地域广阔,内部分为休密、双靡、贵霜、胖顿、都密五部歙侯,可以理解为内部有五个诸侯国,也可以理解为有五个部落,休密部族的群居地离我大秦最近,向来与当地的羌族杂处,也有少部在湟水两岸和我汉人共处,只是不知他们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到底有何用意?” 一名骑长(秦军骑兵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插话:“乌提将军,对方会不会并无敌意?” 乌提不假思索摇头:“此处乃是秦地与西域诸族相连的唯一咽喉地带,他们扼守要冲,虎视眈眈,分明居心不良。” “那怎么办?”白悟脱口问道。 乌提沉吟片刻,断然道:“是敌是友,待我前去一问便知。” “将军岂不是会有危险?” “那也总比束手待毙要强。”乌提又扭头看向山坳口的骑阵,补充道,“我约摸估算了一下,对方骑兵的数量充其量也就一千骑,以一敌二,尽管胜算不大,但我们也不是草原羊,可以任凭他们肆意宰杀!” “将军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此地形对我有利,根本不利于大兵团作战!” 重新回到阵前,乌提点了五十精骑,正要向山坳口进发,白悟叫住了他。 白悟不愿被人轻看,在此性命攸关时刻,他不想成为整个队伍中最不作为的一个人。 “乌提将军,我与你一起。” 乌提刚要拒绝,可一想起对方见多识广,又嘴利善辩,兴许会有帮助,便抛弃了此念,只是转头对夜火说道:“那烦劳夜火姑娘务必保护好白先生!” “将军就放心吧,有我夜火在,我就是舍弃这条性命不要,也要确保白先生无恙!” 看夜火信誓旦旦,白悟心里感动。 换了一匹看似脚力强劲的大马,白悟带着夜火也跟在乌提身后。 除了那一份惴惴外,白悟此刻心中涌上更多的是好奇,当然还有一丢丢的兴奋。 他很想知道这股不速之客到底意欲何为。 乌提一走,许啸依照乌提的交待赶紧布置,他选了一处开阔地,将剩下的四百多骑兵一分为二。 两百骑立在原地依次摆开架势。 弓矛戈剑刀,人手一件。 另一股二百多骑由他亲自带队,地点已经选好,就在乌提攀爬的那座山后,他们将依据有利地形埋伏在两侧,只要对方一有敌意,乌提将带着他们的小股骑兵飞驰赶回,到那时,许啸带人横路杀出,也许不能全胜,但必定会使得对方阵脚大乱,此战略意图一旦实现,驻守原地的二百多骑必将在一名骑将的带领下,冲杀过来。 几股一合流,并依仗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旋即向对方展开反击。 一切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这个时候,紧跟着乌提的白悟已驾马绕过最后一道小山。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森森袭来。 山坳口非常开阔,层层叠叠的清一色骑兵摆满整个空地。 突出队列的五六骑排成一排,马全是好马,高大威武,此刻马背上的所有的骑士悉数把目光投向飞奔而至的乌提一行。 “喻——” 乌提在距离四五十米的地方果断刹住马匹。 刚把探寻的目光投射过去,乌提蓦然身躯一震。 在几名头缠白色头巾身着红绿色丝绸布衫的月氏人中间,他居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也同时进入白悟的视线。 前排中央,此刻的熬格脸上浮现出一缕阴冷的笑意。 “乌力松,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怎么,嘴张的那么大,看你的模样好像很吃惊啊!” “熬格,我的确是没想到你会跟月氏人勾结在一起?” “勾结?我的堂哥,你是眼拙还是眼瞎,月氏人可一直是我们赫依族的朋友,你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我们的朋友心寒?” “难道你忘了,这么多年来,月氏人一直在蚕食我们的牧场?你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我们的先人寒心?” “哈哈,差点忘了,我熬格和你乌力松同祖同宗,咱们所拥有的是同一个先人……只可惜,这个先人是甚名谁,你我都不知道,不过有个事实却很残酷摆在你我面前,那就是我赫依族本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族,可这么多年下来,境况每况越下,如今已沦为别人附庸,想那嘎吉族,原本名不见经传,可你现在看看,他几乎坐拥了整个草原,我亲爱的堂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乌提说话,熬格眼里流露出一丝厉色,顿时提高了声音:“就是因为像你阿布和鲁这样的部族首领,有勇无谋,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不知道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白白坐失了我赫依族崛起的大好机会,现在想来,我熬格依旧心痛得不得了!” 乌提语气不屑:“真是失敬,如此说来,我这位堂弟表面上是归顺了嘎吉族,其实骨子里却有鸿鹄之志,你是想带着赫依族万千族人重新走上一条崛起之路?” “当然!这正是我熬格日夜不寐之想。” “哈哈,看来我乌力松对你的误解真是很深啊!” 白悟听到这儿,对熬格忽然间有了新的看法,策马上前,扯起喉咙说道:“熬格将军本意是不想为难我们?” “为难?为何要为难?我在此苦等数日,料定我亲爱的堂哥和他那死去的老爹一个德性,从来干任何事都会善始善终,因而他必定先行归秦再回草原,故而在此将他截住,并力邀月氏的朋友镇镇场子,为的就是想说服他与我一道同谋划赫依族的出路。” 第70章 强国无弱交 白悟对他的话并不全信,依旧保持着一份警惕,不失时机又道:“如若真如熬格将军所言,当初当你得知乌提将军身份后,为何要痛下杀手,欲除之而后快?” 熬格毫不迟滞答道:“那是人的本能反应,事后我痛定思痛,觉得大可不必,我与乌力松的恩恩怨怨,乃是上一辈种下的祸因,到了我们这一辈,本就该共修嫌隙……” 熬格还想说下去,乌提忽然提高了声音:“共修嫌隙?堂弟是以为你我之间所阻隔的仅仅是一道嫌隙?你太天真了,天真得不禁让我认为,要不你哪根神经搭错了,要不就是你愚蠢至极!” 乌提面目狰狞,熬格有点沮丧,但内心大为不甘,也提高声音:“如此说来,乌力松不愿放下心中的执念喽?” “除非你亲手献上你阿布古里的人头!”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熬格马上变脸,恶狠狠说道:“乌力松,那就怪不得咱兄弟俩再次反目!” 说完对身旁的月氏将领一字一顿说道:“莫离大头领,烦劳你下道命令,撕碎这些秦人!” 身着奇装异服、被称之为莫离的月氏头领面色冷漠,刚要扭头下令,白悟见状连忙声嘶力竭大叫一声:“慢!” 莫离狐疑地看了一眼白悟,白悟旋即扬声道:“莫离头领,容我说上几句!” 白悟知道乌提的心中充斥的是血海深仇,他也不便劝说什么,但作为事外者月氏人的莫离,此刻成了白悟最后的希望。 他必须试上一试。 “自我介绍一下,吾乃白悟,秦国太原郡晋阳县人氏,是本支骑兵的主官,这位乌力松将军是我的副手,没错,他的确是草原人,也的确与你身旁的熬格将军同出一脉,但我相信有些话熬格并未与大头领讲清楚,吾此番远赴草原乃是奉吾王与太后双重命令,执行的是一桩公差,与赫依族人的恩怨无关,有一点我需要提醒大头领,吾王之所以一下子派出五百骑劳师远征,足可见此项公差之重要,可让吾万万没想到的是,眼看秦地将至,吾等使命即将大功告成,谁知却横生意外,一支月氏部族的骑兵出现了…… 不可否认,大头领的兵力占据压倒性优势,吾五百精骑尽管可以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以一命抵一命,但最终结果必会导致本次任务功败垂成,不过,不知莫离大头领想过没有,当爱怨分明的吾王知道是一支月氏休密部族的骑兵横空杀出,一定会想,我大秦与月氏隔着千里呢,并无过节啊,为何他会一下子灭我五百精勇? 难道是月氏人在故意挑起事端? 他是在挑战我大秦国的底线? 吾王年轻,气盛凌人,最大的性情便是有仇必报,这一点想必莫离大头领早有耳闻,举个例子,想那赵国也是雄踞一方的泱泱大国,精兵百万,可不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吾王,就在一月前遭到了我大秦国的讨伐?吾坦言告知,此时此刻,我大秦张唐蒙骜二位将军已在屯留陈兵十万,所做的正是兴师问罪之举!” 白悟洋洋洒洒讲到这里,立即打住,冷眼看着莫离。 有些话他只是点了点,并未讲透。 他在仔细观察莫离的反应。 莫离是个身材九尺的魁梧汉子,人显然不笨,白悟的一席话果然让他产生了顾虑。 他的眼睛一直在翻,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熬格可不容他多想,连连催促道:“莫离头领,快下令啊!” 此时的熬格非常后悔,后悔没有马上打断白悟,竟让这位秦人一下子讲了这么多。 他的这番话听起来措辞并不严厉,但透出的却是满满的威胁。 言下之意,如果莫离助了自己,将会遭到秦国的疯狂报复! 让熬格奇怪的是,从这位白先生一开始发言,他就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见莫离依旧迟疑状,熬格马上一口气说道:“莫离头领,想想我们之间的交情,岂能是被这位尖嘴猴腮的秦人所左右的?” “将这些秦人全杀了,连渣都不剩,那秦王小儿远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又如何晓得是我月氏的朋友所为?” “别忘了,我还答应了给你支付的报酬,那可是一千头羊和五百头牛啊!这笔财富,你难道不想要了吗……” 莫离一个恍惚,立即清醒无比。 不得不说,熬格说了很多废话,但只有最后一句真正将他打动。 利益是一切罪恶的原动力! 莫离的眼里终于开始迸发出凶残的光芒。 “我休密的所有勇士听令,冲上去,用你们的弯刀,将这些秦人的脑袋剜下来!” 命令一下,战马嘶鸣。 乌提一声大喝:“白先生你先走,我带人断后!” 白悟一激灵,这才知道他时下最迫切的任务就是逃跑。 手忙脚乱开始调转马头,可慌乱间跨下之马似乎不听了使唤,任凭他百般拽着缰绳,马儿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情急之下,夜火猛地抽出马鞭。 马儿负痛,不顾一切开始狂奔。 身后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瞬间灌满了白悟的耳朵。 “咻——”一支铁箭凌空而至。 夜火眼疾手快,一剑将箭羽拦腰劈成两段。 不断有破空的箭羽擦着白悟的身体飞走。 “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白悟的双腿不断紧绞着马腹,恨不得在马屁股后点上一把火。 马一出山坳,震天撼地的杀声彻底充斥在所有的空气中。 混乱中,两骑月氏铁骑从乌提断后的队伍边缘挣脱而出,不知不觉已潜近到白悟的身后数米处。 此刻白悟所有注意力全在一里开外的那座矮山上,他知道,只要抵达那座山,许郡尉所率的伏兵定会一涌而出,凭借着狭窄的地形就地阻击。 在白悟看来,那是一道天然屏障,是他与险地彻底分割的分水岭。 他在快马加鞭。 要在平时,这么短的距离他只需甩个几马鞭便可越过,可今天不行,即便他的马鞭疾如雨点,马儿的脚力似乎钝锈了,总感觉距目的地依旧遥遥无期。 第71章 救命之恩 两名月氏武士一人手持一把长刀,一人手持一柄长戈,几个腾跃,已逼近与白悟只差一个马位的夜火。 其中一名武士利用长戈的便利,一个扎挑,挥戈毫不犹豫刺向夜火。 另一名持长刀的武士心有灵犀,将坐骑掠向外侧,毫不迟滞向更前方的白悟追去。 这一刺迅捷无比,直奔夜火后心,而对方怎么看都毫无察觉,持戈武士心中暗喜,眼看就要得手,女子的后背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身体突然一个前倾,紧贴在马背上,长戈擦过对方的身体刺了个空。 持戈武士又惊又惧,长戈还未来得及抽回,忽见女子翻身而起,竟一把握住了长戈,另一只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长剑,紧接着身子一个前探,剑尖直刺他的胸口。 持戈武士本能想躲,可剑风如电,哪里容得他闪躲…… 没入身体的剑尖一送一绞,这名月氏武士从马背上滚落。 另一名武士已与白悟的坐骑平齐,他的余光已将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尽管内心震惊,但已无暇多顾,毅然将长刀劈向白悟的脑袋。 “白大师小心!”夜火一声叱喝,与此同时将手中的长戈掷向那人…… 作为一名伟大的穿越者,尤其是从高度文明的世界而来,白悟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中学时代痴迷的历史小说、武侠小说中描述最多的便是这样的情节。 而影视剧中,类似的场景更是不胜枚举。 几乎所有的结局都是,越是紧要的时刻,越是能够化险为夷。 可这个时候白悟才知道,一旦进入这个角色,心情是多么沮丧和糟糕! 只知道情况万分危急,但他连回头看得勇气都没有。 夜火的这声叱叫,着实把正在亡命的白悟吓得不轻,慌乱中匆匆回头一瞥,正见一道炫目的刀光劈向自己…… 前世的白悟每每看到这样的情节时所诞生的大无畏的英雄情怀,这一刻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顾不上更多,赶紧低头。 头皮一凉,一大撮头发紧挨头皮处被刀锋生生斩断。 白悟魂飞魄散,刚要坐直身子,蓦见对方又扬起刀。 白悟的身体条件反射般一哆嗦,再也坐不稳,从马背上跌落。 与此同时,夜火急掷而来的长戈不偏不倚刺中了持刀武士的身体,两人几乎同时下坠,最先着地的是白悟,一块碎石硌得他恨不得哭爹喊娘,接着滚向路边的一处洼地。 夜火大惊,果断滞住狂奔的马匹,掠向白悟,这档口,一骑又至,正是突破束缚的又一名月氏武士,他持的也是一支长戈,他显然看到面前所发生的一幕,纵马毫不犹豫冲向路边,果断将手中的长戈扎向白悟。 夜火和他尚隔一小段距离,驰援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夜火一蹬马镫,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扑向月氏武士。 巨大的惯性硬是将来者从马背上扑倒,两人扭成一团,也滚落在地上。 一剑割开对方的喉咙,夜火牵起白悟的手,将白悟拉了起来。 紧随而至的乌提看到这一幕,立即嘶哑着嗓子吼道:“原地阻击!原地阻击!” 刹那间,这条依傍着山体宽约五六米的山道立即堵塞起来,乌提带着仅有的五十名秦军,各自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拼了命的抵御大片大片压制而来的月氏骑士。 乌提深知,失去了马匹的白悟和夜火,即便运气再好,也难逃刀剑刺体的命运。 故而,他在千方百计赢得时间,试图让白悟和夜火逃离险境。 夜火拉着白悟的手,在拼命奔跑。 不断有自己人遇刺落马。 阻击正在遭到敌方的猛烈冲击,阵地不断后移,随时都有被撕开的危险。 终于,数骑月氏骑兵率先在最边侧撕了一道口子,借道坑坑洼洼的山地迂回而出,一踏上山道,便放开速度朝着白悟和夜火奔跑的方向追击。 一骑最先赶到,夜火急转身,将身体挡在白悟身前,一剑格挡在对方的铁枪上,抬手死死抓住枪身,用力一拽,竟将一个身材比她不知高大多少的月氏武士拉下马背。 剑尖一个直刺,了却了那人的性命。 “白大师,快快控制住此马!” 娇喝一声,夜火再次在道路中央站定,准备阻击接下来的几名月氏骑士。 白悟如梦初醒,冲向那匹刚刚失去主人的月氏战马。 终于抓住缰绳,白悟艰难地爬上了马背。 回头一看,夜火已与又一股敌人战斗正酣。 “夜火姑娘,随我快逃!” 白悟扯起嗓子喊着,此时的他在经历了几次性命攸关的考验后,已没有了最初的恐惧。 夜火闻言,在刺杀又一名月氏骑士后,飞速跑向白悟,手一接触到马背,身体借力一掠,飞身上了马背。 两人共骑一马,白悟猛扯马缰,发了疯似的向前快逃。 矮山终于姗姗而至,马蹄刚刚踏过那处狭窄地带,许啸已经急不可耐,当即带着所有的将士冲了出来。 乌提带着仅余的十多名残兵且战且退,正当他身疲力竭之际,许啸已带人加入了战阵。 情况顿时得到好转。 不仅如此,不远处的二百多骑作为后援也在陆续赶至。 白悟收住一颗慌乱的心,把目光瞥向夜火,但见她脸上汗水涔涔,发际也已湿透,紧紧贴在额头上。 白悟心中不由好一阵感动。 稳了稳心神,白悟双手抱拳,给夜火作了一揖,感恩涕零说道:“多谢夜火姑娘救命之恩,我白悟今后一定重重相报!” 夜火古古怪地看了白悟一眼,也不理他,提剑加入战斗。 白悟一下子成了最无聊的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尽管重生之后的白悟算不上书生,只是个自带江湖属性的郎中,但重生之前的他,倒的确算得上是个读书人,虽然也经常和人刚,但出格的事从未干一件,你让他拿块板砖从背后把某人敲晕,兴许还能鼓起勇气,可此刻这么大阵势,你让他前去帮衬,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重生不易,刀剑无眼,万一一个不小心,又作死了。 但总要干点什么。 哪有一军的主官在两军交战之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道理呢!那算什么事!! 白悟开始呐喊,本来是想摇旗呐喊来着,但没找到旗,只能干吼。 “许将军加油!” “夜火干得漂亮!” “劈死那个狗东西!” “漂亮,这一剑应该打十分!” …… 第72章 绝处逢生 吼着吼着见没人理他,白悟觉得有必要提高自己的存在感,眼睛四处乱觅,捡起几个大大小小的石块。 掂了掂份量合适。 瞄了又瞄,白悟鼓起勇气砸向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月氏武士。 准头太差,偏偏砸在一名自己人头上。 那名士卒差点被砸晕,愣了愣,先是一脸愤怒地四处察看不明飞行物的发射源,当他的目光朝着白悟投射而来时,白悟赶紧抱歉地笑了笑。 士卒一脸幽怨。 白悟不甘心,总结了经验,再次行动了。 这一次,他大胆向阵前靠近了不少。 挑了一个更小的石块,找准一个目标,果断地用力掷出。 果然是射程越短,命中率越高。 一名月氏武士杀得兴起,一把弯刀正在高频率往复运动,眼看就要劈中一名秦军,突然一枚带着棱角的石块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脑门上。 “帅!”白悟振臂高呼。 功亏一篑!月氏武士暴跳如雷。 他直接根据面部遭袭的撞击点判断出偷袭方向。 狠厉的目光逼射而来。 白悟一哆嗦,连忙端正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看天。 但手中握着的石块还是出卖了他。 月氏武士表情狰狞,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罩住白悟,恨不得将白悟生吞了。 他似乎觉得这是一生中遭受最大的奇耻大辱。 目不斜视,一只手探向马鞍,赫然握住一把弯弓。 从腰间抽出一根铁箭,装填…… 直到对方举起弯弓,拉弦,并将箭头指向自己,白悟这才幡然醒悟…… 作?我让你作? 不顾一切蛇形般狂奔,接着向一块巨石后扑去…… “咻——” 几乎在白悟卧倒的同一时刻,箭羽擦过白悟的头皮钉在地上。 白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将身体缩成一团躲在石头后面。 耳里依旧是纷杂响亮的厮杀声。 再次探头的时候,白悟心中一沉。 这短短的十数秒间,战场态势已呈翻天覆地变化。 不少月氏人已渗透进来,双方搅在一起混战不止,形势已岌岌可危。 而夜火已退居战圈外侧,正在急切地寻找白悟的身影。 她知道,保护白悟才是她唯一的使命。 “这儿呢!”白悟伸手招呼一声,又赶忙缩回脑袋。 夜火匆匆赶至,拉起白悟,急切道:“守不住了,我带你先逃!” 白悟迟疑片刻,本想说些慷慨激昂的话,可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脑子里隐约出现一个念头,看来真没有发大财的命,不过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和夜火过过小日子,生上十个八个娃倒也不枉重生一回。 念头闪过,白悟先于夜火向远处奔跑。 跑着跑着夜火忽然一声娇喝:“有情况!” 但见夜火已在原地站定,脸上满是疑惑。 顺着她的目光,白悟发现大股的月氏武士在快速撤退。 乱糟糟的战场上,忽见远处冲来一队骑兵,一边厮杀一边进逼,月氏人遭到前后夹击,形势在眨眼间急转直下,正在做着脱离战场的部署。 “怎么回事?” 夜火摇头,迟疑着:“要不,咱们回去看看?” 白悟果断点头,爬上路边的一匹战马,夜火一跃而上。 回到矮山处,月氏人已走脱一空,白悟刚刚下马,许啸从人群中快步走近,一脸关切道:“白大师无恙否?” “我好得很,许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好像是有援军,白大师随我去瞧个究竟。” 不太宽的山道上,尸横遍野,有自己人的,也有月氏人的,几乎每个士兵身上都有血,他们在有序地打扫战场。 随着继续前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队骑兵,从队伍的规模来看足有好几百人。 让白悟他们匪夷所思的是,骑行在马上的所有人,清一色全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们装束各异,有布衫,有兽皮,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一身褴褛。 狐疑间,白悟倏然看到山道一侧站立着一个酷似乌提的身影,他背对着白悟他们,正和一人紧紧相拥。 “乌提将军!”白悟试探喊了一句。 相拥的两人同时转身,映入白悟眼帘的是两张草原脸孔。 “这……” 乌提依旧难抑激动,将另一人引到白悟和许啸面前。 “二位,他是我的安达腾古拉。” …… 此一役,秦人折损差不多五分之一,阵亡68人,负伤83。 要不是腾古拉的救援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战斗太过激烈,整个队伍疲惫不堪,乌提下令就地扎营,并让随军医者抓紧时间收治伤员。 登记好阵亡的将士,士兵们在野地里挖了几个大坑,将亡者就地掩埋。 腾古拉一声令下,数百名少年骑士立即作鸟兽散状,几炷香后,他们陆续返回,满载着刚刚捕获的猎物。 羚羊、野鹿,甚至还要野猪。 这个时代,山里永远不缺猎物。 这是腾古拉表达犒劳秦军的最好方式。 一顶营帐内,乌提、白悟、许啸、夜火外加腾古拉和另一名匈奴人,六人在一张毡子上席地而坐。 毡子中央摆满了刚刚烤好的野味。 之所以叫上夜火姑娘共宴,是因为夜火身上有他们这帮男人们惦记的东西。 别想歪,羊奶酒。 羊奶酒是嘎吉公主馈赠给夜火的,属于私有物品,且于夜火而言,意义非凡,就算白悟想要,还得厚着脸皮说几句好话。 酒这玩意最大的作用是增进感情。 还没喝几口,在场的所有人都熟络起来。 畅谈中,白悟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作为赫依族原和鲁大王的铁杆小弟,腾古拉这些年一直在干一件事,一件大事,一件策划已久的大事。 将年幼的乌提送到咸阳后,腾古拉中途几次偷偷潜回草原,招募了十来位好友加入了为大哥复仇的伟大事业中。 既然是复仇,就必须有复仇的资本。 他们最缺的是人手。 于是他选中了一个地方,崆峒山。 这是个鸡鸣三“省”的地界,接壤大秦,毗邻匈奴,和楼兰、月氏以及东胡也遥遥相望,他们首先把目光盯在了附近地域的孩童身上。 第73章 良辰美酒 最开始,他们掳掠的是楼兰和月氏的孩童,并在崆峒山的深山里,搭建了一些简易的房子,用来生活起居,接着,他们以草原的方法训练他们,以期望将他们锤炼成强悍的战士。 直到今年,因为生源奇缺,他们才把目光盯在了秦国疆域内的乌氏、容平等县。 十多年的辛劳付出,他们组建了一支已具战斗力、数量在一千余人的少年军团。 但由于马匹有限,他们只装备了三百余骑。 就在不久前,腾古拉回了一趟咸阳,本意是想和乌提交流自己的复仇计划,可扑了个空,向乌提的养父母一打听,才知道乌提带人进了草原,联想到不久前这五百骑一路闹出的动静,方知带队的正是他,因而,当月氏人一进攻,他便带着所有的少年骑兵解围来了。 “如此说来,二十多天前,发生在乌氏县盗抢婴幼儿事件,乃为你腾古拉所为?”白悟开始发问。 “正是!” 白悟忙道:“那天夜里乌氏县槐树里我们与一伙盗匪遭遇,其实就是你们?” 腾古拉惊讶:“当时你们几位也在场?” 乌提叹了口气:“是的,那天我们刚好抵达乌氏县,按例前去知会乌氏县郡守,沿街贴满了悬赏盗匪的告示,一问郡守,方知出了这等事情,后来正赶上你们在槐树里再次作案,郡守以兵员紧张为由,央求吾等出兵,唉,如果我早些知道这些,定会阻止安达的。” “阻止我什么?” 乌提黯然道:“我见过那些丢失孩子的家庭,其悲戚,其绝望,其惶然迄今依旧让我动容,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家的支柱,我想象不出,一旦这根支柱没了,这些家庭将如何维系下去?” 腾古拉面色不悦,把声音提高了几度:“乌力松,你是草原的孩子,何时变成像羊一样的性格?难道,你将赫依族的血海深仇都忘了吗?” “安达,我没忘!我只是介意用这样的方式复仇,会让我一辈子不安的。” 腾古拉目光咄咄:“草原的雄鹰如果顾及了兔的感受,不要三天它就会饿死;草原的狼群如果顾及了羊的感受,它们熬不过任何一个冬季!乌力松,请收回你的妇人之仁,这会害了你的!” 现场气氛突然肃穆起来。 白悟有意打破因由这席对话产生的尴尬,对腾古拉嘻嘻一笑道:“我可敬的草原朋友,此次草原之行,对于乌提将军而言,却也有意外的收获,你们赫依族人已重新接纳了他,并推选他成为赫依族新的首领……” “白先生此话当真?”腾古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乌提。 乌提点头:“当我的面前站满了我的赫依族人,尤其是这支赫依族人是由我的杀父仇人之子带队时,我甚至没有勇气承认我就是那个乌力松,还是白先生心细,巧妙地联系到了呼由老将军,并带去了我阿布的那把贴身佩刀,不但化险为夷,还让整个族群认可了我的身份……” “你见到了呼由老将军?古里之子熬格你也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乌提把所发生的一切详细讲了,腾古拉顿时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奇怪呢,这片区域以往从未出现过过月氏人,原来他们是受了熬格的蛊惑,特在此拦截你们找你们复仇了。” 乌提淡淡应道:“一开始,熬格只是想让我加入他们,说是共谋我赫依族的出路,被我拒绝了,他这才狗急跳墙欲置于我们死地。” “这么说来,熬格和嘎吉族决裂了?”腾古拉迫不及待问道。 “表面来看似乎如此,只是不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 腾古拉神色一端:“乌力松,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乌提想了想道:“先回雍城,把这趟差交了,然后找太后说明原委,不日后我就回草原……”顿了顿,“只是不知太后能否顺利放我离开?” 腾古拉跳了起来:“乌力松别太莽撞,千万别跟太后说明你的身份,否则或有变故。” 乌提不屑道:“太后待我不薄,这件事我不想瞒她。” 腾古拉还要继续争执,白悟咳嗽一声,不慌不忙道:“腾古拉或许多虑,说和不说各有利弊,但依本人看来,说之利远大于不说之弊……”说到这儿,白悟习惯性缄默。 腾古拉急切道:“望白先生明示。” “太后毕竟权倾天下,她的身后是蒸蒸日上的大秦王国,此番乌提将军重返草原,面对的是如日中天的嘎吉族,如要想有所作为,单凭你们现有的赫依族人以及这些千余名童子军,实在是勉为其难,但若能得到我大秦的鼎力相助,情况就不一样了,这是其一,其二,据我判断,吾王嬴政尽管还未成年,但毋庸置疑他是一个大有抱负的君王,草原上的事他多多少少有心染指,无奈两眼一抹黑,假如乌提将军愿与大秦共同进退,这一定是吾王所乐见的,也是他打心底期望的。” “我乌提听白大师的。”没等腾古拉发话,乌提率先表态。 白悟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今天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但诸位可否知道,最值得庆贺的是什么?” “劫后余生?”许啸道。 白悟摇头。 “我与我的安达再次重逢?”乌提道。 白悟摇头。 “我救了白大师一命?”夜火璀璨一笑。 白悟略思片刻,还是摇头。 众人不解,齐刷刷盯着白悟。 白悟抿了一口酒,捋着须不疾不徐道:“最值得我们庆贺的,乃是不日后我们的乌提将军将虎啸草原!”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微醺,白悟想起即将扑面而来的美好生活,不禁一阵心旌神摇。 他微眯着眼睛,露出罕见的扭捏之态,对乌提说道:“老哥,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梦想,我想成为像吕丞相那般富有的人。” 乌提先是愕然,继而好奇问道:“白大师也喜欢钱?” 白悟一脸鄙夷:“这天下有谁不爱钱?” 乌提呵呵道:“据我所知,吕丞相是买卖珠宝起家的,白大师打算靠什么发家?” “还阳不老草!”白悟斩钉截铁答道。 “哦,那白大师能否说说具体的想法?” 第74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白悟并未顺着他的问话,面向众人,话锋一转:“诸位,当前天下诸国中,谁最富有?” 许啸毫不犹豫应道:“当然是咱们的吕丞相了。” “他有多少钱?” “据说他拥有的黄金可以装满整整十辆马车。” “天哪,这么多!”夜火一声惊叹。 白悟又问:“如今咱大秦国,除了吕丞相,诸位知道还有谁是商界翘楚?” 乌提率先道:“屈居吕丞相之下的,恐怕得算公良久了。” “公良久是谁?”这是白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雍城南市街紫月剑坊坊主,听说他的剑坊锻打的铁剑由某种精钢打造,锋利无比,一般的盔甲很难抵御,正因为此,他的紫月剑已成为诸国装备军队的首选武器,就连偏居一隅的月氏、楼兰甚至大草原的匈奴也慕名派人偷偷潜入雍城,和他交易。” 白悟倒吸一口凉气:“在这群雄割据时代,武器交易可是最大宗的买卖啊!为何他的财富不及吕丞相?” “还不是因为产量?公良久早些时候只是一名铁匠,紫月剑坊是在他的铁匠铺的基础之上扩展而成,加上锻造铁剑的精钢材料匮乏,且公良久对外放了话,每天最多只生产一百把紫月剑,这个规矩从来被他恪守,因而这些年来,他只是通过不断提高单品的价格来攫取更大的利润,可价格再高,所盈之利也是有限的啊!” 白悟思忖着道:“乌提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按理说把这些高端兵器自由交易后万一流失到敌国之手,朝堂理应加以限制才对,怎么说这都是隐患,为何没有人给王上建议加以约束,或者收为国有,以服务于我大秦国本国军队?” “当然是数量太过菲薄。” “可一天一百把,一年下来也有三万余把,如果这些兵器悉数装备到某一支军队,祸患无穷啊!” “可不是,我听闻近几年来,雍城的官府开始出台了制约措施,但并不严苛,因而,一些外地的采购商人只是纷纷由公开转向地下罢了。”乌提顿了顿,喝了口羊奶酒润了润嗓子又道:“保不齐官府在这桩买卖中也捞了不少好处,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白悟彻底懂了。 “乌提将军,你在雍城待了不少时日,可否知道一支紫月剑售价多少?” “五金到十金不等,紫月剑也有规格,并非一种品型,重量、长短、锋利度均是价格浮动的依据,此外,熟人贩卖和生面孔所竞之价也有差别,这些统统还不是公良久说了算?” 白悟低下脑袋,开始掰手指。 一支紫月剑保守估计就算赚取2金,一天200金,一年下来7万金…… 一根还阳不老草以收购均价300钱计,加上各类摊派成本,共计350钱,可泡酒50斤,每斤高粱烧的成本算2钱,这还是较高档次的白酒,50斤烈酒计100钱,所有成本合计450钱,泡成白氏还阳大补酒后,如果每斤买上100钱,50斤就是5000钱,每根还阳不老草获取的毛利为4650钱,如果按前世的市场规律,营销成本占销售额的20%,那么纯利为3600钱上下,折算成黄金,差不多6金…… 假如营销手段得当,市场前景足够广阔,一年销售量在一万根,则纯利差不多为6万金…… 那两万根呢…… 乖乖,12万金啊! 白悟心花怒放,猛地抬起头,铿锵有力说道:“诸位,我先定个小目标,给我一年时间,我将以实际行动赶超公良久……来啊,给我加酒!” 众人均无动于衷,好半天乌提提起一袋羊奶酒,迟疑着说道:“白大师,你还能喝吗?” “当然!区区几樽淡出鸟的羊奶酒,就能把我白大师灌醉了?”白悟说着一把抢过乌提手中的羊奶酒,自顾自斟满一樽,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慷慨激昂说道: “我白大师有个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天下诸国所有的商界大亨做一个财富排行榜,初步计划在五年之内问鼎榜首,至于乌提老哥,你大可放心回你的草原打拼,只要需要钱,找人给我捎个信,我白悟不计回报资助你,因为我看好你这支潜力股,对了,还有你的那支童子军,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主意,我觉得有必要加大组建力度……至于他们所需的物质补给,我白大师全包了!” 这番话洋洋洒洒讲完,白悟又感到口干舌燥,抓起一袋羊奶酒就要再倒。 却被乌提一把抢过。 乌提脸上现出满满的忧虑:“白大师,你真的不能再喝了,瞧你,都喝醉了!” “我没醉,我真没醉,天地良心,就这么点酒怎么可能把我喝醉?” “夜火姑娘,你是在偷笑吗? 不信?不信我走两步给你们看看…… 别扶我!” 白悟尽量不让身体晃动,颤巍巍站起。 “走起——” 一步刚跨出,腿一软,白悟踉跄倒地。 白悟再次站起,趔趄着勉强走了一个来回,喜笑颜开。 “怎么样,我白悟没醉吧……” 就是,想我白悟前世茅台是一斤半的量,浓香型的更不在话下,五十二度的五粮液两个都放不倒…… 乌提已经忍无可忍,连忙站起上前一把扶住歪歪倒倒的白悟,招手叫来夜火。 “白大师,你的确是醉了,瞧你,都说胡话了,来啊,麻烦夜火姑娘把白大师送回帐篷入寝。” 白悟还想极力争辩,夜火连忙操起白悟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 乌提不怀好意笑笑:“夜火姑娘,好好伺候白大师睡觉,这些天真是难为他,他的确是累了。” 白悟突然就不想说了。 被夜火架回到自己的帐篷,白悟的大脑依旧昏昏沉沉,但想起一件迫切的事情,他试图极力保持着清醒。 夜火小心翼翼把白悟放到地铺上,起身欲离开,白悟突然一把拽住了她。 “夜火姑娘……我喝醉了……浑身乏力……可否帮我褪去衣裳?” 夜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白悟,在他身旁坐下。 姑娘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伸手来解白悟上衣的搭扣。 第75章 近墨者黑 这个季节,衣物单薄,白悟分明感受到她的手在胸前游来游去,还能感受到那只手传达而来的微微凉意,一颗心顿时纷乱起来,一等上衣褪去,便迫不及待一把捉住夜火的手。 “夜火姑娘,是否愿意陪我一道入眠?” 说着,一手搂住夜火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反复在自己肥肥的肚腩上摩挲。 绰绰约约的灯影里,夜火的双颊顿时飞红,急促的呼气喷在脖子上很是温暖,她想努力挣脱,可似乎又在担忧着什么,白悟再也把持不住,就势将夜火扑倒在床上。 埋头就去亲她。 夜火这才慌乱起来,一把推开白悟,弹跳而起。 “白先生,你喝醉了。” “特么为毛所有人都说我喝醉了?”白悟很沮丧,又极不甘心,再次向夜火扑来。 夜火轻松躲过。 乃乃的,难道我对“赠予”一词理解有误? 明明是我的私有物品,为毛我想用却用不得? 白悟内心拔凉拔凉的,知道凭夜火的身手,他十个白悟也抓不住她,便果断放弃,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缕哀怨的眼神将夜火笼罩得严严实实。 “夜火姑娘对我太不公允,我发誓如果你一意孤行再拂我意,我要向我的二狗哥投诉你,我要求退货,换那位紫雨姑娘。” 这个时候夜火却奇异般嬉笑起来:“白先生又骗小孩,紫雨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或许我就是喜欢紫雨那种精致型的呢?” “噗,鬼才信你,那亚苏公主有什么好的,身材又不比我高,长的也就那样,皮肤还黑,不就是比我大了那么一点点吗?我算看明白了,越是大,你越是喜欢……” “一派胡言!就算亚苏公主当前和你站在一起,我也选你不选她!” “白先生说的是真心话?” “如果骗你,天打雷劈!”话一出口,白悟又闪电般扑向夜火。 这一次夜火却没有躲,只是人出奇的冷静。 她推开白悟热烘烘的嘴,神色突然一端:“白先生,想要和我那个,我有条件的。” “嗯?什么条件?” “亚苏跟我说了,你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男人,花花肠子又多,她提醒我不能轻易上了你的当,除非明媒正娶,否则你一旦得到就可能把我抛弃,这是其一,其二,亚苏说你很有钱,我看也是,你必须先给我一个家,我不想再寄嫪大人篱下,那感觉很不好,还有,出嫁那天,你要给我买最好看的衣裳,戴最漂亮的饰品……我……我要让紫雨羡慕死我……” 白悟心里在叹息。 好好一个淳朴的姑娘,跟那刁蛮的匈奴公主还没接触几次,就变得如此世故。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眼睛一翻—— “唉,亚苏那娘们说的话你也信?” 夜火也是眼睛一翻—— “我和亚苏已结拜为姐妹,她的话我当然信了!” “特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紫雨不是你的好姐妹吗,你俩什么时候飚上劲了?” 这一次,夜火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飘飘然走出帐篷。 她的话远远传来: “白大师,这些天你真的太辛苦了,惦记的事太多,好好睡上一觉吧!” 乌氏县的北城门,郡守关秋带着一帮大大小小的官员亲自候在城门外,迎接着这支赋有特殊使命的队伍归秦。 折损了一百多人的队伍已不似出城那会儿气宇轩昂,加上长期的旅途劳顿,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霜打的一样。 “兄弟们一路辛苦了,为了犒劳大家,表彰我大秦将士的丰功伟绩,本郡守将在今晚于本郡的军营中摆设宴席,好酒好肉管够!” 随着关秋现场发表了这通欢迎词,所有人一扫颓靡,每个人的眼睛都滴溜溜鲜活起来,仿佛是一条长时间搁浅的鱼儿终于回归水中。 望着长长的队伍雀跃般涌入城内,乌提和白悟几人走上前来,与关秋互施礼节,并表达了感激之情。 关秋面色一凝:“我看队伍减员不少,是不是路上有什么变故?” 白悟习惯性抢答:“先是碰上匈奴人,后来又遭遇了月氏武士的埋伏,干了一仗,伤亡一百余人。” 关秋埋在心底的好奇心被再次激发,正见一辆负重的马车嘎吱嘎吱从身旁驶过,连忙探头瞟了几眼,接着若无其事看向几人,悠悠然将双手拢在袖中,旁敲侧击说道:“匈奴人毗邻秦域,倒是因为领土之争经常和我闹些不愉快,可想那月氏国远在千里之外,为何也与我方起了争端?难道是与此次王上和太后交办的任务有关?” “的确如此。” “哦?” 关秋的脸上立即现出一副经过夸张过了的惊讶之情。 白悟的前世是专门和人打交道的,观言察色是他的拿手强项,知道关秋此刻最想探知的便是他们秘密任务,便有意吊他胃口,“不过还好啦,虽然过程一波三折,死伤百来个弟兄,但总算不辱使命,我想此番回去,王上和太后的奖赏一定是不会少的,哦对了,乌提将军,当初太后是怎么说的?” 乌提刚要回答,许啸上前一步说道:“太后承诺,本次行动如果能够捆载而归,所有人晋爵一级!” “乖乖……”现场的郡府官员一阵惊嘘,脸上无不透出浓浓的艳羡之情。 许啸和白悟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乌提长,加上深谙为官之道,人也比乌提圆滑得多,便与白悟一唱一和起来:“白大师,我私下听说,以往所有的任务中,太后肯下这么大的血本唯此一次!” “是啊,足可见此项使命非同小可,你想,四百多人同时晋爵,需要多大的魄力,又岂是一般的任务所能相比的?” “乃乃的这一个多月的辛劳真值,不论其他,单年俸就多了几百石!” “年俸算什么,关键是我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彰显了我们的能力,从此进入了太后的视线,那以后但凡有重大任务,太后还不是优先考虑我们?” “白大师说得太好了……” 第76章 抵达雍城 关秋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打断了行政级别比他略低的许郡尉,猛地咳嗽一声道:“咳咳,你们捆载而归了吗?” “那当然!”白悟得意一笑,“你看刚刚驶去的四架马车,上面都是我们此行的巨大收获!” “敢问……”关秋想直入主题,又大有顾忌,但最终那份顾忌被好奇打败,“敢问,汝等此番西域之行到底所为何事?” 话一道出,现场顿时缄默一片。 没人敢轻易吐露机密,乌提开始左右旁顾,许啸干脆抬头看天。 只有白悟的眼睛一直在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俄顷,白悟咬了咬牙,毅然道:“关郡守,借一步说话!” 说着,在乌氏县郡府所有在场的官员热切的目光中,白悟把关秋引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他把一只手搭在关秋的肩上,模样中透出十二分的亲昵。 “关老哥,这件秘密我就跟你一个人讲,沿途郡县所有的官员我只字未吐,我相信你的为人,一定会替我坚守这个秘密。” “一定一定!”关秋连连点头。 “此次西行,吾等乃是为了一件玄妙之物而去。” “哦?玄妙之物?”关秋脸上照例又出现了夸张的惊愕。 “它是一种仙草,有养生延年之功效,深得吾王和太后之热望,故而命吾等不惜一切代价觅回。” 关秋眼睛瞬间瞪得又圆又大:“这世上果有长生不老的仙草?” “长生不老兴许言过其实了点,不过延年益寿倒是不假,尤其能增进男人势不可挡的雄浑,亦能增进女人的水白娇嫩,故而,但凡了解实情者无不趋之如骛。” “真的如此奇妙功效的仙草?白大师,这仙草叫什么?” “还阳不老草。” “天哪,你们一下子觅到了整整四马车的仙草?” 白悟微笑点头。 关秋咽了一口口水,欲言又止。 白悟伸出手掌向内拨了拨。 关秋赶忙侧过脑袋,附耳过去。 白悟压低声音,几乎咬着他的耳朵道:“关郡守,看着我俩投缘的份上,晚间无人的时候,我偷偷送你两根,不过,可千万别走漏消息吆!”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谢谢白大师厚爱!”关秋的脸上堆满了感恩戴德,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说完这句话,关秋已然是乐开了怀,喜滋滋正想离去,却被白悟一把拉住。 “关郡守,这还阳不老草价格连城,送你除了那份情谊,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大师快说,只要我关秋能帮上忙,绝无二话!” 看关秋将胸脯擂得山响,白悟不疾不徐说道:“以后,我还想从草原上倒腾一些仙草,乌氏县是进入秦境的必经之地,到时还希望郡守行个方便!” “没问题,小事一桩!” 白悟还是不放心,又紧接了一句:“这可是我白悟私人所为哦!” “那更没问题喽!”关秋哈哈一笑。 笑声响彻四野,豪气干云。 白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既然关郡守是个讲义气的人,我也就不见外了,以后我的仙草每次从乌氏县通关,我会着人付你酬劳,不会让你白干的,可好?” 关秋微微一怔,旋即拼命点头,脸上笑成一朵花。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这日晌午,大军离雍城只剩下半日的路程,乌提差快骑飞报雍城赵太后。 日入时分,大军终于抵达雍城西门城外。 一队骑兵候迎而出。 白悟一眼认出领队的正是百将齐茂。 齐茂似也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一见白悟,马上面露喜色,直接绕过领队的乌提,纵马向白悟奔来。 此时的白悟正坐在一架马车上,与他一起享受车驾待遇的还有夜火和五只青狼獒幼崽。 经过夜火长达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如今这五只幼青狼獒已过了哺乳期,享用的的是全军最好的伙食,几乎每顿都是羊肉,且体重窜得很快,每只都重达八九斤。 “太后口谕——” 齐茂在白悟车前勒住缰绳,扯起喉咙喊了一声。 大军立即驻足,所有人纷纷从马上跃下,躬身肃立。 白悟也连忙从马车上跳下,垂下手静静站好。 “为表彰白悟士大夫、乌提将军、许啸郡尉等所有将士的不辞劳苦,太后已移驾西门,亲自在此迎接众将士返城。” “谢太后!”众人跪拜谢过。 宣布完口谕,齐茂一改严肃的神情,笑容可掬走近白悟,先是行了个躬身礼。 “见过白先生。” “百夫长免礼。”白悟扶起对方的手臂,呵呵道:“数日不见,齐茂百将何时成了宫里人?” “还不是仰仗白先生提携?”齐茂俏皮一笑,压低声音:“先生出关没多久,嫪先生就约见了我,并把小人调到了他的身边。” “恭喜了。跟着嫪先生好好干,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小人谨记,不过有一点小人不敢忘,小人是因为白先生的引荐才有的今日,所以小人只知道我齐茂是白先生的人!” “哈哈,哈哈,齐茂百将莫要分得这么清楚,我只知道我白悟是嫪先生的一位马前卒,其他的,概莫紧要。” “是,白先生说的极是,小人一定牢牢铭记。” 齐茂率队在前面引路,片刻便来到西门外。 远远看到城门前簇拥着一大群人,居中是一架硕大的马车,华辇之下,高高坐着一个仙气十足的红衣女子。 白悟已换乘一匹大马,跟在乌提和许啸的身后,三人快速突出队列,在距离华辇数丈远的地方翻身下马,齐齐跪在地上。 “叩见太后,太后吉祥!” “白爱卿平身,乌将军平身,许郡尉平身!” 红衣女子说完,微微抬起右手。 侯立在华辇旁的嫪毐立即会意,搀扶着她走下车驾,款款走到三人面前。 赵姬温和的目光先是扫过乌提,接着掠过许啸,最后落在白悟的脸上。 “白爱卿,两月不见,瞧你,黑了不少,一定是旅途辛苦了!” “为了太后,就算付出再多,白悟心里也是美滋滋,况且,太后是国母,在下能有幸得到国母的差遣,我白悟打心底觉得骄傲!” 赵姬微微一笑:“白先生不枉这趟西行,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 说完抬头瞥过几架辎重马车。 “白先生,你的快骑报告说,此番西域之行收获颇丰,果真如此?” 第77章 太后出迎 “回太后,千真万确。” 赵姬喜上眉梢,迫不及待说道:“快扶哀家看看去!”说完把手从嫪毐手中抽出,搭在白悟的手背上。 那只手柔嫩丝滑,带着微微的凉意,白悟一握上去,仿佛通了电一般直逼灵魂深处,禁不住浑身一阵震颤。 头上马上汗津津起来。 嫪毐主动后退几步,朝白悟邪魅一笑。 这一笑,似有万般含义。 白悟不敢分心,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搀着太后的玉手,向最近的一架马车走去。 太后的脚步明显有些急,白悟差不多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走到中途,她回头朝白悟莞尔一笑,轻吐一句话:“白先生莫要太紧张,哀家也是人,断不会吃了你的!” 这句话多多少少给了白悟无穷的勇气,顷刻间,他一颗慌乱的心忽然淡定下来。 是啊,不就是个美女太后嘛,何必弄得自己像个未见过世面的钓丝一样? 想清楚这点,白悟深吸一口气,气息顿时稳如老狗,他仿佛一下子回到前世大型的主持现场,马上气定神闲起来,加快脚步,牵引着太后稳稳来到一架辎重马车前。 “太后稍等,在下亲自给太后取出一根仙草!” 这第一辆马车捆载的还阳不老草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个个均为丰满圆润的上品,其中几根最为壮硕的放在最上面,每根都系有红绸带标记,本意就是为了便于太后的检阅。 白悟不由分说抱起一根,乐颠颠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这就是传说中的还阳不老草。” 这是一根足有两米长的不老草之王,品型匀称,整个模样器宇轩昂,雄浑无比。 太后突然脸一红。 白悟知道它的状型由于相当酷似某物,让她起了遐想,连忙道:“太后,此物耐寒耐旱,傲立于荒漠的严酷环境之中,故而挺拔……” “既然名为不老草,哀家……哀家本以为其外表纤细,哪知……哪知……” 说完,偷偷瞟了一眼白悟。 此时的白悟已不见任何拘谨,嘿嘿一笑道:“太后明鉴,正因为其外表粗犷,才更具补肾益气之功效。” “白先生的意思,此物对……对男子那方面大有裨益?” 她看上去无比羞赧起来。 白悟不由内心一荡。 “这只是一方面,对女子来说,同样能起到增白美容和体验愉悦的效果。” “果真?” “在太后面前,就是给白悟十个胆子,白悟也不敢戏言。” “咳咳,哀家知晓了,来啊,扶哀家起驾。” “喏。” 白悟引太后来到华辇处,一众随行人员还在伸头张望,且在不断窃窃热议。 依稀听到一个声音道:“这还阳不老草果然非同凡响啊!” 赵姬登上马车,莺莺燕燕说道:“白先生,乌将军,许郡尉,天色不早,汝等三人随我入宫,我已备好晚宴,款待几位劳苦功高的功臣!” 暮色四合,太后的华辇飞速离去。 这一次,嫪毐并未随行,他来到白悟身前,不由分说先是擂了白悟一拳。 “白弟,我担心死你了,总害怕你和以前一个德性,除了小偷小摸轻车熟路外,其他的十分不靠谱,还好不辱使命,这样我在太后面前总算交了差了。” 白悟也擂了他一拳,涎着脸笑道:“二狗哥,你原先所认识的白悟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白悟,这个白悟不但和你一条心,还会和你共同进退、荣损与共!” “狗东西,口齿愈发好了!” 白悟话锋一转:“嫪大哥,我有样好东西送给你!” 嫪毐面现疑色,忍不住嘀咕道:“你个江湖郎中,穷得叮当响,能有什么好东西?” 白悟直接给他一个鄙夷的眼色,向远处悄悄站立的夜火招了招手。 夜火快步而至。 “夜火姑娘,取一只青狼獒幼崽过来。” 这是一只肥嘟嘟胖乎乎毛茸茸的幼崽,已和夜火十分谙熟,夜火将它抱在怀中,小家伙极不安分,不停地拱来拱去,模样煞是可爱。 “嫪大人,给。”夜火拎着小东西颈上的毛皮,递到嫪毐的手中。 “天啊,世上有如此可爱的狗?”嫪毐抚摸着青狼獒的毛发,忍不住一声惊叹。 “这不是狗,它叫獒,还是獒中非常名贵的青狼獒。”白悟纠正了他。 “是嘛,谁送给你的?” “去的路上在草原上的一处山地里捕获的,母獒由于太过凶残,已被斩杀,留下了五只幼崽,这是其中一只。” “这个萌宠我打心底喜欢,谢谢白弟惦记我这个做大哥的。” “不用客气,不过,大哥千万别误解,这可不是什么萌宠,驯化长大后此兽凶悍无比,尤其具有护主意识,远非一般的犬类所能并论!” “真的吗?好礼物!果然是好礼物!” 嫪毐眼睛一转,即刻又道:“既然如此,白弟何不也献与太后一只?” “这些小獒都是嫪大哥的了,怎么分配,全由大哥说了算。” “欸,你把你二狗哥看成什么了!明明是白弟辛劳所得,我嫪毐岂能夺人所爱?再说,此兽在我大秦算是稀有之物,我连个之所以都说不清,明眼人还不是一眼看出我的霸道?不妥,这件事上,白弟完全可以自由主张。” 白悟看出嫪毐不似矫揉造作,便颔首应允。 “那行,利用今晚赴宴的机会,吾给太后也捎带一只。” 揽起一只小獒放进怀中,白悟爬上长信侯的专车,向着城内而去。 马车辗过人工城壕,沿着穿城而过的白鸡河东行两里,是一条绕城东南的雍水,接着,扑面而来的是鳞次栉比的楼阁和雄伟林立的宫殿。 整个建筑群座北向南,四围城垣环绕,分为北部居中的祖庙,东部的昭庙,西部的穆庙,南部的门塾以及中庭五部分。 门塾一过,白悟马上涌起一股侯门一入深似海的压迫感。 马车自南向北一路驶来,来到朝寝区,在第五座宫院门前停下。 是一座分外气派豪华的宫殿,为五座宫院之最,殿堂采用土木结构,大屋顶,四面坡,屋顶由双楹柱支承。 白悟把幼獒放进一支木盒中,和嫪毐双双下车,身后的一辆马车上,乌提和许啸也鱼贯而出。 伟岸的宫殿里,此时灯火通明,数百盏膏油灯悉数被人点亮,偌大的大厅辉煌明亮。 第78章 大宴有功之臣 早有数人立在殿外,一见嫪毐数人,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连忙迈着小碎步跑来,亲切喊叫起来:“嫪大人,你让咱家好一阵等,瞧瞧,咱家的腿都麻了。” 边说边轻轻拍打了一下嫪毐的手臂。 声音尖细。 原来是个宦官。 嫪毐打了个哈哈:“少监尹,这怡阳宫我长信侯也不知来过多少回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闲庭信步,不劳少监尹恭迎。” 说完,头抬起看向前方两人,提高声音道:“卫尉竭,内史肆,快来见过我的白弟。” 话一出口,白悟内心一震。 前世关于“嫪毐之乱”的记忆顿时浮现脑海。 “斯年九月,毐处以车刑于南市,其死党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枭首,追随毐的宾客舍人罪轻者为供役宗庙的取薪者——鬼薪;罪重者四千余人夺爵迁蜀,徙役三年……” 想到这儿,白悟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两名身着甲胄的男子加快了脚步。 “卫尉竭见过白先生。” “内史肆见过白先生。” 白悟暂时压住内心的惊惧,以拱手礼一一回过:“白悟拜见两位将军。” 初入大秦,白悟不知眼前分别叫做竭和肆的卫尉与内史到底是何官职,但从扮相上看,二人皆为武官,因此忙以将军相称。 嫪毐适时开口道:“这二位都是你嫪大哥的好兄弟,白弟不用太过自谦。白弟来自乡野,所见所闻自然受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卫尉竭乃为我大秦掌率卫士守卫宫禁之最高长官,隶属太尉府,是我大秦九卿之一,秩中二千石。而我内史肆兄弟更是年少有为,肆的父亲,早年从军,获有爵位,到了肆这一代,则愈加奋进,三十刚过便将爵位成功升到了十一级,成了军功爵下的右庶长,他的内史之职,不知多少人眼馋,不但执掌都城的行政和军事两大要务,还负责掌管法令、拟定文书,协助国君策命诸侯及卿大夫以及爵禄的废置……” 这一刻,白悟坚信无疑,眼前的卫尉竭和内史肆定是一年后受到嫪毐之乱牵连被车裂的二人。 嫪毐又把少监尹引到身旁:“此乃少监尹,隶属少府。” 白悟忙问:“何为少府?” 少监尹呵呵一笑,抢着解答道:“少府也是我大秦管制之中九卿之一,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养,有六丞。属官有尚书、符节、太医、太官、汤官、导官、乐府、若卢、考工室、左弋、居室、甘泉居室、左右司空、东织、西织、东园匠十二官令丞。少府下设监一人,少监二人,尹承吾王恩准,专门负责雍城太后的一切事务。” 待白悟和几人寒暄毕,一旁的乌提和许啸连忙上前。 乌提本是卫尉竭手下的一名侍卫统领,久居深宫,和眼前几人自然熟络,一见面便嘘寒问暖起来。 许啸在嫪毐的引领下也分别和几人相互一一认识。 少监尹带着众人进了殿内。 怡阳宫是雍城赵太后的朝寝宫,殿堂恢宏无比,宽敞的大厅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径深明显要宽阔很多,居中铺设一条数丈宽的红毯,两侧依次一字排开摆放了八张方形桌台,桌台内侧铺有柔软的坐垫。 红毯的尽头,是一面巨幅屏风,屏风前也摆放一张桌台,不过这张桌台相比其他要大很多,从规格上看,定是主位。 此刻主位空无一人,赵太后尚未过来。 殿内已是一片忙碌,十数名宫女和太监往来穿梭,正在传递一道道烹饪好了的美味佳肴。 少监尹把白悟引到离主位最近的左首席位坐下,自己的这一排,依次是乌提和许啸,再无其他。 对面一排的上首坐的是他的二狗哥嫪毐,接下来分别是卫尉竭和内史肆。 刚刚坐定,一个太监尖声喊道:“太后驾到——” 所有人齐齐站起,快步来到红毯上跪下。 “拜见太后!”众人众口一词。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袅袅响起:“不就吃个饭嘛,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众爱卿平身。” 太后已将红衣换成一袭素色长裙,头发已不似早些时候那样盘起,而是去除了所有的缀饰,乌黑齐肩的长发自由披散,人显得轻松随意。 待赵姬入座,众人方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白悟其实很不习惯古人的这种坐姿,两膝着地,两脚脚背朝下,臀部落在脚踵上,只要主人没有发话,还必须臀部抬起,上身挺直,这叫跽 ,又称长跽,是对别人尊敬的表示。如果按白悟前世的性情,他最喜欢的是一屁股落地,可在大秦,尤其是面对王族,那就是作死,这种随便的坐法叫“箕踞”,其姿势为两腿分开平伸,上身与腿成直角,形似簸箕,如有他人在场而取箕踞的坐姿,是对对方的极不尊重。 史记记载:荆轲刺秦王未遂,“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这充分反映了荆轲对秦王的蔑视。所以一般情况下,要求“坐毋箕”。 既然是“坐毋箕”,故而身体所有的重量必须由膝盖和脚踵承担,尤其是身姿挺直的时候,膝盖疼得要命。 好在赵姬马上微微一笑:“今晚算是家宴,众爱卿不用拘谨,随意最好!” 白悟身子立即松垮下来,把重量转移到脚跟上。 赵姬语毕,对侯立一旁的少监尹问道:“少监尹,今晚所备是何美酒?” 少监尹揖首道:“回太后,乃是晋阳县的杏花液。” “哦?”赵姬自然把目光落在了白悟身上,“我没记错的话,白先生就是来自晋阳县?” 白悟赶紧又正襟危坐起来:“回太后,小人乃是晋阳县白磨镇人氏。” “用白先生家乡所产美酒款待白先生,白先生不会介意吧?” “太后折煞小人了,这杏花液乃为我晋阳县最名贵的酒,价格奇高不下,寻常人家是根本吃不到的。” 嫪毐插话道:“白弟有所不知,依杏花液的声望,岂止是小小的晋阳县名酒,如今的杏花液已名满天下,诸国的达官贵要无不以能饮上一口杏花液为荣,更甚的是,限于它的产量,杏花液已是一价难求。” 第79章 宫廷特供酒 白悟脑中立即浮现出那天在晋阳县城和陶百川的邂逅。 难怪他出手阔绰,与白悟素未谋面,仅仅凭借自己的直觉,就一下子赠予他十金。 按嫪毐的说法,如此畅销的产品,所带来的财富又何止是晋阳首富?说不定整个太原郡首富都有可能。 赵姬的目光在嫪毐和白悟脸上游来游去,忽然笑意盈盈:“我听长信侯说起过他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偶遇上白先生的,还听嫪大人描述过你俩之间那些有趣的过往,白先生,你俩真的一起偷过鸡?” “可不是,那晚我俩实在饿坏了,不得已才动了偷鸡的心思,于是趁着夜黑之际来到了镇上最富有的一户人家,嫪大人给我把风,我翻进院墙潜入鸡窝,刚要下手,所有的鸡扑棱棱四处乱飞,响声很快惊动了主家,我顾不得太多,捞起一只就狂奔而出,那晚真玄,翻上围墙的时候,就差一点就被对方抓住,我俩不顾一切狂奔而逃,终于脱离险境,现在想想还依旧后怕……” “哈哈,真是有趣!嫪大人,你说那只芦花鸡几乎被你吃了一大半,就连你最爱吃的鸡屁股你白弟都省给你了?” 嫪毐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一脸庄重:“有一件事太后有所不知,我嫪毐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太后的慷慨赏赐,其实与我白弟的那次相遇也密不可分。” “是吗?除了那天填饱肚子免于了饥饿,就你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我唯才是用,两者之间还有何联系?” “太后恕罪,后来我离开晋阳一路向西,虽然还是流浪,但心境与已最初大为不同,那时我心中已有了执念,我发誓一定要活出名堂,以报答我白弟对我的不弃之恩!因而才有了我嫪毐来都城咸阳后,一直忍辱负重,直到遇上了太后,成就了今天的嫪毐……” 赵姬若有所思:“嗯,有道理,嫪大人这番话真让我感同身受,患难见真情,用在嫪大人和你的白弟身上最为恰如其分!看来,汝等二人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好了,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暂且先说到这儿,接下来开始晚宴……少监尹——” “喏。” “你代我亲自给诸位倒上美酒,然后也找个地方坐下吧,我要敬大家一尊。” 赵姬盛酒的酒器是一只云纹高足玉杯,其他人用的都是四羊方尊,酒很快斟满,赵姬抬起玉杯,扬声说道:“众爱卿,哀家今天高兴,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要不一起共饮而尽?” 说完自顾自缓缓举杯,凑近嘴唇,先是闻了闻,接着很愉悦地干了第一杯酒。 拾起桌上的一枚白色方巾,擦拭了一下嘴唇,赵姬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饮酒。 四羊方尊的容积明显要多于云纹高足玉杯,尽管知道不公平,白悟还是一口干了。 唇齿间遗留了少许,白悟咂吧着嘴巴,仔细品味着被众人称为天下第一美酒的杏花液。 别说,绵润醇厚,入口绝对很爽的感觉。 那一次在晋阳县城杏花楼,虽然也是喝的杏花液,凭记忆,白悟总感觉质地不如今日。 难道是因为特供宫廷? 还是因为那天只顾玩剥粽子的游戏抑或是饥饿的缘故,忽略了对酒品的敏感度? “众爱卿吃菜,先垫垫肚子。”赵姬看众人落下酒尊,又招呼了一句。 风餐露宿的这些日子,白悟着实愧对了自己的胃,饥肠辘辘的他顾不上太多,一阵风卷残云。 忽闻赵姬说道:“白爱卿,我看还阳不老草根茎又大又壮,生猛非凡,不知用何法滋补,生吃,还是煮熟了再吃?” 白悟慌不迭一抻脖子,将一块未嚼烂的肘子肉匆匆咽下肚子,连忙回道:“禀太后,都不是!还阳不老草之所以有滋阳养阴的功效,是在于其内有很多有益的成分,如果想把这些成分充分释放,必须要有介质,而最好的介质便是烈性白酒,二者如鱼如水,十分恰当,只要按一定的配比浸泡一段时日,取酒液饮之,方能达到目的。不过……” “不过什么?” 白悟思索片刻:“不过阴阳乃是生命之两极,本就互为矛盾,说一味药酒同时具备滋阳和养阴功效,实则是掩耳盗铃,因而必须分开加以秘制,以区别对待男女所需。” “那白爱卿说说哀家如何用它?” “太后身为女性,养阴为先。同样也是将还阳不老草用烈酒浸泡,不过需要佐以一味其他药材,诱发对应的有效物质,改变其性状。这辅药首选红花……当然如果能有一味雪莲就太好了!” “白爱卿嘴中的红花为何物,雪莲又为何物?” “红花又名红蓝花,因其花蕊橙红色而得名,具有特异香气,味微苦,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之功效,这味药并不稀缺,我中原的淮水一带大量生产,另外蜀地也有,可雪莲生于极寒之地的高山之巅,觅来极为不易。” 赵姬迫不及待道:“那雪莲既然白先生耳熟能详,就算困难再大,恐也有法子取得吧,说吧,白先生所说的极寒之地在哪里?” “天……白山。” 白悟本想说天山,但忽然想起这个时代天山并不叫天山,而是叫白山。 赵姬蹙眉思索,想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只好问道:“白山这个名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扫了扫众人:“众爱卿有谁知道白山此地?” 卫尉竭插话道:“名字倒是有点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乌提一个恍然,大声说道:“白先生言下之白山,是不是距此数千里,如今为月氏人栖居之地的白山?” “乌提将军好见识,正是。” 赵姬轻笑起来:“这有何难,我们差人出使月氏,提出高价收购,想那月氏人生活鄙陋,只要有利益驱动,还不热情高涨?” “此法倒是可行,只是那雪莲生于三万余尺高的白山山顶,常年被积雪覆盖,攀登困难,我担心无人上去过……” 赵姬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白先生既然认为无人可以登顶,那又如何晓得有此一物?” 第80章 被人挠手心 白悟在对方的逼视下并不慌张,提起酒樽轻啜一口,微笑说道:“我只是担心月氏人中缺少这样的能人。” 嫪毐看白悟的目光同样带有审视的味道,也插话道:“白弟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不久前在白磨镇偶遇的那位世外高人?” “没错,我白悟所有的见识都是汲取于我的师父。” 赵姬的神色瞬间柔和起来:“白先生总不能因为一份担忧放弃尝试吧?” “那倒不是,我担心……” 赵姬急忙打断:“白先生担心无人识得此物?” 白悟诧异看了赵姬一眼,颔首道:“太后思维明敏,怎么我所想的都被太后猜到了。” 赵姬眉宇间飞上一缕得色:“白先生无需过虑,哀家断然不会让你再受长途跋涉之累,亲赴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先生只需用一段文字精确描述出雪莲的样貌,当然如果白先生能够绘制出雪莲的状型则更好,月氏人只要按图素骥就行了。” “太后的办法太好了,改天我就绘制。” 赵姬把头转向乌提:“乌提将军可否替哀家再走一趟?” 乌提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白悟马上插话道:“乌提将军有一事需要禀报太后,不知太后宴会结束后能否抽出时间?” “好吧,这件事稍后再议……”赵姬侧身又看向白悟,“关于还阳不老草的开发应用,白先生接下来有否具体打算?” “太后叫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太后怔了怔,蓦地扑哧一笑:“你个狡诈的东西……行吧,哀家的承诺总得恪守,内史肆——” “喏。”内史肆站身。 “此番西行虽然折损不少,但的确算得上满载而归,有件事你负责去办,但凡此次因公殉职的我大秦将士区别于战场捐躯提高抚恤一倍,幸者晋爵一级,白先生,你功高至伟,哀家特许你晋爵两级,由九级五大夫升为十一级的右庶长。至于职位……内史肆,目前我雍城宫内有何与之匹配的职位?” 内史肆想了想:“回太后,空缺的职位倒是很多,可与白先生爵位相对应的却是没有。” 已经入座了的少监尹不失时机起身道:“太后,奴才觉得太官令倒是适合白先生。” 赵姬略思片刻摇头:“不妥,太官令尽管掌管王室膳食,但我想白先生志不在此,况且年俸六百石,太委屈白先生了。” 嫪毐也起身道:“太后,何不独辟蹊径,为我白弟量身打造一个职缺?” 赵姬一拍脑袋:“呵呵,此主意甚妙,白先生所为之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确开创的是一项伟大的创举,我看就在少府下面再设一监,名曰药膳监,由白先生出任监,主管还阳不老草的衍生产品的开发,年俸两千石,至于药膳监下属编制和人员配置及俸禄,白先生可以拟定一个详细方案,由哀家亲自审核。如此安排,白先生以为如何?” 白悟大大咧咧立身,刚要说点什么,嫪毐一瞪眼,喝道:“白弟还不赶快跪谢太后恩典?” 白悟立即跑出坐席,长跪于地,行了一个稽首礼:“白悟谢太后殿下隆恩!” 赵姬飘然而起,拖曳着长裙居然向白悟走了过来,躬身扶起白悟,笑盈盈说道:“白先生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说完将双手搭在白悟的手上。 如此举动简直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 贵为太后,至今无人能够亲眼见到太后亲自去扶一个行礼的人。 就连嫪毐,也心有波澜。 想起太后的一贯作为,此时的嫪毐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白悟却没有过多去想,他对太后了解不多,只以为是她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直到…… 他感觉手背手心被人在反复摩挲,尤其是手心,太后分明是在用长长的指甲挠他。 这样奇痒的感觉,先是深入骨髓,接着荡涤着他的灵魂最深处。 忍不住眼神迷离起来。 却见到一张娇羞的脸似笑非笑看着他,接着眼眸流转,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这一眨,宛如电击。 白悟一个激灵,本能去看嫪毐。 可嫪毐并没有来接他的目光。 他正在摆弄着手中的四羊方尊,似乎是在有意躲着白悟的视线。 按白悟前世的价值观,既然他的二狗哥和太后有一腿,作为二狗哥的好哥们,即便对太后产生哪怕那么一点点的非分之想,就该遭到雷劈。 朋友“妻”不可欺。 可对于眼前这位成熟而丰韵的女子、通过某种微信号传递而来的挑*逗,白悟根本没有免疫力,他的一颗心跳得厉害,甚至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幻想,尤其是在闻到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荡人心魄的成熟女子特有的气息时,他心中涌起的狂涛犹如江河决堤。 刹那间,他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管他什么二狗哥,那是白磨镇江湖郎中的哥们,可不是他白悟的,作为重生者,他只是借用了他的躯壳并承载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能和史上惊艳千古的赵姬共度*良*宵,哪怕一个晚上,不,哪怕几个时辰,这无疑标志着他的人生已达巅峰! 终究还是理智稍稍占据了上风,白悟后退一步,借机脱开赵姬的手,再次揖首道:“药膳监第一任监白悟谢太后知遇之恩,白悟愿呕心沥血,誓将还阳不老草系列产品开发成功,以报答吾王与太后的浩荡王恩,造福黎民苍生!” “好,有白爱卿的决心,哀家从此无忧,白爱卿就放手去做吧,尽量做出一些名堂!记住,药膳监名义上归属少府,但哀家会直接过问,且白爱卿在革新的过程中,若遇到任何问题,可直接找哀家,哀家定会不遗余力支持!” “喏!” “来来,众爱卿把酒斟满,我们再共饮一尊!” 白悟赶紧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刚斟完酒,忽然就碰到了嫪毐的目光。 那张脸溢满笑意,不过,白悟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充满了吊诡。 这一顿晚宴足足进行了好几个时辰,每人不下喝进五满尊杏花液,众人全有了醉意,包括那位妖娆荡气的秦王之母。 赵姬的那张脸不似白天那般白嫩,已被酒意熏得一片绯红,但她的酒量显然很是惊人,宴后,竟然还记得乌提有事禀报。 第81章 晚宴人归去 宴会结束,卫尉竭和内史肆互相搀扶着离去,许啸去了长信侯府,就连那位话很多的少监尹也歪歪扭扭着身子很识趣走了,怡阳宫内顿时冷清起来,只剩下嫪毐、白悟和乌提以及赵姬四人。 白悟是因为那只幼獒还没能送出,故意磨蹭了一会儿。 “乌提将军,你要禀报哀家何事?” 乌提似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毫无迟滞答道:“回太后,太后交办末将再赴月氏寻找白山雪莲之事恐无法成行,说来话长,一切皆因此番草原之行,同时我得感谢白先生不吝相助。末将本是草原上的匈奴人,这点太后早就知晓,可关于末将的身世,末将却一直未与太后提及,还望太后恕罪,我乌提十岁入秦,乃是因为有不得已之苦衷,而乌提本不叫乌提,我的真名叫乌力松,是匈奴赫依族一名王子,十岁那年,我的家族发生惊天巨变,我的父王被人算计,从此撒手人寰,而设下陷阱的竟是我的叔叔古里,为了达成自己的阴谋,他勾结了嘎吉族,致使我全家惨遭杀戮,不得已我才在一位父亲的好友帮助下逃出生天,隐名埋姓于秦国的都城咸阳,并被寄养在一户秦人的家庭里,如今,我终于和赫依族的族人联系上,他们真心愿意接纳我,并重新拥立我为新王,这才有了我下定决心重返草原,带领我的族人走上崛起之路……” 赵姬静静听完,直到乌提再无言语,方说道:“哀家早就看出乌提将军的不凡,只是没料到将军的身份如此大有来头,也罢,你是一只雄鹰,草原才是你的猎场,哀家总不能因为惜才,因为不舍,把你囿于不属于自己天地,可……唉……” 赵姬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乌提或是被太后的一番话感染,思忖片刻神情突然变得决绝起来,高声道:“末将知道,我乌力松是西去月氏国的不二人选,为了答谢太后之恩情,我乌力松决定在返回草原之前再帮太后做最后一件事,一定寻回白山雪莲。” 赵姬眼睛一亮:“乌提将军说的真心话?” “我乌力松是草原汉子,绝不虚情假意。” “好,这份情谊我赵姬记得,以后将军归去,如需要我赵姬的帮助,让人捎信过来,同样,我大秦也愿意多交一个草原上的朋友,相信这也代表了吾王的意愿,且符合我大秦的利益!” “太后放心,草原上只要有我乌力松在,乌力松发誓,我赫依族绝不与大秦产生任何冲突,假以时日,我赫依族若能一枝独秀,我担保匈奴人与大秦永缔万年之好!” “如此,哀家甚感欣慰。” “太后殿下需要乌力松何时西行?” “宜早不宜迟,将军姑且休息数日,先抖去一身风尘,到时我会让白爱卿通知将军的!” “末将谨记。” 赵姬话锋一转:“乌提将军前边说过,此事似与白爱卿不无关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提连忙借此机会将西域之行所有发生的一切禀知了赵姬。 赵姬听后沉默良久,对乌提挥挥手道:“乌提将军暂且下去歇息吧。” 乌提一走,殿内只剩下了白悟和嫪毐。 嫪毐立即呈现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对赵姬说道:“太后,我这位白弟还算是个人才吧?” 赵姬微微颔首,却不言语。 嫪毐忽然起身,对赵姬躬身道:“太后殿下,今天实在疲乏,我就先回府上休息,对了,我白弟有件礼物要呈送给太后,这件礼物包太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俩先说道说道,我先行告退。” 说完,目光掠过白悟,又是诡异一笑。 白悟慌忙叫了起来:“嫪大人,等等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回府的马车随时恭候在殿外,白弟想什么时候回,随时差遣,你的二狗哥实在太困,就不陪你了!” 说完,急急向殿外走去。 白悟刚要再喊,忽闻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先生是怕哀家把你吃了?哀家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白悟冷汗直冒,忙不迭道:“太后言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小人没有意思……太后稍等,小人去马车上取来赠予太后的礼物。” 不等赵姬表态,白悟大步冲出大殿。 殿外的长信侯嫪毐还没走,刚刚爬上一架马车。 白悟踉踉跄跄扑到他的马车旁,掀起帘布,几乎是哀求道:“嫪大人,一定等我!” 暗影中嫪毐探出一张蜡黄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太后的意愿,我如何忤逆?” “可……乃乃的,你二狗不够朋友,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水深火热之中,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嫪毐幽怨说道:“既然你白弟承认是我的好兄弟,就帮我分担一下又如何?……我……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分担?嫪大人让我分担什么?” “你懂的,你肯定懂的。” 话语甫毕,对车夫蓦然提高声音:“回长信侯府!”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寂寥的宫院深处渐渐远去。 白悟回到原先所乘的马车旁,抱起毛茸茸的幼獒。 机械地走进殿内,赵姬依旧在原处等他。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白悟怀中新奇的小动物吸引。 “白先生,这是什么噢?” “獒。” “何为獒?” “似犬非犬,似狼非狼,可驯化,只要有此兽在,任何陌生人都靠近不了你,护主意识极强,乃是居家旅行的良伴!” “果真?”赵姬一把抢过幼獒,走近灯光下仔细凝看。 小獒在赵姬的手里腾跃着,有点烦躁,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白悟这才想起晚间还没给它喂吃的。 “太后,它一定是饿了,得给它喂些吃的。” “它平素都吃些什么?” “肉类,牛羊肉最佳。” 赵姬恋恋不舍将小獒在脸上蹭蹭,对一名静静恭立的太监吩咐道:“去给它喂些牛肉,好生伺候,如有闪失,我剥了你的皮!” 太监抱着小獒碎步离开,赵姬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到白悟的身上。 “白先生,走近几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第82章 云山幻海 “太后……”白悟的喉结动了动。 “嗯?” “时候不早了……我……” “今天就别回长信侯府了,这怡阳宫有的是地方睡觉,免得你又要颠簸大半个时辰。” 赵姬的口气不容拒绝:“来,扶哀家入寝。” 白悟战战兢兢走近她,赵姬顺势挽起他的手臂。 穿过殿内绕绕弯弯的回廊,赵姬带着白悟来到一处房前。 有两名宫女侯立门前。 其中一位轻声说道:“太后殿下,沐浴的热水已备好。” 赵姬点了点头,朝两位两位宫女挥了挥手,两人无声地退下。 偌大的房间灯火通明,目光所及之处一派古色古香。 幔帐在轻轻涌动,穿过大厅,一挂红色的帘子低垂,掀开帘子,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 透过雾气,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十余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床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盛放了大半下热水,水面上,飘满了不知名的花的瓣叶。 有淡淡的花香阵阵袭来。 雾气正是发自这只用来沐浴的木桶。 灯光下,白悟手足无措。 赵姬忽然转身,一把勾起白悟的脖子。 她缓缓凑近白悟,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白悟看。 她在微微喘息,气息愈见清晰,温热的气体喷在白悟的颈间。 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又柔又嫩,先是托起白悟的下巴,接着在他的脸上反复抚摸着。 她的另一只手探向腰间,轻轻一拉,一袭素色长裙飘飘然坠下。 映入白悟眼帘的是一缕皎洁的白。 白悟再也忍不住,一个公主抱,将那团炫目的白扔进了水中。 柔软的躯体横向落水,惊起一簇簇四溅的水花,几乎迷蒙了白悟的双眼。 他的气息已极不稳定,几乎是低莺说道:“我来了。” 这个时候,白悟如果还无视这位尤丽的存在,实在是暴殄了天物。 再继续端下去,无疑于是对眼前这位天人最大的羞辱。 他娘的,老子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就算给那位未曾谋面的嬴政小儿扣上一顶“假父”的帽子,上天也会宽恕我的! 良宵之后,哪怕就是去死,也是个风流鬼。 乃乃的,主动的又不是我,是太后倚强凌弱,我白悟一介贫民,如何能拂了她的意,除非我不想活了! 随着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在白悟脑中闪过,白悟“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这一跳,慌急如猴,莽撞如虎,冒失如兔。 白悟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瞬间将他鼓荡而起,他张开铁箍一样的双臂,将赵姬紧紧搂在怀中。 “看把你急的。”赵姬露出少有的少女的羞涩,却不反抗,任凭白悟笨拙地摆弄。 或许因为重生的缘故,他的动作既生硬又慌乱,好在这种技能就如骑自行车一样只要学会了,就永远忘记不了。 空旷的寝殿内,不时传来赵姬娇嗔而摄人心魄的“咯咯”笑声。 战场反复易换,昂扬的斗志随着每一次的释放在逐渐消耗殆尽。 直到油尽灯枯,了无生气。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让人难忘的一夜。 最终,白悟在被赵姬反复临*幸后,颓废得如同奄奄一息的死狗。 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 即便如此,此女依旧兴趣盎然,她的脸色朝红,头枕在白悟的怀中,情意绵绵和白悟说着话,坚决不让他就此睡去。 “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叫你悟,你叫我姬吧。” “嗯。” “悟。” “嗯。” “你也唤我一声。” “姬。” “嗯,悟今晚快乐吗?” “嗯。” “我也快乐,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嗯。” “就是……就是你太鲁莽了,不过那种吼吼的样子我真心喜欢。” “嗯。” “这或许就是我第一次体味到发自骨髓的愉悦的原因吧。” “嗯。” “别老嗯嗯的,跟我说会儿话。” “嗯……姬的意思是说,我给你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感受?怎么可能,想那……” “我何必骗你?你的真性情让我难忘,这一点无人可以相比……” …… 极浅的睡眠很快被殿外某一棵树上的鸟的啾啾声惊醒,被窝中的赵姬已不见踪影,白悟扶着床下了地,一着地,白悟才发现似乎是踩在棉花上。 加上身体的虚脱,白悟顿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都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一场荒诞却华丽的梦境。 坐在床沿上,白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扶着墙来到寝殿门口,一名宫女一见白悟,忙低下脑袋说道:“大人,太后吩咐,你醒来后由我带你去用早膳。” “太后何在?” “这个时候应该在进膳。” 白悟想了想道:“我先洗个脸。” 宫女二话不说,带着白悟来到寝殿的一间偏房,给白悟打来热水。 “大人是先净脸还是先洁牙?” “洁牙。” 宫女递给白悟一支金属铜管。 从材质上看是青铜所铸,外表像是前世乡野老农抽旱烟的烟杆,前端有个类似于装烟丝的锅,不过里面缀满了动物的鬃毛。 牙刷? 这种牙刷是白悟从未见过的,重生两月有余,白悟也天天刷牙,但用的都是树枝做的普通牙刷,如此高端的还是第一次见。 宫女见白悟愣愣出神,宫女轻声问道:“大人洁牙是用青盐还是牙胶?” 白悟又是一愣,他只知道青盐是刷牙的常备之物,可不知这世上还有牙胶。 “牙胶。” 宫女又递给白悟一只小型的青铜器皿,里面装着褐色的粘稠物,白悟嗅了一下,闻到了某种树皮的味道。 “这牙胶是何物所做?”白悟回头问宫女。 “大人是在考我吗?” 不知何故,小宫女已不惧白悟,眉宇间有一丝俏皮。 作为太后的贴身奴婢,太后的要求很高,博学是其中一项硬指标。 “就算是吧。” “好吧,回大人,牙胶是用柳枝、槐枝以及桑枝煎水并加入姜汁熬膏而成。” 牙胶入口,有微微的辛辣感,想必一定是混入姜汁的缘故。 洗完脸刷完牙,白悟顿感神清气爽。 “去御膳房,前面带路。” 没走几步,白悟有些恼怒:“喂,你能不能走慢点?” 小宫女连忙驻步,回头看到白悟步履蹒跚的样子,似乎是联想到什么,忽然就脸红了。 …… 第83章 服软不丢人 御膳房里,赵姬果然正在用膳。 除了一些恭立的太监和宫女,白悟还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少监尹站在赵姬身后,怀抱一物,正是昨日夜间送给太后的那只幼獒。 少监尹正在抚摸着幼獒,见到白悟,连忙把幼獒塞到另一名太监手里,趋步迎上前来,一脸媚笑道:“白大人早啊!” “少监尹早……”白悟把目光掠过少监尹,落在赵姬身上,揖首道:“白悟给太后问安。” 赵姬嫣然一笑:“悟,快快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白悟呆了呆,一个“姬”字怎么也出不了口。 赵姬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又道:“少监尹不是外人,哀家的很多秘密都不瞒他。” 少监尹的脸上旋即浮上一股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笑容,拼命朝白悟挤眉弄眼。 白悟深一脚浅一脚来到赵姬身边,在一张垫子上席地而坐。 屁股一旦着了地,白悟不再有飘在云端的感觉,整个人稳如磐石,稳稳说道:“有羊奶吗?” “除了羊奶,还有牛奶,白大人要不要都来点?” “羊奶就行。” 桌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点,最多的是糕点,很多叫不上名字。 居然也有好几道热菜。 赵姬伸手招呼一名小太监:“小厚子,把那道燕窝口蘑锅烧鸡热锅给白大人盛一些,这些日子他够辛苦的,让他好好补补。” 一顿极奢侈的早餐用完,白悟抬手抹嘴,却被赵姬一把拽住,她瞪了白悟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如今悟是我的人了,有些陋习需要改一改了!” 说完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块白色方巾,递给白悟。 白悟用方巾擦了擦嘴。 “大人今天有何打算?”赵姬情意脉脉地看着白悟,不等白悟作答,补充道,“要不陪哀家到城外转转?” 白悟一激灵,忙不迭摇头:“回太后,药膳监成立伊始,百废待兴,如果多荒废一天,愧对太后的重托啊!” 赵姬妩媚一笑,用指尖轻戳白悟的额头,似有怒其不争之意:“大人终于服软了?” 血肉之躯,不服软能行吗? 赵姬朝白悟眨了眨眼睛,接着不急不徐说道:“既然大人以事业为重,这些日子哀家就不打扰你了,你放手去做,不过若遇到为难之处,可不许躲着不见我!” 白悟内心感动,不假思索道:“谢谢太后体恤,太后放心,一旦我满血复活,定会自找上门。” “什么?” 太后显然对白悟这句话似懂非懂。 白悟知道这句来自前世的语境让她产生了歧义,连忙改口道:“只要太后快乐,让白悟做什么都行!” 赵姬一脸欣慰,又用手指来戳白悟的额头,白悟一侧脑袋轻松躲过,一把握住她的手,佯装恶狠狠说道:“太后殿下,待我将还阳不老酒秘制成功,到时求饶的可不是我!” 赵姬会意一笑,神色间流露出无限期许:“大人如此一说,到让哀家多了份惦记!” 白悟拍拍屁股和赵姬道了别,正欲离去,赵姬突然想起什么,对少监尹说道:“白大人升任监后,好歹也算个我大秦的二品官员,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今后将会长期抛头露面,万一和人闹上不愉快,打个架什么的,没有几个帮手怎么行?少监尹,你马上从宫内挑选三名侍卫,作为白大人的贴身护卫,记住,要体壮有力的,务必能够保证好白大人的生命安全!” 白悟心中大喜,却不露声色,本性使他总要假客气一番。 “不用费那事,我生来一副亲切和善的面孔,混入市井之中犹如鱼入大海,万一和人怼上,即便我打不赢,我还有三寸不烂之舌,没人能在我身上讨到便宜。” “悟,不是哀家说你,你的市侩之气的确需要改改,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什么事都率性而为,再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岂不少了一份乐趣?” 白悟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说道:“那我听太后的。” “听姬的!”赵姬眼睛圆瞪,“我跟你说过,无人的时候,要唤我姬。” 白悟不自觉地扫了一眼众太监和宫女,咕哝一句:“有什么分别吗?” “分别大了去了,太后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作为你的姬,我允许你适当反驳,哪怕有悖我意,不过,那也需要你据理力争!” 白悟懂了,马上一脸嬉笑道:“达令,你也不早说,小爷此生最大的兴趣便是据理力争……” “等等,达令是个什么?” 白悟一愣,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没过脑子说了一句鬼话。 连忙解释:“哦,‘达令’一词是蛮夷语言,意思是:亲爱的。” 赵姬立即责问:“你小小的一名江湖郎中,如何懂得蛮夷语言?” 白悟不无得色:“切,岂止是蛮夷语言,我懂的东西多了去了。” 赵姬饶有兴趣:“那你倒说说看,你都懂些什么?” 霎那间白悟眉飞色舞起来:“姬,你或许有所不知,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个圆形的球体,一直漂浮在空中,球体很大很大,其中大海占七成,陆地仅占三成,大海把整个世界分割成好几个板块,就拿离我们最近的东方,大海的中央还有一个国家,叫倭国……” “关于倭国的事,我倒是听人说过,说倭国是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这个国家所有的人均是又矮又小……” “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整体上比我们稍矮一些。” “那请问悟,倭国人和我们中原人所说的话一样吗?” “当然不同了,中间隔着一条几千里宽的大海呢,咦,他们倭国人称‘亲爱的’怎么说来着?……‘啊哪塔’,对了,就是‘啊哪塔’!” 赵姬看白悟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意,接着兴致勃勃迫切道:“悟,你再说说在我们的西方有些什么?” 白悟平静地扫了扫众人,但见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而几名小太监和小宫女由于所站距离太远听不真切,此刻均伸长着脖子。 白悟拨了拨手,对所有太监宫女招呼道:“你们都走近一点,好好听白大人说道说道。” 赵姬白了白悟一眼,脸上却是欢喜的神色。 第84章 果然气场很重要 以少监尹为首的太监宫女们一股脑涌上前来,可脚步刚迈出几步,纷纷迟疑,旋即驻步。 一时间所有人羞愧难当。 他们的主子是太后,太后没有发话,他们这是凑哪门子热闹? 可又心痒难熬,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纠结。 没想到他们的太后这时表现出了史上少有的温和,扭头微微一笑:“白大人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话一出口,攘攘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众人瞬间在太后身后站成一排。 这才像作报告该有的模样嘛! 白悟一阵得意,整个人立即亢奋起来,抚摸着被今儿个早上打理得干干净净温顺平滑的胡须娓娓说道:“从此处一路向西,除了我们所熟知的匈奴、月氏、楼兰等部族外,还有很多的国家,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乃是天生一副魁梧的身材,最高的可达九尺以上,蛮力惊人,擅长骑射。紧挨月氏国再往西,有突厥人和阿拉伯人,就拿阿拉伯人来说,如今之于他们那片区域,与我大秦的国力几乎相差无几。诸位或许不知,在我们的西方也有一条很宽很宽的大海,跨过大海,又有很多很多的诸侯国,我刚刚所说的‘达令’一词,便是来自于此地的蛮夷语……” 赵姬忍不住插话道:“这么远,悟是如何……” 白悟几乎想都没想,习惯性地一挥手,脱口苛责道:“以后在我演讲的时候,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话一出口,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还有没有逼数了? 这前世保留的习惯,为的就是装装币,以此彰显自身的权威,可这是封建王朝啊,我面对的是手握每个人生杀权柄的太后,如此没轻没重的话也说得出口? 不行,得下决心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 心情忐忑异常,白悟拿眼偷偷向太后瞟去…… 却见眼前的女子咽了咽唾液,面露不甘,又极显得无奈,最后沮丧说道:“好吧,你继续说。” 狐疑过后,白悟幡然醒悟。 乃乃的,果然气场很重要! 白悟渐渐心安,又洋洋洒洒大谈特谈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自己讲完,赵姬方小心翼翼问道:“悟,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当然……当然是我师父说的喽!我师父是世上最博学的人,他一直执着认为,我白悟天赋异禀,故而他对我知无不言……” 赵姬对白悟的敬意又多了一份,脸上现出宛如少女般的崇拜,环视一圈众人,眉宇间颇有得意,牵起白悟的手温情款款说道:“今天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悟先忙去吧。” 说完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在白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太监宫女们慌忙把脑袋扭到一旁。 唯有少监尹波澜不惊,笑盈盈对白悟道:“白大人,我去集合宫内侍卫,由大人亲自物色人选。” 白悟点头,赵姬道:“悟,我就不陪你了……小厚子,扶哀家去后花园里走走,记得把小獒抱上。” 太后一走,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立即窃窃议论起来。 还一边议论一边不时偷偷瞟着白悟。 隐约听到那名今早带路的小宫女的声音:“白大人就是牛,居然敢当面斥责太后,当时我的这颗小心啊,砰砰跳的厉害……” 一名太监的声音:“我服侍太后也不止一两个年头了,我发誓,他一定是咱太后最对眼的一人……” 白悟大声咳嗽了一下,冷冷扫视一圈。 偌大的御膳房里,顿时寂静无声。 白悟提高声音:“少监尹,前面带路,本大人要亲自挑选几名打手!” 跟着少监尹出了御膳房,来到一处偏房,少监尹突然说道:“白大人稍等片刻,咱家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等白悟表态,拐进了偏房内。 很快,少监尹走出,手拎着一只很大的锦袋,看样子沉甸甸的。 少监尹前后张望一番,忙将锦袋递给白悟。 “白大人,这是咱家多年来的一点积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怎能收受少监尹的馈赠呢?”白悟跳了起来。 “的确是不太多,只有五十两黄金,大人是嫌少?” “唉……”白悟重重叹了口气:“尹大人真是伶牙俐齿,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不收分明是嫌少了,也罢,尹大人的这份心意我白悟心领了。” 说着显出极不情愿接过锦袋。 少监尹快乐起来,一把勾起白悟的肩,低声道:“白大人把锦袋藏好,否则被人看到又要说三道四,我少监尹一向清廉,可不想被小人抹黑。” 白悟愉快地将锦袋系在裤腰带上,用衣衫遮好。 两人继续前行,少监尹侧过脑袋,暧昧一笑:“白大人,我看好你。” 白悟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看好我什么?” 少监尹白了白悟一眼:“白大人平时一贯如此风趣吗?” 他的脚步逐渐放缓,最终停下了脚步,不慌不忙说道:“这雍城的怡阳宫内,走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大人,唯有白大人,我少监尹觉得,或许会成为怡阳宫真正的主人。” 白悟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尹大人八面玲珑,这样不知深浅的话也说出口?不过有一点尹大人放心,打第一眼见你,我便觉得投缘,以后但凡大人觉得我能使上力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白悟如能用上十分力,绝不用九分!” “白大人可不许忽悠我哦!”少监尹畅笑几声,“有白大人这一句话,我十分欣慰,我也表个态,以后凡白大人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请直言!” “一定一定!” 雍城宫院内所有休沐的侍卫此刻悉数在演武场集结完毕,足足五百余人。 卫尉竭腰佩一柄宝剑正在检阅自己的部下。 白悟一到,卫尉竭快步迎了上来,淡淡道:“白大人好早啊!” 少监尹抢先答道:“昨夜白大人喝高了,就留宿在了怡阳宫内。” 卫尉竭眼睛急转,似有所悟,忙换了一副语气,热情洋溢说道:“刚有怡阳宫的公公给我传话,说是药膳监的新任监白大人要挑选几名侍卫,我一刻没有耽误,马上召集了所有人,白大人,今日不在岗的侍卫都在此地列好队,可不知大人对侍卫人选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第85章 王室标配专驾 “当然是身手越敏捷越好。” 说到这儿,白悟忽然想起了齐茂。 在队列前站定,白悟朝人群中扫了几眼,提高声音便问:“竭将军,你的手下有没有一位叫齐茂的?” “是有这么一位,不过今日当值!”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铠甲的侍卫狂奔而来,老远就喊道:“白大人,吾在这儿呢!” 来人正是齐茂。 齐茂气喘吁吁在队列前站定,卫尉竭皱了皱眉,问:“齐茂百将,今日的排期是你负责南门一带巡逻,怎能擅离职守?” 齐茂连忙揖首道:“回卫尉大人,白大人派人给末将传信,说要见吾,吾这才火速赶来。” 白悟一怔,心里骂道:“这狗东西满嘴跑火车,我白悟何时给他传话了?” 脸上却不动声色,对卫尉竭赔笑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和齐茂百将早就相识,既然太后许诺我配置三名侍卫,故而我首先想到了他!未通过竭将军便将他传过来,将军该不会认为我白悟有意挖你的墙角吧?” “哪里哪里!”卫尉竭脸上堆笑,向白悟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我与长信侯嫪大人义结金兰,而白大人与嫪大人又亲如兄弟,就你我这层关系,别说是挖墙角,就算挖心,我卫尉竭也愿意双手拱让!” 卫尉竭的这番话说得真诚,白悟听出对方有示好之意,一把搂住他,笑意盈盈说道:“竭将军的意思我懂,如今你我也是兄弟,你我同心,其利断金……” 白悟还待再说,被他搂着的卫尉竭忽然“咦”了一声。 他把眼睛盯在白悟的腰间,疑惑说道:“什么东西硌得我好痛?”边说边迅速伸手捞开白悟的衣衫。 白悟想阻止,可对方动作远比他麻利。 一只锦袋赫然暴露在卫尉竭的视线中。 白悟正要解释,卫尉竭干笑两声,将头扭向齐茂,扬了扬手:“百夫长齐茂。” “末将在。” 齐茂快步上前,卫尉竭庄重道:“既然百夫长和白大人早就熟络,本将军就不强留你,再说,尤其是贴身侍卫,本该互有默契、意念想通,这一点熟人总要强过新人,白大人肩担太后殷切重托,他的安危本将军就交给你了,百夫长千万莫当儿戏!” “谢将军成全,末将谨记!” 白悟踱步上前,对齐茂吩咐道:“你人头熟,顺便帮我再物色两名侍卫,凑足三人后简单收拾一下,去怡阳宫门前找我,然后随我一道回长信侯府。” “喏!”齐茂欢快应允。 白悟随着少监尹向怡阳宫走去,耳里忽然传来卫尉竭的声音:“白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卫尉竭把白悟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白悟问:“竭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吩咐万不敢当。白大人,最近在何处起居?”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长信侯府呗。” 卫尉竭眼珠转了转,旋即窃窃说道:“今晚白大人莫要外出,务必把时间留给我,我会在日晚时分前往拜谒!” 隅中时分,正是雍城南市街的早市,也是南市街最热闹的时刻,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小摊小贩占据了整个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架马车从雍城森严的王宫东大门慢悠悠驶出,刚刚踏上南市街的街道,车夫大喝一声:“驾——” 由两匹大马牵引的马车旋即在这条南北向的街道上狂奔。 齐茂策马行进在马车前面,由他物色的两名侍卫则紧跟在马车后面。 “闪开!所有人闪开!!轧死不偿命!”开道的齐茂在声嘶力竭地狂喊。 马车通体黑色,气派肃穆,分明是这雍城宫内王室标配的专驾,而随行的三名护卫也是一身威严的甲胄,加上腰佩华丽的剑鞘,这架势一定是某位贵族离宫出行。 大街上所有的贩夫走卒见此情形,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躲向大街两侧。 一时间鸡飞狗跳。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的白悟撩开帘布,兴趣盎然地观察着街道两侧一派繁华的景象。 马车所过之处,引得众人一阵侧目,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毫无例外地投向白悟的脸,碰撞之后,又毫无例外地现出一副艳羡的神色。 甚至有不少豆蔻女子在触及到白悟的目光后,含羞一笑,扭捏的神情似乎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回到长信侯府,白悟径直向第四进的横长罩房院走去。 这个时候,他最想见的人乃是他的二狗哥。 经过一夜与赵姬的缠绵*悱恻,白悟今早醒来后的第一所想,固然有销*魂之后经久不衰的那种发自骨髓的愉悦体味,而更多的则是满满的懊悔与羞愧。 他觉得对不住自家兄弟。 他动了他二狗哥的“奶酪”。 这一腿或许会让他们兄弟俩从此后滋生嫌隙,甚至反目成仇。 就算在动物界,任何雄性物种都知道守护自己的配偶,何况作为地球上最高端的人类?因而,此刻的白悟已做好被问罪的准备,他必须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首先端正自己的态度,如果他的二狗哥还有些耐心的话,他必须为自己作最后的申辩。 陈述的最主要理由都已想好:他是一介草民,面对强权豪贵,他能有什么法子? 早有仆人通报了白悟回来的消息,白悟一进院内,屋里的嫪毐急急迎了上来。 两人在门廊前相遇,嫪毐在白悟面前站定,鹰隼一样的目光停在白悟的脸上,直看得白悟毛骨悚然。 “嫪大人……”白悟的嘴唇动了动,异样的气氛使他不敢再与嫪毐套近乎,“我……” 想好的千言万语忘得一干二净,白悟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怎么啦?” “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该和太后……” 嫪毐突然扑哧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白弟这是咋啦?这可不是你原先的性格,记得在白磨镇那会儿,你我曾有过许诺,你还记得吗?” 白悟摇头,茫然道:“请二狗哥提醒。” “我俩发过誓,今后有好东西一定要分享!白弟,你分明想多了,这些年下来,我二狗还是原来的二狗,初心不改,承诺不变!何况那个尤物并不属于我,你大可不必自责,相反,在人家的眼里,你我兄弟却是她的掌上玩物,她想用谁,何时用,怎么用,用多久,都是她说了算!关于这一点,你我都无力改变!” 第86章 好兄弟 白悟顿时心安下来,笑容可掬道:“嫪大哥,还是你站得高看得远,一语说中问题的本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心怀忐忑,深怕你苛责于我,现在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嫪毐突然收住笑,一脸忧虑道:“有一点我很担心,这庙堂之地藏污纳垢、深晦似海,我把你招来,本意是想让你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哪知机缘巧合被太后相中,封你一个药膳监的主官,从此你就算迈进了朝堂,可这水太深,时时充满了险恶,白弟又是一张白纸,全无应对经验,我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给白弟带来万劫不复,到时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白悟顿时大为感动。 联想到一年后对方悲惨的命运,白悟忽然就涌上了一股强烈的豪迈之情,一定要阻止此悲剧不再发生! 不为别的,就为他嫪毐把自己当兄弟。 短暂的念头浮过后,白悟慷慨激昂起来:“嫪大哥放心,我白悟虽然是个混世的棍子,但今生最看重的便是兄弟情谊,尽管为官之道于我而言是全新的历练,但我相信我会做得很好!” 嫪毐忍不住附和道:“是啊,一别数年,自从白弟认了一位师父后,整个人也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或许你会走得比我还远都未可知,是我多虑了!” 说到这儿,嫪毐发现两人一直站着,忙相携着白悟向湖心走去。 两人来到湖心的亭中,分别坐在一张石凳上,刚一坐下,白悟便发现嫪毐在紧盯着他的脸看。 “嫪大哥,我有什么不对吗?” 嫪毐脸上含笑:“几次?” 白悟没听懂。 “我是问你被太后临*幸了几次?” 白悟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六”的手势。 嫪毐瞬间瞪大眼睛:“白弟果然牛啊!” 白悟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也是我的极限了!” 嫪毐哈哈道:“我想也是。” 接着,嫪毐神色一端:“关于接下来的工作,白弟接下来打算如何入手?” “药膳监新建伊始,千头万绪,我得花上一两天好好捋捋,待思路清晰后着手去干。” 嫪毐颔首道:“太后的脾性我了解,你不用事事请示,先大刀阔斧把事情做出一些眉目来,太后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白悟思索片刻道:“很多事我还没来得及请示太后,比如说这药膳监的编制到底多少人,每个人的俸禄多少,还有,这药膳监尽管是个新奇事物,但总得有个门脸,诸如此类,是不是都需要太后的首肯?” “哪来那么复杂?你只管向太后要钱,其他的你一个人说了算。” “真的?这样做会不会冒犯太后?” 嫪毐轻蔑的看了白悟一眼,倏然提高声音:“白弟忘了自身的身份?你可不仅仅是太后新任的监,还是……”他邪魅笑了几声,补充道,“乘着太后对你还有热乎劲,往死里争取利益!” “那……那嫪大哥觉得我第一笔开办的费用要多少合适?” “起码要个五十镒(镒为古代重量单位,一镒合二十两)黄金。” “一千两,这么多?” “哈哈,我觉得还少了点!” …… 湖心亭中,白悟和他的二狗哥相谈甚欢,彼此间已误会尽释。 虽然身体上遭到史无前例的盘剥,但此刻白悟的精神上却是史无前例的亢奋。 作为一名重生者,他早已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宏伟的梦想,那就是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财富王国。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建立在白悟经过缜密思考对自身综合能力的客观考量后所作出的决定。很多的重生者当来到历史的某一个节点时,无一例外的都会选择问鼎权力之巅,从而搅动历史风云,这一点白悟觉得自身的能力远远不够,重生的条件摆在那儿,没有金手指,没有逆天的个人技能,甚至连个系统加持都没有,唯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他前世曾有过一段卖保健品的经历、以及大学期间学了几年的半桶水的医学知识。 好在他对该行业有着一些独到的心得和领悟,这对于白悟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有把握实现自己的梦想。 当然,成功的达成同样需要他为此付出艰辛的努力,即便是这个时代。 此刻,白悟最大的担忧,是他的努力只能换来一个国家公务员的编制,而他秘制的补*肾保健酒所衍生的一切红利与他无关,因而,他必须设法把事情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一句话,他想将研发成果私有化。 想清楚这些,白悟话题一转: “二狗哥,当初我刚来嫪府和你商定的事你还记得吗?” “白弟是指什么?” “我曾提过将挖回的肉苁蓉泡成药酒,推销到全国各地去,我出技术,你出一定数的钱饷,然后将所得利益按一定的比例分配……” “当然记得,当时正是这番话让我马上对你另眼相看。” “二狗哥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嫪毐略一迟疑说:“我倒是求之不得,可现在不好办,唉,不是我嫪毐不守信义,而是自从太后介入,事情的性质已发生了改变,恐怕遂不了你我之愿,白弟可知,你带回的肉苁蓉如今都属于王上和太后,你我甚至连支配权都没有了?” “我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此番寻回的肉苁蓉毕竟有限,只有区区几千根,只能满足少部分人的需求,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批量生产,更别提贩卖到各国去攫取暴利了,所以我想将药酒产业化,并以最初我俩商量的办法说服太后加入我们,将我们的事业推上一个新高度!” 嫪毐怔了怔:“白弟是指你我太后三人也采用股份制?” “是的。” “此办法可以一试,凭我对太后的了解,她会心动的!只是……只是这分配比例……” “她的身份摆着哪儿呢,肯定是要占大头。我的意见是,我以药酒的配方入伙,最多占百分之二十五,余下的百分之七十五,嫪大哥和太后商量着办。” “也好,那我也占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的全给太后。” “嫪大哥仅占百分之二十五是不是少了点?” 嫪毐苦笑:“太后贵为国母,如果这个比例不够大,她的心中定然不会愉快。” 白悟不置可否,思索片刻说道:“为了以示公允,我有个办法,此法是世界各国尤其是一些强国的通用做法,就是你和太后各出一部分资金,组成一个资金池,然后根据双方出资比例确立持股比例。” 顿了顿,白悟继续道,“药酒现在还仅仅停留在原材料阶段,从它开始研制、生产到最终贩卖走进寻常人家,几乎每个环节都需要花钱,所有运转耗费的资金全由我们自筹,这笔钱叫股本金,比如,经过我们的估算需要五千金,你出具2000金,太后出具3000金,依据这个比例便可算出你们各自的持股比例。” 嫪毐一边心算一边说道:“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中,我占四成,太后占六成,也就是说我是30,、太后是45喽?” 白悟点头:“这是初步设想,到时还要看太后的意思。还有,五千金的股本金我只是随便一说,具体数字需要严谨的预算。当然即便不太准确也无妨,反正是股本金,仅是作为分配利益和承担风险的依据,多了就放在那儿,不够可以追加!” “此法的确公正……不过,白弟既然为药膳监新任官长,为何没想过动用药膳监的官饷借鸡生蛋?” 白悟想都没想道:“我不想占用药膳监的专款,相反,我还会与药膳监撇清关系,唯有如此,才不会授人以柄,所得红利我们也拿得心安理得。” 嫪毐赞赏地看了白悟一眼,连连点头:“还是白弟想得周到。” 这一番热聊后,嫪毐对白悟的钦佩又更进了一步。 沉默俄顷,嫪毐忽然想起被他忽略了的一个问题,忙道:“既然要量产药酒,就需要源源不断供应肉苁蓉,从汝等此次西域之行的遭遇来看,无论是匈奴人也好,月氏人也罢,好像对你们的到来并不欢迎,难道每次前往采挖都要劳师动众?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白悟捋了捋胡须,得意说道:“嫪大哥无需多虑,此问题已被我完美解决。” 接着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颇为神秘道:“如果嫪大哥觉得和太后合作不爽,我们也可私下单干,至于所需肉苁蓉那已不算事儿,我此番草原之行还有一个很大的收获,不但认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匈奴公主,还和她以及她的哥哥有了约定,以后就由他们专门供给肉苁蓉,我们按品次收购,大大免去了颠簸之苦。我相信不久后他们便会派人上门接洽。” “真的?”嫪毐面露欣喜,但喜色很快犹如昙花一现,黯然道,“许啸是自己人倒还好说,可那乌提以及随行的众多军卒,如何一一堵住他们的口?和匈奴人做交易,本身倒没什么,就怕我的那位对头收到消息后大做文章,随便按上一个勾结外夷的罪名,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待嫪毐全部说完,白悟方不慌不忙开了口:“嫪大哥是指当今的丞相?” 嫪毐点头,叹了口气:“吕老儿与我的矛盾已经差不多公开化了,我不得不防啊!” 白悟微微一笑:“嫪大哥不用担心,我和匈奴人的约定是暗中进行的,就连许郡尉以及与我几乎形影不离的夜火姑娘,都不会知道半个字!” 嫪毐异样看了白悟一眼,不假思索说道:“白弟思虑之深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很好,这件事容我权衡一下利弊,再决定接下来我俩是否单干!” 第87章 白氏还阳大补酒 午饭后,白悟要来了笔墨和竹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大门关上。 他现在很兴奋,必须乘着一股子热情撰写一份策划书。 在他的脑中,眼前的当务之急有两项,一项是药膳监的筹建,一项是药酒的开发。后者是核心,而药膳监必须围绕这项至高无上的使命开展工作。 喝了一口茶,沉思了很久,白悟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药膳监,顾名思义,是专门开发药食同源的高档补品,建立的初衷是用来服务于王上和太后等豪门权贵,必须具备研发和开发两大功能。 至于以肉苁蓉为原料的药酒,则是当前阶段开发的第一个产品,一旦成功后,除了上马一系列的衍生产品外,还必须拓展思路,找到其它的可以药食同源的名贵药材,加以研发。 说到底,药膳监就是个科研机构。 辖下起码设有两个部门:研发部和开发部。 研发部是负责产品的定型,就拿当前的药酒来说,为了追求功效的最大化,一斤干的肉苁蓉需要配比多少白酒,浸泡多长时间,是否需要加一些佐使药材,加多少量合适等等,这些都由研发部说了算。 当然,这个说了算必须有科学依据,那就是大量的药理实验。 药理实验理应分两种,其一是动物实验,其二是人体实验,鉴于肉苁蓉最大的副作用可能导致个体亢奋过度,并造成不了太大的危害,白悟觉得此环节可以忽略直接进入人体实验。 这个时代,只要有酬劳,最不缺的就是人。 只是如何客观公正对药效进行界定,白悟倒是觉得不简单,这套临床实验体系的建立,需要具有一定的样本量,且必须所有的细节都要考虑到。 而开发部的工作则简单的多,主要是负责产品的生产,是根据研发部出具的配方将产品最终加工定型。 捋清了思路,白悟很快把药膳监的筹建策划书写好。 接下来他要重点考虑的是药酒的产品策划书。 首先需要给药酒取个名字。 这对白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略一思索,白悟在竹简上写下了几个字—— 白氏还阳大补酒。 盯着七个墨迹未干的大字,白悟仿佛看到的是自己的孩子,越看越是喜欢,心潮开始澎湃,一时间已然激动难抑。 是啊,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必须竭尽全力,务必使其茁壮成长,誓将其打造成大秦的第一品牌,并籍此网罗巨额财富。他的所有宏伟梦想均系于其一身。 …… 一整个下午下来,白悟把自己困在屋内,终于把两份策划书都写完。 所有的细节都被他想透,此时的他已很笃定。 不知不觉天黑了,意气风发的白悟刚要掌灯,有人敲门。 “白大人,卫尉竭将军前来拜访,指名要见你!” 门外出现的是齐茂的声音。 白悟这才想起和卫尉竭的约定,伸了个懒腰,踱步前去打开门。 齐茂带着两名侍卫,一脸的谦恭。 “竭将军在哪里?” “他和嫪大人正说话呢,嫪大人特意让我前来通知你。” 白悟点了点头,对齐茂吩咐道:“百夫长,你进屋把我午后写的简牍拿着,随我一起去见嫪大人。” 齐茂愉快地答应了,将白悟所有写完的竹简用布袋包好,抱着跟在白悟身后。 正在这时,夜火从远处探出脑袋,高声说道:“白大师……白大人,我有话要说。” 白悟原地驻足,待到夜火跑近,问道:“夜火姑娘,何事啊?” 夜火瞥了一眼齐茂和两名侍卫,支支吾吾起来。 白悟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他仨都是我的侍卫,夜火姑娘但说无妨。” 夜火嘟着嘴,就是只字不吐。 白悟无奈,只得一挥手:“齐百夫长,你带他们在前面等我吧。” 人一走,夜火顿时一脸委屈:“白大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此话怎讲?”白悟显得很诧异地看着夜火。 “当初嫪大人把我送给你,就是为了保护你,可你自回府后,理都不理我,我来找你,你门外的那几个臭男人硬是把我挡住门外,见都不让我见你一面!” 白悟不慌不忙说道:“他们做得对呀,他们是我的贴身侍卫,理应如此啊!” “可……可以后我怎么办?”夜火气急起来,“既然嫪大人把我送给了你,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会被人笑话的!” “呵呵,谁会笑你?” 夜火憋了半天,一跺脚:“紫雨……” “咦,她不是你的好姐妹吗?” “姐妹归姐妹,那妮子已经在嘲笑我了,说我……说我……一定是……那方面不够大,入不了你的法眼……” “一派胡言!”白悟提高声音立即打断了她,神色跟着庄重起来:“我白大人是在乎那些小细节的人吗?庸俗!太庸俗!!” 夜火脸色稍缓:“如此说来,我依旧可以服侍白大师?” 白悟长叹一口气:“你为难我了。” 夜火恶狠狠瞪着白悟:“难道你这是想甩了我?”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夜火姑娘有所不知,如今我白悟贵为药膳监上官,官至二品,吃的是朝廷俸禄,作为太后亲自恩准筹建的药膳监,乃是咱大秦名副其实的府衙,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是有编制的,只要享有编制,俸禄都是一律由朝廷发放,你如果想进入体制内,是需要申请的,至于上头允不允许,我白悟说了不算。” “我不在乎什么体制不体制,我只要跟着白大师,还有,我也不在乎什么狗屁俸禄!” 白悟翻了翻眼睛,把夜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你真的愿意心甘情愿跟着我、无怨无悔?” “嗯。”夜火连连点头。 “那好吧……”白悟露出为难的样子,“我试着给你申请一个编制,不过,只要上头批准了,从此你夜火就是吃官饷的人了,身份之尊贵起码甩你的好姐妹紫雨几条街!” “真的?”夜火欣喜万分,“那太好了,我就是要气气紫雨。” “姑娘静候佳音,一旦有消息,我即刻通知你!” “谢谢白大师!”夜火灿烂一笑,旋即走近白悟,轻语道:“就冲你对我的这份情意,只要你……”她的声音更低了,一脸羞涩,每个字都很艰难,“只要你有要求……我……” 终于,她说不下去了。 白悟却骤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追问道:“什么要求?你什么?!” 夜火的脸愈发红了,吞吞吐吐答道:“只要你……你想那个……我……我听你的……” 白悟的心底漾起一丝火苗,本以为会越燃越旺,熟知这个时候供应火苗的油料差不多已经枯竭,火苗仅仅是扑腾了几下,便冒着一缕青烟熄灭了。 白悟马上联想到太后,心底立即对她产生了无限的幽怨。 第88章 铁三角?铁四角! 夜色中,白悟携齐茂和其余两名侍卫来见嫪毐。 大厅内已摆好酒席,就等白悟入座。 除了那位卫尉竭,白悟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内史肆。 三人正在谈笑风生,一见白悟出现,卫尉竭和内史肆同时起身。 白悟连忙作揖:“见过竭将军,见过肆大人。” “白兄弟不用客气!”卫尉竭率先来扶白悟,接着道,“不瞒白兄弟,我俩与嫪大人已结义金兰亲如一人,就你与嫪大人的这份感情,白兄弟千万别拿我们当外人!” 内史肆微笑点头。 白悟以为接下来的谈话或许会涉及到敏感话题,连忙吩咐齐茂:“齐百夫长,你将我所着简牍先搁置一边,带两位弟兄去伙房用餐,然后找夜火姑娘安排起居之地。” 几名侍卫一走,内史肆热情洋溢道:“吾今夜与竭将军结伴而来,本意就是为了看望白大人,此外……” 他欲言又止,不由看了嫪毐一眼。 嫪毐朝他点了点头,站身来到摆放简牍处。 内史肆便毫无顾忌,爽朗笑道:“白大人刚刚升职,花销的地方定然不会少,作为嫪大人的好兄弟,吾与竭将军商量过了,不能总让嫪大人一人破费,故而今晚我俩是特地送些零花钱来给白大人的!” “那不好吧……”白悟赶紧去看嫪毐,却见他捡起一卷竹简兴致勃勃看了起来,忙补充道,“那如何收得?我白悟与二位大人素昧平生,加上今日,才两面之缘,不行,我绝对不能要!” 耳里传来嫪毐不疾不徐的声音:“白弟就不用推辞了,这也是两位大人的一片真心!我们三兄弟本是铁三角,现在诚邀白弟的加入。” “那我听嫪大人的,我愿加入你们,与几位大哥互为犄角,同进同退!” 嫪毐满意地点头,把目光再次投向竹简,脸上的疑窦越来越重:“白弟竟然有如此好文采?我很惊讶,这几年时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悟讪讪笑笑。 卫尉竭和内史肆闻言顿时好奇起来,也凑过去拾起竹简津津有味看起来。 内史肆看了一半,连连赞叹:“这份药膳监筹建计划书思维缜密,逻辑严谨,分析丝丝入扣,总结全面俱到,看不出白大人还是个学富五车才过八斗之人,真是失敬,失敬!” 白悟接口道:“内史大人谬赞,我只是捋清接下来的工作思路,并无刻意渲染,不过时间仓促,难免会有纰漏,还烦请几位大人斧正!” “好,今晚我们便来好好谈一谈白弟的药膳监和他的白氏还阳大补酒。”说罢,嫪毐回到自己的席位,擎起一樽酒,高声道:“三位兄弟,请一起共饮此杯!” 白悟返身入席,也举起酒樽,酒一入口,马上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砸吧几下,白悟品出了枸杞、熟地、山药以及羊*鞭的味道,便知道是不久前自己给嫪毐秘制的药酒,想起亏空的身体,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卫尉竭和内史肆却迟疑了,猛嗅了几下,眉头一皱,卫尉竭率先说道:“好浓的一股药味,嫪大哥给我们喝得是甚?” “难道是药酒?”内史肆也询问。 “没错,此乃白弟秘制的补阳酒,性猛无比,好使得很,我正是凭借此酒,熬过了不少长夜。” 白悟正在玩味嫪毐话中的一个“熬”字,忽闻嫪毐又说道:“白弟,日后你的白氏还阳大补酒比这还好使吗?” “当然,无论是狗*鞭、羊*鞭还是牛*鞭,最大的缺点是性燥,为了平抑,我特地加了山药和熟地,可还阳不老草便不一样了,它是温补肾阳,对身体只有裨益,只要不过量,定然使人如沐春风!” 这番话立即打消了卫尉竭和内史肆的疑问,二人一仰脖子,同时喝下杯中药酒。 卫尉竭:“我那黄脸婆娘一直埋怨我多日不碰她,今晚我就让她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内史肆:“竭将军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一年前我纳了位小妾,这一个旬月以来,对她的确疏远不少,今晚得让她沾点雨露,好滋润一下那片久旱的土地!” 众人闻言顿时纵情大笑。 嫪毐斜睨一眼内史肆:“早闻肆弟生活放浪形骸,除了正房外,还纳了三位妾,这份逍遥快活说让人多羡慕就让人多羡慕,只是我就纳闷了,你那副肉囊怎么吃得消?原来你也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啊!哈哈……” 内史肆神色一凛:“嫪大哥笑话我了,如果我也能如你一样,与那位风华绝代的尤*物夜夜笙歌,你就是再给我十位八位美色,我也绝不垂涎……” 他全然不顾一旁的卫尉竭拼命使眼色,继续滔滔不绝说道:“唉,人生能得此红颜,死而无憾啊!就算让我这一刻跳下渭河,我也是狂跑着过去的……” 卫尉竭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咳嗽一下,插话进来:“肆兄弟,瞧你都在胡说些什么!”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浸淫官场多年的内史肆很快感到了异样,不经意就看到嫪毐沮丧的神情,连忙收口。 嫪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大咧咧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别藏藏掖掖,这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人家有了新欢呗,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白弟?” 白悟尴尬笑笑。 内史肆吃惊不小,夸张叫了起来:“白大人,看不出来啊,你竟有这等好手段?想我肆跟随太后这么多年,连个手都没碰到,你倒好,仅仅见了两面就抱得美人归,快说,你到底用了何种妖孽的方法?” 一阵忸怩之后,白悟稳稳说道:“告子曰,食、色,性也!诸位兄长忽略了一个浅显的道理,一切美好的事物,人人都有追求的权利,这是人的本性,无外乎男女,无外乎老幼!在男人心中,恨不得网罗天下一切美色,同样,在女人心中如是!就拿太后来说,嫪大哥也好我白悟也罢,都是她眼中的猎物,或许把玩不久,便会弃之如履,这一点,谁都例外不得!” 话一说完,大厅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考白悟的这句话。 半晌,嫪毐试探道:“白弟真是这样想的?” 白悟不置是否,徐徐说道:“此问题嫪大哥无需纠缠,如果你这个时候能和太后逐渐划清界限,则是天大的幸事,试想,太后尽管权倾天下,但她并非权力巅峰上的那个人,她的身后还有更强的人,从纲常伦理上来说,这个人必定对这等苟且之事痛恨彻骨,待他回过神来,则是你我的灭顶之灾!能被太后看上,尽管可以满足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可以满足作为一个男人的欲壑之欢,但却糟糕至极,故而,时下我迫切想做的,乃是远离雍城这处是非之地……” 嫪毐迫不及待打断道:“白弟的简牍上提到,想把药膳监的官邸设到咸阳城去,难道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没错,如果太后长时间见不到我,便会生分了。” 第89章 剖析 白悟又自斟了一杯药酒,自顾自把它喝光。 这两杯药酒一下肚,白悟仿佛如快断气的人服用了续命大力丸,整个人顿时生气勃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很多: “不瞒几位哥哥,能和太后滋生鱼水之欢,哪怕是一夜,这份风流快活的确会让天下所有男人终生难忘,可那块地太过险峻,说不定犁着犁着就会把自己埋进坟墓,我现在就很后悔,肆大人一定是认为我矫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不然也,我试问大家一个问题……” 内史肆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道:“白大人请讲。” 白悟把眼睛盯着嫪毐,一字一顿说道:“嫪大哥,想当初你千里辗转来到咸阳,当时应该落魄至极,你有没有想过,和你一般境遇的人千千万,为何独独你风光无限?” 嫪毐怔了怔,思索片刻说道:“说到这一点,其实我真的得感谢那位吕老儿,如果不是他向太后极力举荐,我将不会得到太后的赏识,从而便不会成就今日之嫪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利来利往的世上,你和吕丞相既无亲情又无友情,他的门客数以千计,为何会挑中了你?” 嫪毐傲然道:“当然是我有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 “我有取悦太后的资本!” 白悟会意一笑,他因为对这段历史的了解,知道嫪毐所说的资本为何物,便不再就此问题咄咄追问,话题一转:“几位知道吕丞相吕不韦和咱们太后的关系吗?” 卫尉竭抢先答道:“坊间有传言,说咱太后在赵国那会儿,本是吕不韦的小妾,正因为身为赵国质子的前王看上了她的美貌,吕这才把他的小妾贡献给了前王,也正是凭借这一点,独具慧眼的吕不韦开始了谋秦之路,最终成为我大秦万人之上的丞相。” 内史肆接着道:“我还听说,前王薨毙后,吕丞相和赵姬旧情复燃再续前缘,曾好一段时间一直排揎太后的寂寞,直到……” 白悟搓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打断道:“既然如此,又怎会有咱嫪大哥什么事?” 内史肆嘿嘿坏笑几声:“他一定是力有不逮,看来白氏还阳大补酒面市后,他吕老儿第一个踊跃抢购!” 白悟倏然提高声音:“缪也!吕不韦害怕引火烧身!” 白悟顿了顿:“太后正值虎狼之年,欲望正盛,吕不韦是何等智商,他这时候全身而退乃是害怕自己与太后继续有染下去,会开罪一个人!” “吾王?”嫪毐脱口道。 “然也!”白悟目光凛凛扫视众人,娓娓说道,“吾王政十三岁登基,彼时尚不谙世事,可随着他逐渐褪掉青涩,他会露出他的獠牙,他的这一面诸位应该有所感觉,前些年头,朝廷的一切大事小情皆有太后幕后拍板,可现在呢?太后搬离咸阳城来到了雍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除了依旧沉迷两情,她几乎不问政事,诸位问过自己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吾王长大了,他已不是个孩子,他骨子里最想做的,就是由自己亲手决断整个大秦的未来! 正是介于这一点,吕不韦感到害怕,可他既不想得罪太后,又不想得罪王上,这才有了嫪大哥的李代桃僵!” 不知不觉,嫪毐已大汗淋淋,颤声说道:“白弟分析精辟深刻,你快说说,我嫪毐会不会已被吾王盯上了?” 嫪毐问话一结束,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白悟的身上。 这个时候,不仅是处于当局者的嫪毐,就连置身度外的卫尉竭和内史肆都被白悟的这一番言语惊住了,每个人都是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脸上纷纷涌上浓浓的敬佩之情。 白悟又不慌不忙自斟自饮一杯药酒。 三倍药酒下肚,他的声音愈发抑扬顿挫起来: “盯上自所难免,不过嫪大哥时下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择清自己,赶紧从那片泥潭中解脱出来,我承认,能成为太后的枕边人,最大的好处便是青云直上,除了嫪大哥,我白悟也是受益者,这是多少人奋斗多少年都求不来的,这不,数月前我白悟还只是个士伍(在秦国特指没有爵位的平头百姓),可谁会想到短短仨月不到,我白悟成了白大人,还是个高居十一级爵位的右庶长,更是享有了朝廷二品官员才有的薪俸,这些不正是拜那位貌美如花的太后所赐? 可人不要贪得无厌,见好就收才能潜身远祸,诸位以为如何?” 卫尉竭和内史肆连连点头。 白悟把视线掠向嫪毐,却见他脸色阴晴不定。 “嫪大哥,你的白弟说得有道理吗?” “道理是大有道理,可……” 嫪毐忽然沮丧起来,继而一脸悲戚。 “可什么?” “可……可我嫪毐如何才能择清啊!” “哦?嫪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我……”嫪毐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我……我与那赵姬已育有两子!” “啊!”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嫪大人的口风好紧,这些我都不知……”卫尉竭转头问内史肆,“肆大人知晓吗?” 内史肆摇头。 嫪毐哭丧着脸:“太后反复交待不让我说,就连见孩子一面,她也坚决不允。” 内史肆问:“你说你有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或许不在雍城宫内,至于寄养何处我也不知道,我试着问过少监尹,他也支支吾吾,从不实言相告,定是受了太后的叮嘱。” 白悟对嫪毐和太后育有两子之事倒是不甚清楚,惊诧之余,继续语出惊人:“就凭这一点,嫪大哥难道就没危机感?” “白弟此话怎讲?”嫪毐又紧张起来。 “太后不想让嫪大哥认子,自然是不想承认你是孩子的父亲,她将此事包裹起来,最大的忌讳是不想让当今王上知道,更不想让吾王知道他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害怕王上震怒。” 嫪毐陷入沉思,好半天才恭恭敬敬问白悟:“白弟,如今的你是达者,看任何事有如洞若观火,你给我支支招,我该怎么办?” 白悟微微一笑,沉吟说道:“时下正是良机,既然这把火已烧到我的身上,你姑且先看着,无需太过多虑,再说,你我皆兄弟,我白悟断然不会把你置身于水火!” 第90章 白大人的第一桶金 不知不觉已进入了七月,雍城的七月酷热似火。 餐后回到住处,白悟取出卫尉竭和内史肆给他的两只锦袋,放到床上,然后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开始迫不及待清点他们赠予他的零花钱。 一股脑全倒在床上,耀眼的金子在灯光下格外炫目,仔细数了数,每袋都是100金。 看来他俩已预先取得默契。 加上少监尹送他的50金,以及晋阳首富陶百川送他的10金,如今的白悟已拥有260金。 这是他重生大秦后短短三个月攫取的所有财富。 作为一名来自高度文明世界的重生者,白悟很想知道自己的这260金到底相当于前世的多少rmb。 结合宿主的原先记忆,白悟想起了秦简《秦律十八种》上的规定。 该法律条文明确规定,一石栗值30钱。 秦国的一石是27斤,1钱大约是0.9斤栗。 此时的栗地位相当于前世的大米,白悟记得,重生之前普通的大米价格每公斤在6元上下,一斤大米在3元左右,所以1钱相当于2.7元。 1金是576钱,折合rmb是1555元。260金是元。 算到这里,白悟不禁心花怒放。 40万,就算在前世,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差不多要奋斗十年。 同样这260金的巨额财富对于大秦人民来说,更无异于天文数字。 “乃乃的,这大秦的官大人们真特么给力,所谓的零花钱一送就是一二十万!” 感叹一句后,白悟喜滋滋把所有的私房钱归放在一个锦袋中,在将锦袋搁在枕头下,接着枕着黄灿灿的金子美滋滋地睡去了。 或许是枕着金子入睡的缘故,这一夜白悟被各式各样的梦缠绕,几乎所有的梦都是带着金色的,更有一梦荒诞不经: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一座悬崖边,刚想掉头,蓦然见到整个山谷金子堆成了山一样,最高处几乎与脚下的土地平齐,他想都没想纵身跳了下去…… 很快,他陷在金子中开始下沉,他心中恐慌,拼了命挣扎,可越挣扎下沉得越快,最终,他被这座金山吞噬了,一股窒息感极速涌了上来,白悟觉得身体几乎僵硬着动弹不得…… 他的潜意识清楚知道,这又是一个梦魇。 鬼压身。 白悟奋力强迫自己马上醒来。 一激灵,白悟醒了。 照例,白悟发现枕头上一片濡湿,那是他留下口水。 唉,生活亚历山大啊。 醒来后的白悟就在没有入睡,总觉得这梦似乎是在昭示着什么。 翌日天一亮,白悟赶紧爬起床,在院内四处走了走。 此刻东方刚刚出现一缕亮色,四周依旧寂静,白悟来到东首的一片院落前,忽然发现一棵树下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从背面看,像是个孩子。 渐行渐近,白悟发现竟是数月不见的徐福小儿。 徐福正抱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看着,即便白悟的脚步声很重,依然没能打扰到他,白悟咳嗽一声,徐福或许觉得这咳嗽声有些耳熟,连忙转过脑袋。 双目一对视,徐福拔身而起,朝白悟跑来,语气中透出惊喜:“白先生,怎么是你?” 白悟眉头一皱,苛责一句:“竖子无理,见了上官还不行礼?” 徐福也不恼,连忙作了一揖,恭恭敬敬道:“徐福见过白大师!” “得称呼白大人!重新来过!” 白悟把双手背在身后,冷冷说道。 徐福斜睨白悟一眼,神色很是轻蔑,然后倔强地把脑袋转向一侧。 “咳咳,小儿徐福,我看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福从上到下把白悟打量了一遍,不屑道:“没错,我是饱读圣贤书,可凭什么我徐福要向先生行礼?” “你这是崩坏礼乐,本大人如今官居二品,享右庶长爵位,你小小一个平民百姓,见到如此大的上官,难道心里就没点逼数?” “哼,右庶长很了不起吗?不就是十一级的军功爵嘛,放眼咱大秦朝野,就你这样的货色多如牛毛!白先生切莫以大欺小,假以时日,等我徐福和你一般年纪,成就定然远胜于你,再说,你穿的是便服,大秦的哪一条律令规定我必须向穿着便服的上官行礼?” 白悟看那张小脸胀得通红,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继续一本正经怼他: “你个小屁孩好大的口气,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你明明知道我白悟今非昔比,却无丝毫敬畏之心,就连起码的礼仪纲常都不恪守,还指望日后能有很大的成就?笑话!天大的笑话!” 说完拂袖转身。 身后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有人亦步亦趋追来,接着,白悟感到衣角被人一把拽住。 徐福几乎哀求的声音传进白悟的耳朵:“白大人莫生气,徐福跟您闹着玩呢!” 白悟慢慢吞吞回过头来,瞟了瞟徐福。 徐福一个稽首,毕恭毕敬说道:“徐福拜见白大人!” “这还差不多……小儿徐福,快快起身!”白悟笑靥如花。 见白悟恢复了往日嬉笑的神态,徐福顿时如释重负,眼珠转了转,双手抱拳道:“听闻白大人已执掌药膳监,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白大人答不答应?” “别绕圈子,直说吧,你所求何事?” “徐福想在白大人门下寻求一差。” “你小小年纪,会什么呀?” “白大人别看不起人,我徐福除了体力活无法胜任,其余的悉数不在话下。” “哦,比如说?” “比如说司会……” “你是说想当我们药膳监的账房先生?” “司会于我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了,除了算账,我徐福还会是白大人的好帮手!” 白悟笑盈盈重新审视着一脸自信的徐福,心中一阵感慨: “方士徐福果然少年老成,参照已知的历史,他日后会成为始皇的重臣,或许因为自己的重生,他的未来会不会被自己带偏?”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喧嚣从二进的院落传来。 白悟抬头,蓦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急急地向此地走来。 第91章 事急从权 白悟迎了上去,戏谑道:“尹大人平旦莅临长信侯府,是不是特地找我来了?” “正是。” 白悟一怔:“何事如此重要,劳烦尹大人这么早就跑来了?” 少监尹给白悟行了一礼,不慌不忙说道:“见过白大人。” 白悟回了一礼。 “白大人不是也很早起来了嘛。” “做了些无厘头的梦,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 少监尹忽然神色一凛,把声音提高了几分:“太后口谕——” 白悟连忙伏首在地。 “药膳监监官白悟听好,太后限你一月内克服万难务必推出秘制的药酒,否则必将问责。” “喏!” 宣罢口谕,白悟爬起,少监尹哈哈道:“白大人答应得如此爽快,难道就没有一点困难?” 白悟叹了口气:“时间是紧了点,困难自然不少,不过既然太后发话了,我白悟就是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也定得不辱使命!” 少监尹牵着白悟的手一来到僻静处,立即白了白悟一眼,笑道:“咱俩乃兄弟,白大人在我面前就不用一本正经,该说什么说什么,有牢骚照发,有困难照提,我少监尹虽然是个传话筒,但好孬的话我分得清,我敢保证,从我少监尹的嘴里,转述的都是对白大人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话!” “少监尹真心待我,我白悟定然投桃报李。” 两人相视无言会意一笑。 片刻后,少监尹徐徐开了口:“考虑到白大人摆在面前的客观困难,太后特地还让下官给白大人捎来了话,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此话怎讲?” “只要白大人拿出预算,太后马上会让治粟内史(秦朝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的官员)从府库里拨出钱饷,用于筹建药膳监和开发药酒,还有,但凡白大人看上的人,可任意录用!” 听完这席话,白悟有些吃惊,尤其是人事任用方面。 他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夜火跟随他加入药膳监,固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但最主要的,他知道大秦的人事选任制度非常严格。 为了加强“吏治”,秦法对官吏的爵制、禄秩、任免、调动、考核、奖惩等方面作了严格的规定。 秦朝对官吏选任有严格的道德和才能标准:其一是道德层面,秦简《为吏之道》在道德方面规定了官吏应具备的道德和行为准则,并将其概括为“五善”、“五失”。其二是明悉法律令。秦统治者强调以法治国,以吏为师,要求官吏通晓法律令,并以是否明悉法律令,作为区分“良吏”、“恶吏”的标准。 秦律虽不像后世注重门第,但也有任官限制:第一,不准任用“废官”,即不准任用不称职或不够条件的官吏;第二,官吏必须正式任命才能到任行使职权;第三,长吏调任新职,不准带走原属佐吏。 在选任的方式上,秦朝中央和地方长吏皆由皇帝任免,长官可以自己选任下属,选任的方式主要有荐举、征召、任子等几种。 而考课与奖惩制度上,秦国就以考课严谨、赏罚分明着称。地方每年定期向中央汇报,还有对诸曹官吏结合具体职司定期不定期的考核,并按照考核结果,给予奖赏或惩罚…… 思绪走到这儿,白悟心头产生了一个疑问,忙问少监尹:“尹大人,太后一下子给了我这么大的权限,命我务必一月内推出药酒,可这药酒最大的适用人群乃是男子,与她也不想干啊,她为何如此着急?” 少监尹神秘一笑,低语道:“昨日我陪太后回了一趟咸阳城,吾王来见太后,两人聊到了你的还阳酒,吾王大感兴趣,言语间似乎一刻都等不了了……” 白悟愣了愣。 难道那嬴政小儿二十刚刚出头,那方面就已出现疲态? 思虑过后,白悟不动声色:“可吾王才二十一岁啊,怎么可能……” 白悟显出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 少监尹鄙夷地看了白悟一眼,哼哼道:“情色之事,自古至今,王室之中的哪个男子不是始于懵懂之时?一旦食髓知味,又有谁不沉迷其中?刀是越磨越锋利,那玩意可不一定……” “难怪……”白悟像是恍然大悟,“照尹大人这么一说,我倒顿时有了紧迫感。” 少监尹话锋一转:“白大人准备接下来从何入手?” “当然是先得找个立身安命之处,事急从权,尹大人给我参考一下,您觉得这长信侯府怎么样?” 少监尹眼睛四处扫了扫,扬声道:“这长信侯府尽管阔气,毕竟是嫪大人的私邸,我知道白大人和嫪大人私交甚笃,可药膳监到底是个官方机构,将药膳监设在此处,恐不太合适吧?” “依尹大人的意思……” “呵呵,白大人稍安勿躁,下官所来的第二件事,乃是给白大人送甘霖来了。” “哦?” “东门大街上有一处空置的院子还算气派,如今已收拾妥当,最适合白大人的药膳监。” “谢谢尹大人!” “与我何干,我少监尹哪有这般大能量?白大人要谢就谢太后吧!大人待会儿就随我院子看看,如果你还算满意的话,赶紧定夺下来。” “好,我来吩咐伙房准备早餐,陪尹大人用完后即刻前往。” 白悟说完,带着少监尹和他的数名随行侍卫向伙房走去。 远远站在一旁的徐福见状立即追了上来,直接截住了白悟,嘴里忙不迭道:“白大人,我的事还劳大人放在心上。” 白悟笑吟吟道:“只要你乖乖的,一切好说!” 少监尹盯看着徐福,好奇道:“这孩子是谁?” 白悟刚要作答,徐福上前给少监尹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徐福见过大人!” 少监尹见对方的礼节有板有眼,扑哧一笑:“着孩子倒是机灵。” 白悟接过话茬:“尹大人别看他小小年纪,人小鬼大机灵着呢,时不时还发明些小玩意,在嫪大人的府上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门客!” “咦,嫪大人真是有趣儿,这么小的门客也收?” 说完,少监尹蹲在徐福面前,饶有兴趣引逗道:“徐福小儿,愿不愿意随本官到宫里服侍太后?” 徐福一脸惊喜:“大人确定不是戏言?” 少监尹接着脸色一端:“当然,我少监尹说过的话岂是儿戏?……不过,不过……”少监尹直接把手从伸向对方的“太”字上的一点,旋即补充道:“不过可必须把你的小吉吉留下来!” 徐福闻言大惊失色,一句话不说便狂奔而走。 他的身后,传来了少监尹爽朗的大笑声。 白悟也在大笑,望着对方小小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想:这小妖孽如果真被送到宫内,说不定将来大秦真会少去一个大祸害。 第92章 签单 两辆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沿着东门大街一直向南,在离雍城东门还有不到两里的地方,大街西侧,坐落着一座豪华的院子。 “白大人,到了。” 随着少监尹走下马车,白悟四处打量一番。 不经意就看到了南边的街东侧,一棵枝繁叶茂的榆树矗立在那里,在婆娑的树叶后面,隐约看到一个店招。 悦来客栈。 白悟忽然想起了那个叫若鱼的女子。 不知若鱼和雷丹有没有离开雍城? 耳里传来少监尹的声音:“白大人,此处院落还算满意吗?” 白悟只得把念头暂时搁置,走到少监尹的身边,抬头望了望门楣。 两扇朱红的大门又高又宽,门楣上方有四个门档,大门两侧盘踞着两座石狮,花岗岩的台阶足足有十来级。 推门进了院子,白悟眼前又是一亮。 第一进的院子中竟有池塘和假山,池塘中央修了一座亭子,这个时候,池中的荷花正如火如荼绽放着。 院子的四周,是一排排青砖白瓦房子,看上去规整气派。 第二进是个三合院,正房采用的是如今大秦流行的歇山顶、梁柱式结构,方形斗拱,四坡房顶。 而偏房也不简单,相比第一进的房子,样式繁琐复杂,豪华巍峨。 怎么看原来的主人也是个达官显贵。 “怎么样白大人,此处作为药膳监的官邸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白悟笑着连连点头,马上说出心中的疑问:“尹大人,这座院子的原主人呢?” 少监尹诡异一笑:“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白悟不便追问,对身后随行的嫪府管家蔡庸说道:“蔡管家,能否麻烦你找些人过来,将院子彻底收拾一下?” “白大人不用客气直接吩咐就是,小人之所以跟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有劳蔡管家了!” 少监尹带着他的人走了,蔡庸也回嫪府调集人手,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白悟、夜火以及他的三名侍卫。 “齐百夫长,对面的悦来客栈那两位住客还在吗?” 齐茂先是愣了愣,很快醒悟过来:“白大人是说那对持玄月令的青年男女?对了,他们叫什么来着?” 齐茂开始挠头。 “若鱼和雷丹。”一旁的夜火抢口答道。 白悟诧异地瞥了一眼夜火,又问齐茂:“我让你时刻注意他们的行踪,你安排人了吗?” 齐茂迫不及待点头:“白大人吩咐的事小人怎敢怠慢?在进离宫之前,我亲自盯了几天,后来嫪大人安排我进宫跟着竭将军,便把此事托付给了一个兄弟,他也是个百夫长,至于有没有新情况,我一问便知。” 白悟还想再说点什么,夜火不耐烦打断道:“白大人心中惦记若鱼姑娘,何不亲自前往悦来客栈看一眼,何必绕来绕去?” “胡说!我惦记若鱼什么了?”白悟白了夜火一眼,“若不是你报出若鱼,这个人的名字我早就忘了。” 夜火“呲”了一口冷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尖细,学着若鱼的口气:“‘我哪儿也不去,一定等白先生回来’!”话毕,又改换成一副阴阳怪气的口气:“这可是若鱼姑娘的原话,白大人该不会抛到脑后去了吧!” “若鱼真是这样说了?欸,这句话夜火姑娘不提醒我倒确是不记得了。” “呵呵,不记得才见鬼呢,白先生恐怕每个字都刻在脑中哩……” 白悟跳了起来:“夜火,你怎能如此看你的主人?想我白悟阅女子无数,区区一个若鱼,我怎会放在心上?” “那亚苏公主呢?” 白悟呆了呆,脑中浮现亚苏的模样。 别说,一个多月不见,还怪想她的呢。 夜火“呸”了一声:“白大人的性子,我夜火算是吃透了,见一个喜欢一个,而最先见的,早就不知放在心里哪个角角落了。” 看夜火的神情有些幽怨,白悟挥了挥手道:“好吧,反正时间还早,既然夜火姑娘说了,汝等随我去悦来客栈走一遭。” 夜火瞪了白悟一眼,有点沮丧。 悦来客栈的厅内了无一人,除了那名年迈的掌柜。 掌柜已把白悟忘记,但齐茂却熟得不要不要的,他直接把目光掠过白悟,落在了齐茂身上,马上冲出柜台,惊喜万分喊道:“齐百夫长,多日不见,听说你进入了离宫高就,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齐茂刚要作答,白悟咳嗽一声。 齐茂忙道:“这位是药膳监监长白大人。” 老掌柜见多识广,从未听说过大秦国有这样一个部门,加上白悟衣着普通,总认为药膳监是个底层的小机构,就根本没把白悟放在眼里,继续走近齐茂,与他套起了近乎。 “齐百夫长,本店新到了一批草原上的牛肉,要不今天中午别走了,打个牙祭?” 齐茂谨慎地敷衍了一句:“到时再说吧。”说完硬拽着掌柜来到白悟身旁:“药膳监是太后钦点刚刚成立的官衙,白大人的禄秩乃是右庶长。” 老掌柜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慌不迭深深作了一揖:“草民见过白大人。” 白悟挺了挺身板,把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说道:“掌柜的,你这店里原先住的赵国的叫若鱼和雷丹的两位客旅还在吗?” 掌柜的只是把目光在白悟脸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想起了这个人,加上若鱼嘱咐了他一件事的缘故,掌柜的记忆犹如泉涌,脱口道:“您是白大师?” “是的,我是白大人!” 掌柜快步进了柜台,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卷竹简,一边递给白悟一边说道:“白大人来的真不巧,昨天两位赵国客旅才刚刚退房,不过,那名叫若鱼的女子特地指名道姓让老朽把这竹简转交给白大师……白大人。” 白悟接过竹简。 竹简上面用木板覆盖,封有“缄”,还加固了封泥,只是封泥上并未像官方往来的文书那样封有印章。 白悟并未马上拆封,抬头又问:“若鱼姑娘又怎知本大人一定会来,她原话怎么说的?” 掌柜想了想道:“她交给我这卷竹简时说,若白大师与她有缘的话,定然会来此觅她,若见不到白大师,说明缘分没到,自她走后一个月,我可以自行把这卷竹简烧了。” 白悟心中一荡,迫切又问:“若鱼姑娘退房时有没有说过接下来她会去哪里?” 掌柜摇头。 “好吧,咱们走!”白悟把竹简夹在胳膊间,才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又道:“掌柜的,你方才说你店里新来了一批草原牛肉?” 掌柜连连点头。 “日中时分,我会带上七八位来本店小酌,你提前准备些酒菜,对了,我们药膳监的官邸就设在你这家店的斜对面,以后掌柜得空不妨去我那里窜窜门!还有,你这家店的菜品我尝过一次,味道尚可,以后本大人时不时会光顾一下,你可得提高服务水平!” “右庶长能够光临鄙店,蓬荜生辉,我求还求不来呢!白大人放心,本店的几位小厮我会吩咐下去,只要白大人来,定然奉为上宾!” 白悟满意地点头,踱步来到榆树旁,忽然又有一件事情被他惦记。 趋步回到店内,白悟严肃问道:“掌柜的,本店可以签单吗?” “欠单?”掌柜小心翼翼道,“白大人应该知道,本店所有的营收在当日就得上交,欠单从未有过先例,恐不好办。” 白悟明白对方理解错误,更正道:“掌柜误解,本大人所说的是签单而不是欠单,就是每次我或我的部下甚至是我的好友客户什么的,只要来你店里消费,你只需准备一份账簿,把每次所花费钱数登记入册,由我的人签字画押后即刻生效,每月一清,月末我自然会让我药膳监的司会来此统一结算,如此一来,岂不既省事又方便?” 掌柜犹犹豫豫道:“办法是个好办法,不过容我向上头申请,是否可行白大人等我答复。” “那有劳掌柜汇报一下,如此法得以仿效,”必将增益良多。” 第93章 小跟班 回到大院内,白悟独自一人来到第二进的三合院。 他在思考如何将此处院落按官邸衙门的方式重新布局。 三合院北面是正房,东西是厢房,南面缺少了四合院的倒座,改由一堵东西向高两丈许的红砖围墙替代,中间是天井,整体由廊子贯通。 正房坐北朝南,中间为中堂间,采用前廊后厦,后有罩房。东西厢房南边的花墙子中间有一座垂花门,门内是四扇木屏风,东西厢房都有抄手游廊,与垂花门相通。正房与厢房之间,有圆月亮门儿,可以穿行。南墙后是外院,东西各有一道花墙,中间是月亮门儿,四扇绿漆的木屏风,有穿山游廊。 如此布局,形成了东西南北互相连通的几个院落。 思来想去,白悟还是决定将药膳监的办公地设在这处正房里。 …… 嫪府的蔡管家一下子叫来了十多名下人以及三十多位门客,这些人手持各式工具,从嫪府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东门大街的院子,马上投入到大扫除的工作。 小徐福也在其内。 从院子的地面到房内的地面;从亭台的扶栏到每个房间的柱子,以及窗户、灶台、桌子、墙壁、房门等等均被擦拭了一遍,随着清洁工作逐渐深入,这座院落开始呈现崭新的一面。 正房清理完毕,白悟立即对这间房子重新进行了布局,把该房内的所有不用的器物全部搬离,又从其他房间找来所有能用的桌案,按照前世的思路,他把他的总经理办公室设在东偏房,正房的中堂间为集体办公地,而西偏房被他设为副总经理室。 也就是药膳监副监长的办公室。 尽管此刻副监长连个人毛都没有,但白悟执着认为,这个编制一定不可或缺,不久的将来他要亲自物色一位,以协助他把一切琐碎的事务一揽子包过去。 他要制定一个扁平的垂直管理模式。 监长下设一到两名副监长,再往下设有研发部和开发部以及财务部,将来等白氏还阳大补酒出台后,他准备加设一个部门:营销部。 而这个营销部才是白悟认为的重中之重。 把产品变成商品,再把商品转化为源源不断的利润,白悟认为营销部将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他的规划是由他来主抓营销部。 根据前世的经验,营销部下面还必须进行细分,起码有两个部门必不可少,一个是市场部,专门负责白氏还阳大补酒的市场推广,一个是策划宣传部,负责产品的定位策划和广而告之。 人多力量大,短短的一个时辰后,正房的布局最先完成,白悟在他的总经理办公室的案前坐下。 亢奋的他一刻也不想闲着。 他挑了一件最紧要的事,那就是绘制一份雪莲花的图案。 他在一方纯白色的绢帛上画了一个类似于菊花的模样。 白悟并没有绘画的天赋,为了不出现偏颇,他用了详尽的文字说明。 【形似菊花,高7—16寸,根状茎粗,叶片呈褐色,为椭圆形或卵状椭圆形。 花瓣洁白,数量在10—20个,在茎顶密集成球状,雪莲花头直径13寸上下。 其果小而坚固,呈长圆形,内有一粒种子,长度仅为十分之一寸。】 …… 白悟尽量把自己对雪莲花的了解全面地进行了注解,然后让齐茂去通知乌提来取。 之所以没把绢帛送去,是因为白悟还想在乌提出使月氏前见他一面。 这时已近日中。 白悟忽然想起了若鱼转交给他的那卷竹简。 竹简已交由夜火保管,白悟差人取来竹简,关上房门,小心翼翼拆开上面的封泥。 上面的文字是用毛笔所写,字迹很是隽秀,一看便是出自女性之手。 一段极简的文字跃入眼帘: 细细算来,与君一别已愈百日,先生安好?时常想起先生,总以为先生禀性清奇,不知何故,每每念及,竟是心绪难平。如此心境本是羞于启口,难耐即将离去,还是想留下一份思念,盼日后再见时不会形如陌人。 没有落款。 看完这段文字后,白悟的一颗心亦是心绪难平。 在白悟看来,若鱼的这份内心独白实乃是她的直抒胸臆,简直就是一封女子表白情愫的情书。 浮思良久,骄阳移至中天,白悟正觉得饥肠辘辘之际,齐茂携乌提双双而至。 “乌提见过白大人!” 白悟一边疾步迎上前一边连连摆手:“乌提将军折煞我白悟了,你我兄弟间何来如此俗套?” 乌提嘿嘿一笑,在房内巡视一番,白悟把自己绘制的白山雪莲绢帛交给乌提,并就雪莲的外形仔细讲解了一番,待乌提再无疑问,问道:“乌提将军准备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只要太后答应,我恨不得明天就出发。” 白悟理解乌提心情之迫切,引他走向屋外,热情洋溢说道:“午间我找了个地儿,特地为将军饯行!” “白兄弟太客气,我乌力松先行谢过!” 叫上夜火、齐茂以及嫪府蔡庸管家几个关键人物,白悟带着一行人出了三合院,准备前往悦来客栈小酌一下。 刚到前院,却见一番热闹的景象。 几架马车从偏门驶进院子,数名军卒正在卸载车上的肉苁蓉。 乌提马上解释道:“我请示了太后,太后命我将所有运载回来的还阳不老草悉数交付给白大人,任由白大人处置。” 见有人正在往屋内运送,白悟连忙制止,抬头看了看太阳,扬手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小徐福欢快跑来。 “小儿徐福,白大人交办一件事情给你,如果办妥了,本大人就允你以后跟着我。” “请白大人吩咐。” “乘着天好,你找些人把这些还阳不老草挪到那棵树下晾晒,切记,不可见阳光。差不多需要前后晾晒三五天,才能确保干透,如此方可入库,这些天你就留在此地,顺便用你的眼光挑选两三名打杂的,为药膳监永远效力。” “是。”徐福喜上眉梢,片刻间眼珠一转,又问:“请问白大人,这些杂役一月多少钱的工钱?烦请白大人给个数,我好公布下去,但凡有意愿的,我会择优录取。” 白悟的脑中根本没有这个时代的工资标准,思绪刚一波动,不禁联想到已远赴太原郡郡府食堂打杂的李荷花,当时许郡尉答应她每月的工钱是三百钱。 白悟神色又是呆了呆。 李荷花不知现在如何了? 我曾答应她一旦安顿下来,会把她接到身边,眼下已落了脚,是不是该通知她了呢? 可当白悟想起李荷花的虎狼之态,不由一阵心虚。 念头正在接与不接间犹豫,徐福又催促道:“白大人该不会想只管饭不管酬劳吧?” “小儿信口雌黄!”白悟一回过神来先是苛责一句,接着神闲气定说道:“想我药膳监好赖也是个部*级单位,怎会寒酸得连工资都发不起?这样吧,杂役每月工钱300……不,400钱!” 徐福一副疑惑状:“白大人的意思是每名杂役一个月的工钱400钱?” “是不是少了?” 徐福摇头,脸上已是波澜不惊,拱手道:“既然白大人定下薪酬,我这就按白大人的标准聘用人手。” 一行人来到悦来客栈,老掌柜急急出门候迎。 第94章 顺带演讲 众人在大厅坐定,掌柜招呼伙计上菜。 蔡庸突然面露苦笑,对白悟抱怨道:“白大人,你这不是挖我墙角吗?” 白悟一惊,正襟危坐起来:“蔡管家,你这话从何说起?” 蔡庸叹了口气:“我长信侯府的杂役每月都是250钱上下,除非特别卖力的,便是如此也仅仅多上个五六十钱,你倒好,一下子开出了月薪400钱,这个消息如果让我的那些下人打听到了,还不炸了锅?” “管家的意思是我给多了?” “何止多了,多得出乎意料。” 白悟想起今早的盘算,按他的算法,1钱相当于在2.7元rmb上下,400钱也就1000元出点头,按前世人民收入的最低标准,他的印象中现在已攀升到2000元左右,之于1000元,并不过分啊! 想到这儿,白悟悠悠开口道:“蔡管家,我初来乍到很多规矩知之甚少,以后还望多多指教。可据我所知,前些日子我推荐一位女子去了太原郡郡府打杂,对方开具300钱,这雍城乃是大秦的离宫,物价高得离谱,400钱,好像还说的过去吧。” 蔡管家娓娓说道:“白大人有所不知,在我大秦最低工钱每日6钱,合起来一个月最多180钱,你说400钱多还是不多?再说……呵呵……”老人家诡异一笑,“再说你推荐的那名女子可叫李荷花?哈哈哈,白大人和村妇李荷花的事我早有耳闻,许郡尉是何许人也?他八面玲珑,单凭白大人和李荷花的那层微妙关系,这笔工钱已不关乎劳而所得,而是人情世故也!” 白悟正色道:“那蔡管家需要我如何纠错?” 蔡庸思忖片刻:“白大人金口既开,也不便收回,也罢,反正你药膳监是个官衙,所用的下人也不会很多……只是……只是有一事我得提醒白大人……” “请蔡管家吩咐。” “小竖子徐福人小鬼大,一肚子的算计,白大人用他的话,要多加提防啊!” 白悟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那孩子刚过髫年,除了有些锋芒外,难道心机也很深?” “那是自然。”蔡庸见菜已上齐,不再闲扯,抓起桌上的筷子。 “诸位,边吃边聊。”白悟赶紧招呼大家。 齐茂站身给大家斟满酒,白悟举杯送到乌提面前,庄重说道:“乌兄,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两人会意一笑,同时饮尽杯中酒。 蔡庸好奇问道:“这位乌提将军不久将去何处?” 乌提抹了抹嘴唇答道:“去月氏国替太后办一件事。” 乌提的话使他顿时成为酒桌上的焦点,众人轮流敬他酒。 酒过三巡,外面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喧天的鼓乐声。 有陶鼓的击打声,有长号的嘶鸣声,还有弦乐的弹奏声,大杂烩般混在一起,虽然说不上悦耳,但整体风格绝对欢快喜庆。 悦来客栈的掌柜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连忙冲到街上探看究竟。 白悟几人正自纳闷,很快,掌柜疾步跑进店内,来到白悟桌旁,喘息着兴奋说道:“白大人,这些人去了你的院前,好似给你们送什么牌匾。” 白悟大感诧异,起身说道:“那我得去看看。” 几名客人同时站起,纷纷表示已经吃好。 来到柜台前,白悟吩咐道:“掌柜的,饭资多少?” 掌柜拨了几下算盘,回道:“258钱。” 白悟不慌不忙说道:“按我隅中所提方法,你另外准备一卷竹简,作为我药膳监的账册,我在上面签单,每月一清。” 掌柜面露为难之色,刚想申辩几句,白悟挑眉哼哼道:“废什么话,画押为证,还担心我堂堂药膳监赖账不成?” 掌柜哀叹一声,也不说话,从柜台上拿出一卷竹简,展开后用刻刀在最右边快速刻下一列字:药膳监饭资明细。 接着在第一列写到:秦王政8年七月初二,258钱。 写完后把竹简推到白悟面前,苦着脸说道:“白大人,契上你的大名吧。” 签好名字,白悟急切向大街上跑去。 官邸的院门两侧,已被人架好了梯子,几个人正在用绳子往门楣上吊起一块巨大的牌匾。 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雍城人民,鼓手和乐手们此刻偃声息鼓,人群中有位身着官服的大人正在吆喝指挥: “偏了偏了,再往左侧来一点……嗯,过了过了,再往右侧提高一点点……” 白悟一眼认出那是少监尹。 来到近处,白悟连忙拱手:“尹大人,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欸,你这药膳监开张,最忙的就数我少监尹了。”他叹了口气,迎着白悟而来,边走边道:“太后反复交待,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束缚了白大人的手脚,这不,昨天太后就差人定制了一块药膳监的牌匾,给了加急的工钱,为的就是让白大人心无旁骛快速投入到还阳大补酒的研发中去啊!” “有劳太后老人家费心了。” “白大人,你好好瞅瞅这块鎏金牌匾,气派吗?” 望着牌匾上三个“药膳监”隶书鎏金大字,白悟顿时意气风发,扫了一眼路两侧站满的群众,高声说道:“药膳监最大的使命乃是为王上和太后提供最尊贵的养生服务,如果不气派,又怎配得上吾王和太后的一腔热望?”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立即指手画脚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发出惊呼:“原来是为王上和太后服务的呀!” 更有人向白悟投来肃然起敬的目光。 有着敏锐市场嗅觉的白悟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宣传机会,于是借机给自己未来的产品来了一段广告: “雍城的父老乡亲,白氏还阳大补酒乃是我药膳监秘制的第一个顶端产品,最大的功能是益气补阳,它将凝聚我大秦所有的名医的心血,用塞外的奇珍药材还阳不老草为君药,辅以名贵的臣药和佐药,对男女之事,对女子生育,对永葆青春,对保持活力甚至对生男*生女等诸方面都大有裨益,它的秘制成功将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也会在中原诸国中引起巨大的震动,从此,我秦国在世人的眼里,不仅是一个军事强国,还意味着我大秦国也是个具备先进生产力和超强的科技研发能力的泱泱大国!” 人群中,有一个儒士模样的男子忽然跻身上前,抱拳说道:“请问大人,如此好的产品,价钱应该不菲吧?” “不尽然。”白悟摇摇手,“我们下一步会推出针对普通百姓的产品,保证人人用得上,家家用得起。” 说完这些,白悟携少监尹谈笑风生走进药膳监气派的院门内。 来人来到晾晒肉苁蓉处,白悟挑了一根模样伟岸的,双手恭送少监尹:“尹大人,回去后让人切片,无论是炖肉还是泡茶,都可以加些此物,只要坚持不懈,一个月内我保证……” 少监尹牵起白悟的手,在手心抚了抚尖声笑道:“白大人保证我什么?” “保证尹大人细白水嫩!” “哈哈哈哈,这一点我喜欢!” 第95章 招聘启事 送走了乌提和少监尹,白悟招来了夜火。 掏出一金放到夜火手里,白悟吩咐道:“去布庄帮我买两匹白色葛布回来,记住,最便宜的就行,余下的钱再去买些竹简和笔墨回来。” 夜火一走,白悟把脑袋转向蔡庸,问道:“蔡管家,府上有没有毛笔字写得极好的人?” 蔡庸反问:“怎样才算得上极好?” “我想用葛布写一些告示张贴出去,你也知道,这告示既然是以药膳监的名义发布,就代表了药膳监的脸面,字如果写得太差,说不过去的。” “长信侯府上,字写得最好的是钱不三。” 这个名字白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看到白悟似在思索,蔡庸补充:“钱不三乃徐福的叔叔,二人同为东海同乡,白大人可有印象?” 白悟恍然大悟,不假思索道:“那蔡管家能否将钱不三借用我药膳监一段时日?” “全凭白大人吩咐。” 白悟把目光射向远处的徐福,扬声道:“小儿徐福。” 徐福撒腿跑来。 “你腿脚麻利,跑回长信侯府把钱不三叫来,就说是蔡管家吩咐的。” “是,白大人。” 白悟搓着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事情很多,头绪也很多,需要他一件一件理出来。 眼下药膳监开始运转,不动则已一动处处需要花钱,当务之急是申请一定数量的启动资金。 夜火采购的办公用品只是小头,接下来大的开支很多,比如人员工钱,比如药酒开发过程中所需的原料和器皿等等。 白悟简单算过,单是泡药酒所需的烈酒就起码就要五六万斤。 太后说过,让他拿出一份预算,好方便下拨钱款。 想到这儿,白悟开始写他的费用预算和申请。 一个时辰后,领着钱不三的徐福和夜火几乎同时进入房内。 白悟起身相迎,对钱不三拱手道:“事情紧急,烦请钱先生帮我写上几幅字。” 钱不三慌忙深深躬身:“见过白大人。”接着笑道:“好说,可不知白先生要写些什么内容。” “药膳监开办伊始,需要几名药工和一些身富力强的帮工,另外我还想招募几位能言善辩的儒士,内容我已草拟好了,你只要原样复制在葛布上,写好后我安排人在城内到处张贴。” 说完白悟进了东偏房取出一卷竹简。 钱不三展开一看,顿感心惊肉跳。 “高薪求贤—— 大秦国由太后垂直领导的药膳监经过长达数月的筹备,今日正式隆重运行,作为直接服务王室及三公九卿的药膳监,所推出的第一个拳头产品便是白氏还阳大补酒,它将凝聚我大秦所有的名医的心血,用塞外的奇珍药材还阳不老草为君药,辅以名贵的臣药和佐药,对男女之事,女子生育,永葆青春,保持活力甚至对生男生女等诸方面都大有裨益,它的秘制成功将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也会在中原诸国中引起巨大的震动,为出色完成君上交办的任务,现向社会招募药工5名,帮工10名,贤士5名,要求如下: 药工:年龄不限,性别不限,须有医者或药师的从业经验,一经录用每月工钱1金。 帮工:男性,年龄在40岁以内,健康无恙,体魄强健,一经录用每月工钱400钱。 贤士:男女不限,年龄在35岁以内,有文采,伶牙俐齿,身体健康,适应外出公干,一经录用每月工钱500钱。 本监薪酬一律采用基本工钱加奖励模式,奖励采用严格的考核机制,依据的是每个人的用工表现和创造价值,有月奖、季度奖、半年奖和年奖,奖励丰厚! 如有意加入药膳监的同仁,请速至东门大街找药膳监门房登记,将由药膳监监长择日统一面试(本告示常年有效)。” 钱不三只是扫了一眼,心中已是激动难抑。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告示内容关于贤士后面的报酬上。 稍稍琢磨了一下,他觉得这一条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乖乖,一个月500钱,再添76钱就是1金了,放眼整个中原诸国,哪里能找到如此高的用工待遇? 这还不算,月奖、季度奖、半年奖、年奖又是什么鬼? 岂不是一年下来,单拿奖励就会拿到手软? 吞了一口溢出舌下的液体,钱不三开口了,他觉得在动手写之前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白大人,你看我适不适合贤士这一条?” 白悟大摇其头:“钱先生是嫪府的门客,蔡管家已一再正告我不能挖嫪大人的墙角,你到我这里来,恐怕不合适吧?” 钱不三情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我钱不三身怀鸿鹄之志,再说白大人和嫪大人亲如兄弟,我改投白大人门下有何不合适?难道说白大人和嫪大人已暗生嫌隙?” 白悟诧异地看了一眼钱不三。 果然伶牙俐齿。 白悟有意和他辩一辩,看看他到底如何伶牙俐齿,于是不慌不忙说道:“钱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之迫切,不过你把话说反了,我和嫪大人本没什么,但如若你改投我的门下,势必会导致咱兄弟俩暗生嫌隙。” 钱不三哈哈一笑:“长信侯府门客成百上千,我钱不三泯然众人之中,如果单单一个门客的迁移便能撼动你俩兄弟的情分,不得不说嫪大人和白大人气量之狭隘,故而无论是嫪府也好,药膳监也罢,都是我钱不三选择之缪。” 白悟也是哈哈一笑:“钱先生自视果然甚高,你难道真的以为你一个小小的门客,除了舞文弄墨,当然就连这一点,只是听说而已,还未亲眼验证,再无其他可圈可点,就能让我和嫪大人多年的友谊毁于一旦?如若如此,这份友谊岂不是烂泥一般?” “那白大人担心什么呢?” “白大人什么也不担心,心情笃定得很,这样,别只说不练,你先把今日交付你办的是做好,权当你投我药膳监的敲门砖,钱先生可好?” 钱不三精神一振,嗓门洪亮:“是。” 说完便走到大厅一张案桌前,准备研墨。 白悟眉头一皱:“钱先生这么有把握已领悟到任务的全部?” 钱不三一愣,继而羞愧道:“白大人,将告示写于葛布之上,内容是否统一,还有,葛布尺寸多大,共需书写几幅?” 白悟这才面露微笑,不疾不徐说道:“一匹葛布平均裁剪八块,全都写上,然后交给齐百夫长,由他去找雍城令下的那些旧友,把雍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告示栏都贴上,余下的四副挑些人多的闹市口,比如南市街的集市,城西夕水街的美食夜市等一一贴上。” “钱不三领命。” 第96章 应者云集 是夜,白悟就在此处对付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白悟被外面纷乱的嘈杂声吵醒。 似乎有很多人在争执。 白悟爬起床,稍一辩听,发现争吵声来自临街的大院门口。 来不及洗漱,白悟快步来到大院前门。 赫然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已排成一条数百米的长龙,且队伍还在加长,不断有新来者主动续上,当然也有不守规矩的,拼命挤上前试图插在队伍中间,当然马上遭来愤怒的声讨,嘈杂的争执声正是发端于此。 白悟一眼看到人群中齐茂的身影,他正和几名仆役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齐百夫长,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人?”白悟大声喝问。 齐茂趋步走来,高声应道:“回白大人,这些人都是一早赶来应募的。” 白悟这才想起昨日贴出的招募告示。 尼玛,还是这个时代的招聘启事更简单粗暴。 白悟来到门房,徐福和钱不三正在做着登记工作,而徐福由于身材矮小,此刻站在一张凳子上,整个人几乎趴在桌子上,模样极其认真地用一支毛笔在竹简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白悟根本没想到招募启事见效如此之快,加上昨日确实很忙,因而很多细节还没来得及考虑,赶紧走进门房,刚要说点什么,徐福已看到白悟的出现,马上放下毛笔说道:“白大人,应募者人数太多,大人又在睡觉,就没叨扰你,我和不三叔叔商量了一下,便自作主张将所有的应募者分三批面试,分别放在明天、后天及大后天,第一批两百名我们已经登记好并通知下去了,现在正在进行第二批的登记,这样做大人觉得有无不妥?” 白悟心中暗惊,如果这个主意是徐福主倡的话,不得不说这个神经病儿童心智的确高的吓人,已远非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能比拟的。 “你们做得很好,与本大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徐福得到白悟的夸奖,一脸得色。 白悟探头张望了一眼片刻间又加长了数十米的队伍,补充道:“每天面试两百名,是个不小的工作量,如果应募的人数太多,剩下的人统一放到下个月月初再面试一轮。” “好的白大人。”徐福抢先答道。 白悟走近钱不三,拍拍他的肩,亲切说道:“钱先生,鉴于你的卓越表现,我就给你吃个定心丸,你这个人才我药膳监要了。” 钱不三顿时满脸激动,语气磕磕巴巴道:“谢谢白大人成人之美!” 信步出了门房,白悟忽见队伍一阵骚动,纷纷向街边避让。紧接着,如鼓点般的马蹄声纷至沓来。 诧异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吆喝:“闲人闪开!闲人闪开!” 白悟伸长脑袋,还没来及细看,骤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唱道:“太后驾到——” 少监尹罕见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已来到白悟面前。 所有应募者立即散开,自觉退缩到街边的角落。 一众全副武装的侍卫簇拥着一架六驱的马车来到府前。 车嘎吱一声刹住,青铜车盖下,一个红衣女子从车厢内冉冉站起,目光只是扫了扫,便停在白悟的脸上。 女子嫣然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嘎脆传来:“白爱卿,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扶哀家下车呀!” 白悟立即满脸堆笑,碎步跑了过去。 “白悟拜见太后!”白悟边说边欲下跪。 “白爱卿免此大礼。” 白悟欣然起身,来到车前,把一只手高高举到赵姬的面前。 丝滑温润的感觉依旧,女子一手紧紧握住白悟的手,一手抱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慌不忙下了华辇。 白悟一眼认出是他馈赠给太后的那只幼青狼獒。 “福利,天大的福利,没想到前来应募居然见到了太后,真是大饱了眼福。” “我的妈呀,这太后也长得太好看了,像个仙女似的……” “早知道我定会把婆娘带来,好让她看看自身的差距……” “咦,太后怀里抱的那是狗吗?” “太后身边的那个长相一般的男子会不会就是药膳监的新官噢?别说,年纪还真轻耶……” “难怪他敢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有太后撑腰啊!” …… 在密集的议论声中,白悟牵着太后的手进了院内。 赵姬突然站住,把手抽出,向黑压压的人群扫了一眼,笑盈盈问道:“白大人你把新开张的药膳监弄得跟个集市似的,这是作甚?” “回太后,我药膳监正在广纳贤才。” “不就是秘制点药酒嘛,用得着这么多人?” “昨日下午刚刚贴出的告示,没想到应者云集,今早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不过人多也不是坏事,可以择优。” “呵呵,没想到白大人工作起来倒也雷厉风行,前日刚定下的事,今日已成效卓然。” “谢谢太后赞赏。” 赵姬四处打量着院子,又问:“此处作为药膳监的官邸,白大人满意吗?”话一出口,又似在自言自语,“不过不满意也不要紧,先将就一下,等有了更好的地方再搬也不迟。” “满意的,满意的!”白悟大声抢口。 “满意就好。”赵姬转向少监尹,“尹大人,你安排人把车上拨给药膳监的官饷抬进来。” 赵姬复又拉起白悟的手,向院内走去。 两人走到池中的亭子里,赵姬看中了一朵绽放正火的荷花,伸手欲摘,白悟抢先掐下,递到赵姬手里。 赵姬把怀里的幼獒送进白悟双臂,钳住荷花,轻嗅一下。 看到白悟正在抚摸着幼獒的毛发,赵姬轻语道:“这只幼獒甚是乖巧,倒是打发了哀家不少寂寞的时光。” “太后喜欢就好。”白悟把幼獒放在地上,让它自由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悟……” 白悟一激灵,忙应道:“姬……” 赵姬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慌什么。” “还是不习惯。”白悟坦然,不敢看赵姬的眼睛,转头看向池中的粼粼水纹,“咳咳,姬送来的这些钱饷正是及时雨,我昨晚还在犯愁呢,药膳监只要一开门,这钱就像哗哗的流水一样,我已按姬的意思写了一份费用预算和明细,待会儿拿给你看。” “这些都是走走过场,你我还不相信吗,这1000金你先用着,不够的话到宫里找我。” “谢谢姬体谅。” 白悟神色一端:“禀报太后,等我处理好琐碎的杂事,我想过几天出趟远门。” “哦,悟想去何地?” “我想去晋阳县和当地的酒商洽谈一下,采购些上好的杏花液回来,太后应该知道,目前雍城市面上的白酒质地太差,用这些酒入药差强人意,可能会影响还阳大补酒的品质。况且,入药的白酒所需量很大,散购很不划算,故而我想一次性谈个好价钱。” “也好,悟何日归来?” “事情办妥即还,不过即使再快,前后也需五至七日。” 顿了顿白悟又道:“此外,盛酒的器皿也需要大量采购,可不知咱大秦境内有没有名气大点的制陶商?” 赵姬想了想答道:“哀家听闻离此处不远的废丘县盛产一种红胶泥,是制作黑陶的上好原料,你不妨派人去那里看看,定会大有收获。” 正在这时,少监尹疾步跑来,对赵姬说道:“禀太后,长信侯嫪大人求见。” 赵姬本能瞟了白悟一眼,提高声音道:“嫪毐是属狗的吗,他的鼻子很灵嘛,竟找哀家找到这里来了?” 还想再说,抬头间赵姬一看到从院门匆匆走进的嫪毐,眉头微蹙,不悦道:“嫪大人既然来了,先找个地方坐下,哀家和白大人谈点正事,速速就来。” “喏。”嫪毐行了个揖首礼,跟着齐茂手下的一名侍卫进了院内。 第97章 拉人入伙 嫪毐并未走远,站在池子北首一直等着。 白悟总感觉到赵姬对嫪毐似有厌恶之心,想到这一切正是拜他所赐,心中很是难受,他很害怕他的二狗哥对他有什么看法。 陪着赵姬来到嫪毐的站身处,嫪毐给赵姬见礼后,白悟刚想和他说点什么,嫪毐忽然爽朗大笑几声,对白悟说道:“白弟,你的动作好快呀,考虑到你重负在身,我特地给你挑选了一些人手,专门给你打杂,把你的吃住全包下来了。” 看到白悟略显诧异,嫪毐又毫无迟滞补充道:“放心,你药膳监起步阶段也不宽裕,这些人的酬劳我长信侯府领了!” 白悟见他说得真诚,全无矫揉造作之态,彻底放心下来,便神色恭敬给嫪毐拱了拱手:“嫪大人雪中送炭,白悟真心感谢!” “这不,又见外了吧!” 赵姬微微一笑,对嫪毐赞许道:“是啊,你兄弟二人交情甚笃,再说白大人因为嫪大人的机缘才来到雍城,他人地生不熟的,你嫪大人不帮他,说不过去啊!” “这一点太后就是不提醒,我嫪毐也是心知肚明,白大人的一切烦恼,只要和我招呼一声,我嫪毐不但责无旁贷,还会义无反顾!” “好!”赵姬轻轻击掌几下,“这可是嫪大人的亲口许诺,白大人我来给你做主,乘我在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嫪大人提出,如果他不允,甚至不够爽快,我与你一起看不起他!” 赵姬说完可劲朝白悟眨眼,好似在鼓励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悟情商不低,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就无趣了。 白悟想了想道:“做成任何一件事,无外乎人财物,原先我忧虑的是周转的资金不到位,可太后一早便送来了1000金,因而钱于药膳监来说已不是事,至于物嘛,只要有钱,那也好说,剩下的就是人这一块,嗯,的确有点捉襟见肘,嫪大人能否给我调拨些人手?” “白大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手?” “当然是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 嫪毐把胸脯拍得贼响,信誓旦旦说道:“白弟,你就说吧,你看中了谁?” “许郡尉怎么样?” 嫪毐刚想又拍胸脯,霍然想起太后在场,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果断刹住,脸色一拉:“白弟这不是为难我嘛,许啸乃太原郡郡尉,堂堂的朝廷四品官员,又不是我嫪府的门客,我哪有权力支配他?”说完上前拍了拍白悟,一脸嬉笑,“白弟真是糊涂,这些人都是太后的臣民,你得向太后开口啊!只要太后点头,那还不是一句话?” 白悟话说出口了才开始后悔,当着太后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是把他的二狗哥放在火上炙烤吗? 好在嫪毐反应够快的,一句话便把他轻松挡回来了。 白悟顿时对嫪毐涌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明显感到他的二狗哥这短短一两天,性子已收敛了不少,根本不似以往那般张狂。 难道是前日晚间的那番谈话起了效果? 胡思乱想间,赵姬的声音进入了白悟的耳畔:“把一个太原郡的郡尉调到药膳监,手续并不繁琐,嫪大人,你就帮白大人办了这件事。” “是。” “白爱卿,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极了!” 赵姬柔声道:“白爱卿,以后嘛,像这些零零碎碎的要求,你尽管和嫪大人提,别听他一本正经,他其实是有这个能力的!” “谨凭太后吩咐。” 赵姬对嫪毐肃然道:“嫪大人追到这里来,找哀家何事?” 嫪毐振奋道:“我与白弟想和太后合做一笔生意。” “哦?”赵姬疑惑地瞟了一眼白悟,“什么生意白大人也有份?” 看到嫪毐拼命朝自己努嘴,白悟幡然明白嫪毐接下来的谈话主题。 他是奔着与赵姬商量合股的事情而来。 只是白悟并不清楚嫪毐会从何处切入话题。 白悟只得点点头。 这个时候,他不便率先发言,先要听听嫪毐怎么说。、 “太后,我和白大人早就萌生一个想法,想把还阳大补酒量产,先立足本国,然后将其贩卖到各国去……” 赵姬迫不及待打断了嫪毐:“这个想法好啊,依哀家看来,这桩生意需求者众,利润丰厚啊!” 嫪毐马上亢奋起来:“太后所言极是,白大人对还阳大补酒的市场前景曾做过预测,一年下来,净利不会下于万金。” “有这么多?”赵姬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她把贪婪的目光转向白悟。 白悟咳嗽一声,他知道该他粉墨登场了。 “咳咳,年利万金还只是保守估计。放眼世界各国,人口千万计,假如有一万人长期坚持不懈饮用还阳不老酒,每人花费2金,毛利便远甚万金,可如果两万人、三万人呢?” 赵姬胸脯开始鼓荡起伏,神情间已是激动难抑:“白爱卿快说说你的计划。” 白悟夸夸其谈道:“我想好了,还阳不老酒秘制成功后,不以斤卖,而是以罐售卖,罐有规格,有五斤装,十斤装,甚至更高,至于每罐售价,待我核算成本后再定,不过只要我们掌握售卖技巧,每罐无论大小,均会把净利控制在一金以上,药酒出台后,我们先深耕本国,待一有起色马上对中原诸国进行布局,销售方式可采用两种,一种是由我方派员直接经营,另一种是找一到两家有实力的商贾,由他们全权代理售卖事宜……” “那具体如何合作?” 白悟赶紧给嫪毐使了个眼色。 嫪毐上前一步,不慌不忙说道:“我是这样考虑的,此笔生意是一桩大生意,所需钱饷不在小数,白大人立足未稳闲钱不多,就以智慧入伙,而由我与太后包下所需一切资金,首期先投入5000金,如若后期不够再补,我与太后各出2500金,如有盈利,将利润分成100份,太后占50,我与白弟各占25,太后以为如何?” 赵姬没有立即表态,思索了片刻说道:“嫪大人与哀家出资一样,却少拿一半利润,此于嫪大人而言不公平啊!” “太后贵为九五之尊,能屈驾和我兄弟俩合股,已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再说了,我白弟尽管是这还阳不老酒的始创者,可也不能两手空空入股吧,我这笔钱也算他的一份。” “那怎么行?嫪大人鼠目寸光,白大人可是关键之所在,没有他的加盟,所谓的还阳不老酒八字都没一撇,这桩生意更是空中楼阁,白大人的那份钱就不要出了,相反还要提高些许,如此方能调动他的积极性,这样吧,嫪大人也无需出那么多,就出2000金吧,其余3000金哀家包了,至于我的那一份,就占40,多下的10给白大人,嫪大人同意吗?” “太后有此心,我嫪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同意?” 白悟忙不迭摇头:“太后容我说一句,我有个折中的办法,既然太后对我白悟如此厚爱,我白悟感恩涕零,但嫪大人也是出具了2000真金,我看太后赠予的那10%,我与嫪大人均分,双方各持30%,太后以为可好?” 赵姬瞥了白悟一眼,似有怒其不争之意。 “也罢,就这样说定了。” 赵姬拎着裙摆,对远处正逗着幼獒的少监尹大声吩咐道:“尹大人,把我的小宝贝抱过来。” 少监尹小跑而来,赵姬蓦然想起什么,急急转过身子:“还阳不老草毕竟存量有限,如何保证源源不断供给?” 白悟忙道:“太后勿需过滤,我已和草原上的匈奴人说好了,由他们采挖,我们专门负责采购。” 赵姬长笑几声:“还是白大人想得周全。” 第98章 白悟的困惑 嫪毐果然是好兄弟,亲自带着蔡庸把从嫪府带来的十数名仆役安排到各岗位,甚至连伙房的厨娘都有考虑,并帮白悟推选了一名临时管家。 管家五十来岁,名叫石仓。 这边的白悟带着赵姬把药膳监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 两人来到东西厢房南边花墙子中间的一座垂花门旁,四周幽静了下来,见四下无人,赵姬突然一把勾*住了白悟的脖子。 她的手只是随便游动了几下,白悟便斗志昂扬起来。 笨拙地把那具身体抱起,艰难地挪动脚步,两人移到垂花门后,一阵狂风暴雨…… 赵姬咿咿呀呀着。 “你是我的,属于我白悟一个人,从今以后谁都不能夺走你!”白悟咬着牙,双手毫不犹豫掠过险峻之地。 “嗯,我答应你。”赵姬从喉咙里迸出几个字。 白悟更是意气风发,他已从前几日懵逼的状态中彻底走了出来,怀抱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活物,加之对方尊贵显赫的身份,一时间,白悟觉得人生已达巅峰。 特么小爷我的这波穿越真是史诗级的福利! 前无古人,恐怕也一定后无来者! 前世曾看过的一些穿越类网络小说,这叫什么来着?收后宫? 哈哈哈哈,我把嬴政小儿他娘收了后宫,说出去乐死个人! …… 思绪虽然天马行空,白悟的动作可一刻没闲着,他把那具已经瘫软的躯体摆放在墙上…… 这个季节,天太热,衣服穿的少,干什么事都很利落。 白悟几乎没费什么事…… 白悟一个踉跄,双腿打颤就地坐在垂花门的地砖上。 赵姬理了理鬓发,将衣裙捋顺,也不管地上多脏,依着白悟坐下。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还在微微*喘*息。 把白悟的脸扳正,目不转睛盯着白悟几乎颓废了的脸,笑盈盈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你的什么意思?” 赵姬扑哧一笑:“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是说……噗,你好像不愿服软啊!” 白悟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色,“服软?这辈子都不可能!” 赵姬意味深长浅笑着,“你总有老了的那一天。” “靠,我有白氏还阳大补酒!” 赵姬神色一端,“那玩意果真很厉害吗?” “我尊贵的太后,你就拭目以待吧,到时……” “到时求饶的可不是我!”赵姬抢着替白悟把话说完,接着纵情大笑,“哈哈,那我的生命何其快哉!我盼着那一天呢!” 白悟突然正色道:“姬,我有一事不解,可否直言?” “直言。” “如有冲撞……” “恕你无罪。” “我白悟乡民一枚,长相尽管勉强说得过去,可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就说……咳咳,就说那方面的技巧吧……也……也许并不令您满意,何以看中了我?是太后的猎奇心吗?” “否也!”赵姬忽然像个小女生一般把脑袋靠在白悟的胸前,柔声说道,“我总以为悟和我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至于哪儿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话一道出,白悟心中已是豪情万丈。 原来是我的个人魅力啊,看来除了赵姬这个后宫,我还可利用有限的人生再割一波。 心里正在沾沾自喜,下一刻,赵姬的一句话立即让白悟怀疑起了人生。 赵姬四处瞟了瞟,问道:“悟,我送你的这处院子你喜欢吗?” 白悟心中很是诧异。 她的手笔够大的,一下子送自己这么大的不动产。 可诧异之余,白悟更多的是悲哀。 白悟不是女人,尽管平时愿意沾点便宜,但那都是光明正大的便宜,他不喜欢别人送他东西,尤其是房子。 这很容易让他想起前世富豪们包小三,哪个富豪不是通过物质的炮弹,攻下了一个又一个山头? 在赵姬的视角下,难道我已沦落到如此卑贱的境地,被她包养成了小三? 看到白悟不置是否,赵姬总以为他并不知足,风轻云淡说道:“这些日子我帮你再留意留意,待有更合适的,给你物色一处,你就不要多想了。” “姬如此待我,我白悟心满意足,可我白悟并不想一直在太后这棵大树的庇护下庸碌一生,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该有的回报。” “哦?”赵姬坐正身子,“此为悟的心里话?” “千真万确!不然我怎会说服太后参股还阳大补酒?吾之本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此方能心安理得!” “你的心思我懂了。”赵姬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我误解你了,好,既然如此,也可省去诸多闲言碎语,得,以后悟放手去干,我赵姬是你身后最大的支持!” 白悟慢吞吞说道:“悟有一想法,日后如有机会的话,能否把药膳监设在咸阳城?” 赵姬一怔:“你何出此念?” “主要的想法是为了更好地售卖还阳大补酒,咸阳城毕竟是都城,繁华如织商贾云集,加上王公贵族又多,将白氏还阳大补酒的销售中心设在都城,辐射面更广,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白悟的真实想法,为了更好地说服赵姬,白悟开始眉飞色舞夸夸其谈: “一个产品的热销,除了自身品质过硬外,还必须有良好的传播渠道以及强大的购买力,酒香也怕巷子深,雍城相对于咸阳,人口几乎是一半,有钱人也少,最关键的是不利于广泛传播,就算卖得再好,可毕竟有限,打个比方,我同样派几个人在雍城的集市和咸阳的集市宣传还阳大补酒,你说是雍城的效果好还是咸阳的效果好呢?当然是咸阳啊,因为咸阳的集市人口规模更大啊,所以,在同等付出的条件下,显然咸阳的效率更高嘛……” 赵姬幽幽道:“悟说得很有道理,哀家的确也想政儿了,老是深居这离宫之中也不是事儿,政儿虽然已经大了,很多事情能够独挡一面,可毕竟经验匮乏,我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哀家听说,他最近就谋划一件很可怕的是……” 说到这儿,赵姬果断打住,接着叹了口气:“欸,不说了……” 即便赵姬不说,白悟心中也差不多料到她所说的是什么事。 历史告诉白悟,这个时候虚21岁的嬴政已经告别青涩,正把目光投在了阻碍他大展拳脚的几大势力上。 最使嬴政小儿夜不能寐的便是酝酿如何剪除横亘在他面前的几大势力。 这个节点穿越而来的白悟即使用脚指头都能推断出来,摆在嬴政面前的起码有三股势力制约着小儿嬴政的野心。 其一,权倾天下的当朝丞相吕不韦和他的粉丝们。 其二,他的母后赵姬恐怕也让他寝食难安。 其三,新近崛起的势力长信侯嫪毐。 再过一年,这三股势力将在嬴政的精心谋划和挥出的铁腕下,化为齑粉。 深谙这段历史的白悟知道,公元前238年,也就是明年,这三个人的结局都很凄惨。 思念及此,白悟不禁黯然,他顿时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一丁点精神。 爽是爽了,会不会因此裹进这晦深似海的庙堂纷争中呢? 按白悟对那位始皇帝的了解,那可不是一般的人,那是自诩和尧舜并肩垂名千古的狂人啊! 不行,得设法和嬴政小儿套套近乎了,否则我白悟死无葬身之地啊! 念头闪过,白悟浑身涌起一股凉意,刚才的亢奋转眼间似是被雨水浇灭了。 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白悟率先走出园子。 “既然我来了,总要改变点什么,否则对不起老天苦心安排的这场‘重生’啊!” 第99章 千里寻妻 远远守在园子外面的少监尹一看到白悟,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不仅如此,他还殷勤地走近白悟,帮白悟掸了掸屁股上的泥土和身上的草屑。 白悟有些尴尬,少监尹马上呈现出一副璀璨的笑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白悟还他一个“你懂的”微笑。 这一切被款款走出的赵姬尽收眼底,她赶紧也掸掉身上的杂物。 “尹大人,时候不早,随哀家回宫。” …… 又是一天过去,翌日日始刚过,药膳监的大院内忽然热闹了起来。 药膳监盛大的招聘会在这一天的开始了。 在西厢房的空地上,摆放了三张桌案,药膳监的三位面试官精神抖擞地早早坐在了桌旁。 三张桌案依次排成一排,每张桌案的前边都摆放着一块类似于白悟前世的台卡,当然,这个时代没有纸板,只能用木板替代,木板上刷了白漆,分别都用毛笔写上了字。 最中间的台卡上写着:药工面试处。左右两侧一个写着贤士面试处,一个写着帮工面试处。 药工如此核心的岗位,只能由药膳监的最高行政长官白大人亲自把关,本来他对贤士的面试也很想过问,无奈当看了面试名单后,白悟果断放弃。 特么面试贤士的人差不多赶上应聘帮工的了,二百个名单中占了83个。 特么这个时代的文人骚客已经烂大街了吗? 不知什么缘故,应聘帮工的却只有99个,根本不似白悟预料的那样占压倒性优势,按理说,这个工种门槛最低,泛善可陈,是个凭力气获取回报的职业,人皆可试。 是因为这个层次的人本身就不识几个字,根本没机会看到应募启事? 想想这个时代的文盲率,白悟认为这是最大的原因。 白悟喝了一口用肉苁蓉切片泡的茶,一边思忖着个中原因,一边把目光扫向另一份竹简上。 这份竹简是药工的面试名单,一共只有18位。 果然高端人才更稀缺。 在白悟的右手边,是帮工的面试处,面试官是一大早刚刚到岗的原太原郡郡尉许啸,如今,他空降而来,成为了药膳监的副监长。 白悟的左手边,是贤士的面试处,面试官却不是药膳监的职员,而是在经过太后首肯前来友情援助的少监尹。 此刻左右两边的许啸和少监尹已经开始了面试,唯有白悟却不着急,他把一壶药茶喝见了底,在吩咐夜火再给他续上一杯后,才把目光扫向桌前站成一列的药工应聘者。 “夏侯高。”白悟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竹简先后登记入册的名单叫号。 “大人,我在呢。”一个瘦高的男子举手跑上前来。 桌前早已摆好一张圆木矮凳,白悟挥了挥手,稳稳说道:“夏侯先生,请坐。” 名叫夏侯高的男子看上去四十来岁,留着一撮山羊胡子,闻言谦恭地弯了弯腰,小心翼翼在白悟的桌前坐下。 “姓名?” “夏侯高。” 白悟微微颔首,刚要进入正式面试环节,忽然一个声音传入白悟的耳朵。 “下一位,张三风。” 白悟一愣,脑海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名字好熟。 循声向许啸看去,却见许啸皱着眉头把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下一位,张三风。” 没人回应,极不耐烦的许啸把声音提得更高:“张三风在吗?” 白悟心里一揪。 此张三风会不会是白磨镇张家里的那位张木匠张三风? 很快,白悟自嘲笑了笑。 张家里离此地好七八百里,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同名同姓罢了。 稍稍等了片刻,许啸把目光移至下一个名单,又扯起喉咙喊道:“下一位……” 还没来得及报出名字,远远有人大声应道:“在呢,在呢!” 声音一起,白悟内心大震,倏然间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这声音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不是张家里狗日的张木匠是谁? 在白悟的心灵深处,那声音充满恶意,如同恶兽的狂吠,每每不经意想起,白悟总觉得浑身冰冷,是白悟最羞于回想的存在。 随着应答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背着一大撂物件疾跑而至。 锯子、斧头以及墨斗什么的,全是木匠吃饭的家伙什,扛满了一肩。 狗日的,世上会有这般巧事? “不好意思了大人,路太远,来晚了。”张三风对许啸深深一躬,卸下肩上的木匠工具,在许啸的桌前坐下。 白悟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赶紧双手捂面,低下脑袋。 他在急思着对策。 妈蛋,先闪! 主意一拿定,白悟用一只手遮住右面的脸,匆匆站起身来。 那边的张三风一坐下,目光和许啸刚一接触,便大声的“咦”了一下。 “你是?”张三风在极力思索。 印象中,这个人好面熟。 许啸也有同感,深深以为眼前的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两人都在快速思考。 危险或许就在转眼间爆发,白悟加快了脚步,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药工应聘者夏侯高。 夏侯高眼睛一翻,连忙大声问道:“大人何去?不面试了吗?” “本大人肚子疼,急需解个手。”白悟捏着鼻子咬着牙说道。 电光火石间,张三风和许啸同时拍了一下脑袋,两人恍然大悟齐声道:“原来是你!” 张三风的脸上骤然间乌云密布,接着腾身而起,几乎是恶狠狠喝道:“我的荷花呢?” 斥问之下,许啸本能扭头来寻白悟,张三风跟着他的目光也转过脑袋。 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张三风的眼帘。 这个背影就算化成灰张三风也识得。 李荷花离去的多少个日夜,张三风多少次被这个身影搅得夜不能寐,反反复复从噩梦中惊醒,每每这时候醒来,浮在张三风脑海中的总是这个个身影正在和妻子李荷花如胶似漆滚床单,这个时候,他的心都碎了。 潜意识中,张三风是把眼前的许郡尉和那名江湖游医白悟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而,目光一触及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张三风想都没想便狂追上前,虎躯激动得大幅度颤抖,嘴里发出惊天撼地的咆哮:“还我荷花!” 声音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黑压压的应聘人群,顿时间齐刷刷伸长脖子看向眼前的一幕。 白悟果断站定。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果他再撒腿就逃,那还要不要风度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名火箭般擢升的朝廷堂堂二品官员。 第100章 现场失控 白悟稳了稳情绪,一声断喝:“哪里来的刁民,敢在我药膳监撒野,当我白——大——人是摆设吗?” “白大人”三字,特地拖长且加了很重的语气,算是被他圈作了考点。 加上他双手叉腰,这幅画面陡然间有了一股凛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气势苍遒有力,力透纸背。 张三风自确定那厮就是江湖郎中白悟后,百感交集,最强烈的一感便是愤怒,想起被他戴了绿帽,张三风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将他撕咬成渣渣。 可白悟终究有金刚护体,“白大人”三字一出,张三风一个急刹,在白悟几尺之外站定。 秦律中,庶民对上官无礼,可获不敬罪,更何况暴揍。 白悟敏锐地观察到张三风眼中的惊惧之色,挥手阻止了一旁拔剑的齐茂,不退反进,向张三风不慌不忙走来。 看到张三风惊恐地连连后退,白悟心中闪过一丝轻蔑,整个人愈加笃定,向张三风招了招手,和蔼可亲道:“张三风,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雍城干什么?” 张三风悲从中来,万般心酸化作万般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直掉,竟嚎啕大哭起来:“你个挨千刀的,本来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你,我的荷花怎会弃我不顾?你……你还我荷花!” 看到周围的吃瓜群众开始窃窃议论起来,白悟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冷冷道:“我和你家荷花根本没什么,我带她出来,是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你胡说!”张三风歇斯底里大喊一声,“我明明亲眼看到你光着身子从我家的屋里出来,你这厮居然厚颜无耻说和我婆娘根本没什么,唬我是三岁小孩吗?” 白悟顿时感到周围的目光如万箭齐射,已将他的身体射穿了千万个窟窿,连忙强行挤上一缕笑容,耐着性子说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和你家婆娘清清白白,勾引你家婆娘的是白磨镇的游医白悟,可并不是大秦药膳监的白悟,我自问无愧,再说,如果我果真相中了荷花,为何我不把她带在身边呢,不信,你在我的药膳监好好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荷花?” 张三风对白悟的这番云遮雾绕的鬼话自然坚决不信,连忙伸头看了看,在四顾无果后,他咄咄逼视着白悟,一字一顿道:“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白悟哈哈一笑,招来许啸:“许大人,那件事你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你告诉这位张老弟,李荷花现在何处?” 许啸亲昵地去拍张三风的肩,却被张三风闪过。 “你们二人狼狈为奸,他的话如何让我信服?” 许啸先是尴尬笑笑,然后眼睛一瞪:“你个乡野匹夫,我堂堂的药膳监副监长,会骗你不成?你那婆娘李荷花如今被我安置在太原郡郡府帮厨,细细一算已有三月,按她的性情,指不定又喜欢上哪个汉子了……” “你骗人!”张三风白了许啸一眼,“我明明打太原郡而来,那里的大人说李荷花已经来了雍城,要不我吃饱撑的,怎会千里迢迢赶来雍城?” 白悟心中诧异,眉头一皱道:“你是说荷花来雍城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几天前,我按当时这位许大人在张家里留下的线索找到太原郡郡府,有人告诉我,李荷花已结清了工钱,一人来雍城了。所以我这才追到了雍城……呵呵……”张三风盯着白悟,“呵呵,你敢说她来雍城不是为了找你这厮?” 白悟和许啸面面相觑。 直说到这里,吃瓜群众才将这段狗血剧情差不多了解个大概,有人开始同情这位千里寻妻的张三风,一时间,声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让药膳监的这位大人交出你的婆娘!” “好汉,揍他呀,那可是夺妻之恨!” …… 白悟看着渐趋失去控制的场面,果断一挥手:“齐茂百夫长——” “大人有何吩咐?” “带这位张兄弟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待本大人忙完今早的面试,再跟他说道说道。” 齐茂不由分说,使劲一推张三风:“走吧!” 张三风心有不甘,刚要说点什么,齐茂一手拔剑,剑刚出鞘一半,张三风忙道:“好吧。” 白悟大步回到自己案桌前,并未马上坐下,对着黑压压的应募者铿锵说道:“很不好意思,刚刚的招募会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故受到了影响,不过,我白大人对天发誓,我和那位男子的婆娘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一切全是对方凭空捏造,试图毁誉本大人,当然不排除对方有什么不良企图,事后,本大人自会调查清楚,现在继续我们的招募会。” 说完,白悟稳稳坐下,对夏侯高道:“刚才我们说到哪儿啦?” “大人问小人的姓名,小人夏侯高。” “说说吧,你应募药工,可有这方面的经验?” “回大人,本人是城北素问堂药铺的伙计,对天下药草知之甚多,有十数年丰富的从业经验!” 白悟面露赞许:“夏侯先生,那你给本大人说说补肾益阳的药草有哪些?” “补肾益阳的药草多了去了,性温的如枸杞、肉桂,菟丝子要烈一些,此外,我还听闻在蜀中地区新近发现一位药草,名曰淫羊藿,其药性威猛如虎……” “先生听说过还阳不老草吗?” “应募告示上看到过,不过,至于它为何物,小人真的不曾听闻,但既然你们称它为塞外奇珍,是还阳大补酒的君药,自然神秘如晦,小人不了解想必情有可原。” 白悟又和他交谈了一会儿,心中已将他作为本届药工应募的理想人选,便在竹简上做了个记号,好颜悦色对夏侯高说道:“夏侯先生请回,至于录不录用,三天后将会在本药膳监大门口放榜公示。” 夏侯高忙不迭点头,眼睛转了转,忽然低声说道:“大人,男女之事,两情相悦,管它闲言碎语,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滚!” 夏侯高一走,白悟低头又看向竹简上的名单。 隐隐的,忽然有个熟悉的名字一瞥而过。 白悟小眼一凝,死死盯住了那个名字。 吴三贵。 会有这么巧? 脑中不禁联想到张三风的现身,心中一动。 应募的顺序是第五位,白悟抬头向队列中看去…… 第五位站着的是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男子,显然不是想象中的吴三贵。 白悟不假思索,大声说道:“吴三贵。” 第五位的应募者的脸色波澜不惊,对白悟的喊号根本不为所动。 白悟把目光一一向远处掠去,蓦然,他在队列的最后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01章 惊见故人 那人根本不敢看白悟,连忙低着头转身向院外走去。 “吴三贵!”白悟大喝一声,“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人身子打了个颤,脚步慢慢停下,偷眼瞧了一下白悟,最终还是犹犹豫豫走来。 一身脏兮兮葛布布衫的吴三贵低着脑袋,双手局促地拉着衣角,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站在白悟的面前。 “吴三贵,抬起头来!” 吴三贵艰难地抬头,躲闪的目光在白悟的脸上飘忽着,终于触碰到白悟眼睛里严厉的寒光,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声如蚊吟: “白郎中,我错了……” “叫白大人。” “白大人。” “吴三贵,你的膝盖是不是有毛病?”白悟的语气愈加冰冷。 吴三贵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说说看,你错哪儿啦?” “我……我……我不该鼓动张家里村民落井下石……害得白大人差点……”吴三贵咽了一口唾液,眼睛一转,倏然激动补充道,“不过好歹我亡羊补牢也救了白大人一命,最多功过相抵,白大人是个明白人,总不会为难我吧?” 白悟眉头一皱:“你果然厚颜无耻,我的命是许郡尉和他的手下救的,与你有个毛线关系!” 吴三贵庄重道:“白大人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我在那张姓族长家里放了一把火,给白大人赢得宝贵的时间,就算有人救你,恐怕那个时候你已经凉凉了。” 白悟一愣。 似乎有些道理。 吴三贵希望重燃,快速说道:“我三贵虽然……虽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也是讲义气的人,我一贯景仰你,视白大人为我毕生的偶像,之所以一时犯下糊涂,实在是嫉妒大人,嫉妒大人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嫉妒大人每天有肉吃有酒喝。”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三贵兄弟了?” “感谢不感谢的无所谓,大人心里有个数就行。” 白悟暗生敬佩。 这狗日的吴三贵脸皮厚得可以开火车,一件昧心的事竟给他说得像花儿一样。 白悟语气稍缓:“三贵,上前来,坐下说话。” 吴三贵大大咧咧在矮凳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笑看着白悟。 这架势,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三贵,详细说说看,怎么来雍城了?” 吴三贵叹了口气:“还不是张木匠闹的,非得硬拉着我出来寻荷花,本来我是坚决不同意的,可他承诺一切用度全由他承担。我们先是去了太原,在太原郡郡府一打听,才知李荷花已离开来了雍城,本来我想算了,可张木匠就是一根筋,不得已我又陪他来到此地,这雍城人海茫茫,哪里找得到荷花,所带的钱很快花得精光,连吃都吃不饱,更何况住店,我们饥餐露宿就差乞讨了,正好昨日在南市街晃荡,碰巧见到一张招募启事,我俩一合计,决定先谋份差事,碰碰运气再从长计议……” 白悟打断道:“你既然是碰碰运气那也该找帮工的岗位,为何会选药工,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大的勇气,是看中它的高酬劳吗?” “钱固然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不过……”吴三贵扭捏一笑,马上呈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我说了白大人不要笑话我,我看告示上说这药膳监是造药酒的,就信心大增,因为药酒我喝过,当初在张家里村口,白大人慷慨大方,给我一下子喝了好几口,那真是个好东西,效果立竿见影,马上真真切切感受过它的雄浑功效,害得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人可知道,那种感觉于我而言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从那以后我对白大人的药酒便一直深深惦记……” 白悟鄙夷扫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应募药工的原因?” “难道这还不够吗?”吴三贵一边环顾偌大的院子,已是一副悠闲的神情,话锋一转好奇问,“白兄主宰药工的招募,在药膳监里应该是个很大的官吧?” 改称白大人为白兄,吴三贵显得信心满满。 “官也不算大,就是个二品,爵位也一般,就是个十一级的右庶长,还是个军功爵,你也知道,我白悟只会摸摸女人的手瞧个病什么的,对领兵对阵一窍不通,前些日子太后故意刁难了我一次,让我领兵五百骑去了一趟大草原,唉,可把我累得够呛,骑马骑得浑身散架,没办法几名百夫长只得在马车里给我垫了一些毡子让我躺着休息,轮流给我驱车……” 对自己的这番话会吓着吴三贵,白悟也很有信心。 果然,听着听着吴三贵一张嘴渐渐张大,一挂口水飞流直下,他的眼里已满是惊恐。 “哧溜”一声,吴三贵把挂在嘴角的一抹口水吸进嘴里,眼睛瞪得浑圆,颤声道:“白兄……白大人,你是说你已是朝廷二品大官……还有,你认识太后?” 吴三贵的信心已严重受挫,这番话马上将他打回原形。 “认识太后算什么,我俩还是……”白悟腹诽一句,接着傲然说道:“药膳监是太后钦点新成立的官衙,我白悟承蒙太后赏识,是这里最大的上官。” “啊!” 吴三贵差点从凳子上滑倒,转瞬间一脸媚笑,“世间真有这等巧事,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白大人……”吴三贵把声音压低,谄媚道,“白哥,看在咱们是好哥们的份上,能否通融一下,您只要小手指动动,我三贵将会从此改天换地!” “凭什么我要帮你?”白悟斜睨他一眼。 “我三贵以后唯白哥马首是瞻!白哥让我往东如果我往西了马上摔死!” 白悟嗤笑,正要再给他泼一盆冷水,蓦地听到队列中一个老者抱怨的声音:“大人,面试也得分个先来后到,能不能快点啊!” 白悟心中不快,刚要喝斥,吴三贵旋即杀气腾腾站起,转过身子骂骂咧咧起来:“我和这位大人是故交,我俩叙叙旧怎么啦,你眼红了……吆呵,你瞪眼干什么,不服气?不服气就滚蛋!” 白悟老怀甚慰,一拍桌子断然道:“吴三贵,我看你也是个人才,行,你这个小弟大哥收了!” 第102章 小生胡里 药工的面试最先结束,白悟想起前世小学期间曾有篇作文被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便决定帮面试贤士的少监尹分担一下繁重的任务。 “尹大人,面试到几号了?” “40多了,上午恐怕结束不了。”少监尹看了看爬上树梢的太阳。 “吾来帮你。” 白悟来到面试贤士的队列前,击了击掌道:“70号以后应募者随我来,由本大人进行甄选。” 没有人动。 妈蛋,这是对我白大人的严重不信任啊! 白悟眉头一皱,提高声音:“70号是哪位,请举起你的手!” 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举起手,他头发上扎了一个青丝带做的头巾,一只手拿着一把羽扇,俨然一副儒士打扮。 “你的,跟我来。” 青年儒士马上给了白悟一个白眼,嘴里哼了一声,把脑袋转向别处。 白悟这才猛然醒悟。 会不会是因为刚才张三风闹的那一出,让这些文人雅士对我有了轻看之心? 印象中,当时正是这些应募贤士的人起哄得最厉害。 不就是勾搭了一名良家妇女至于弄得像个恶人似的嘛。 白悟心中骂着娘,脸上却平静如水,不经意看到秘书夜火站在不远处,连忙招呼她过来。 夜火快跑而来,一脸恭敬:“白大人有何吩咐?” 白悟挺直身板,不慌不忙扬声说道:“夜火姑娘,刚刚药工的面试我已在竹简上做了记号,原打算招募三名,因为人才太多,现扩招一名,你三天后安排人放榜!” “是白大人。” “还有,帮工和贤士的入选名单,尤其是贤士的名单一定交给我亲自过目,由本大人最后拍板!” 甩下这句话,白悟回到座位上,端起夜火刚刚给他续上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喝干。 火气一下子被压下,白悟的心情平静多了。 他把眼睛投向桌案上的竹简,余光看向队列。 70号青年儒士依旧显得蛮有骨气的模样,用羽扇扇着小风,一副悠然的神情。 难道本大人的人设已经坍塌了吗? 思绪刚起,白悟忽然发现队列开始骚动,有人在短暂的迟疑后,大步迈上前来。 那名儒士再也按耐不住,起初是慢走,走着走着率先跑动起来,嘴里忙不迭道:“我是70号,大家莫插队!” 青年儒士身手敏捷最先抢到矮凳,一屁股坐下,收起羽扇,满脸堆笑道:“大人,在下前来聆听教诲!” “报上名来。”白悟头也不抬。 “小生胡里。” “果然名如其人。”白悟从砚台里拿起一支润了墨的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二字:狐狸。 胡里伸头一看到白悟写完,忙大声叫了起来:“大人,您笔误,小生姓胡,胡须之胡,里乃里正之里。” 白悟用布拭去原来的名字,重新写上胡里的名字。 “胡里,知道屈原吗?” 胡里一脸鄙夷:“若连楚国秭归的屈子都不知道,岂敢以儒士自居?”说罢,将羽扇划出了优美的弧度,享受着微风的惬意。 “来,背诵一下他的《离骚》。” 胡里想都没想,摇头晃脑吟诵起来:“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停!”白悟见难不住他,搜肠刮肚好一会儿,可由于此类知识储备贫瘠,只得放弃,可又不甘心,眼珠一转,急切问道:“会写诗吗?” “呵呵,若连诗歌都不会作,岂敢以儒士自居?” “那好,你根据今日之招募会,给本大人现场创作一首诗!” 说完,白悟把一卷空白竹简推到胡里的面前。 胡里抓起毛笔,略微思考了片刻,在竹简上极快地写下几行小隶: 还阳歌:暮阳烂兮,终归陨矣。夜缦缦兮,青灯孤影。孤云两角,若得一线。弹指须臾,还阳中天。万民齐乐,势与天寿。 …… 第一天的招募会一直拖到午后太阳偏西终于圆满结束,众人皆饥肠辘辘,白悟带着几位面试官来到伙房用餐。 他们的身后,远远跟着一脸诚惶诚恐的吴三贵。 嫪毐带来的十数名仆役已经撑起了药膳监的日常。 午饭早已做好,就等几位大人入席。 乘少监尹喝水的间隙,白悟把胡里所做的诗文递给他,请教道:“尹大人,这是一位应募的士子现场所做的诗歌,你来看看写得怎么样?” 只是瞄了几眼,少监尹大声喝彩起来:“好诗!” 白悟小心翼翼问道:“尹大人,这首诗好在哪里?” “这首乐府诗寓意深刻,充满了放荡不羁的想象力,着作者试图用一根线将每日东升西坠的太阳固定在中天之上,让阳光惠泽每一位老百姓,从此不再有孤寂的长夜,并以此暗喻还阳不老酒令人极具期待的功效。” “哦,果真如此?”在白悟的眼中,这首让他一头雾水的诗,其晦涩程度不啻于前世在诗类杂志刊发的朦胧诗,想起一个萌生出的新颖营销计划,白悟一阵惊喜,连忙笑着对少监尹说道:“尹大人可认识能够谱曲的乐工?” “自然,本人隶属九卿之一的少府,其中少府的管辖权之一便有乐府,咦,白大人为何有此想法?” “既然这首诗寓意如此深远,我想把它作为还阳不老酒的专用歌谣,以利于还阳不老酒的推广和传播。” “白大人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这有何难,我只要和乐府的上官打声招呼,几天就能谱好。” “那有劳尹大人了,尹大人尽管去做,酬劳由我们药膳监给付。” “哈哈,那帮乐府的乐工们一贯清贫,听说会有酬劳还不趋之如骛?”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还阳歌》所谱乐曲一定要通俗易懂,便于传唱。” “白大人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少监尹身上。” 说话间,菜已上齐,白悟一边招呼大家用餐,一边对齐茂说道:“齐百夫长,我那位晋阳白磨镇的同乡现在何处?” “回大人,张三风那厮情绪激动,一直叫嚣着要找大人算账,被我关在最北首的杂物间里。” “带我前去看看。” 白悟携齐茂走出伙房,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白悟发话的吴三贵赶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说道:“白哥,先赏我一些吃的,我已有两天没吃饭了,饿得浑身直冒虚汗。” “不急那一时半会,先随我去看看张三风那混球!” 第103章 调制药酒 蜷缩在角落里的张三风一见白悟进来,一骨碌爬了起来,气势汹汹扑向白悟,嘴里吼道:“还我荷花!” 白悟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对方的饿虎扑食。 张三风身子晃了晃,调整身形,正欲重振旗鼓,蓦见白悟身后一身甲胄的齐茂,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在手里颠了颠,气势顿时矮了下去,最后有气无力说道:“白郎中,如果你把荷花藏了起来,求求你把她还给我吧,没有她我真的活不下去……” 话音刚落,吴三贵从白悟身后闪出,一脚蹬在张三风的屁股上,喝道:“什么白郎中,得叫白大人!” 这一脚直接将张三风踹倒在地,张三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狗日的三贵,连你也欺负我……” 吴三贵不依不饶,戳着张三风额头数落道:“张木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留不住李荷花的心,就还她自由,她跟白大人怎么啦,丢你人了吗,我如果是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因此攀上白大人这条粗腿,你以后还愁找不到其他女人吗,啧啧,你也见过这雍城的女子,一个个水灵灵的,一口咬下去,还不让你快活成仙啊……” 白悟白了吴三贵一眼,蹲下身子,对张三风耐心说道:“张木匠啊,我的确没有把荷花藏起来,也根本不知道她离开了太原,如果她真是来雍城投奔我,见了她之后我会劝说她跟你回去,当然,至于她愿不愿意,我可不敢保证!” 张三风眼睛一亮:“白大人说的可是心里话,白大人真的愿意把到嘴的肉让出来?” “切,张木匠啊,你还是对我白悟了解太少,你看我是缺少肉的人吗,我喜欢的肉是精致型的,那块肉太肥,油性太重,我怕我消化不了。”说到这儿,白悟的嘴角浮出一丝嘲笑,“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把这块肉让给你,你有那个牙口吗?” 张三风满脸通红,不敢看白悟的眼睛,呐呐着:“荷花全跟你说了?” “所以说嘛,你连一个女人最起码的需求都满足不了,还闹个甚!” 这一击直中要害,张三风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起来。 拿起他的木工工具,一件一件背在肩上,张三风向门外机械地移动着脚步,整个人已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吴三贵迟疑着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他,轻声劝阻:“张木匠你又犯傻了吧,你身边一个子也没有,能去哪儿,赶紧的求白大人啊,他或许会看在荷花的面子上收留你的,甚至还会给你一份差事,快呀!” 张三风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走出房间。 白悟忽然心生怜悯,喝道:“张三风,站住!” 张三风木木地站在原地。 白悟走近上前:“你这是准备去哪儿,不等李荷花了?” 张三风摇头:“白大人说得对,我忽然想通了,是的,我根本给不了李荷花幸福,就算李荷花勉强跟我回了晋阳,我依旧收不了她的心,何苦来着。我这就回晋阳,种我的地做我的木工手艺去。” 说完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白悟心中倏然一动,高声说道:“你想不想治好你的毛病?” 张三风步子渐缓,慢慢停住,转头半信半疑说道:“我这毛病能治吗?” 白悟哈哈大笑两声:“你忘了我是白郎中了?” 张三风心底的希望之火一下子被点燃,急切返身跑到白悟身旁,语速飞快说道:“如果白大人能治好我的老毛病,余生就算给你做牛做马我张三风也绝无半句怨言!” “三个月,保你初尝人间喜悦!” “可是……可是我……”张三风边说边把手伸进裤腰带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布袋,硬塞到白悟手里,“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二百钱不到,白大人先收着。” 白悟一触及到布袋,马上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体温,慌不迭把布袋推了回去。 “你那是顽疾,这么点钱怎么够?” 张三风哭丧着脸:“那白大人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我先给你一份帮工的职位,每月400钱,你用三个月的时间换自己一副健康的体魄,可好?” 张三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如小鸡啄米般连连叩着响头:“白大人大恩大德,我张三风今生今世必将铭记在心!” “起来吧,你和吴三贵赶紧去伙房吃点东西。” 望着吴三贵和张三风二人乐颠颠的背影,一缕又诡异又喜悦的笑容漾上白悟的脸庞。 …… 三天后,招聘会结束,白悟如愿以偿招募到各路人才。 药膳监从此正式走上了快速运营的轨道。 从草原采挖回来的肉苁蓉此刻已被晒干,并被切成了切片,分档次储存起来。 眼前的第一件事,便是调制还阳不老酒。 至于如何调制,白悟已心中有数。 他让人从集市上买回了几千斤雍城市面上最好的烈性白酒,并采购了大量的陶罐回来,每只陶罐可装酒二十斤,两只陶罐一组,共准备了五十组,前十组只泡肉苁蓉切片,但每组的肉苁蓉切片的份量各有差异,最少的二两,最多的一斤,依次递增。第二个十组采用的复合泡法,采用了肉苁蓉和枸杞以及熟地三种药材的组合,份量同样呈递增方式,第三个十组,白悟在第二个十组的基础上又加了菟丝子一味药材,第四个十组,组合的药材更多,除了君药肉苁蓉,还辅以枸杞、肉桂、熟地以及菟丝子和淫羊藿。 第五个十组,则是白悟重点研究的对象,这些样本是针对豪门贵族的,所以,每一组的陶罐里药量都很足,几乎是前边四十组的几倍,不仅如此,白悟还加了一些猛料。 牛*鞭和羊*鞭。 又是两天过去,五十组的样本全部秘制完毕,白悟令人将所有的陶罐密封封盖,并置于阴凉处储藏。 待这一切完成后,督工的白悟搓着手从药膳房走出,意气风发地来到池中的亭子中。 “待这些药酒泡满一个月后,就该进行药理实验了!” “只要确定下最科学的配方,便可大规模生产,到时便是我白悟大行其道的时候了!” 白悟美滋滋想着灿烂美好的明天,不禁自我陶醉起来。 第104章 开辟新模具 按白悟的工作计划,在药酒进入调制阶段后,有两件事情需要马上解决,一是置装药酒的陶罐,一是以供今后泡制药酒的大批量的纯粮烈性白酒。 人靠衣装马靠鞍,按白悟的经验,一个好的产品必须要有高端的包装支撑,否则根本卖不上大价钱,陶罐作为还阳不老酒的外包装不可或缺的部分,它的款型、样式以及质地和工艺都是关键因素,因而,白悟决定他的的白氏还阳不老酒所需的陶罐必须定制,且必须追求高大上,这样才能区别市面上的普通器皿。 陶罐的规格初步设想为两种,一种是五斤装,一种是十斤装。这两种规格是他针对消费者层次设计的,五斤装的价格适中,面向的是这个时代中产阶级,而十斤装的价格并不是五斤装的简单叠加,而是三倍,甚至四倍,是以一些身份显赫的贵族为核心顾客。当然,为了衬托十斤装的高价位,他在原料的添加上也绝不会吝啬,必须保证保质保量。 如果可能,白悟还准备定制一种更大的陶罐,或许是在二十斤以上,这种规格的药酒完全相当于前世的奢侈品,是以各国的王室和富豪为购买生力军,因而,定价上也许是个天文数字,一般人根本望而却步。 至于原料酒,白悟早就想好,那就是用这个时代最好的白酒杏花液。 还阳不老酒并非普通的商品,它的品质一定是名至实归。 这天早上,白悟叫上齐茂几名卫士,以及夜火和胡里,一行人向废丘县进发了。 太后赵姬曾说过,废丘县有整个大秦最好的黑陶,那里的产陶作坊多不胜数。 胡里正是那位他新招募的贤士,鉴于他的出众文采,白悟认为他或许会在商谈的过程中提些建设性的建议。 废丘县离雍城并不近,差不多有二百五十多里,他们差不多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抵达废丘。 废丘县的县令彭兆在接到一名侍卫递送的文书后,早早地带着一众县衙的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白悟递上自己的药膳监符节,彭县令只是瞥了一眼,连忙下跪行礼。 “下官见过白大人!” “彭县令免礼,吾所来是奉太后懿旨,寻找一家规模较大、质量上乘的制陶作坊,定制一些陶具,彭县令可否引见一下?” 黑陶制造业本是废丘县的支柱产业,作为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彭兆闭着眼睛都能如数家珍,闻言后夸夸其谈起来:“当然。我们废丘县粮产不行,但这制陶业早在商周时便已盛行,如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尤其是黑陶造法,所冶陶具黑如漆,声如罄,薄如纸,亮如镜,硬如瓷,用者无不赞不绝口……” 白悟打断道:“本大人知道贵地的黑陶闻名遐迩,要不然我等也不会跋涉数百里,彭县令只需带我前去即可。” “白大人所需陶具作何用途?” “装酒。” “拟定制的数量多少?” “总数在一万上下。” “哦?这么多!”彭县令脸上布满惊愕,略思片刻道,“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要?” “最多一个月。” 彭兆脸露为难之色:“这也太急了,据我所知咱们废丘县最大的烧造作坊乃是城西古河里的赵氏,一窑也就一千多,从取土、成坯、拉型到压光、雕刻再到煅烧成品,周期起码在半月以上,他们只有两个烧造窑,满足不了大人的要求啊!” “先不管那些,县令大人带我去实地看看再说。” 穿过废丘县城,众人出了西门,大约走了四五里的样子,忽见前方耸立着两座小土山包,其中一座冒着袅袅的青烟。 赵氏烧造作坊的当家的叫赵元,是个四十五六的精壮汉子,一听说雍城来了位大人想要定制陶具,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门外的院子里堆满了各式陶具,白悟随手拿起一只细细端详起来。 是一只陶瓶,表面所呈现纯净的黑色,看上去无釉无彩浑然天成,似乎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其外观果然如彭县令所言黑如漆、亮如镜。 最关键的,这种黑陶器皿质地紧密,几乎没有什么渗透性,对于置装液体十分合适。 赵元直到白悟放下手中的陶瓶,先是行了个稽首礼,方才小心翼翼问道:“您是雍城来的白大人?” “您是赵老板?”白悟拱了拱手。 “正是小人。” “咳咳,是这样的,我们药膳监奉吾王和太后之命,正在秘制一款还阳不老酒,现需要大批量的陶罐盛装药酒,规格为两种,分别是五斤和十斤的,首批五斤的规格需要6000只,十斤的规格需要4000只,吾王和太后是很讲究的人,对陶罐特地做了要求,那就是造型新颖别具一格,最好创造一种新的模具。” “大人放心,开新模具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只不过需要另付模具的钱。” “钱不是问题。” “那大人能不能说说你的具体要求?” 白悟的脑中立即联想起前世所见的各类精美的酒类包装器皿,其中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一款名为绍兴花雕的酒坛。 凭着记忆,白悟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大体画了个外形。 上口和底座都很小,也很对称,唯有中腹又粗又圆,看上去是纺锤型。 赵元蹲在地上比划了一阵,淡淡一笑道:“大人所画的品型做成模具并不难,不过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本大人可以等上几天。” 赵元释然,话题一转:“大人对坯胎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说需不需要镂空雕刻?” 白悟心一动,忙问:“既然可以在坯胎上雕刻,可不可以刻上一些字?” “那没问题,只是工艺繁琐了点。” 白悟瞬间兴奋了起来,忙不迭道:“那真是太好了,容我片刻我会马上将所需雕刻上去的文字整理好。” 说完要了笔和竹简,进了屋内在桌前坐下,独自思索起来。 作为一名高精尖的营销人才,白悟知道,陶罐上的文字或图案是他的白氏还阳不老酒面向消费者的第一张名片,绝对要精准。 第105章 商品标签 这个时代没有印刷术,更没有纸张,无法像前世一样在酒罐的外面张贴一张印刷的标签,将所有的产品说明一股脑的展示出来。本来,白悟曾想过,等陶罐定制完以后,他会找一家裁缝铺,通过在丝帛上绣一些文字或图案,然后大批量复制,以此作为贴在酒罐外面的标签,但那样做的弊端很多,首先,由于是出自不同的人手,故而字体或图案的大小形状等等会做不到整齐划一,给人混乱之感,对产品的高端形象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其次,那样做无疑会耗时费力,还会增加成本;最后,张贴起来也会很麻烦,丝帛不像纸张,只要用点面糊就能糊上,就算想尽办法勉强糊上,由于其丝织是易滑的材质,在运输或流通的过程中,也极易滑落。 托腮思考了良久,白悟对酒罐上雕刻的文字或图案已做到完全心中有数。 “还阳不老酒”是商品名,理应用最大的字体左右居中排列凸显出来。 “白氏”二字是商标,把它固化成图案放在商品名的最上面,便于购买者加强印象。 除此之外,白悟还即兴创作了一条广告语:男言之隐,一喝了之。 这条广告语被白悟安排放在商品名下面,字体比商品名略小一号。 在最下面,白悟还加了一行小字:大秦王国药膳监出品。 白悟兴高采烈出了门,将写好的竹简递给赵元。 赵老板详细询问了所有的细节后,忽然道:“白大人,要不‘还阳不老酒’五个字你来题写如何?我怕我们写的不好看入不了大人的法眼。” 白悟一怔,迫不及待问道:“赵老板的意思是酒罐上面的字能够根据书写者的手迹完全复制出来?” “我们会根据对方的手迹刻制一套模板,虽然做不到分毫不差,但也七不离八。” “哦,这么神奇?”白悟心中很惊讶,暗暗佩服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眼睛转了转,白悟突然有了主意: “赵老板,既然如此,首批的陶罐两种规格给我各定制1000个,余下的8000个稍后再说,过些日子我会求上一个人的手迹,差人送来,到时一次性给我完工。” 说完,白悟转头问胡里:“胡生,你的字写得如何?” 胡里傲然道:“好不好大人一眼便知。” “你很自信心嘛!” 胡里面露得色,撸起袖子进了屋子。 “如此甚好!”赵元舒了一口气,“小人一直担心短期内完成不了大人交付的任务,正行思着联合几家上规模的烧造坊合力完成,现在好了,我赵氏一家便可不折不扣解决。” 一旁的彭县令关注点却不在此,当即好奇问道:“白大人所求手迹,到底是何人?” 白悟轻蔑扫了他一眼:“吾王嬴政。” 彭兆倒吸一口凉气,试探说道:“如此说来,白大人和吾王的交情不浅啊!” “那是自然!” 嘴里那么说,白悟的心里却是腹诽着另一句话:“连个面都没见到,屁的交情!” 彭兆更显殷勤,对白悟赔笑道:“白大人一定饿了吧?余下的事我们边吃边聊。”说完叉着腰对赵元说道:“赵掌柜,我让你准备的酒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应该差不多了。” 白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道:“好,那就先吃饭,本大人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赵元前面带路,带着一行人向另一间房子走去。 走了一半,赵元忽然停下,侧过脑袋对白悟低声下气说道:“白大人,小人有一事相求……” “赵老板请说。” “既然白大人与吾王感情甚笃,小人冒昧求求大人,能否……能否帮小人求王上一幅墨宝……” 白悟本能眉头一皱。 赵元旋即补充:“小人知道这个要求太唐突,不过……不过小人答应该给大人的好处定然不会少!” 白悟的眉头马上舒展开来,不加犹豫道:“你觉得吾王的一幅字值多少钱?” 赵元连忙掴了自己一个嘴巴,懊悔不迭:“吾王的字是无价之宝,小人该死,小人口无遮拦,还请白大人恕罪!” 白悟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过激,连忙拉住他的手,笑道:“本大人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你要王上的字作甚?” 赵元叹了口气:“废丘的黑陶烧造坊当数我赵氏一枝独秀,可不久前隔壁太和里的程氏烧造坊不知从哪里求来了一幅当朝吕丞相的墨宝,便将其用金丝楠木刻成牌匾,挂在厅堂前,并放出了话,他的程氏才是废丘县最好的作坊,否则吕丞相也不会赐字与他,你说气不气人?自那以后,我赵氏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故而你想求一幅王上的字,压过对方的风头?” 赵元扭捏一笑:“正是!” “对了,既然你说愿意出些报酬,你愿意出多少?” 赵元咬了咬牙:“一百金怎么样?” “不算多,可对你赵氏这样一家小作坊来说也不算少了。这样吧,王上日理万机,我不敢保证马上求来王上的墨宝,但我敢保证不日后会给你求来另一个人的墨宝,对喽,这个人的身份之显赫远远在吕丞相之上哦!” “谁?” “我大秦王国当今太后!” “果真?”赵元的眼里射出一缕兴奋的光芒。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看玩笑吗?”白悟亲昵地拍了拍赵元的肩,笑盈盈说道,“太后也是个忙人,不过一百金就不用了,你只要给个五十金就行。另外,等哪一天我看吾王心情好,再向他求一幅字送给你,到时你只要再付五十金则可。” “好,一言为定!”赵元大喜过望。 正说着,胡里撒腿跑来。 “白大人,您看我写的这几个小隶怎么样?” 白悟对这个时代的书法缺乏应有的自信,接过丝帛交给身侧的彭县令,不咸不淡问道:“彭县令你说实话,我这位手下的字写得如何?” 彭兆仔细凝看几眼,一脸肃然道:“果然好字!下官自愧弗如!像胡里这般年纪的书生在书法上能有如此成就,旷世少有!” 白悟脸一板:“彭县令说的可是真心话?确定没有忽悠本大人?” “岂敢啊!”彭兆伸手招呼几名废丘的官员上前,一脸委屈道,“你们也看看,这字到底写得如何?” 在得到数名官员一致的赞赏后,白悟已心中有数。 看来,这一次的招募会,最大的收获便是一不小心捡了一个顶尖人才。 胡里在众口一辞的赞扬声中,不禁有些飘然欲仙,竟一把搂住白悟的肩,嬉笑起来:“白大人,500钱一月的工钱,不算亏吧?” 白悟把他的手拽下,神色端重:“胡里,只要你好好干,我会给你加工资发奖金的!” 第106章 招标 酒过三巡,白悟问赵元:“赵老板,我想知道我订购的这些陶罐单价多少?” 赵元哈哈一笑:“白大人无需多虑,既然您代表的是王上和太后,价格肯定公允,我赵元敢保证所出价格一定是整个废丘县最低的,只是您定制的这些陶罐需要重新打样,加上镂空雕刻的工序很是繁琐,我需要仔细核算成本,此外新开的模具也需核算另算资费,不过大人只要给我半天时间,我一定给您一个准确的回复。” “那好,今晚我在驿馆等赵老板。” “一言为定,我会让人加急做好模具,一并带去请大人过目。” 白悟放下筷子,问随行几人:“你们大家吃饱了吗?” 除了胡里,所有人都放下筷子,连连颔首。 胡里不失时机往嘴里夹了一块肉,也放下筷子,一边抹嘴一边快速说道:“白大人,我也吃好了。” 白悟起身,对彭县令和赵元一众人抱了抱拳:“诸位慢吃,我再找几家烧造坊了解了解。” 彭县令马上跟着站起,连忙说道:“我陪白大人。” “不劳彭县令费心了,我们也就是随便转转,顺便看看这废丘的山水。”顿了顿白悟又道,“彭县令,晚间给我在县城找一家食坊,订一桌酒席,还是我们这么多人,本大人请客!” 说完白悟大步走出屋内。 来到院内,齐茂问:“白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白悟想都没想:“赵老板不是说过,古河里隔壁的太和里有一家程氏烧造坊,听他的语气规模也不小,我们去那里看看。” 白悟和夜火爬上同一架马车,白悟靠在车里打了一会儿瞌睡,忽闻齐茂高声说道:“白大人,太和里到了。” 白悟揉了揉眼睛,从车厢里探出脑袋。 车马此刻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西行进。 虽然是午间,天气炎热,河床里依然有不少体壮的男子在取土,白悟猜想,这些土一定就是被用来烧造陶器了。 河道的北首是一排排砖瓦房子。 紧挨房屋后边的田地里,没有任何农作物,而是矗立着一座连一座小山包一样的土窑,每隔几户人家便有一座,每座土窑的前边,都搭着草棚,不少人正依在草棚里搭建的工作台前忙碌。 “找个乡民问一下,程氏烧造坊怎么走。”白悟命令道。 马上的齐茂一勒缰绳,对河道内挖土的人群扬声问道:“老乡,程氏烧造坊怎么走?” “官爷,由此向西,村中央第九座第十座土窑便是。”一个年纪较轻的男子热情说道。 车马继续向西。 白悟饶有兴趣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从房屋的格局和样式来看,看得出太和里的人们生活还算富庶,应该算是整个废丘县少部分先富起来的村里。 当马车通过第五座土窑的时候,白悟忽然看到这户人家的院里的一棵树上系着两匹大马,白悟本能扫了扫院内,蓦然间看到屋前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正和主人热切交谈着什么。 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紫色绸衣,男子一身素丝长袍。 夜火也见到这一幕,失声叫了起来:“好巧,那不是若鱼和雷丹吗,我下车和他们打个招呼。” 不但夜火,齐茂也有同样发现,连忙停下等白悟的马车驶近,撩开马车上的帘布,对白悟低声说道:“白大人,那两位不是您的老相识吗,好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疑问也是白悟急切想知道的,刚要喝令车夫停车,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个异样的念头。 联想到他们在雍城的种种异常,白悟一把拽住急欲跳车的夜火:“且慢!” 夜火不解地看着白悟。 白悟不理她,对齐茂吩咐道:“齐百夫长,侧过脑袋千万别让对方认出你,让车马快速通过。” 齐茂会意,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一行人很快驶离这户人家,一直在布帘后偷看的白悟没发现对方追出院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来到数百米开外,白悟招来齐茂,对他轻语一番。 齐茂立即叫住手下一名叫冯瓦的侍卫,命令道:“你脱掉甲胄在此监视那对骑马的男女,只要他们一离开立即暗中跟上,查明他们接下来去了哪些地方都干了些什么,记住,对方有武技,一定要保持距离,千万别被发现,晚间到废丘县驿馆汇合。” 冯瓦领命,牵着马隐身于一个柴堆后。 布置完这一切,白悟让人继续前行。 没多久,一处阔气的院落出现在白悟的眼前。 青瓦房的门檐下,不伦不类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五个烫金的大字:程氏烧造坊。 众人刚进院子,一棵粗硕的松树上系着的一条恶犬便狂吠起来。 男主人闻声带着一帮人走出屋内。 胡里走在最前面,摇着羽扇迎上去,老远就喊道:“这里可是程氏烧造坊?” 老板显然见过世面,丝毫没有卑微之态,指了指身后的楠木牌匾倨傲不羁道:“这斗大的金字招牌如此亮眼,几位大人没看到吗?” 白悟闪出人群,朝着牌匾远远凝看一番,恭恭敬敬说道:“真没想到这程氏烧造坊和当今吕丞相还颇有渊源,失敬失敬!” 说完对中年男子抱抱拳:“敢问程老板和吕相国是何关系?”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满不在乎挥挥手:“好友而已。” 白悟愈加景仰道:“早知如此,何必在赵氏那里耽搁那么长时间?那彭县令真是不地道,害得我还得慕名而来。” 程老板马上嗅出了生意的味道,一脸肃然:“如果大人是订购陶器而来,那是找对地方了,想我程氏烧造坊技艺精湛,火工考究,近的郡县不说就连周围几个大国的陶器商人都把我程氏作为他们的定点采购商,几位大人,快快屋里请!” 白悟心中暗笑,果然任何一个时代都不泛吹牛皮者。 白悟刚刚坐定,程老板问道:“大人从何而来?” “雍城,奉王上和太后之命采购一些酒器。” 话音甫毕,程老板自带的锋芒顿时黯淡下来。 白悟不想跟他说太多废话,他此行目的的确是为了摸清陶器的行情,作为一名企业业主,白悟深知控制成本对于一家试图做大做强的企业意味着什么,于是将数量和详细要求与对方说了。 本以为对方会以核算的理由拖沓报价,岂料程老板当即腾身而起,毫不犹豫说道:“既然白大人需求量如此之大,五斤规格的2钱一只,6000只钱,我可以让你500钱,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十斤规格的5钱一只,4000只钱,我最多让你1000钱,整个订单共计钱,怎么样?” 白悟诧异:“程老板确信模具不用另外计费?” “不用,那是九牛一毛,就算送给白大人了!” “爽快!程老板既然如此有诚意,本大人也不瞒你,我约了赵氏烧造坊的赵老板晚间相见,烦请程老板今日日暮时分移步县城驿馆,我会设宴招待诸位,到时你们都各自报价,谁便宜我采纳谁!” 白悟眼珠一转:“如果程老板方便的话,不妨通知一下废丘县所有你认识的烧造坊掌柜的,本大人不在乎多几张嘴吃饭喝酒,多多益善,每个人都有权利出价,我一视同仁!” “好,一言为定!” 第107章 带有机关的酒壶 离开程氏烧造坊,白悟发现冯瓦和他的坐骑已经消失。 而那户人家院前的两匹大马也不见了踪影。 白悟给夜火和齐茂使了个眼色,带着二人进了院子。 从院内堆满的陶器成品可以看出,这户人家也是烧造作坊主,白悟进了院子,主人迎上前来。 “掌柜的,刚刚来的两位年轻男女是你家亲戚吗?”白悟开门见山。 主人是个接近六十岁的干瘦老头,分别打量了几位来者,又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马车,答道:“不是。” “他们找你何事?” 老头迟疑,齐茂掏出符节递上,瓮声瓮气道:“我们是雍城宫里来的。” 老头并没有接齐茂的符节,旋即说道:“几位大人是说刚刚两位俊男俊女吧,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户,到我这里专门是定制陶具的。” 白悟大感诧异,迫不及待问道:“定制什么样的陶具?” 老头又是面露迟疑,齐茂立即一声断喝:“快说实话,否则饶不了你!” 老头一言不发,回屋里拿来一个羊皮卷,递给白悟。 展开后有两尺见方,上面用线条画了一个壶状物,线条很是繁琐,白悟看得不是很明白。 这时老头说话了:“大人,这就是对方带来的图纸,他们要求我严格按此图烧制。” “看上去像是酒壶吧。” “对,就是酒壶。” “他们定制多少?” “10具。” 10具?这么点数量用得着大老远跑过来? 白悟心里疑云翻滚,再次把目光投向图纸,顿时发现壶身里面用线条勾勒出一个凸起部位,正欲相询,老头继续说道:“这把壶工艺太过复杂,本来这活儿我是不想接的,可对方出手阔绰,区区10把壶答应出价10金,支付也爽快,一下子给了我一半定金。” 一把壶一金,若鱼和雷丹是疯了吗? 心中疑问更甚,白悟逼视着老头:“你快说,这把壶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是的。壶身里面需要特制一个拇指粗细的孔洞,孔洞的洞口要求浑圆光滑,能够塞进一个小木塞,而且壶把与壶身联通开了一个针一样的小孔。” “这小孔有何用途?” “对方没说……”老头嘿嘿一笑,目光里透出狡黠,“但我已猜出大概。这个小孔一定会穿进一条丝线,和壶内的小木塞相联通……”老头又指了指图纸上壶把位置下方的一块阴影补充道:“大人请看,这里还有一个机关,这是一个可上下活动的按钮,只要往下一按,小木塞便会脱开,显然,丝线正是固定在此按钮之上。” 白悟盯着老头,老头也盯着他,两人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悟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知道这具酒壶的用途。 如果在那个孔洞里,藏一些毒药什么的,只要木塞是塞好的,里面倒出的酒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一旦持壶者起了疑心,轻轻按下壶把上的按钮,木塞一开,毒药便会与酒水混合…… 至于后果嘛,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白悟也不点破,把羊皮卷还给老头,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老人家,既然壶把上的小孔和壶内相连,里面的酒水不是溢出来了吗?” 老头叹了口气:“这桩买卖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真是不想做,这把壶最难的工艺就是这道小孔,必须在壶壁上分开凿两个小孔,一个在内壁,一个在外壁,内壁上行至壶口再联通外壁下行至壶把,像这样复杂的工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白悟默默沉思片刻道:“那两位客商有没有说过何时前来取货?” “给了我半个月的期限。” “老人家,打扰了。” 白悟再次拱手,携齐茂以及夜火走出院子。 回到驿馆,日色西斜。 白悟冲了个凉,洗去一身汗渍,然后坐在床沿上想着心思。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若鱼和雷丹一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这个任务,一定是与刺杀某个人有关系。 而这个人,一定身份显赫,很有可能护卫很多,一般人很难靠近,否则,凭他们两人的身手,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非得用下毒这样的下三滥手段? 想清楚这一点,白悟叫来齐茂,问:“冯瓦回来了吗?” “没有。” 这时楼下传来彭兆粗厚的声音:“掌柜的,雍城来的白大人入住了吗?” “二楼二号房间。” 很快,楼梯上响起了一众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白悟和齐茂走出门外,站在走廊上等着。 “彭县令,酒席订好了吗?” “订好了,驿馆大街向南半里路就到,不过今晚白大人可要破费了,下官订的是全羊宴,起步1金。” “区区1金,本大人不会吝啬。” “那我和我的同僚算是沾了白大人的光喽!” 彭兆长笑两声,又道:“本来我们废丘县理应尽一下地主之谊,既然白大人是公干,这顿酒下官也就不讲究了,明儿个白大人一定得给我个机会,换个地方让下官略表一下心意。” “繁文缛节,彭大人不必拘泥。” 一众人在浅浅的暮色里步行向南走去。 彭兆低声道:“白大人,程氏烧造坊谈得如何?” 白悟一拍脑袋:“有件事忘了和彭大人讲,今晚我也邀请了程氏的程老板,还有,我还特地让程老板通知了其他一些从事制陶的坊主一并赴宴,所有人均可出价,但凡价格低者我择优而定。” “哦?那是何必,白大人信不过本人介绍的赵氏烧造坊?” “彭大人误会,实在是这桩生意太大,所订的件只是首批,以后还会陆续增加,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件盛酒容器,大人试想一下,如果每只酒器节约半钱,只就是钱,那差不多500金了,大人您说,我能不慎重吗?” 彭兆眼里一下子迸出兴奋的光芒:“白大人到底做的什么生意?怎会需求如此多的酒具?” 白悟笑而不语。 刚到食坊,驿馆的小厮领着几个陌生的面孔匆匆追来,小厮作揖道:“白大人,这几位非说是白大人邀请的客人,小的拗不过,只得把他们带了过来。” 几位男子均是身着光鲜整洁的绸衫,一见穿着官服的白悟,连忙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大人是雍城来的白大人?” 白悟颔首。 其中一人提高声音:“小人是程氏烧造坊程老板介绍来的……” “欢迎欢迎!”白悟上前一一招呼,“几位老板里面请!” 第108章 回扣之风源远流长 白悟刚想进店,彭兆拉住了他,微微一笑:“白大人可否移步一下?” 白悟连忙让夜火带着客人进去,自己跟着彭兆来到店铺旁边的巷弄内。 见四下无人,彭县令轻声道:“听白大人的语气,程氏烧造坊已经出价了?” “是哦。” “这么快,多少?” 白悟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慢悠悠说道:“据我所知,彭县令是地地道道的废丘本地人氏,最初从亭长起步,在废丘的官场已浸淫十数年,应该对当地的烧造业了如指掌,依彭大人的眼光,如果你是烧造业业主,我这笔生意你将如何出价?” “这个嘛……”彭兆的眼睛滴溜溜在白悟脸上直转,旋即道:“我想问一下,白大人此行公干,果真是为王上和太后购置酒器?” “那还能有假!” 彭县令顿时长吁一口气,神秘道,“白大人想不想发笔小财,弄些零花钱?” “想啊,连做梦都想!” “那就好办嘛……”彭兆明显快乐起来,“白大人说得没错,下官确是对我县的烧造业了解甚多,包括土坯的采购成本,劳工的报酬,甚至于炼制成成品前的一切支出下官都能说出个所以然,今日日间,我细听了白大人对所要定制酒器的诸多要求,据我预估,五斤规格的成本价在4钱的样子,而十斤规格差不多要8钱。” “哦。”白悟表情平静。 彭兆一直在观察白悟神情的变化,见对方喜怒不惊,心中马上有了疑虑,迫切再问:“我这价格是不是报高了?难道程氏比我更低?” “五斤规格的报价2钱,十斤规格的报价5钱,还有,对方对模具分文不收。” 彭兆眼珠急转,哈哈道:“白大人有所不知,整个废丘的烧造业主,唯有赵元赵掌柜的规模最大,其他的都是散兵游勇,不足堪比,这些人为了多招徕生意,不要命的压价,已陷入恶性竞争,白大人应该知道,这样做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偷工减料,品质每况愈下,就拿程氏来说,那程掌柜不知从哪里托人弄了一幅吕相国的字,宣说是吕相国给他题写的,其实据说是花重金购买的,目的就是扯虎皮拉大旗,想压过赵氏,故而,白大人切不可贪图便宜,误了王上和太后的殷殷期盼,到那个时候,我彭兆作为一县之长,也难逃罪责啊!” 白悟面色一凛,拱手道:“谢谢彭大人提醒!” “白大人不必客气。” 白悟话锋一转:“您说发笔小财怎么回事?” 彭兆锤击了一下脑袋:“看我这记性!是这样的,如果赵老板的报价确定下来,我的意思是在原价的基础上再加1钱,这1钱,就归白大人支配了!” 白悟显得很吃惊。 彭兆迅速补充道:“白大人千万不要多想,我这也是为了大人着想,此外,白大人也不要多虑,这件事不但是下官,就连赵老板,我也保证一定会恪守秘密,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白悟心中暗暗嗤笑。 特么的这个时代也开始盛行回扣之风了吗? 果然华夏的文化传承泥沙俱下,厚重悠久啊! 白悟灿烂一笑:“我想知道,这笔交易中,彭大人会有什么好处?” 彭兆肃然道:“我要什么好处,我这是为了繁荣我县经济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啊!” 白悟无限敬佩道:“真是难为彭县令了!” 刚说完,白悟看到街上有个人影一闪,连忙跑出巷弄扬声道:“赵老板——” 赵元匆匆而来,手里拎着一个篮筐。 “白大人,模具我已加急做好,还特地用火进行了烘干处理,请大人过目。”说完掀掉篮筐上的一块布。 一具黑不溜秋的陶坯展现在白悟的面前。 赵元小心翼翼抱起陶坯,转动着让白悟观摩。 陶坯的腰身上,从上到下已刻有文字: 白氏 还阳大补酒 男言之隐,一喝了之 大秦王国药膳监出品 白悟很满意。 “来来,赵老板随我一起进去吃酒去!” 赵元一边点头一边伸向篮筐,从里面取出一个布袋,双手递向白悟。 “白大人,这是50金,拜托大人给小人求一幅太后的墨宝!” “好说!”白悟把布袋放进怀里,“赵老板就静候佳音,待求来太后的墨宝后,我会差人以最快的速度送来!” “谢谢白大人!” 白悟率先进了店内,却发现赵元没有跟来。 探头一看,彭兆已和赵元正在墙边窃窃私语。 白悟也不计较,独自走上二楼。 一间独立的包厢内,白悟发现程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来。 一见白悟现身,程老板腾身而起,热情洋溢道:“小人见过白大人!”说着探身从桌下取出一物。 也是个陶坯。 程老板竟在白悟离开后的短短数个时辰里,也按白悟的要求打造了一个五斤规格的模具。 白悟惊诧于对方效率之高。 “由于时间太紧,小人并未进行渗碳处理,所以此模具还是个纯泥坯的,请大人见谅!” “不碍事!” 白悟暗暗佩服眼前的这位程老板,从对方的行事风格和爽快程度来看,白悟其实更愿意和程氏烧造坊合作。 但不得不说,彭县令开出的条件对白悟有很大的诱惑力,一件陶具给出的回扣是1钱,1万件便是1万钱,单单这笔交易便可获得180金的回扣,按白悟得出的汇率,1金相当于前世1555元rmb,180金快抵上30万rmb了,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一边喝着茶一边思索着,白悟的心中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不过也就是片刻之间,白悟已有了决定。 他决定还是按照初心。 既然采取的是合伙人制度,他应该把所有的股东利益置于最高地位。 拿回扣?好像说不过去…… 决定虽然痛苦,但来自高阶文明的白悟很快释然。 生意讲究什么? 当然是诚信和做人的坦荡,我白悟该拿的不会少一个子,但不属于自己的,就是金山银山我也分毫不取! 一瞬间,白悟给自己多定了一条规矩。 第109章 不祥之感 菜已上齐,彭县令和赵元还不见人影。 白悟决定亲自下楼去叫,刚跨出店堂,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争执声。 声音正是来自于彭县令和赵元。 白悟留了个心眼,悄悄退回门边,侧耳聆听。 他很好奇彭县令到底是不是个高风亮节的人。 “县令大人,那位白大人既然叫来了很多人前来公开比价,你的价格太高,白大人绝不会不采纳……” “赵元,这件事你听我的,”彭县令打断了他,“人性趋利,况且我给他的好处是五分之一,这是个巨大的诱惑,他迈不过这道坎的。” 赵元近乎哀求的声音:“彭大人,我还是觉得不妥,这桩买卖对我赵氏烧造坊很重要,尤其当着那么多同行的面,我不能输给了程胖子,否则今后我赵元如何抬得起头来?你也知道,如今的陶器生意不好做,同行拼命压价不说,最关键的是价格太过透明,你的价格说不过去的,所以……所以赵元求彭大人了,这桩买卖大人能不能少抽一点,每件半钱怎么样?” 彭兆不耐烦道:“半钱?赵老板当本大人是要饭的了吗?赵元你要记住,没有我彭兆暗中支持你,你赵氏烧造坊屁都不是!” “大人误解,小人绝对没这个意思,这桩买卖的基数很大,就算是半钱,也是很可观的一笔!” “别说了,就按本大人说的办,快随我进店,时间太久了白大人肯定怀疑我们是在密谋什么!” 白悟听到这儿,连忙快步上楼,回到自己的座位端坐好。 一只全羊让所有的客人吃饱喝足,白悟一边收拾面前的桌面一边说道:“诸位,咱们言归正传,此行本大人的意图想必大家都很清楚,现在,诸位出价吧……就从程氏烧造坊的程掌柜的开始!” 说完,白悟提笔准备在竹简上做记录。 “好!”程胖子站起身来,先是瞟了赵元一眼,轻蔑笑笑,接着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白悟的脸上,肃穆道:“白大人,这桩生意我的出价是,五斤规格的每件1.8钱,十斤规格的每件4.2钱!” 有人率先惊嘘,接着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赵元哀怨地看了彭兆一眼。 程胖子又庄重道:“我细细算过,即便如此,还有微利,我程胖子看重的是长久生意,以及后续效益,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经过这一次和白大人搭线,以诚意换取白大人的信任,以后白大人也会经常介绍生意给我,是吧白大人?” 白悟微笑,不置可否。 “赵氏烧造坊的赵老板,你说说你的出价吧!” 赵元忐忑站起,低头想了一会儿,咬咬牙说道:“我的出价是五斤规格每件5钱,十斤规格每件8.5钱!” 下面又是一阵惊嘘。 赵元飞速补充道:“我赵氏烧造坊所出品的任何一件陶器一向以高品闻名坊间,一分钱一分货,我敢保证,白大人只要应允由我赵氏承接这桩买卖,一定让您满意!” “满意”二字,赵元特地加重了语气。 白悟挥了挥手,示意赵元坐下。 接下来还有四家烧造坊,每位掌柜都分别报了价,出价区间都在程胖子和赵元的出价之间。 白悟低着头看着各人出价的记录,半晌抬起头来看向赵元,不疾不徐说道:“赵老板,你确定你的出价不改了?” 赵元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侧的彭兆。 彭兆根本不看他,笑眯眯地剔着牙。 “不改了。”赵元斩钉截铁。 白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赵氏出品的陶器我亲眼见过,的确上乘,加上我与赵氏的接洽,是因由本县彭县令引荐……” 白悟打住。 与此同时,彭兆剔牙的手也停住了,热切的目光聚焦在白悟的嘴唇上。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白悟。 在众人的目光中,白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我的本意是想和赵氏合作的,可程氏的出价还不足赵氏的二分之一,这个时候如果本大人再选赵氏,他人难免认为我白大人好像收了赵家很多好处似的,故而,这桩生意我交给程氏烧造坊!” 说完掏出一个布袋,递到程胖子面前,道:“这是50金,算作定金,请程老板点一下。” 程胖子顿时一脸惊喜。 而赵元则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送给白悟的那只布袋,眼珠子都快掉了。 白悟撑着桌面立身,哈哈道:“今天的宴会到此为止,谢谢诸位的捧场。” 白悟又对彭兆抱了抱拳:“彭大人,明儿个一早本大人就回雍城,大人不必送了。” 彭兆尴尬咳嗽几声,也站起身,干笑道:“那怎么行,送,一定要送的!” 众人立即作鸟散状,白悟又交待了程胖子一些后续的事情,程胖子这才千恩万谢离去。 彭县令坚持要送白悟回驿馆,被白悟以饭后要散散步拒绝了。 回驿馆的路上,白悟心中惦记冯瓦,忧心忡忡问齐茂:“都这个点了,冯瓦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啦?” “或许,他正在驿馆等我们呢!”齐茂其实心中也很不安,但还是安慰了白悟一句。 “不会!”夜火跟着说道,“离开驿馆的时候,我和驿馆掌柜说了我们的去处,并叮嘱他只要冯瓦一回来,便让他赶来。” 夜火这么一说,众人愈加担忧起来。 刚到驿馆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句“白大人请留步”。 白悟回头,但见赵元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待到赵元跑近,白悟热情地牵起他的手,满脸堆笑道:“我猜到赵老板是个聪明人一定会追来的,这样,只要你的出价够低,我保证第二笔生意会交给你做!” 撂下这句话,白悟急匆匆走进驿馆。 此刻的他心中记挂冯瓦,实在没有心思和赵元多说什么。 隐隐的,白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进驿馆,掌柜迎了上来,白悟正待发问,掌柜说道:“白大人,有人托我把这件东西带给大人。” 第110章 变故 说完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包裹。 “我的一位手下叫冯瓦,有没有来驿馆找我们?” “小人一直守在馆内,没有人来找过白大人。” 白悟心中失望,接过包裹。 但他很快被眼前的包裹吸引。 包裹有点小份量,用布包着,里面方方正正像是一个木盒。 这废丘我也没有熟人啊,该不会是哪个烧造坊的小老板找我行贿来了? 想到或许会有一笔意外的财富,白悟将包裹搁在柜台上,迫不及待解开了包裹。 一个差不多两尺见方的粗糙木条盒子跃然眼前。 白悟的第一反应这绝不是装贵重物品的盒子。 刚要打开盖子,白悟忽然觉得手指沾到什么黏糊糊的液体,伸到灯光下一看,心猛然一揪。 竟然是血。 白悟一哆嗦,木盒从手边滑落,掉在地上散了架。 赫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住了。 白悟只是瞥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 是一个人头。 齐茂还算镇定,举起膏油灯蹲在地上,细看了一眼。 “是冯瓦。” “是冯瓦?”白悟呐呐着。 回想几个时辰前冯瓦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白悟既悲怆又惊恐,颤声问掌柜:“这个包裹是谁送过来的?” 掌柜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答道:“……一个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齐茂逼问。 “很年轻,长得也好看,一身紫色绸衣……” “若鱼?”夜火脱口而出,跟着蹲下身子,拎起冯瓦的头颅,仔细察看。 “白大人,您过来看看,这切口整齐,对方显然用的是利刃,我推断一定是若鱼和雷丹那对男女所为!” 白悟哪里有胆量去看。 “乃乃的,这对狗男女竟然出手如此歹毒!”白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语气忿忿不平起来,“草泥马,不就是跟个踪盯个梢,多大的仇恨至于赶尽杀绝吗?” 话一出口,心中一激灵。 是啊,多大的事啊,居然让对方起了杀心? 正在这时,夜火惊异叫道:“白大人,木盒上有字。”说着把一根木条递到白悟的面前。 字是用毛笔写的,墨迹很新,是一行很小的字: 白大人,切莫多管闲事,否则冯瓦便是你的下场。 回到房间,白悟的手脚依旧打着颤,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平静不下来。 白悟已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把整个事件他完全理清。 应该是冯瓦跟踪他们被发现了,对方控制了冯瓦并严刑审问,获知一切后果断结果了冯瓦的性命,并由若鱼带着冯瓦的头颅来到驿馆,算是对白悟的唐突之举的严重警告。 只是白悟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若鱼和雷丹,手段竟如此凶残。 能让一个人不念旧情痛下杀手,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所在做的或将要做的,一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涉及到某个惊天的阴谋。 想到这儿,一个念头浮现白悟的脑际。 “既然那二人已撕破脸皮,接下来会不会对我不利?” 白悟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忽然,有人敲门,接着齐茂的声音传了进来:“白大人,末将有件事想和你说。” 门一开,齐茂和夜火先后走进房内。 齐茂抢先说道:“白大人,我和夜火姑娘商量了一下,眼下当务之急,是保证大人的安全,为防止那对男女再行歹事,我想今夜就守在白大人房内,好保护大人的周全。” “我信不过你!”夜火冷哼一声,“白大人,还是我来守护,我的身手远甚齐百将,由我保护白大人,我深信无论是若鱼还是雷丹,伤不得大人分毫!” “保护白大人是我齐茂的职责,请夜火姑娘不要越俎代庖。” “保护白大人也是我夜火的职责,请齐百将不要跟我抢!” 白悟挥手制止了他们的争执,试探问道:“你们二位是觉得我有性命之忧?” “是。”这一次是夜火先抢过话语权,“那若鱼姑娘或许会念你一份情谊,可她的那位男伴雷丹,我觉得一直对大人不善,以他的身手,偷偷潜进驿馆干点什么坏事,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齐百将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大人,您难道还在心存侥幸吗?您洞悉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看来,这二人定是‘孤夜’刺客联盟成员,他们到雍城,也许就是执行一项刺杀任务,那枚齿状的月牙形玄铁就是他们接头的信物,且据我推断,他们所要刺杀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否则断然不会想到用带有机关的酒壶下毒的手段。” “白大人,你挡了他们的道了!”夜火补充一句。 白悟的脑中马上浮现出在悦来客栈他们包裹中露出的那块丝帛,联想到当时他们紧张的神情,忽然灵光一闪。 对哦,那块丝帛上面会不会如前世谍战影视剧中描述的那样,是一个密件?用火烤一下就可显影? 白悟不敢怠慢,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废丘这块是非之地。” 没多久,一行人收拾妥当,连夜踏上了返回雍城的归途。 好在这一天正逢农历十四,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把清丽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引路的齐茂甚至不用打火把。 夜火与白悟同乘一架马车,她的手里抓着一把长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两架马车在齐茂和另一位侍卫的护卫下出了废丘县的东城门,半个时辰后,他们已行进在一条数轨宽的驰道上。 看着身后黑黝黝的废丘县城,白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心思,白悟忽然道:“夜火姑娘,我很好奇如果你和若鱼姑娘真正打起来,你俩的身手谁更好点?” 黑暗中,夜火噗嗤一笑,把身子挪到白悟身侧,咬着他的耳朵道:“如果我们真打起来,白大人希望我俩谁赢?” 她的口气吹气如兰,令白悟不禁有些心摇神驰。 第111章 月下追袭 身子骨经过数天来的休养,早已生机盎然,白悟情不自禁伸手去揽她的腰…… 手才触及上去,夜火整个人似是僵住了。 白悟那肯就此打住,手愈发轻灵,刚掠到一个起伏的地方,对方马上惊恐叫了起来。 果然少不谙事,是张经验为零的白纸。 隔靴搔痒非但解决不了痒的问题,相反还会让人更加心痒难熬,白悟试图更进一步,手才触及对方的衣衫,夜火一把死死按住白悟的手。 白悟觉得很悲哀,因为对方的气力远在他之上,强来肯定无法遂了自己的愿,果断收手,在夜火的耳边呢*喃一句:“你忘了你说的话?” “我……我说过什么?” “只要我想那个,你听我的。” “我……”夜火语塞,手上的气力随即一松。 白悟的手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驱而入,如愿来到一处波澜之地,刚要以上帝的视角一览众山小,女子紧张地低莺一声,又死命地抓住了那只狼奔豕突的手。 “白大师,不行啊!” “为何?人不能言而无信,说过的话要作数的!” 不待夜火答话,白悟低下脑袋…… “白大人,有情况!”车后传来齐茂的一声啸叫。 夜火轻轻一推,将白悟直接推倒,匆忙理了理鬓发,探出脑袋问:“齐百将,怎么回事?” “有一匹马追了过来!” 白悟弹坐而起,已顾不上整理失落的心情,将马车后面的布帘彻底掀开,急道:“在哪儿?在哪儿?” 齐茂一夹马腹,让出身位,手指了指身后的远方:“喏,你看!” 朦胧的月色下,果见后面尾随着一马,隐隐能够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会不会是与我们一样只是个夜间赶路的?” “不大像。”夜火皱眉附和一句,握起车厢内的佩剑,断然道:“齐百将,让我们的人停在路边,给对方让道!” 马车一停住,夜火飘然跃下。 抽出长剑,夜火守在白悟的马车后面。 白悟从马车上探下身子,站在夜火的身后。 “笃笃、笃笃……”那匹快骑速度奇快,转眼之间已至百米开外。 可对方并没有减速的意思,继续飞驰而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白悟看出对方所乘乃是一匹白马,心里正在打鼓,蓦然听到夜火语气一凛:“是雷丹!”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白大师,这大夜晚的去哪儿啊?” 七八米外,马蹄声戛然而止,马上的一个白衣男子冷冷说道。 白悟干笑两声,刚要闪出,夜火马上又把他挡在身后。 “白大师,怎么,见到故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太不够意思了。” 白悟做了个揉眼的动作,紧接着夸张地大叫起来:“原来是我的好友雷丹啊,这也太巧了吧,我说怎么声音这么熟悉呢,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大师装糊涂的功夫真是天下一流……”雷丹的声音愈加冰冷,“白天在太和里白大师明明见到了我们,却连一句话都没撂下,还让一个三流的侍卫跟踪我们,就不怕我雷丹心寒吗?” “误会误会……”白悟忙不迭抱拳,“雷丹老弟,如今我可是咱大秦国堂堂的药膳监监长,以后得称我白大人!” “那也是你秦国的大人,与我赵国人何干?”说着脸色一板,一字一顿道:“现在请白大师回答我,你为何要派人跟踪我们?” 白悟讪笑,搜肠刮肚想着措辞,一旁的齐茂早就按耐不住,纵马上前,喝道:“冯瓦是你们杀的吗?” “哈哈,不是我们还能有谁?” “你……”齐茂已是气怒攻心,长剑霍然出鞘。 白悟心知齐茂并非他的对手,连忙扬声道:“齐百将退后,这件事容我亲自向雷丹老弟解释几句。”说完斗胆跨前一步。 “雷丹老弟,我只是好奇,可并无恶意啊!” “好奇可不是个好习惯!”雷丹长剑一指,“既然尔等已洞晓了我们的秘密,就怨不得我雷丹无情无义了!” 话还没说完,人已从马背上掠下。 白悟本能躲到夜火背后,夜火提剑迎了上去,娇喝一声:“如此说来,你是想灭口了?” “哈哈,正有此意!” 当—— 两剑相撞,发出一声尖锐的碰撞声。 雷丹身子晃了晃,而夜火连退数步。 不等夜火稳住身形,雷丹欺身而来。 齐茂毫不犹豫,和另一并侍卫从两侧加入战阵。 白悟顿时觉得眼花缭乱,心中已是惊惶万分。 直觉告诉他,作为一名身负使命的刺客,身手绝对不容小觑。 思虑刚过,就听到有人一声惨叫,他的那名叫庄射的侍卫手臂被刺中一剑,手里的兵器脱手。 庄射的身体飞向路边的草丛中,好半天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双方高下立判。 俄顷之间,齐茂也被一脚踹飞。 唯有夜火,仗着身子轻灵,依旧在与对方苦苦缠斗。 白悟心呼不妙,沮丧已至冰点。 当—— 又是一声尖锐的撞击声,夜火直接被对方的力道震倒,雷丹飞身而起,扑向白悟。 千钧一发之际,白悟毫不犹豫钻进马车的车底。 他把身体缩成一团,躲在车底中央。雷丹迅速矮下身子,将剑尖在车底一阵乱戳。 “别伤我白哥!”夜火大喝一声,奋力赶来驰援。 与此同时,齐茂和庄射也不要命似的从雷丹的身后杀到。 可贵的空挡白悟怎会放过,一骨碌从马车的另一侧钻出,四处瞅了一眼,迫不及待钻进路边的高粱地里。 如青纱帐一般的高粱地把白悟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他依旧不放心,继续向深处狂奔。 没有什么比保住小命更迫切的了。 他可不想死,他还有未竟的使命没有完成呢! 耳里的打斗声渐渐小了下去,白悟趴在丛密的高粱杆里,大气都不敢喘。 他在祈祷奇迹的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悟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白大师,你在哪里,快出来吧!” 是个女子的声音,绰绰约约从高粱地东边的驰道上传来,嗓音清脆,却不是夜火的,但声音隐隐似曾相识,白悟稍一辨听,心中不免一怔。 若鱼怎么来了? 白悟害怕是个圈套,不敢唐突走出。 第112章 误会尽释 在他看来,若鱼的加入,胜负的天平早已倾斜对方,或许,这个时候他的手下已悉数被杀,而若鱼喊他,无非就是引君入瓮。 “白大师,我们离开之前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否则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雷丹也一定会将你诛杀!” 白悟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夜火的声音传来: “白大人,若鱼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有她在,雷丹不会伤害你的。” 若鱼跟着喊道:“是啊白大人,很抱歉我有些话没和雷丹讲清楚,害得您受惊,实在对不起!” 白悟这才壮胆从高粱地潜出。 他选择了一处离打斗地点数百米的地方钻出,先是伸出脑袋偷偷观察一番。 马车周围簇拥着有不少人影,白悟稍稍心安,一踏上驰道,他便扯起嗓子:“夜火姑娘,你还好吗?” “白大人,夜火无恙!”夜火远远地应了一句。 “你确信没被人胁迫?” “没有。” 白悟依旧不放心,继续高喊:“你走到我这里来。” 夜火果真向白悟奔跑而来。 白悟终于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待到夜火走到跟前,白悟轻声问道:“若鱼说的是真话?” “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 “此话怎讲?” 夜火一跺脚:“那若鱼姑娘一定是喜欢上了白大人,这才千方百计赶来,阻止了雷丹加害大人……” “如此说来,若鱼对我并无恶意?” 两人一边小声谈论,已走近众人。 一个婀娜的女子快步迎向白悟。 “白大师,我为雷丹的事向大师道歉。” 月光下,若鱼抓着一把佩剑,站在白悟身前数米之远的地方,脸上充满了关切。 夜风徐徐,拂起她的一袭紫衣和一缕秀发,愈发衬托出她的飘逸。 “既然误会尽释,没什么大不了的!”白悟说完对若鱼抱了抱拳,“若鱼姑娘,别来可好?” “我很好。”若鱼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对白悟嫣然一笑:“我刚刚听说,白大师如今已一跃成了白大人,还是个监官,真心恭喜大人了!” 白悟一阵得意,不假思索走近上前,本想牵个手什么的聊表相思之情,忽然就看到对方手里的长剑,顿时大为忌惮,脚步随之一滞。 “白大人,你瘦了。” “想你想的。”白悟脱口道。 若鱼脸一红,微微有些嗔怒:“白大师,你怎么就没个正经?” 白悟嘻嘻一笑:“姑娘离开的这些日子,我茶饭不思,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话说到一半,赶紧收口,紧张地躲到了若鱼的身后。 雷丹提着剑气势汹汹走来。 “若鱼,这厮就是个无赖,跟他费什么话!还是让我一剑结果了他!” 说着欺身而来。 “雷丹,你好固执!白大人于我们有恩,你怎么是非不分?”若鱼挡住了雷丹前进的步伐,继续斥责道,“我说过,白大人只是好奇,对我们并无恶意,你何必置他死地?” 雷丹怒冲冲抢白一句:“若鱼,你真是妇人之仁,你如果不杀他,迟早会后悔的!要知道他是第一个了解我们秘密的人,此祸患不除必将贻害无穷!莫非……莫非你真的喜欢上这个混球?” “雷丹,你胡说些什么呢!” 雷丹冷笑几声:“早在雍城的时候,我就建议杀了他,可你非但不听我的还你处处袒护他,不是心动了是什么?!我就纳闷了,这厮有什么好的,无才无德还是个孬货,你看他这德性,躲在女人身后连句话都不敢说……” “胡说!”白悟喝骂一声,连忙挺直身子,手指雷丹数落道:“无才无德的是你,你不但无才无德,还是个奸诈小人,不但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好吧,既然你要杀我,就冲我来吧,我如果眉头皱一下就不姓白!”说完很有节制地闪到若鱼身侧,一边紧张观察着雷丹的表情,一边偷眼瞟了瞟右手边浓密的高粱地。 “那混蛋如果真的冲过来,大不了我再钻一次高粱地。” 雷丹却没有应话,又冷哼一声。 白悟一颗心彻底踏实下来,风轻云淡说道:“二位,我知道你们身负神秘使命,可我白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们的事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如果提起,我白悟被雷劈死,走路摔死,喝水噎死……” “好了,白大人休要再说,我若鱼还信不过你吗?”若鱼脸色缓和下来,对着白悟莞尔一笑:“白大人,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白悟脑子只是稍稍转了一下,便知道对方所指,哈哈道:“若鱼姑娘是指我欠你的仙草?” 若鱼点头。 “答应姑娘的事我一直记着呢,只是没有随身携带,要不姑娘随我回雍城?” “这一次就算了,我还有未竟之事,不过白大人一定给我留着。” “一定的!” 若鱼将佩剑挂在腰间,对着白悟深深一揖,庄重说道:“白大人你说过的话我希望你恪守!” “姑娘放心,白悟一定信守诺言!” “我再次对雷丹的冒失请求白大人包涵,咱们就此别过,希望咱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不等白悟作答,若鱼一挥手,和雷丹双双飞身上马,二人同时叱喝一声:“驾——” 马儿嘶鸣一声,奋蹄朝着废丘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马车停驻处,胡里正在给齐茂和那名叫庄射的侍卫包扎伤口,白悟上前探看,方知二人在交战的过程中手臂上均受了剑伤。 当得知二人并无大碍,白悟放下心来,恋恋不舍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若鱼的背影,钻进了自己的车内。 一行车马继续朝着雍城的方向连夜进发。 回到雍城的第二天,白悟带着一帮药工正在操作间忙碌,管家石仓快步来报,嫪府的大管家蔡庸来访,人已到了大门口。 出于对蔡庸的尊敬,白悟连忙出门迎接。 刚穿过前院盛满荷花的池塘,白悟就看到蔡庸领着一个女子迎面走来。 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材很胖,正诧异间,蔡庸高声笑道:“白大人,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113章 姗姗来迟 白悟定睛一看,竟是李荷花。 白悟又惊又喜,飞步跑上前,还没等站定,那女子展开双臂也飞快跑了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白悟。 “白哥,是你吗?” 白悟拼命点头。 女子呜咽着,双手很用力,头埋在白悟的怀里一抽一抽的。 白悟感到有些窒息,勉强支撑了一会儿,胸口实在憋得难受,连忙挣脱了对方铁箍一般的拥抱。 李荷花脸上流露出万般委屈,哀怨地盯着白悟。 “你在太原郡郡府好好的,怎么一人跑过来了?”白悟的语气略带责怪。 “见不到白哥,干什么事都没劲!” “可是这么远的路,路上还好吗?” 他的这句话立即勾起李荷花一路上艰辛的回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我辞去了太原郡府厨娘的活计,找刘义要了你在雍城的落脚处,可路上连搭个车都不容易,我差不多有大半路程是靠双腿走过来的,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白悟用衣袖帮她拭去泪水,心中感慨万千,眼前的李荷花分明就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若不是有强大的信念支撑,一般人是很难经受如此颠沛之苦。 “你答应过我一旦安顿下来就来接我,可我左等右等,这都两个月了,还不见你的人影,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的话?” “我没忘,可最近实在太忙,我行思过一旦得空,我会亲自去接你!唉,你本可以让太原郡郡府派一架车送你过来,何必受这么多苦?” “我李荷花就是一乡下女子,怎好意思麻烦人家。”李荷花脸色稍缓,四下打量一番,继续道,“我听说嫪府的管家说,白哥现在是一位大人了?” 白悟没有答话,把手背在身后,对石仓傲然说道:“石管家,你安排伙房中午多加几个菜,我要给荷花接风洗尘。” “是,大人。”石仓愉快应了一声。 白悟很满意,又招手叫来一名仆役, “你去收拾一间房间,要又大又干净的,换上软床,以后就作为荷花的起居之用。” “是,大人。” 白悟意犹未尽,环视间,正见夜火在不远处现身。 “夜火姑娘,你来得正好,本大人有事吩咐你!” “白大人何事?”夜火快步跑来。 “你带这位女子去沐浴,另外亲自去一趟布庄,给她挑几件合身的衣衫。” “好的大人。”夜火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李荷花,狐疑问道,“白大人,这位是……” 没等白悟作答,夜火一怔,眼睛马上死命地盯着李荷花脖子下方的三寸人间。 啧啧几声,夜火嫣然一笑,也不顾对方身上很脏,挽起李荷花的胳膊:“荷花姐,跟我来吧!” 李荷花很诧异,脱口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何止知道名字,我还知道荷花姐和白大人的那些故事,好有趣哦!” 李荷花扭捏一笑,不过心情已是一片大好,回头留恋看了白悟一眼,跟着夜火走了。 白悟突然想起什么,忙提声道:“荷花,还有一事……” 李荷花站住,扭头看着白悟。 白悟趋步上前,正思忖着那件事该如何开口,忽然耳里传来一声兴奋的呐喊:“荷花!” 话音甫毕,李荷花如五雷轰顶,惊惧地循声向远处看去。 张木匠飞身而至。 张三风精神高度焕发,迫不及待去抓李荷花的手。 李荷花连连后退几步,躲过对方的牵手,脸上疑窦密布,急切来看白悟。 “白哥,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儿?!” “咳咳,荷花,张三风是特地找你来了……” 张三风反复打量着李荷花,语气充满关切:“荷花,你瘦了……” “我瘦不瘦的关你什么事?”李荷花的眼里似乎喷出火光。 张三风丝毫不在乎,满脸堆笑:“荷花,能再次见到你真好,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受了多大的苦?我去过太原,到郡府一打听才知你来雍城了,于是我又追到了雍城……” “三风所说是真的。”吴三贵从一旁闪出身子。 李荷花像是见了鬼一样又把目光投向白悟。 “三贵是和木匠一起来的。”白悟解释一句。 “吴三贵,这里没你啥事,哪儿凉快带哪儿!”李荷花叱喝一声。 吴三贵讪讪退到一侧。 张三风紧接着又道:“荷花,先不要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说……” “滚!张木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荷花,你一定要听我说……” “我不听!”李荷花丢下这句掉头就走。 张木匠那肯就此作罢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扯住李荷花的衣衫,央求道:“荷花,你不要生气嘛,你听我解释……” “闭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请你原谅,我那天不该打你……”张木匠依旧紧抓不放。 李荷花突然暴怒起来,一转身“啪”一声重重抽了张三风一记耳光,接着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张木匠,你就是个孬种,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自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就断了,我偷人本是我的错,你打我也是应该的,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但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荷花,你这是何苦……” 张木匠开始绝望,一张脸扭曲起来,就是不放手。 白悟适时走来,把张三风的手掰开,示意李荷花先走。 夜火赶紧拉着李荷花离去。 李荷花一走,张三风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白悟脸一板,喝道:“张木匠,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张三风果断白了白悟一眼:“呜呜呜……事情不落在你身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呜呜……她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了……” “你先打住,这件事急不来,我白悟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劝劝荷花,不过你总要给我时间。” 张三风强忍住无尽的悲伤,但身子依旧在抖动,眼睛滴溜溜在白悟脸上直转,迟疑道:“白大人真的会帮我?” “本大人一言九鼎。” 张三风终于破涕为笑,无限深情地望着远去的李荷花。 第114章 云良阁的常客 李荷花美美的洗了个澡,除去了一身的污垢和疲惫,神清气爽的出现在白悟的面前。 “白哥,张三风那混蛋你怎么会留下他,赶他走啊! 对了,还有吴三贵,也不是个好鸟,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不是他煽风点火,你我就不会被绑在晒谷场,为此,我们差点丢了性命! 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一番数落后,李荷花急切地盼望着白悟说点什么。 “荷花啊,自从你嫁给张三风,这些年来他对你怎么样?” 李荷花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不说昧着良心的话,张木匠对我不错,家里有好吃的他都尽量省给我吃,他会手艺,平时家中的用度也不缺,这些年来吃穿我也从没发过愁。” “在晒谷场那次,是他第一次打你吧。” “是。” “所以你才心里气愤,发誓一定离开他。” 李荷花忽然警惕地看着白悟,急切问道:“白哥说这些什么意思?” 白悟不假思索道:“芸芸众生,能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不易,荷花呀,你切切要珍惜。” 李荷花跳将起来:“白哥,我大老远来投靠你,你不要我了?” 白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想一时半会改变李荷花对张三风的态度恐怕极不容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便道:“怎么会呢,从今以后,你李荷花就跟着我,我养着你。” “那……那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白悟立即落荒而逃。 白悟来见张三风,张三风迫不及待道:“白大人,你找荷花谈过了?” “谈是谈过了,不过,她对你颇有成见,这件事你还得慢慢来。” 张三风意兴阑珊起来。 白悟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说道:“木匠啊,再坚硬的冰,只要你一直用手心捧着,总有融化的一天,荷花如此对你,是有原因的,除了你身体的原因,还因为你那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她,她的心里落差太大,这不能怪她,但你不要放弃,明日我要出趟远门,要好些日子,你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多跟她套套近乎,多关心关心她的生活,这偌大的雍城,除了你她谁都不认识,机会千载难逢。” 说到这儿,白悟掏出一金递向张三风,继续道:“你现在手头不宽裕,这点钱你先拿着,每天事情做完了,可以带她到街市上逛逛,多给她买些吃的穿的,时间一久,她会对你改变看法的!” 张三风一脸感激,收下了。 “白大人,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不过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那就不必了,本大人不缺钱。” 不远处的吴三贵贪婪地扫了一眼张三风手里黄灿灿的金子,趋步走来,先是干咳一声,接着犹犹豫豫道:“白哥……” “没规矩,叫白大人!” “咳咳,白大人,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先预支一些工钱……我……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白悟佯怒道:“你这才干了几天,就要预支工钱?再说,你在我这里吃住不愁,要什么零花钱?” “可是……可是平时总要买点什么的,比如……” 吴三贵苦着脸掀起衣角:“您看看我这身衣衫,又旧又破,总要添一两件新衣……”说着说着吴三贵眼睛一亮,快速补充道:“我和白大人是晋城同乡,还是同一个镇子上的,我总不能给白大人丢人啊!” “嗯,好像很有道理哦!” 吴三贵忙不迭道:“那是自然,我三贵别的能耐没有,替别人作想的心还是有的。” 白悟提高声音,对不远处忙前忙后的小小身影喊道:“徐福小儿,到本大人这儿来。” 徐福此刻手拿一卷竹简和毛笔,正在统计每罐药酒的原料药材的耗费,听到白悟的叫声,飞奔而来。 “这些日子下来,对本大人安排给你的司会一职还能适应吗?” “当然。”徐福一脸傲色。 白悟话锋一转:“帮工吴三贵入职多久了?” 徐福略一思索道:“七天。” “按帮工的工钱标准,应支付他多少报酬?” 徐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白大人是不是想辞退他?” 吴三贵一蹦三尺高:“小混蛋,怎么说话呢!你大爷每天干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样的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 徐福根本不看他,恭恭敬敬对白悟揖首道:“白大人有所不知,十位帮工中就数这厮最狡猾,只要大人不在场,最偷懒的就是他,对工头布置给他的任务更是阳奉阴违,别人还说不得他,说一句顶十句,还说什么白大人是他的好兄弟,且对白大人恩重如山,他完全是看在白大人的面子上才答应屈尊做了一名帮工……诸如此类,白大人你说,帮工如此简单的活计,是个人就能胜任,况且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 勉强听到这儿,吴三贵已是气不可遏,破口大骂起来:“你个狗东西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告黑状,将来还不成精了?你的眼睛难道长在屁股上没看到爷爷每天做的是最累最苦的活吗……” 徐福也不生气,哼了一声打断道:“白大人,像吴三贵这种害群之马福儿还是建议不留,以免助长不良风气!” 白悟神色一凛:“你是建议开除吴三贵?” 吴三贵不容徐福再插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白大人,切莫信他满口雌黄!” 白悟挥手制止了吴三贵。 徐福不慌不忙接口道:“是的,他就是个骗子,整天打着白大人的旗子招摇撞骗,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厮已向工友们借了不少钱!” 白悟看向吴三贵。 “既然你都借钱了,为何还想预支工钱?” 吴三贵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呐呐道:“我也奇怪,这雍城的钱好像极不经花,一百钱用不了几天就没了……” 徐福轻蔑笑了笑:“白大人可知道吴三贵把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了?这厮每顿饭必喝酒,除了买酒,他还有一笔开支,那就是去夕水街的云良阁,我听人说,自从这厮来到药膳监后,短短的七天间,他已光顾了两次。” 白悟第一次听说云良阁,忍不住问道:“云良阁是个什么地方?” 徐福摇头:“我也不知道,问我叔叔,他也不肯说,但我知道那是个花大钱的地方。” 白悟转头看吴三贵。 吴三贵讪笑着,眼睛一翻,忽然眉飞色舞起来,凑近白悟低声道:“白大人若有兴趣今晚我带你逛逛?” “逛”字一出口,白悟恍然大悟。 从吴三贵的神色,他已大体猜出,那一定是个青楼的名字。 白悟认为接下来的谈话涉及到少儿*不宜,便对徐福说道:“小徐啊,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我会调查清楚,你先算一下,这七天来吴三贵应得酬劳多少?” “禀大人,90钱左右。” “那好,你让账房先预支他80钱,给他江湖救急。” 徐福嘟着嘴,神色极不满意走了。 徐福一走,吴三贵一脸讨好:“白大人明鉴,那个小混球的话你千万别信!” “难道他冤枉你了?” 吴三贵根本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笑道:“云良阁太好玩,大人不去会后悔的。” “怎么好玩了?”白悟淡淡问道。 吴三贵咽了一口口水:“那些女子个个貌美如花,除了陪你喝酒,还可以……”吴三贵嘻嘻一笑,“你懂的,这方面,你比我三贵内行!” 这算是奉承吗? 白悟心里骂了一句娘,眼睛一瞪:“胡说,我白悟一贯洁身自好……” 话讲到一半,吴三贵哈哈大笑起来:“白大人果然懂的。” 接着,吴三贵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干脆和白悟勾肩搭背起来:“白哥,云良阁有个当家的花魁,那个漂亮简直亮瞎眼睛,不过要价也高,很多人都冲着她的名气慕名而去,可对方每晚只接待一位,你如果心动了,一定要提前预定,我听说那女子极为挑剔,有时候并不是钱能解决问题的。” “如此说来,你已是云良阁的常客?” 吴三贵尴尬笑笑:“什么常客,我穷得叮当响,每次去就是过过眼瘾,所借的一百多钱也就够点几个菜,再要上一壶酒,坐在大厅里喝个两次就没了,最多算是望梅止渴。” 白悟语气一凝:“三贵,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吗?再多的钱都是个无底洞,当前你最需做的是好好干活,等赚了大钱以后再享受也不迟。” “是,三贵谨记。” “这样吧,你收拾一下,用预支的钱去添几件像样的衣裳,明日随我出趟远门。” “好的白大人!” 顿了顿又问:“三贵冒昧问一下,我们去哪儿?” “晋阳县城。” 吴三贵即刻欢腾雀跃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第115章 非凡的行头 第二天一早,正当白悟准备向晋城出发之际,雍城离宫中的少监尹求见。 除了带来太后赵姬对白悟的问候,少监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给白悟送官服来了。 这之前白悟身上穿的也是官服,只是一件黑袍,是赵姬让人从宫中库府随便找来的,样式普通,而这一件却是绿袍,除此之外,还附有一顶高山冠、一把书刀和一块笏板。 白悟接过,一一展开细看。 绿色袍服高端大气,拥有非常大的袖口,袖口上绣着华美的花纹,庄重大气,肃穆精细,明显要比原先的黑袍气派很多。 高山冠主要材质为丝帛所制,巍峨似山。 书刀为青铜所铸,长度二十厘米不到,宽差不多一厘米的样子,很薄,柄端有一云纹环,制作十分精致,而笏板呈狭长状,长度起码在五十厘米以上,宽也有七厘米,材质细润晶莹,白悟根本看不出是何种材质。 虽然是一名穿越者,但白悟来到这个时代已有一段时日,他是知道高山冠的。冠是秦王朝所有公务员的标配,且用冠冕区分官职,通常是文官佩戴高山冠,执法者佩戴法冠,武官佩戴武冠。 但对于书刀和笏板,白悟却不大了解它们的用途,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悟也不藏藏掖掖,立即问道:“尹大人,这身行头从何而来?” “当然是太后替白大人量身打造的。” 白悟又问:“我听闻吾王崇尚五行学说,五行里水为黑色,他尤其钟情黑色,黑袍作为百官官服,既肃穆又大方,为何要换成绿袍?” 少监尹已不把白悟当外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拍了拍白悟的后背立即娓娓说道:“白大人有所不知,最近朝堂已进行了官服革新,绿袍可不是一般的官服,它可是身份的象征,只有三品以上方有资格穿戴,其他的一律黑袍照旧,且通过冠冕进行了严格的官阶区分,目前已在咸阳和雍城的宫中全面推行,下一步将向各地的郡县推广。” 白悟又亮出手中的书刀和笏板,不耻下问道:“尹大人,此二物作何用途?” 少监尹对白悟的问题并不意外,笑着答道:“白大人出生草根,不知此二物乃情理之中,您左手的叫书刀,是百官腰佩之物,通常有青铜和铁制两种,是删削简牍文字的小刀,而竹木简及绢帛写错了也必须用此将字迹墨痕刮净……” 顿了顿,少监尹的脸上换成一副艳羡之色:“您右手的物件叫笏板,更是大有来头,白大人难道没发现此物质地非同寻常吗?” 白悟摩挲几下笏板,疑惑道:“有点像玉……” “缪也,是象牙。” 白悟大惊,忙问:“这笏板到底作甚用?” “白大人已是朝廷命官,少不了王上召见或上朝听宣,它是臣下上殿面君时的必备之物,用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 白悟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个随身携带的记录本。 想起象牙乃稀世之珍,白悟即刻不解问道:“既然如此赠我一块木简岂不更好,难道我大秦已富庶到每个三品以上官员都标配一只象牙做的笏板了吗?” 少监尹鄙视了白悟一眼,不屑道:“太后的一片苦心白大人丝毫没有察觉?当今朝堂持此象牙质地笏板者屈指可数,除了吕丞相外,最多不会超过五人,大部分身份尊贵者更多持有的乃是玉质笏板,其余的一律为竹制或木制,试想一下,白大人连王上的面都没见过,且只是区区二品,若不是太后从中周旋,王上岂能授予你如此高端的笏板?” 白悟莞尔一笑:“如此说来,足可见我白悟在太后心中的份量?” “可不是嘛!”少监尹白了白悟一眼,“太后对白大人的行踪特别关切,前些日子您去废丘,她一直念叨,后来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想召你觐见,可不知什么原因又取消了,昨儿个听说您马上又要去晋阳县,就差我赶紧送来了这身崭新的官服。” 白悟轻笑道:“从废丘回到雍城已有数日,太后既然心中挂念为何不宣我?” 少监尹把暧昧的目光久久聚焦在白悟的脸上,神色无比郑重道:“白大人是装糊涂吧?” “岂敢,请尹大人赐教。”白悟同样也神色郑重起来。 “当然是体谅白大人呗!” 在少监尹咄咄的逼视下,白悟汗得不行,脸上大写着尴尬。 少监尹马上换成一副轻松的神态,语气一转:“我少监尹陪伴太后已有时日,自从太后与白大人相识深交后,太后整个人的性情似乎已经大变,以往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霸道强势,如今……如今好像换了一个人,彻底变得温柔了。” 少监尹走后,白悟连忙回到房内换上了一身簇新的新官服。 对着铜镜正衣冠,看中镜中的自己,白悟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两个成语。 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 去晋阳县城的路上,从未坐过豪车的吴三贵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整个旅程中,他不断地东张西望,似乎总有看不够的风景。 除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对白悟还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只要白悟有任何需求,他第一个作出反应,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 白悟其实并不知道,此时的吴三贵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一枚铁杆小迷弟。除了打心底崇拜自己,还暗暗发下了一个誓言,那就是一定要加倍努力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以享尽天下之荣华富贵。 任何钓丝的逆袭,都是因为心中有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念想,概不例外。 来到晋城,白悟一行先是来到驿馆安顿好,接着,带着一帮人来到县衙。 县卒听说是雍城来的大官,赶紧飞报范县令。 范县令叫范喜,他接到的报告是雍城来了个白大人,带着高山冠穿着绿袍,腰佩书刀,按他的阅历,他马上知道了来者是一名三品以上的官员,连忙集合县衙所有在岗的大小官员,一窝蜂来到县衙门口。 只是对视了一眼,范县令惊喜交加,迫不及待飞奔而来,大呼道:“原来这个白大人是您啊!” 话音未落,他率先扑通一声长跪在地,领着他的一帮手下齐齐喊道:“下官拜见白大人!” 第116章 故地重游 范县令上次见白悟是三个月之前,当时的白悟还是一介布衣,短短三个月时间,那个最初让他连正眼都懒得瞧的郎中已以箭矢般的速度擢升至三品以上大官,回想自己打拼了将近二十年,才混上县令,范县令又羞愧又嫉妒,同时一股浓浓的敬意油然而生。 此人上面有人! 这是范县令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便是一定要抓住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这位白大人侍候好,或许这是他接下来挪一挪位置的唯一机会了。 丁县丞名叫丁奂,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要利用曾和这位大人共进过一次晚宴的机会,把千年老二的位置向上提一提。 丁奂抢先来扶白悟,嘴里热切说道:“白大人还记得下官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天晚上在杏花楼吃酒,丁县丞百密一疏,最终惜败给了杏花楼的那帮姑娘!”白悟哈哈说道。 丁奂又惊又喜,不顾范县令一个劲皱眉,连忙又道:“白大人可要给我做主,自上次惜败后,杏花楼的那帮女子见我一次羞辱我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多次合力强脱我的衣裳,说我欠她们一个清白,大人你说,我堂堂一名县官让我情何以堪?” 白悟神色一端:“杏花楼的姑娘们做得对,是你欠人家的,索要是她们的权利,难不成丁县丞以大压小想赖账不成?” 范县令不失时机插了一嘴:“就是!” 丁奂笑眯眯说道:“白大人苛责得对,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去杏花楼,我丁县丞还她们一个清白。” 白悟刚要回话,范县令跨前一步,挡在丁奂和白悟之间,正色道:“日中刚过,白大人还没吃饭吧,要不,咱们一同去杏花楼喝上几杯,我范喜请客!” “范县令,这顿饭我请!”丁奂抢口道。 范县令眼睛一瞪:“白大人大老远赶来,我范喜作为一县之长,什么时候轮到你?” 丁奂还要强辩,白悟道:“这顿饭你们二位都不需要破费,我让你们晋阳首富陶百川请,此行我是找他谈一桩大买卖来了,他请我天经地义。” 范县令欣然道:“那感情好,陶百川正好在杏花楼哩。” 白悟随口问道:“他也在杏花楼吃饭?” “是啊,赵国来了一位商人,想把杏花液在赵国的售卖权总览下来,两人在杏花楼边吃边谈,我让我县县尉樊盐在那儿作陪。” 白悟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位赵国商人实力如何?” “听说大有来头,不但资金雄厚,据说还是个赵国贵族。” 白悟心里盘算了片刻,微笑颔首:“好吧,咱们一起去杏花楼会一会陶首富。” 范县令独带着丁县丞登上晋阳县衙的专车,而白悟一行也上了自己的车马,一行人转眼来到杏花楼。 车刚在门前停妥,从屋里蜂拥而出十数名女子,把几架马车团团围住。 白悟一行六人,除了齐茂和庄射各骑一马,其余的四人分乘两架马车,吴三贵和胡里一架,白悟和夜火一架。 吴三贵在雍城短短的几日,已眼界大开,算是见过世面,本以为杏花楼就是一酒肆食坊,孰料忽见七八名莺莺燕燕的女子争相而来,已然明白怎么回事,顿时喜不自禁,一把握住一位姑娘的嫩白小手,稳稳地走下马车。 这样的握手,光明又正大,根本不似以前在张家里,看到哪家小媳妇想偷摸对方的手,不但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时还要承担对方暴怒猛抽自己耳光的后果。 晋阳县衙的这架官车在这家酒楼前已不是一两次出现,每个姑娘都耳熟能详,作为晋阳县城最彰显身份的官驾,自然在姑娘们的分配上已形成潜移默化,唯有杏花楼镇楼的那寥寥的几名花魁方有资格染指,其余的只能靠边站。 白溪是杏花楼的楼花,风情万千貌美动人,此刻正带着一位小姐妹来到这架官车前,掀起门帘,对范县令嗲嗲喊道:“县令大人有好几天没来了吧,可想煞奴家了!” 可今天的县令一反常态,不但一脸肃穆,甚至连句话都没应,匆匆下了马车,向前边的一架马车跑去。 “白大人,请!”范县令掀起帘布,一脸恭敬。 白悟这才欠身,昂首走下马车。 出现在白溪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绿袍白白净净的的年轻官员,尽管她看不出对方的官阶,但从两名一身漂亮铠甲的贴身卫士以及范县令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上,白溪明白了一切,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个大官,旋即飞奔而至,牵起白悟的手,撒起娇来:“大人,让奴家来给您引路。” 说完,偷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大人。 却见这位大人并不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人。 耳里,传来了这位大人略带不悦的声音:“吴三贵。” 吴三贵听到主子叫他,连忙回头,只是对视了一眼,吴三贵马上被一团浓浓的羞愧笼罩。 这些日子,只要白大人下车,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在马车前放一张小板凳,以供白大人踏踩。 色令智昏啊! 吴三贵不再迟疑,甩开那名女子,一溜小跑来到白悟面前,也不说话,低着脑袋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 “下不为例!” 丢下这句话,白悟踱步走进大厅。 “这位是雍城来的白大人!”范喜对随后而来的老鸨介绍。 老鸨双眼一聚焦,顿有似曾相识之感,一边热情地扑身上前拥抱,一边脑子急转。 不但老鸨,迎宾的姑娘中有好几人对这张面孔有过眼缘,纷纷蹙眉急思。 一旁的丁县丞抚了抚身边的女子的手背,长笑两声:“诸位,如今风靡我晋阳城的剥粽子游戏,这位大人可是开创鼻祖!” 几个看着眼熟的姑娘们顿时叽叽喳喳把白悟围住,纷纷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其余的姑娘们则一窝蜂把丁县丞捉住,手忙脚乱争相剥他的衣服。 “白大人救我!” 现场气氛一扫隆重,转瞬变得极其轻浮。 白悟对吴三贵努努嘴。 吴三贵会意,片刻间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硬是凭势单力薄的一己之力把丁县丞从众美之中抢救了出来。 第117章 新的销售思路 二楼的一间雅致的房内,杏花液的企业主陶百川正在设宴款待赵国来的代理商,酒至三巡,陶百川突然想起近些日子在晋阳各大酒肆流行的剥粽子游戏,于是陶百川决定加个小节目助助兴。 把规则和赵国商人一讲,赵国商人积极性颇高,当即强烈要求做男方代表。 赵国商人名叫李其,三十刚出头,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在商界摸爬滚打已有好些年头,最初做的是粮食贸易,完成了原始积累后,他嫌这项生意利小,加上人很辛苦,便琢磨着改行。 经过细致的市场调研后,他看中了如今被赵国上流社会普遍认同的杏花液,当即带着一名小秘从赵国都城邯郸连夜来到了秦国的晋阳,意欲一举拿下杏花液在赵国的代理权。 陶百川见客人激情很高,忙叫来了五位姑娘,双方也不废话,立即开始了紧张而活泼的对垒。 自从三个月前白磨镇郎中白悟把这项游戏引进,杏花楼的姑娘们这些天来数学水平大幅度提升,她们已深谙其中窍门,甚至于有些自认为天赋低下的姑娘们为了适应逼人的形势,把两百之内数字中的所有地雷专门挑出,刻在竹简上,但凡有了闲暇,便加以刻苦背诵。 还没进行几个回合,李其已脱得剩下一条短裤,情形岌岌可危。 正当李其叫苦不迭之时,老鸨飞快跑进,对陶百川耳语一番,陶百川马上驱散了群芳,对李其不无得意说道:“我上面来人了!” 说完示意李其稍等片刻,自己带着县尉樊盐快步下楼迎接。 老鸨说的没错,眼前的白大人正是他花了十金小赌的那支潜力股。 这个时候,陶百川对范县令和丁县丞根本无视,直接和白悟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神情像是久未谋面的故人。 “白大人,一晃咱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我昨夜还梦见您呢,没想到这梦真准,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白悟对这位体型矮胖的晋阳首富很有好感,不光是对方在自己落魄的时候接济了十金,还因为白悟觉得他具有所有顶级商人全部的优秀品质,这正是他想学习的地方。 “陶先生,别来可好?” “好,好着呢!” 白悟拉起陶百川的手,亲昵说道:“大半个月前,太后在雍城的离宫邀我共进晚餐,吃的正是你的杏花液,当时我就很诧异,真没想到陶先生已把生意做到如此规模!” 陶百川紧张问道:“太后老人家吃了我们的酒后,有没有说什么?” “赞,大大的赞!” 陶百川松了一口气:“是啊,我的确送了一批特供酒给了我大秦王室,那都是十年以上的窖藏。” “我说呢口感怎么那么醇厚,原来是特供酒啊,难怪在场所有的大人们都赞不绝口!” 陶百川神秘一笑:“我家的酒窖里还有十五年的呢,不过数量有限,要不我取来让白大人品一品?” “好啊,我白悟求之不得!” 陶百川转头对一名跟班吩咐了几句,乘此间隙,县尉樊盐赶紧给白悟行礼。 “老朋友,免了!” 跟班转身离去,陶百川又吩咐老鸨新开一间包房。 陶百川引路,一众人上了二楼,先是来到他原先的包间。 李其已把被人剥去的衣衫重新穿好,端坐在桌旁,紧挨他的,是他带来的那名女子。 “李老板,这位是雍城来的白大人,我朋友。”陶百川连忙介绍。 李其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在下李其,赵国邯郸人,见过白大人。” 白悟也抱拳回礼,拢了拢官袍,在李其的旁边坐下,抬头问陶百川:“听范县令说,这位李老板是来商谈杏花液在赵国的售卖权的,你们谈的怎么样?” “只是泛泛达成了意向,但细节并未过多涉及。” 白悟又问李其:“李老板原来是做什么生意?” “倒腾一些粮食。”李其坦言。 白悟“哦”了一声,沉吟道:“如此说来李老板是跨行经营?” “算是吧,现在粮食生意不似前几年,利润愈来愈薄,思来想去决定换个行业。” 白悟大感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其紧张道:“白大人为何叹气?” “我原以为李老板在酒水售卖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运作经验,行思着把我的一个独家产品在赵国的代理权委托李老板来做,可现在看来似有风险。” 陶百川立即讶异起来:“白大人也做生意?是关于哪方面的生意?” 白悟得意洋洋道:“是一种药酒,叫白氏还阳不老酒,为了研发这款药酒,我白悟秉承太后的旨意,在太后的恩准下特意于少府下面另设一机构,名曰药膳监,由我任首任监长,而白氏还阳大补酒乃是我药膳监秘制的第一个顶端产品,最大的功能是益气补阳,它将凝聚我大秦所有的名医的心血,用塞外的奇珍药材还阳不老草为君药,辅以名贵的臣药和佐药,对男女之事,对女子生育,对永葆青春,对保持活力尤其是男性疲*软等诸方面都大有裨益! 这款产品的前期研发工作已初具成效,现已进入秘制阶段,它的出台必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药膳监筹建的初衷是服务王室贵族,故而还阳不老酒也是专供达官显要,可毕竟这是一个好产品,需求者众,所以太后最终决定将此产品富余部分大力推广,一方面可积累巨额财富,另一方面也可造福苍生。” 听完白悟的叙说,李其一下子来了兴趣,迫不及待道:“白大人能否把还阳不老酒的赵国售卖权委托给我?” 说完他急切地看着白悟。 白悟摇头。 李其急了:“为何不行?白大人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想钱根本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李老板原来是做粮食生意的,所要做的就是把粮食收购上来,再倒卖到各地的粮店里,而酒水销售,尤其是我的还阳不老酒,它必须有专门的销售渠道,而这些渠道李老板一无所知,于你而言整个销售环节完全是陌生的,我不想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过程的摸索上面,这与我的销售规划和目标达成有违背。” 李其闻言沮丧起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陶百川啧啧道:“白大人原来在生意方面还是颇具见地的嘛,这番分析极有道理。” 这时老鸨走了进来,说一切准备妥当让众人移步到另一间包房。 白悟带头起身,刚刚迈出房门,耳里传来李其的声音:“白大人请留步。” 白悟站定,李其迎上前来,边走边道:“白大人,在下有一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李老板但请直言。” “窃以为,还阳不老酒在偌大的赵国打开局面并非难事,既然白大人认为我没有专门的销售渠道,我可以创造渠道!” “李老板此话怎讲?” “我可以出巨资在赵国的每一座城市最繁华的闹市区,租下一间店面房,统一格局,统一招牌,以此作为还阳不老酒的专门销售点,大人以为如何?” 第118章 专卖店营销模式 白悟听到这儿,心中一动。 这不是前世的专卖店思路吗? 怎么我没想到? 这之前,白悟还一直在为还阳不老酒的销售渠道担忧,他曾设想过很多种适合还阳不老酒的销售渠道,其中他认为药铺是不错的选择,这个时代,人们看病只有两个渠道,一个是药铺,另一个是医馆,任何一家药铺里都有坐堂的医者,但都是一些籍籍无名之辈,有名气的都是自己开医馆。 不过,由于男性问题是一种隐私的疾患,就算是白悟的前世,无论是文明程度还是科技发达程度,已远远不是这个封建王朝可以比拟的,即便如此,罗患此疾的人,往往都是采取隐忍的态度,从不会光明正大去寻医问药。 去药铺寻求男性问题的解决办法,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先例。 这势必带来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人们心安理得去药店指牌购买?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改变的却是人们的观念。 相比药铺是个开放性场所,医馆相对要私密得多,但是,任何一家医馆看的是百病,相当于前世的综合性医院,让它改为专科医院无异于自断财路,恐怕没有哪位医馆老板愿意干这等蠢事。 此外,白悟还设想过在一些酒肆食坊把自己的产品铺进去,还阳不老酒作为一种药酒,让人们在酒桌上接受也不是没有可能,可食坊档次低了,无疑于会影响还阳不老酒的逼格,价格断然卖不上去,然而档次高的酒楼这个时代每座城市就那么几家,再说酒楼本身的功能是解决肚皮的问题,就算人们把喝酒与治病联系起来,可鉴于还阳不老酒的价格是普通白酒的数倍以上,恐怕也达成不了热销的预期。 甚至于,白悟还想到将还阳不老酒放进青楼里代卖,喜欢逛青楼的人绝壁是肾气亏损,需要大补,加上也有一些闲钱,将这些人发展成还阳不老酒的精准客户自然并非难事,但白悟总觉得这是一个锦上添花的营销手段,并不是长久之计。 听到李其短短的一席话后,白悟的脑中已把关于还阳不老酒的营销手段捋了一遍。 片刻间,白悟已经寻求到一种最适合还阳不老酒的渠道和广告策略。 那就是专卖店模式。 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最适合还阳不老酒的营销策略。 除了可以大幅度减少流通和渠道成本,最大的好处是便于资金第一时间回笼,根本不存在压款的问题。 白悟的脑中迅速形成一个详细的专卖店营销方案: 每家专卖店配一名医者。 这名医者无需什么都懂,只要能说会道且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就行,同时必须通晓消费者心理,能够促成购买率的提升。 医者的作用除了专门解决消费者的各类疑惑,还能够提高专卖店的可信度和专业度。 启动阶段,每座城市以开设一家专卖店为宜,后期根据销量和市场规模决定是否增设。 专卖店只售卖唯一的产品——还阳不老酒。 可以把还阳不老酒的多种规格全面摆放在店堂内,形成视觉上的冲击。 设计统一的店招和店内布局,以加强消费者视觉上的认知。 最好统一商标,给专卖店取一个恰当的名字。 每家专卖店配备人员为店经理一名,医者一名,促销人员3—5名,财务1名。 促销人员一律为女性,已婚未婚均可,女性天生的亲和力往往会减少消费者的排斥心理。 专卖店装修完备开张后,以此为根据地,扩招一定数量的业务人员,专门负责还阳不老酒的市场推广,其中最主要的方法是在酒楼或青楼以及各地的集市等人流密集地进行宣传,采用发放宣传资料和试喝等诸多手段提高还阳不老酒的知名度和认知度…… …… 白悟这时有些兴奋,有种攻克某一项课题的感觉。 这一切正是拜李其所赐。 怀着对李其的感激,白悟举起了酒杯,对李其说道:“李老板我敬你一杯,你的方法很好,这样,如果你决心代理我的还阳不老酒,请一个月后去雍城和我详谈。” “这么说,白大人答应我了?” 白悟颔首,但心里依旧有一丝不放心:“李老板,你说过钱不是问题,我想了解一下你的资金实力,请恕我冒昧。赵国是个大国,上规模的城市很多,如果每座城市都设一家还阳不老酒的专营店,无论是租金还是店铺的装修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还仅是基础投入,后期一旦走上正轨,还需要不断引进人员,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因而这就要求代理方必须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否则打不开市场!” 李其诡异一笑,不慌不忙道:“白大人,我李其不爱吹牛,我所拥有的闲钱可以在整个赵国同时开五十家专营店。” 白悟饥肠辘辘,不想在这个场合下谈及太具体的细节。 “李老板,一个月后我期待在雍城和你见面,到时如果相谈甚欢,我们互签一份契约书,到时整个赵国的还阳不老酒生意就是你的了!” 李其却不想就此打住,有些问题他如鲠在喉,一定要马上弄个明白。 “白大人,如果投入的资金量很大,能否保证我有足够的利润?” “那是当然,做生意讲究的是双赢,你赚不了钱,我们的生意不会长久,这么说吧,我可以保证你的毛利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说得具体些,比如我的还阳不老酒售价是一百钱,我给你的价格不会超过三十钱!” “啊,这么高的利润!”陶百川惊呼。 白悟砸了砸嘴巴:“当然,经销商是有等级区分的,我会制定一套周密的经销商体系,我的初步设想是,秦国所有的城市尽量由我们自己派人去做,这一块属于直营市场,如果精力不允许,会适当进行招商,每个郡设经销代理商一名,郡下面的县设分销商,不过分销商的招募权限会直接给郡级代理商,由他们统一管理。而秦国以外的其余国家一律采取外包的方式,每个国家设总代理一名,供货价格也是所有经销商中最低的。” 陶百川听到这儿,陷入了沉思。 白悟举筷,招呼众人入座。 站在远处的吴三贵飞一般地跑来,屁股一坐下便自顾自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吃相有点难看,白悟咳嗽一声,吴三贵这才有所察觉,很有风度地将一块肥肉全部包进了嘴里,坚决不再发出砸吧嘴巴的声音。 白悟看到李其依旧站在一旁不舍离去,也招呼他入座。 李其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白悟身旁坐下。 陶百川猛然抬头,对白悟几乎是央求道:“白大人,我的杏花液如今已进入一个瓶颈期,销售额一直徘徊不前,我以为白大人的经销商策略非常不错,能否帮我制定一个适合杏花液的经销商方案?” “没问题!”白悟一口应允。 陶百川满脸堆笑,从一人手中接过一坛刚刚送来的杏花窖藏原液,给白悟斟满一樽,接着又热情地帮范县令等所有人也斟满酒。 李其开口:“白大人有没有兴趣到我赵国周游一趟,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如果我俩此次有缘合作,赵国必定会是我走访的第一站!以后,不单是你赵国,包括燕国、楚国、齐国、韩国等所有的国家,我都会寻求合作伙伴,到那时我最大的使命就是扶持所有的代理商,帮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赢取属于他们的巨额财富!” 李其惊讶道:“怎么,你们还负责扶持代理商?” “必须的,不但如此,我们除了手把手教会你们如何运作外,还会把一些成功的经销商的先进经验定期交流给你们,好让所有经销商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李其爽朗大笑起来:“白大人如此一说,我李其更有信心了,对于我们双方的契约书,我已经等不及了!” 第119章 消除心魔的唯一办法 随便垫吧了一些食物,白悟对陶百川说道:“陶老先生,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向你采购一些杏花液,用于还阳不老酒的调制。” 陶百川面有诧异:“白大人想用我的杏花液?杏花液是目前市面上的高档白酒,供不应求,可不便宜啊!白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大幅度增加成本?” “要做就做最好的,还阳不老酒本身就是一种高端产品,卖给的是有身份的人,一般人很难企及,劣质的白酒固然能大大节约成本,但口感很差,我不想毁了这个牌子。” “白大人是想要窖藏的还是现酿的?” “何为窖藏,何为现酿?” “是这样的,我的酒坊每酿出一批酒,就会拿出一部分封存,封存的年限根据市场的需求灵活调整,其余的摆放一两个月后马上进入市场流通,这部分算是现酿酒。如果出现脱销,我会适当从窖藏中拨出一些,以保证我的杏花液不断货,但就算再紧俏,我也会保证我的酒窖中每个年限的窖藏都有库存,当然年份越高价格也会越贵。” “窖藏酒最多的年份多少?” “十五年。” 白悟思忖良久,说道:“药膳监最主要的职责是服务吾王和王公贵族,他们必须用最好的品质,因而我想适当采购一些高年限的窖藏酒,至于投放市场销售的药酒,现酿就行,但为了满足不同层次人群的需求,也必须的增加不同规格的年份酒……” 白悟把目光投向胡里:“胡先生,给我找来竹简,我要列一个采购清单。” 胡里很快取来一卷竹简和笔墨。 竹简是新的,上面有些毛刺,白悟想起腰间的书刀,不慌不忙取下。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那把发出铮亮光芒的书刀吸引。 白悟愉悦而耐心地把竹简边边角角的毛刺刮去,然后提笔在竹简上列了一个清单: 十五年窖藏:500斤。 十年窖藏:1000斤。 五年窖藏:2000斤。 三年窖藏:3000斤。 现酿:8000斤。 白悟把清单递给陶百川。 “白大人,十五年的窖藏500斤太多了,我只能给你300斤,十年的窖藏1000斤也太多了,500斤怎么样,五年的最多1000斤……嗯,其余的按你的清单来。” “好,就听陶先生的。” 白悟用书刀刮去墨迹,把清单修改了一下: 十五年窖藏:300斤。 十年窖藏:500斤。 五年窖藏:1000斤。 三年窖藏:3000斤。 现酿:8000斤。 “陶先生,就按这个清单你给我备货,一个月内发往雍城。”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陶百川一边点头一边把竹简递给身边的随从。 吴三贵百忙中抬起头,大大咧咧道:“陶老板,价格多少……哎吆……” 吴三贵哭丧着脸,看了身旁的白大人一眼,还想再说点什么,倏然间大腿又被人掐了一下。 吴三贵赶紧收声,心中很是委屈,他实在不明白白大人为什么要掐他,难道谈生意不该询价吗? 白悟见众人都在看吴三贵,对吴三贵微微一笑:“三贵啊,我和你说过多少遍,吃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怎么样,被刺卡住了吧?” 几个时辰后,午宴结束,白悟一行回到驿馆。 吴三贵尾随白悟来到他的房间,一脸不满道:“白大人,刚才席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掐我?” 白悟不理他。 吴三贵庄重道:“白大人你一定要告诉我,好让我知道错在哪儿,下次好改!” 白悟叹息一声:“三贵呀,你要学的东西很多,一时半会很难有太多的改变,我带你出来本意是想让你见见世面,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听多看多思,不该插话的时候把嘴给我闭上。” “这些我都听你的,可你还没说我到底哪儿错了?” 白悟见他态度真诚,大有不依不饶之势,便耐心说道:“你帮我询价没错,可场合不对,席间那么多人,还有一个赵国来的商人,他也是奔着杏花液来的,即便陶老板想给我一个底价,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所以,你问了也是白问。” 吴三贵似懂非懂。 白悟语重心长道:“三贵,我知道你有一颗上进的心,不过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 吴三贵郑重点头。 转身刚想离去,忽然想起一事:“白大人,我来晋阳的事张木匠和李荷花都知道的,他们求我帮他俩分别捎个信报个平安,白大人能否给我半天时间让我回一趟张家里,再说我也想回家拿一些衣物,此外,荷花和张木匠也说了,如果方便的话给他们也捎一些衣服过去,毕竟在雍城什么都贵!” 一句话勾起白悟不堪的回忆,他的脑中马上浮现出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夜晚。 多少个寂寂长夜,白悟总会梦到那次噩梦般的境遇,然后很快惊醒,醒来后,每次都是一身冷汗。 刹那间,白悟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回张家里,直面过去,以彻底消除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恐惧。 “通知一下齐百将,我们这就去一趟张家里!” 吴三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不迭道:“白大人也去张家里?” “是的,我要再次会会张家老族长!” 吴三贵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夕阳西斜,白磨镇的张家里村头。 两匹高头大马一前一后,马上端坐着两位一身铠甲的武将,在两匹马的中间,是两架豪华的马车。 村首的那颗粗硕的银杏树似乎愈加郁郁葱葱,树叶如盖,十来个垂髫小儿正在树下戏耍。 通往村内的小路太过狭窄,马车只能到此为止,吴三贵第一个跳下马车,飞奔来到白悟的车后,抽出小木凳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扶着白悟下车。 几个眼尖的小孩已认出吴三贵,兴奋地齐声欢呼:“吴赖子回来了,吴赖子回来了!” 边喊便一窝蜂涌上前来。 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马车,每个孩童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团团围着马车发出啧啧的声音。 白悟傲然走出马车,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浓密的银杏树,不自觉就想起某一天黄昏时刻曾躲在这棵树上的叶子里,苦等夕阳的落山,好去和李荷花私会。 接着,他把目光掠向不远处。 那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是张家里的晒谷场。 他的目光触及到一颗手臂粗细的小树。 他曾被绑在那棵树上,只穿着一条短裤,那个季节天气很冷,他记得一整个晚上他的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往事不堪回首,历历在目,白悟很是感叹。 收回目光,白悟掸了掸身上的绿色官袍,和蔼地看向身前的一众孩童。 双方目光刚一相撞,其中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蓦然惊呼起来:“小偷,他就是那个小偷!” 话一说完,撒腿就跑! 余下的小孩立即狼奔豕突,唯恐落在最后。 第120章 糖果,水果味的 孩子们狂跑一气,见无人追赶,渐渐放下心来,在距离马车很远的地方站定,但心中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纷纷从地上捡起小石块紧攥手心,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白悟也不生气,稳稳对吴三贵说道:“去,把我在晋阳县城买的糖果拿来。” 吴三贵听令,捧来一大捧各种口味的糖果。 白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砸着嘴巴:“糖果好甜!” “谁要吃糖果!”白悟高喊一声。 孩子们齐刷刷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神色。 白悟不甘心,向着孩子们走去,每迈一步,孩子们后退两步,始终保持着他们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这帮小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白悟的倔劲上来了,牙咬得咯咯响,干脆拔腿就追。 孩子们吓坏了,所有人同时发出尖叫,开始不顾一切窜逃。 一口气追了二十来步,白悟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这具身子骨还真不好使,就连孩童中最矮小的一个小姑娘都把他甩的远远的。 白悟赌气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粗气。 气人的是那帮孩子见无人追赶又折返而来,每张小脸都露出激动而兴奋的神色。 更气人的是那个领头的光头小男孩还不停跟他吐舌头,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白悟怒不可遏,招手叫来了所有人。 吴三贵谄媚道:“白大人,要不要我来帮你?” “本大人正有此意。”白悟嘴里含着一颗糖,目光逐个扫过每个人,“诸位,帮本大人一个小忙,每个人都必须捉一个小兔崽子过来,对喽,那个个儿最高的孩子王谁捉到老子赏他一金。” 还没等白悟说完,吴三贵一个箭步跳进路边的高粱地,很快隐身不见了。 夜火凑过脑袋低声道:“白大人,你确定这样做好吗?” 白悟叉着腰颤巍巍站起,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这帮小王八犊子说你白大人是小偷,你难道不想做点什么?” 话一说完,齐茂和庄射以及胡里也赶紧钻进高粱地里。 “我懂了。”夜火一把抢过白悟手中的几颗糖果,高高举起,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轻手轻脚向前走去:“孩子们,姐姐给你们糖果,谁要吃?” 美丽的糖果抓在白悟的手上和抓在夜火的手上,效果简直天壤之别,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孩子们也只能逢年才能吃上一两颗,对这些半大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一颗糖果解决不了的,加上呈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是极具诱惑的表象,他们浑然不觉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降临。 所有的孩子在慢慢向夜火聚拢。 孩子们渐行渐近,距离夜火几米之遥,就在夜火心中暗喜之际,高粱地里忽然冒出了吴三贵鬼鬼祟祟的脑袋。 吴三贵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光头男孩,不顾一切扑了过来。 孩子们大惊失色,如受到惊吓的鸟雀四处扑棱棱乱飞。 包括夜火在内的五个大人好一阵忙活,终于收网了,人手夹着一个,聚集到白悟面前。 也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飞一般躲进了高粱地里 被抓住的孩子面如土色,拼命地喊叫着。白悟眼一瞪,将嘴里的糖果压在舌下,恶狠狠道:“谁再叫把他的小吉吉割掉!” 恫吓有效,孩子们马上噤若寒蝉。 光头孩子王果然成了吴三贵的猎物,不过,他毕竟年龄要大一些,第一个开始怼白大人: “你个坏小偷,放开我,否则的话我会告诉我太爷再把你绑起来,就像上次一样把你的衣服都脱掉,然后我再叫我爹拿棒揍你!” 被一个屁大的小孩撕开伤疤,白悟感觉心中在滴血,使劲掐了一下对方肥嘟嘟的小脸,也毫不客气怼道:“你太爷是谁呀,很了不起吗?” 话还没说完,耳里兀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叱叫:“放开吾儿!” 一个青年妇女手举一把锄头狂奔而来。 光头男孩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喊道:“娘,快来!” “老娘跟你拼了!”青年妇女救子心切,双眼冒着火光,恨不得把白悟劈成渣渣。 白悟连忙偷偷把嘴里的糖果吐到手上,往对方嘴里强塞进去。 接着把孩子从吴三贵手里接过,在地上跩了跩,一脸和蔼道:“小孩,叔叔给你糖果怎么不吃?” 水果味的糖果焕活了男孩的味蕾,他含泪砸吧了几下。 青年妇女一个急刹,抡在空中的锄头怎么也砸不下去,一脸狐疑看看犬子。 犬子正在愉快而贪婪地吮吸着什么。 “娘,这个糖好甜,橘子味儿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一颗糖嘛,至于激动成这样?改天娘也给你买。” 白悟把沾着自己的唾液的手在绿色的官袍上擦了擦,又掏出几颗糖果,逐一分给几名惊魂未定的小孩,笑容可掬说道:“快吃吧,吃完了叔叔这里还有。” 白悟抬头扫了青年妇女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唉,孩子们看我发糖,可高兴坏了,差点打起来。” 青年妇女很感激,刚要道谢,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蹙眉凝思片刻,那张脸马上变幻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你……你是……白郎中!” 白悟讪讪笑笑,稳住慌乱的心神,小眼一聚,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一字一顿说道:“张家里的那位张姓族长可好?” 青年妇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犬子的手,脸色无比凝重,压低声音急切道:“狗儿,跟娘走!” 两人沿着村道头也不回向村里快步走去。 一行人来到村口,正见一大帮手持各式农具的张家里村民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就算化成灰白悟也识得,二虎。 那天夜里在晒谷场,二虎正是行刑者之一。 “二虎叔,就是他们欺负小孩!”二虎身旁的一个孩童遥手一指。 “对面的狗贼,报上名来,为何欺负我家大侄子!”二虎把扛在肩上的一根桑木扁担往地上一竖,一副找人打架的样子。 第121章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二虎,瞎了你的狗眼,谁欺负他了,我们大人分糖给孩子们吃呢!”吴三贵跳出人群,双手叉腰,“二虎,刘麻子,四风,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打架吗?” “三贵,怎么是你?”二虎见是吴三贵,很是诧异。 张四风不顾一切冲上前来,一把拽住吴三贵,大声责问:“我哥呢?” 吴三贵不理他,大步走到村民前,冷冷喝道:“白大人在此,尔等还不跪下?” 白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说点什么了,便从齐茂的身后闪出,微笑着挥挥手:“张家里的亲们,大家好啊!” 话音甫毕,张四风满眼惊惧,嘶哑着嗓子喊道:“就是这个狗日的白郎中,害得我哥家破人亡,至今我哥不知所踪,狗贼,老子跟你拼了!”说着扬起手中的一把镰刀踉跄着扑向白悟。 齐茂横跨一步,挥剑将对方手中的钝锈镰刀震飞,接着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张四风仰面倒下。 张四风一骨碌爬起,还要继续奋战,吴三贵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狗东西,你哥好着呢!” “你没骗我?”张四风一脸狐疑。 “张木匠每天有肉吃有酒喝,一个月还能领上400钱的工钱,你说他好不好?” 400钱一月的工钱,在每月只能挣上四五十钱的张家里村民眼里,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张四风更怀疑了,当即冷笑起来:“吴赖子,你骗人!” 吴三贵并不解释,扬声道:“诸位乡亲们,你们眼前的白郎中已今非昔比,如今贵为我大秦国药膳监的监长,直接听命于太后,药膳监监长你们晓得伐,那可是二品的大官,二品你们晓得伐,单单俸禄就在三千石以上,想我太原郡郡守不过区区四品,而白大人整整高出他两级,就连咱们晋阳县范县令见到白大人也得跪迎,就在中午,我陪白大人在晋阳最好的酒楼作客,晋阳县所有最大的官全来作陪!” 人群鸦雀无声,都在听着吴三贵说。 吴三贵意犹未尽,又道:“白大人的药膳监最近大量招人,最低工钱起码400钱,白大人不计前嫌把我和张木匠招募进去,你们当中如果有人不想窝囊活下去,不妨求求白大人,说不定他会给你们一个发财的机会。” “三贵,你说的可是真的?”二虎插话。 “如有一句假话,我吴三贵遭天雷轰死。” 人群顿时小声议论起来,白悟咳嗽一声,扯起喉咙说道:“三贵兄弟说的并不全是真的,至少,你们都是我的同乡,报酬绝不止400钱这个数。” 说完,白悟想起刚才的承诺,谁先抓住那个光头孩童,赏钱一金,白大人红口白牙,赖账不得,这个时候给,最恰当不过。 于是白悟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两指夹着举在空中,满不在乎说道:“三贵,这1金赏钱你先拿着。” 中指一弹,直接将黄灿灿的一块金子弹向吴三贵。 吴三贵一个趔趄,稳稳接住金子,眉开眼笑喜滋滋放进怀中。 二虎将手中的扁担一扔,率先跪倒:“拜见白大人。” 众人齐刷刷跟着跪下,喊出了地动山摇的效果:“拜见白大人!” “亲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行此大礼。”白悟大手一挥。 二虎一跃而起,走近白悟,谄媚笑道:“白大人,能否带我走?我二虎想跟着你混。” “好说。”白悟眼睛一翻,“不过,答应你之前,我想见一见你的太爷,你去把他叫来!” “好的白大人。”二虎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快步离去。 远处簇拥走来几人,为首一人人未至声先到:“白大人,是你吗?” 定睛一看,是张家里的里长郭长松。 “原来是郭里长啊!” 白悟背着手迎了上去。 “郭长松给白大人行礼。”郭长松跪倒就拜。 白悟双手扶起他,亲昵道:“里长请起。” “我就说嘛,白大人气宇不凡,一看就是当大官的料!” “里长谬赞。” 郭长松好一阵嘘寒问暖,话锋一转:“大人能否给小人一个机会,晚间到我家喝几杯?” “郭里长不用客气,晚上我和范县令约好了一起吃饭,如果我爽约岂不寒了他的心?” 郭长松一脸失望。 不断有村民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白悟一行团团围住,他们热切的望着一身锦衣的白悟,彼此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一个老者被人搀扶着走来。 几月不见,他下巴的美髯又生长了不少。 白悟很想薅一薅他的胡须。 否则总觉得不解气。 张姓族长听说白悟这厮来了,本来是坚决不见的,可拗不过嫡亲重孙二虎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来了。 “白大人,老朽该死,误解了白大人,还请白大人见谅。” 说着,颤颤巍巍弯下身子,准备跪拜。 白悟惊呼道:“老族长无需大礼,身子骨要紧啊!” 白悟飞奔上前一把架起他。 搂着他的孱弱身板,白悟不怀好意笑了笑:“老族长,咱们借一步说话。” 边说边强行把老族长引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 老族长已感到白悟浑厚的臂力,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可身子骨不听使唤,只能被动地跟着白悟。 白悟回头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连忙将身子调正,挡住了一众人的视线。 接着他毫不犹豫撸住老族长的胡须,用力拽了拽,笑容满面道:“族长最近身体可好?” 老族长想挣扎,白悟更用力了,老人家嗷嗷呻吟了几声,不敢造次,只得顺从低下脑袋:“……托白大人的褔,无病无灾……哎吆……白大人这是干什么,你弄疼老朽了。” 白悟挑了一根最长的胡须,果断一拽,那根胡须应力脱落,白悟将其紧攥手心,璀璨一笑:“本大人喜欢你的胡子,能否留一根以作纪念?” 老族长愠怒起来:“白大人此行是来羞辱本族长的吗?” 白悟马上露出狰狞的面目:“老东西闭嘴,否则我立马杀你全家!” 老族长旋即哭丧着脸,低嚎道:“白大人,老朽错了,老朽这就给你叩头!” 说着抖抖肩膀想要挣开。 白悟浑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足足好几秒,忽然扑哧一笑:“老族长,白悟跟您开玩笑呢,您老千万别放心上!” 第122章 像极了爱情 里长郭长松听说张三风和李荷花夫妇目前都在雍城跟着白郎中发财,起初不相信,直到吴三贵分别取出他们二人的家书。 张三风和李荷花识字不多,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表达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 两人的家书都是经他们口述,请药膳监的石仓管家帮写的,最后署上了各自的名字。张三风的书简写给的是他的胞弟张四风,而李荷花的书简写给的是她的娘家人。 张四风拿到哥哥的书信,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便交给了里长,郭长松是张家里最博学的人,于是在众人面前大声诵读起来。 当张四风听到“吾在雍城一切都好,每月有四百钱工钱,吾特别感谢白悟白大人的不计前嫌、不吝相携”时,不禁热泪盈眶。 郭长松眼前不由浮起四月的那晚几乎一丝不挂的白郎中被人五花大绑押解在晒谷场的情景,心中感慨万千,总认为眼前的这名秦国高官或许那根神经搭错了,否则何至于对羞辱自己的仇人以大德报大怨? 李荷花的娘家在隔壁村,吴三贵把李荷花的书简一并给了郭里长,请他转交。 白悟想起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做,那就是帮张木匠和李荷花回家取一些衣物。 这件蒜皮小事本来只需让吴三贵去办,可白悟忽然脑洞大开,想故地重游一下。 白悟重生大秦,张木匠家的那座院子是他最初现身的地方,准确的讲,他是通过一个狗洞来到了这个世界,某种程度来说,那个狭长的狗洞如同母亲分娩的管道,让他叩开了这个世界的大门,也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因而骨子里不信神鬼的白悟很想知道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蹊跷。 张四风引路,带着一帮人来到张木匠的院子里。 吴三贵跟着张四风进了屋,开始收拾东西,而白悟则留在院子里。 很快,白悟看到西侧土坯围墙的墙根处,果然开有一个圆洞。 白悟蹲下饶有兴趣观察着狗洞,如果不是夜火和齐茂等人跟在身后,他很想再体会一次钻狗洞的感觉。 他用手丈量了一下狗洞的高度,差不多两尺,这个高度与白悟的身材极不配套,他体宽身胖,他实在想不通当时自己是如何钻进去的。 好奇的本能使得白悟低下脑袋,试着把脑袋探进去…… 突然,白悟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吞噬着自己的身体,白悟魂飞魄散,慌忙拉住墙体,可这股力量丝毫不见衰减,反而越来越恢弘,白悟愈加惊惧,不顾一切大喊起来。 一刹那,白悟有种恍惚的感觉,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穿梭在一个玄妙而深邃的空间里,耳边是急骤的风声…… 就在这时,有人拽住白悟的双腿,拼命将他向外拉。 一切的发生似是梦幻一般,白悟的脑袋刚离开狗洞,所有的幻觉忽然烟消云散。 白悟惊魂未定,一个飞跳,远离了那堵土坯围墙。 他的脸色煞白,胸脯在激荡起伏,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怎么回事?”夜火迫切问。 白悟一言不发,飞一般逃离了这座院子。 回到马车上,白悟一直在想这件事,心绪久久难平。 …… 又是两天过去,白悟一行回到了雍城。 张木匠和李荷花分别来找白悟,对白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他们捎家信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这一天,少监尹来药膳监传话,说太后要见白悟,还让白悟再带一只青狼獒去宫中。 白悟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顺便喝了几大口药酒,带着一只已经半大的青狼獒来到了怡阳宫。 这个时候太后赵姬正在寝宫里午睡,少监尹把白悟送到门口,扬声说了一句“白大人到了”,便识趣离去。 迎接白悟的还是那名小宫女,白悟将青狼獒交由她照料,向内寝走去。 “白悟拜见太后。” 白悟在帘子前垂手肃立,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跪拜礼。 “悟,数日不见为何变得生分了?快快进来。” 掀开帘子,床头倚着一个风情妙曼的女子。 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轻纱般的素色绸衣,面容含笑,痴痴地望着白悟。 “悟,到哀家身边来。” 白悟心理早有准备,加上此时药酒的药劲上来了,他欣然应允。 这一番酣战直到夕阳西斜,两人均乐此不疲…… 日暮时分,白悟颤颤巍巍走出寝宫,陪着太后前往御膳房用晚餐。 席间,赵姬切入正题: “悟,哀家叫你带一只青狼獒,你带来了吗?” 白悟点头。 “政儿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传话让我也给他送一只青狼獒。” “哦?原来是王上要啊!” 白悟有些后悔,这一只青狼獒是剩下三只之中最孱弱的一只,早知道应该把最强壮的那只头獒带来。 事已至此,白悟也不便说什么。 “悟,你的药酒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太后又问。 “回太后,前几日我刚从晋阳县回来,此次去晋阳县共订购了一万多斤上好的杏花液原液,准备用来配制咱们的还阳不老酒,此外,装酒的陶具我也从废丘县定制妥当,等酒器一到,我马上先生产出首批还阳不老酒,待一切完备后,我拟首先启动咸阳市场。” “你准备如何启动?” 白悟想到了专卖店模式,毫无迟滞说道:“我已想好,在咸阳城的闹市区租赁一间店面,用来作还阳不老酒的专卖店。” 赵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淡淡说道:“好吧,就按悟说的办。” 白悟想起在废丘县对赵老板的承诺,忙道:“前些日子去废丘县,一家烧造坊的老板想求一幅太后的墨宝,我那天喝多了,冒冒失失答应了,姬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会呢!”赵姬爱怜地抚了抚白悟的脑袋,“不就是写几个字嘛,待会儿哀家让人准备笔墨。” 白悟大感振奋,如此说来太后依旧对他保持着一份应有的热度。 晚膳后,赵姬果然让人拿来笔墨,在一块绢帛上亲自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赵氏烧造坊。” 怀着对赵姬的感激,白悟连连道谢,赵姬脸一板,不悦道:“悟如果再这般客套,我可要生气了。” 见对方神情很是认真,白悟一愣,心中暗想,难道她对我是真爱? 第123章 专卖店选址 经过慎重的决定,白悟决定还是把还阳不老酒的第一家专卖店放在雍城。 之所以不选都城咸阳,是基于如下两点考虑: 一、雍城有太后罩着,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而咸阳人地生不熟,如果想要广交人脉,必须通过太后引荐,而能进入太后法眼的,必定是一些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要,这势必腾出一部分精力应付各类吃请,也会因此卷进不必要的朝堂纷争之中。 二、雍城的城市规模相比都城咸阳,要小很多,因而对于经营者来说,房租、人员工资、宣传费用、公关费用等各类运营成本也会相对较低,再说雍城之于整个大秦国来说,起码也是准一线城市,已经具备了样板市场的诸多条件,同样具有试点意义,万一到时遇到一些运营上的困难,船小好调头,不会损失太大。 想清楚这些,白悟决定到处转转。 一方面是了解一下雍城的风土人情,一方面是看有没有合适的市口和恰当的店面。 这天早晨,白悟叫上夜火和齐茂以及吴三贵,四人一身便服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朝着雍城最繁华的南市街去了。 吴三贵前些日子跟白悟回晋阳,路途中也舔着脸求齐茂让马试骑了几次,已有一定的熟练度,这次觅到机会可以独自驾驭马匹,自然大喜过望,骑在马上顿觉人生已达巅峰,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在南市街街口的一家小吃店每人吃了一碗面片后,白悟想起和南市街屠宰场某店铺的老板娘有个约定,便牵着马匹带着二人向那家店铺走去。 老板娘只是和白悟照了个面,大喜若狂,忙朝店内喊道:“当家的,快来看看谁来了?” 屠夫牛大壮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趋步走出,白悟拱拱手,扬声道:“牛老板,别来可好?” “先生还记得我?”牛大壮一脸惊喜。 “当然,咱们是老朋友。” 老板娘迫不及待问:“白先生说过的话还作数?” “老板娘指哪方面?” “暴晒干的羊*鞭作价二十钱牛*鞭作价三十钱一根,有多少收多少。” 白悟没有直接回答,微微一笑:“上一次我给了你一块金饼,足足三金,我只买了三十根不到的羊*鞭,就算二十钱一根,尚还有不少富余,你慌什么?” 老板娘一脸苦笑,抢着说道:“慌什么?正因为白先生是官家人,我们信了,前不久羊*鞭收购价创下新低,我们一合计,差不多花了二十金把整个集市上的各类鞭悉数收购,如果你不接盘,我们死的心都有!” “二位莫慌,我接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板娘眉开眼笑,可转眼间浮上一缕忧色,再问,“我们说好的,晒干的羊*鞭二十钱一根,可不许耍赖!” “耍赖?我堂堂大秦国首任药膳监监长,会为这么点钱言而无信?我知道,这桩生意如果交易成功,你们至少三倍利,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生意嘛,你们赚不到大钱,哪来的积极性?这样,午后你们便把货送到东门大街我药膳监,我让人清点完马上就能找账房结账,真金白银绝不拖欠!” 夫妻二人相拥而笑。 须臾后,牛大壮小心翼翼道:“刚刚听白先生说,您是药膳监的上官?” “正是本官,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 二人千恩万谢。 白悟话题一转:“二位那方面还和谐吗?” 老板娘脸一红,白了牛大壮一眼,扭扭捏捏道:“这死鬼自从听了您的话把那些鞭泡了酒喝后,倒是进步不少,可每次都是急不可耐,常常功亏一篑……” “那是因为他所泡之药酒,缺少一味君药,很难固本,故而自然不会尽如人意。” 牛大壮眼睛转了转,迫切道:“前些日子我们这里贴了一张告示,讲的就是白大人药膳监秘制的……还阳……还阳……” “还阳不老酒。” “对对,就是还阳不老酒!它果真对男女之事药到病除?” “错不了。” “既如此然,我预定了,等白大人的还阳不老酒秘制成功,我牛大壮第一个前往购买……对了,我和白大人这么熟,白大人能否给我打个折?” 白悟摇头:“男女之事不和谐之终极原因,乃是心理作祟,如果本大人贱卖,你必定对还阳不老酒有所轻看,这样一来势必会降低期望值,好东西就一定是最贵的!” “对不起,白大人,小人草率了。” 白悟璀璨一笑,又抱了抱拳,不疾不徐说道:“二位就此别过,本大人允诺你们继续采购各类鞭,多多益善,概不赊账。” 在南市街周围转了几个时辰,白悟看中了离宫东大门北首的一间店铺。 店铺是个新铺,上下二层,原来是个裁缝店,老板是个楚国人,听说家里有人夭亡,回楚地奔丧去了,且不打算回来,因而店铺业主急于转手。 店铺还算整洁,稍稍改变一下格局,便可作为专卖店开张。 问了一下租金,一月两金,良心价。 白悟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即拍板,先付了两金押金和三个月房租共六金租金。 “三贵,张木匠的手艺如何?” “那可没得说,人家可是祖传的,他打出的家具在我们白磨镇十里八乡有口皆碑,人人都会夸上一个好字。” 白悟心中有数了,对吴三贵吩咐道:“待会儿你先回药膳监,带几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明儿个带张木匠来此实地看一下,让张木匠拿一个装修方案出来,由他主导招募木工,升级我们的专卖店。至于格局装修方案,我会亲自和张木匠碰一碰,把我的要求详细说与他听。” “是,白大人。” 吴三贵走后,白悟带着夜火和齐茂继续四处闲逛。 刚来到城西的夕水街,身旁的夜火突然惊喜喊叫起来:“白大人快看,那人是谁?” 白悟定睛一看,大喜过望,连连猛搓手掌,喜滋滋说道:“原来是我小老婆到了。” 夜火脸一沉,嘟囔一句:“亚苏公主何时成了你的小老婆?” 第124章 远道而来的朋友 白悟不理她,快步迎上前去,老远就扯起嗓子叫嚷起来:“哎吆歪,我说今天我的眼皮怎么老是跳,原来是我的小老婆来了。” 亚苏公主此刻正从一家布庄走出,浑身上下一片簇新,乃是从这家布庄刚购置的成衣,不挑对的只挑贵的,买完之后就在试衣间迫不及待换上,完全是一副土豪金的打扮。 听到身后有人咋咋呼呼,隐约听出声音特别熟稔,亚苏匆忙转头,这一看又惊又喜。 “白大师——” 亚苏一声娇叫,张开双臂向白悟飞奔而来。 离白悟一米多远,亚苏一个急刹,硬生生止住了身体巨大的惯性。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尤其是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当街搂搂抱抱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如果真那样做,她还要脸不? 但她的手臂依旧上扬,白悟不失时机冲上前,嘴里喃喃着:“来,让白哥抱抱!” 没等亚苏表态,白悟借势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幕直看得雍城人民叹为观止。 亚苏挣扎了几下,发现对方很用力,就放弃了。 草原的女子生性洒脱,一旦做了就根本不会在乎周围的目光。 当然,来自高维文明的白悟更不会在乎这些,他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相逢一定要有仪式感,怎么劲爆怎么来! 许久,白悟心满意足放开怀中的女子,面一板:“你到雍城了也不去找我,还在不在乎我的感受?” 亚苏面色微红,忙解释道:“我们也是昨天晚间刚到,寻思着今天换一身行头再去见你。” “我们”二字一出口,白悟赶紧向亚苏的身后看去。 果见五六位身形彪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其中有两位白悟识得,亚苏的侍卫长特尔和侍卫尤羊。 特尔和尤羊笑盈盈走上前来,用草原的礼仪给白悟行礼。 这时亚苏也看到了夜火,跳跃着迎了上去,两人拉着手亲热地好一番嘘寒问暖。 白悟拱拱手,对特尔和尤羊哈哈道:“几位一路可好?” 特尔答道:“公主一路游山玩水,我们也算是跟着沾光,大家别提多高兴了!” 白悟转头问亚苏:“公主说昨天就到雍城,你们一行在何处歇脚?” “就在这条街上,一家名为闲云的客舍。” 这个名字听的耳熟,白悟不自觉地把探寻的目光投向夜火。 夜火蹙眉凝思片刻,走近白悟,低声提醒道:“白大人还记得某一天让我跟踪雷丹的事吗?那天晨起,我跟踪雷丹来到城南一处乱坟岗,他与一名四十来岁的灰衫人用丝帛接头,后来我一路跟着灰衫人来到这条夕水街,那人入住的正是闲云客舍。” 白悟轻轻点头。 亚苏见白悟和夜火低声嘀咕,好奇打断道:“白大师,你和夜火神秘兮兮在谈什么?” 白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我问了一下夜火姑娘,她告诉我闲云客舍的条件极为一般,我现在郑重邀请几位住到我那里去,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否则我的良心极为不安!” “长信侯府吗?” “不,大秦国药膳监。” 亚苏眼睛一翻:“药膳监是个什么地方?” “本大人的官邸。” “哦……可是这样会不会给白大师添麻烦?” “为朋友再麻烦也不麻烦。” 亚苏把目光扫向特尔,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特尔略一沉吟:“公主的意见呢?” 白悟适时插话道:“我药膳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院中有池塘和亭子,如今荷花绽放正红,实在是美不胜收。” “那好吧,就叨扰一下白大师。” 白悟大手一挥:“走,本大人陪你们去闲云客舍收拾一下行李,这就回药膳监。” 没走几步,白悟叫住齐茂,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子递给他,吩咐道:“齐百夫长,你先回府上,通知伙房说本大人有五六位尊贵的客人驾到,你让伙房精心准备一下午宴!” 齐茂领命,绝尘而去。 来到闲云客舍前,白悟吩咐侍卫庄射守在门口。 一进闲云客舍,夜火突然悄悄拉了拉白悟的衣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堂靠窗的地方,那个正在喝茶的男子便是那天和雷丹接头的人。” 白悟若无其事的把目光寻觅过去。 窗前的一张木桌旁,果有一个身穿黑衫的中年男子端着杯子浅呷着。 白悟把目光从那人身上掠过,对亚苏公主以及随行的特尔几位说道:“你们去收拾收拾,我们几个就在此处等。” 白悟拉着夜火来到一个无人处,跟夜火耳语一番。 夜火轻手轻脚走出门外,又和庄射耳语一番,庄射接令,隐没在街边。 没多久庄射去而复返,已换上一身便装。 一进客栈,他大大咧咧喊道:“掌柜的,还有房吗?” …… 亚苏几位此行全是骑马,退完房后,白悟兴高采烈带着西域的朋友们向药膳监而去。 白悟让人效仿第一次作客长信侯府嫪大人将宴席摆在亭中,也在亭里设下一张桌子,伙房短时间准备的菜肴多以冷盘为主,此刻悉数被端上了桌。 好歹这帮伙房的厨娘还算堪以大任,几个时辰不到,凑足了十八道菜,摆满了一大桌。 自然缺不了酒。 白悟撸了撸衣袖,擎起酒樽,神色肃穆:“我来敬敬几位远道而来的我最亲爱的朋友。” 说完,硬是将一大樽烈酒灌进嘴里。 抹了抹嘴唇,白悟的脸上呈现出满满的真诚。 饭后,湖心小亭的桌子已被人收拾干净。 桌子周围依旧围坐着很多人。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只陶碗,陶碗里盛的是所谓的茶。 这个时期,中原诸国的人民也喝茶,不过喝茶的都是一些小资阶层,且喝的茶和后世也大有区别。 或许是从春秋时期起,人们将茶树枝条和叶芽一并放入水中熬煮,然后专饮茶汤,这就是粥茶法,意思就是把茶叶像煮菜叶一样煮成菜汤。 “等这阵子忙完,是时候引进炒制的茶叶了!” 第105章 第一次骨干会议 坐在上首的白悟喝了一口又苦又涩的茶汤后,心里念叨一句,将目光平静扫过左侧的许啸,以及管家石仓,接着依次扫过徐福小儿、儒士胡里,回到右侧的钱不三、吴三贵、张三风、夜火,最后落在了右手侧的亚苏身上。 “诸位,接下来开始我们药膳监成立后的第一次骨干会议……”白悟清清嗓子,“这一次会议本大人特地邀请了匈奴最大部族嘎吉族的亚苏公主列席,下面让我们对亚苏公主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欢迎!” 白悟带头鼓掌,掌声顿时响成一片。 亚苏面色羞赧,站身朝众人点了点头。 “亚苏公主请坐。 本大人之所以请亚苏公主参会,是因为当初在草原的时候,我因缘和亚苏公主结识,亚苏不止一次表露出欲加入我们伟大的事业中来的心愿,为此,亚苏公主不远迢迢千里来到雍城,为的就是奔我而来,我白某人大为感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她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咳咳……”亚苏用大声的咳嗽打断了白悟,“白大人,我有话要说。” 白悟微微一笑:“亚苏公主有什么问题请站起讲。” 亚苏极不情愿再次站起,径直开口道:“白大人,我只答应过和你一道做生意,什么时候答应过加入你们?” 白悟斜睨了她一眼,不屑道:“何为一道做生意?一起做生意本质就是荣损与共,我的还阳不老酒卖不好,你的货源和烂柴没有两样,只有我的锅里有,你才能源源不断盛进你的碗里,这个道理你懂?” “那……”亚苏紧咬嘴唇,“加入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公主可不会白帮忙!” 白悟紧蹙的眉头松弛下来:“至于亚苏的报酬问题,好说好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白大人准备每月开我多少工钱?” 白悟神色一凝,思索片刻,咬了咬牙似乎痛下了某个决心,“每月两金,不能再多了,这可是ceo的待遇……” 亚苏恨不得想马上走人。 堂堂的嘎吉族唯一的公主,就算每天的零花钱也远远不止这个数。 强压住被人作践的悲戚心情,亚苏正要奋起反击,却看到了白悟一脸烂漫而真诚的笑容。 “这区区的两金本大人知道亚苏公主是万万看不上的,就拿公主这身在雍城新购进的衣裳来说,哪一件不是十金八金?即使这身华裳的里面,哪怕就是件小内内,恐怕也不会低于1金,所以嘛,咱们的亚苏公主不缺钱,和她谈钱那是对她的莫大侮辱,并且我白悟坚信,亚苏公主加入我们根本不是奔钱而来,乃是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梦想你们知道吗,就是支撑人活出本色和任性的信念,人如果没有了梦想,那和蝼蚁又有何区别? 吴三贵,严肃点,你笑什么,看你那熊样就是个没有梦想的人……” “白大人,您冤枉我了,我也是有梦想的人……” “那你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吴三贵扭捏起来:“我的梦想就是……就是娶一个好看的老婆,每天有肉吃有酒喝……” 话一说完,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吴三贵眉毛抽搐着,尽量陪着笑,忐忑地看着白悟。 “你这不是梦想,而是许愿!” 白悟喝骂一句,余光中他发现亚苏好几次要插话,他偏偏不看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人,和蔼道:“胡生,你来告诉吴三贵什么是梦想?” 胡里展开纸扇,徐徐扇着风,不慌不忙站起,笃定答道:“人与动物的最大分别,就是梦想之差别,动物也有梦想,只是它们的梦想是满足身体的原始需求,而人之梦想,乃是精神层面的,比如体现自身的价值,比如赢取别人的尊重,比如发挥自己的才能……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外乎将个体生命的价值发挥至最大,从而达到极致改变或影响他人的生活状态,这就是鄙人对梦想的诠释!” “好!说得真好!”白悟大声赞赏一句,这才把脑袋转向亚苏。 亚苏早已按耐不住,霍地站起身,又要发言,白悟连忙抬手压了压: “公主先且听我把话讲完,当然,胡生也只说对了一部分,社会是现实的,也是残酷的,人的价值在某种程度上必须用钱来加以衡量,梦想也需要从实际出发,本大人知道亚苏公主不在乎钱,可我不能无视这一点,故而,本大人开具的2金工钱只是亚苏公主的底薪,如果公主才干出众,报酬绝对远远高于这个数,至于多少,我会制定一个报酬体系,严格根据亚苏公主给我们药膳监创造的效益合理正当索取个人权益,这个数字上不封顶,就算每月百金、千金甚至万金都未尝没有可能……” “乖乖,有这么多?”吴三贵一声惊呼。 白悟轻蔑瞟了吴三贵一眼,稳稳道:“我白悟向来做事公平,若亚苏具体负责某一个地区市场的销售,则她的报酬是和该划分区域相挂钩的,采取的是提成制,打个比方,在亚苏的辖内如果每月卖出去的药酒是一万金,而提成是十分之一,那么亚苏公主额外的报酬就是一千金,可如果卖出去十万金百万金呢?你们想想,报酬又是多少?” 亚苏将手指拢在袖口,掐指算了算。 这下,她整个人顿时安静下来了,双眸大放异彩。 “好吧,就依白大人说的办,我亚苏加入你们了!” “这恐怕是亚苏公主一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好,让我们为亚苏公主英明的决定再次鼓掌!” 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掌声中,药膳监的副监长许啸给白悟投来一个微微的坏笑。 他的意思白悟懂,无非就是说白悟不择手段,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忽悠进来了。 白悟感到很受伤。 悲哀于自己在许啸的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人设。 悲哀于自己一心为公,旁人竟不理解。 何为一心为公? 第126章 我是白总! 药膳监创办伊始、百废待兴,正到了需要大量人才的关口,亚苏年轻,但不代表少不谙事,通过草原上那段时间的观察,白悟自认为亚苏具备了常人不具备的经商头脑,这是一种天赋,自己千方百计【忽悠】她加入难道不是一心为公吗? “咳咳,下面本大人来宣布一项任命……” 白悟主动起身,巡视一周,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方扬声说道: “雍城是我药膳监开发的第一个区域市场,既然是一个独立的市场,那么肯定需要一个具体管事的人,经过本大人的慎重考量,我决定将雍城市场的负责人之职任命给亚苏公主! 亚苏公主是匈奴嘎吉族,本姓挛鞮,所以以后在工作的时间,大家必须称她挛鞮经理。 既然挛鞮经理是雍城市场的负责人,从今以后雍城的一切经营事务全由挛鞮经理负责,包括人财物大小事务,当然,挛鞮经理刚刚上任,好多事知之不多,尚属于学习阶段,因而在启动市场阶段,我白大人会亲力亲为,极力扶持挛鞮经理,直至她能独挡一面。 何为人财物呢?先说人,乃是招募多少人手的决定权、每个所属员工的任用去留、加薪或减薪等等;财,顾名思义就是在市场开发的过程中,需要的一切花费开支;物,乃是市场营销中需要购置的一切物品,包括管理我们所贩卖的还阳不老酒等等,以上就是人财物,这些统统都由经理说了算! 我白大人给经理的权限就是这么多,甚至有些任性,如果诸位有眼红的,不妨多加努力,争取将来也弄个经理当当……” 吴三贵腾腾站起,忙不迭问道:“白大人,只要够努力,是不是人人都可当上经理?” “没错,就算是我药膳监的帮工,如若表现突出,自然能够当上经理,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吴三贵犹犹豫豫又问:“可是市场目前只有一个雍城,哪来那么多的经理空缺?” 白悟眼睛一白:“说你吴三贵鼠目寸光吧你还别不服气,我们将要开发的市场又何止雍城一个?放眼望去,只要有人的地方皆为我还阳不老酒的攻掠之地,接下来,从雍城开始,上至咸阳下至几乎每个郡县我们都将派出专人开发,我大秦有多少个郡县,就有多少个市场经理,退一步讲,就算我秦国的疆土全部开放完成,不是还有中原诸国吗?就算中原诸国再无空间,不是还有大洋彼岸的外夷之邦吗?” “经白大人这么一说,我吴三贵如醍醐灌顶……” 白悟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打断道:“有一件事我要补充一句,‘大人’是庙堂的称呼,我药膳监特立独行,就不沾染朝堂的那份俗气,以后在我们药膳监内部,一律以职位头衔相称,我白悟作为药膳监的第一把手,是名至实归的总经理,以后你们就称我白总经理,如果嫌麻烦的话,直呼白总,而许啸副监长你们可称他许副总经理或许副总,大家记住了没有?” “白总……经理……记住了。” 白悟皱眉:“统一一下,不如就叫白总明快!” “是,白总!” 白悟很满意,思索着问道:“许副总,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许啸对这个称呼非常不习惯,如果不是白总盯着他看他根本不知道白总是在问他话。 “白总提到了挛鞮经理的人财物的权限,后来被吴三贵打断了……” 白悟一拍脑袋,把目光扫向亚苏:“挛鞮经理,你对你的权限明白了吗?” 亚苏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莞尔一笑:“白总是不是有件事忘说了?” “哦?”白悟看到亚苏不怀好意的几分得色,马上明白她的话中所指。 “咳咳,我想起来了,是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忘了交待,那就是挛鞮经理之于雍城市场的提成份额问题,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对哦对哦!”亚苏使劲点头。 白悟喝了一口茶润了一下干涩的嗓子,面色忽然变得极为肃穆: “根据国际惯例,一个区域市场的经理所能享受的提成比例是该市场的百分之五,在这里,我取上限,就按百分之五计酬,挛鞮经理同意否?” “白总明明说是百分之十,怎么能一下子缩水一半?这也太儿戏了吧?” “咳咳,我刚才那不是打个比方嘛,又不是……” “挛鞮经理,百分之五已经很多了!”吴三贵忍无可忍再次站起,“如果你一个月售卖万金,一年就是十万金,好歹也有五千金的报酬……我的姑奶奶,这么多的奖金你还不满足?你就是分个百分之一给我,我吴三贵都能笑醒……” 白悟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胡须,和蔼说道:“亚苏啊,你是个聪慧的姑娘,你要坚信自己的能力,雍城是我们开发的第一个市场,有我和太后罩着,加上丰富的人脉和资源,你只要稍稍努力一番,一个月还不卖上十万八万金?也就是你和我的关系最近,我才将此市场委托于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销量基数高了,你何愁报酬上不去?这个道理你总该懂的吧……” “噗!”有人喷出一口茶水。 白悟循声望去,却见夜火埋头吃吃笑着。 白悟心中有气,神色一端,断然喝道:“夜火姑娘,你给我严肃点!会开得好好的,你喷什么水?” “酷酷……酷酷……”夜火低着头双肩急耸,显然笑得背过气了。 “夜火姑娘,我的话这么好笑吗?” 夜火抬起脑袋,用手背擦去笑出的泪水,正经答道:“也不是啦,白总刚才提到了‘良苦用心’,不知何故,我就忍不住了。” 亚苏一脸警惕,顺手揪住夜火的耳朵,恶狠狠斥道:“傻妞,‘良苦用心’有什么不对吗?” “酷酷……不如叫做煞费苦心……” “‘良苦用心’和‘煞费苦心’有何不同?”亚苏逐渐加力。 第127章 深夜来访可有不便? “哎吆……哎吆……你还把我当你姐吗,至于用这么大力?……白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岂是看中你的才干……”夜火含笑瞟了一眼亚苏脖下的三寸之地,欲言又止。 “傻妞,快说,白总相中了我什么?” 白悟大惊失色,连忙打断了两人若无旁人的对话:“咳咳,二位跑题了,这可是我们药膳监成立后的第一次中高层员工会议……咳咳咳……下面我接着说几句……” 所有人依旧看着夜火和亚苏,显然他们对她俩的对话更感兴趣。 白悟果断提高声音:“挛鞮经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关系到你接下来的工作,你要记住喽……” “是,白总!”亚苏抽手,临了不忘瞪了夜火一眼。 “今日早间,我在雍城南市街发现一处房子,格局和市口可以做我们的专卖店,我已经付了定金和租金租下了,三贵……” “到!” “张三风……” “在!” “从明日起你们二位协助挛鞮经理将专卖店重新进行布局,改造成我还阳不老草的专卖店,一楼作为展示大厅,必须打制一系列货架和货柜,用来陈列我们的药酒,二楼作为办公和货物储存之地,可以稍加布置,无需太过苛求,不过,一楼的展示大厅是我还阳不老酒对外展示的第一道窗口,必须做到上档次,张木匠,改造以你为主,也要多和挛鞮经理多商量,多拿几套方案,最后由我审核!” “白总,三风明白。” “挛鞮经理,你知道近期的工作重点了吗?” “白总,亚苏知道了。” 白悟神色缓和下来,对亚苏亲昵又道:“公主,我们俩之间的生意约定照样有效,你不妨近期安排你的手下回一趟草原,再收购一些还阳不老草,价格嘛,还是按照我俩之前的约定,可好?” “好啊,太好了,我这就安排特尔回去。” 白悟数落道:“你看你,公私两不误,又拿中间商差价,又拿我药膳监丰厚的报酬,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不消一年半载,你亚苏便是整个草原上最富的富婆了。” 亚苏得意一笑,神清气爽的样子。 白悟对许啸又叮嘱道:“许副总,再有几天,我订购的陶器和上好的杏花液便将运抵雍城,你抓紧时间再招募一些人手安排大生产事宜,我现在任命你为药膳监的生产厂长,专职负责一切生产事务,可好?” “厂长”一词对许副总来说是个新事物,但但凡带长的职位,他都很满意。 “好的,白总!” 安排完所有人接下来的工作,白悟想起心里酝酿好的计划。 “挛鞮经理,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主可否答应?” “白总已是我的领导,何必客气?只要我亚苏能办到的,自然倾力而为。” 白悟不假思索:“亚苏公主会跳舞吗?” 亚苏抛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冷哼道:“我们草原的女子,有哪个不会跳舞?” 话一道出,亚苏蓦然害怕有陷阱,紧张道:“白总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想招募一些本地的年轻女子,成立一支舞蹈队,由亚苏公主传授草原舞蹈,在专卖店开业期间在门前倾情表演一些舞蹈节目,一来衬托我还阳不老酒的神秘底蕴,二来制造声势、扩大我药酒的影响力!” 亚苏松了口气,笑盈盈道:“这好办,白总招多少人都行,我亚苏会不折不扣把这些女子悉数培养成长袖善舞之才。” “既然如此,这件事挛鞮经理亲自去办! 别忘了,扩大影响力是给专卖店造势,专卖店的第一鼓敲得响不响直接关系到我还阳不老酒能否一炮而红,归根结底,你亚苏是第一受益人!” “白总胸怀宽广,亚苏真心感激!” 白悟下意识掠过对方胸前的一片波澜之地,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悸动。 …… 为了给这支舞蹈队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白悟彻夜难眠。 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依稀听到有人轻轻敲着窗棂,白悟一个激灵,奋然从床上跃起,三两步来到窗下,低声问道:“谁?” “亚苏深夜来见白总,可有不便?” 白悟哧溜一下吸进一大口口水,抑不住心花怒放,连连道:“哪有不便,方便极了!” 门一开,亚苏窜进屋内。 白悟反手关上门,拴上门闩,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白总……靠,这个称呼别扭死了,我还是叫你白……白大师吧?” “公主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一切全凭公主娘喜欢,”白悟习惯性搓着手,把亚苏让到桌前坐下,肃然道:“公主深夜来访,可是孤枕难眠,是想与我促膝谈心吗?” “算是吧,我与大师一晃两月未见,怪想你的,加上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晕床,老睡不着……” 白悟嬉笑道:“那是因为你的身边缺少一个熟悉的人,灵魂无处可依,故而感到不踏实,不过有我在就好了,我会让公主有宾至如归之感……”说着伸手揽住亚苏的纤腰,“公主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踏实之感?” “嗯,好多了。” 白悟愈加振奋,那只手继续蠢蠢欲动,刚要探进对方薄薄的衣裳,却见对方目光带有顾虑,看向大门处。 “姑娘放心,大门我已从内拴上,保证没人打扰我们。” 亚苏嫣然一笑,媚态百出。 白悟心摇神驰,再也把持不住,低下脑袋将炙热的双唇递了过去。 “啪!”冷不防一个耳光劈来,结结实实打在白悟的脸上,速度之快竟无法躲闪。 白悟愣住了,脑中一片浆糊,哭丧着脸嚎叫道:“公主为何一言不发就拳脚相加?” 亚苏也哭丧着脸,感觉就像天塌了下来。 “白大师,你太让我失望了,害得我……害得我白白损失一百金。” 话音未落,门栓轻微响起“咔嚓”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剑刃挑开了。 一个女子欢腾着扑进屋内,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亚苏公主,你输了,认赌服输,快快给我一百金!” 第128章 替罪羊 夜火冲到两人面前,长剑入鞘,得意洋洋说道:“亚苏公主,白总什么性情我会不知道?他就是一只偷腥的猫,只要有腥味,他别提多高兴了,哪里还顾得上你俩是不是朋友?你指望他把持住,你做梦去吧!” 白悟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骂开了。 “这俩娘们居然设局豪赌,可我是无辜的啊,为毛要把我牵扯进来?” 亚苏显得很是伤心,大步走向门外,边走边丢下一句:“本公主说话算话,一百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明日你找特尔去领便是!”说完气呼呼走了。 夜火乐坏了,不忘在白悟的面颊上啜了一口,讨好说道:“白总,您真是我的摇钱树,意外让我白白捡了一百金!嘻嘻。” 说完循着亚苏的背影追去。 白悟怒气陡生,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夜火像是犯错的小孩,一脸歉意,慢吞吞朝着白悟走来。 “白总,我错了,我不该拿你来打赌……” “你知道惹本大人生气是什么后果?” “夜火愿意受罚……”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去把房门关上,加上门闩。” 夜火不安地看着白悟,就是不挪动脚步。 “快去!”白悟又是一声断喝。 夜火关上房门,栓上门闩,站在门后不动了。 “到本大人身边来!” 夜火磨磨蹭蹭走到白悟身边,白悟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她。 “你真的以为一百金这么好拿?” 白悟双手毫不犹豫探*进对方轻纱般的衣衫内。 这个季节,酷热似火,衣服的最大效用乃是为了遮羞。 手一碰触到对方光滑的肌肤,夜火浑身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白总,不可以的……” “我呸!” 白悟的呼吸渐渐加重,笨手笨脚解开对方的衣裳,如老虎一般将对方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浑身迸发出喷薄的热气,似要将对方融化了一般…… 夜火的第一次就这样丢了,被喂了狗。 远处传来了雄鸡的打鸣声,将白悟从梦中惊醒。 佳人在侧,白悟酣睡如狗。 她的脑袋枕在白悟的手臂上,这让白悟感觉手臂又酸又麻。 忍不住轻轻抬起对方的脑袋,这下,那人醒了。 “白哥……” “欸。” “我……我是在做梦吗?” “你摸一下我,就知道是不是梦了。” 夜火果然伸手摩挲着白悟的身子,四下乱探,突然停住…… 白悟抖了一下。 “咳咳,是不是感觉很真实?” “太真实了……白哥……我又觉得……我能再提个要求吗?” “没问题啊!” “我……我还要……” 宁静的夜晚于是再次喧嚣起来。 于是日出树梢,红日升空。 于是又是半个月后。 “白哥白哥,这段时间亚苏好像在有意疏远我,跟她讲话,她爱理不理阴阳怪气,你说这是为什么?” 药膳监的正堂里,白悟从案头抬起头,先是批评道:“夜火,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工作环境一定要叫我白总,白哥是我俩私下的称呼,你怎么老记不住?” “这不是没人嘛!” “是不是你哪里得罪她了?” “我也不知道啊!” “这样,你先忙去,我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 夜火拔腿就跑,走到室外又返身回来,像一根树桩一样杵在白悟的面前。 “你还有事?” 夜火突然压低声音:“白哥,今晚我还睡到你那里去……” “那哪里行?”白悟大摇其头,“半月不到,你想一下你偷偷溜到我房间多少次了,不下五次了吧,这样下去难免不被人发现,会传出闲话的……” “我不管!”夜火嘟着嘴,“我一个女儿家都不怕,你白总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像我们这样不清不白在一起,你以后如何做人?我可不能毁你清誉啊!” “我哪里还有什么清誉,我不管,你不在我身边我现在连睡觉都不踏实……” 白悟叹了口气,以求饶的口气道:“那明天再说吧。” “好,可是你说的!”夜火一张脸多云转晴,欢欢快快走了。 白悟放下手中写到一半的营销计划书,迈步离开了药膳监的办公大厅。 耳里忽然传来妙曼的歌声。 声音熟稔,竟是来自于亚苏。 歌声自带草原气息,高亢而雄浑。 湖边的一间房子前,十来位穿着裙裳的妙龄女子在亚苏的带领下下,载歌载舞。 白悟饶有兴趣看了一阵,待到舞蹈结束,迈步走上前去。 “亚苏……挛鞮经理,你的舞蹈队训练得怎么样了?”白悟哈哈问道。 “白总好!”亚苏对一帮女子招手,“姐妹们,这就是白总,我常常和你们提起的那人,组建舞蹈队便是他的主意。” 女子们把白悟围住,一阵叽叽喳喳。 “姑娘们,学得怎么样了?” “回白总,我们在挛鞮经理的悉心指导下,进步神速,不但学会了草原舞蹈,还学唱了几首草原歌曲。” “挛鞮经理辛苦了。” 白悟握住亚苏的手,一边抚着她的手背一边激励道,“我一直以为亚苏公主骄横傲慢,懒散无纪,岂料亚苏公主凡事亲躬,和我想象之中相去甚远,让我白某人眼前焕然一新。” 亚苏抽出手,不咸不淡说道:“我们草原人恪守一个原则,言必行行必果,即使困难再大,也要尽全力去完成。” “亚苏公主是不是话中另有所指?” “我另指你个头啊!”亚苏拂袖而去,不再理白悟,提高声音道:“姐妹们,咱们一起把刚才的舞蹈重新再温习一遍!” 白悟被人奚落,极不甘心,涎着脸追上去。 “挛鞮经理,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你了?如果有,但请说出来,我白悟知错必改。” “白总能有什么错?”亚苏冷笑,“你的日子逍遥快活,天天左拥右抱,哼,小心总有一天体力不支……” 白悟一脸肃穆:“亚苏公主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哼,我亲眼所见,还用道听途说?” 白悟明白了一切,悲哀之余,想到某一个细节,顿时如同打了继鸡血一般。 第129章 舞蹈队 “你亚苏贵为公主,自视清高,我白悟有时想要讨好你,可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你让我如何是好?难道是想让我厚着脸皮对你说些不着边的调调?” “你这个蠢猪,有时连人家真心所想都搞不清楚,人家是个女孩子,总不能……” 话说到一半,一跺脚,就要扬长而去。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愤然道:“还有,你们中原的女子全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偏偏言行不一,我都烦死了……” 扔下这句话,亚苏一溜烟走进屋内。 白悟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欣喜。 “要说表里不一,你亚苏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啊。” 想清楚亚苏暗指的是夜火,白悟明白了夜火刚刚的一席话。 这妞,一定是看出了他和夜火之间的苗头,这才怨气十足! 这一刻,白悟自我感觉出奇的好,忍不住对着房间大声说道:“亚苏公主,我给你的舞蹈队想了一个贼帅的名字,你要听吗?” 半晌,亚苏从门边探出脑袋。 “就叫梦之舞蹈队,姑娘以为如何?” 说完哼起了小曲,悠悠然地向着药膳监的操作间走去。 前几日,晋阳县的杏花液已经运抵而来,废丘县定制的酒具亦于昨日抵达,目前整个药膳监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连夜秘制药酒,然后进行灌装。 药工夏侯高带着一帮人正在给各类药材过秤,而徐福手持竹简在一旁记录,一切井然有序。 白悟叫上齐茂,坐上一驾马车,向城南方向而去。 马车来到南市街,穿过雍城宫院的东大门,直奔怡阳宫。 一名当值的太监听说白悟来找太后,连忙迈着小碎步将白悟带到怡阳宫的后花园里。 白悟远远看到一个素色霓裳长裙的女子此刻正坐在亭台的长椅上,身后有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摇扇。 在她的膝前,一只半大的白色犬类不停地摇头摆尾,而一名穿着锦衣的男子蹲在地上逗弄着它。 人未到声先至,白悟在十多米的地方站定,一边揖首一边大声道:“小人白悟前来觐见太后!” 赵姬眼睛看着某处正在怔怔出神,一听到白悟的声音,一脸惊喜,忙转过身子对白悟招手:“哀家正无聊呢,刚刚就想到了你,你就来了,难道这就是心灵感应?” 白悟满脸堆笑走近赵姬,脸突然一板:“太后的心灵感应倒是灵光的很,可小人的心灵感应百试百不爽!” “哦,为何?”赵姬有些小紧张。 白悟抱怨道:“小人哪一天不是想太后成百上千次,可没有一次是应验的,太后你说,我冤不冤?” 赵姬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用手指戳了一下白悟的额头,嗔笑道:“你这个坏东西,就你嘴甜!” 少监尹已停止逗狗,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情骂俏,见白悟拿眼睛看他,忙插话道:“数日不见,白大人黑了,也瘦了。” 白悟哈哈道:“可不,这段时间琐事缠身,事无巨细,都需要亲力亲为,这才迟迟来见太后。” 说话间,那只半大的白獒窜到白悟的脚下,扑腾着上下乱跳,一副无比亲热的模样。 “啧啧,这么长时间了,我家雾儿还认识你呀!”赵姬放开白悟的手,弯下腰抱起白獒。 悟儿? 白悟感到事态的严重,目不转睛盯着赵姬:“太后,你是说这只獒你给它取名悟儿,我白悟的悟?” 少监尹抢口道:“白雾的雾,白大人没觉得这只獒远处看去,就像一团白雾?” 白悟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了下来,却听到赵姬欢快的声音:“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其实用你的悟也很不错,每次当我想你的时候,这只獒就如见其人啊!” “别呀!”白悟发出悲怆的哀求,“太后怎能把我与畜类相提并论,好歹我白悟也是堂堂的大秦药膳监的上官呀,这传出去我这张脸还要不?再说……” 白悟犹豫了一下,不顾少监尹这个大灯泡,毅然决然一把将赵姬独揽入怀,低下声音嘻嘻道,“再说,太后是九五之尊,你如果给这只獒借用我的名字,以后我们床笫之欢的时候,不觉得膈应吗?” 赵姬嫣然一笑:“我不介意啊!” 白悟眼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闷声不语。 赵姬却愈见亢奋,挽起白悟的手臂,若无旁人道:“这鬼天气热死了,你扶我回寝宫换身衣裳。” 话说到这个份上,少监尹躬了躬身,掉头就走。 赵姬却叫住了他:“尹大人,你去用井水给哀家冰镇一个大西瓜,待会儿我和白大人要吃。” 少监尹喏了一声,急急走了。 白悟机械地跟着赵姬向寝宫走去,心里好一阵后悔。 “这几天,没少和夜火行乐,几乎已到了油枯灯竭的地步,再应付赵姬,不知能否胜任?” “唉,若不是有件事急着要求太后,何至于这个时候自投龙*潭虎*穴?” …… 寝宫到了。 豁出去了! 一进寝宫,白悟莫名涌上一股豪气,将那具柔柔的身体扛在肩上,大步向里间走去。 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个男人,都不带皱眉的。 耳里传来赵姬“咯咯”的笑声,她用玉手不停捶打白悟的后背,娇嗔叫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可不是她的真心话。 伸手拨开帘珠,四五步就来到床榻前,白悟将那具躯体高高抛到床上。 摔得有点重,那女子尽管很疼,但却没有恼色,相反,眉宇间倏然露出兴奋的神色。 初步试探之后,白悟心中更是笃定,如恶虎一般扑了上去。 “哗啦——”双手一用力,衣裙从领*口被齐齐撕*开。 “哗啦——” 不绝于耳的撕碎声后,那女子缩*成一团,眼里的兴奋之色愈加浓郁了。 这一番骚操作后,白悟自己也进入最佳状态,很快,大地颤颤巍巍起来…… 半柱香后,两人浑身几乎被汗浸透,白悟累成了狗,踉踉跄跄爬起来,下地时,双腿一软摔了一跤。 第130章 有事相求 女子璀璨一笑,嘤嘤道:“白哥今天虽然好生猛,可哀家怎么都觉得有种强弩之末的感觉……” 白悟顾左言他,夸张叫了起来:“太后称我白哥,岂不是折煞我也!” “她们不是也这样唤你吗?”太后语气淡薄。 白悟一惊,脱口道:“她们是谁?” “你身边的那些女子啊!”赵姬脸上又洋溢起笑容,“哀家知道,像白哥这样的男人身边是不缺女子的……” 白悟吞吞吐吐起来:“小人身边是有几个女子,不过都是些平庸的货色,哪里能和太后比?” 赵姬脸上突然刮起阴霾:“白大人为何要把哀家和其他女子放在一起比较?” 她的语气很冷,冷得让白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悟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说道:“小人该死,小人口无遮拦,小人冒犯了太后,小人恳请太后恕罪……” 赵姬扑哧一笑,一手牵起白悟的手,另一只手翘起一根手指又戳了一下白悟的额头,声如银铃:“看你,不至于吧,还不起来?” 白悟脖子一梗:“太后亲口说不再计较,我才起来。” “不计较什么?” 白悟汗流浃背,也不知是虚汗还是吓出的冷汗,稍一沉思,坦然说道:“是的,小人的身边是有个女子,对小人还算贴心,小人亦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望太后网开一面。” “你喜欢她吗?” 白悟心一横:“此女子名叫夜火,曾好几次以身涉险救过小人,小人不想辜负于她,这才与她共枕数日……” “如此说来,你不准备辜负她是想辜负哀家喽?” 转眼间,赵姬的口吻已降至冰点。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你拿一位乡野女子与哀家说事,白悟,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悟的执拗劲也上来了,此刻已不见慌张,平静说道:“太后恕罪,白悟只是一地地道道的乡民,不懂圆滑、不通迂回,不晓朝堂俗成,更不善说些漂亮的话语,为此,太后若要责罚的话,白悟甘心领受。” 四周变得一片静默,落针可闻。 许久,响起赵姬的一声叹息。 “罢了,悟你起来吧,这件事哀家不会追究,本也不打算追究,既然你主动言出,那哀家有个要求……” 赵姬沉默片刻,幽幽道:“你把那个叫夜火的女子打发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哀家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白悟正要回话,赵姬的第二句又接了上来:“悟,我赵姬是念你的好的,也很看重我俩之间的这份情缘,正因为此,我不想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子占有你的情感,哪怕是一点点……” “太后,白悟懂了!” 白悟爬起身,忽然有种心交力瘁的感觉。 赵姬主动搂住白悟,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咬着他的耳朵低莺道:“悟,请你体谅我的私心,如若哀家再年轻十岁八岁,说不定我都会冲破世俗与你躲到一个僻静之地直到天荒地老,可眼下不行,政儿成年礼尚未到来,朝纲诸多势力割据,不少暗流依在涌动,我想待到政儿权柄坚实后再与你情路缠绵,可好?” 白悟根本不知说什么,只能拼命点头。 “走,随哀家吃冰镇西瓜去。”赵姬取来一套新衣裳,一穿上便吩咐白悟。 一路上,白悟心中波澜起伏。 首先,他开始反问自己和赵姬之间是不是真爱。 好像不是哦。 可赵姬对自己会是真爱吗? 很像,又觉得很荒唐。 接着,他想起了夜火,想起了赵姬的那一席话。 一股悲凉的心情马上包裹住他。 夜火何错之有?却成了他和赵姬之间一段孽缘的牺牲品? 其实,骨子里白悟是非常怀念和夜火呆在一起的那种感觉的。 夜火在这方面经验为零,完全听从白悟的摆布,那种感觉,是白悟真心想要的,而不是和赵姬在一起,白悟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玩偶。 “唉,看来是时候安排夜火离开了,纵有万般不舍,可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小小的胳膊怎能拗过大腿?” 主意拿定,白悟整个人踏实了下来。 再次踏上后花园,白悟已是气定神闲。 少监尹用一只铜盆装了满满一盆切好的西瓜,亦步亦趋走了过来。 “太后、白大人,刚用井水泡了又泡,倍儿凉,快请用。” 白悟递给赵姬一片瓜瓤,自己也抓起一片。 “呸——”这个时代的西瓜子真多,白悟吐出一大口黑色的瓜子,马上换成一副嬉笑的模样。 “太后,小人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 “哀家就说嘛,你白大人没事是无论如何不会主动登我的门的。” 赵姬语气也很轻松,似是已将刚才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 “太后言过其实,今日我白悟主要是来看望太后,顺便求太后帮办一件事。” “说吧,何事?” “小人想求吾王的一幅字。” 赵姬一愣,竟忘了咀嚼咬住的一块瓜瓤,任由汁水顺着唇边淌下。 白悟赶紧取出一块丝帛,帮赵姬拭去西瓜汁水。 赵姬眉头一皱:“白爱卿要王上的字作甚用?不会又拿去卖钱吧?” 白悟一跳三尺高:“怎么会呢,这不还阳不老酒专卖店开业在即,我想求王上的墨宝制作一块豪华的牌匾,给我们的新产品增添光色。” “原来如此……”赵姬沉吟起来。 “是不是这个想法有些冒失?”白悟试探问道。 “你的这个想法倒是很别致,据我所知,至今似乎还没有哪一朝的王会为一个商铺题字。” 白悟想起他的那一世各种题字,风气不要太盛,但凡有一丁点知名度的名流政要,要不正在题字,要不就是正在前去题字的路上,谁不是利用自己的知名度捞尽各种好处? 白悟脑子急转,又联想起前世的影视剧中有关始皇出游的剧情,貌似这个始皇每到一处,极其热衷题字,印象中就有《泰山刻石》、《琅琊台刻石》、《会稽刻石》、《峄山刻石》,《东观刻石》等诸多手迹,其中以《泰山刻石》最为详实,共有144字。 “说不定吾王就喜欢题字呢?”白悟小心翼翼道。 第131章 如履薄冰 “嗯?”赵姬狐疑地打量白悟一眼。 白悟鼓起勇气:“太后要不找人前去问问?题几个字又不是什么原则性大问题,吾王胸怀宽广,或许兴致来了也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 我们的专卖店如果有王上的题字,一定名声大噪,极有可能产生轰动效应…… 太后,您总要试一试啊?” 赵姬面色缓和下来:“此事容我想想。” 白悟又啃了一块西瓜,将手在丝帛上擦干净,躬身道:“太后,那我先退了。” 赵姬摆摆手。 白悟转身大步离开后花园,临别时特地意味深长看了少监尹一眼。 太后之所以这么快获知了他身边有关系亲昵的女子,这个人一定是个传话筒。 “白大人等等!”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赵姬的声音。 白悟回头,却见赵姬迎了上来。 赵姬牵起白悟的手来到一棵茂盛的桂花树下。 “悟,哀家听说你身边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白悟心一沉,马上想起了亚苏。 支支吾吾正要开口,赵姬道:“我还听说这位女子体宽腰圆,丰硕无比,可有此事?” 白悟暗松一口气,忙道:“的确是有,她叫李荷花,是我白磨镇带来的一位村妇,菜烧的好吃,人又勤快……” “感觉很不一样吧?”赵姬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白悟。 白悟立即摆出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小人不明白太后所指。” “还装!”赵姬轻蔑瞟了白悟一眼,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和我是两种感觉?” 白悟扑通一声又跪下,嘴里决绝说道:“太后,我白悟对天发誓,我和那李荷花清清白白,绝无任何龌龊之事,如有骗您,立即暴尸街头!” 赵姬灿烂一笑:“白大人,你今天也太紧张了吧,老跪来跪去,让其他人看了多不好!” …… 上了马车,白悟又累又倦,倚在车厢里想着心事。 穿越至今,今天是他第一次打心底感到害怕。 他今日之所以独辟蹊径,采用带有暴虐的方式对赵姬霸王上弓,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方式最容易唤起人类的原始欲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存货不多,害怕满足不了那个女人深渊一般的欲壑,这才刻意为之试图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尽管用心良苦但还是暴露了自身捉襟见肘的窘况,因而激起了赵姬的疑心。 这之前,白悟一直认为自己自带主角光环,把一个大秦朝母仪天下的太后收了后宫,但通过今天的事白悟知道,他想多了。无论他怎么蹦跶,他白悟永远是人家的后宫,不客气的讲,就是人家的一个男宠! 这是事实,虽然他多么不情愿接受。 这个时代,权力高度集中,也就分布在为数很少的那几个人手里,而其他芸芸众生,在王权的面前,皆为蝼蚁。 一个朝代的王,几乎独享了这个时代赋予的所有权力的红利,而他身边总有那么一帮人,或是他行使权力的代言人,或是将他不屑于掌控的权力一揽子包揽了过去。 权臣是王在庙堂之上的权力执杖者。 庙堂之下,王的那些皇亲国戚、三大姑八大姨以及亲信基友无不将王权剩余部分无死角进行了瓜分,而瓜分的依据便是亲缘度的多寡。 之于一个王来说,亲缘度最高的毫无疑问便是太后,因而她瓜分到的权力也最多。 因而之于白悟来说,他首先是那个人的男宠,他的主要功能便是取悦对方,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从基础层面,如果失去了这项功能,与蝼蚁就没有任何差别了。 想清楚这一点,白悟明白,他和夜火的缘分已走到了尽头。 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夜火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享有的第二个身体,坦率的说,白悟很怀念,因为相较于赵姬,那个身体充满了质朴的味道,像是一道天然而美丽的风景线,总能让他浮躁的心灵找到一处安静的港口。 为了这种感觉,白悟不是没想过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权力的旋涡,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相携一生一世,可白悟不甘心,他总认为在这个时代他还可以大有所为,就此放弃的话实在愧对这一世…… 重生的概率太小,怎可轻易言弃? “唉,看造化吧,如果今生我白悟真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我一定设法找到你,再续前缘!” 幽幽发出一声感慨,白悟撩开车厢的帘布,发现药膳监官邸已近在眼前。 进了院子,白悟先是来到伙房。 李荷花和药膳监监长的那层关系早就在药膳监上上下下传得沸沸扬扬,因而,厨娘李荷花自从来到伙房的第一天,便赢得了全体厨娘的尊敬,加上她做的晋菜地道好吃,深得监长的喜欢,所以李荷花便众望所归成了伙房的掌事者,每天的菜品采购和花费支出都必须经她之手,这让她有了当官的感觉,成天乐呵呵的。 “白哥,你来了!” 一见到白悟踏进伙房,李荷花张开双臂扑腾着向白悟奔来。 没等白悟缓过神来,李荷花已一把抱住了白悟,将脑袋埋在白悟的胸前使劲蹭来蹭去。 这是白悟第一次现身伙房,几位厨娘和帮工亲眼目睹了二人亲热而热血贲张的一幕,立即感受到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对这位貌不惊人的李荷花的敬意又多了一层。 许是为了面对面坐实她和白悟的那层非同寻常的关系,李荷花很快抬起头,对她周围一个个瞪大眼睛的同事不无自豪说道:“白大人曾是我的相好,还上过我的床呢……” 白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晚上的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白悟把声音提的很高。 “差不多快好了,白哥。” 白悟脸一板:“以后叫我白大哥,或者白大人,实在不行叫我白总也行。” 见白悟表情严肃,李荷花忙道:“知道了白大哥。” 白悟掏出一些钱,递到李荷花手里,吩咐道:“时间还早,你去趟集市给我买一些上好的菜品,今晚我要加几个硬菜。” “好的,白大哥。”李荷花收好钱,并未多问,欢欢喜喜地走了。 第132章 雷雨之夜 入暮时分,白悟的房内。 白悟特地点了几盏“大功率”的膏油灯,几朵奶黄的火苗将这间简陋的卧室照得很明亮。 这是白悟的临时寝室,专供起居之用,房内设施单一寒酸,一张床,一张桌,外加几张凳子。 还是那种矮脚的四方凳。 这间房白悟并未打算住多久,创业初期,他对生活上的要求极低,无论前世今生,他的出身都很寒微,虽然他也想过上奢华的生活,不过那要等事业有成再议。 这个季节有蚊,还是很大的那种,母蚊嗜血如命,逮住一个男人便不要命地往死里吮吸。 因而,床榻即便再过简陋,都是有蚊帐的。 灯光中,蚊帐上新近张贴了一个大字,很是耀眼。 【囍】 为了这个【囍】字,白悟从伙房回来,用一块红布剪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做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木桌上,已上齐八道菜,热气腾腾都是刚做好的。 桌子周围,仅仅摆放两套餐具。其中两只酒樽,一只斟满了最久远的杏花液陈酿,一只斟满了最强劲的还阳不老药酒。 此刻的白悟静静地坐着,身子挺直,有正襟危坐的味道。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白总,荷花说你找我?” “夜火,先把门关上。” “哇,这么多菜!……吆,只有两只酒樽……哈哈,白总该不会只请了我一个吧。” “是的,这顿饭专为你而设,快坐!” “咦,这蚊帐上怎么有个囍字,好像以前我没看到呀……嗯,白总你贴个囍字为何?” “先别问了,坐下来咱俩先吃酒。” 夜火一脸疑色,缓缓依着白悟坐下。 因为两套餐具紧挨着摆在一起。 “这个囍字是我亲自做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夜火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 “嘘……你原来不傻啊,是的,这顿酒后,我俩……我白悟和夜火姑娘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没有媒人,也就没有媒妁之言,夜火姑娘,你可后悔?” “不……等等……你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先回答我,你可后悔?” “不!” 看到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白悟一把揽住对方的腰,刚要说点什么,突然悲从中来,两颗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白哥……你……你怎么啦?”夜火紧张地小声问道。 “我……卧槽,我的心里真tm难受。” “为何?”夜火的两道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先不废话了……”白悟用袖子擦掉泪水,举起酒樽,“我们互敬一杯,这杯酒后,我们就算不但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了夫妻之名。” “干!” 两杯相撞,二人皆是一口闷。 “白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悟呐呐着,不知从何言起。 夜火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今天刚从离宫回来,便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后说什么了?” 白悟不禁点头,话锋一转:“夜火姑娘……不,夫人,我和太后的那点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道什么?” “切,你真把我当傻瓜?” “现在,有人不想你在我的身边……” “白哥……我什么都明白……” “你不明白,我要说,我要把我的心里话全倒出来给你听!”白悟蓦然提高了声音。 夜火将脑袋轻轻靠在白悟的胸前,柔声说道:“白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夫人,我平时嘻嘻哈哈,但大事绝不含糊,请相信我的判断。 这官场水太深,我人微言轻,根基极浅,身份也很卑微,依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只是那个女人的一个玩偶,供她满足一时的私欲,我根本无力左右我俩的未来。 有一点请你坚信,除了那个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我打心底喜欢你,我白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尽管平时表现得有些不正经,但我和你的那一夜是真诚的,绝无戏弄人生的轻浮,而且,既然我俩有了夫妻之实,我的本意就是要明媒正娶你…… 可我还是忽略了这个时代的险恶,有人不容你,可悲我竟改变不了这一切,不但如此,如果我坚持的话,不但你有性命之忧,恐怕我也不能善终,所以我希望你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先安定下来,我白悟对天发誓一定会去找你,与你天荒地老…… 我也想过你我二人远走高飞,远离世俗的纷争,不再立于危墙之下,可……” “别说了白哥!” 夜火忽然捂住了白悟的嘴,她的脸上已泪痕狼藉。 “白哥,你的心思我懂……” 白悟想起什么,起身来到床前,从床头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递到夜火的手里。 “这是150金,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一定拿着,然后告诉我一个确切的地址,好让我将来前去找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夜火说着破涕为笑,“前几天和亚苏打赌,别忘了我赚了一百金。” “那是你的,这是我的,你得一定收下!” 白悟不顾夜火推辞,将锦袋硬塞到夜火手里。 “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下半辈子和你苟在一切,你再帮我生一大窝崽子,我俩天天吃肉喝酒打崽子……” 夜火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你说话得算数,一定要去找我!” …… 一顿具有特殊意义的晚餐吃了好几个时辰。 夜色如墨,天有些闷,隐隐有雷声轰轰隆隆。 饭后,夜火收拾好残局,正要离去,却被白悟一把拽住。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要去哪里?” 夜火嫣然一笑,猛吸一口气,“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 漆黑中,够量的药酒所滋生出的劲道和浓厚的夜色一样开始肆意蔓延。 这一夜,两人极度从容又不失激情,将夜的妖娆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声沉闷的雷声在雍城的上空炸响,顷刻暴雨如注,哗啦啦的雨声把这间房内的一切声响掩饰得了无痕迹。 第133章 从此两茫茫 大雨下了一夜,天亮时,雨停天晴。 经过一夜豪雨的荡涤,雍城的天碧空如洗,一轮格外明丽的太阳喷薄而出。 夜火醒了。 她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从床上轻手轻脚爬了起来。 她知道,她该走了。 坐在床沿上愣神好一会儿,夜火穿好衣服,探身下床。 衣襟却被人一把捉住。 “你……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白悟的声音很轻。 “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夜火转过身子,璀璨一笑:“我现在是个有钱人,无论去哪里,日子都不会窘迫,白哥,你就放心吧。” 她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凄凉。 眉头微微有些郁结,使她看上去多了一份凄婉。 白悟心一荡,有种针刺的感觉,套上裤子一骨碌爬起来,从蚊帐上摘下那个红布囍字,塞到夜火的手里,顿了顿,慨然道:“这个囍字你且收着,算是我白悟对你的承诺。 请给我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后我还能独善其身,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承认,这对你不公平,是我白悟负你,我将用我的后半生对你加倍偿还……” “夜火信你!我会一直往南走,向着故乡的方向。 我虽然是个孤儿,但从今以后,我的心有了归宿。 或许我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安顿下来后,我会给你写信。” “咱们约定好,一定!” “一定!” 夜火将手中的囍字抹了抹,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放进衣兜里,顺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极力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白哥,我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对你没有太多苛求,只求你不要把我忘了……” “真是个傻妞……”白悟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夜火,低下头深情的吻了她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火推开白悟,略微提高声音道:“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儿就走。” 说完跑出了房间。 白悟颓然坐在桌前发呆。 想起对方一个女子,从此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如浮萍,如草芥,白悟忍不住一阵心如刀绞。 此一别,不知何时得见! 谁说重生好混的,信不信我打死他! 唉,作为一个高维文明空降而来的先知,竟然连一个红颜知己都庇护不了,说出去丢死个人! …… 吃完仆役送来的早饭,白悟去马棚选了一匹脚力最好的马,牵来系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此时夜火也在伙房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只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用一块花布打了包裹,正要出门,白悟默默走进,在夜火面前站定。 “我给你选了一匹好马,安顿下来记住一定尽快给我写封信。” “知道了。” 白悟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需要和你的好姐妹紫雨道个别吗?” 夜火不假思索摇头:“不了,见了她我说什么呀,我知道雍城我是待不下去了,万一她挽留我如何找出理由拒绝?我不想平添枝节给白哥带来麻烦。” 白悟心中又是一阵感慨,捏着她的手走出房间,毅然说道:“等我一下我牵匹马来,我送你一程。” 两人一人一马,并驾出了府门,沿着东门大街向着东门疾驰而去。 出了东门,两人同时勒住缰绳。 一时间,白悟似有千言万语,但不知从何说起。 “保重!”白悟语气有些哽咽。 “白哥也保重!” 转头间,白悟看到那女子在偷偷拭泪,心再次刺痛起来。 刹那间,白悟犹豫了。 有一段时间,他恨不得叫住她,甚至想不顾一切随她而去,但这个昙花一现的念头很快被理智战胜,白悟抬起手,终于对那个女子道出了一声:“切切保重!” “切切保重!” “驾——”女子一甩马鞭,那匹枣红的草原马立刻箭一般奋蹄而去。 这一次,女子再也没有回头。 渐行渐远,直到对方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眨眼间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白悟才调转马头,在这条数轨宽的驰道上踟蹰而行。 这一刻,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出窍。 “耻辱啊!” 低头正想着心思,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传进耳朵。 “白大人,你把夜火送走了?” 亚苏一个急刹,将胯下马控制在白悟三尺之外,目光咄咄。 “夜火家里传信来了,家里有急事,回越地了。” “你骗人,夜火姐从小就是个孤儿,何来家人一说?” 白悟呐呐着,接不下话。 “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亚苏狠狠瞪着白悟,“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怎么不知珍惜呢?” 白悟眼睛一红,破天荒第一次感到无助。 稳定一下情绪,白悟淡淡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亚苏冰雪聪明,已从白悟的神色中发现端倪,凶巴巴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改成抱怨的口吻:“起床后我见到夜火姐,就觉得她有心事,出去跑了个步,人就不见了,一问才知道她提着行李和你一道出门,我就知道不妙,这才追来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白悟驱动马匹,向城内走去。 “为什么呀?”擦肩之际,亚苏一把勒住白悟缰绳,又换成奶凶奶凶的样子。 “有人容不下她…… 当然怪我…… 我不该和她太过亲密……” “我去追她,回头再找你算账!” 丢下这句话,亚苏猛地一蹬马镫,扬鞭使劲抽了一下马背,叱喝一声:“驾——” “就算你追上她,她也不会回来的!” 喊叫一声后,白悟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驭马前行。 回到府上,白悟总觉得意兴阑珊,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一个时辰后,亚苏气势汹汹敲门进来。 “你个混蛋—— 你不负责任—— 亏得夜火那么喜欢你,你却为了一己私利,抛弃她于不顾—— 白悟,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大混蛋—— 还臭不要脸—— 你……” “你骂完了吗?” “没有!” “行吧,你先骂,骂完我再说。” “你不是很牛吗?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了,你干脆去死好了! 我要是你,早就一剑了断了自己的狗命!” 第134章 按部就班 白悟也不还嘴,低着脑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童。 直至……直至亚苏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这才气呼呼在白悟面前坐下。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悟盯着她,徐徐说道:“你母后如果瞒着你父王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白脸……” “我呸! 你妈才在外面养小白脸呢!” “先别生气嘛,我只是打个比方,公主务必听我讲完……” 亚苏鼓着嘴不说话,但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你母后的这个小白脸瞒着你母后在外面又养了个女人,假如这件事被你母后知道了,她会怎么做?” “杀了他呀!”亚苏脱口而出。 “杀了谁?” “这对狗男女统统该杀!” “万一对方是真爱呢?” “滚犊子的真爱,既然是真爱为何要记挂我的母后……哎吆,好你个白悟,你是在给我挖坑吧?” 白悟翻了个白眼:“所以说嘛,你们这些王权都是一个德性,稍有不如意,就是一个杀字,还给不给人活了? 我还算幸运,对方倒没有起杀心,只是点了我一下,你说,面对如此强大的王权,我是拿夜火姑娘和我白悟性命开玩笑呢,还是直接把夜火姑娘送走?” 亚苏的目光在白悟脸上反复游移,恍然间眉毛一挑:“你搞了你们大秦国的王后?” 白悟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太后。” 亚苏惊愕,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好半会方道:“你连老太婆也搞?” 白悟的脸上拉起一道长长的黑线,没好气道:“什么老太婆,那可是婀娜多姿风情万千的熟女!” 亚苏摆出一副打死都不信的模样。 “切,你就忽悠吧,据我所知,你们大秦国的嬴政小儿快二十了吧,那么你们的太后起码也四十上下,哼,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还风情万千、婀娜多姿,你骗鬼呢!” 白悟鄙夷道:“谁跟你们匈奴族一样?每天舞刀弄剑风吹日晒的,你照照镜子看看,十七八岁的一个姑娘家黑得像个锅底一样,就不怕没人要?我们中原的女子,哪怕就是个乡野村妇,都对自己的容貌视如生命,所以都是极尽一切保养手段,何况一个堂堂的国母?你是没见过咱们的太后,又多汁又水嫩着呢……” 亚苏连忙捂起耳朵,大皱其眉:“恶心死了,我不听!” 仅仅是做了个样子,亚苏随即放下手,眼睛里依旧带着厌恶:“哼,谁说皮肤黑就没人要了?偌大的草原上追求我亚苏的少年英雄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身手不凡?如果要排队的话,起码绕雍城一圈……” “你怎么不说绕地球一圈?” 亚苏嘴唇一翘:“爱信不信!” 白悟话锋一转:“追上夜火了吗?” “没,那傻妞就是一根筋,对你的话百依百顺,我本来快要追上她,可当我喊了一嗓子,她马上跑了没影。” …… 第二天白悟稍稍缓了过来,抓紧时间又开了一次中高层会议。 这一次列席会议的还有药工主管夏侯高。 会上,白悟对近期的工作做了全面的布置。 【1】由亚苏主抓,在八月中旬之间将专卖店改造完毕; 【2】夏侯高连夜加班加点,在八月中旬前争取灌装出还阳不老酒成品五斤规格的2000瓶,十斤规格的1000瓶。 【3】任命吴三贵为雍城市场的业务经理,给他安排五名业务员,专门在雍城的大街小巷刷墙体,墙体必须用白石灰浆刷平整,然后由胡里和钱不三负责在白墙面上用红漆写上广告语。 广告语主要采用如下几条: 男言之隐,喝还阳不老酒; 男人,永远别说不行; 想要天长地久,就喝还阳不老酒; 喝还阳不老酒,你好我好大家好。 除此之外,白悟还给了吴三贵一些公关费,主要是贿*赂雍城东西南北四大城门的看护城门的官僚,以便一路绿灯在城门旁边刷上一幅更大更壮阔的墙体广告。 白总还特别强调,用来造势的墙体广告必须在三天内全部完成。 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宏大的促销计划需要无缝衔接。 【4】由许副总负责,在八月份之前亲自给雍城五品以上的名流政要亲自登门送上一罐十斤装的药酒,理由就是药膳监是人民的药膳监,更是雍城父母官的药膳监,让大秦的父母官首先享受惠泽是药膳监无比坚决的使命! 当然,白总作为掌舵人,一视同仁,也给自己强加了任务。 那就是求一幅王上的墨宝,用作专卖店的门头。 如果实在求不来,第二选择是太后的墨宝。 最次,也要求长信侯府的嫪大人的字。 对于好基友的字,白悟不敢恭维,但有一点是白悟特别看重的,那就是嫪大人的个人能力,这一点正好与还阳不老酒的功效匹配。 因而,由嫪大人代言还阳不老酒,恰如其分。 于是又是三天后。 “白总,您安排的任务我已经不折不扣完成,在整个雍城城内,我带领我的手下共刷了38块墙体,都是按您的要求,加上四块超大的城门旁的墙体广告,一共42块,几乎无死角覆盖雍城。” 药膳监办公大堂内,吴三贵一脸自喜向白悟邀功。 “胡里和钱不三的广告语书写得怎么样了?” “任务重,时间紧,胡里和钱不三害怕赶不上您要求的进度,特地请示了许副总,许副总又给他们添了几人,估摸着今天可以收工了。 白总,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白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纸媒,更没有网络,任何一个产品的传播基本靠得是口口相传,这很影响产品的推广速度。 墙体广告是白悟苦思冥想后找到的适合本时代的一种信息传播方法,尽管这种传播方式很粗暴,完全是一种强加于人的广告类别,但它的歇斯底里夺人眼球的广告传播方式却是户外广告的鼻祖,至白悟前世的那个时代,已演绎成多种形式,比如高炮、广场显示屏、站台广告等等,墙体广告之于这个时代最大的好处是,无人监管,高效廉价,而且覆盖面广。 营销的诸多环节中,最难的便是产品信息的有效到达,无论哪个时代,这都是一个核心问题。 广告手段的单一,是白悟最头疼的。 第135章 开业促销计划 前世,哪怕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产品,推广传播的方法都有很多,在网络或报纸上写写软文,拍点视频上传,如果资金还算宽裕的话,花上一部分小钱打打广告……这些,无不都会逐渐增加该产品的知名度。 最次的,印刷点广告传单,在大街上发放,或在居民小区派送,也会很快带动该产品的销售。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连纸都没有,印刷术还要等到千年以后的大明朝,因而连个传单都无米下炊。 但这些难不住白悟。 关于还阳不老酒一套完整的开业策划,白悟已经成竹在胸。 【雍城紧急寻找500名肾阳亏虚男子,免费服用白氏还阳大补酒,重续夫妻之欢 ——当紧锣密鼓的战斗进行到一半,突然力不从心了,这种体会你有没有? 面对妻子哀怨的眼神,你的内心充满了惭愧,这种感觉你有没有? 妻子或许不会抱怨你,但她对你失望了,从彼时起,你们夫妻之间便已埋下了一颗雷,随着时间的积累,那颗心会愈来愈凉,对你的热情也会愈来愈淡,甚至于,那颗心早已出墙…… 夫妻之间不和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无动于衷,可怕的是你把它当做了天命…… 夫妻之间不和谐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不去积极面对顽疾,可耻的是你任其发展…… 大秦国作为直接服务王室及三公九卿的药膳监,由太后垂直领导,经过长达数月的技术攻关,近日即将推出的第一个拳头产品——白氏还阳大补酒,它将凝聚我大秦所有的名医的心血,用塞外的奇珍药材还阳不老草为君药,辅以名贵的臣药和佐药,对男女之事,女子生育,永葆青春,保持活力甚至对生男生女等诸方面都大有裨益,它的秘制成功将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也必将会在中原诸国中引起巨大的震动。 为了惠及雍城人民,药膳监决定在雍城居民之中紧急寻找500名肾阳亏虚男子,免费品尝白氏还阳大补酒,名额有限,报名从速,先报先得。 活动时间:8月18日 地点:雍城南市街51号还阳不老酒专卖店内 报名方式:只接受现场报名 报名条件:已婚男子(必须由妻子陪同) 活动具体内容:报名成功者,分三天免费品尝,每天一两 美好的生活,一切从服用还阳不老酒开始!】 …… 以上是白悟花了一天多时间琢磨出来的开业策划软文,他把它写在一个竹简上。 吴三贵识字不多,接过白悟手中的竹简,像模像样看了一会儿,只是看懂了个大概。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白总的敬佩之情,吴三贵忍不住一阵赞叹:“写得太好了!” 白悟斜了他一眼:“哪里好了?” “……白总的字写得太漂亮了!” 白悟目光鄙夷,语重心长说道:“三贵啊,如果你想在我的手下赚很多的钱,现有的文化程度是不够的,你呀,需要多认些字,我总不能任命一个半文盲做我的区域经理啊!” 吴三贵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白总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多认识一些字,您就升我当经理?” “这是前提条件!” “我懂了,谢谢白总关照!”吴三贵乐颠颠就要离去,白悟喝住了他。 “走啥走,我还没给你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呢!” 吴三贵即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今天是八月五日,我们专卖店准备在八月十八日这天开业,接下来的十来天,你带领你的团队专职干一件事…… 你去布庄买一些白布,让张木匠带人打五块十尺见方的木板,漆上绿漆,将白布固定在木板上,然后将这卷竹简上的文字让人誊写在白布上,如此做上五块展板…… 接下来你们每天所做的,就是将这些展板放置到雍城各大集市以及人流集中的地方展示,你们每个人负责一个地方,要保证展板不被损坏,如果有人问起展板内容,你们要耐心讲解…… 至于展板的内容,我会在一个时辰后,对所有人进行培训!” …… 中午时刻,给所有员工培训完的白总,已一扫夜火离走心情难受的阴霾,正准备美美喝一顿小酒,突然门房来报,少监尹的马车在大门外等,需要白悟换上整洁的衣裳去与其汇合。 白悟忙问何事,门房摇了摇头,声称少监尹大人并未透露。 白悟饥肠辘辘,三两口吃下一只肥大的鸡腿,回寝室换上一套自己最喜欢的绿色官袍,然后小跑去见少监尹。 “白悟给尹大人请安!” 一出府门,白悟一眼看到少监尹正站在马车旁踱着步子,一副焦急的模样,连忙拱手走近上前。 自上次在怡阳宫与太后第一次闹了点不愉快,虽然起因是因为白悟养了小三,错在自己,但白悟还是从这件事上找到了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身边总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时刻把自己的一言一行传进宫中。 否则,深居简出的赵姬怎么会知道自己身边不泛女子呢? 而眼前的这个少监尹是赵姬的红人,必定在信息的传递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 这之前,白悟自我感觉不要太好,自笑纳了少监尹的那份子后,总以为天下是他的,他少监尹无论如何也该和自己穿一条裤子。 这件事发生后,他可不这样想了,依附王权是所有人追求的终极目标,巴结他白悟,只是节间接近王权,可哪有直接赢得王权拥有者的赏识来得更有效! 因而,在王权面前,他白悟只是个屁。 因而,对于同样接近王权的少监尹,白悟已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心气,见到少监尹,忍不住拿出十二分的恭敬。 少监尹似有心思,匆忙给白悟还了一礼,急急说道:“白大人,快快随我去趟咸阳城。” 白悟吃了一惊,忙问:“去咸阳作甚?” “自前几日白大人离开怡阳宫,第二天太后便去了咸阳,下官寻思,一定是白大人想求王上的字,太后放在了心上,又觉得事关重大,就亲自去了。 今日不久前,太后从咸阳宫中派人捎来了信,让下官务必亲自带白大人去咸阳宫中,下官一刻也没敢耽搁,这就来通知大人了。 大人快快随我上车。” 第136章 捎来口信 白悟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身上碧绿的官袍,心里直犯怵。 如果少监尹的猜测是真的,自己此去咸阳极有可能是去见王上。 那嬴政小儿岁数不大,但从史书各类信息的汇总来看,绝对是个狠角色。 见了他,说什么呀? 想起和他娘的那层关系,白悟更是惴惴不安,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现在,他就算用脚趾头想一想,自己和太后的那点破事,一定早就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个时代,最复杂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为王权的顶层,嬴政一定有太多的眼线渗透在他重点关注的几个人的周围,从史料上看,张扬而不失特立独行的太后肯定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联想起以“假父”自居的嫪毐在一年之后被车裂于南市的悲惨结局,白悟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战略性失误。 “唉,千不该万不该傍上太后这条粗腿,更不该和那个女人沾上关系。” “可是话说回来,我白悟小人物一个,既然太后相中了我,我能忤逆么?” …… 少监尹见白悟失魂落魄的样子,忙小心翼翼再次催促:“大人,太后特地交待,要以最快的速度连夜前往咸阳……” “尹大人,我能不能不去啊……”白悟哭丧着脸。 少监尹惊诧:“为什么呀?” “我……我这些日拉肚子,恐受不了长途颠簸之劳……”白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少监尹松了口气:“这点小事无妨…… 只要大人有需求,随时停车…… 再说,这是太后的口谕咱也不能违抗是不?” 白悟纠结着。 “草泥马,就算那嬴政小儿不念我这个‘假父’,大不了杀了我,临死之前我也一定告诉他,我是被逼的!” “我还要告诉他,这就是王权的悲哀!” 拿定主意,白悟果断先行钻进车内。 少监尹大喜,对几名骑着马的佩刀侍卫一挥手:“这就去咸阳城!” 白悟面色凝重,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 少监尹刚走近马车,突然想起什么,扇了自己一记耳光,不无自责道:“唉,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幸好没走远…… 太后特地交待,让白大人带些酿制好的还阳不老酒前往咸阳城。” 白悟眉毛一挑,喜不自禁道:“果真?” “那还能有假?” “尹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白悟跳下马车,飞一般跑回府内。 ‘看来问题没那么严重!’ ‘这药酒一定是王上点名要的!’ ‘是啊,我是太后的红粉知己,我和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怎么可能让我有性命之忧?一定是她在王上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一定还大吹特吹了我的还阳不老酒,这才激起嬴政小儿的浓厚兴趣,迫切要求见我……’ 来到药酒配置间门前,白悟大喝一声:“夏侯高何在?” “白大人,小人在呢。” 夏侯高从某个角落里走出,忐忑地看着白悟。 “夏侯先生,给我准备五罐十斤装的上好药酒,记住,料多够猛的那种!” 夏侯高一挥手,带人从里间搬出几罐还阳不老酒。 “你们帮我抬到府前的马车上。” 乘这个空隙,白悟回到房间,脱下绿色儿的官袍,换上一身干净而朴素的锦衣。 ‘要低调!’ ‘想想二狗哥吧,历史上他之所以暴尸街头,不就因为太过张扬了吗?还自不量力卷进庙堂的纷争之中,还要和权倾天下的当朝吕丞相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只要让王上看出我是个勤勤恳恳的科研工作者,不介入官场的权斗,料想那便宜儿子也不会为难我……’ ‘这个时代经商是被人看不起的,就算热衷经商、视财如命被人鄙视,也总比招来无妄之灾强啊!’ 再次回到府门外,夏侯高已将五罐用十五年陈的杏花液原液酿制的十斤装国宾级的药酒在马车上码得整整齐齐,躬身候在一旁,等待着白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夏侯先生,辛苦你了!” 白悟登车,对少监尹介绍道:“这位夏侯先生是我们药膳监的技术总监。” “啥?”少监尹一听到“总监”二字,忍不住有点心慌。 “所谓技术总监,乃是专事解决药酒配制过程中所有的技术难题……” “吓老子一跳,我以为是咱少府总监呢!” 白悟心中初步有底,车一行进,哼起了小曲。 下一刻,少监尹轻声问道:“白大人,憋不住的话,提前吱一声……” 白悟立即闭嘴。 良久,白悟肃然道:“尹大人,平素太后走到哪里不都是把你带在身边的吗,怎么这次没跟太后去咸阳?” 少监尹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轻叹一口气:“大人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尹对天发誓,你的事真的不是我告状的…… 当然,太后也询问过我关于大人的一些事情,不过都被我岔开了话题…… 我与白大人情同手足,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少监尹断然不会采用! 否则……否则我孝敬大人的那些金子不是打水漂了吗……” 少监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使得白悟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尽管心中疑惑,但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讪笑几声,哈哈道:“尹大人哪里话,我根本没向那方面想啊,倒是尹大人误解本官啦!” 少监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给了白悟一个鄙夷的白眼。 这个白眼几乎洞穿了白悟的灵魂,让他无地自容。 ‘少监尹何许人也?那可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浸淫官场少说也有十年八年,最擅长的便是识人断人,我白悟的这点心思他会看不透?’ 白悟连忙改口,几乎是谄媚道:“看来我对尹大人的确有误会,尹大人是太后最亲密的人,之所以将此事和尹大人联系起来,下官总以为哪里得罪了尹大人。” “白大人言过其实,要论和太后关系亲密,我尹算不上,倒是有两位名副其实……” 少监尹说到这儿,嘿嘿几声,果断收口。 白悟果然城府极浅,不假思索问:“哪两位?” “白大人是在戏弄尹吗,这么明显的问题明知故问?” 第137章 咸阳宫 白悟心底一阵哀叹,这老东西说话滴水不漏,绝不主动留下把柄。 “我白悟是不是算一个?”白悟依旧对这个话题不依不饶。 少监尹露出赞许的目光。 “还有一位呢?” 少监尹又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白眼。 白悟心中大为恼火,如此打哑谜实非他的性格,干脆一针见血: “尹大人莫非是说嫪大人?” 少监尹刚要拿眼白他,白悟已不堪忍受,急忙告饶道:“尹大人,我白悟才疏学浅,年纪又轻,对为官之道就是个门外汉,以后我白悟做得不对的地方,大人就是打我的屁股都行!” “果真?” 少监尹双眼熠熠发光。 白悟郑重点头。 少监尹眉开眼笑起来,贪婪地盯着白悟:“那白大人不妨先让我打一下,我会细细给你点拨一二。” 白悟扭捏着,实在觉得此举不是很雅。 “啧啧,咱家就说嘛,白大人是在拿老身开心吧?” 白悟心一横,翘臀上前。 少监尹在掌心吐了一口唾沫,生怕白悟反悔丢掉机会,忙不迭在白悟的屁股上重重来了一下。 一巴掌后,白悟赶紧收臀,岂料那双咸猪手尾随而至,不失时机又在白悟的肥硕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这下,少监尹心满意足,满脸细嫩的皮肤上布满了褶子—— 那是笑容硬挤出来的。 少监尹果然守信,略微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愉悦感,主动打开了话匣: “太后真是如狼虎之年,每次白大人一走,隔个一两天,嫪大人必然而至…… 只是咱家从太后的眼神中断定,太后对白大人的情谊目前已远超嫪大人…… 咱家听说,你的药膳监府上,有很多的仆役都是长信侯府借调的,可有此事?” 白悟忙不迭点头。 “咱家知道白大人和嫪大人如手足,是患过难的,有些事咱家也不敢妄加揣测,就怕破坏了你俩的关系…… 唉,不过人心隔肚皮,白大人还是谨慎为好……” 说完这些,少监尹牵起白悟的一只手,抚了几下,又把眼睛盯上了白悟白嫩的脸颊,抬手就要撸…… 白悟浑身鸡皮疙瘩直掉,狂喊一声:“停车,快停车,我要拉稀!” …… 雍城距离咸阳可不近,足有三百余里,一行人日夜兼程,直到第三天晌午,才踏进咸阳城的土地。 满眼看去,咸阳更像是一座新城,无论是建筑还是街道,都呈现出崭新的气象。 少监尹轻车熟路,让车夫直接将车赶到王宫的南大门。 “咸阳宫到了。” 眼前的王宫深院森严奢靡,气势巍峨,白悟顿感强烈的压迫感。 门中有门,车马行到第三进大门,少监尹吩咐白悟下车,交由随行侍卫看管,自己独带着白悟步行入内。 在铺满青石的道路上又走了几里路,眼前矗立着一排宫殿。 “此为兴乐宫,咱家先带大人去见太后。” 白悟不敢多问,跟着少监尹进了宫内。 早有一名宦官闻讯赶来,迈着小碎步疾疾走在前头。 忽闻幽香袭来,那名宦官尖声道:“太后,雍城药膳监的白大人和离宫的少监尹前来觐见!” “快,宣他们进来。” 绿荫盖天的花园内,赵姬带着两名婢女正倚在亭台的栏杆上,把手中的鱼食散进池内的水波上,看着一尾尾红鲤争相嬉水抢食。 池子周围,开满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白悟拜见太后。” 白悟揖首就拜。 “白爱卿来了。”赵姬转身,拍去手上的鱼食碎屑,接过一名婢女递来的湿手帕,一边擦拭一边看着白悟。 待到手上擦干净后,赵姬将手中的手帕递还婢女,这才不疾不徐说道:“白爱卿平身吧。” 口气不咸不淡,让白悟很是不适应。 白悟缓缓爬起,偷眼瞧她,正与她的目光相撞,两人都情不自禁同时将目光转移他处。 “咳咳,白爱卿和尹爱卿一路可好?” “回太后,很顺利,奴才接到太后口谕,一刻没有迟滞,立即带着白大人赶往咸阳城。” “尹大人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那个小翠,就在哀家的宫内给尹大人安排一处歇脚的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 那个白大人,你先别走,哀家还有话对你说……” 少监尹谢过,跟着那名叫小翠的婢女向宫殿深处走去。 白悟局促站在原地,本想喊一声姬,以示亲热,可鼓起了半天的勇气,终究慑于四周迸出的无穷威严,生生忍住了。 “小雅,去拿点西瓜来给白大人解解暑意。” “喏。” 乘第二名婢女走开,赵姬嫣然一笑,四处看了看,见无人迹,忙伸手抚了抚白悟的脸颊,再顺便摩挲一下白悟胡须丛生的下巴,嘤嘤道:“数日不见,哀家怪想你的。” “悟也想你。” “路上没怎么睡吧?” “是……”白悟老老实实点头。 他说的倒是实话。 这两天来,每当夜晚降临,白悟总是提心吊胆,时刻提防着少监尹那只咸猪手袭向自己的某处,所以,哪有个好觉? “已经几天下来了,你身边的那名叫夜火的姑娘打发走了吗?” “禀太后,她已回越地了。” 赵姬露出一缕欣慰的笑,戏谑道:“谅你也没胆子骗哀家,惹火了哀家,哀家是要杀人的!” 白悟连忙躬身:“太后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悟也不敢啊!” “既然如此,老实说,你心里恨哀家吗?” “岂敢。” “呵呵,‘岂敢’一词莫非说明你心中还有情绪?” “绝无半点怨言。”白悟将胸脯拍得山响,进一步说明道:“这件事白悟犯浑在先,太后大人大量不杀白悟和那姑娘,白悟已经感恩涕零了!” “算你是个明白人。”赵姬轻笑,又问,“你是如何劝离那姑娘的?” 白悟略一沉吟,果断说道:“但凡明事理的女子都会知道怎么做的?” “如此说来,你和她挑明了我俩的关系?” 这一次,白悟不假思索:“没有,我只是给了她我毕生的所有,共150金……” “哈哈,这点钱哀家会补你的。” 白悟大胆瞪了赵姬一眼,抱怨道:“倒好像我白悟跟你一起是看上你的钱似的……” 第138章 吾王万岁 说完,白悟害怕赵姬苛责,心中惴惴,但表面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咬着牙迎着对方的目光。 “咦,你年富力强,人长得又不差,你不看中我赵姬的权势地位和财富,那你看中的是什么?”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话一出口,白悟叫苦不迭…… 这比喻…… 哪知下一刻,赵姬扑哧一笑,一副很欣慰的模样: “嘿嘿,哀家也有同感……” 说到这儿,赵姬突然给白悟使了个眼色,提高声音道: “我让你带来的药酒你准备了多少?” 一个身影从树荫中闪出,正是那名叫小雅的姑娘,她的手里端着一大盆切成片的西瓜。 白悟明白,这是赵姬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他俩的关系。 白悟旋即会意,也提高声音: “五大罐,都是上好的陈酿配上最好的药材。” “白爱卿,先吃点西瓜,然后跟着小雅去歇息,今儿个王上在章台宫处理事务,没得空见你,明儿个哀家再给你安排时间。” “喏。” 白悟啃了一块西瓜,和太后道了别,跟着婢女小雅去了一处临时寝宫歇脚。 躺在床上的白悟回想了一下见到太后的诸多表现,已悄悄得出两个结论: “貌似太后对我是真爱啊!” “貌似在咸阳宫的太后很忌惮暴露我俩之间的关系啊!”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那名叫小雅的婢女来喊白悟。 天色已黄昏。 咸阳宫的傍晚,一派祥和。 “太后急招!” 路上,小雅说明来意。 “是不是该用晚餐了?”白悟搭腔。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小雅道完,再无一句废话。 来到太后的寝宫门口,白悟主动在门外站定。 小雅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赵姬款款走出,却穿着一身端正的长裙。 一见白悟,赵姬开口道:“白大人,你带来的五罐还阳不老酒,我已安排人捎上,你即刻随我去见吾王。” 赵姬丢下这句话,率先走出寝宫,头也不回沿着廊檐向前走去。 小雅急步跟上,赵姬淡淡说道:“小雅,你就留下吧,这么短一段路,哀家还是识得的。” 小雅唯唯诺诺应着,止步,慢慢退走几步,接着转身离去。 赵姬等到白悟跟上,瞟了一眼白悟,面露嘉许之色:“你没穿那身绿色儿的官服,很好……” 白悟如坠云雾,尽管心中存疑,但见太后不想多加解释,也就作罢,默默跟在那个婀娜的女人身后,如同一位谦卑的奴才。 一座气势愈加恢弘的宫殿群来到眼前。 “白大人,这就是章台宫,吾王理朝问政的地儿,吾王年幼,但事必亲躬,哀家甚感欣慰,想必吾王一定是个旷世伟才的君王。” 白悟不敢妄加评价,只能一味地点头。 “王上已在殿内设宴,准备为白大人接风洗尘呢!”赵姬意味深长回头看了白悟一眼,加快了步伐。 ‘低调,低调啊!’一个声音在白悟的心底呐喊。 ‘我不是药膳监的上官,而是一名科研工作者!’ ‘即便王上发现我与太后有一腿,我也一定得传递给他一个信息——我白悟是被逼的!’ ‘我白悟只想好好做点生意,那些繁华如织的权力漩涡只是京华一梦,我白悟保证避而远之……’ 心里碎碎念着,白悟昂头挺胸,大踏步走进殿堂之内,恍然间,他有了慷慨赴死的毅然。 ‘福祸相依,下半身快乐了,总要要付出些代价的!’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王上驾到——” 刚踏进殿内,一个清脆的男声高亢喊着。 大殿内所有忙碌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均躬身垂臂,悄立原地。 太后也不例外,只是她的眉宇间稍稍透出风轻云淡的味道。 白悟觉得后背汗水涔涔。 片刻间,一位少年大步走出殿后的屏风,一身平顺而明朗的黑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上戴着一顶上好无瑕的玉冠。 ‘我那便宜儿子?’ ‘好俊的模样!’ …… 思绪正在神游,蓦然大殿内响起地动山摇的呐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齐齐跪下。 白悟正沉浸在美滋滋的联想中,闻声慌不迭一膝盖跪下,由于力道太猛,痛得他直咧嘴。 这句口号前世的电视剧中常常听到,可第一次从白悟的口中说出,白悟总觉得有些口吃……以至于……以至于比众人的声音慢了半拍…… “万万岁……” 其他人已经收声,唯有白悟的声音一枝独秀,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大殿内余音绕梁…… 嬴政眉头微蹙,目光凛凛地盯着白悟,也不说话。 大殿之内瞬间静寂了下来,所有人都顺着嬴政的视线看向白悟。 白悟赶紧垂下脑袋。 耳里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白悟知道是他那便宜儿子向自己走来,心砰砰直跳。 没办法,对方气场实在太强大。 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诫他: “白悟,你怎么这么个熊样,好歹你也是他名义上的“假父”,对方再牛掰也只能算个毛头小伙子,是你的后辈,慌什么!” “再说你个干大事的人,千万要稳住,否则会被轻看的!” 莫慌!镇定!稳住! 心念至此,白悟稳稳抬起了脑袋,浑身立即激荡着一股气定神闲的风度。 “你就是新任的药膳监监长白悟?” “回王上,小人白悟,晋阳县人,承蒙太后赏识,给了小人一方很大的舞台,小人愿意使出毕生所学,为吾王谋福祉!” “呵呵,帮本王谋福祉?白大人夸大了吧,母后设立药膳监的初衷,不过就是一些舌尖上的事儿,至于像白大人说得这么好吗?” “回王上,王上切莫小看了舌尖上的事,小人以为舌尖上无小事,兹事体大。 以食养体、以食养性是一种健康之道,自古以来,药食同源、医食同源,且相辅相生,任何食物都是有性情的,有寒有热有中性,比如绿豆偏凉,豆豉偏温,姜葱偏热,就算同为肉食,鸡鸭肉也属性不一。试想一下,偏凉的食物吃多了而不加调理,则体内凉气会郁积过重,而热性的食物吃多了,同样会肝火过旺,这些都不是养生之道,日积月累,对身体之贻害如溃坝之蚁,故而如果吃的问题解决不好,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长寿的……” 第139章 郎官李斯 “哦?这么说来白大人对药食的研究颇深喽?” “不是很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那你说说,你今日带来的所谓之还阳不老酒到底有何功效?” “补肾填精,固阳健体,让人欲罢不能。” 嬴政眼睛一亮:“欲罢不能?” “千真万确,小人反复试过……” 嬴政转过身,高喊:“李斯何在?” 白悟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 难道此李斯就是那位始皇时期名震天下的大政治家李斯? 即使白悟的前世对历史再怎么孤陋寡闻,对李斯之名还是略知一二的,李斯是汝南上蔡人,也就是如今的河南上蔡县,师从荀子学习帝王之术,学成之后入秦为官,后得到秦王嬴政的赏识一路升迁,对辅佐嬴政统一天下立下了至伟的功绩,极力主张始皇帝废除分封制、采用郡县制的,是历史上着名的书法家、文学家和政治家。 只是白悟对他为官的诸多细节知道得并不详实。 “李斯去哪儿了?”见无人回答,嬴政又问了一句。 一名宦官疾步走来,启禀道:“王上,李大人一个时辰前特地跟奴才讲过,他说有件要紧的的事要办,还说一办完就回。” 嬴政面有恼色。 这时,赵姬款款移步上前,好奇问道:“政儿找李郎官何事?” 郎官?难道这个时期李斯才是一名郎官? 入大秦这么久了,白悟已听说过郎官这个官职。 郎官是侍奉王上左右比较亲近的高级官员,属官执掌护卫陪从、随时提些建议,相当于王上的幕僚。 充其量也只是个二品,还不是和我白悟官一般大? 果然傍上粗腿就是起点高。 嬴政一脸坦然,如实说道:“母后让人送来的五罐还阳不老酒,本王赐了李郎官一樽,让他先品尝一番,并亲眼看着他喝了下去,可这才多会儿功夫怎么人不见了呢?” 白悟心里暗暗发笑。 卧槽,该不是怕酒有毒吧,先找个小白鼠试个毒?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喊了一嗓子:“王上,下官李斯求见。” “进来吧。” 一个四十出头儒士打扮的清瘦男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下巴上有一撮数寸的胡须。 他在喘着气,脸色微红,额头上汗水涔涔,显然是赶路赶得急。 嬴政眉头一皱:“李大人,你去哪里了?” “启禀吾王,回了一趟家。” “本王不是吩咐过了,今晚在章台宫设宴,好好的回家干嘛?” 李斯目光游离,似是在权衡接下来的话如何说。 “嗯哼?”嬴政又看了他一眼。 这下,李斯扭捏起来,话也说得不利索了:“回王上……午后王上赏给微臣的那尊药酒,实在……实在……” 嬴政面露警惕,立即追问道:“药酒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反应?” “可不是吗……”李斯的脸更红了。 嬴政狐疑地转头看白悟,白悟却是云淡风轻笑了笑。 ‘尼玛,这批次的药酒可是国宾级的,无论是肉苁蓉,还是牛鞭羊鞭,甚至枸杞,都是保质够量,为了提升口感,还特地加了晒干的红枣,一樽的药酒起码在半斤以上,喝下去后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谁会把持得住?’ ‘这厮该不会回家泻火去了?’ 果然,下一刻,李斯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喝完那尊药酒没多久,下官心跳加快,浑身燥热难耐,实在是憋得慌,感觉整个人压抑至极,下官……下官就回了一趟府……找我那婆娘……消解了一下……” “哈哈哈……”嬴政忍俊不禁,仰天大笑起来,“李大人倒是诚实!” 这一声笑立即引得大殿内所有伫立的太监们跟着捂嘴窃笑,偌大的殿堂内顿时一片轻松愉悦。 李斯有些不好意思,脖子一梗:“王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丝毫没有一丝隐瞒……” “本王知道,正因为此,本王深以为李大人是个说实话办实事的属臣,实乃可放心托付,像这种事,好多人都会当做隐私,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赵姬也很有节制微笑着,偷偷瞟了一眼白悟,脸上有嘉许之色,似乎是在告诉白悟,你办事我放心。 经李斯这么一说,嬴政看白悟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扬声道:“给白爱卿赐座。” 说完,嬴政抬手捣了李斯一拳,笑嘻嘻道:“李大人,有些话我们私下再说。” 宫殿内摆放着两排供宾客就坐的软垫和方桌,上首是嬴政的主位,白悟在一名太监的引导下,坐在了末端。 刚跪坐下来,听到嬴政说道:“本王听说白爱卿博学多才,晚宴期间本王还要好好听白大人说道一些奇闻轶事,来来,白大人靠前坐……” 白悟正要起身,无意就看到赵姬给他使了个眼色,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听到赵姬轻笑道:“政儿,今晚的夜宴你都邀请了哪些人?” “回母后,除了李斯,还有儿子的仲父吕丞相,以及上将军王翦与他的宝贝儿子王贲……嗯,吕丞相或许还会带一个人来,说是一名方家,本王允了。” 赵姬沉吟道:“既然如此,政儿还是让白大人坐在原地把,今儿个来的这些人都是吾王手下的重臣,白大人是哀家一手提携,资历尚浅,还是不要让人说闲话的好!” 听到这话,白悟果断探坐下来。 嬴政神色一端:“嗳,母后提携的怎么啦,母后提携的更应该视为上宾,况且母后很少举荐能者,有本王在,谁敢说母后的不是?来来来,白大人前面请。” 赵姬也不看白悟,微微颔首。 白悟这才爬起,走到李斯的面前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在白悟的原先排位之前,还有三个空位,嬴政只是说前排请,并未具体到哪一排。 难道嬴政小儿是在故意试探我? 如果选得太靠前,岂不是说明我白悟心怀野心? 低调低调…… 白悟只是前挪了一个位置,便一脸心满意足坐下。 他的前面,还有李斯。 嬴政脸一板:“白大人还可以再往前坐嘛!” 白悟清了清嗓子:“王上,待会儿如果你要听些微臣说道的趣闻,微臣可以提高声音,保证让王上听得尽兴。” …… “狗东西,挺会装的!” 心里骂完这句,嬴政不再看白悟。 第140章 战国四大名将王翦 别看嬴政今年才二十周岁不到,但人家接受的教育是从娘胎就开始了,二十岁的年纪,在白悟前世的那个年代,这个年龄段的少男少女们除了大肆享受最好的时光,几乎鲜有担当,吃穿全由父母供给,更不知道世道的艰难。 可嬴政不一样,同样的年龄,之于他来说,不但深刻领悟到了帝王之术的精髓,还心怀天下,为了谋权,他已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对于母后的风流,嬴政不是没有耳闻,从最初的吕丞相,到后来的长信侯嫪毐,再到后来传闻是一个粗鄙的男子,为了这个男子,生性“率真”不羁的母后特地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岗位——大秦药膳监,还把对方的身份从士伍一下子提升到了十一级的左庶长…… 嬴政发现,随着性格的日臻成熟,他愈来愈不堪忍受母后的“放荡”,每每联想到母后和其他男子翻覆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一帧帧不堪入目的画面,这让他几乎抓狂。 因而,嬴政憎恶“假父”,发自骨子里的憎恶。 见到白悟第一面,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如果可能的话。 只是,关于母后的私生活,传话给他的人,都一再强调是传闻,没有证据,这让嬴政在鄙视母后的同时,还抱有一丝幻想。 可话说回来,即便是真的,那可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亲娘啊,他嬴政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唯一能解气的手段,就是将这些奸夫银夫们碎尸万段! 怀着对白悟的天然敌意,这片刻之间,嬴政已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世间,有些女人是万万碰不得的,如果你忽略了这一点,必将会抱憾余生!” 嬴政收回思绪,不自觉地把兴趣点放在了面前摆放的一罐还阳不老酒上面。 陶罐簇新,像是刚刚烧制,上面有精美的花纹,居中竖排写着五个隶体字:还阳不老酒。 最上面,除了“白氏”二字,还有一句类似于口号的文字:男言之隐,一喝了之。 最下面,是一行小字:大秦王国药膳监出品。 “这老狗还挺上心的!” 嬴政心底啧啧一句,不由扫了一眼李斯,见他的脸色依旧潮*红,整个人很通透的样子,心中一动:这玩意果真好使吗? ‘唉,这些日子不知什么缘故,总有些心力不济的感觉,会不会是那活儿太过频繁?’ ‘如此说来,它真能解我烦忧?’ ‘呵呵,是驴是马,今晚一试不就见分晓了吗。’ 嬴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小咪一口。 …… “王上,末将是不是来迟了?” 一个一身甲胄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 白悟连忙看过去。 从外貌看已是花甲之年,但声音的中气很足。 难道他就是被称为战国四大战将之一的王翦? 战国四大名将,白起、李牧、王翦、廉颇,秦国独占二人,白起是四将之首,王翦位居第三,最弱的恐怕得算廉颇。 但这四人,无论是谁,都是战功赫赫,彪炳古今。 “上将军,不迟不迟,快快殿内请!”嬴政起身打招呼。 果然是王翦。 这个时期的秦国,能被嬴政称为上将军的除了王翦还会有谁。 蒙骜老迈,其子蒙武表现泛泛,其孙蒙恬尽管名气很大,但这个时期还出道未久,不足以担当上将军之称谓。 王翦大步迈进殿内,他的身后尾随一人,竟也是一身甲胄,只是年纪看上去还是个少年,俊朗中英气逼人。 王贲? “王翦拜见吾王!” “王贲拜见吾王!” 王翦带着少年一进殿内,立即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上将军请起,王少将军请起!” 嬴政下了座位,扶起二人,笑呵呵道:“上将军快快请上座!” 王翦目光一扫,已看到赵姬,接着拉起其子,又行跪拜之礼:“王翦和王贲拜见太后!” “两位爱卿免礼,快快请起!” 王贲少年英武,看上去十八九岁,那张脸比嬴政还要稚气,但人家这个年龄,已然老成持重,跪拜完毕后,眼睛随便一瞟,便老老实实坐到了白悟原先的位置上。 与白悟的座位紧挨。 白悟的上首是李斯。 王贲打量了白悟一眼,连忙低声问好:“大人好!” “少将军好!”白悟拱了拱手,也顺带瞟了一眼上首的李斯,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李大人好!” 李斯微微一笑:“你是?” “在下药膳监白悟是也!” 李斯眼睛一亮:“你就是秘制还阳不老酒的白大人?” “正是在下。” 李斯一脸讨好,将脑袋伸过来,以二人可听的音量说道:“那还阳不老酒好猛,竟让我有重回少年之感。” 白悟也微微一笑:“嫂夫人还满意吗?” 李斯稍稍有些羞赧,挠了挠头道:“白天之后,我家那口子灿如春华、羞态可掬,实在是见了鬼了,难道那方面的需求之于女子同样宛如大旱之于云霓吗?” “李大人以为呢?” 那边王翦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对面紧挨太后的第二张方桌旁端坐。 “吕相国到——” 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片刻后,一个年过半百、戴着高山冠的干瘦男子昂首跨进。 吕相国并未即刻进内,而是站在殿门入口等一个人。 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者出现在他的身后,老者拢了拢长衫,先于吕相国蹒跚进来。 吕相国追上去小心地扶着他走了十来步,在快接近大殿中央时放开老者,一个大踏步在嬴政的面前跪下,刚要开口,嬴政忙不迭离座扶起他,带着责怪的口气道:“仲父何必行此大礼?” 吕不韦顺势站起,对嬴政亲昵道:“王上,我来给你介绍一位方家。” 说着上前又牵起老者的手臂。 老者一甩手臂,趋步上前,叩倒就拜:“老夫荀卿拜见吾王!” 白悟一愣。 他是荀子? 思想家荀子? 荀子名况字卿,战国末期赵国人,集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于一身,主张人性有恶,否认天赋的道德观念,对重新整理儒家典籍有重大的贡献。 荀子有不少学生,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韩非,李斯…… 等等,李斯? 白悟赶紧看向李斯。 李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起来,正深情地凝望着那名老者。 可惜老者并不看他。 …… “使不得使不得!” 嬴政用力架起老者,一脸谦卑:“荀子老师不用客气,我嬴政一直视你的儒家思想为治国砥柱,是安邦的大方略,嬴政没有亲自前往迎接,已是莫大的罪过,还望老师原宥!” 说完,对一名悄立一旁的太监喝道:“乙安,快扶荀老先生入座。” 宦官乙安立即上前。 嬴政眉毛一挑:“李斯大人,你的恩师来了,还不快快拜见!” 李斯早就按耐不住,跌跌撞撞走到荀卿的面前,一揖到底:“学生李斯叩见恩师!” 果然是荀子。 白悟顿时肃然起敬。 尼玛,这波穿越值当,不但见到了大秦的各路大咖,就连这么个老古董也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大殿内的喧嚣终于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安静地坐了下来。 嬴政坐在首席。 在白悟的对面,依次坐着赵姬、王翦和荀子。 在白悟的这一排,依次坐着吕丞相、李斯白悟和王贲。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嬴政。 “乙安,上菜、斟酒!” “喏!” 这名叫做乙安的太监一挥手,早就候在殿外的宫女和太监们鱼贯而入,每人都端着一盘菜品。 转眼间,每位宾客的面前都摆满了各类菜肴。 乙安和另一名太监给每一位都斟满了酒。 毫无疑问,用的是白悟带来的药酒——劲儿够猛的还阳不老酒。 这一刻,嬴政咳嗽一声:“诸位爱卿、荀子老师,进膳之前,本王特意说明一下晚宴所用的酒……咳咳……此酒名为还阳不老酒,乃是采挖西域……咳咳……白大人,还是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喏。” 白悟不慌不忙站身,目光巡视一圈,脸上始终露出微笑:“好吧,我替吾王介绍一下今晚的贵宾用酒,此酒名为还阳不老酒,以还阳不老草为君药,臣药和佐使之药采用了枸杞、淫羊藿等名贵药材……咳咳,当然还加了一味必不可少的某鞭,此酒最大的性能是还阳固本,补肾填精,对永葆青春、健体去疾、焕发男子的阳刚之气裨益良多…… 说起这个还阳不老草,在座诸位这之前应该没人知道,它可是采自大漠深处一种名叫梭梭的植物根部,说来诸位大人可能不信,这还阳不老草啊,生命力极为顽强,它的种子只要埋在沙子里,不管多少年都不会消亡,一旦遇到一丁点水分,马上生根发芽,然后完全靠寄生汲取他人的养分在沙漠中顽强生长,所以它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 还阳不老草性情温和,不燥不急,是不可多得的补阳良品,因而价格昂贵,昂贵的原因是在于它的稀缺,有沙漠黄金之美誉……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为了总体提升本药酒的品质,本人亲自去了一趟晋阳县,采购了一些十五年陈的杏花液原液,在口感方面,为了去涩和减少药味,本人还在配制的过程中加了一些颗粒饱满的红枣,故而,此酒醇厚绵甜,又不上头,绝对是招待贵客馈赠亲朋好友的上佳精酿,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好了,话不多少,白悟恭请大家品尝,并不吝提出宝贵意见,以供药膳监进一步改良!” 说完,白悟看着嬴政。 嬴政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莫不是这狗东西就是屡屡服用此药酒,保证了那方面的永不枯竭,方才赢得了母后对他的垂青?’ 越想越觉得可能。 心里再也坦荡不下来,在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团白花花的影子。 “老狗,待会儿本王一定让你出丑!” 嬴政默默抬起头,铿锵道:“爱卿们,端起酒樽,且把酒言欢!” 第141章 老被人惦记 白悟当然不知道当今的王上已把罪恶的念头指向了他,故作矜持地举起酒樽。 “呲呲——”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哧溜声。 谁也不敢多喝,都是象征性浅尝了一小口。 之所以如此小心,概莫因为白悟反复强调了这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就是要细细品味。 少年王贲从小生活优裕,好东西从来都是紧着他的,因而唯独他的这一口是足量的。 将舌头在口腔里搅了搅,感觉甜糯无比,比喝糖水还美,王贲咕咚一声咽下。 喝得这么快,主要是王贲有话要说—— “好喝!”王贲大赞一声。 一句话立即惊醒嬴政,忙苛责身边的乙安:“奴才,王少将军方才十八岁,这种酒他岂能喝得?快,给少将军换种酒!” “王上,别呀,别!”王贲几乎哀求。 嬴政匆忙看向老将军王翦。 王翦捋须浅笑,不疾不徐道:“吾王莫忧,这酒啊,犬子喝得。” 嬴政不解地看着王翦。 王翦继续不慌不忙道:“想我老年得子,视贲如掌中瑰宝,可叹独子唯他一人,未能为我王家广种子嗣,愧对列祖列宗,如今老夫年过花甲,犬子这一点比老夫强的太多,虽然未到加冠之年,但还算争气,家中不日后将会添丁,老夫还指望他蒙祖上庇荫,为我王翦这一脉续上绵延不绝的薪火呢!” 嬴政恍然大悟,紧接着又羞愧不已,叹道:“少将军果然神勇,想我嬴政虚你几岁,也才添得一个男丁。” 这个话题立即引来吕不韦的附和: “王上和少将军可不能比,王上三宫六院,除了王后,还有一大把愿意替王上延续香火的嫔妃,只要王上愿意,子嗣定会如雨后春笋,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一致点头,纷纷把箭矢一般的目光射向少年嬴政。 眼中均大有深意。 意思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如此频繁重复某一个动作,你到底还行不行? 嬴政当然能感觉到大臣们对他的严重质疑,本能地举起酒樽,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下,嬴政更是感觉无地自容,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只听嬴政砸了一下嘴,大喝一声:“好酒!” “嗯,好酒……” 众人一致附和。 知子莫如母,赵姬适时来解宝贝儿子的尴尬,开口问道:“政儿,王子殿下的名字想好了吗?” 嬴政感激地看了一眼母后,扬声道:“想好了,就叫扶苏,母后以为呢?” “您是王,一切自由王上做主。” 白悟对扶苏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他知道始皇有个大儿子的确叫扶苏…… 很快,前世的历史知识告诉他,公元前210年,始皇在巡游的途中暴毙,随行的中车府令赵高勾结另一个皇子胡亥秘不发丧,给在边疆戍边的扶苏假传圣旨,赐他自杀,愚孝的扶苏尽管起疑,但不敢违抗圣命,当即拔剑自刎,与他一道的领兵大将军蒙恬拉都拉不住。后来胡亥如愿继任秦朝的二代皇帝,而这个胡亥很二,登基后和宦官赵高来了个“胡搞”组合,把始皇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糟践殆尽,最终导致民不聊生,引发了秦末的农民大起义。 陈胜吴广便是那个时期冒出的农民起义领袖。 想到这儿,白悟不无怜悯地打量了一眼意气风发的嬴政。 心中叹了口气。 无意又扫了一眼郎官李斯。 关于李斯进一步的记忆也浮现脑海。 事实上,白悟明白,李斯在大秦朝担任的角色以始皇之死为分界线,始皇活在世上时,这李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以说为秦国的一统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始皇死后,李斯的劣根性彻底暴露了出来,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自己的私利,他几乎和赵高胡亥沆瀣一气,最后赵高容不下他,捏住了他的七寸,将他处以极刑。 李斯流传于世最着名的一句话便是,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意思就是说,厕所里的老鼠偷食粪便,有人和狗撵之,可粮仓里的老鼠,竟可以堂而皇之吃粮却无人问津,是不是很可悲? 这就是李斯的厕鼠和仓鼠之论。 可见,李斯也是一个愤世嫉俗之辈,在没有了始皇这个紧箍咒后,原先忠贞不二的李斯也随着始皇的仙逝而消散了。 …… 白悟一边品酒吃菜,神游天外,一边竖起一只耳朵听听殿内的动静。 众人皆喝下一樽酒,乙安迅速又给宾客满上了一樽,这时,只听到嬴政开腔说道:“白大人……” 白悟心中一震,便宜儿子是在叫我? 殿内这么多权臣,为毛老盯着我一人? 不及多想,白悟赶紧应了一声:“王上,白悟在。” “白大人,本王听闻白大人博学多长,在长信侯府曾有惊人言论,可否给大家说道说道,助助酒兴?” 白悟神色一滞,由跪改站,提声问道:“不知吾王想听些什么?” 话一出口,对面的赵姬接口道:“王上,白大人只是个医者,哪里谈得上博学多才?这里有荀卿,有李斯,谁不比他白大人强太多,王上还是不要让他出丑了……” 少年嬴政立即现出不悦,脸上波诡云谲起来。 ‘母后这么护着他,狗东西果然与母后有一腿。’ ‘不行,不能便宜了他!’ 嬴政哈哈一笑:“刚刚白大人提起塞外的还阳不老草头头是道,让吾等大开了眼界,本王以为,白大人心中可远远不止这些趣事,即便说错了,本王也断然不会怪他,再说了,不是还有荀子前辈和李郎官嘛,他们也可提提看法,百家争鸣集思广益,多好的机会啊!母后可不要拂了大家的兴致!” 吕相国跟着笑吟吟说道:“太后身后竟藏着这样一位能人,如果今儿个不让吾等长长见识,岂不是说明咱们的太后有一颗藏私之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悟一拱手,凛然说道:“那我白悟献丑,悟先抛砖引玉,还望得到诸位的批评指正!” 第142章 演讲者 别看在场的诸位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家,让白悟这个时候当众说些什么,其实白悟一点也不憷。 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且进入高等学府深造过的白悟,单单是掌握的现代科学知识就足以碾压所有的人,不但如此,他还保证所有人听到他的演讲后,都会一愣一愣的。 反正有以前的那些铺垫,就算说出再匪夷所思的话,也能得到大家的理解。 因为他还有一二重身份,算命的和星象占卜大师。 “咳咳——我先给大家讲讲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吧。” 荀子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精光四射,坐正身子紧盯着白悟。 这可是个庞大无比的命题,自带哲学属性! 白悟并未马上开始演讲,而是逐一又瞥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 这是白悟前世做报告会主持人养成的习惯。 嬴政小儿似笑非笑。 吕相国一脸不屑。 赵姬眼有忧色。 王翦面无表情。 王贲神情充满了好奇。 唯有李斯,一边轻轻摇晃酒樽,一边低着头看着酒樽里的液体,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再看其他人,宦官乙安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另外的太监和宫女们则一律埋着头。 “我相信在座诸位都有过眺望星空的经历,如果赶上那天天气晴好,毫无疑问,我们会看到满天天闪烁的繁星,这些繁星或明或亮,或大或小,但多得不计其数,用我们的肉眼根本数不过来。 我们当中有人一定会自问过,天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星星?这些星星到底是怎么来的?” “对对,白大人,如此念头我也有过……” 少年王贲立即兴奋地大声附和。 白悟亲切地笑了笑并对他点点头,以示对他的抢答很满意。 有人互动的演讲是所有演讲者追求的最佳效果,很容易把气氛搞起来。 得到演讲者的目光赞许,王贲大受鼓舞,先是一副洋洋得意,接着托着下巴露出更专注的聆听表情。 “其实啊,这些星星都是如同我们地球一样,漂浮在浩渺的深空之中,别看它们在夜空中一个挨着一个,不过,它们之间的距离很远,至于多远呢……这么地吧,我打个比方……嗯,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有谁知道离我们地球最近的一颗星叫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王贲迫不及待举手。 “少将军请说。” “月亮!”王贲一说话便很忐忑地看着白悟。 白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问道:“少将军为何会以为是月亮呢?” “因为它看起来最大。” “对喽!” 再一次得到演讲者的肯定,王贲更得意了。 “的确,离地球最近的一颗星是月亮,别看这颗星看起来很大,却是整个星空中目前我们已知的相对较小的一颗星星,月亮古时人称太阴、玄兔或玉盘,有人说上面有婵娟,有玉兔,甚至还有人说能看到上面有一棵树,其实这都是被我们的眼睛蒙蔽了,月亮上什么也没有,荒无人迹,我们肉眼可见的那不是树,而是一座山…… 就算月亮离地球最近,但这个距离却遥远得极其恐怖,多远呢……让我想想……嗯,有了,有人知道咸阳城距离越地的都城会稽多远?” 这个问题对嬴政不难,有一刻他差点就要抢答,但一想起他的尊贵身份,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真是个小儿科的问题!’嬴政心里鄙夷,四顾了一下,见所有人无动于衷,一颗心又蠢蠢动了起来。 不但如此,嬴政自认为白悟的第一个问题他也比王贲在心里更早地给出了答案。 白悟慢慢悠悠开腔道:“上将军,你是个带兵打仗战功卓绝的老将军,在你的心中应该有答案吧?” 王翦当然知道两地的大概距离,但作为秦国侍奉过几代君王的不倒翁,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那就是能深刻领悟君意,且不会轻易得罪权臣,还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从晚宴开始,他已隐隐觉得年轻的王上似乎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白大人不对付。 但至于一个权倾天下的大秦君王,为何会和随时可以捏死的小蝼蚁生着闷气,他目前还百思不得其解。 不但如此,他还发现吕相国似乎也对这位白大人时不时皱眉。 本准备继续观望,岂料,对方主动发问了。 如果对方问的是一个其他的问题,为了不得罪更多的人,他大不了可以装装糊涂搪塞过去,可偏偏问的是咸阳到会稽的距离。 记住,他问的是大秦都城到越国都城的距离。 这明显是一个军事常识问题好不。 即使现在是一个和平时期,即使大秦现阶段尚没有进攻越国的计划,但作为大秦目前掌兵最多的统帅,怎能没有远大的抱负?怎能无视这个最基础的军事知识? “2500里上下吧。” 答案与嬴政心里想的一样,嬴政松了口气。 ‘果然不负上将军之名,如此偏门的知识也了然于心!’ 白悟喝了一声彩,继续道,“王翦上将军胸怀深邃,让白悟敬佩,现在回到原先的问题,我们地球距离月亮虽说很近,但这个距离几乎是……300个咸阳往来会稽的距离……” 一言甫毕,全场唏嘘。 李斯终于放开手中的酒樽,炯炯的目光直逼白悟,毫不客气责问道:“白大人,如果一个人因为别人知识盲区随随便便吹牛,不太好吧?你是怎么知道二者的距离的?该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李斯的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的问题,更是嬴政的问题。 ‘问得好!’嬴政心里大赞,举起酒樽浅呷一口,炽热的目光迎向白悟。 越是刁难白悟,他心中越是觉得爽快。 凌厉的目光下,白悟一点也不紧张,不慌不忙道:“我是算出来的。” 众人顿觉胸口一疼。 嬴政“噗”一声喷出嘴中的药酒。 “算的?”嬴政眼瞪得如同铜铃,“我没听错吧白大人?” “王上没听错!”白悟很笃定的样子,“这个算法很复杂,不过确实可以算出。但如果让我详细讲出算法经过,恐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关键是你们中大多数人对算术未必精通,所以讲起来艰涩难懂,不过,这里面需要用上一门叫几何学的算术……” 第143章 驳斥荀子 之于这个时代,几何学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虽然在座的不知道几何学到底是个什么学问,但大多数都听说过这个名词。 有人肃然起敬,有人继续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均开始侧耳谛听白悟接下来的讲话内容。 “你们没听错,的确,用几何学的知识就能测量出月亮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我们看月亮就和我们看地球上远处的物体是一样的,在地球上我们能通过角度以及比例计算出远处物体真实的大小…… 比如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下,我们在地上同时插两根竹竿,竹竿的高度并不一样,但地上都会形成两个影子,我们已知其中一根竹竿的高度和影子的长度,再根据另一根竹竿的高度和影子长度,我们就能算出两根竹竿之间的距离…… 同样,我们如果已知竹竿之间的距离,即使不知另一根竹竿的高度也是可以计算出的,这就是几何学里的相似三角形理论! 因而,使用这个办法计算出月亮的真实大小以及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不现实,唯一的缺点是不够精确,因此还必须加一些辅助的方法…… 远处任何一个物体在我们眼睛中形成的影像会有一个角直径,就是我们的视线在物体形象上张开的角度。我们在地球上看到的月轮的角直径是31度4秒,如果把347个我们看到的满月像珍珠一样串在一起放在地面上,那么这些月亮能够从地球的这一端一直铺到起点对径的另一端。一个物体距离我们越远我们看见的物体就越小,而且将物体放在它直径的57倍远的时候,不管物体正真的大小是什么样的,它在我们眼中的影像所张的角度恰好是1度。如果将一个直径是1米的圆盘放在57米的远处我们所看到的圆盘视线张开的角度正好是1度……” 白悟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将前世一些肤浅的知识如竹筒倒豆子一样悉数倒出,直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几个老家伙包括儒家大师荀卿、吕相国等在内,几乎是一字未懂。 两个少年嬴政和王贲由于自小生活优裕,分别都接受过一些相关的算术教育。 因为教育的差异,王贲似懂非懂,嬴政大半听懂。 现场中,唯有赵姬笑盈盈看着白悟,看他口若悬河的样子,越看越是欢喜。 心里自豪不已。 ‘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坏东西果然很有学识啊……’ 但所有人均摆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谁也不敢莽撞地去打断白悟。 直到白悟说得口干舌燥。 “……总之,我白悟也是总结前人的经验,加上自己的独到理解,说到这里,诸位不要小看了华夏民族成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智慧,这些智慧对我们了解世界甚至天地万物至关重要…… 现在,回到我们所知的地球上,诸位或许知道,我们的地球的确很大,可是到底有多大呢?” 嬴政无意瞟到王贲正蠢蠢欲动,再也把控不住,立即大声答道:“据本王所知,起码不下五十个我大秦的疆土……” 话一出口,嬴政羞愧难当。 ‘特么的,我是王啊!’ 白悟神色肃穆:“且问吾王,这五十个大秦疆土您是怎么得出的?” “当然……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白悟浅笑:“这里,我首先要澄清一个观念,有人认为天圆地方,这个学说诞生于华夏民族古老的阴阳学说,这是一种以地球为中心的思想在作祟,其实,地球根本就不是方的,而是一个球体,这个球体很大,如其他的星体一样浮在空中…… 不仅如此,星空中的星体几乎都是圆形的,太阳、月亮以及那些数不清的星星,无一不是圆球体或接近圆球的椭圆体……” “白先生,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打断白悟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儒家思想开创的大家荀子老先生。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两人。 荀子颤巍巍站起,提起一口气道:“天圆地方历来已经成为我们大家的共识,白先生这是要推翻祖典? “天圆地方的本质来源,是源于先天八卦的演化中,所推演出的天地运行,其中外部环绕的卦象,代表天的运转规律,而中间方形排列的卦象,则代表地的运转规律。其中,天是主,地是次,天为阳,地为阴。两者相互感应,生成了天地万物,其中人又正好是天地的精华物质所构成,因此被视为天地万物之灵,能够感通万物,最灵者也。以上这些,都恰好对应了天圆地方之不争事实……” 说完后,荀子并未急于坐下,而是平静地看着白悟。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白悟身上。 白悟略一思索,不紧不慢道:“大师所言天圆地方,不知怎么一个地方法?好吧,假设我们的地是方的,那么总有几处的地面是垂直相交的,试问荀子大师,这世间可有人见到方形体的边缘?” “一定有,只是地球太大,讯息不通,无人得闻罢了,再说,白先生所言之地面垂直之处,一定险峻无比,要不在崇山峻岭之间,要不在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我们称之为极地,不知白先生以为如何?” “缪也!”白悟满不在乎矢口否定,“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地球,既然我认为地球是个球体,就有充分的证据,地球的平均直径有里,相当于咸阳至会稽五个来回,地球整个表面面积更是广袤无比,比如今我战国七雄所有面积加起来还要大上四百二十倍,其中,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有十分之七是被水覆盖,陆地面积只有三成多一点…… 其中这些大洋大河把陆地分得七零八落,因此才导致了讯息的极不通畅,但不可否认,几乎每一块陆地上都有人在繁衍生息,用肤色区分有四大人种,除了我们秦人的黄色人种,还有白色人种、黑色人种和棕色人种,四大人种中,白色人种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以上……” 第144章 忽悠是一门大学问 白悟所说的这些,全是别人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新鲜干货,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绘声绘色的演说中,皆是如痴似醉。 唯一的小例外,便是年过七旬的荀子,因由他德高望重的地位,他不认为他会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夺去了光环,作为一位对儒家思想有着精辟见解和心得的大家,他总认为现在站在台上讲道的应该是他荀子才是! 为了这次面圣,他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他甚至已暗暗的选好了论题,那就是借此机会好好批驳一下以孟子为代表的“性善论”,顺带强调一下,广兴学室加强素质教育对帝王家治理国家是何等的重要! 虽然心里有气,但见人家数据详实,说得有理有据,他也不敢贸然反驳。 不过,心里却极不服气。 ‘此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如此年轻,怎么会懂得这些?’ ‘会不会偶然间道听途说便拿过来哗众取宠?’ 念动间,又听到王贲兴奋地插话道:“白大人,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世间还有黑肤人种,是一种怎样的黒肤?” 白悟不假思索道:“少将军釜底见过吗?那种黑如锅灰,毫无光泽,他们的身上,唯一白的地方就是牙齿了。” “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种?”王贲面露惊奇,“那不是丑死了?” “自然有,至于你说的丑不丑,我想那些同为黒肤的人族,定然自有他们的一套审美观,这就像我们眼中美若天仙的女子,人家未必看得上,如同有人以瘦为美,有人以肥为美,有人喜欢大眼睛,有人喜欢小鼻子,完全因人而异……” “对对……”王贲忙不迭打断,“就像我的第一位婆娘,屁股太小,我根本看不上……” “哈哈哈……”现场立即爆发出一片笑声。 王贲扫了扫众人,表情很无辜:“本来就是嘛,要不是家翁和家母自作主张,说她如何如何漂亮,我才不会娶她呢……” “咳咳……贲儿,你也不看看场合,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放肆了!”王翦大声咳嗽,狠狠瞪了独子一眼。 王贲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笑了笑。 王翦脸色尴尬,看了一眼嬴政和赵姬,苦笑着摇头:“没办法,平时我那婆娘对他太过纵容,这才养成口无遮拦的毛病……” 嬴政哈哈道:“少将军有一说一,实乃真性情也!” 赵姬也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嬴政决定自己出马。 他要杀杀那个狗东西的威风。 “白大人,本王尝试着想了一下你所说的黒肤人族的模样,可想象力实在匮乏,你能不能给大家好好讲讲这个黒肤人族,还有,他们到底在哪里啊?” 白悟沉思起来。 嬴政即刻又道:“所谓的黒肤人族该不会是白大人某一次日间犯困,闯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境之中的所见所闻吧?” 嬴政口气咄咄逼人。 白悟将身子站得笔直,娓娓道:“这个时期,相比其他几种人族,黒肤人族是最不开化的种族,以部落的形式群居于荒原和莽林之间,茹毛饮血,以狩猎为生,过着类似于原始人的生活……至于他们栖息的大体位置……如果将地球一分为二,他们就生活在东半球的西南方向,几乎夹在两条大洋之间,那里目前人迹罕至,属于蛮荒之地。 之所以说他们不开化,是因为此时,他们的文明程度极低,在一个部落的族群中,只有一些地位高者会穿上兽皮,其余地位卑微者,一年四季都几乎无一片丝缕遮身,无论老幼,无论男女,一律赤身果体。” “简直伤风败俗!”荀子怒斥一声。 王贲却是脑洞清奇,立刻问道:“那岂不是所有的人妻也毫无隐私可言?” “少将军想多了,在那里,并不是人人都可娶妻生子,交*配权是需要靠武力赢来的,谁最强大,获取的包括食物、兽皮,以及女子就越多!” 王贲托着下巴,一脸的神往。 半晌,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喃喃道:“那倒也挺不错的!” 嬴政有点气馁,又有点不甘心,沉吟说道:“白大人,你说的这些很难说不是你编的一个故事,还是难以让本王信服!” 的确,白悟根本拿不出实锤的证据证明他所说的确有其事。 这很要命。 偏偏白悟很在乎想给初次见面的王上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这对于他以后能否赢取一张苟命的护身符至关重要。 苦思片刻,白悟灵光一闪,以戏谑的口吻面向嬴政道:“吾王少年神武,定有鸿鹄之志,说不定哪一天会将我大秦的疆土扩张到那片土地,到时我白悟可自荐当个称职的向导哩!” “这么说来,白大人对黒肤人族的风土人情很了解?” “不但了解,而且还能听懂他们的语言。”白悟淡淡道。 什么? 众人一愣。 嬴政看白悟的眼神纠结起来,这狗东西大言不惭,这是要将吹牛进行到底的节奏? ‘别说,这老狗还是挺聪明的,明明知道他在吹牛,还没办法反驳!’ ‘总不能抓个黒肤人过来,当面考他吧?’ 下一刻,白悟紧跟着的一句话瞬间颠覆了嬴政以及在场所有人的三观。 “我白悟不但能听懂他们的语言,还会讲一些……” 这下,嬴政彻底振奋起来。 心思一番活络之后,少年嬴政已将诸多的细节完全想了个明白。 ‘如果一个人以欺骗为目的,说会一些外夷的语言,想瞒天过海并不难,那就是随便瞎编一些稀奇古怪的发音,叽哩哇啦说一大通,反正大家都听不懂,不过,本王何等聪明,自有办法鉴定真伪,想忽悠本王,门都没有!’ 嬴政即刻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白大人,既然如此,不妨说两句让大家听听?” 白悟喝了一大口还阳不老酒润了润嗓子,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边点头一边道:“王上,你想听什么?” “白大人会什么?” ‘我会英语!’白悟心中应了一句。 第145章 划重点,要考的 按白悟的知识储备和理解,这个时候的黑人应该主要集聚在非洲一带,也就是在东半球西南的印度洋和大西洋之间,他们出入于非洲的大草原和原始森林,靠捕猎各类飞禽猛兽维系着族群的生生不息。 白悟猜想,不管这些非洲土着的黑人兄弟们生活如何闭塞,一定也有自己的语言,那就是斯瓦希里语,斯瓦希里语是白悟前一世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等非洲诸国的官方语言,至于如今在非洲国家大行其道的法语、英语乃至葡萄牙语、马达加斯加语等,那是后来英法等国崛起后开启了非洲殖民时代的结果。 斯瓦希里语白悟连听都没听过,又哪里会说,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吹牛的效果。 反正没人听过斯瓦希里语,用他们同样没听过的英语冒充,无伤大雅。 对于一名医科大学本科毕业英语过六级的白悟来说,已经掌握了海量的英语词汇和短句,就算让他面对面和一个老外侃上几句,也是“no sweat”。 “吾王,预先申明一下,黒肤人族的语言我也会得不多,不过,我会尽量!” “白大人随意!” “吾王请提问!” “提问什么?” “你可以问我一些词语,我用黑人族的语言给你翻译。” 嬴政摩拳擦掌,眼睛一转,看到斜对面的赵姬,正要开口,蓦听到王贲大声问道:“婆娘怎么说?” 白悟脱口道:“wife。” “娃依父?”嬴政开始默念,并强行记住。 王翦也蠢蠢欲动,忙插话:“父亲怎么说?” “father。” “罚责儿?”嬴政心中默念几遍,也记住了。 吕不韦不甘默默无为,见缝插针:“少女呢?” “girls。” “哥死?”嬴政脑力全开,在极力记住白悟所说的每一个所谓的黑肤人族语。 “昨日。”李斯不慌不忙道。 “yesterday。” “噎死他爹?” 看殿内气氛一片热烈,荀子不想给人落下与白大人心生嫌隙的话柄,眉头一皱,想到一句话,当即也提问道:“‘我有一双勤劳的双手’,此话黒肤人族如果说?” 他的这句话颇有深意,暗讽白悟不学无术,根本不靠双手劳而所获,而是靠嘴皮吃遍天下。 白悟可没想那么多,开始组织语言。 这之前,人们问的都是词语,唯有荀子的提问第一次采用了长句,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迫切地射向白悟。 略一思索后,白悟答道:“i have two hands。” “俺还来偷汉子?”嬴政翻了个白眼。 …… 这场类似于答辩会的专题演讲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白悟几乎对答如流,直到众人搜肠刮肚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提问,气氛不知不觉陷入缄默。 在暗自佩服的同时,所有人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该不会是这位白大人在胡诌吧?’ 可是,谁也拿不出证据。 正在此时,少年嬴政不慌不忙说道:“白大人,你所掌握黒肤人族的语言在本王看来,并不难啊!” 所有人一愣。 白悟心里也是一怔。 眼睛看过去,正见嬴政面露狡黠的微笑,当即明白了什么。 “回吾王,黑人族语言的确不难,正因为此,小人才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一些皮毛。” “这样吧,本王考考你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嬴政,均都表情复杂。 就连赵姬都倍感诧异。 ‘政儿这是要闹哪一出?’ 从一开始把白悟带进殿内,善于察言观色的赵姬已感到她的政儿和她的这位相好的不太对付,隐隐的,她还能感到年轻的君王心中有一股恨意。 这种恨意,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最能感知。 “政儿,你要考白大人?难道你也会黑肤人族语?”赵姬始终面露微笑,生怕露出一丝的痕迹。 嬴政斜睨了母后一眼,语气淡淡道:“白大人教了这么多,本王就是再愚钝也记住了一些。” 众人心中又是一动:原来年轻的王之所以很少发话,是在苦记黒肤人族语? 此刻,除了赵姬之外人人皆很兴奋。 一方面,他们很想验证白悟到底是否真的掌握一门外语。 另一方面,他们惊叹少王工于心计的同时,更想知道他的学习能力到底牛不牛掰。 白悟已然明白了嬴政的用意,扬声道:“吾王,你就考吧。” “‘噎死他爹’什么意思?” ‘噎死他爹?’白悟脑子急转,很快联想到他问的是“yesterday”,差一点没笑出来。 白悟端住,表情肃穆答道:“回吾王,昨日、昨天的意思。” “婆娘、妻子怎么说?” “wife。” ‘娃依父’,和嬴政脑中想的一模一样。 “‘俺还来偷汉子’是什么意思?” 白悟又是一愣,“俺还来偷汉子?” 白悟蹙眉。 王贲此时却异常躁动起来,这句“黒肤人族”语他印象很深,有一刻他恨不得脱口说出来,可当他看到少王对他微笑摇头,只得拼命忍住。 但是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他故意将一只手臂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一圈,然后一手扶额,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手臂挥动的轨迹,映入了白悟的余光中。 白悟恍然大悟,笑盈盈道:“我有一双手。” ‘尼玛,这黑肤人族语也忒标准了吧?’ 心中一边吐槽,白悟嘴中同时大赞道:“小人万万没想到吾王竟然已熟记了短句,实在惭愧!” 嬴政洋洋得意起来。 “白大人,本王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哥死’是什么意思?” “少女们。” 答案如出一辙,嬴政释怀的同时,心中一阵唏嘘。 ‘这狗东西果然会黑肤人族语啊!’ ‘否则,他怎么可能前后给出同一个答案?’ ‘如果这是他的胡编,首先是需要编造很多的词汇,且还要编一些短语,那是多大的工程?况且这些词汇和短语都是随机提问,一个人怎么可能无聊到如此程度?’ 白悟心中错愕不已。 ‘与其说这嬴政小儿是在考我,不如说他在设法戳穿我!’ ‘别说,唯有此法方能判断我白悟是不是在吹牛!’ ‘特么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思虑如此深远,实在是令人恐怖!’ 思虑一过,白悟打了个哈哈,恭恭敬敬稽首道:“吾王太了不起了,这么深奥的外夷语竟能在一个时辰不到,就学得一二,让我白悟惊叹万分,自叹弗如!” “哪有一个时辰,分明是半个时辰好不好?” 第146章 吕氏春秋 嬴政颇为自豪说道:“本王之所以学得速度如此之快,乃是从中找到了一些便于记忆的内在联系,就拿‘妻子’—‘娃依父’来说吧,一个娃依着父亲,与妻子一道,难道不是勾勒出人世间最美的一幅天伦之乐画卷?再看‘少女’—‘哥死’,哥死妹伤,活脱脱的将一个亡哥的年少女子凄婉的神情呈现在吾等面前!还有,‘昨日’—‘噎死他爹’,一定说的是一个贫寒的家庭,偶然间有了一顿好吃的,够量管饱,可怜孩子他爹狼吞虎咽,一不小心噎死了,因而造字者便将‘昨日’一词用着‘噎死他爹’,是为了警告后人,切不可忘了昨日之艰辛……” 听到这儿,白悟觉得心一阵阵绞痛。 ‘尼玛真乃天才也!’ 想起前世苦背英语单词的种种费劲,白悟忽然觉得他和一名君王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大。 “王上太有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外夷词汇,短时间内不但找到了内在规律,还给它赋予了非同一般的哲理,纵观古今,无人可出吾王其右!小人佩服,小人打心底真心佩服!” 白悟夸张地叫了起来,一脸的阿谀之色。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人人唯恐落后,立即将所有华丽的赞美之词劈头盖脸的砸向少年嬴政。 “吾王实乃旷古奇才啊!” “吾王才思敏捷,看问题的角度那真是一个刁钻!” “王上如此聪明,有人跟您说过吗?” …… 喧嚣中,白悟举起酒樽,率先站身,诚惶诚恐道:“吾王,小人恳求王上答应,允许小人用这樽花费了小人多年心血的还阳不老酒敬一敬吾王,聊表一下小人对吾王如滔滔江水般的景仰和爱戴之情!” “你这个白爱卿啊,这么点小要求还用恳求?说得好像本王多不近人情似的……”嬴政笑骂一句,端起酒樽就要仰头。 “吾王随意,我白悟以示诚意一口闷。” 白悟不等嬴政回话,咕咚咕咚几大口将满满一大樽烈性药酒饮干。 嬴政白了白悟一眼:“喝酒方面,我赵政什么时候要人让过?” 一仰脖子,嬴政以最快的速度灌下樽中酒。 “吾王太平易近人了!”白悟眯着眼睛,满脸堆笑。 嬴政用丝帛擦去嘴角的酒滴,笑意盈盈打量着白悟。 ‘这狗东西也有可爱的一面啊!’ ‘别说,他懂得挺多,绝对是真才实学……’ ‘只是……跟母后之间的那种关系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最后的念头旋即又化作一团白影,嬴政一激灵,目光中又是满满的哀怨。 ‘狗东西坏着呢,可不能被表象迷惑!!’ 嬴政赌气不再看他,招呼乙安继续斟酒。 “仲父,政儿单独敬您一樽!” 吕不韦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一手托着樽底一手扶着樽身,忙不迭站起。 “王上,你今天喝得不少了,还请保重龙体!” “不就是一樽药酒嘛,无妨!” “王上龙体要紧,咱们谁跟谁啊,喝半樽如何?” “好,就依仲父!” 喝下半樽,嬴政托起酒樽把目光看向荀卿,刚要开口,赵姬连忙道:“政儿,不可贪杯,多吃点菜!” “本王今儿个高兴!” 嬴政离席朝着荀卿走来。 赵姬不再说什么。 没有什么比王上高兴更让她踏实的了。 于是乎,赵姬瞟了一眼白悟。 但见白悟一手扶额,看上去似乎已不胜酒力但在极力硬撑的样子。 赵姬心中大为感动。 ‘悟还是识大体的,嘴甜,会说话,果然哀家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雍城的宫中,他也跟我讲了一些外夷语,哀家还以为他仅仅会得一些皮毛,为的是唬唬哀家,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我小看他了……’ 嬴政稳住脚步,来到了荀卿面前,庄重道:“荀子老师,这尊酒本王敬你!” “谢吾王亲自移步,老夫不胜感激!” 荀子擎起酒樽。 对面的吕相国不失时机再次站起,扬声道:“吾王,臣有件喜事差点忘了说与吾王听,由臣主持编纂的《吕氏春秋》今日后已进入收尾阶段,其中,荀子老先生功高盖世,付出了无比艰辛的工作。” “哦?” 嬴政转身看向吕不韦,再看看荀卿。 “如此说来,荀子老师是仲父的《吕氏春秋》的第一功臣?” “是啊!” “那这尊酒本王更要敬老师了,乙安,把酒给本王满上!” 赵姬连忙提高声音:“政儿……” 少年嬴政一挥手:“母后,你就别扰了政儿的兴致。” 觥筹交错,荀子一手捋趴美髯,一手将樽沿约摸着找到嘴的位置,一饮而尽。 嬴政铿锵道:“《吕氏春秋》一出,仲父可算是做了一件蒙荫千古万代的大好事,诸多事有人是只说不干,有人是说了再干,唯独仲父是干了再说,我大秦独缺仲父这般只知埋头苦干的实干家,有仲父在,实属我大秦之万幸!” 吕不韦谦卑道:“吾王谬赞,微臣惶恐!” “这份勉励是相国该得的,据本王所知,这卷《吕氏春秋》博采了各家学说,‘兼儒墨,合名法’,故有“杂家”之称,政儿没有虚夸吧?” “王上说的倒是实话!”吕不韦也有满腮的美髯,他双手交替着捋了捋下巴,一脸傲娇:“想当初,微臣初萌想法,多少人冷嘲热讽,多少人嗤之以鼻,微臣力排众议,顶住了压力,广罗天下才俊,这才有了门客三千,有人说我培植势力,集党营私,其实那是不了解微臣的心怀叵测之辈的小人之心! 微臣决定了,不日后将会将编纂成稿的《吕氏春秋》公布于咸阳门市,微臣还决定了,‘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好让那些宵小之辈亲眼看看,这些年我吕不韦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仲父莫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和他人一般见识!” “王上说的是!” 吕不韦瞬间快乐起来,眼睛一凝,盯住了王翦:“上将军,咱们不能老等着王上来敬酒,吾等先喝起来,把气氛推上高*潮,将军以为如何?” 第147章 司南 吕不韦关于《吕氏春秋》的一席话,不由得又让白悟陷入了沉思。 白悟的前世虽然是个医科大学毕业生,但由吕不韦主持编撰的这部黄老道家名着《吕氏春秋》还是知道的,它成书于始皇统一中国前夕,以儒家学说为主干,以道家理论为基础,以名家、法家、墨家、农家、兵家、阴阳家思想家为素材,熔诸子百家学说于一炉,全书二十多万字,可谓是个大杂烩。 但这并不影响它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地位。 这部书让白悟印象最深的,是书里提到了一个新鲜玩意:司南。 “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 《吕氏春秋》中提到:“磁石召铁,或引之也。” 这是中国最早记录磁铁的文字。 司南——利用其指极性,发明正方向、定南北之仪器。 《韩非子·有度篇》云:“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司南形如汤匙,用磁石做成,其底圆而滑,置于刻有方位之铜盘上,使用时,转动勺把,静止时,勺把指向南方。说白了,司南就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最早的指南仪器,后来才逐渐发展成为指南针。 …… 很显然,王上的敬酒已告一段落,现在到了自由发挥的阶段。 白悟端起酒樽,来到了吕相国身旁。 不管后来这位相国大人如何晚景凄凉,但目前,他还是除了嬴政外最有权的人,白悟想在这个世道混出点名堂,必须争取他的支持。 尽管从晋阳县出道之初,这位丞相就暗地派人追踪调查过他,因而白悟知道,明面上吕相国好像不认识他,其实自己早就进入了他的视线,不过,这一切都是发端于他和嫪毐之间的矛盾,与他白悟无关。 他白悟只想本本分分做点生意,不想介入朝堂纷争,更不会充当他和嫪毐之间的任何角色,这是白悟早已打定的主意。 所以,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里,白悟迫切想和这位丞相大人套套近乎,一方面是为了撇清他和嫪毐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给自己的人设增加些加分项。 “相国大人,白悟身份卑微,想敬大人一樽酒,不知唐突否?” 吕不韦在和王翦互敬后,加上嬴政一道,正在热聊着什么,白悟的这句话立即传入吕不韦的耳中,闻言他立即转头。 见是白悟,他故意楞了一下,呵呵道:“药膳监的白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吕不韦一向兢业勤恳,待人处事从来都是视大秦国之利益为准绳,素来对各方大臣表里如一,一碗水端平,岂来身份卑微与显贵之分?” “是我白悟嘴拙,还请相国大人原谅!” “又见外了不是?” 白悟不轻不重自抽了一记嘴巴,羞愧道:“还是嘴拙!敬大人!” “敬白大人!” 当着王上和王翦的面,两人均是一副大义凛然,一口气喝干。 白悟对王翦挤挤眼,笑道:“上将军的酒容我稍后再敬,下官先和相国大人说点事。” 一旁的嬴政立即停止和王翦的对话,转身看向白悟。 “相国大人,我想探问一下大人主持的《吕氏春秋》到底是怎样的一部着作?” 吕不韦马上警惕地看了一眼白悟。 心道:‘莫不是此子仗着有一些才学,挑刺来了?’ 念过,吕不韦哈哈一笑:“谈不上着作,只是收录了天下一些有趣的事物,包括诸方学说……嗯,还有一些奇闻轶事。” “是嘛,那有一个新鲜玩意不知相国大人收录了没有?” 吕不韦更警惕了:“我只是出钱出力,招募天下能人,具体的筛选题材我从不过问,自有专人负责!” 先将自己择清,吕不韦继续道:“不知白大人所说的新鲜玩意指的是何物?” “司南!”白悟斩钉截铁。 少年嬴政一愣,司南是个什么鬼? ‘我堂堂一个王,都不知道司南,这厮凭啥知道司南?’ 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恼怒,嬴政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王翦倒是听说过司南,也立即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吕不韦倏然眉开眼笑起来。这玩意他的《吕氏春秋》恰好收录了,不但如此,他还知道有关司南的一切。 “白大人,司南本书有收录,大人对司南有所了解?” “略知一二。” 嬴政插话:“司南是个什么东西?” 吕不韦笑吟吟道:“是一种指南仪器,就是用磁石打磨成一个杓状物……杓,乃是勺子,此勺子必须通体圆润光滑,再将此勺置于一面光滑的铜盘上,铜盘标有刻度和方位,只要轻轻旋转勺把,待勺子静止后,勺把一定指向南方,而勺口一定指向北方,故名司南,有指示南北之妙。” 王翦跟着道:“这类似于以前的指南车,只是比指南车轻便很多,携带也很方便,是行军打仗的最好的指向装备!有了它,大军不会迷路。” “哦?世间还有这等玩意?” 吕不韦抢着道:“这也是我《吕氏春秋》最牛的地方,只要是能够改进文明进化的一切事务,从农、兵、墨、道、名、法等诸事万物均无遗漏,悉数收录在册!” 嬴政显然不关心他的《吕氏春秋》到底收录了什么,在他这个年龄段,他有更在意的地方。 “几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说,这司南为何如此神奇,一定会指向正南?” “这个嘛……”王翦扶须。 “那个嘛……”吕不韦撸须。 嬴政又把眼睛盯住白悟。 眼睛一触及,嬴政感到满心惭愧,连忙又移开目光。 ‘我指望他干什么,这厮不可能什么都懂吧。’ “王上问的是司南为何指南?微臣知道!” 就在这时,耳里突然传来白悟不慌不忙的声音。 嬴政脸上拉起一道黑线。 ‘我没听错吧,这狗东西好像没什么不懂的?’ ‘罢了,且先听听他这么说。’ 一瞬间,三人三双眼睛炯炯有神地聚焦在白悟身上。 正在此时,赵姬踱步而来,兴趣盎然问道:“你们几位在聊些什么,哀家也一道听听。” 第148章 磁场与气场 白悟率先揖首道:“回太后,我与王上和几位大人正在探讨一种叫做司南的指南仪器。” 嬴政嫌白悟磨叽,不悦道:“白大人,你倒是快说啊!” “据闻,磁山之南,盛产一种磁石,众所周知,磁石吸铁,这是因为磁石中含有一些独有的物质。磁石带有永久性的天然磁性,其吸力的大小取决于这种成分含量的多少。 磁石有两极,一为南极,一为北极,同性相吸、异性相斥,这是一个永恒的规律。 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脚下的地球其实也是一个大磁场,这个磁场名曰地磁场,地磁场同样也有南北极,如果一块磁石运动时的阻力足够小,那么磁石的北极会被地磁场的南极吸引,而南极会被地磁场的北极吸引,这就会司南之所以有指南的原因! 故而,由磁石打造的杓,其指南的勺柄一定是磁石的北极,而指北的勺口定然是磁石的南极…… 不知我这样讲,诸位听懂了没有?” 将地球推定为一个很大的磁场,这种论断根本就没人提过,就连不远处一直在偷听的荀子也是闻所未闻,所有人听完后开始面面相觑。 “白大人所言,简直骇人听闻!”荀子再也忍不住,当即出声驳斥。 “荀子大师,我的话怎么骇人听闻了?”白悟既不恼也不急。 荀子蹒跚走来,一脸凛然:“白大人也曾说过,地球之大,单单直径足有五个咸阳往来会稽之间的路程,而面积更是战国七雄土地面积总和的四百二十倍,试问一下,这天下有这么大的磁石吗?” 白悟眉毛一挑:“荀子大师此言谬也!” 荀子被同一个人在一个时辰内连续两次说这样的话,委屈得快哭了。 “竖子无理!”荀子气得浑身发抖。 白悟赶忙给他作揖,不无歉意道:“白悟言语冲撞大师,给大师赔罪! 微臣的意思是地球是一个很大的磁场,而并未说过地球是一个很大的磁石……看来,我有必要给大家好好解惑一下什么叫磁场……” 说到这儿,白悟对嬴政正色道:“王上,宫中有磁石吗?” 越是稀奇古怪的玩意,王宫中越是不可或缺。 嬴政忙不迭点头:“有,有,本王两年前生日当天,有位赵国的使臣恰恰送了我几块上好的磁石。” “乙安,去趟本王的书房,将书架上的磁石取来!” 白悟忙道:“有劳乙安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再找几块铁石……” 说到这儿,白悟又想起了什么:“王上,磁石的品相怎么样?” 嬴政语气不屑:“送给本王的礼物会差吗?当然是极佳的上品,均是方方正正的长条状,打磨得也很考究!” 白悟于是对即将离去的乙安再道:“乙安大人,烦劳再寻一根丝线来。” “喏。” 片刻后,乙安气喘吁吁跑来,将手中的两根细长的磁石方条递给嬴政。 嬴政又把磁石块递给白悟。 “白大人,此磁石还满意吗?” 白悟打量着手中的磁石。 的确如嬴政所说,这两块磁石十分光滑匀称。 白悟走到方桌前,将一块铁石放在桌面上,然后将磁石在距离铁石很远的地方慢慢靠近。 “诸位,现在这块磁石的周围已经具备了磁场,请大家看仔细了……” 众人把白悟围成了一圈,皆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看着白悟的动作。 白悟将磁石沿着桌面缓缓地靠近铁石。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铁石开始微微颤动着,很快吸附了上去…… 白悟演示完毕,直起腰,恭恭敬敬对嬴政说道:“禀王上,所谓的磁场,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特殊物质,根本无影无形,但却客观存在,任何一块磁石,都会产生磁场…… 就拿这块磁石来说,只要它来到人世间,它的周围是都会出现磁场的,理论上,这个磁场无穷大,只是磁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于距离的远近,离磁石越近,磁力越大,反之越小…… 只要磁力足够大,就能将磁场内一切可吸附的铁质器物全部吸附过来……” 嬴政若有所思道:“听白大人一席话,本王似乎有点懂了……” 白悟戏谑道:“这磁场啊,就如一个人的气场,譬如王上您,您自带极强的气场,就拿我白悟来说,离您越近,小人愈加觉得那股凛然的威严力透骨髓,不免让人战战兢兢……” 嬴政大为受用,笑着推了一下白悟:“本王哪是你想的那样,本王其实很是平易近人的……” 白悟将另一块磁石靠近桌面上的磁石,但见两块磁石在相互接近之际快速分开。 “这就是磁石同性相斥的道理……” “反之,异性相吸。”白悟边说边再次将两块磁石撮合在一起,果然,它们飞快地贴了上去。 “下面,白悟再给大家演示一下地磁场是如何存在的。” 众人的目光更炙热了,全部争先恐后围了上来。 白悟却拿着一块磁石离开了。 眼睛四处巡视,终于看中一根梁柱上悬着一具烛台。 白悟向乙安要来丝线,选了一根重量更轻的磁石条,把丝线的一头系在磁石条的居中,另一头系在梁柱上的烛台底座上。 磁石被高高挂起…… 只是两头重量略有差异,磁石条并未呈水平。 白悟又反复试了若干次,终于磁石被矫正得水平划一。 “大家看好了,来见识一下地磁场神一样的存在……”白悟松开手,任由磁石条在空中微微荡漾。 一道道聚焦的目光中,奇迹出现了。 只见那块磁条沿着水平面开始缓慢旋转,当两头大体指向南北时,磁条开始震荡,幅度越来越小,频率也越来越慢……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于是乎,磁条终于相对静止了。 赵姬第一个欢呼起来:“奇了,磁石指向了南北!” 嬴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喜出望外道:“天哪,难道这就是指南的原理?” 荀子眯着眼睛,贴近磁石,反复观察着,想发现个中奥秘。 “荀子大师,小心你的胡子碰到磁条。”白悟好心提醒了一句。 荀子慌忙退身,扭头狠狠瞪了白悟一眼。 少将军王贲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中尽是惊愕之色。 久不开口李斯终于叹了口气:“看来白大人是对的,在我们足下的地球上,的确存在一个很大很大的磁场,只是我们孤陋寡闻罢了。” 荀子听到学生如是说,竟也不生气,当即对白悟抱拳作了深深一揖:“我荀子活了七十岁,还从未见过如白大人这般学识深广的大家,荀卿惭愧!” 第149章 最恶毒的诅咒 现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白悟的那位老相好。 赵姬春风满面,无限爱怜地来寻白悟的目光。 最沮丧的莫过于当今的王上,嬴政此时在反复问自己同一个问题,白悟这狗东西是妖孽吗? 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吕不韦。 ‘唉,这白悟可是大才啊,为何独独跟了嫪毐那厮,如果能争取为我所用,何愁我吕相国不能迎来更大的作为?’ 心念最单纯的莫过于少将军王贲: ‘白大人好厉害哦,我王贲能和他做个朋友吗?’ 而郎官李斯则是最警惕的一个。 他在暗暗思忖:‘药膳监的监官白悟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是我李斯为官最大的竞争对手!’ 老将军王翦则没想那么多,此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问题:‘这么轻便就能弄出指南仪器,以后行军打仗不是方便很多?’ 俄顷之后,白悟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总结发言: “尊敬的太后,敬爱的王上,诸位大人,我们的世界是个匪夷所思的世界,它远远超过了人脑的想象,我们要海纳百川,切不可用自己有限的认知来评判未知领域的对错,上到广袤的太空,下到我们脚下的地球,我们有太多的领域需要我辈和子孙后代来实践、探索,从而更清晰地认识这个真实的世界,以便吾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么精彩的总结演讲,竟然没有掌声。 白悟长吁短叹,自怨自艾又补充道:“以后,我会继续和大家分享我的所见所闻,只要你们愿意听……” 王贲忍无可忍,使劲鼓起掌来。 王翦见爱子势单力薄,连忙加入进来。 荀子老怀一阵自责,也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嬴政自觉不能太过小气,也跟着鼓掌。 赵姬见她的政儿认可了,跟着一面微笑,一面优雅地双掌相击…… 刹那间,掌声雷动。 白悟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迫不及待给大家鞠了一躬。 至此,北上咸阳城面见王上的旅程完美告一段落。 …… 翌日晨起,一名宫女前面开路,把赵姬带进白悟的房间。 待宫女悄悄退到门外,赵姬飞快地在白悟的脸颊上印了一下下。 昨夜喝的太多,浓睡不消残酒,白悟起床后有点蒙,直到赵姬这记飞吻,彻底将白悟从浑浑噩噩中点醒。 “太后,王上是否答应给咱们的专卖店题字?” “达令,你就放心吧,我的政儿应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吾王的手迹?要知道,时间紧迫啊!这幅字定制招牌,我还要找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匠,需要不少时日哩!” “要不,白大人随哀家去一趟政儿的寝宫,哀家当面催他快些?” “全听太后吩咐。” 两人双双吃罢早点,找嬴政去了。 来到王上的寝宫前,早有宫人传话进去,没多久,一个略施粉黛的女子款款走出。 “臣妾叩见太后!” “项氏免礼,王上呢?” 白悟听人议过,嬴政结婚很早,第一个妻子就是项氏,是楚国人,乃是扶苏的母亲。 此刻的项氏面颊微微泛红,一脸的娇羞,眉宇间隐隐泛起喜不自禁的神色。 “王上还没醒呢!”她一边引太后和白悟入寝宫,一边笑盈盈瞟了一眼白悟。 “宫女,给太后和白大人看茶!” 待太后和白悟坐定,项氏赶紧招呼宫女。 白悟大为惊讶:“娘娘知道小人?” 项氏乘赵姬视线转向别处,白了白悟一眼:“雍城药膳监的白大人谁人不知?尤其是你们秘制的那个药酒……” 项氏的脸上飞过一抹红霞,不说话了。 白悟见她羞态可掬,不由看痴了。 一旁的赵姬咳嗽几声,不满道:“政儿就是率性,明明喝不了那么多,偏要充英雄好汉……这不,是不是醉得很厉害?” “才不呢!王上没喝多,清醒得很!” “都日上三竿了,那怎么还不起床?” “儿臣拜见母后!”正说着,嬴政从里间快步走出,将一件褂子套在身上,匆忙地扣着纽扣。 嬴政迈着大步,就要下跪,岂料…… 忽然一个踉跄,竟主动跪倒了。 “政儿你……”赵姬大声询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可突然联想到某人也是在做了那件不可名状的事后同样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连忙生生刹住。 嬴政请了早安后,想快速爬起,发现有些吃力,一双手本能扶着桌腿,努力地颤颤巍巍站起。 白悟顿时明白了一切。 站起后的少年嬴政哀怨地看了白悟一眼,闷声道:“白大人也来了?” “白悟不日后即将返回雍城,特来向吾王请安,顺便道个别。” “白大人不多逗留几日?” “不了,药膳监琐事繁多,加上微臣筹措多日的还阳不老酒专卖店即将开张,故而,一刻都耽搁不得!” “没想到白大人倒是个自律的人……”话说一半,嬴政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母后和白大人是不是来求本王的字幅?” “是哦是哦!”白悟忙不迭点头。 赵姬补充一句:“政儿如果方便的话,尽早给白大人写上一幅,也好让他带回去,你母后倒是答应了人家,可不能食言哦!” “母后放心,不就几个字嘛,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来人,给本王伺候羊皮卷和笔墨!” 半个时辰后,白悟手持嬴政的墨宝,对着未干的墨迹,大口吹着气。 【还阳不老酒】 五个字力透“纸”背,苍遒有力。 “王上,谢谢了!太后,您和王上继续聊,微臣先行告退!”白悟嬉笑着,提着展开的羊皮卷就要离去。 太后脸上浮现一丝丝恋恋不舍之情,欲言又止。 嬴政则扶着椅背吃力地站起身,对赵姬说道:“母后稍等,政儿送送白大人,即刻就回。” 赵姬颔首。 嬴政跟着白悟来到殿外,打了个哈哈:“白大人一路好走,常来玩哈……” 下一刻,他立即低着头轻声说道:“白大人,不瞒你,你那还阳不老酒真是好东西,回去后记住一定差人给本王多送些过来!” 白悟微笑,也轻声应道:“白悟铭记,微臣的还阳不老酒,都是王上的,管够!” 嬴政笑骂道:“狗东西,真会说话!” 话锋一转:“还有,这件事切切别让我母后知道!” “王上放心,太后虽然在雍城,微臣几个月下来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嬴政目送着白悟远去的背影,牙齿咯咯响:‘狗日的,一天到晚睁着眼睛说瞎话,本王祝你路上被车撞死!’ 第150章 偶遇项氏 离开章台宫,白悟按原路返回他和少监尹落脚的地方,准备叫上少监尹即刻返回雍城,不过却未见到少监尹,一问才知他已在车马的歇脚处等他。 白悟出了层层叠叠的宫殿群,迎面是一汪波光粼粼的精致小湖,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湖的周围栽种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绿植,有红绿相间的亭廊绕湖而建。 亭廊内有数名女子在嬉戏,白悟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王妃项氏。 她此刻带着几名宫女正在遛一条狗。 不,是一条藏獒。 藏獒通体黑色的长毛,已有小白犊一般大小,看上去威猛无比。 那条藏獒突然挣脱了一名宫女的羁绊,朝着白悟飞奔而来。 几名宫女吓坏了,立即撒腿追了上来。 项氏也是心中一惊,失声叫道:“拦住它,切莫让它伤了人!” 一切看上去似乎已晚,藏獒在距离白悟数米远的地方,一个弹跳朝白悟飞扑而来…… 白悟也不慌张,蹲下身子,一把接住了它。 巨大的惯性差点让白悟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悟微微一笑:“小始,别来可好?” 黑獒咬住白悟的衣袖,一摆头,撒欢般开始摇头摆尾,脑袋在白悟的怀里拱来拱去。 ‘你个狗东西,算你有良心,不枉老子那两天给你喂了十多斤肉!’ 这条藏獒是白悟带回的幼崽中最羸弱的一只,当时太后吩咐让他送王上一只,白悟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它独享受了十多斤牛肉,几乎每隔一个多时辰就喂一点,喂的时候,没忘叫一声他给它临时取的狗名。 【小始】 始,乃是始皇帝的始。 项氏带着宫女们气喘吁吁赶到,脸色已急得煞白,一见人狗如常,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本宫了,万一伤了白大人,王上不知要怎么责怪本宫……咦,它认识白大人?” “回娘娘,是小人千里迢迢把它从西域带回了雍城。” “哦?”项氏凝看着白悟,“如此说来,这条藏獒是大人送给吾王的?” 白悟点头,神色一端:“它是有名字的。” 项氏吃吃笑了起来:“酷酷……笑死本宫了,白大人居然会给一只畜宠取一个人名?” 白悟的神色更肃穆了:“娘娘,如果不给它取个名字,你如何训它?你得练习让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否则,它如何帮你追捕猎物、看家护院?” 项氏收住笑:“这么说来,它是可驯化的?” “难道送狗的人没转达我的意思吗?”白悟叹了口气:“娘娘,你这可是暴殄天物啊!” “是吗?”项氏白了白悟一眼,笑意盈盈道,“白大人对天物可是敏锐得很,从不会白白流失任何一个机会!” 话里有所指! 白悟立即警惕起来。 眼睛一转:“白悟愚钝,不知娘娘所指的天物为何物?” “天哪,你竟然将天物喻成物品?” 白悟更警惕了,担心言多必失,干脆来个闷不做声。 项氏面色愈加柔和:“那白大人给这只藏獒取的何名?要不本宫也照搬一下?” “小始。小可爱的小,始于的始。” “嗯……名字倒是不错……小始,小始——” 藏獒小始开始扑向项氏,一副亲热的模样。 “娘娘您看,它对小人赋予它的名字还有印象。”项氏喜不自禁连连点头,又道:“白大人能不能教教本宫如何驯化此獒?” 白悟略一思忖答道:“獒类应是兽类中最易驯化的物种,但具体的办法尚无人总结,小人也是一直在摸索,但小人认为,驯兽如同育儿,只要赏罚分明,该赏的时候以它喜欢的食物勉之,该罚的时候以棍棒杖之,自然会按自己的意愿来!” 项氏豁然开朗,不断点头。 白悟盯着项氏,忽然正色道:“娘娘,有人跟你讲过您的眼睛很美吗?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宛如两颗宝石一般……” 丢下这句话,白悟拱手:“娘娘,小人路途漫漫,还需日夜兼程赶回雍城,就此告别,回见!” 项氏有些怔怔出神,竟忘了回白悟的话。 看到白悟走出几步,才醒悟过来,脸上又是幸福又是激动。 心情开始波动: ‘这个白大人,果然嘴甜,难怪会得到太后的垂爱,看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边的白悟头也不回向前迈开大步。 心里很是惴惴。 ‘俺的这句话明显带有前世撩妹风格,不知这个时代适不适合?’ 其实,白悟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撩妹,因为他知道,撩这个妹是有大风险的,况且目前他已撩了一个老“妹”,这个老妹不但霸道,还占有欲特强。 他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很单纯,那就是试图在王上的身边,添一张嘴。 这张嘴或许会在关键的时刻,给自己说一些好话。 至于为什么会为他白悟说好话……呵呵,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喜欢溢美之词? 带着这样的自信,白悟步伐既坚定又虚浮…… 突然…… “白大人站住!” 一声叱喝,分明是项氏的声音。 白悟心一沉。 ‘莫不是那句夸耀在这个时代太过前卫,以至于惹怒了王的女人?’ 白悟惶急,匆忙转身,如丧考妣。 “娘娘……您还有何吩咐?” 项氏迈着小碎步不慌不忙走来,面无表情。 愈行愈近,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慌乱,还有一丝羞于启齿的艰难…… “白大人……白大人……本宫想……求大人的一些还阳不老酒……” 项氏的脸上飞上一团红霞。 白悟一颗心顿时落地了,稳稳说道:“这有何难,娘娘只管交办,何来相求之说?我回雍城后立即安排下去,保证数日后娘娘会收到为数不菲的上好还阳不老酒……”说道此处,白悟稍稍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也许娘娘的担心是多余的,今儿不久前,吾王在小人临别之际,也吩咐交待了让小人准备一些药酒。” 项氏当即瞪了白悟一眼,咕哝一句:“王上准备是他准备的,谁知道他是为了谁?本宫这是有备无患……” 第151章 有人劫道 白悟心里暗乐,面上却一本正经:“既然如此,不如小人给娘娘捎一些还阳不老草的成品切片,给王上炖汤泡茶,既可补益又浑然不知,岂不更好?” 项氏雀跃欢呼:“如此甚好,谢谢白大人费心!” 白悟揖首:“只要娘娘需要,我白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瞧白大人说的……不过白大人既然有这份心,本宫还是心领了,以后白大人有需要本宫的地方,但也请直言!” “娘娘厚爱,小人感恩涕零!” 项氏蓦地又恢复了一副俏皮的神态,暧昧地看着白悟,脸上似有彷徨之色。 这副神情直看得白悟毛骨悚然。 ‘坏了坏了,这女子下一刻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俄顷之间,项氏已下定决心,跨前一步,低声笑道:“白大人,咱们的太后在你眼里是不是天物呢?” 白悟大惊失色。 ‘卧槽,这么敏感的话题也会问的出口,真不拿我白悟当外人?’ ‘靠,这女子一定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否则不会如此唐突啊!’ 白悟眉毛直跳,脸上的表情已极不自然,吞吞吐吐道:“在小人眼里……太后……娘娘都是天物……” “呸……大人真坏……竟拿本宫和太后老人家相提并论……”项氏笑打了白悟一下。 或是发现这个动作太过轻浮,与大秦历来的男女授受不亲大悖,手一碰到白悟的身子,闪电一般缩了回去。 “娘娘吉祥,小人告退!” “哦……白大人一路平安!” 来到车马最初的歇脚处,少监尹果然已等在那儿。 只是,在那里,白悟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白大人,你可算来了,这位大人……还有这位将军,都是来截您的,已等了好长时间了。”少监尹一看到白悟,飞快迎了上来。 白悟神色一凛,抱了抱拳,对身前两位匆匆围了上来的面孔恭敬道:“李大人,王少将军,如若二位是等本官,着实让二位久等,抱歉!” 李斯神情扭捏,倒是王贲率性而为,立马牵住白悟的手臂,仿佛老友间的嘘寒问暖:“白大人,我王贲能唤您一声老哥吗?” “少将军英明神武,叫我老哥,那是看得起在下,白悟高攀还来不及呢!” “白大人心里话?” 白悟眉宇含笑:“白悟是个实在人,不会虚头巴脑这一套!” “老哥……白老哥……不,白哥,您的学识真是渊博,昨晚一番惊天动地的奇闻怪论,真是让我王贲眼界大开!” “少将军如果有闲暇,不如去雍城散散心,我白悟愿意摆上酒席和少将军把酒言欢,再谈上个三天三夜。” “好,我一定会抽时间前往拜揖大人!” 白悟看他脸色蜡黄,话锋一转:“还有,如果少将军对我的还阳不老酒感兴趣的话,我赠与少将军一些可好?” 王贲即刻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还是白哥深谙吾意,本来,我王贲正是为此而来!” 白悟会心一笑,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斯,拍了拍李斯的肩膀,呵呵道:“李大人也是为此而来?” “白大人观人,果然洞若观火,我李郎官正有此意!” “小事一桩,二位都给我一个地址,我安排人快递而来!” 白悟眼睛翻了翻,“不过,二位在得到馈赠之后,可务必帮我的还阳不老酒多加宣传啊!” “一定的一定的!” 王贲也跟着道:“白哥放心,就我的那些好哥们,只要我王贲发句话,这种好东西他们还不抢疯了?” 李斯施了一礼,先行告退,王贲又和白悟寒暄了好一会,方才恋恋不舍作别。 白悟与少监尹当即登车,在侍卫的簇拥下,向着宫中南门驰去。 车马刚出大门,路边的树荫下斜出一匹大马,横亘在驰道中央。 车夫一勒缰绳。一旁的侍卫大喝一声:“找死!” 马上那人并不害怕,高呼一声:“车里坐的可是雍城来的白大人?” 白悟撩开帘布,见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有些面熟,不禁疑惑。 “你是?” “在下朱大业,白大人不认识小人了?” 这个名字好熟,但白悟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 “雍城的悦来客栈,小人那天对大人有所冲撞,大人不记得了?” 如此一说,白悟全想起来了。 就是这厮派人一直跟踪他,还在悦来客栈和若鱼与雷丹产生了冲突。 白悟冷冷道:“朱先生找本官何事?” 朱大业翻身下马,来到白悟车前,低头弯腰道:“白大人还记得那一天,小人和大人说过,小人的身后有一棵大树,今儿个,这棵大树让小人务必表示诚意,恭请大人前往一叙!” 一旁的少监尹不悦,阴阳怪气道:“大树?多大多粗的树,我们白大人归心似箭,没空!” 朱大业马上哭丧着脸。几乎哀求道:“还请白大人给个薄面,小人身后的那位爷说了,如果请不来白大人,就让我自我了断在白大人的面前,权当给白大人赔罪!” 少监尹尖叫起来:“这算是要挟吗?” 白悟对少监尹摆了摆手:“尹大人,去一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权当消遣玩耍。” “朱先生,前面带路!” 车马重新启程,跟着朱大业一路向前。 少监尹脸上疑云翻滚,凑近白悟轻声问道:“这厮相貌狰狞,他身后会有大树?即便有,下官以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尹听闻,昨儿个白大人在章台宫赴王上的宴席,语惊四座,包括王上在内,都佩服不已,如今白大人的名气可大着哩,一棵病恹恹的树,大人何惧之?” 白悟正要亲热地撸他一下,可忽然想起他有某方面的爱好,慌忙垂下手臂,诘问一句:“当今的相国算不算一棵大树呢?” 少监尹语塞,半天才回过神来,急问:“白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悟一声哀叹,不疾不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说与了少监尹。 少监尹听后,竟呆了。 第152章 文信侯府 【文信侯府】 府邸的恢弘气派,五个烫金大字被镶在一块巨型的牌匾上,高高悬挂于十多米高的门楣之上,门前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穿着的人群穿梭其间,深深的庭院内传出嘈杂的声浪,分外衬托出府内热闹的气氛。 一名五十上下、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将白悟一行迎进院子。 “吕管家,朱大业不辱使命,把白大人请来了!” 被称为吕管家的男子根本不看他,对白悟拱手道:“白大人,小人吕得,我家老爷特地吩咐,只要大人一到,即刻带您去见他!” 白悟点点头,一边和少监尹紧跟着他,一边饶有兴趣打量着这处府邸。 刚来到第一进,白悟就被眼前的繁华惊呆了。 院子的周围全是高大整齐的房子,每间房子的门前都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进进出出,显得忙碌异常,其中一间南向的主屋庭院里,更是围满了人,人人皆把脑袋伸的很长,似在围观着什么。 白悟好奇,手一指,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吕得面露得色道:“回白大人,我家老爷主持的《吕氏春秋》于今日总算正式完结,老爷集全府之力,遴选了五百多名字写得好的门客,准备将全书誊写于布匹之上,不日后将会悬于咸阳城集市中心,千金征错!此刻他们正在全力赶抄哩!” 少监尹并不知道细节,忙问:“何为千金征错?” 吕得扭头瞟了他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是谁能挑选一处谬误,赏千金!” 少监尹还想再问,吕得不耐烦道:“这位大人先别多话,我们老爷一直在等白大人,莫耽搁了。” 少监尹被一名下人怼,差点暴跳起来,但想想他身后的牛掰主子,只好含恨忍住。 第二进同样也有不少儒士正在布匹上认真抄写。 “吕先生,贵府有多少门客?”白悟又问道。 “少说也有三千多人吧,准确数字一直没办法统计,我家老爷威名在外,每天慕名前来投奔的门客络绎不绝,故而,数量一直在增加。” “仆役下人呢?” “那可多了,少说也有万人。” “乖乖隆地咚,这么多?”白悟吃惊不小,“那单是每天的开销都是个天文数字吧?” 吕得更得意了:“可不是嘛!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此四君号称战国四公子,其实无论从心胸还是气度,以及礼贤下士诸方面来看,咱们的老爷均已远远超过诸君!他的威名早已名扬四海!” “吕先生说的倒是实话!” 就这样又穿过几进院子,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来到第五进,吕得在一处院门前停住脚步。 他抬手示意少监尹和数名侍卫留步:“这位大人,您和侍卫且先到一旁的门房歇息,我们老爷要单独见白大人!” 随即,他挥手招来远远跟在身后的朱大业,不紧不慢吩咐道:“这位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务必满足。” 朱大业连忙揖首:“管家放心,我一定让雍城来的尹大人满意。” 吕得不再看少监尹,低头哈腰对白悟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悟回看了少监尹一眼,用眼神安慰了一下他受伤的心灵,随之跟着吕得走进庭院。 幽深的院子里,若隐若现一座亭子,里面传来美妙的琴声。 白悟循声望去,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侧面对着白悟,看不真切她的脸庞。 吕得前行的路线,竟是沿着一条小径朝着亭子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们擦过亭子,继续朝里面一间白墙青瓦的房子走去。 白悟在路过亭子的时候,忍不住慢下脚步,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名女子。 女子依旧是个侧影,从脸的轮廓判断,是一个年轻而貌美的女子。 女子并不看他们,二人摩擦着青石板小径的沙沙脚步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是旁若无人的模样,专注地抚琴。 走近女子的时候,吕得驻步,也不说话,对着女子拱拱手,带着白悟继续前行。 白悟于是咳嗽一声,试图唤起对方的一瞥。 然而,女子终究连个眉毛也没挑一下。 这时,一个美髯飘飞的半百男子从绿荫深处迎了上来。 白悟赶紧堆笑,整整衣襟,不假思索跪倒就拜:“小人白悟拜见相国大人!” “白大人,繁文缛节,你我不必受此制约!” 吕不韦弯腰连忙将白悟扶起,一脸亲切的笑意。 “白大人,快随我去品自制的野生茶,茶是我半个时辰前泡好的,老夫料定白大人不会不给面子,早就诚心以待!” 随着吕不韦来到房前,一棵参天的大树下,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上有茶一壶,分明是黑陶具,通体油亮发黑,壶的周围,整齐摆好了两只小巧的陶碗。 一名小婢静候一旁,一见主子和客人双双而来,急忙在陶碗之中斟满茶。 “白大人……” “叫我小白就行!” “这也行?这世间有这样的称呼?” “相国是咱大秦的擎天之柱,一口一声白大人岂不是折煞小人?我白悟就是个粗鄙的乡野匹夫,无论从年龄还是见识,远远无法和相国大人比肩,叫我‘小白’,恰如其分!” “呵呵,那老夫也就不见外了……小白……” “相国大人有何吩咐?” 吕不韦哈哈道:“的确,因由一些不能名状的原因,前些日子对……小白在礼节上有些唐突,还请不要挂怀……对了,这茶怎么样?” 白悟一口饮干,咂吧几下嘴巴,啧啧赞道:“舌底生津,消暑解渴最合适不过!” 吕不韦干笑几声。 白悟神色一端:“和相国大人开个玩笑,此茶入口清香,回味悠长,恐不是凡品吧?” 吕不韦松了口气,颇为自豪道:“此茶是我的一位门客采自黟山数千米高的云雾之上,用土法炒制,每次采摘都是打春的雨前,故而极其稀少,就连王上,我也没舍得多给! 如果小白喜欢,我还有少量存货,临别前可以捎带一点回去喝。” 白悟顿时受宠若惊:“我小白何能何德,能得此馈赠?谢谢相国,谢谢相国厚爱!” 第153章 吕家有女初长成 “不就是一些树叶子嘛,值不了几个钱!” 吕不韦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 说完扭头对小婢道:“去,把小姐叫来!” 小婢面露怯意。 吕不韦连忙补充道:“就说家里来客人了,老爷让她来露个面,千万不要任性!” 小婢这才离去,沿着白悟的来路向树丛深处走去。 吕不韦接着吩咐吕得:“管家,去伙房安排一下,中午我要和白大人不醉不休!” 白悟赶紧欠身:“相国大人,小人还要急着回雍城,一大堆事呢,午宴就免了吧!” 吕不韦脸一板:“欸,白大人这是什么话,看不上老夫?我就不信了,药膳监离了你白大人就不转了? 再说,午饭在哪儿都是吃,你真的会差这一天半天?” 白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琴声忽然消失,隐约听到不远处的亭中那小婢正和一位女子在争执着什么。 ‘难道吕老儿口中的小姐正是那位抚琴的少女?’ 吕不韦也听到争执声,给白悟递来抱歉一笑的同时,站起身走到院子边,对着亭子的方向喊了一句:“蓉儿,是爹叫你的,速速过来,不得无礼!” 顷刻间,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妙曼的少女来到白悟的面前。 亭亭玉立,顾盼多姿。 白悟慌忙把目光移到他处。 ‘这吕老儿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竟然会有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儿?’ “爹,人家弹琴弹得好好的为何要打断我?”言语间,少女很是不满。 吕不韦老脸绽出花儿一般的笑容,赔笑道:“蓉儿,这是雍城来的白大人,比你大不了几岁,可人家早就少年老成,不仅如此,单是学识和见地,恐整个大秦无人可比。 昨天我与白大人一道面王,你知道吾王对这位白大人怎么评价的?四个字:人中翘楚! 呵呵,还不赶快和白大人打个招呼!” “白大人好!”吕蓉压住不满,强笑着给白悟施了一礼。 “侄女平身!”白悟微微一笑,起身托起少女的双臂。 侄女?吕不韦眉头一皱,心中瞬间有万匹草泥马踏过。 吕蓉原本正在闹性子,听到白悟的话扑哧一笑。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吕不韦,笑得花枝乱颤:“爹,您听到没有,这位白大人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人家自以叔字辈自诩,敢问您老做何感想? 自我懂事起,到我家串门的大人们数不胜数,可从来还没人敢在您的面前占您的便宜呢!” 轮到白悟尴尬了,哀怨地瞪了吕蓉一眼,忙不迭解释一句:“我怎么占便宜了?我看小姐刚刚及笄,而我几乎大你一轮,叫你侄女,难道不恰当吗?” “白叔叔好!”吕蓉笑着又给白悟施了一礼。 “蓉儿,不要胡闹!”吕不韦断喝一声,“我与白大人同朝为官,叫你侄女有何不可?” 吕蓉吐了吐舌头,径自在白悟的对面坐下,把他爹晾在一旁,笑盈盈问白悟:“白大人……不,白叔叔,吾王称你‘人中翘楚’,你说说,你哪儿翘楚了?” 白悟心中狠狠骂了一声卧槽。 ‘一个靠囤积奇货发家致富的相国大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何独独对自己的爱女教育糟糕透顶?’ ‘失败也就罢了,为何不把这个活宝雪藏起来,非得在我光临的时候,拿出来怼我,是为了故意羞辱我吗?’ 心念刚过,那边的吕不韦早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蓉儿,你太放肆了! 爹叫你来的本意是想让你多交一个像白大人一样的朋友,听听白大人的谈吐,开阔视野,怡养情操,知道人外有人,天下优秀的男人远不止荆蓝一个,免得一条路走到黑!” 听到这儿,白悟终于明白了事情缘由。 感情这个叫吕蓉的女孩喜欢上一个叫荆蓝的人,他爹似乎对对方不满意,劝又劝不得,打也打不得,便想通过白悟的到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么一深想,白悟心中释然。 原来错怪相国了。 可释然的同时又警惕起来。 ‘为毛是我?我白悟跟他又不熟,再说又是初次登门……’ ‘这样对我公平吗?’ 会不会…… 白悟想到某一种可能,顿时心猛地一揪…… ‘难道这吕老儿是看上我,或者是为了达到某个政治目的,想把我对他的称呼由相国大人改为岳父大人?’ 内心摇摇头,白悟觉得可能性不大。 堂堂的相国大人,怎会拿自己的牺牲女儿前途用于政治目的? 诸多的念头电光火石间从白悟的心头掠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双手托住陶碗,浅呷一口,自顾自道:“不可思议,这茶明明入口苦彻心扉,为何那么多人独爱这份苦呢?” 放下茶碗,白悟肃穆问吕蓉:“姑娘也喝茶吗?” “不喝这玩意!”吕蓉呛了白悟一句,依旧不依不饶,“白大人还没告诉我,你哪儿翘楚了?” 白悟目光含笑,抬头对吕不韦道:“相国大人,吾王果真说我是‘人中翘楚’?什么时候的话?” “昨夜晚宴结束,王上特地留下了老夫,不知不觉就说起了白大人,这四个字是吾王亲口说的,老夫一大把年纪,岂能说谎不成?”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吕不韦又补充道:“当然,我们之间还聊了些别的……”吕不韦渐渐有了矜持之色,“吾王还说了,这些年来老夫为了大秦呕心沥血、劳苦功高,为了犒赏我,王上还问了我想要什么?” 白悟毫无迟滞问道:“相国大人提要求了吗?” “本来想提,但慎重起见,我和王上说了,容我思考数日。” 白悟的兴趣更浓了:“那相国大人想好了要什么犒赏了吗?” 吕不韦之所以会当着白悟的面说出后面一番话,本意就是为了炫耀,故而白悟顺着他的话发问,本身就是一种更好的迎合。 吕不韦在女儿身后站定,一边爱抚着吕蓉的秀发,一边喟叹道:“老夫的过往想必白大人一定有所耳闻,数十年前,老夫本是卫国的一名小商贩,硬是靠白手起家打下了丰厚的家底,后来才有了赵国之行,为此遇上了一块璞玉,靠着奇货可居的独到眼光,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我吕不韦心满意足矣!可人之欲望永无止境,作为一名曾经的商人,我最想要的还是土地,因为只有土地,可以生出五谷,也唯有五谷,永世不会贬值……” 第154章 一个富有寓意的故事 白悟坦言道:“既然王上主动许诺赏赐大人,大人又是王上的仲父,就冲这层关系,大人何不直言说出要求,我想,王上需要的是锱铢必较的丞相,而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国之栋梁!” 吕不韦赞许地看了白悟一眼:“白大人说的极是,吾王即将成年,如今正是心思波动之际,或许我以一个唯利是图的面孔出现,要好过时刻以忧国忧民的面孔出现…… 可我已于洛阳等地食邑十万户,这虽是先王的恩赐,但已是恩宠浩荡,我怕再提出过分的条件,引起吾王不适……” 白悟轻笑道:“这好办,小人有一计,既可满足相国大人心愿,又会让吾王极度舒心!” “哦?”吕不韦眼睛一亮。 吕蓉也面露好奇,紧盯着白悟。 白悟不慌不忙道:“大人可求吾王赏赐一张牛皮,只求一张牛皮的圈地即可!” 吕不韦大感失望,带着赌气的口气道:“一块牛皮的封地,老夫不要也罢!” 白悟斜睨他一眼:“吕大人可别小看一块牛皮,这块牛皮只要撒下去,大秦的土地还不被您划走一半?” 吕不韦莫名振奋起来:“请白大人明示!” 吕蓉插话,语气充满不屑:“白大人为何不姓牛,你这么会吹牛,一张牛皮就算吹得再大,能填饱我爹天大的胃口?” 白悟干笑,感觉如坐针毡。 吕不韦拉长脸,对骄女喝斥一声:“白大人定有妙计,你急什么,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吕蓉噤声。 白悟坐正身子:“要不,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吕蓉率先拍手叫好。 吕不韦看到爱女欢呼,不由跟着微笑颔首。 白悟沉吟道:“我昨天在王上的晚宴上提过,在我们地球的东半球的西南方向,有黑人族群,他们生活在两条大洋的中间,其中一条大洋的北方,有一个国家叫迦太基,是在距今差不多六百年左右由腓尼基人建立,腓尼基人属于闪米特人一族,又称迦南人。 这些迦南人长期呆的地方,盛产一种紫红色的染料,他们的衣服多为紫红色,故而,迦南这个词在腓尼基语言中就是紫红色的意思。 后来,大约又过了五百多年,迦太基的疆域之中诞生了许多小国,其中有个王国叫泰尔,泰尔国国王马坦一世生有一个漂亮的公主,叫狄多,以及和一个王子,叫皮格马利翁。 某一天,国王薨毙,还是孩子的王子继位,新国王听信谣言,说自己的姐姐狄多的丈夫藏有巨额宝藏,于是暗杀了姐夫,打算夺取他的财富。 不得已,狄多公主从此踏上了逃亡之路。 一部分的随从跟着狄多公主逃亡,他们到达了一个叫塞浦路斯的地方,并且得到了塞浦路斯宙斯神祭司的支持,加入了他的团队。这伙人还抢了岸边八十个妓女到船上,做了船上男人的妻子。 就这样,这群人继续漂流,不久来到了黑人族群聚集地,当地也有一个小国,叫柏柏国。 于是,狄多公主向国王拉巴斯要一小块地给他们暂时休息。 国王死活不同意,狄多说这块地仅仅就是一张水牛皮围起的大小。 拉巴斯自然同意了狄多公主的请求。机智的狄多公主地将牛切成一丝一丝,最后在靠海山旁围了一大块的地方。 从此之后,很多柏柏国的人相继来这儿繁衍生息。这块地就是迦太基最初的源地,迦太基的城柏萨的意思就是一张牛皮。” 白悟讲完故事,喝了一口野生茶润润嗓子。 却看到面前的吕蓉兀自出神。 “没了?” “没了。” 吕蓉一脸失望。 吕不韦却是一脸喜色:“白大人的这个故事寓意深厚,老夫懂了,如此要求既显不出老夫的贪心,又得偿我愿,皆大欢喜,妙,真是妙!” 吕蓉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迫不及待又问:“后来呢,那位狄多公主怎么样了?” 白悟无奈摊手:“故事就记载到这里,至于后来,鬼知道呢!” 吕蓉话锋一转:“白大人怎会知道这么稀奇古怪的故事?” 吕不韦急忙插言:“白大人知道的可多了……唉,真可惜,早知道昨晚应该带你去赴宴的,好亲耳聆听白大人的高论! 除了这些,白大人还知道地球和月亮的大体距离,对了,这可是白大人亲自算出来的! 不但如此,白大人还会说黑人族的语言呢,要不,白大人给小女说几句?” 白悟扭捏一笑:“还是算了,在吕姑娘面前就不显摆了吧,会被姑娘笑话的!” “我怎会笑大人?”吕蓉表情严肃。 下一刻,换成俏皮之色,几乎是央求道:“大人,快说几句嘛,好让小女子长长见识!” “ it\\u0027s nice to meet you。” 吕蓉秀眉微蹙,一把拉住白悟的手臂,使劲推搡:“快说嘛,快说嘛,什么意思?” “很高兴认识你!” 吕蓉手舞足蹈:“白大人再说一句,我想听!” 白悟缄口,不停摇头,死活不再说一句。 吕蓉嘴一撇:“白大人真小气!” 白悟解释道:“不是白悟小气,而是这些外夷语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你熟练掌握,又有什么用呢?或许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些外邦的蛮人!” 此时的吕蓉和最初已判若两人,见白悟固执己见,也不勉强,更不愿得罪他,依旧保持满满的友好笑意,主动岔开了话题:“那么白大人,你再给我讲讲一些好听的故事呗?” “今天就算了,我还得听相国大人训诫呢!” 吕蓉瞟了老爹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吕不韦不失时机接口道:“是啊蓉儿,如果你觉得白先生有趣,就设法挽留他多呆几日呗!” “爹爹此言当真?” 吕蓉虔诚无比,对白悟一字一顿道:“白大人能否给小女子一个面子?” 白悟苦着脸:“大小姐还是不要为难在下,不是白悟不通人情,实在是杂事太多,无法推卸!” 这下,女子彻底失望了,恶狠狠盯着白悟,似是要将白悟生吞活剥。 第155章 等周定理 吕家有女,霸道如此! 白悟心中直摇头,不知吕家父女这是唱的这是哪一出。 如果说,吕蓉因为迷上他的故事,求他留下情有可原,那作为当朝丞相的吕相国,对骄女如此对待一个初次谋面的客人而不加约束的话,就太过分了。 这是不拿我当外人啊! “蓉儿,你先别急,待会儿午宴的时候,你再好好劝劝他,想要掏出他心中的故事,你需要用你的智慧,我想白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不会那么绝情!” 吕蓉未置可否,鼓着腮独自生着闷气。 白悟压力陡轻,开始转移话题。 “相国大人,在下给您献的计策如何?” “非常富有新意!老夫择日就和王上提,不就是一张牛皮嘛,老夫料想王上也不会拒绝!……呵呵,只是王上不会想到,一张牛皮的学问这么大!” 白悟接口道:“其实,这张牛皮的学问在于它是一个深奥的算术问题。” 吕蓉本在看着其它地方,闻言立即看向白悟,接着嗤笑一声:“白大人,不就是把牛皮切成最细的丝条,然后首尾相接圈地嘛,怎么这里面还有深奥的算术问题?” “那我请问二位,这地如何圈,才能保证面积最大?” 吕不韦和女儿对视了一眼,抢先说道:“依我看,当然是围成方方正正,所圈之地面积最大!” 吕蓉赶紧看了一下白悟的反应,见白悟微笑不语,忙纠正道:“不对,只有围成一个圆形,面积最大。” 白悟依旧不置可否。 吕蓉提高声音再问:“白大人,我的答案对不对,你给句话啊!” “是,的确是围成圆形,可确保面积最大化,可我要问的是,为何在周长一定的前提下,圆形的面积会最大?” 吕蓉瞬间兴奋起来,走出座位在不远处的地上找到一块碎砖,开始蹲在地上画画写写。 没多久,平整的地面被她写满了算式。 这时的吕不韦颇为自豪对白悟解释道:“或许因为老夫曾经是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得天独厚的遗传因素使得小女自启蒙以来,对数字有着特有的敏感,已远超过同龄人,在她十岁那年,老夫就专门给她请了算术老师,因而她一直对算术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吕蓉在写了一大串数字后,眉毛拧成一团,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白悟:“我刚刚设定了一个固定的周长,代入验算了一个正方形的面积和一个圆形的面积,在周长固定的情况下,圆形的面积的确大于正方形的面积……” 吕蓉抬头看白悟,呐呐道:“可是,我要如何才能证明圆形的面积才是最大的呢?” 白悟答道:“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地球上还没人能证明你所提出的疑问。 但可以肯定,在周长一定的基础上,圆形面积最大! 这已基本上成了一个定理。 此定理就叫等周定理!” 吕蓉立即反驳:“既然你证明不了,就不能称之为定理!” 白悟沉思片刻,马上想起了大学期间一位数学老师曾提过一种简单的证明思路。 “吕姑娘,我是说别人证明不了,可没包括我白悟!” 吕蓉眼睛一亮,“白大人,快请赐教!” 白悟徐徐道:“吕姑娘,你可以假设一个周长,代入一个等边三角形算出它的面积; 同样你再算一下等边四角形、等边五角形、等边六角形…… 经计算,周长固定,只要角越多,面积就会越大! 而一个圆形,你可以把它看做趋向于一个无穷个角的等边多角形,自然它的面积也就趋向于越大! 你不妨根据我的思路,仔细算一算,看看是否是角越多,面积越大?” 吕蓉半信半疑,又蹲在地上计算起来。 …… 半个时辰后,吕蓉一扔碎砖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对白悟充满佩服说道:“白大人,你的方法果然正确,角越多,面积的确越大,我现在已算到了十个角的正多边形,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等周定理的存在?” 白悟正和相国大人谈笑风生,头也不回说道:“十个角远远不够,继续往下算……” 吕蓉“哦”了一声,复又开始在地上计算十一个角的多边形面积。 白悟继续和吕不韦谈天。 “相国大人,我刚才说到哪儿啦……对了,你问我对嫪毐此人怎么看?” “是的。” “不瞒大人,嫪毐是我的好哥们,我之所以能来到雍城,混上了药膳监的监长,全凭嫪大哥对我的提携,因而,我白悟对他是充满感激的…… 我知道,我这位大哥文化水平不高,刚愎自用,心胸也不够宽阔,但他为人还算仗义。 只要你真诚待他,他必定投桃报李!” 吕不韦脸色渐渐阴沉,并不搭腔。 长时间的沉默。 吕不韦埋头啜了一口茶后,断然道:“白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我之所以叫你来我文信侯府,想必你一定明白个中缘由? 长信侯为人轻狂,口无遮拦,老夫听闻他在各种场合下不止一次说过我的坏话,这样的人你居然说他仗义? 要知道,嫪毐能有今天,若不是老夫千方百计将他引荐给了太后,他一个市井凡夫,会有今天?” 白悟莞尔一笑。 “相国大人,有句话小人不知该讲不该讲?” “但说无妨。” “相国和嫪大人目前的势力都是根深叶茂、且呈蒸蒸日上之势,当然,相国的这一方要远强于彼方,我那位大哥若非要和您争个高下,我毫不客气说,那是他自不量力……” “那可不见得!”吕不韦连忙打断了白悟,“如果白大人没有出现,这种话我还敢说,可是如今,我不得不考虑白大人的因素,你的身后不但有一个太后,或许不日后咱们年轻的王也会重用你! 就我对白大人的观察,你与老夫所见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总有清风扑面的感觉,老夫断定,白大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就是老夫单独约见你的原因!” “可是,假如相国大人一定要执着而为,您可知道谁最高兴?” 第156章 天降好事 “谁?” “王上!” 吕相国大惊,追问道:“为何?” “相国装糊涂吧? 咱们的王虽然年轻,看上去无忧无虑,但在他即将成年之际,有件事他不得不考虑,那就是如何稳固自己的政权! 据我对吾王性格的判断,他是一个极其好胜的人,他绝不甘心受制于人,此外,他有着极强的报复心,只要对谁心有芥蒂,一定会设法报复! 相国难道真没想过,如今的王上或许会把您作为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大势力,欲断然铲除而后快?” 吕不韦眼中露出深深的惊恐,并没有打断白悟,似在仔细掂量白悟此话的份量。 白悟继续道:“吾王想要大有所为,您的因素他不会不考虑! 相国您想,您自从开始谋划先王上位,再到辅佐幼王登基并稳固政权,差不多经历了三个朝代,这数十年来,您运筹帷幄,呕心沥血,终于走上了权力的巅峰,放眼朝野,又有哪位大臣不对您唯马首是瞻? 尽管您为的是大秦的昌盛,但您的权倾天下已成为事实! 您必须知道,古今以来,几乎所有的王都有一个通病,疑神疑鬼! 不可否认,您已经让吾王感觉到了威胁! 不谈其他,就说您食邑万户、府上门客近万,这一点已然令吾王日夜不寐,如坐针毡! 小人以为,摆在吾王面前的起码有四股势力,是他必须设法荡平或削弱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相国大人这一股,这一股吾王自认为对他的威胁最大,或许会加以铲除,请原谅我用了铲除二字; 其二,是来自吾王的后宫,那是以太后为主,当然也包括华阳夫人,这一股,王上或许会设法削弱;第三,乃是来自吾王的同父异母的胞弟——长安君成娇,这一股,吾王会毫不犹豫荡平! 我之所以用了荡平二字,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依旧有不少权臣拥护长安君,这会直接影响王上的判断,认为那是动摇他根基的因素! 至于第四股最微不足道,但也是让吾王最如鲠在喉的,那就是长信侯嫪毐! 不可否认,我的这位难兄嫪毐性格张扬,为人嚣张,这是他的致命弱点,自从他封爵后一直在努力壮大自己的势力,这种不自量力的做法必定会引火烧身,吾王只要想对他下手,必定决绝而彻底! 其中原因想必相国大人一定清楚! 正是介于这个原因,您如果和长信侯进一步公开斗起来,王上不但会乐享其成看一场两败俱伤的好戏,还会根据你俩相斗的结果采取进一步措施,在轻松灭了嫪毐的同时,会把所有的责任归咎于你——毕竟,嫪毐曾是您府上的门客,因由您的推荐,他才有了今日,这个锅难道不是您该背的吗?” 听到这儿,吕不韦的额头上已沁出一大片汗珠。 “您与嫪毐其实本是一根绳上的,同渡一条船,这条船千万不能翻,只要一翻,你二人定生还无望!” 吕不韦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心中对这位白大人又是感慨又是佩服。 他此刻很困惑,一个看上去不足三十的毛头小伙子,怎么可能有如此精辟而独到的见解? 他所说的很多问题,他吕不韦不是没想过,可没他想得这么深! 中间只隔了一层窗纸,如今被人捅破,令他顿有拨云现日之感。 “白大人,老夫平时只是刻意放大了和长信侯之间的恩怨,你所说的那个原因,老夫现在细细一想,竟毛骨悚然,不禁是越想越后怕!” 一旁的吕蓉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白悟分析,这时忍不住转头问:“爹,你们所说的原因是什么?” “不该你问的别问!”吕不韦轻轻喝斥一声。 吕蓉却一脸不屑:“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原来我们府上的嫪大人傍上了太后,和她有了不清不白吗?” “小孩子别胡说!” “哼,别老说我是个小孩子,人家已经长大了!” 话一道出,白悟本能朝她的脖子下面看了看。 她正蹲着,从上面看下去玲珑之处更显雄浑。 ‘嗯,该长的都长了,该大的都大了,人家的确是长大了!’ 她很快与白悟又软又迷的目光相撞,脸无由的一红。 白悟也慌乱地把目光移向别处。 吕不韦捋须沉思,心中似有计较,一副笃定的样子。 “白大人,你是老夫平生所遇的唯一的才俊少年,老夫对你的喜爱,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相国大人,您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您就不怕我轻狂吗?” “白大人轻狂,那也是名至实归!” 吕不韦目光含笑,看向独女,柔声问道:“蓉儿,就用你的眼光看,你说白大人是不是够优秀?” 吕蓉支支吾吾一番,突然联想到什么,连忙又低头在地上开始计算。 一边画画写写,一边说道:“白大人,这多边形角越多计算越是复杂,好难噢!” 白悟面色庄重不假思索道:“吕大小姐,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算出十个角的正多边形面积,换做是我,起码要大半天时间……”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吕蓉一脸得意,提高了声音:“只要给我一天时间,我定然能算到三十个角以上!” “那你现在算到多少个角了?” “十二个角。” “远远不够证明等周定理,继续算!” “好的,白大人!”吕蓉欢快应了一句,又埋头计算着。 吕不韦亲自给白悟续上热茶,话锋一转:“白大人看我蓉儿怎么样?” “那是相当的优秀!一个女孩子家,不沉迷花红,而是对算术情有独钟,可以说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 吕不韦沉吟片刻,果断对白悟招了招手。 “白大人,附耳过来。” 白悟老老实实把脑袋递了过去。 但听到一个老迈的声音无比虔诚在耳边低语道:“白大人……老夫……老夫有一个天大的好事馈赠给你,不知你愿不愿意领受?” 第157章 晴天霹雳 白悟心中忐忑,不知吕老儿所说的好事是什么。 扭头瞟了他一眼,但见对方目光中一片柔意,像是要将他融化一般。 既然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白悟毫不犹豫连连点头。 吕不韦老怀大慰,竟然忘乎所以把一只手搭在白悟的肩上,刚要再次耳语,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对吕大小姐道:“蓉儿,你先避一避,爹要和白大人商量件事。” 吕蓉显然正沉浸在第十二个角的正多边形面积计算中,毫无来由地被老子打断,大为不满,头也不回说道:“就不!” 吕不韦很无奈,但又忌惮女儿的在场,一时吞吞吐吐起来。 白悟于是决定亲自尝试一下,脸一板:“吕姑娘,你这样只在地上涂涂写写不觉得费力吗?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考你,假定周长是10个单位,必须计算出第十二个角的正多边形面积,如何?” “可以依靠算具吗?”吕蓉按捺不住激动,连忙问白悟。 “当然,算盘和算筹你随便用!” 吕蓉腾腾站起,大步来到白悟身边,俏皮一笑:“白大人,如果我算出来了,有什么奖励?” 白悟连忙将手探进怀中摸了摸,无意就摸到几块糖果。 这还是前不久在晋阳县城买的,当时一下子买了很多,特地是为了那次张家里之行,作为一名衣锦还乡的高官,他本是想在会见乡亲们时逢人便发,可时隔数月,张家里的村民依旧不待见他,因而除了发出去一小部分给孩童,大部分都剩下来了,这之后,白悟一直会在身边揣上几粒,一方面是当做清新口气之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备不时之需。 毕竟,这个年代,能随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果的,非富即贵。 这不,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惜的是,由于时间太久,这些糖果都已软塌塌的。 白悟不假思索把握着几块糖果的手递到吕蓉面前。 “吕姑娘,只要你算出来了,这些糖果都是你的!” 吕蓉一脸嫌弃:“咦,白大人是想把我当小孩哄?” 白悟很是尴尬,又把手伸进怀中,一咬牙,掏出一块黄灿灿的金子,“吕姑娘,你出生优裕,这块金子作为奖赏之物也许俗套了点……” “谁说的!”吕蓉眼睛一亮,飞快地抢过白悟手中的金子,眉开眼笑道:“这块金子归我了,本小姐保证算对!” “谢谢啦!”说完返身就欲离去。 眼珠一转,似乎又想起什么,手在白悟面前一摊,“白大人,一并给了吧!” “给什么?”白悟不解。 “装傻了吧,糖果呀。” 白悟直摇头,笑着给了她两块糖果。 吕蓉剥开包衣,将糖仁放进嘴中,才吮吸了一口…… “呸!”吕蓉一口吐出糖仁,满脸作恶心状,“什么鬼糖,怎么是咸的?……该不会……是你身上的汗吧?” “怎么可能,让我试试。”白悟凛凛然抢过她手里唯一的一块糖,剥开塞进嘴里,咂吧几下:“这糖,甜着呢,嘻嘻,吕姑娘真娇气!” 吕蓉一走,吕不韦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还是白大人有办法,我这宝贝女儿啊,从小就有主见,自己认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她!” 白悟心中苦笑,心道,这哪里是主见,分明是固执好吧? “还有,小女索了白大人一金,白大人该不会心疼吧?” “我白悟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白悟把胸脯擂得贼响,“就算是给我这个侄女的见面礼了,只是白悟潦困,出手寒酸了点,还望吕相国见谅!” 吕不韦脸一沉:“侄女这个称呼不妥……” “为何?您是我的老哥啊……” “住嘴!我吕不韦何时成了你的老哥?” 白悟忙不迭作揖,诚恳认错:“相国大人,如有冒犯,白悟收回说出去的话!” 吕不韦脸色立即转晴,哈哈一笑:“小白也不要往心里去,老夫之所以义正言辞斥责于你,实乃是关系到接下来老夫要砸给你一个飞来喜讯…… 白大人,依你的眼光看,你觉得小女如何?” “挺好的呀,既漂亮又聪明……咦,大人为何要反复求证我对吕姑娘的看法?” 吕不韦双手交替扶须,正襟危坐起来,表情凝重道:“老夫想要把独女许配给白大人,白大人以为如何呀?” “卧槽!”白悟震惊万分,不禁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相国大人你在说什么?” 吕不韦一字一顿:“我把蓉儿许你为妻!” “……” 白悟脸上一阵波诡云谲。 ‘吕老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跟他只是一面之缘,毫无征兆将爱女许配给我,难道真是认定我白悟是一支潜力股?’ ‘尼玛,就算我是一支蓝筹股,可将女儿的前途用作政治的交易,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 “白大人看不上小女?”吕不韦看白悟一直处于错愕之中,认为为白悟内心排斥,语气顿时变得很冷。 “相国大人误解,白悟出身草根,只是个身份卑微之人,白悟何德何能,能迎娶当今的相国大人的千金?此喜讯于白悟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在下实在想不通啊……” 吕不韦表情即刻舒缓下来:“呵呵,老夫还以为白大人自视甚高,小女配不上你呢,如此就好,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白悟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侧耳聆听的模样。 “我也就不瞒白大人了,小女最近看上了一个穷酸小子,会些拳脚,天生一副蛮力,可就是这样一个莽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蓉儿像是着了魔,嚷着非他不嫁,小白你说气不气人?” “就是前面相国大人提过那个叫荆蓝的人?” 吕不韦叹了口气,恨恨道:“是啊,想我一世精明,中年好不容易得一女,宠得像个宝一样,就算是天上的星月,只要是我蓉儿想要,我吕不韦恨不得想尽一切法子给她弄来,在吃食穿戴方面,我更是挑最好的,生怕亏了我的蓉儿,可临了,她居然认死理,非要与荆蓝那小子缔结连理,怎么劝都不行,真是气死老夫了!” 第158章 核心谈话 白悟露出同情的表情,好奇问:“这位荆蓝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我呸,是公子倒好了,他就是我府上的一名食客!”吕不韦气得猛然腾身,朝着白悟吹胡子瞪眼。 “既然是门客,相国大人想让他消失岂不是……”白悟坏坏一笑,正见桌上爬来一只蚂蚁,伸出一指轻轻将其碾死。 吕不韦愈加愤懑:“我家蓉儿是何等冰雪聪明,这一点她早有算计,她扬言了,只要那位荆蓝有个三长两短,她发誓不认我这个爹!就因为这点,老夫还得时刻让人保护那小子的安全。” “唉,相国大人风光如此,其实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可不是……”吕不韦再次坐下,放低声音道:“我吕不韦一身铮铮傲骨,对蓉儿的夫婿有过很多设想,即便是像王贲那样的才俊,老夫窃以为也未必配得上我家蓉儿!” 白悟跳将起来:“那相国大人何以看上小人?小人无权无势,就连刚刚送给小姐的那一块金子,也看得比命还重,可谓是真正的‘穷酸’之人……” “欸,白大人言重,你和荆蓝怎么好比?在我眼里,之于白大人来说,就连那王贲,充其量只算是个绣花枕头,白大人的前途,岂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呵呵,在看人断物上,老夫自恃从未走过眼!” 白悟忸怩一笑:“可吕小姐如今已有中意之人,相国如此处心积虑,强扭的瓜不甜吧?即使我白悟有意,那蓉儿会答应?” “这就要看白大人的了!” 吕不韦得意一笑,捋了捋胡须,不慌不忙道:“今日白大人与小女只是初次见面,凭老夫的细致观察,老夫料想小女已被白大人的才学镇住了,她必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只要白大人稍稍主动一些……哈哈……时间终将证明一切!” 白悟终于露出为难之色。 抓抓头,挠挠腮。 吕不韦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片刻之后,阴沉着脸,不悦道:“白大人似乎是不看好这桩婚事?” “相国误会了……”白悟想起数天前因为自己有染于夜火太后对他的正告,顿时吞吞吐吐起来,“其实,我白悟也只是急流中的一片叶子,好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再说,我根基尚浅,搭上相国这艘大船,会遭来很多闲话的……” 吕不韦目光如电:“白大人真正顾忌的,恐怕不是这个吧?” 白悟抬头看他。 吕不韦诡异一笑:“我接下来和你说的,才是重点,白大人可要听仔细了!白大人忌讳的乃是太后吧?” 白悟诧异扫了他一眼,赶紧又把脸扭向别处。 “呵呵呵,白大人真以为我吕不韦的眼睛是瞎的?” “岂敢!” “其实,就你和太后的那点事,明眼人谁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别人或许不知,我吕不韦那是洞察秋毫!” 白悟如坐针毡,羞愧的低下脑袋。 “我这可是在拯救你!”吕不韦提高声音。 “你也说了,王上心智日渐成熟,就他的性格,他会容忍一个和他相差不大的男子长期和他的母后耳鬓厮磨?” 吕不韦的声音愈加严厉。 “王上是什么人,就你们之间的那点事,他会不知?之所以他如今对你忍气吞声,是因为他还没想到好法子,只要时机一成熟,你白悟就是有十个脑袋,凭你的境况,没人能救得了你!” 白悟大胆迎向吕丞相。 咳嗽一声,白悟鼓起勇气:“相国都听到什么了?” 此时的白悟脑子转得飞快,他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最大的担心就是怕对方在试探他。 因此,他断然不能过早承认。 “咦——”吕不韦一声冷笑,“白大人是想要老夫说出你在雍城的怡阳宫留了多少宿?这一点上,老夫有一份竹简,可记得真真切切!” 白悟的后背立即冒出一股凉气。 不行,得防止吕老儿使诈! 白悟脖子一梗,轻笑起来:“相国无需去翻竹简,我主动报给你就是,第一次留宿,是从西域归秦,太后接见,多喝了几樽,醉得不省人事,便将就了。第二次……” 吕不韦长袖一挥,制止了白悟。 他与白悟对视,先是眉头一皱,倏忽间突然由衷笑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吕不韦伸手拍了拍白悟的肩,赞叹道:“不错,你有作为一名人臣的警惕性,是啊,任何时候都不可轻信于人,否则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想到深处,吕不韦笑容更盛,柔声道:“孩子,你未来可期!就冲这一点,你这个女婿,老夫要定了!” 白悟不说话了,打起了算盘。 吕蓉这妞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尤其是胸前,风光无限、旖旎馋人,很是符合自己的标准。 除了这些过硬的指标,还有才艺,琴弹得不错,从悠扬程度可判断,一定是受过名师的指点。 最关键的,她还是当今权倾天下的丞相独女,用白悟前世的标准,妥妥的白富美。 傍上了这棵大树,岂不是一飞冲天? 不仅如此,白悟还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重生这一世,他总不能一辈子当人家的“小三”,尽管这个小三他已渐入佳境,可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的确,吕老儿说得很在理,即便自己想当,可总有人不乐意,这可不同于前世,小三大不了会受到道德层面的指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嗯,吕老儿也是有身份的人,娶了他的女儿或许真的可以断了赵姬的念想,更或许她会迫于面子,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想到这儿,白悟振奋起来,刚要应允对方的美意,另一个念头转念而至。 ‘不行,刚入大秦才半年不到,我是不是飘了?’ 固然,用这样的方式甩掉太后的缠绵,太后也许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可这是过河拆桥啊,我对得起太后吗?对得起太后处心积虑对自己的栽培吗? 我的根基尚浅,如果真把太后得罪狠了,她还不设了法给我小鞋穿?到头来弄不好连小命都不保! ‘不行,时机不到,太后这条大腿断然不能放弃,还是一定要抱的!’ 第159章 强扭的瓜 主意拿定,白悟又想起不日后这位吕丞相的悲惨结局,愈加赞同内心的想法。 这个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千万不能和他有太多的瓜葛,以免引火烧身! 白悟拿眼看吕不韦,思索着如何组织一些话语来回绝对方的好意且又不得罪。 “丞相大人,我也不瞒您,太后的确对小人心存好感,也有过数次鱼水之欢,我白悟能有今天,确确实实是得到了太后的庇护,我白悟是知恩图报之人,如此终身大事起码需要得到她的应允吧…… 再说,就我这副德行,又不是处子之身,您觉得把女儿许给我,不觉得对您女儿不公平? 最重要一点,姻缘这玩意,需要的是王八看绿豆,对眼才是王道,你我在这儿合计半天,您女儿可未必买我的账?” “她敢!” 吕不韦叱喝一声,脸上满是沮丧。 顿了顿,吕不韦继续道:“我家蓉儿其实有一点是分得清的,她知道只要我真正决绝下来,她还是不会有悖吾意的! 至于你的过往,我不会在意,唉,男人嘛,哪个没有沾花惹草的习性?只要是循规蹈矩的,根本的原因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自身条件有限…… 白大人所提到的太后那里,的确是个大问题,你的顾虑很有必要,从而也能看出你是个稳重之人,不过,方法倒是有,我可以做到让太后心甘情愿,不知白大人想不想听?”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悟只好点头。 “老夫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最好是王上和太后都在场,设法说服太后,让她亲自给你们牵线搭桥,做个名副其实的媒人,这样一来,碍于王上的看法,我想太后也不会拒绝,白大人以为如何?” “办法不错,可……可丞相大人还是需要问问小姐的意见,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好,我这就把蓉儿叫来,当面问问她的想法……” 吕不韦说完,招手叫来远远站着的婢女:“去,把小姐叫来!” 白悟的一颗心有如鹿撞。 没多久,吕蓉一脸欢笑跑了过来。 “爹,您找我?” 说完,她瞄了一眼白悟,拿起手里的竹简,正要给他呈报演算的进度,吕不韦按住了她的手,一脸端重:“蓉儿,算术的事待会儿再说,爹有话问你!” “爹爹,您说……” 吕不韦咳嗽一声,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爹,到底什么事,看把你为难的……” “咳咳,那爹就直说了……蓉儿,你觉得白大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咳咳,爹的意思是想……是想把你许配给白大人,你可愿意?” 白悟的心一阵狂跳,急切地看向吕蓉。 吕蓉愣住了,脸上疑云翻滚,看看吕不韦,又看看白悟,好半天沙哑着声音道: “父亲,你在胡说什么?”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吕不韦,转身欲跑。 白悟如释重负,同时也不由得也涌起淡淡的失落感。 “蓉儿,你给我站住!”吕不韦大喝一声。 吕蓉慢慢收住脚步,原地转身。 “爹,我这辈子只认得荆蓝一人,其他的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她的眼里隐约泛起泪光。 白悟勉强堆上一缕笑,对吕不韦道:“丞相大人,我就说嘛,小姐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岂有此理!” 吕不韦已是怒发冲冠,起身强行将吕蓉拉到白悟面前。 “蓉儿,爹命令你坐下,爹有话要说!” 吕蓉气鼓鼓在两人对面坐下,满脸委屈。 “如果爹说,你和白大人的这桩婚事关系到我吕家未来的存亡,你还会拒绝吗?” 此时,白悟如果再不表态,就不合适了。 白悟连忙插话:“相国,您言过其实了,您是我秦国之栋梁,是中流砥柱,我白悟只是个无名小卒,断然左右不了相国的运势,您这话让我情何以堪?” 说罢,他转脸看向吕蓉,笑吟吟道:“吕小姐勇于追求自身的幸福,而不受世俗礼数的约束,这需要何等的勇气,我白悟打心底敬佩,所以,相国大人无需强求,这份成人之美我与小姐一起恳求大人允诺……” 吕蓉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悟,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吕不韦冷笑几声,用手指戳了一下吕蓉的额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的傻女儿啊,也就你把那位姓荆的小子看成个宝,他只是一介武夫,这种人我大秦永远不缺,缺的倒是如白大人这般胸怀韬略之人,你就等着将来悔死了吧,哼,再说了,你听听白大人的语气,你就算愿意,人家可丝毫也看不上你啊!” 吕蓉站起,怯怯道:“既然如此,那爹,我走了。” 没走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犹犹豫豫离开了。 白悟哈哈一笑,以此掩饰内心的落差:“不管如何,我还是要真挚感谢相国大人的美意,我白悟衷心领受,在今后,只要大人有用得着在下的,但凭吩咐,我万死不辞!” 庄重地给吕不韦行了个稽首礼,白悟再道:“如果大人没什么事,小人这就返回雍城!” “别,酒席已经备好,白大人还是吃完再做打算!” 丞相府果然华美奢靡,就连招待贵客的餐厅也是效仿王宫的格局,专门在第五进的院落开辟了一座独栋小院,主屋的大厅内没有太多冗杂的摆设,地面铺设了红色的地毯,10张方形桌台在中央分成两排,同样每张桌台的内侧配有羊皮坐垫,而最上首,是一张独立的桌台,显然是供此处的主人吕相国专属。 白悟跟随吕不韦进入大厅的时候,厅内已是一片忙碌,仆役们正在往每张桌台上上菜斟酒。 只是没见到其他的赴宴者。 吕不韦刚要引白悟上座,突然敏锐捕捉到了白悟不经意的一声轻轻的叹气。 “白大人不满意?” 白悟尴尬一笑,连忙解释:“小人鄙陋惯了,这样的场合总觉得太过拘谨,连酒都喝不尽兴……或许随意更好,当然,我也就这么一说,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第160章 设宴 吕不韦哈哈一笑:“白大人果真如此想的?哈哈,小白还真对我的脾气,老夫平素也不喜排场,最爱的就是大家一起围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觥筹交错,岂不欢畅!要不,咱们换成圆桌?” “如此甚好!” 吕不韦双手击掌,对一旁的管家吕得高声命道:“去,把酒席安排到东厢房里,越快越好。” 东厢房像是一个大包厢,居中一张圆桌,四周摆满了古色古香的木椅。 白悟被吕不韦安排在他身旁坐下。 不一会儿,客人们陆续到齐,在向吕不韦致意后纷纷围坐下来,与会的所有宾客,除了那位老者荀卿,其他的他一个不识。 吕不韦不失时机给白悟一一介绍,原来清一色都是丞相府的门客,只是这些人都是功高志伟者,在等级森严的丞相府也有着不凡的地位。 白悟想起与他同来的少监尹,便问吕得:“管家,雍城的尹何在?” “回白大人,此刻他应该在另一处膳房用餐。” 白悟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吕不韦却看出了白悟脸上的淡淡不快,忙问:“白大人还有同行之人?” 吕得抢先点头,补充道:“乃是雍城离宫的少监。” 吕不韦对吕得眼睛一瞪:“既然与白大人同来,为何不一并请来?吕得你怎么回事,少监怎么啦?官位卑微吗?那可是伺候太后的官,好好的不学竟然学会了势利?” “老爷息怒,小人这就差人去请。” 片刻后,少监尹碎步而至,对吕不韦行了大礼后坐在了最后一个座位上。 一场饕餮盛宴随即开始。 没过一会儿,白悟就发现了这场宴会的不寻常之处。 除了少监尹,所有人似乎都心有灵犀,并不向宴席最高权贵吕相国敬酒,而是纷纷与白悟这个小角色频频碰杯。两巡不到,白悟已头大如斗,舌头也快要不听使唤。 难道这吕老儿有什么阴谋? 不行,这样下去非丢人不可! 正在寻思如何摆脱窘境,蓦然听到大厅里响起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吕管家,我爹爹摆宴怎么也不叫我?” 声音熟稔,正是那位对算术极度痴迷的吕家小姐吕蓉。 珠帘被人拨开,一张娇美的脸庞出现在门口,吕蓉朝内巡视一圈,目光盯在吕不韦身上,语气极度不满:“吕老儿,白大人可是我的老师,你宴请他居然不请我作陪,居心何在?” 白悟听到这种语气,心中扑哧一笑。 吕不韦连忙站起,一脸堆笑,显然他对骄纵的独女对自己的不雅称呼并不生气:“我的蓉儿心高气傲,什么时候这样谦虚过、甘心把一个谋面不到半天的人称为老师的?” 话锋一转,转为苛责的语气:“既然认人家作老师,对人家还那么不友好,态度冰冷蛮横,你根本就不诚心!” 吕蓉知道乃父指的是她没有答应他的提婚要求,也不辩解,对身后的吕得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小姐加个座。” 吕得跻身入内,在吕不韦身旁插了一张椅子。 吕蓉盈盈一笑:“我可不愿意和老东西坐一起,把椅子放在白大人身边。” 吕府的这些高管门客大多是知晓小姐的脾性的,闻言都忍俊不禁。 吕不韦并不尴尬,相反女儿的称呼让他看上去很是受用。 吕蓉大大咧咧靠着白悟入座,翘起了二郎腿,吕不韦讨好问道:“蓉儿,要不要吃一点酒?” “废话,这场合能缺得了酒?” 一个门客连忙殷勤地给她斟酒。 倒到一半,他给金主的千金投去征询的目光。 “满上,满上,第一樽我要单独敬白老师,不倒满无以表示本小姐的诚意!” 白悟叫苦不迭,求饶道:“吕小姐,你来之前我已喝了不少,这个满杯无异于最后的稻草,你就乐于见我白某人酒醉失态?” “白老师的醉态一定有趣!”吕蓉顽皮一笑。 酒樽被她恭恭敬敬举到白悟的面前,吕蓉亲自替白悟拿起他的酒樽,“给个面子呗,咱们单独喝一个。”不待白悟表态,她举起杯,一饮而尽。 众人双眼放光,极具期待地看着白悟。 白悟只能硬着头皮分了两次喝下。 酒樽一放下,被吕蓉夺去,亲自再给白悟倒酒,她举起酒杯刚要说点什么,白悟面色惶急,双手连连作揖:“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如此新颖的提法使得众人一愣,不知这话到底是贬是褒,但语境绝对含有趣味,吕蓉最先体会出来,扑哧笑了起来,眉间颇有得色:“要姑奶奶饶你可以,不过,需要一个故事换一樽酒,成交还是不成交?” 吕不韦也听出女儿的话语大为有趣,率先大笑起来。 这下,整个包厢笑声一片。 “行,一个故事一樽酒,我应了。” 吕不韦急了,乘白悟转脸他处,连连给女儿使眼色,吕蓉不明他的深意,但聪慧的底子在那儿,稍一思索连忙加了一句:“白大人,你我的交易只能限于我俩,其他的与我无关!” 吕不韦抹了抹胡须,大有老怀甚慰之态。 荀卿不顾一大把年纪,看到丞相的赞许之色,立即勇为马前卒,颤巍巍站起,端起酒樽来到白悟面前。 “白小友,昨天有幸听到你关于司南的精辟见解,让老夫茅塞顿开,昨儿有王上在,老夫不便于冒头,今儿个特借丞相的酒,好好敬敬小友,以示老夫之敬仰。” “荀老师跟我还客气个甚?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听闻您的威名,您敬我实在不妥,您是大家,我看咱们就不必落此俗套了吧?” 白悟本想用这样的话试图免掉一杯,哪知道荀子都快半个身子入土的人,闻言厚颜道:“既然如此,那小友敬我也行啊!” 这樽酒看来非喝不可,白悟的牛劲上来了。 ‘老东西欺我太甚!’ “老师,这酒你想怎么喝,要不一口闷?” “就听牛小友的。”荀卿没有任何迟疑,一手掀开浓密的白胡须,干脆来了个飞流直下。 白悟一脚踢在了石头上,只得独自吞下苦水。 吕大小姐看到这一幕,兴奋得拼命鼓掌。 这杯酒下肚,白悟的脑壳愈见沉重,坐下的那一刻,身子直晃。 吕蓉把脑袋凑过来,好奇道:“白老师,荀老师刚刚所说的司南,你到底有何精辟见解?” 吕不韦扬声道:“白大人以为,我们脚下的地球,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磁场,这就是司南指南的道理。” 吕蓉眉头一蹙,刚要质疑,吕不韦忙道:“蓉儿,这个问题你可以酒后再请教白大人,现在首要的是让贵客喝好吃好。” “哦。” 第161章 局中人 又一门客端着酒樽而来,白悟心一沉,赶紧推了推吕蓉:“蓉儿小姐,你不是要听故事吗,来来,我这就给你讲一个。” 吕蓉心花怒放,刚要点头,无意又看到老子在给她使眼色,于是又改口:“现在不要,这里人太多,我要你单独讲给我听。” 这档口,那名门客已至,正要说话,白悟一边主动端起酒杯,一边对吕不韦不无抱怨道:“相国大人,这样下去不行,非醉不可!” 吕不韦满不在乎:“欸,白大人怕什么,只要是个男人,一辈子谁不醉上百儿八十次,放心,我的丞相府有最舒适的床榻、最暖心的婢女,白大人只管放开了喝。” …… 半个时辰后,白悟在车轮大战中终于支撑不住,彻底醉了。 但隐隐的,还有意识。 这是他入秦后第一次酩酊大醉。 每个会喝酒的人几乎都有这样的经历,不管多醉,内心总有一个意念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悟此刻就是这样。 一个声音在心底极力警告他,这是丞相府,我与丞相又不熟,万一他使坏怎么办? 因而,混混沌沌中,白悟还是在努力分辨每个人的话。 吕不韦的话最先入耳:“来个人,扶白大人去客房休息,那个蓉儿,你也一道去,顺便去照料照料,万一他需要喝点水什么的!” 少监尹的声音紧接着道:“丞相大人,白大人与我熟,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吕不韦的声音斩钉截铁。 吕蓉的声音透着不满:“爹,这种事你让婢女去吧,我一个大小姐不方便。” 吕不韦冷冷道:“你不去谁去?爹爹这么滴跟你说,你和白大人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而且还是王上作媒,难道你要违背圣意?况乎白大人也已应允了,爹爹警告你,你趁早断了和荆蓝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还有,在座的你们回去也帮老夫给那小子放放风,我家蓉儿已有意中夫婿,劝他识趣点,不要再纠缠我家蓉儿!” 这些话很快进入白悟的脑海,脑子一片纷乱,各种意识纷至沓来。 ‘王上真的作保了?会不会是吕老儿胡诌?’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这老东西会不会拿自己当幌子,以此来断了荆蓝的非分之想?’ …… 白悟十分想说点什么,可无论是躯体还是语言,他都调动不了。 他此刻是趴在桌上,无法看到其他人的表情,但意识告诉他,他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按理说,吕蓉应该反对才是,为何半天不见动静?’ …… 光线忽明忽暗,眼前是一团炫目的白,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放眼望去,四周犹如云海,大片的白云绵厚锦簇。 很像白悟前世乘飞机打开机舱的遮阳板所看到的情形。 不同的是,他感觉到了剧烈的颠簸,让他一会儿感觉在云端,一会儿感觉在谷底…… 耳边是纷繁而厚重的喘息声,如一张大网将他裹挟其中,压迫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飘忽…… 轻灵…… 负重…… 艰难前行…… 似乎有风从某个缺口荡漾进来,夹着淡淡的花香,耳里充盈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风铃…… 一声黄鹂的脆鸣忽然传来…… 白悟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流动的白色的帐幔。 这让白悟感到了久违的清凉, 接着他透过帐幔看到了漆着红漆的房梁。 光线很暗,四周灰暗的程度很像是某个黄昏后睡醒后所见的情形。 头依旧沉重,炸裂的感觉还在。 目光流转,白悟看到五颜六色的珠帘悠悠在晃荡。 定了定神,白悟恍然想起,一定是醉酒后长长睡了一觉。 手臂舒展了一下,随意一探,似乎搁在某个物体上…… 与此同时,突然,一股温润滑腻的感觉接踵而至…… 这种感觉如同电击,平躺在床榻上的白悟脑袋一侧,目光所及之处,顿时大惊失色。 卧槽,他的身旁躺着一个白花花的女子! 此时此刻,那女子背对着他,一头黑色的长发散乱地从脖子处披到肩上,正酣睡如小死。 白悟蒙掉了,脑子乱成一团。 ‘尼玛,不是喝醉酒了吗,怎么身边多了一个女子?’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谁干的?’ ‘会不会是我酒后乱*性,仗着丞相对我印象还不错,便对某个伺候我的婢女做下了禽兽不如的蠢事?’ 想到这儿,白悟本能掀开身上的薄薄的蚕丝被,目光刚一触及,顿时羞愧不已。 卧槽,下身没有一片丝缕,完全是纯原生态。 白悟终于明白,之前的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并不是梦境,而是曾经进行时。 只是,由于醉得太厉害,几乎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但身体掏空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一点,白悟从他身上某个物件无精打采的神态可得到进一步证明。 白悟凝视着那女子洁白的后背,内心几乎崩溃。 果然,醉酒贻害无穷。 他现在完全相信他中了吕老儿的套,按前世丰富的社会经验,他对这种仙人跳再熟悉不过:不消片刻,一定会有人闯进,给他抓个现行,来个人赃俱获,然后以此为把柄要挟他,只要不听话,随时会在王上或太后面前参他一本,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抑或……白悟想到更可怕的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那吕老儿感到我的威胁太大,直接挖坑要弄死我?’ 另一个念头又转瞬而至。 ‘可是,堂堂的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采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 随着白悟越想越深,脑子也越来越清醒,眨眼之间,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而起,掀开被子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 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身旁床榻外侧的女子,女子醒了,一转头,只是和白悟对视了一眼,也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弹坐而起…… 与此同时,她的双眼瞪得浑圆。 “白老师……” “吕小姐……” 两人同时惊惧大喊。 喊完之后,两人都意识到自己无片缕遮身,又同时去抢床上仅有的一条被子,被子的两个角被这一男一女紧攥手中,一用力,两人不约而同触碰到一起,两人又是一声尖叫,急速分开。 第162章 世上总有奇葩之事 女子正是吕丞相的掌上明珠吕蓉。 吕蓉使劲一拽,将被子占为己有,严严实实裹住胸前,气急败坏大声责问:“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白悟哭丧着脸。 “你对我做了什么?”话一出口,她迅捷地从被子中探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这下,她如遭雷击,几乎带着哭腔嚎叫道:“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你……你不是人!” 白悟神经又开始错乱起来,语无伦次道:“难道……不是……你自愿的?” “千刀万剐的,自愿你个头!” 吕蓉越想越气,突然奋不顾身挥去身上的被子,向白悟扑了过来。 吕大小姐得益于丰裕的家庭环境,自小练过一些皮毛的拳脚,身手还是有的,将白悟扑倒后实在不知如何复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张口咬住白悟的耳朵…… 白悟痛得嗷嗷大叫,拼命求饶:“我的姑奶奶,你误解我了……” “误解个屁,我恨死你了!” 吕小姐的牙齿无比锋利,咬住白悟的耳垂死命不放。 “疼,疼……我喝醉了,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臭流氓,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我主动投怀送抱?” “姑奶奶,你先松口,听我解释,有话好好说……” “就不!” “哎吆,哎吆……疼……你那东西压到我了……” 话刚说完,吕蓉幡然醒悟,脸瞬间红得像个猴屁股,闪电般放开白悟,又将被子裹在身上。 她瞪视着白悟,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责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哎吆,你真狠,耳朵流血了。”白悟擦掉耳垂渗出的血,再次看向吕蓉的目光,已是死了爹娘的神情:“蓉儿小姐,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你也知道,中午我喝得太多,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连自己怎么到的这里,怎么脱的衣服上床睡觉的,都记不得了……” 吕蓉定定看着某处,似乎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她摇了摇头,呐呐道:“我也喝多了,真的什么也记不清了……”她环顾四周,接着道,“我只记得我和几个婢女把你扶到这里……其中一个婢女帮你脱了衣服,还有个婢女给我们送来了醒酒汤……” 她突然掀开帐幔,目光停留在床榻不远处的一张方桌上的两只陶皿器物上。 记忆告诉她,自她喝了一杯醒酒汤后,后面发生的一切就全是空白。 难道? 吕大小姐充满疑虑,抬起屁股身刚要下床去检查那只陶皿,忽然想起身上无衣,又缩了回来。 “转过头去!”吕蓉命令道。 说出这番话,她忽然意识到身子都是人家的了,转头还有个屁用,也不等白悟侧身,就一骨碌爬起,从白悟身上探过,试图去拿床榻里面的衣物。 白悟眼睛一辣,于是脑袋沉重了起来,再也转不过去。 展现在他眼前的,除了如绸缎般细腻的白,再有就是如跳兔一般的紧致,顿时他心中一阵砰砰狂跳。 “你好美!”白悟由衷发出一声赞叹。 吕蓉脸一红,媚态万千。 灵魂深处宛如泉水一般开始泛起汩汩的水花,白悟就在对方顺势抓起衣物遮住光荫之际,一把夺过。 “你——”她一声嗔叫。 “你挡住了最美的风景!”白悟白了她一眼,双臂铁箍一样牢牢抱住了她,一用力,将对方挪到自己的腿上,眼前已是迷离如雾,白悟快速将依旧残留酒气的双*唇印了过去。 那女子却没躲闪,只是身子有些许僵硬,起初排斥,直到炙热的温度传递而来,她才笨拙地迎合着。 …… 半个时辰之后,两张红扑扑的脸竟然依偎在一起。 “我怎么有种做梦的感觉?”白悟语气喃喃。 “我也是。”吕蓉声音娇柔。 “你会不会恨我?”白悟试探问道。 吕蓉认真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真心话?” 点头。 接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骨子里是不讨厌你的。”说完,她缓缓把脑袋枕在白悟的肚皮上,轻轻说道,“就在刚才,我把你和他好好比较了一下,发现我们之间似乎用更多的共同语言,再有,你和我所见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一样,至于差别在哪里,我说不清……” “不就是我脑中的故事多呗。” 吕蓉仰望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着,闻言飞快爬起,兴奋道:“对了,你还欠我好多故事呢,这就给我讲一个!” 这个时候,白悟哪有心情讲故事,姑且不说体力极度透支,单是脑中盘旋的疑问,就有五六条。 ‘吕老儿唯一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这是个最大的疑问,令白悟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如果都是吕老儿布下的仙人跳,为何迟迟没人破门而入?要知道,他们已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还有,这女子口口声声说非荆蓝不嫁,就算我与她的第一次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是第二次为毛那么轻易得手,是她与荆蓝之间所谓的感情没经得住考验?还是我白悟太过优秀?’ ‘嗯,一定是后者。’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的夫妻之实注定这一世是无法甩掉她了,毕竟,她有个强权的老爹,我白悟瘦胳膊小腿的,那吕老儿还不是抓住这一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想到这一点,白悟悲戚起来。 最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太后赵姬对此事的态度。 ‘唉,姬一定会对我失望至极,我白悟还有何脸面去见她?’ ‘她还会信任我吗?’ ……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各种问题在白悟的脑海穿梭,越理越乱。 吕蓉见白悟不说话,目光散乱,推了推他,小心问:“白老师,你怎么啦?” 白悟回过神来,“我还是有个疑问想问你,你怎么会躺在我的床上的。” 吕蓉一脸轻松:“我爹是个什么人,,白老师或许不知道,作为女儿的我最了解了,一定是那碗醒酒汤的问题。”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陶皿。 白悟一惊:“你是说汤里下药了?他给他的女儿下药了?如此,那个老东西还有底线吗?” “切!”吕蓉一脸不屑。 第163章 雄雌壁虎 白悟认真起来:“你快说说,你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小到大,我就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了我和荆蓝这事,他没少跟我生气,我也没少跟他赌气,甚至,我还以死要挟过他,我真怕他随时杀了荆蓝,这种事,他是做得出的……” 白悟倒吸一口凉气。 “我爹还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要是他不认可的,八匹马也拉不回……唉,所以,既然我爹喜欢你,我也不想再悖他的意了,这些年来,为了那个男人,我们父女之间不知吵了多少次,我也累了。” “这么说,你准备将就了?” 吕蓉并不答话,伸手拿掌心来摩挲白悟下巴上的胡须,半晌嗫嚅着,“其实,做你的女人也蛮好的!” 不知何故,她的脸颊飞上两道红霞。 “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低如蚊吟,“我又如何对其他的男人有非分之想?” “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白悟鼓起勇气道。 “我想跟你天天在一起。” 白悟总算探悉了她的态度,不免沮丧,抓起裤子就往身上套。 却被吕蓉从身后一把抱住。 “我俩再待会儿呗!”边说她的手不安分起来。 白悟感到她有点蠢蠢欲动都迹象,连忙一手搂住她的腰,正色道:“你不是想听故事吗?” “好哦好哦。”女子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副认真的模样。 白悟略一沉吟:“我给你讲一个壁虎的故事吧,壁虎知道吗,类似于一种爬虫……” “知道。” “有个人准备把家里的旧房子拆掉重建,房子是木结构的,他在拆房的时候,不经意就看到木板的夹层里有一只壁虎,尾巴被木楔钉住了,居然没死。 此人大惊,因为他知道那座房子是他十年前亲手建造的,而木楔正是由他钉入了木板,这也就意味着这只壁虎在这里待了有十年。 此人大为迷惑不解,漫长的十年这只壁虎是靠什么活了下来? 于是,他便偷偷地观察—— 终于,他看到了一只雌性的壁虎将捕捉的蚊虫喂进它的嘴里……这个人惊呆了,原来这十年时间,一直是这只雌壁虎在供养着雄壁虎,不离不弃。这个人被感动了,小心翼翼取下木楔,将那只壁虎放走了……” 听到这儿,女子忽然抹了抹眼睛,她的眼眶蓄满泪水,话音哽咽:“太感人了!” 看到此场景,白悟很满意,前一世,他谈过几场恋爱,这个段子是他不可或缺的枕边故事,只是前一世的故事里,被钉住的是个雌性壁虎,不离不弃的是一只雄性壁虎,故事的目的就是以此来表决心;而这一世,他把故事的角色调了个个,目的就是给对方框定游戏规则。 果然,吕蓉忽然面色坚定,斩钉截铁道:“将来夫婿就算如那只壁虎,我也会终身相随,好好照顾你,绝不弃你而去!” 白悟灿烂一笑,暗想,‘这个时代的女子真是淳朴啊!’ 两人又在床上磨蹭了小半天,看到窗外天色渐暗,这才穿衣下榻。 两人来到桌旁,纷纷盯着桌上的两只陶皿,里面均残留了一点醒酒汤,这一男一女面色愈发变得古怪,心情也很复杂。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白悟咬了咬牙:“走,带我去见我的岳丈大人!” 话刚出口,门外有人敲门,一个婢女的声音:“大小姐,你醒了没有,老爷让奴婢来请你和白大人!” 吕蓉应了一声,牵着白悟的手来到门后,大门关着,白悟拉了一下,居然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住。 白悟笑了。 ‘这相国也真是有趣,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闺女也坑……’ 紧接着,又肃然起敬:“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我白悟看来不及他十分之一!” 这间客舍显然是吕不韦用来安顿最尊贵的宾客,处在丞相府的一处幽静之地,到处郁郁葱葱,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显得格外清凉。 一名婢女在前边带路,白悟与吕蓉并排而行,一行人穿过一个拱形院门,来到一座华丽的堂屋前。 吕府的老管家吕得侯立在门前。 吕蓉轻声介绍道:“这是我爹处理政务的地方。” 说完就要入内,白悟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见鬼,我好像有点紧张哩。” 吕蓉嫣然一笑,:“白老师,莫要紧张,有我在,我爹爹不会吃了你的。” 白悟猛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惴惴的心情,立马气定神闲起来。 “哈耶,管家好!”白悟老远朝吕得挥挥手。 吕得趋步迎上前,脸上似笑非笑:“白大人,这一觉睡得可好?” “舒服极了!要不是婢女来喊,我差不多会睡到天黑。”白悟脸色平静,从神情来看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但个中曲折,哪有吕得不清楚的,他可是参与了整个事件的执行,吕得心中鄙夷,脸上却不露声色,轻笑一声不慌不忙道:“白大人快快屋里请!我们老爷在等你!” 白悟驻步,突然问:“管家,少监尹以及我带来的那帮侍卫现在何处?” “回白大人,也在客舍歇息。” “何处的客舍?” “前一进东首的院子里。” “那烦请管家安排人带我去,我有点事需要交待下去……对了,麻烦您和丞相说一声,我去去就来!” “白老师,我带你去!”吕蓉折返,主动走在前面引路。 白悟并未拒绝,又穿过一道拱门,吕蓉见四下无人,便等白悟走近,忽然伸手牵住了他。 白悟连忙挣脱,脸一板:“小姐,使不得!” “为何?”吕蓉一脸天真。 白悟这才想起这位丞相的独女性情率真,敢爱敢恨,否则,凭她一个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断然不会爱上一个穷小子的。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谁敢!” 这条路不通,白悟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说服她。 “你和荆蓝的事情这丞相府谁人不知?你和一个陌生的男子亲热,难道不怕传到他的耳里?” “我不管!既然本小姐已经想好与你长相厮守,就不怕别人嚼舌头……”顿了顿,又道,“我已想好,等一会儿见过我爹,我就去找他,把一切和他说明白!” “那也得等到你们挑明了,你我再牵手也不迟啊!” “就依你。” 虽然两人不再作亲热状,但彼此还是并肩前行。 第164章 不祥的预感 一来到前一进的院子里,人忽然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们乍眼一看,竟发现是府上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且与一个面生的男子若即若离地行走,纷纷投来注目礼。 白悟的余光里,隐隐发现不少人都在窃窃议论。 除了很不自在,白悟还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很快,吕蓉带着白悟来到东首的几排房子前,沿着一条石板路,俩人来到了第二排。 早有吕府的仆人看到大小姐,主动上前请安。 “雍城来的少监尹安排在哪间客舍?”吕蓉远远大声询问。 “这儿呢!”少监尹很快从一间房里探出身。 白悟一边让吕蓉停步,一边快步上前。 少监尹的面色有些阴沉,白悟断定,他一定是对自己感到不满意了。 “尹大人,准备一下,咱们吃过晚餐,连夜赶回雍城!” 少监尹点头,无精打采答道:“知道了白大人!” 白悟环顾一周:“齐茂他们呢?” “这丞相府好玩的东西太多,他们一定在四处转悠呢,要不要我去找?” “不用。”白悟又把目光落在少监尹身上,试探道,“尹大人不舒服?” “我好着呢!”少监尹语气不善。 话锋一转,语气愈加冰冷:“白大人,你如此轻浮,对得起太后吗?” “大人何出此言?”白悟蹦跳起来。 “哼!”少监尹干脆别过脑袋。 “尹大人,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白悟陪着笑,把脸凑近他。 “尹不聋不傻,尹且问你,丞相午间说的那番话可是当真的?” “哦,原来是这事啊!”白悟更加压低声音,“尹大人,白悟心中苦啊,这丞相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爱女许给我,我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可这老东西变着法子的要挟我,您也知道,他可是我大秦数一数二的权贵,我白悟惹不起啊,这不,我一直在寻思全身而退之法,尹大人,你有没有好办法?” 少监尹瓮声瓮气道:“那好办,回去后待太后回雍城,如实禀报就是。” “是啊,太后是一定要禀报的,可尹想过没有,吕丞相如今就连王上也敬称他一声仲父,论权力以及在王上面前话语的份量,他已不输太后,万一因为此事挑起他们之间的争端,我白悟罪责可就大了!” “那白大人准备怎么办?” “总会有个万全之策,这就是我提前来找尹大人的原因,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尤其是你从宫中带来的几名侍卫,切莫透露了口风,以免引起事端,尹大人放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会当面向太后解释的!” 少监尹轻松笑了起来:“大人担忧这事啊,放心,我尹自诩平素最大的优点就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会泄露。” “如此甚好!”白悟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耳语道:“尹大人要不也帮我想想法子,如何化解眼下的危局?都愁死我了。” 少监尹郑重点了点头。 “我还需回到丞相那儿,再与他周旋一番,尹大人,回见。” 此时吕蓉双臂抱胸靠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上,很识趣地离白悟远远的,等到白悟喊了她一嗓子,才主动朝白悟走来。 “事情办完了?” 白悟还没来得及回话,耳里突然传来一个男子高亢的声音。 “蓉儿,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循声望去,石板路上匆匆走来一个青衣男子,男子的腰间,悬挂着一柄数尺长的宝剑。 白悟心一沉,一个不祥的念头骤然而至。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叫荆蓝的小子?’ “荆蓝——”吕蓉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有个兄弟告诉我在这里见到了你,我还不信。这些日子,你也不去找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让人给你捎话,可是你一直鲜有露面,我还担心是不是丞相大人限制了你的自由呢。”说着荆蓝欢欢喜喜去拉吕蓉的手。 吕蓉本能缩手,偷偷瞟了白悟一眼,语气忽然变冷:“什么话,我爹怎么可能那样做!” 荆蓝并不气馁,再次来牵吕蓉的手,这一次,吕蓉干脆一甩手,喝道:“你干什么呀!” “以前我俩不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牵手的吗,蓉儿,你怎么啦?” “以前是以前!”吕蓉气急,一跺脚,“荆蓝,我就直说了吧,咱们已经不可能了!” 荆蓝身躯一震,愣了好一会儿,嘴唇打颤:“蓉儿……蓉儿你在胡说什么?” “千真万确!我没有诳你!” “丞相大人还是看不上我?……蓉儿,你不是答应过我,说一定说服你爹的嘛,怎么,难道你要放弃?”荆蓝开始带着哭腔,“蓉儿,你忘了以前对我说的话?” “我没忘……”吕蓉的声音渐低,她已经不敢看荆蓝的眼睛。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吕蓉下意识又看了白悟一眼。 荆蓝似乎幡然大悟,把两道冷厉的目光立即投向白悟的脸。 白悟知道此时再也不能当个缩头乌龟,此情此景,他必须果断站出来。 “咳咳……你就是荆蓝?”白悟背着双手,缓缓踱步上前。 “正是小爷!” “放肆,见到上官非但不行礼,还出言不逊,你当大秦的律法是摆设?就凭你藐视上官,本大人就能治你的罪!” “哼!”荆蓝不理他,转身对吕蓉气势汹汹问道:“蓉儿,这厮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荆蓝,请你讲话客气点,白大人可是我爹请来的贵客!” “白大人?”荆蓝眼里游过一丝疑色,“午后有人给我传话,说咱们的丞相大人给你重新物色了一门婚事,而对方正是一个姓白的大人,我还不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等吕蓉回答,荆蓝急速转身,向白悟逼近而来。 他的面目愈见狰狞,眼里凶光四射。 “白大人?药膳监的白大人??” “正是本官。”白悟已瞥到对方按住了剑柄,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 他决定以理服人。 “咳咳,兄弟……你和吕小姐的事本官是有耳闻,丞相也不止一次说过他对你和小姐的事并不满意,至于原因,兄弟是个明白人,丞相是什么人,小姐是什么人,而你又是什么人,要功名没有,要钱银没有,甚至连个爵位都没有,你想娶小姐,你不觉得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兄弟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此刻,在这一排客舍门前的院子四周,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好奇的吃瓜群众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争相观摩着这一出本年度最大场面的狗血情感大戏。 第165章 不顺眼立马开撕 正在这时,白悟看到齐茂和几名侍卫挤进圈子,并朝自己而来。 白悟胆气陡增,倏然提高了声音:“可兄弟你看起来相貌堂堂,智商却令人堪忧,难道你就没点逼数,吕蓉小姐如此貌美才高,你有哪点配得上她,是凭你挂在腰上的这把漂亮的宝剑吗?” 荆蓝并不是一个巧舌之人,听到这番话,肺都快要气炸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吹胡子瞪眼。 当然,白悟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语速很快一鼓作气道:“古话说,猫配猫,狗嫁狗,王八娶乌龟,婚姻讲的是门当户对,你一个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穷酸钓丝,你拿什么来养活吕小姐,是靠她家丰厚的嫁妆吗?难道,你是想让她一辈子陪你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顿了顿,白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换成一种嘲弄的语气:“要不就是你一直琢磨想当咱们丞相的上门女婿?呵呵,的确,那会省不少事!” “你放屁!”荆蓝抓住短暂的空隙,终于忍无可忍叱喝一声。 “粗俗,果然是个一介武夫!”白悟神色鄙夷,“看来丞相轻看你是有道理的!” “姓白的,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丞相是不是把蓉儿许配给你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蓉儿,你来说!”荆蓝把吕蓉拽了过来,“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个男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白悟跨前一步:“你这人怎么回事,吕小姐已经说了她和你没有可能,这不就是答案吗。” “滚一边去,既然你和蓉儿毫无瓜葛,这里没你什么事!” 荆蓝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但还在极力忍住。 吕蓉尽管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但这是一个数百人围观的公开场合,加上年龄不到二十,又有些心虚,整个人已经变得很不自然,脸上一直挂着难为情的红晕,在荆蓝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她一下子变得口吃起来:“他……他是我的老师……” 这个回答白悟很满意,因为,许啸和离宫来的几名侍卫就不远处,他很怕一些不恰当的话会因此传入太后的耳里。 荆蓝陡然看到了希望,惊喜道:“要不,我去跪求丞相,就算跪上几天几夜我也不在乎!” 轮到吕蓉着急:“荆蓝,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真的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爹……我爹……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了白大人!” 轰隆一声,荆蓝的脑子炸响了。 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浇灭,他发疯似的向白悟欺身而来。 气势有些怕人,白悟一边后退一边强笑道:“古人说得好,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我与蓉儿小姐性情相投,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铮——”一道剑光,耳里回响剑气刺破空气的声音。 白悟突然觉得头皮一凉。 剑光所过,白悟头上一顶没戴几天的簇新官帽被削飞,落地时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几圈。 白悟吓得不轻,不顾脑袋上倾泻而下的长发,一个蹦跳,向齐茂站立处狂奔。 人群中一阵哄笑。 这些看热闹的门客们,多多少少知道持剑的青年乃是和自己一个身份,且是府上前期闹的沸沸扬扬的丞相千金的男朋友,识大体的,胳膊肯定是往里拐的,毫无疑问是在嘲笑白悟。 但也有些起哄不怕事的,希望场面闹得越大越好,而这些人都是一些自命不凡之人,总认为自己的才华与见地并不比荆蓝差,为毛他的命那么好能获得小姐的芳心,所以他们的起哄其实不怀好意。 “荆兄弟,砍他!”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荆公子,你还是个男人吗?” “快快追上去,痛打落水狗!” 荆蓝岿然站立,冷眼看着白悟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心里说不出有多解气,剑尖一扬,佯作不甘罢休的模样,大步逼近而去。 几名白悟带来的侍卫岂能在这个时候再无动于衷?齐茂更是气愤填膺,剑一拔,大喝一声:“保护白大人!” 几名离宫的操起家伙侍卫快速迎向荆蓝。 与此同时,齐茂一把拽住白悟的胳膊,就要将他抢回,白悟瞪他一眼,一甩手,挣脱了他,低声喝道:“去,把我的官帽捡回来!” 这边的侍卫围成一道人墙,将白悟保护住,剑尖一致对外,目光炯炯盯着走来的荆蓝,呈高度警戒状。 “荆蓝,你要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吕大小姐尽管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此时无法再置身度外,她认为,一切因她而起,也只有她可以制止一切。 疾步追上荆蓝,吕蓉一把拉住了他。 “荆蓝,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女人但凡看到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就算撕破脸打起来,心情也不会太糟糕,加上一贯的自信,总以为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能摆平一切。 不过,荆蓝不买他的账。 倒不是她在荆蓝的心中好感降低,而是有个男人让他恨得不行! 两人在场中撕扯着,谁都不让步。 白悟掸了掸官帽上的灰尘,不慌不忙戴上,顺带将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捋了捋,塞进官帽之中。 看到身前五六名侍卫严阵以待,白悟的心情开始变得愉悦。 “蓉儿你松手,让他放马过来!切,有剑了不起吗?” 荆蓝本在你来我往的推搡中,怒气被消磨得差不多,闻言又暴跳起来。 轻松挣脱吕蓉后,荆蓝一个箭步,转瞬已近至阵前,剑尖一挑,“哐当”一声,一名侍卫的长剑飞上了天。 电光火石间,他手上的剑像是变着戏法,又连连将另两名侍卫的剑震飞。 “好!”周围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喝彩声。 “好汉,好身手!!” “哇,漂亮!!” 齐茂面色一凛,毫不犹豫加入进去。 一时间,剑声大作。 没多久,齐茂加上同行的五六名侍卫,悉数倒在地上。 白悟迎着荆蓝怒视的目光,一步一步后退。 他在强迫自己威严起来:“荆蓝,你以下犯上,是要掉脑袋的! 只要你悬崖勒马,本大人不追究你,否则,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 荆蓝的眼里开始迸发出凶光。 大步跨过一名侍卫的身体,荆蓝与白悟只剩数尺之遥。 继续迈步,正要跨过另一人时,他的一条腿突然被一人死死抱住。 “白大人,你赶紧走!奶奶的,这丞相府竟然纵容恶人行凶,难道真是法外之地?” 齐茂把双臂牢牢吊在荆蓝的一条腿上,发出了愤怒的呐喊。 此刻的荆蓝已经失去了理智,反手握住长剑的剑柄,手一翻,“叱”,将手中的剑尖刺进了齐茂的一条腿上。 齐茂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哀叫,但他依旧死不放手。 吕蓉一激灵,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 一个纵身,吕蓉挡在了白悟与荆蓝之间,她此刻已脸色煞白,不再犹豫,抬手朝着荆蓝的脸庞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冒犯上官,持剑伤人,荆蓝,你可知你已是死罪?” 荆蓝凄惨一笑,他已然红了眼,对吕蓉的话充耳不闻,扬起剑,准备对齐茂的另一条大腿刺下去…… “叮——” 横空忽现一道剑光,格挡住了荆蓝手中的剑刃。 俄顷之间,一个人影已冲进了场中。 他一声断喝:“荆蓝,再不收手,我饶你不得!” 发出话的是一名锦袍中年男子,他皱着眉,双目炯炯,手上也拿着剑,此刻已把剑尖顶在荆蓝的咽喉处。 “赵先生……”荆蓝嗫嚅着。 “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赵先生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失望,“白大人是丞相请来的贵客,你不但危及他的性命,还伤他的侍卫,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啊!” “赵斯铭,你还在磨蹭什么,给我把荆蓝这厮拿下,交给老爷发落!”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人,是丞相府的老管家吕得,他的脸色铁青。 被唤作赵斯铭的中年人稍一迟疑,荆蓝突然一个后仰,躲过了离咽喉数寸的剑尖,接着一个旱地拔葱挣脱了齐茂的束缚,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似的,逼向面前不远处的白悟。 他的剑直指白悟的胸膛。 从架势看,他有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白悟大惊失色,躲闪已是不可能,暗呼一声“我命休矣”,白悟闭上了眼睛。 “啊——”耳里传来痛苦的吟叫,熟悉得令白悟诧异万分。 这是吕蓉的声音,白悟陡然睁开双眼。 紧接着,从荆蓝的嘴里发出惊恐的吼叫:“蓉儿……” 吕蓉两只手捂在胸前,指缝间有鲜血汩汩渗出。 “哐当”,长剑从荆蓝手中跌落。 剑尖一抵在荆蓝的脖子上,赵斯铭狂啸道:“来几个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绑起来!” 而吕得已是面如土色,踉踉跄跄扑到吕蓉身边,一边扶着她一边焦急万分大喊:“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来人,快叫医者!” 第166章 第一个病患 “我就是医者!” 白悟高声应着,冲到吕蓉面前,一边架住她一边嘱咐,“捂紧了,一定要止住血!我这就设法给你包扎。” 吕蓉面色苍白,不住点头,并很听话地用双手按住胸前。 “吕管家,哪里有医馆?” “跟我来!”吕得迈着大步在前面领路,没走几步,回头再次叮嘱赵斯铭,“赵先生,看好荆蓝,千万别让他跑了,一会儿交给老爷发落!” 白悟二话不说,背起了吕蓉,疾步跟在吕得的身后。 耳里传来荆蓝声嘶力竭的嚎叫:“蓉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蓉儿你这是何苦,何必替那个混蛋挨一剑……” 穿过这一进的院子,来到另一进,在西北角,有座独立的房子,门匾上写着几个字:回春馆。 显然,这个医馆是专门服务丞相府的,相当于白悟前世一些大企业的医务室。 医馆配置的人员有十几名,有男有女,他们早就听到了消息,此刻均在门口迎接。 一男一女从白悟的背上接过吕蓉,架着进了医馆。 白悟来不及喘息,也跟着进去。 吕蓉被放在了一张桌台上,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提着一只医箱而来,操起一把剪子就要剪开她的上衣。 吕蓉摇头,目光停在桌台旁白悟的脸上:“……白老师,你果真是医者?” 白悟忙不迭点头:“蓉儿放心,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吕蓉的脸上浮起一丝羞赧,对老者说道:“管爷爷,还是……还是让这位大人替我包扎伤口吧……还有,除了管爷爷,所有的男人一律出去!” 门被人从外面带上,屋内只留下了几名帮忙的女子。 老者脸上掠过一缕疑虑,抱着负责的态度,他还是不放心问道:“这位大人,你准备如何处理?” “先看看伤口再说。” 作为前世受过五年医学临床学习和实践、且在一家省会城市的三甲医院外科工作过几年的白悟来说,外伤的处理是最基本的一项业务。 脱掉外衣,白悟撸起袖子,有条不紊开始了入秦后的第一例正儿八经的病患救治工作。 “打几盆热水来,我要先清洗消毒!” 白悟先用热水洗了洗手,用剪子剪掉吕蓉胸前的血衣。 白悟一眼看去,立即松了口气,还好,伤口离心脏足有好几寸。 而且从伤口的开放程度也可以判断,伤口应该不会很深,并未伤及脏器。 只是,血流不止,一定是刺破了血管。 “蓉儿放心,我看过了,你不会有事的!”安慰完了吕蓉,白悟又对老者道:“无需火烙和油灼,只需上些金疮药就可!” 火烙或油灼,是这个时代止血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烧焦血管,从而堵住血流,防止失血过度。 老者叫管易,是经当朝丞相高薪聘请的这家医馆的首席主治医生。 因而,怀着高度的敬业精神,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伤口,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不住颔首。 于是,接下来白悟轻车驾熟,清洗、消毒、上止血草药,最后包扎。 只是在最后一个环节,固定白布费了不少事。 实在是因为不够平坦。 好在这样的状况白悟早有见识,他把白布剪成长条,特地找了一处空隙地带,将布条绕过肩部才固定住。 “唉,这种棉布透气性不好,不利于伤口的愈合,管老先生,以后包扎专用的棉布可以不用精仿的布料,粗糙一点就好。 还有,小姐的伤口前一阶段每天起码需要换两次,七天后一天一次!” “知道了白大人。” 白悟净完手,顿有如释重负之感,微笑着再问吕蓉:“蓉儿,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吕蓉先是点头跟着又摇头。 白悟嗔怪一句:“你也真傻,为何要替我挨这一剑?不幸中的万幸,如果那小子剑头偏上几寸,你的小命就没了。” 吕蓉脸一红,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管易呵呵一笑,招手叫走了屋内所有的“女护士”。 屋里只剩下这对男女。 “我就说实话了,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就怕荆蓝会伤了老师,之所以挡住你,也是认为荆蓝断然不会伤害我,可万万没想到,那一剑还是刺出了……唉,也就是这一剑,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蓉儿你也别乱想,荆蓝虽然莽撞混球,可本意绝不会伤你,他这是恨我,恨我之切,说明爱你越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 白悟嘻嘻一笑,扶着她慢慢从桌台上坐起。 吕蓉嫣然一笑,露出无比的敬仰之情:“白老师……你真的很厉害耶,竟然会医术。” “这算什么,你白哥会的东西可多了……对了,以后切莫唤我老师……” “为何?” “叫老师太生分,最关键的,老师的称呼太过严肃,让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吕蓉的脸蛋立即潮红起来,忍不住伸进白悟的衣服里掐了他一把。 “你个坏东西,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肚子里不正经的念头多着呢,快说,看我第一眼的时候是不是就不怀好意?” “是又如何。” 吕蓉抬手就要打白悟,无意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得咿呀直叫。 这叫声很快传了出去,与此同时,屋外响起一个熟悉而惶急的声音:“蓉儿,我的蓉儿怎么样了?” 吕丞相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冲进屋内。 白悟赶紧稽首:“禀相国大人,大小姐并无大碍,只是伤了一些皮肉,还请宽心。” 吕蓉哎吆哎吆叫了起来,白了白悟一眼,埋怨道:“还皮肉,流了那么多血,哎吆歪,疼死我了……” 她的神态已和最初与白悟相见时判若两人,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女子对另一口子在撒娇,吕不韦会意一笑,知道是虚惊一场,同时也知道自己的那一条几乎没有下限的计策起了作用,一扫来时路上的愤懑,立马快乐起来。 “没事就好,刚才可把我急坏了……”话锋一转,“你们不是在客舍休息吗,怎么撞上了荆蓝那厮?” 第167章 日夕问斩 一提到荆蓝此人,吕丞相又愤懑起来,毫不客气数落起吕蓉:“看你,看上的什么人,平素里你好我好,一旦有了变故,便翻脸不认人,一点情谊都不讲,这种人跟禽兽何异?” 白悟恭恭敬敬道:“荆蓝想杀的人是我,是小姐冒死替我挡了一剑,对小姐之恩德,我白悟永世铭记!” 吕不韦一副欣慰的样子,接着把目光落在了管易身上,“老先生,蓉儿的伤真的不要紧?” “回丞相,白大人所言属实,歹人的那一剑,并未伤及根本,只要静卧,且伤口及时打理,不日后便可痊愈。” 说完,管易跨前一步,似是在夸耀白悟,又似在撇清自己:“今儿个小姐的伤口全是这位白大人打理,丞相,这位白大人是何方高人?医术不仅娴熟,很多手法老夫还是第一次见,不仅老道,还很合理!” “哦?”吕不韦眼睛一亮。 白悟作揖,即刻道:“小人本是白磨镇的一名郎中,以往,走街串巷救死扶伤是小人的主业。” 吕不韦一拍额头:“是啊是啊,老夫差点忘了,白大人原先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医者。” 吕不韦亲自搀扶起女儿,出了医馆。 包括吕得、赵斯铭等一众人随即跟着走出, 吕得至此,才长吁了一口气,他亦步亦趋走到吕不韦身后,轻声问道:“老爷,荆蓝那厮你看如何处置?” 吕不韦似早有算计,头也不回道:“如此忤逆之徒,留他何用,通知下去,日夕时分在荷花池行刑,让所有人都过去。” 赵斯铭一惊,顿时面色大变,刚要上前说点什么,被吕得一把拉住。 吕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悟偷偷瞟了吕蓉一眼,总以为她这个时候会说点什么,但见她神色黯然,已心气全无。 回到丞相府邸,众人自动散去,只剩下白悟、吕得和赵斯铭。 白悟并不清楚赵斯铭和荆蓝到底什么关系,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很不一般,果然,看到丞相与其女相携进屋,赵斯铭立即表现出不甘的样子,一把拉住了吕得。 “吕先生,救救荆蓝!” 吕得一声叹息:“赵先生,并非我吕得不想帮这个忙,可你也看到来时的路上,丞相是何等的气急,好在小姐无恙,否则连你这个总教头也难逃其咎,吕得只是丞相府的一名管家,大事小情还是分得清楚的,出了这等大事,我已是力不能及。 赵先生,这件事上你就认了吧,丞相的重大决定,是没人可以左右的。 我看天色黄昏,你还是去伙房让人给荆蓝多准备些好酒好菜,好让他做个饱死鬼!” 说完不再理他,快步走进堂内。 白悟未得到丞相的口头允诺,于是并没有随着他们父女入内,此刻便站在院里的一棵桂花树旁看景。 赵斯铭悻悻无措,无意就看到白悟,眼睛一亮,立即跑到白悟身旁。 弯腰拱手,赵斯铭庄重道:“白大人,我与荆蓝情感甚笃,有些话虽然唐突,但小人还是不得不说……” 白悟闻言转身,静静看着他,漫不经心道:“赵先生有话就说吧。” 赵斯铭牙齿一咬:“此祸毫无征兆,似是上天早有安排,不过表面来看,是小姐流水无情,其实缘起却是白大人,如果你没有出现,一切将会如常,故而我赵斯铭斗胆想请白大人帮个忙……” 赵斯铭就此打住,希望白悟接话,可白悟依旧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置一词。 赵斯铭大感尴尬,但救人心切,只得继续说道:“小人尽管不知白大人是何方神圣,但您是丞相的座上宾,又是小姐新结的知己,小姐一向气傲心高,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打动她的,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过人之处,斯铭以为,只要你认为荆蓝罪不至死,定然能够在丞相面前说上话,兴许可免他一死,如若大人肯出手相救,我让荆蓝做牛做马报答大人之浩荡恩情……” “不必了……”白悟挥挥手。 赵斯铭生生忍住满腹的话,脸上透出浓浓的失望。 “荆蓝死不了。” 丢下这句话,白悟又把身子转了过去。 赵斯铭先是一脸惊喜,继而又是一脸狐疑,不顾白悟对他的冷淡,又推了推白悟:“斯铭愚钝,白大人能不能请教一二?” 白悟极不情愿又转过身来,端详着赵斯铭片刻,还是说道:“此事的关键不在我白悟,而是在大小姐,不过,只要有人晓以利害,我相信救荆蓝一命,还是容易得很……” “请白大人明示!”赵斯铭迫不及待道。 白悟眉毛一挑:“赵先生和荆蓝那混小子到底什么关系?” “回大人,小人视他如己出,十五六年前,荆蓝八岁,他是我在赵国都城邯郸城内收留的一名孤儿,这以后,他一直与我形影不离……” 白悟点头:“原来如此!” 沉吟俄顷,白悟缓缓道:“我与蓉儿之事,在偌大的丞相府已不是什么秘密,同样,荆蓝与蓉儿之事,恐在丞相府更不是什么秘密。此事有两个关键点,其一,如果荆蓝必须死,而作为荆蓝曾经的红颜知己,吕大小姐若不做点什么,试想一下,丞相府上上下下万余人,会如何看待此事?作为当事者之一的蓉儿,以后又如何坦荡做人?这一点,无论是丞相还是吕蓉,都会心知肚明!其二,如果丞相有心择我为婿,也会顾及我得感受,妻子嘛,是需要有情有义的血肉之躯,一个连前男友被杀而不加阻拦的人,岂不会寒了我心? 此两点,只要有合适的人点拨一番,丞相还是会权衡利弊,放荆蓝一马的……” “那这个人谏言的人在白大人看来是谁合适?” 白悟笑而不语。 赵斯铭揖倒就拜:“有求白大人了……” 正说着,吕得匆匆走出,对白悟拱手道:“白大人,丞相有请!” 白悟一边答应一边扶起赵斯铭:“小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赵先生就放心吧。” 第168章 说情 白悟跟着吕得进屋的时候,屋里只有吕氏父女。 吕大小姐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吕不韦抬起头,指了指身旁的座椅,热情道:“白先生,快快请坐。” 吕不韦屏退管家,脸色突然庄重起来:“我刚刚和蓉儿谈过,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白悟心知他所指何事,但没有勇气就这个话题谈下去。 倒是吕不韦坦坦荡荡:“我家蓉儿还是个处子之身,她把一切都给了你,你答应我,以后绝不可负她。” 白悟机械点头。 吕不韦微微一笑:“的确,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老夫精心设计,作为一个父亲,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这一点我已和蓉儿说得明明白白,至于为何独独相中了你为蓉儿未来的夫婿,实在是老夫觉得你有异乎常人的地方,坦率讲,这个决定是昨晚赴王上的宴会、听闻白先生的谈吐后下的,老夫愈加觉得,你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只要我你翁婿二人联手,就没有我俩做不成的事! 呵呵,这件事白先生是不是认为老夫太过不可理喻?” 白悟违心奉承一句:“丞相的任何决定,一定自有道理!” “有传闻说,你得到一个云游的高人指点,现在没有外人,你告诉我,可有此事?” “有!”白悟坚定点头。 吕不韦抹了抹胡须。 “奇人异禀,老夫无意偶得,哈哈,难道是上天对老夫的眷顾?” 这个时候,吕蓉偷偷瞥了一眼白悟,目光中既有对白悟的崇拜,又有烦忧加身的落寞。 白悟知道有些问题没法回避,此时再不挑明就是一笔糊涂账,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一脸凝重:“丞相,我的过往你想必一清二楚,可不知丞相有没有和蓉儿明说?” 吕不韦知道白悟所指的乃是和太后赵姬的那点破事,含混答道:“有些事未必透明的好,就像雾里看花……呵呵,白先生以为呢?” 吕蓉却是突然警惕起来:“爹爹,……白哥所指何事?” 白悟把头转向吕蓉,迟疑片刻,支支吾吾道:“蓉儿……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完美……” “人嘛,哪有十足的完美?”吕不韦抢过话茬,试图转移话题,“白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悟打算天黑启程,星夜兼程回雍城。” “这么急?”吕蓉快速插话,语气透出失望。 “是啊,事情太多。” “那我俩的事……”吕蓉话一出口,脸马上红了,好在没有外人,她马上淡定下来,犹犹豫豫道,“要不我与白哥一道回雍城?” “那成何体统!”吕不韦脸一板。 白悟心中喟叹,随口道:“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句诗出自宋朝秦观,白悟也就是随手拈来,岂料深谙文采的吕丞相虎躯一震,大赞一句:“白先生好文采!” 吕蓉更是爱意浓浓地细细端详着眼前未来的夫婿。 白悟并不羞愧,大言不惭道:“见笑。” 言罢,白悟起身,对吕不韦作揖:“丞相,天色已晚,我去伙房随便对付一下,这就启程。” “那怎么行,好歹要正式吃个晚宴!”不等白悟答话,吕不韦执意走出房间,找人安排去了。 屋内只剩下白悟和吕蓉。 吕蓉皱着眉头站起,忽然深情款款勾住了白悟的脖子:“白哥,此一别何时再见?” 因有荆蓝的心结一直被她挂怀,因而,脸上隐隐有悲戚之意,这使得她看上去愈加楚楚动人。 白悟忍不住抱住她的脑袋,轻轻吻了她一下。 “忙过这一阵,我定来见你。” “过一段时间,我定去寻你!” 两人卿卿我我,显得万般不舍。 白悟心中感慨颇多: ‘说实话,论相貌和才华以及家庭背景,吕蓉这女子倒是我最合适的伴侣,只是个中变数太多,不知能否如愿?’ “白哥,我会想你的!”吕蓉羞态可掬。 她勉强挤上一丝笑,却无论如何笑不起来。 她想对白悟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这时,吕不韦吩咐妥当,踱步入内。 白悟思忖着,还是鼓起了勇气:“丞相,荆蓝你真的不准备留他?” “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何留得?” 白悟跨前一步:“思来想去,白悟还是恳请丞相放他一条生路。” 吕不韦狐疑打量着白悟,似乎不认识他了:“要知道,荆蓝想杀的人是你,你却反而替他说情?” “小人这是替小姐考虑,要知道,杀一个荆蓝容易,可你这会让蓉儿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包袱,以后,她会活在悔恨之中,就算我与她缔结连理,将来这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不敢肯定会解开蓉儿的心结……” 吕蓉一听到这儿,立即产生共鸣,“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爹爹,求你放过他吧,您看,白哥都没往心底去,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规矩,规矩你懂吗? 一条人命无所谓,可杀鸡骇猴,必须以儆效尤!” 白悟再道:“丞相是担心说出去的话,没法收回?” 吕不韦不说话了,白悟的话击中他的心坎。 作为当朝丞相,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朝令夕改,如何服人? “惩罚还是必要的,只不过,无须取其性命,我这是不想让小姐留下遗憾,况且,这也是丞相您的愿望吧? 如若如此,小姐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吕不韦终于松动:“那依白大人如何惩罚?” “鞭笞五十即可,然后让他远走他乡!” “哼,如此,便宜了那小子! 不过,此事看出白先生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蓉儿嫁给你,我也放了大半个心了!就依你!饭后,你与我一起去荷花池,我要让府上上下都晓得,是白先生饶他一条狗命!” “那倒不必!” 吕不韦没有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到时候了,白先生随我一起前往用餐。” 白悟牵起吕蓉的手,跟着吕不韦出了屋子。 白悟感觉那双滑腻的手在暗自使劲,回头望去,女子嫣然一笑,探过脑袋在他的耳边轻吐幽兰:“谢谢你,白哥,我求了我爹好久他都不答应,还是你的话管用。” 第169章 眉坞镇打尖 夜墨如漆,伸手不见五指。 吃完晚宴的白悟无心再看荷花池边上的刑罚场面,决定这就赶回雍城。 白悟带着少监尹以及几名侍卫,于丞相府的一处偏门走出。 送别的场面自然离不开欢愉初开的吕蓉,以及刚刚收了一个自认为卓尔不凡的女婿的吕不韦。 能得到丞相的送别,少监尹自然兴奋异常,一个劲地和丞相套着近乎。 看到女儿和白悟恋恋不舍告别后,吕不韦走上前去,他有几句话还要叮嘱这个准女婿。 将白悟拉到一边,吕不韦开门见山:“白先生,有什么事安排人捎信给我; 回雍城后多盯着嫪毐,你这位把兄弟心眼多着呢…… 还有,和蓉儿的事如何打算,你慎重思量一番,最好不日后亲自来一趟咸阳,把决定告诉我!” 白悟也直言不讳:“太后那边必须要有个周全的办法,否则……” “这你放心,老夫自有安排!” 白悟于是和他们挥手作别。 火把点起,一行人随之在吕蓉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吕蓉擦了擦惜别的泪水,跨进府内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既充实又柔情百结。 因为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对某人多了一份牵挂。 一路急行,翌日日中,一行人马已跨过渭河,白悟在一阵颠簸中醒来,撩开帘布,忽然发现眼前到处是连绵的群山。 山很高,由于傍山而行,几乎看不到山顶。 白悟打了个哈欠,询问身旁的少监尹:“此处何地?” “回白大人,我们刚刚过了渭河,已进入秦岭山脉,眼前就是秦岭的主峰太白山。” 白悟讶异道:“太白山?前些天来时的路上,怎么没看到?” “那天碰巧是夜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 “饿了,找个地方填饱肚皮吧。” “再往前行进十余里,进入太白山的北麓,有一个叫眉坞的镇子,镇上有客栈,无论是吃饭还是歇息,都有去处。” “好,通知兄弟们,就到眉坞落脚。”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繁华的集市。 在集市的中心地带,有一家二层的木楼,楼下是酒馆,楼上是客舍。 “官家,打尖还是住宿?”小二不等白悟下马车,便主动凑近上前。 “打尖。” “好咧,屋里请!”小二一边引着入内,一边招呼另一名杂役,将所有的马匹带到屋后饮水吃料。 一行八人在大堂的最里角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二给每人递上湿毛巾用来擦脸净手,除去脸上的尘垢,白悟顿时觉得精神抖擞。 一扫旅途的颓靡,白悟大感饥肠辘辘。 一口气点了五六个硬菜,白悟又让小二准备了几道当地的时蔬小炒,还叫了两坛本地人酿制的白酒太白液。 等着上菜是一种煎熬,白悟喝着凉茶突然就想起有一件事必须做。 从怀里掏出六块金子,分别放到六名来自雍城宫内的侍卫面前,“哥几个辛苦了,一点微薄的心意,不成敬意。” 一名年龄稍长的侍卫连忙推却:“白大人何必客气,护送白大人尹大人本是我等分内之事,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敢索要半毫报酬,再说,如果被我们上官知道,那是要受责罚的……” 后一句才是重点。 白悟微微一笑:“只要我不说,尹大人不说,谁会知道?是吧,尹大人?” 少监尹不紧不慢答道:“我哪有空操那份闲心!” 几名侍卫齐刷刷把目光聚在齐茂身上。 齐茂尴尬,赶紧摇手:“我齐茂好歹也是个百夫长,从来就不是个是非之人!” 几个人于是扫了一眼面前的金子,还想在说些客气话,白悟脸一板:“都收了吧,人多眼杂,这般推推搡搡有失官家体统。 几名侍卫迅捷地将各自的金子揣进怀中。 少监尹看几人心满意足的样子,立即咳嗽一声,目光逐一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几位,金子倒是收了,可知不知道白大人为何要给你们每人一金?” 几人一愣,不知少监话中何意,都面面相觑。 “一金可不是个小数字,快顶上你们一个月的俸禄了吧?” 年长的侍卫恭敬问道:“请尹大人明示!” “这次都城之行,几位应该大涨了见识吧?” 几名侍卫连连点头。 年长侍卫附和道:“是啊,不但去了王宫,还去了丞相府……丞相府真大,依我看雍城最大的官邸五个之和都比不上……” “关于白大人,你们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一名年轻的侍卫高声抢答:“白大人真牛,我打死都没想到白大人和咱大秦国的相国私交这么铁,还有,那吕家小姐简直太好看了,白大人能赢得她的芳心,要是我,笑都会笑死的……咳咳……” 他突然打住,忍不住瞟了一眼年长的侍卫。 他很困惑,为何自己讲到兴起的时候,这位老大哥会从桌底下偷偷捏他一下。 年长的侍卫清了清嗓子,面色庄重:“白大人放心,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家里的兄弟们如果问起来,我们就回答只去了一趟王宫,其它的,我们就只顾享受咸阳的美食了……是吧兄弟们?” “是是……”几名侍卫众口一词。 白悟并不回答,举起茶碗:“兄弟们,我白悟是个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清清爽爽,酒还没上,来,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咕咕一大口干掉凉茶,渴意全无,白悟浑身通透,缓了缓:“还有,我的还阳不老酒是个好东西,以后兄弟们……” 年长侍卫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打断了他:“白大人是不是准备送我们一些?” “那可不行!”白悟大摇其头,“我是咱大秦的官员,吃的是国家的俸禄,白送人本官可没这个权力,不过给你们打个对折还是在我的责权范围之内滴……” 不顾几人表情失望,白悟继续道:“此外,如果你们认识一些达官贵人想要试用我的还阳不老酒,只要介绍一位,我给你们返利十分之一……” “果真?”几名侍卫异口同声。 “千真万确!” 第一道菜是一大盆冷切牛肉,已经端上,足有五六斤,白悟率先夹起一筷,一边大口咀嚼一边招呼齐茂给大家倒酒。 举起酒碗,白悟爽朗大笑:“来,兄弟们喝酒。” 第170章 穿草衣的少年 一番风卷残云,白悟最先吃饱喝足,他起身来到柜台结完账,然后独自一人来到客栈门外看街景。 虽是中午,这处位于山坳之中的集市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异常。街两边所有的店铺都在开门揖客,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每个店铺门前均停滞着不少人,他们的衣着看上去都是本地的原住民,或许因为来一趟集市不易,他们都在抓紧时间采购自己必要的物资。 除了这些固定的店铺,也有一些流动的商贩,卖的是一些瓜果蔬菜,或是自家缝制的手工艺品,手挎一只竹篮,穿梭于人流之中,逢人便喊,一脸的渴求。 突然,街对面有一个人吸引住了白悟的目光。 一个衣着褴褛少年独自一人蹲在街边上,面前放着两只藤条篮子,他神情专注地看着不时从面前走过的人群,似乎也在兜卖着什么。 白悟好奇,踱着方步走到少年的身前。 少年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 说是衣着褴褛,走近后白悟才发觉,对方身上穿的所谓的衣服根本不是布料,而是用草和树叶编织的,初看上去寒酸得很。 少年见有人朝他走来,眼里流露出期盼,连忙堆起一脸的笑容。 其中一只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蘑菇,从成色看,刚刚采摘不久。 而另一只篮子里也装着东西,不过上面盖着叶子,看不清何物。 白悟对蘑菇没兴趣,却很想知道叶子下面到底遮掩着什么。 弯下腰,刚要掀开,少年眼疾手快,双手扒掉叶子,露出一物。 白悟目光一聚,顿时一怔。 竟是一棵品相极佳的硕大新鲜灵芝。 白悟迫不及待问道:“小孩,这东西卖吗?” 小孩眼睛一亮:“先生识得此物?” 白悟刚想表示不屑,一个念头随即浮现,不行,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否则对方会坐地起价。 赶紧收住脸上的喜色,白悟发出一声惊叹:“你这个蘑菇真大,自家种的?” 蘑菇和灵芝都属菌类,外形存在某种神似的地方。 少年一脸失望,又将叶子重新覆盖上去,嘴努了努另一个篮子:“这才是蘑菇,先生想买点吗?” “我就想要这个大蘑菇!” 少年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不是蘑菇,是瑞草。” 白悟这才想起灵芝还有别的叫法,比如灵芝草、三秀、木灵芝、仙草等,显然这个时代叫瑞草。 “我师父说,这瑞草珍贵无比,是稀罕物,有些行家还称它为仙草。” “仙草?”白悟故作惊诧,“这么说它很贵喽?” “当然,像我这么大个的,起码要生长百年以上。” 这点白悟当然清楚,他不再拐弯抹角:“小朋友,这棵瑞草你准备卖几钱?” 凭白悟的见识,内心中他早就估好了价格,就算小孩出价五金,他也会毫不犹豫买下,但占便宜是人之本性,他的问话中特地用“钱”为单位,就是为了杀价,不让少年对他的期望值过高。 听到白悟的话,少年一脸失望:“几钱?原来以为先生识货,看来我们之间不可能达成交易。” 少年不再看白悟,转脸他处。 通过这第一轮较量,白悟不禁对眼前的少年肃然起敬,特么原来也是个生意高手啊! 白悟干脆站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余光中,少年不为所动,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挽留的表示。 白悟怪笑几声:“也不报个价,看来你不诚心卖吧?” 这下少年急了,脸上满是委屈:“谁说我不准备卖了?” 随即,他转入喃喃低语,“我已经把它挖出来了,再也种不活了,师父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责罚我呢!” 这句话被白悟尽收耳里,顿时好奇起来:“如此说来,你是瞒着你师父挖的瑞草?” “嗯……”少年声音很低。 白悟鄙夷了他一眼:“真是个不肖徒儿,你师父是瞎了眼,这种徒弟也收。” 少年提高声音,大有争辩的意思:“师父云游去了,一走就是半年,留下我们几个徒弟,无米无炊,吃也吃不饱,我作为大徒弟,总要为其他的师弟着想,不变卖点物什,还不得饿死?” 白悟突然灵犀一动:“你们住在哪里?” “喏——”少年扭头指了指身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 “你们住在山里?” “先生尽说笑话,这瑞草不长在高山里,难不成长在低矮的平地?还有这蘑菇,都是从深山里采摘的。” “那你们住的地方岂不是很高很高?” “是的,几乎在接近山顶的地方,爬一趟山起码要耽搁我一炷香的功夫。” 少年说得平淡,白悟却听得心惊肉跳。 在他的前世,他是知道太白山的,印象中,太白山的主峰拔仙台海拔在3700米左右,按他前世爬黄山的经验,登顶一个海拔1800多米的光明顶,就要耗费他大半天的时间,而少年登顶却只要一炷香的功夫,难不成他长有翅膀? 否则就是这其貌不扬的少年却是个武林高手? 白悟的好奇心上来了,决定进一步试探。 “小孩,你师父去哪儿了?怎么一走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把你们都忘了?” “才不会,半年时间不算长,以往他有时一走两年的都有……” “对了,你们师兄弟几个,都跟着你师父学些什么?” “你这人问题真多,又不买,快快哪儿来哪儿去,别耽误我卖东西!”少年不耐烦呛了白悟一句。 被一个小屁孩怼,白悟很是不爽,但却不恼怒,眼睛又有意无意盯着蓝中的大灵芝看了几眼,一拍胸脯,大声道:“小孩,既然你们生活遇到困难,我就真心帮你们一把,说吧,这棵瑞草你准备卖多少?只要报个价,我在你报价的基础上再加十钱!” 白悟的大义凛然感染了少年,他迟疑起来,权衡了好半天,呐呐道:“要不我就卖你二十钱?” “成交!大丈夫一言既出快马一鞭,加你十钱,总数三十钱,我这就付给你!” 第171章 独叶草 特么也太便宜了! 内心禁不住狂喜,白悟忙不迭伸手入怀,掏出放钱的锦囊。 里面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根本没有小钱,扭头正见吃得心满意的齐茂足从客栈内快步而出,忙招了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去找掌柜换些小钱,我要购物!”白悟递给齐茂一块金子。 齐茂一走,少年小心问白悟:“先生是官爷?” 此时的白悟已换上了官服,一脸得意:“孩子,本大人这身官服你不识得?” 少年摇头:“我很少下山,因而从未见到过官家人。刚才那位勇士腰悬佩剑,穿锦衣华服,又称呼你为大人,我想你必是官爷,只是不知大人的官大不大?” “二品!”白悟自豪之色溢于言表,“就拿你们此地眉坞镇的上官来说,起码比我低五到六级,见了我,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哦……”少年思索,忽然话锋一转,“既然大人是个大官,钱肯定不缺,要不再加点钱?” 白悟跳将起来:“你这小孩怎么如此奸猾,说好的价钱,况且本大人还加你一半价,这等好事你到哪里找,你怎能出尔反尔?” 少年被人训斥,自觉心虚,但还是申辩了一句:“我师父还不知何时回来,三十钱补贴日常用度根本不够……” “那你也不能就靠一棵瑞草解决所有问题……要不……”白悟眼睛一转,“要不再采挖一些瑞草,我拿钱再买,咱们公平交易,如何?” “不行的,山上的仙草就那么几棵,还长在不同的地方,如果都被我挖了,说不定我都会被师父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有什么了不起,从今以后你就跟我混,我包吃包住还给零花钱。” 少年似是遭到羞辱,面色突然变得不善,冷冷道:“先生都胡说什么,我是师父的大弟子,我小木头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你叫小木头?”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白悟一脸谄媚,几乎是在讨好对方。 “嗯……先生你呢?” “我叫白悟……咱们交个朋友吧!” 给了小木头三十钱,白悟抱起大灵芝放进齐茂的怀里,过程中不小心带出一片叶子,白悟细看了一眼,顿时心中又是一动。 “小木头,这是什么叶子?” “一叶草。” 白悟立即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知道,独叶草在很久以前的确有一叶草的叫法。 他从篮子中拿出几片,细细端详起来。 作为一名医科生,白悟还是比较了解这种植物的。独叶草是一种多年生小草本植物,根状茎细长,从顶端芽中生出一片叶子和一条花葶,生长在3000米到4000米的高海拔地区,常见的是在冷杉林或杜鹃灌丛下,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可治疗跌打损伤、瘀肿疼痛、风湿筋骨痛等,碾碎成粉末后可做成化血丹,据后世的科学家研究表明,此植物源于6700万年前,甚至比大熊猫和珙桐还早,在白悟的前世,它被列为珍稀野生资源受到保护,乱采乱挖会触犯刑法。 抬头望了望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山峰,白悟心中愈加确定。 没错,就是它,独叶草! 一瞬间,白悟发现了另一个商机,如果将此叶子大量收购,晒干碾成粉末,配一些辅料,岂不是又一个高新产品问世? 就叫化血丹。 这种止血化瘀且能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在这个战祸频起的时代一定会成为各国军中常备的紧俏物,只要价钱合理,推广和普及不在话下。 白悟突然决定,必须在此地滞留一天,将这个想法立即实施。 为了弄清心中的疑问,白悟当即问道:“小木头,此独叶草……一叶草在你们山上多吗?” “多,漫山遍野都是!” 白悟颔首,心中已有计较,再问:“如果要采摘的话费事吗?” “这有何难……”小木头脸上渐有疑惑,“白先生要此物何用?……难道是想用作药物?” 白悟诧异,脱口道:“你知道它的用途?” “当然,可以消肿止痛,还可活血化瘀……” 白悟连忙打断他:“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我家师父!我和师弟们平时砍柴捕猎什么的,难免磕磕碰碰,都是我师父将一叶草的叶子捣碎敷在伤口上,没几天就好。” 听到这席话,白悟马上对小木头口中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师父多了份深深的敬意。 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据白悟有限的知识,独叶草出现最早的古籍记载是在250年后的张仲景的《伤寒论》中,用于素体阳虚,感冒风寒,症见恶寒发热、寒重热轻、身倦欲卧、风湿痹痛、肺寒咳喘等。 如此看来,在这个时代,就有这么一位高人对它的药性了然于胸。 按耐不住好奇,白悟于是问:“小木头,你师父何时归来?” “具体归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师父云游之前说过,此番外出要半年光景,他是一月旬中离开,现在……已是八月旬初,理应该回来了……咦,白先生为何问这些?” 白悟盈盈一笑:“小木头,你想不想发点小财,每天有大鱼大肉吃?” 小木头翻了翻眼睛:“白先生不要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 “你能不能领我们上山看一看,本大人想采摘足够多的一叶草,只要带一下路,本大人定然会给你报酬……” 小木头犹豫再三,大摇其头:“不行!” “为何?” “我不能让尔等肆意祸害,如果因为我的缘故,糟蹋了山上的宁静,师父回来还不打死我?” 白悟不高兴了,冷脸喝道:“你这小孩,好不识相,太白山乃我大秦疆域,其上一草一木、一兽一鸟,都是属于吾秦王的,本大人行的是义举,代表的是国家,让你引路只是本大人看你可怜,想给你赚一些外块,别不识好歹!” 小木头眼睛一瞪,正要反唇相讥,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木头,你怎么在这里?” 小木头急切转过脑袋,眼睛里满是惊喜,扯起喉咙喊了一声:“师父!”不顾地上的篮子,飞一般冲了过去。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出现在白悟的面前。 第172章 白胡子道士 他银须白发,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衫,头上挽着一个道髻,手上很诡异地拿着一支浮尘,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完全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道士驻步,抚了抚小木头的头,和蔼问道:“你怎么下山了?” “师父,徒儿采了一些蘑菇,下山换一些米面……”回答间小木头趁老道士不注意朝白悟偷偷挤眼睛。 白悟当然明白小木头的意思,他这是不想让师父知道他偷卖了山上的灵芝,白悟当然乐得如此,毕竟这棵大灵芝他只花了30钱就占为己有,算是捡了大漏,他还担心小木头万一告诉老道士,老道士一翻脸难免又是一番扯皮呢。 白悟跨前一步挡住了手抱灵芝的齐茂,扭头也向他眨眼睛。 他的意思是你赶紧走,找个地方把灵芝放起来。 齐茂哪里知道白悟的花花肠子,他根本不认识怀中之物,在他看来,这样一个沾着湿泥的大蘑菇再怎么值钱,也不值30钱,不过,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齐茂揣摩不透白大人的意思,但他知道一个原则,凡事不懂要不耻下问,于是齐茂用很低的声音轻声问道:“白大人,这东西怎么处理?” 声音很轻,只够他和白悟听到,不知何故,十多米开外的老道士突然把一道精光投射到他的怀中之物上。 白悟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卧槽。 他已发现老道士脸上有了疑色。 齐茂看到白大人皱眉,心想还是自己太笨了,很显然,这是一个活物,白大人必定是要回去栽种的,因而…… “大人,我懂了,我这就去找些土打湿,裹在根部,保证栽种的成活率。” 他为自己的机灵暗自高兴,这玩意如果是用来吃的,哪里会值那么多钱,正确的方式应该是用个陶盆培土供上,作为观赏之用。 想明白这点,加上白大人未置是否,齐茂不等白悟作答,屁颠屁颠向客栈走去。 “勇士留步!” 老道士明明声音不高,但却让在场所有人听得分明。 齐茂迟疑站定。 老道士手牵小木头走到齐茂跟前。 打量了一眼灵芝,老道士问小木头:“这棵瑞草是屋后的那棵吗?” “不是的师父,是新月崖旁的那一棵……”小木头脸色开始慌张,解释之前没忘幽怨地看白悟一眼,“师父,徒儿寻思那些蘑菇值不了多少钱,师弟们已经好多天没吃上肉了,徒儿就斗胆把它采挖了,想多换些钱……” “为师并不怪你……”老道士看向白悟,继续对小木头说道,“卖了多少钱?” “回师父,本来说好是二十钱,这位大人心善,多给了十钱……” “心善?”老道士眉头一蹙,“恐怕是心恶吧?” 白悟无法再退缩,立即摆出一副受到莫大羞辱的样子,“老人家,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吧?你家徒弟出价二十,我涨他十钱,怎么就心恶了?本大人古道热肠,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道士一怔,反复看着白悟,脸上波诡云谲。 白悟以为说中对方软肋,洋洋得意继续道:“怎么,理亏了?” 老道士徐徐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是我徒儿报的价,大人拿去就是了。” 小木头忙问:“师父,难道是徒儿我卖便宜了?” “何止便宜,简直暴殄天物,这棵瑞草真正的价值又何止你出价之十倍?” 小木头不干了,大步流星来到齐茂面前,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到齐茂的怀中,顺手就夺那棵灵芝。 齐茂当然更不会顺他,一个侧身躲过,不悦道:“小孩,你这是干什么!” 小木头充耳不闻,身子一矮,已闪到齐茂的另一侧,两手一探,不知用了何种手法,已将灵芝牢牢抱在手中。 齐茂恼羞,拔起剑做出恫吓状。 剑才举起,小木头抬起一脚,不偏不倚踢在他的手腕上,竟将一柄长剑踢飞。 这下,齐茂暴跳起来,也不顾捡剑,飞身扑向小木头。 小木头紧抱着灵芝气定神闲向前走,根本无视身后的饿虎扑食。 两人身体即将碰撞,那一刻,小木头一个闪身。 齐茂一个趔趄,扑了个空。 “好了……”白悟和老道士几乎同时出声相喝。 “好了,小木头别闹!”老道士完全是训斥的语气,“这价钱是你出的,你现在不卖了,真的不讲道理了?” 白悟喝止的是齐茂,他尽管不通拳脚,但就算再愚钝也看出齐茂不是那个小屁孩的对手。 “好了,齐百将,不要以大欺小,他有大人在,为难一个小孩干嘛!” 白悟当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他必须“合法”地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 他看出来了,这一老一小一定不是凡夫俗胎,从少年露出的身手他已不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此刻就是所有的侍卫一涌而出,也未必是人家两人的对手。 “本大人就不信了,这世间如果可以倚强凌弱就能获取所需,还要律法何用?岂不是人人都去练武,岂不是整天打打杀杀?” 顿了顿,“此瑞草是我凭本事买的,凭什么就可以出尔反尔?” 老道士冷言道:“这位大人何须说那些没用的?我是他的师父,自然会主持公道,小木头,把你手中的瑞草还给人家!” 小木头不敢违抗,转身将灵芝塞到齐茂的手里。 齐茂死死抱住,冲进了客栈内。 俄顷之间,他带着所有的侍卫包括少监尹在内潮涌而出。 一方面有找回场子的意思,另一方面,保护白大人的生命安危也是他首要职责! 老道士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从怀中拿出一颗糖,递给少年,不慌不忙牵起他的手,傲然道:“小木头,随为师上山。” “慢!” 老道士一愣,浮尘一抖,“大人还有何事?” “本官有一事想请教道长,刚才和小木头在攀谈中无意了解到,在你的道观周围,有很多一叶草。”白悟擎起一片独叶草,举到老道的面前:“如今世道纷争,我大秦将士常年征伐,难免伤痛缠身,故而想用此草研制一些化血丹,用于治疗伤病,且据我所知,此草只盛产于秦岭一带,尤其是你归隐的太白山上……” 第173章 白云深处有人家 说到这儿,老道诧异之色愈浓。 “你是何人?” “本官乃大秦药膳监的主官,鄙姓白,道长不妨直呼我名白悟。” “贫道只是一心向道,并非什么道长,而山上更没有什么道观,只有几间破败的茅草屋。” “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姓归,名慕阳。” “久仰久仰。归道长,本官这就想登山察看一番,不知可否引路?” 归慕阳皱了皱眉:“药膳监是个什么官衙?贫道可是第一次闻说。” “专司开发民间奇方,造福于民。” 归慕阳再次将白悟上下打量一遍:“看白大人年纪不大,怎么知道一叶草有此功效?据贫道所知,普天之下知道一叶草的恐寥寥数人,况且此草只生于此地的深山之中,贫道好奇,白大人是得到何方高人指点?” 白悟大言不惭道:“本人和小木头一样幸运,数年前亦得到一位云游的高人指点。” 一旁的少监尹立即点头附和。 “数年前白大人在什么地方?”归慕阳忙问。 少监尹抢口道:“当时白大人在晋阳县的白磨镇。” 归慕阳神色一动:“请问大人,那位云游的高人长什么样?” 少监尹赶紧看向白悟。 白悟咿咿呀呀起来,不假思索胡诌道:“个子很高,接近四尺,方脸,手脚很大。” 归慕阳脱口叫了起来:“莫非是他?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白悟心中叫苦,知道再信口开河下去一定露馅,顺势借坡下驴:“他没有吐露名字,本人也不便问。” 老道还要再问,白悟忙不迭转移话题:“道长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贫道还要在眉坞镇办点事,就让小木头陪汝等上山吧。”他看了看日头,语气一转,“不过,一叶草长在云雾缭绕的地方,山路崎岖,这一趟上山天黑之前断然返还不了……” 白悟接过话:“那烦请道长留宿一晚……” 归慕阳面有迟疑。 白悟不假思索:“放心,既然叨扰本官会适当支付一些报酬的。” 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没等老道答话,小木头抢先道:“白大人准备给多少?” 白悟咬了咬牙:“我们一行九人,一金,包吃包住。” “乖乖,这么多!”小木头狂喜,转头道,“师父,就应了吧。” 归慕阳沉思着,似在思考某一个利害点,半晌,颔了颔首,“小木头,你把金子先收了,就带他们几位先上山,至于晚上的吃食,我顺便会带回去的。” 说完,老道朝白悟狡黠一笑,飘然而去。 白悟知道这位道长对他的观感并不好,也不计较,对少监尹讲了上山的原由,然后安排将马匹等辎重寄放客栈,一行人便随小木头向数里外的大山脚下走去。 路上,小木头在一家炊饼店前停下,顺带买了五只炊饼。 本以为上山即使没有路,起码也有一条小径,开始爬山后,白悟才晓得自己错了。 山体不但陡峭,还荆棘丛生,很少有坦荡的地方,几乎每迈一步,都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倒是小木头轻松无比,不但远远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催促着众人快点。 爬了三个时辰,才只爬到半山腰。 白悟有点懊恼。 但想起又是一条财路,他又莫名兴奋起来。 少监尹很少如此剧烈运动过,叫苦不迭。 唯有小木头健步如飞。 日落时分,终于快接近山顶。 随着海拔高度递增,气候类型按一定规律呈连续的带状分布。气候的差异更趋于立体,他们好像进入另一个区间,气温早就变得凉爽起来。 而且,越接近山顶,山上的树木更粗更大,几乎已看不到灌木丛,因而好走许多,他们广袤的深林间穿行,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平缓的山体阳面。 “快到了!” 又走了片刻,林间若现几间简陋的茅草房。 茅草房毗邻一条小溪而建,哗啦啦的流水声早就灌进了白悟一行人的耳朵。 一个小男孩从一棵树后现身,惊喜喊了一声:“木头师哥。” 小木头掏出一只炊饼递给他,以大人的口气问道:“我让你们捉些鱼晚上吃,都捉了吗?” “叶子师哥带着其他几个师弟正在新月崖旁的水潭里捉呢。”小男孩狼吞虎咽啃着炊饼,含混答道。 “师父回来了,待会儿就到,我猜他还会带些肉回来。” “真的?”小男孩一脸狂喜,“会是牛肉吗?我们好久没吃牛肉了!” 小木头没回答,带着白悟几人向茅屋走去。 三间茅屋,一字排开,中间最大,左右都很小,其中左手侧的显然是一间柴房,因为路过的时候,白悟看到了里面的土灶。 主间茅房比想象中简陋得多,只有一张用一根根木头镶成的桌子,外加七八张小木凳。除此,还放着一个木架,上面堆着一些杂物以及几只布袋。 正屋两侧也有房间,白悟好奇,探头看了看。 分别放了几张木床,看来是小木头师兄弟们用来起居之用。 小木头从柴房端来一盆煮好的凉茶,里面放了一些不认识的叶子,他像是一个好客的主人,替所有来者都准备了一只陶碗,分别倒满茶。 “你赶紧去叫小叶子几个回来,说家里来客人了,让他们生火做饭。”吩咐完,小木头老练地从木架上取下一只装着大米的布袋,轻飘飘拎着,去了柴房。 不一会儿,外面叽叽喳喳声响起,几个一般大小的小男孩簇拥着一个小老头走进屋内。 他们围着老头不停问个不停,甚至有一个个儿很小的孩子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中,试图找到心仪之物。 归慕阳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掏出几块糖散了,孩子们这才一哄而散。 “几位,条件太过简陋,还请不要介意!” 随着这番话,老道飘然入内,白悟仔细看了他一眼,不禁微微感到诧异,发髻丝毫未乱,脸上也没有汗渍,面不红气不喘,周身的衣服更是又干又爽,怎么看都不像是刚爬过数千米陡峭岩壁的人。 白悟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位老者,是个世外高人无疑。 第174章 静夜思 饭后,天已完全暗了下来,此处树荫蔽天,看不到一丝天空,因而四周漆黑如墨,这片林间,唯有几间茅屋传出的微弱灯光,试图穿透浓稠的夜幕,可一切都是徒劳。 小木头和他的几个师弟腾出一间房,打了个地铺,供侍卫们睡觉。 白悟是官,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官,自然不能失了体统和侍卫们挤在一起,他一再要求加钱单独搭床,哪怕就是木板铺枯草,他也心满意足。老道拗不过他,便在另一间茅屋他起居的房间外边,给他在木条凳上加了一张木板,为此,白悟多给小木头支付了五钱。 少监尹也是个官,因由地方实在太拥挤,只好在侍卫们的地铺外首,又打了个地铺。 灯油金贵,晚饭吃完不久,小木头就催促来客们早点上床入睡。 白悟跟着老道来到另一间茅屋,老道掌灯,油灯就摆在主间的一张陋桌上,归慕阳拖来两张凳子,示意白悟坐下,摆出一副秉烛夜谈的模样。 白悟也的确想和他说说话。 昏黄的灯光投在老道光洁的脸上,这时的白悟突然发现,这位白发老人的脸竟看不出明显的皱纹。 “白先生打哪里来?”老道冷不防冒出一句。 白悟并不在意,如实道:“打雍城来,去咸阳城面见吾王,现拟归去。” 老道淡淡道:“白先生应该知道贫道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白悟奇了,诘问道:“恕我愚钝,不太明白道长的意思。” “我怎么看白先生都不似本地人。” 白悟莞尔一笑:“当然,吾乃晋阳县白磨镇人。” “白先生推磨的本事真是一流!”老道突然目光炯炯,“恐怕白先生也不是什么晋阳人吧?我从白先生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我们当代人的气息,说吧,你到底来自何方,来我秦朝干什么?” 他的语气有责问的意味。 白悟心中一惊,不假思索道:“道长开什么玩笑,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我是地地道道的秦人,在这片热土上,我祖祖辈辈已生活了多年……” “胡说,白先生别诳我,你定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白悟彻底惊呆了。 这老道虽然有点妖,可怎么会知道有另一个时空的概念? 短暂思考一会儿,白悟极力为自己诡辩:“难道就因为我识得瑞草的功效,或是我通晓一叶草的妙用,就使得道长如此坚定我来自另一个空间?我很不解,所谓的我来自另一个空间,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求您别骇人听闻好吧!” 老道一下子变得索然无趣,起身道:“白先生不想说不说便是,贫道也强求不得!” 说完擎起油灯进了卧室。 “白先生早点休息吧,明天天亮后随我去几处山崖,那里一叶草遍地都是。” 半夜里,白悟多次醒来,因为这里的蚊子太多。实在睡不着,白悟爬起,他想到门外呆上一会儿,为了不吵醒老道,他蹑手蹑脚下了床,并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里侧的床铺。 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有种直觉,床上好像没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白悟轻轻咳嗽了一下。 床上没什么反应,细细辩听俄顷,白悟听不到一丝的气息声,这下,他愈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掏出火石,点亮了床边的油灯。 果然,老道的床上空无一人。 白悟推断,此时应该是四更上下,总以为老道或许是外出解手去了,就没有放在心上,从外间提起一张凳子,来到屋外。 虫鸣啾啾,白悟独坐在夜色中,安静地想着心事。 前一段时间节奏太快,很多事情容不得他做太多的思考,唯有今夜,他可以好好捋一捋重生之后所有的时光。 突然间,他就想起了那一世的白悟,想起了那个已在脑海渐渐模糊了的身影,思绪此刻分外清晰,白悟觉得,他有点想他那一世的女友了。 不知他的离世,如今的她过得好吗? 白悟又想起那夜救人的一幕。 思绪逐渐回收,白悟又想起这一世。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他的人生已经逆袭,他已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混子一下子变成了众人景仰的大秦药膳监监长,除此,他的命中还自带桃花,一个个貌美如花清丽脱俗的美人儿总能与他结下不解之缘。 不过,李荷花好像不算。 接着他想起了这一世中第二个女人。 夜火。 妩媚丰腴的夜火,是他最理想过上平凡生活的好婆娘。 想起夜火,白悟不禁有些伤感。 ‘唉,也不知她现在一个人到哪儿了,会不会已经抵达了越地?’ 短暂的惆怅后,白悟自然而然联想起最让他销魂的赵姬。 赵姬妖娆,古今少有。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白悟的心际同时涌上一股深深的担忧,这种担忧是因为另一个在他生命中刚刚现身的女人。 吕蓉。 坐拥巨额财富,富霸天下的丞相之女,按理说是人生巅峰的标志,可白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有穿越者的先见之明,他知道无论是美色倾城的赵姬,还是富甲天下的吕丞相,以及那位和自己患难过的嫪大哥,在接下来的生命轨迹里,都将注定黯淡。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就是当今的王上。 这位王,可不是平庸之辈,纵横捭阖,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丰功伟绩,旷世少有! 想到这儿,白悟感到未来的道路绝不会平坦。 最后,白悟又想起了现今依旧滞留在雍城的匈奴公主亚苏。 这个女人至今与她还算清白,可白悟心中有一种直觉,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思绪纷纷扰扰,白悟了无睡意,也不知在这样的夜色中坐了多久,不经意抬头,突然从林木的罅隙中看到透射而来的一丝淡淡白光,这才猛然醒悟,五更已过,天色微曦。 归慕阳依旧不见踪影。 白悟断定,他根本不是去解手,而是又外出了。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在这大山之中,又是黑灯瞎火,他会去哪里。 第175章 新月崖 四周依旧朦胧,能见度很低,白悟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渐明,决定四处走走。 主要是心中好奇,一方面他想看看周遭的风景,更主要的,他很想知道老道的去向,说不定会觅得一些蛛丝马迹,自昨夜老道一口咬定他来自另一个空间,他就愈加渴望了解这个谜一样的老道的一切。 另一间茅屋大门紧闭,白悟试着推了推,房门被从里面上了闩,老道显然没来这间屋子。 屋前的林间有一条明显踩踏过的小径,一直蜿蜒远去,白悟迎着晨曦沿着小径朝前走,他很好奇这条小径到底通向何方。 大约走了四五百米,小径穿过这片林子,眼前出现了一个开阔地,白悟迫切想远眺风景,于是跳上一处高坡,开始极目远望。 他看到腾起的大片大片的雾气。 原来此地已是悬崖的一处岩壁,前方是广袤无边的山谷,山谷里雾霭袅袅腾腾,根本看不见谷底。 抬头间,他看到遥远的东方升起了一小片鱼肚白。 白悟低头,倏然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巨石上,巨石前凸,几乎悬空搭在悬崖上方,而自己的双脚居然踩在几个石刻的大字上。 【新月崖】 ‘原来这就是新月崖!’ 白悟眼睛游转,果然在身后的林子里发现了成片成片的独叶草。 白悟再把目光停留在脚下的山石上,“新月崖”三字每个都差不过数尺见方,是用利器开凿其上,用的是大篆,这是一种形似甲骨文的字体,相传是夏朝的伯益所创。 只是凿痕陈旧,饱受日晒雨淋,看上去已有些年头。 白悟马上推定这些字根本不是归慕阳所刻。 ‘难道此地在多年前就有人迹?’ 白悟不愿多想,席坐在大石上,开始欣赏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 只欣赏了片刻,他突然听到脚下不远处似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脚步声,白悟奇怪,大胆拽住岩石缝冒出的一棵小树的树干探头朝谷底张望…… 脚下的岩壁上居然延伸出一条绰绰约约的山道,依附在一排凸起的岩壁上,通向谷底看不见的某处…… 动静正是来自于这条险峻的山道,只是目光尽处全是雾气,根本看不真切。 不过,俄顷间他看到一个人影。 人影清瘦单薄,正朝着他的方向攀爬而上。 说攀爬其实并不恰当,准确说那人是在腾跃。 随着对方渐行渐近,白悟看到对方的脸上白须飞舞,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喊了起来:“道长,怎么是你?” 老道闻声并不诧异,远远应道:“白先生起得好早。” “山上的蚊子太热情,睡不着,便四处看看。” 脚下垂直处不到十来米的地方,老道归慕阳手按住一块石头,稍稍一用力,整个人立即飞身掠起,半空中,他勾住一根树枝,脚尖再次发力,人已经徐徐跳上了白悟屁股底下的大石。 “道长,你好身手!”白悟惊呼。 老道似乎并不忌讳在白悟的面前暴露自己吊炸天的功夫,又从巨石上轻轻一跳,以与他年龄极度不相符的利索稳稳落在地上,他随即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招呼白悟下地。 白悟探下身子,来到他的面前。 “道长,我半夜就不见你,没想到你在这里……”白悟侧头看了一下山谷,漫不经心又道,“你在谷中干什么?” 老道吊诡一笑,没有回答白悟的问话。 白悟自觉无趣,换了话题:“除了此地有一叶草,其他地方还有吗?” “多的是,一叶草独出此山,白先生要多少有多少。” 白悟露出一副认真的神情:“道长,这件事还要麻烦你,我杂务缠身无法抽出多余精力,想麻烦你牵个头,多召集一些本地的山民采挖此草,晒干后帮我运至雍城,有多少我收多少,干货收购价每斤五钱,份外每斤我加价一钱给你,算作你的酬劳,道长可愿意?” “如此天降的好事,我归慕阳岂能拒绝!” “那我俩就说好了,不过需要制定契约,你要保证每月足量供应10石。低于这个数我只能扣你的酬劳……嗯,每斤只能按半钱计价,当然,超过10石我也有额外的奖励,按每斤一钱计,道长以为如何?” 归慕阳略一沉吟:“好是好,可1石120斤,10石就是1200斤,这不是小数,这一叶草水分多,晒干缩水严重,我估摸五六斤鲜草才能晒出一斤,此处山高林密的,山民攀爬不易,恐没那么容易……” 白悟不假思索:“按此时的计量,一斤256克上下,1200斤连半吨都不到……有何困难?” 话一出口,白悟自知失语。 克和吨都是后世的计量单位,这个时期根本闻所未闻。 果然,归慕阳的眼里出现了大大的问号,他的眉头拧成一块。 白悟脑子急转,思索着如何解释,孰料归慕阳并未多问,而是淡淡道:“那好吧,我答应白先生。” 白悟留恋地看了一眼犹如仙境般的峡谷,转身向茅屋走去。 走了几步,感觉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却见归慕阳依旧站立原地,在思考着什么。 “道长,一起回吧。” 归慕阳犹犹豫豫的样子,突然间似乎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到白悟面前。 “白先生,贫道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已冥思多日,可一直不得其解,今见白先生面相不俗,大胆揣测先生定有非凡见地,便想冒昧请教一二。” 白悟来了兴趣,迫不及待问道:“道长不用客气,咱们今后就是生意上的合伙人,也是利益的共同体,请便!” 归慕阳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肃穆,沉吟着道:“此峡谷深有百丈,从此处下去一直迤逦向西,大约走几里地,有一处水泊之地,湖面不大,长年雾气升腾,尤其是晴好的天气,雾霭高达十余丈……” 说到这儿,归慕阳不自觉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白悟的胃口已经被他吊起,连忙催促道:“快说,怎么啦?” 归慕阳利用短暂的停顿,已把接下来的话组织好,毫不迟滞道:“雾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这雾气之中经常出现一些幻象。” 第176章 幻象 白悟呆了呆:“哦?道长能说得详细点吗?” “这些幻象漂浮在空中,绰绰约约看得并不真切,总像是人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但画面却极为古怪,尽是些看上去让人不可思议的人事,甚至是叹为观止。” “什么样的人事?” “先说人,从面相上看与你我无异,但衣着很怪,几乎每个人穿着一致,这些服装说是奇装异服一点不为过,可以断定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装束,还有,其中有些人头戴头盔……白先生别误解,此头盔与我朝的将军穿戴盔甲的头盔颇有区别,像是一个小号的锅倒扣在头上,然后用一根束带系上。” “画面中的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们有时在走路,一行十来人,首尾相接,看上去是在穿越丛林,不过更多的时候又像是在和敌人交战,最奇怪的莫过于此,他们没有战马,没有弓弩剑戈,作战全靠手里的一个铁疙瘩,有长有短,只要作瞄准状,就可克敌……” “铁疙瘩?”白悟大感狐疑,“什么样的铁疙瘩?” 归慕阳下意识把询问的眼神停留在白悟的脸上:“白先生见过此物?” 白悟赶忙摇头:“我就是好奇。” 归慕阳抬手一拉,从身旁的一棵大树干上扯下一根枯枝,掐成心目中合适的长度,两手把持端住,身子微微矮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 “铁疙瘩前细后粗,前面看上去明显是个铁管,后面有手柄,这些人用两手架着,好像是从管子里发射某种利器,将敌人击毙……” “那短的铁疙瘩呢?” 归慕阳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打手枪的姿势:“一只手便可把持,握着的像是一个手柄,恰好盈盈一握,不过也需要瞄准,前端同样有管子,同样需要瞄准发射利器。” 白悟一惊,心中立即翻腾起来。 ‘从老道的模样来看,端着的莫不是步枪?短的莫不是手枪?’ ‘那些所谓的奇装异服莫不是近现代的军队中统一着装的军服?’ ‘真特么见鬼了,怎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画面?’ 疑问越来越多,白悟早就按耐不住:“道长,快快带我去看一眼。” 归慕阳叹了口气:“此幻象已有旬余见不到,不知是不是彻底消失了……” 白悟想起一事,只得先把疑问摆放一边,忙不迭问:“小木头不是说你外出云游了,难道道长一直守在此地,根本没有出去?” “是的,我那是骗他们,为了弄清真相,我已守在那里好一阵时光了。 半年前,自我第一次发现幻想的存在,怎么也想不通,总认为画面中的那些人一定来自某个异空间……于是我做足了准备,在那里储备了足够的必需品,还在一个山洞里搭建了床铺,自那以后我一刻也没敢离开。 半年多来,幻象一共出现了五次,五次的画面都各不相同,竟使贫道看得如痴如醉……” 白悟打断道:“每次画面出现多长时间?” “最短的一次是五月份的时候,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最长的一次是在一个月前,足有小半天。仅有的五次贫道一直没寻到规律,但有两点可以肯定,一,幻象从来都是出现在晴天,阴雨天一次均无,二,每每出现的时候一定不能有太大的风,记得有一次,画面好好的,忽然起风了,不久后画面也就散去了。” 白悟若有所思,眼睛翻了翻:“道长深夜不归,莫非就是呆在那里?” 归慕阳点头。 “如此说来,幻象也有可能在夜间出现?” “唯一的一次,是前两个月的一次月圆之夜。” 白悟咦道:“可昨夜并没有月亮啊,道长为何前往蹲守?” 归慕阳牙齿一咬:“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蹊跷事。” “哦?”白悟心一紧。 “我起居的山洞就在湖边,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从洞中的某处传来一些声响,这声响怪着呢,时而激昂如万马奔腾,中间还夹杂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时而低吟如人的窃窃私语,却又听不真切,我屡屡试着找到发声处,终于发现喧嚣声是来自洞内的一处深穴……” 白悟追问:“洞内有深穴?” “我所待的那处山洞是在一座山坡上,山洞弯弯曲曲通向山体深处,有一次声响出现后,贫道为了探究真相持着火把深入探寻,那些声音时而缥缈时而真切,可一直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尽头,直到火把燃尽,但那一次我弄清了一件事情,声音的确是来自大山的山体深处……” “后来道长又探索了吗?” “嗯,近些日子我终于下定决心,这一次果真走到了山洞的尽处,不过意外发现还有一个洞口深入了地下……我向里扔了一个石块,你猜怎么着,就一直没听到回响!” 白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世间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归慕阳无奈地笑了笑。 白悟思忖着道:“无论是幻象还是那些奇怪的声音,每一次出现都可遇不可求,也罢,待我忙完这一阵闲赋下来,再赶来和道长刨根问底。” 话题一转,白悟又道:“刚才道长又提起异空间,且问道长有什么依据吗?还有,这异空间到底是啥?” “倒也没有什么依据,不过宇宙之广袤,远远不是一个人的人脑所能包容的,贫道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荒谬之事都有可能出现,就拿峡谷的幻象来说,虽是幻象,但却不虚幻,一定是映射这宇宙之中的某一处实景,否则大自然就算再玄妙,也断然造不出生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 他的话中反复提到宇宙二字,顿时让白悟心中起了嘀咕。 印象中,宇宙的提法起码是在汉代以后。但至于最早何时出现,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只是储备。 白悟试探问:“道长反复说到的‘宇宙’一词,是什么意思?” 归慕阳不假思索:“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二字乃是以喻天地。” 白悟一愣,看归慕阳的目光立即纠结起来。 第177章 归来兮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以喻天地。】 这句话出自《淮南子原道训》,归慕阳的解释竟然一字不差。而关于《淮南子》这本书的一些细节,白悟恰巧知之甚多。 《淮南子》是西汉皇族刘安及其门客在收集史料的基础上合编而成的,属于一部杂文,在他们的认知中,四方上下是空间,被称为“宇”,古往今来则是个时间的概念,称之为“宙”。 现在是战国末期的公元前237年,而西汉要向后再推200多年。 老道能把200多年后的一本书上的文字一字不落复述出来,难道是种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是另一种解释…… 看到白悟的眼睛里浮起疑色,归慕阳怔了怔,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不过很快淡定下来。 他亲昵地拍了拍白悟的肩:“白先生,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徒弟?” 白悟一喜,只得暂且搁置心中的疑虑,脱口道:“我行吗?” “当然!” 白悟马上想起小木头不凡的身手,以及不久前亲眼所见老道士在峭壁上如履平地的气定神闲,心中愈加神往,喜滋滋连忙道:“道长,像我这个样子要练成小木头的身手,需要多长时日?” “谁说我要教你练武了,贫道是想教你道义。” 心中一百个草泥马,白悟强忍住失望,进一步讨好道:“道长……不,师父,世道艰难,我觉得还是功夫来得实在,既可防身免于欺凌又可克敌除暴,道义这玩意水太深,我怕自己悟不透。” 归慕阳眉头一皱:“既然白先生如此所想,还是算了。” 白悟哪里肯甘心:“要不,我可以一边跟着师父学道,一边顺带练些拳脚,师父以为如何?” 归慕阳上下打量着白悟,带着强烈的轻蔑。 他的表情不言而喻:就你这身板,呵呵…… “白先生,练武也讲究天赋,你恐怕不是这块料吧?贫道就算教你,给你三年时间已未必达到小木头二分之一……” 白悟大感沮丧,仿佛是受到莫大的羞辱,又羞又恼,语气已带有情绪:“道长看不起人,那就算了!”说完大步向前迈去。 归慕阳不慌不忙追上来,似是在解释,又似在自言自语:“大凡道理乃宇宙之根本,道,生育万物,养育万物,运行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所不包,无形无象,本无名字,悟道则人强,白先生不要被一些表象所蒙蔽。” 白悟不理他。 ‘姥姥的,学不到真本事跟你浪费什么时间,老子一大把年纪,不但要矮下身段尊称你一声师父,还要叫那些小屁孩师哥,传出去还不丢死个人!’ 看到白悟不动摇,归慕阳有些无奈,干脆放慢脚步,远远说道:“我不强求白先生,不过我给白先生充分的时间考虑,如果想明白了,随时欢迎白先生来太白山找贫道。” 情绪归情绪,白悟还是没忘正事,停下脚步再次叮嘱:“道长,咱们约定的交易可不许反悔,第一批货物准备妥当后你安排人运至雍城,我在药膳监一手交钱一手验货。” “白先生放心吧,第一批交易贫道会亲自办!” “那行,本官归心似箭,咱们就此别过!” “不送!” 气呼呼回到茅屋,这时天色已大亮,白悟叫醒所有人,即刻下山。 这天日暮,白悟一行终于回到了雍城。 在熟悉的药膳监总经理办公室坐下,白悟立即召集开了一场中层以上干部的会议,逐一听取各路汇报。 副总经理许啸主抓生产,自然主要汇报生产上的进度,他带来的好消息是,迄今为止,已灌装好将近1000罐的还阳不老酒成品。 匈奴公主亚苏主要的成绩是这段时间组建了一支清一色年轻女子舞蹈队,并初步教会了一些来自大草原的“民族舞”。 白悟白磨镇张家里的老乡吴三贵和张三风则将专卖店全部改建并装修一新,只等八月初定好的开业。 会后,经人介绍白悟特地找到雍城的一个风水先生,决定下了他的还阳不老酒全战国第一家专卖店——雍城店的开业时间: 【公元前239年8月初六隅中时分】 也就是后天早上9点到11点之间。 定完这一切,白总立即通知了下去,让各部门的人抓紧时间准备,然后带着齐茂几名侍卫,分别骑着大马,沿着东门大街向城北而去。 此行,他的目的地是长信侯府。 他要拜访他的老友嫪大哥。 数日不见,白悟有些怪想他的。 除了与老友叙旧,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第一家专卖店开业这么大的事,总该请个名流剪个彩发个言什么的。 偌大的雍城,除了太后第一尊,就数长信侯名望最高。 既然赵姬不在,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这位患难过的老哥能亲自莅临,制造一些轰动效应。 一行人来到长信侯府门前,白悟率先下马。 府前的仆役对白悟早就不陌生,一人飞跑而来替白悟牵马,另一人快速进府通报。 白悟望着高大而华丽的府门,忽然心生出很多感慨。 恍惚间,他感觉他第一次来到长信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彼时的他,虽然心怀远大抱负,但骨子里是卑微的,对未来更是充满了迷茫。 如今,他不但贵为大秦的二品官员、身居要职,还成为权贵们争相笼络的对象,为此,作为大秦国的正*国*级干部吕丞相竟然拿自己的爱女做交易,为的就是争取他这个人才,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在夜里笑醒。 白悟意气风发跨进大门,径直向府内走去。 没走多远,管家蔡庸屁颠屁颠疾跑而来,嘴里高喊:“白大人,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好亲自迎大人啊!” 白悟承认自己有点飘了,一边摆摆手一边放慢脚步,待到蔡庸走近身前,满不在乎一笑:“我与我家老哥数日未见,心中挂念得很,此次从咸阳城觐见吾王归来,一刻也没耽搁,几乎没歇息就赶来了。” “吾王”二字,白悟用了很重的语气,生怕对方听不见。 第178章 重回长信侯府 蔡庸果然一脸羡慕,顺着他的话道:“白大人,王上还好吗?” 白悟风轻云淡答道:“好,好得很,此番觐见,吾王特地在章台宫宴请了我,还特地找了几人作陪,包括吾王在内每个人都是好酒量,害得我差点喝醉,头到现在还疼。” 蔡庸小声讨好问:“不知王上都请了哪些人?” 白悟故意顿了顿。 齐茂抢着说道:“吕丞相一个,上将军王翦一个,此外还有王老将军儿子王贲,再有……唉,就算说出来蔡管家也未必听说……” 蔡庸连忙向白悟投来求证的眼光。 白悟微微颔首。 蔡庸的目光马上变得深情款款,迈着小碎步抢在白悟的身前,大声说道:“我已让人速去禀报了嫪大人,想必嫪大人已在府邸候着,白大人快快有请!” 冷不防右侧的房后现出一个火红的身影,一见白悟立即娇喝一声:“白大师,你把我妹子到底怎么啦?” 女子面熟,白悟脑子微转,认出了她。 乃是夜火的闺蜜紫雨。 紫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跺脚冲到白悟面前,完全是责问的语气:“我家妹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竟然落了个被赶走的下场,甚至都没来和我辞行,要不是我几天前去找她,我甚至都不知她已离开了雍城。” 白悟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她之所以和你一声招呼不打,定是她不愿见你……” “胡说!” 蔡庸连忙叱喝:“紫雨姑娘,怎么和白大人说话呢!” 紫雨对管家有些忌惮,声音低了下来,但语气却没有好转:“夜火到底去哪儿了,你快告诉我吧!”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白悟怕节外生枝不想说出实情,紫雨却不干了,拽住白悟的衣服推搡:“我那妹子没心没肺,又不谙世事,如果她得罪了白大人,我紫雨给你赔不是,求白大人还是念在我们姐妹感情甚笃,就如实告诉小女子吧,我好去找她。” 白悟看到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泪光,心中一阵不忍,轻声说道:“她回越地了……” 紫雨大感不解,继续推搡:“她虽是越人,但那里无亲无故,有的只是仇人,你让她千里迢迢一人回去,这是为何?还有她的积蓄也不多,以后她独自一人怎么生活?” “姑娘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紫雨半信半疑,眼珠一直快速转动,突然,她的目光一凛:“是不是白大人睡了我家妹子,如今发达了又嫌弃她了,这才把她打发走?” 见白悟目光游移不置是否,紫雨声色俱厉:“你这混蛋,当初嫪大人把我妹子送给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那傻妹子还偏偏不信,这不,她该后悔死了吧!” 她双眼喷火,越想越气,恨不得要扑上来咬白悟一口。 正在这时,有人低喝一声:“紫雨,放肆!” 嫪毐大步走来。 紫雨迅疾站定,不敢造次,但眼中恨意未消。 白悟得到解放,亲昵大喊一声:“二狗哥!”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旋即改口:“嫪大哥!” 白悟飞奔而去,和嫪毐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死小弟了!” 嫪毐也是一脸的亲热,牵起白悟的手:“听说我弟去了一趟咸阳,是王上特地召见的?” 白悟自责道:“那天接到王诏很急,走得匆忙就没来得及和嫪大哥打招呼。” 嫪毐点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白悟身后的紫雨,“紫雨怎么啦,为何缠着白弟不放?” 紫雨快步走来,声音很是委屈:“嫪大人你评评理,白大人竟然平白无故赶走了夜火妹子,当初嫪大人把夜火赠予他,他可答应好好待她的!” “哦?”嫪毐笑眯眯看着白悟。 白悟招架不住,遂在嫪毐耳边轻语一番。 嫪毐释然,对紫雨挥挥手:“紫雨你放心,夜火姑娘也就是出去散散心,会回来的。”说完不再理她,拉起白悟的手向府中深处走去。 在屋内坐定,只剩下哥俩。 嫪毐神色一端:“关于夜火姑娘,你刚才所说果真?” 白悟叹了口气:“太后的话,我怎敢再留她,那会害了她的!” “也是……唉,太后的脾性我嫪毐太了解了,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以后白弟可要当心!” 白悟改成哭丧脸,惶急道:“小弟今天来有几件事情,其中一件甚为重大,小弟不敢丝毫隐瞒,还请大哥指点迷津。” “说吧。” 白悟肃然说道:“这一次去见王上,遇上了吕丞相,在出宫的时候,吕丞相派人把我带到了他的府上,他和我谈了很多,其中就提及到嫪大哥,他似乎对你很有成见……” “哼!” 白悟于是收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嫪毐也跟着喝茶,放下茶杯,若无其事道:“后来呢?” 白悟也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嫪大哥对我有大恩,我也表明了态度,一再强调我白悟的今日是嫪大哥给的,没有嫪大哥就没有我白悟什么事,我的一切都和嫪大哥捆在一起。” 嫪毐笑盈盈道:“白弟这番话,那吕老儿是什么态度?” “起初当然很生气,不过在我有理有据的说服下,他改变了看法!” 嫪毐面露狐疑:“那吕老儿老奸巨猾生性多疑,他就那么信你?”边说嫪毐坐直身子,突然提高声音,“白弟仗义率真,千万莫中了他的圈套啊!” “那倒不会!”白悟摇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庙堂险恶,人心隔肚皮,白弟还是不要轻信的好……” 白悟眉毛一挑:“如果他对我白悟有歹心,他为何要把女儿许配给我?” “什么?”嫪毐身子一震,死死地盯着白悟。 “白弟,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吕老儿是不是有个独女?” “是啊,叫吕蓉,我离开丞相府的时候,那丫头还是小姑娘,不过却长得水灵,尤其是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 白悟见他的二狗哥已是一副急不可耐想探究到底的模样,却不着急,完全是照着自己的节奏,先是又喝了一口茶,然后不疾不徐舔了舔嘴唇,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我和那吕家大小姐不但情投意合,而且还有了夫妻之实!” 第179章 紫雨 “天哪!”嫪毐一蹦而起,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白弟,你这次都城之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白悟决定不再吊他的胃口,娓娓道:“刚开始,王上似乎很不待见我,刚到咸阳城的那天晚间,王上在章台宫设宴,一并叫来了很多重臣,除了吕丞相和上将军王翦,他还叫来了王翦的独子王贲和郎官李斯,席间你白弟我抓住机会,语惊四座,把在场所有人说得心悦诚服,也就是这一次,吕丞相对我刮目相看,这才有了他突然做出决定,要招我为婿。 在丞相府,吕老儿和我聊了很多,也就是在这次谈话中,他表露了意愿…… 坦白讲,因为太后的缘故,我一开始并不同意且坚决反对…… 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那天中午,吕老儿组织了一大批海量的门客轮番灌我酒,在我醉后他利用其女崇拜我并侍奉我入睡的机会,在醒酒汤中下了某种迷*药,竟使我与吕家小姐放浪形骸,做下了那等事…… 嫪大哥你说,如果他不信我,这不是毁了他女儿一生吗?” 听到这儿,长信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天,他面色钦佩,啧啧道:“我嫪毐还是小看他了!” 白悟点头:“所以说嘛,吕丞相你根本就斗不过,嫪大哥还是不要用鸡蛋去碰石头,无论是势力还是心计,他远超过你!” “哼!” 白悟不理他,继续道:“不过嫪大哥放心,吕丞相如今已被我说服,他也愿意冰释前嫌,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当然此路你也必须同样遵循,那就是你俩抱团取暖,共克时限。” “为什么?” “因为你俩需要合力来对付王上,只有你们劲往一处使,才可能柳暗花明,迎来一线生机!” “不至于吧……”嫪毐眉头紧锁,“吾王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白弟何以认为我们需要联手对付王上?” “其实我说得不够准确,是王上要对付你们,你们需要同心同德以免被逐个击破!” “这么说,王上也不信任吕丞相了?要知道他可是王上的仲父!据我所知,王上对吕丞相那是言听计从啊!” “那只是表象,更大的原因是吾王羽翼未丰,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再说古往今来,君王之心,谁又能用常理度之?” 嫪毐不说话了。 白悟微微一笑:“不过,这些意思我并未和吕丞相说透,一有机会我会设法和他深析一番,他比你聪明,点破并不困难!” 嫪毐陷入了沉思。 …… 天色垂暮,百鸟归巢,院子中一对喜鹊的鸣叫不知何时远遁。 蔡庸进屋帮二人掌灯,并通报嫪毐,晚餐已安排妥当。 嫪毐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毅然:“这件事我就依白弟的!” 说着站起身,牵手白悟,笑道:“走,咱哥俩吃酒去,今夜不醉不归!”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吩咐站在一旁的蔡庸:“管家,顺便叫上紫雨那姑娘。” 一张很大的桌子,用餐的只有三人,另一人自然是被刚刚唤来的紫雨。 紫雨因为冲撞了白悟,一直很忐忑地偷瞟着白悟,白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故意不看她。尽管他的二狗哥没有说明为何会叫紫雨作陪,但他大致可以猜出,嫪毐一定是想让她亲口对他道个歉。 果然,嫪毐和白悟连喝三樽酒后,嫪毐看向紫雨,开口道:“紫雨姑娘,还不敬白大人一杯酒,顺便赔个不是!” 紫雨怯怯端杯,白悟大大咧咧摇手:“她也是挂念夜火,免了。” 白悟有些动容:“紫雨姑娘,这么说吧,我对夜火感情很深,天地可鉴,日月昭昭,希望你相信我!” 紫雨有些感动,不说话,把一樽酒一饮而尽。 嫪毐出声道:“白弟,紫雨这姑娘你看怎么样?” 白悟一愣:“嫪大哥什么意思?” “夜火不在你身边,那几名侍卫终究身手欠缺,没有一个自己人,我对你不放心。紫雨和夜火二人是在四年之前就投奔长信侯府,对你我绝无二心,再说,紫雨的剑法和机灵程度丝毫不逊于夜火,有了她,你就可以放心去做你的那些事了!” 白悟下意识又去看她的脖子下方。 这一次,紫雨挺了挺胸。 “不用了。” 紫雨神色一黯。 “为何?”嫪毐追问。 “我身边的女子太多,这总归不是好事,个中缘由,想必嫪大哥应该明白。” 嫪毐哈哈大笑。 笑容一收,嫪毐正色道:“白弟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你行得正,那一位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再说,你的事业蒸蒸日上,万一有些宵小之徒心生歹意,紫雨姑娘也有个照应,不是吗?白弟就别瞻前顾后了,你嫪大哥的话既然说出来,你拒绝的话,那紫雨姑娘岂不是很伤心?” 白悟呲了一声:“这还得问问人家紫雨姑娘的意思,看她是不是真心愿意?” “我愿意!”紫雨脱口而出。 白悟嘻嘻一笑:“那明儿个紫雨姑娘收拾收拾,前往药膳监报到!我正愁缺少人手呢!” 南市街是整个雍城最大的集市中心,几乎供给了整个雍城六万多人口八成以上生活物资,柴米油盐蔬菜水果猪羊牛肉等吃穿用应有尽有,就连城外百姓种田的各种农具,在南市街也一并有售。 故而,此处是整个雍城最繁华的地区,从天蒙蒙亮开始,这里就集结了大量的人群。 白悟的第一家还阳不老酒专卖店就坐落在南市街集市西入口的不远处。 专卖店门前的街道叫南市大街,南北向,门面坐西朝东,在它的西南角,便是雍城最大也是最奢华的建筑群——离宫。 离宫以前并不叫离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秦国王宫,从东周时代起就有19位秦国国君在这里执政,因而雍城是秦国最早的国都,自秦德公元年(公元前677年)至秦献公二年(公元前383年)于此地定都,建都长达294年,为秦国定都时间最久的都城。 第180章 开业在即 秦献公东迁咸阳后,雍城失去了往日政治中心的地位,但作为故都,秦人列祖列宗的陵寝及宗庙仍在此地,许多重要祀典还在雍城举行。因而后来每一位新任的秦国君王在他的任内,几乎都会对这里的宫殿建筑不断加以修葺。 雍城共有四处建筑群,除了城内三处,城外也有一处。雍城是以河流为城的“城堑河濒”,被称为水上秦都,早期以水御敌足有200年,后开始筑城,所以城外的宫殿群失去了屏障,这才渐渐没落了。 此阶段太后赵姬所待的宫殿群被统称为离宫,是城内三大建筑群之中最华丽的,面积有数百亩,位于雍城城廓的南垣。 而离宫的东门便直通南市大街。 专卖店开业的这天天一放亮,白悟就早早醒了。 店内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告罄,开业宣传的预热也已全部完成,为了今天的开业,白悟这两天让药膳监每一位员工都肩负起了宣传的任务,一共分成了四个组,频繁地穿梭在雍城的大街小巷,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通告在八月初六这天的隅中时分,雍城的南市街,有这么一家专卖助力男女之事药酒的店铺将会盛大开业,开业当天,不但有雍城人民从未见过的草原舞蹈,还有神秘的礼品免费赠送,不过仅限前200名到店的顾客。 为了体现这家专卖店非凡的后台,消息还特地强调,开业当天有雍城当地的名流现场助阵,至于是甚名谁,暂时保密。 最大的亮点,乃是当天有免费的试喝,不过同样限定条件,名额为100名,且必须是夫妻双方同时到场,以报名先后为限。 以上这些消息被宣传小组以张贴海报和口口相传的方式广为散布。 海报照例是用布匹写的,张贴在了雍城所有人流密集的地方。 至于口口相传,是用震天的锣鼓加上扯破嗓子的吆喝。 反正太后也不在,雍城成了无主之城,这两天白悟的宣传队几乎把偌大的雍城闹腾得鸡犬不宁。 此刻的白悟穿上了绿色的官袍,来到药膳监大堂门前的院中。 已有不少人聚集在此,等着上官的到来。 等到人差不多到齐了,白悟让小徐福点了名,然后下达了进发南市街的命令。 将近三十位药膳监的员工穿着最整洁的衣裳,排成长长的队伍,开始有秩序地来到府外的空地上。此刻早有五驾马车候在此地,专门负责将这些人运到专卖店。 这五驾马车除了药膳监的三架,其它的是借调长信侯府的。 副总经理许啸招呼人们上车,等到白监长和紫雨登上第一驾马车,他翻身上了一匹大马,在前边领着车队开始向南市街进发。 轰隆隆的马蹄声顿时打破了东门大街的宁静。 离专卖店不远的地方,白悟听到了嘈杂的喧闹声,这时紫雨忽然转回探在窗外的脑袋,对白悟说道:“大人,店前围满了好多人!” 白悟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些人定然是奔着神秘的礼品而来。 不过,车队很快被迫停下,许啸无奈地告诉白悟,车队走不进去了。 下了马车后的白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以专卖店为中心,四五十米长的一条大街上人山人海,已将店铺堵得水泄不通。 白悟倒吸一口凉气,卧槽,发个小礼品这么有吸引力? 一边吩咐众人将马车就近停进此处的巷子里,一边带着紫雨、齐茂等护卫挤进了人群。 “让让,让让!”齐茂带头吆喝,将一把出鞘的剑举过头顶。 人群中顿时有人惊呼:“药膳监的白监长来了!” 人海于是极力让出一条狭小的缝隙,白悟在齐茂和紫雨等人的护卫下艰难地来到了专卖店门口。 专卖店被布置一新,楠木的牌匾上书写五个烫金大字:还阳不老酒。牌匾四周镶着金黄色的绸带,八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房檐之下。 大门两侧,分别挂着四条红布横幅,每侧两条,其中一条写着:热烈祝贺还阳不老酒雍城专卖店盛大开业,另一条:男言之隐,一喝了之;第三条:喝还阳不老酒,你好我好她也好;第四条:巨额让利,仅限八月初六——八月十五。 目光逡巡片刻,正了正官帽,待随后而来的吴三贵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并打开门后,白悟昂首跨步入内。 所有的员工簇拥进来,白悟当即进行了分工。 齐茂带人维持秩序,将堵在门前的人群有序疏通,按照每一侧三排的队列南北重新排队。 钱不三和胡里带人分别在门外摆两张桌子,专门负责登记礼品的发放和满足条件的试喝夫妇。 剩下的,一方面布置门外的主席台,准备在隅中时分的开业盛典,另一方面准备开业所需的各种物料。 现在,唯一让白悟忐忑的有两点,一是亚苏牵头的舞蹈队到底是不是具备了观赏性和专业度,另一点便是他的二狗哥答应邀请的雍城名流能否如约而至。 亚苏并未与大队人马一道前来,而是留在药膳监等招募的丽人们到齐,利用最后的时间进行排练,以确保演出不出纰漏。 而长信侯嫪毐除了他本人之外,还答应起码带两名身份显赫的当地官员前来捧场,按白悟和他约好的时间,是在隅中之前会一定赶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白悟策划的开业典礼流程中,派发200份的小礼品只是为了增加人气,制造一些轰动效应,同时让人念个好,提升一下专卖店的美誉度,但今天开业的重点是推介和售卖还阳不老酒,而且卖的好不好直接关系到这家专卖店在今后能否站稳脚跟,所以,这个流程按照预先的策划,必须以极短的时间结束。 派发小礼品的灵感来自于前世,在白悟的那个时代,各类保健品大行其道,竞争日趋激烈,有些商家便想出了这一招,利用的是人的爱占便宜心理,试了一下觉得效果还不错,于是,临街的小店铺里常常会看到一些老头老太太排着长长的队伍争领礼品的场面。 像今天这样的仪式,现场主持人是不可或缺的,白悟原先想培养一个,可一直没发现好的苗子,本来如果夜火不离开的话,白悟曾有心想培养她,但可惜的是,她走了。 不过,这个职位的空缺,作为总经理的白悟并不慌。 店门右手的胡里已经搭好了桌子,人刚刚坐下,场面就有些失控。 从他面前绵延的队伍来看,起码有五百人是来争抢这200份名额的礼品,僧多粥少,越往后的人越是不安,纷纷想插队,可这谈何容易,因而争执声不断,好在有齐茂扬着一把剑来回走动,人群这才勉强保持队形。 第181章 盛大开业 不过,他们的疑问很多,不时有人伸头大声询问:“喂,那位官爷,今天发的什么礼品?” 所有人都在忙,只有白悟一人在店门口晃来晃去,他们问的自然是白悟。 问的人多了,白悟也就烦了,于是决定提前介入主持人的角色。 “那个小徐福,把我的话筒拿来!” 店内正在清点货品的徐福连忙送来一件物品。 这是一个用青铜皮包成的喇叭,是白悟昨天安排人特地去铁匠店定做的。 将喇叭举在手里,白悟习惯性的敲了敲:“喂喂……” 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青铜喇叭的扩音效果还算可以,白悟很满意,对着北侧长长的队伍喊道:“父老乡亲们,莫要慌,也不要挤,此次送给大家的礼品虽然只有200份,但没有领到的我会给每人发个信物,以后我们专卖店再搞活动,你们优先!” 人群中一位大爷探出半个身子,扬声问:“请教上官,是何礼品?” 正在此时,一位打杂的从店内提出一只沉甸甸的竹篮,摆放在胡里的脚旁,以供他发放。 近处的人立即把目光聚焦过去,有人本能地喊了一嗓子:“原来是鸡蛋啊!” 声音透出无限的苍凉和失望。 白悟回瞟一眼篮中的鸡蛋,不慌不忙对着喇叭说道:“没错,是鸡蛋!”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白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上好的土鸡蛋,每人四个。” 四个可以炒一盘了。 白悟对发出嘘声的人群一瞪眼,用了一种斥责的语气:“雍城的父老乡亲们,四个鸡蛋虽然不多,连半钱都不到,但本官试问一下,以前你们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吗? 你们有从新开的店铺里领到过哪怕是一个鸡蛋吗? 你们遇到有人白送给你们东西吗? 你们见过如此有良的商家吗? 谁来回答我?” 一个老大妈探出脑袋,怯怯道:“没有!” “就是嘛,没有!”白悟挺了挺腰杆,“我们还阳不老酒专卖店从今天起,将开创历史之风气,在今后的经营中,不但考虑充分的让利,还会经常性举行类似今天的馈赠活动,今天是鸡蛋,以后保不齐送的是肉或者更贵重的东西,我要让你们知道,我药膳监主营的这家还阳不老酒专卖店,是一家良心店……”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须臾,有为耄耋老者大声道:“官爷此举的确做的是善事,可是官爷,这还阳不老酒我们也用不着啊,再说价钱应该很贵吧,我们也用不起呀!” 既然有人提起他的核心产品,白悟当然不会放过宣传它的如此大好机会,马上语句铿锵道:“此言谬矣,还阳不老酒其实真正的效用是延年益寿,因为肾气乃人之先天之本,只有肾气足了,你的精气神才会永不枯竭!年轻人喝了还阳不老酒,最大的改善便是夫妻生活的愉悦,可年长的人喝了,也裨益良多,每天一小杯,长命又百岁!所以如果本官是你,根本就不会在乎钱财,一定会买一些,早晚咪上一口,一整天精神头都会旺盛……” 把还阳不老酒从原料到炼制,从产地到功效机理,白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几乎把还阳不老酒吹捧成一个百病包治的神药,直说得在场众人一片热血沸腾。 “官爷,这鸡蛋我能不能不领,改换试喝?”有人抛出疑问。 “是啊是啊……”不少人开始附和。 白悟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需要和他们商量……”白悟指了指左手侧排成一列的队伍,这支队伍都是清一色青中年的夫妻,此刻都排在钱不三的桌前,为的是来试喝尝个鲜,“你们领到鸡蛋的,可以跟他们交换一下,只要他们愿意,本官视为满足条件!” 这句话立即传到几位已有领到鸡蛋的人的耳里,他们纷纷迟疑脚步,其中一位长须老人径直跑到一对夫妻身旁。 试喝的人只要是男女一对双双而来,按白悟预先设定的规则,就符合要求,这一点全凭钱不三一个人裁定,至于满足条件的,白悟的规定是人人发一根由副总经理许啸签过名的竹简条,以示区分。 此刻也已有不少的夫妻领到了竹简条,正往人群外走去。 长须老人截住其中一对夫妇,鼓起勇气问:“这位老弟,能否行个方便……” 话才说到一半,男子的婆娘立即对他翻了个白眼,拉着丈夫的手扬长而去。 长须老人也翻了个白眼,挪动脚步走出人群。 所有领到竹简条和鸡蛋的主儿都不可能马上离开,他们会站在人群外等着,持竹简条的人是在等开业典礼结束后的试喝,而手握鸡蛋的则在等一场据说特别好看的草原舞蹈。 随着登记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均涌向街的对面,此刻一致地将目光聚焦在这家店前,无一例外地,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着渴望。 一轮朝阳喷薄而出。 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兴奋喊叫起来:“舞者们来了。” 白悟伸头一看,正见八九名婀娜的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飘飘然从远处走来。 为首的正是匈奴嘎吉部族的挛鞮公主亚苏。 白悟目不转睛迎着她的到来。 这些日子白悟的确很忙,与亚苏的交流不多,也仅是前几天刚从咸阳归来的那天傍晚,因担心舞蹈队的情况,把亚苏找来和她聊过那么一会儿。 轻柔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白悟突然发现,往昔的那个黒肤女孩不见了。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亚苏在白悟面前站定,当着众人的面,她很识趣地给白悟行了一礼。 “白大人,我的舞蹈队带到。” 白悟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脸,忍不住赞美一句:“亚苏公主,你好像变白了,人也更漂亮了。” 这句轻浮的话多少有些不符合目前的场合,亚苏顿时没了拘谨,嫣然一笑,手指了指身后的女子说道:“白大人好好看看,本公主招募的这些女子怎么样?” 第182章 贵客驾到 白悟的眼睛刚扫过去,所有的女子齐刷刷弓腰揖礼,齐声喊道:“草原格桑花舞蹈队全体舞者见过白大人。” 格桑花是草原上高海拔的一种很普通的野花,生命力很顽强。 白悟知道亚苏没有采用他最初拟定的梦之舞蹈队的名称,也不计较,抹了抹胡须眉开眼笑道:“这个舞蹈队的名字取得不错,很有异域的风采,亚苏公主用心了。” 亚苏眉头一皱:“我问的是我选人的眼光怎么样?” 白悟重新打量,见一个个又水灵又漂亮,愈加心花怒放,情不自禁道:“还阳不老酒是补肾极品,也唯有此颜值方能担当!” 亚苏更加得意,言语中有表功的意味:“白大人可知本公主为了招募这些舞者,花费了多大的心思吗?” “哦,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我为了寻求这些身材和容貌俱佳的女子,几乎访遍了雍城的每一处角落,只要一见到心仪的人选,我无不苦口婆心,这些人就是本公主这样逐个逐个招募进来的,那段时间可把我累死了。” “公主辛苦……”白悟猛然想起有一件事对方还没有跟自己汇报过,忙问,“她们的酬劳是怎么计算的?” “随叫随到,按天计算,一天50钱。” 白悟心口一疼。 一天50钱,一个月下来就是1500钱,按每金576钱计,差不多2金多,如此高薪酬相当于前世的高级白领了。 “给多了?”亚苏先是压低声音,片刻又提高嗓门,“我觉得不多啊,这草原舞可不是谁都能跳的,再说又不是每天都来,白大人你也忒抠门了吧!” 白悟一想也有道理,赶紧赔笑:“不多不多,钱只要用在刀刃上就好……不过以后你这里凡是涉及到开支的地方……还是……还是最好和我商量一下……” “知道了。”亚苏赌气转过身子,带着桑格花舞蹈队的队员鱼贯进了店内。 这时,大街上响起马车的碾压声。 三驾马车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徐徐驶来。 白悟定睛一看,认出了第一架马车乃是长信侯府的顶配,知道是他的二狗哥来了。 白悟挤出人群,疾步迎了上去。 “喻——”车夫一声吆喝,停住了马匹。 熟悉的声音从第一架马车内传来:“白监长,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一名先期下马的侍卫撩起车厢后的帘布,将一张矮凳放在地上,随即一人探出一脚,踮在矮凳上,缓缓走了下来。 嫪毐脚一落地,紧接着另一人从马车里腾跃而下。 此人一脸虬髯,目光一触及,白悟顿时欣喜若狂:“乌提将军,怎么是你?你何时归来?” 此人正是肩负太后重大使命远赴西域探寻雪莲花的乌提将军。 乌提脸上隐隐有一丝疲态,此刻已是笑容满面,当即将两条有力的手臂展开,一把紧紧抱住白悟。 “白大师,数月不见我这当哥的怪想你的!” “小弟也想乌提大哥!” “唉,这一路西去,路途艰远,老哥我不免时常想起和白弟那次去草原的同行之趣,相比那般境遇,我的此行枯燥不少!” 两人同时放开手臂,心中总觉得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但白悟自知此刻不是互诉别来之情的时候,连忙补充道:“和老哥待会再聊,我还有客人!” 白悟对嫪毐点了点头,与嫪毐来到后边的马车旁。 第二、第三架马车里的客人已分别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地。 目光一扫,白悟当即认出了他们。 白悟立即抱拳:“竭大人,肆大人,别来可好?时间过得真快,自上次在嫪大人府上吃了一次酒,如今恐怕已过去一月有余了吧?” 两位正是受嫪毐之邀而来的客人卫尉竭和内史肆。 卫尉竭是掌管宫门的最高长官,而内史肆却是这雍城最高的行政长官,对于远离都城的雍城而言,这两位举足轻重,不但是此地的实权人物,更是缺席了太后的雍城的天。 “有吗?”内史肆微微一笑。 “别说,还真有了。”卫尉竭应和。 两人一问一答,给白悟拱了拱手,内史肆率先道:“白大人的店铺开张,我们这些好朋友怎能不来捧捧场呢,是不是竭大人?” 竭与肆同时爽朗大笑,在白悟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店铺前。 登记的工作已经结束,专卖店的门前已被腾出一块空地,并被铺上了红毯。 有人从店内拿来四张椅子,在红毯上一字排开,白悟恭恭敬敬依次请嫪毐、内史肆、卫尉竭以及乌提入座。 “隅中时分一到,还劳驾四位大人替小店剪个彩。” “剪彩?”嫪毐首先表示了不解。 其他几位也从未听过这个词汇,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困惑。 “什么是剪彩?” “怎么剪?” “剪彩之说闻所未闻,还是白大人花样多……” …… 白悟神秘笑了笑,开腔道:“几位大人先别管,只要听我安排就行。” 乌提见缝插针:“白弟,我一个将要离开秦境的外邦人,所谓的剪彩我也不合适啊,我还是免了吧……” “别呀,乌提将军来的正好,四个人一道,恰好构成一个吉利数。”说着他转身进了店内。 用红黄两色绸布做的大红花已经准备好,一共准备了六个,白悟让人按每个两尺的距离系在一根红布条上。 由于时间太匆忙,很多细节白悟并没有过多考虑,但这个流程对白悟来说并不复杂,立即从他的桑格花舞蹈队里挑了两名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本地女子,花了半柱香的功夫反复交待了细节。 布置完毕,白悟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对许啸抱怨道:“许副总,这个少监尹怎么搞的,让他在隅中之前务必赶到,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影儿?” “应该快了吧,少监尹答应的事错不了!”正在带人从里间仓库搬运药酒陈列的许啸应和一句,随即又道,“离宫离这儿也近,要不我找人去催一催?” “不用了。” 白悟开始寻找吴三贵的身影,侧耳一听,发现他的声音出现在楼上。 第183章 御用乐队 白悟快速上了二楼,见他正口若悬河在演讲。 他的面前站着五个人,都是药膳监各部门的员工,这支临时拉壮丁组成的锣鼓队正是吴三贵的主意,为的就是烘托开业现场的气氛。 吴三贵演讲的内容是他们上场时的技术要领。 白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吴三贵:“准备得怎么样了,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放心吧白大人,保证让你满意!” 吴三贵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所谓的锣鼓队只是白悟一厢情愿的叫法,这个时代只有鼓没有锣,但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这种事根本难不住他,白悟回雍城的第二天,只是抽了个空去了一趟这条街上的紫月剑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紫月剑坊有的是上好的青铜,白悟画了个草图,并详细比划了所要定做的器物,紫月剑坊的掌柜立即依葫芦画瓢,做了个大差不差的模具,让人浇铸了一个蒲扇大小外形浑圆的铜器。 检验的时候,白悟随手拿来一根木棍,轻轻敲了一下。 声音经久绵长,清脆悦耳,只听得紫月剑坊的掌柜两眼放光。 “这也行?大人用它作何用途?” “这叫锣,算是一种乐器……”白悟在辞别掌柜时终于说出了实情,不过,他没忘补充一句,“这可是本官发明的吆!” 白悟一共定做了四只铜锣,另配上一只大鼓,组成一支豪华阵容的锣鼓队。 此刻四只铜锣都用一根红棉绳系着,分别被药膳监四名隶属研发部和生产部的男子用左手拎着,他们的右手握着敲击之用的木槌,由于敲击铜锣发出的声音太过美妙,他们好多次按耐不住想敲击一下下,奈何他们的吴队长有严令在先。 这支锣鼓队在前天组建入编的时候,吴三贵自告奋勇自荐要当这个队长,如此重要的岗位本来白悟是不放心的,但转念一想吴三贵这人这些日子下来,不但工作勤奋,人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还好不耻下问,似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便决定赌一把。 白悟甚至还把物色锣鼓队成员的权力也充分进行了下放。 让白悟没想到的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吴三贵就拉起了队伍。 正纳闷,这些日子和吴三贵形影不离的张木匠私下偷偷告诉了白悟个中原委,原来这些人都是吴三贵最大的债主。 这件事让白悟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深怕他的三贵兄弟会把事情弄砸,好在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发现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吴三贵并没让他失望,他带着这支锣鼓队利用短短两天时间走街串巷大搞宣传的机会,已将敲锣打鼓的水平练得相当熟练。 …… 和锣鼓队又交待了一番,白悟带着他们蜂拥而出的时候,大街上已人山人海,将整个专卖店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即使如此,四面八方依旧有不少人陆续加入围观的阵列。 翘首一看,少监尹带着一帮人出现在白悟的视线里。 白悟知道,真正的乐队来了。 侍卫开道,身后跟着少监尹和离宫的六名专职乐工,六男两女。随后,一些大型的器乐被搬运而来,排开摆放在红毯上。 少监尹对白悟稽首:“对不起白大人,一名乐工疏于通知昨夜回了一趟家,今早特地派人把他追回,故而迟到了,望大人见谅!” “尹大人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说话间,一只半人高的大鼓,一台十六枚石磬组成的编磬,一台编钟,一张琴,一张瑟。 吃瓜的雍城人民哪里见过如此大阵势,这下彻底沸腾了,双眼冒出炙热的光芒。 要知道,之于这个时代,除非是皇亲国戚,就算一般两三品的高阶官员都未必能亲耳聆听到乐声,何况是此等大型演奏现场,更别说这些底层的百姓了。 “喂喂,喂喂,大家静一静!”白悟不慌不忙举起他的铜喇叭。 黑压压的现场霎时寂静一片。 “下面,有请我们的乐师入座。” 六男两女各自在自己的乐器前坐下,一名负责打鼓,两名负责编磬,三名负责编钟,其余两名女子一琴一瑟。 少监尹也跻身上前。 白悟奇怪,忙问:“尹大人这是……” 少监尹扭扭捏捏,迫不及待从怀里取出一物。 是一只鼗(táo)鼓,长柄,鼓身两旁缀灵活小耳,执柄摇动时,两耳双面击鼓作响。 相当于白悟前世的“拨浪鼓”。 “好吧,来个人,给尹乐师看座。” 少监尹神色倨傲,得意环视一圈,稳稳坐下。 白悟举起喇叭,双手按按示意人群再次保持安静,接着,他开始酝酿情绪。 ‘尼玛,我白悟伟大的梦想终于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白悟眼眶湿润,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猛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呼喊道:“秦王政十年,秦境雍城南市街,隅中时刻,还阳不老酒雍城专卖店开业盛典正式开始!下面请大家随我一起鼓掌。” 将铜喇叭夹在胳膊弯里,白悟率先使劲击打双掌。 刹那间,现场掌声雷动。 “请先容许我介绍一下今天与会的所有嘉宾!”白悟先是来到嫪毐面前,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扬声道:“这一位是长信侯府的嫪大人。” 嫪毐面露微笑,岿然不动。 白悟对他眨了眨眼睛,手一用力,嫪毐会意,顺势站了起来。 台下一片静谧,没人有任何表示。 这个时代,鼓掌还没有成为习惯。 不过,这种恶习白悟可不会置之不理,作为一名来自高维文明的有为青年,他必须培养人们的良好习惯,这是他的使命之一。 “请大家鼓掌欢迎!” 照例,白悟一边鼓掌一边引导。 掌声由稀拉逐渐变得恢弘。 白悟很满意,又逐一将卫尉竭和内史肆以及乌提将军介绍给了雍城人民。 经久不绝的掌声过后,白悟感觉他已经把雍城人民的整体素质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此环节一结束,白悟击了击掌。 霎那间,从店内款款走出八九名风姿翩翩的女子。 第184章 满满的仪式感 亚苏今天穿的是一件自己从草原带来的天蓝色的长裙,领口低开,衬托出那对玲珑无比的妙曼,不禁让在场所有的男人有种垂涎欲滴的欲望。 而其他的八名女子,除了相貌出众,也清一色穿着裙子,只是这些裙子都是请当地的裁缝店依照她带来的草原裙的款式定制,颜色花花绿绿,没有一件雷同。 丰乳翘臀的女子们排成两排,亭亭玉立站在亚苏身后,等待着白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目光再也不愿从这些女子身上挪开。 白悟使劲咳嗽一下,铿锵有力说道:“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草原舞蹈,为了让大家大饱眼福、领略迷人的异域风情,我们还阳不老酒专卖店特地花重金邀请了一名最负盛名的舞者,她来自千里之外的草原,她有着迷人的身姿,她从小跳着草原舞长大,她就是号称草原之花的亚苏公主,有请亚苏公主——” 亚苏经白悟这么一介绍,大感羞赧,平时的自信顿时不知跑哪儿去了。 白悟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台前。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白悟利用此绝好的机会在她的手心挠了挠。 亚苏或许注意力不在这里,丝毫没有抗拒,乖乖地任由白悟揉搓了几下。 “亚苏公主今年芳龄十九,来自草原上人丁兴旺的嘎吉部族,是该部族首领蒙石唯一的公主,她的舞蹈轻柔、飘逸有内涵,想必一定会给大家带来前所未有的视觉享受……来吧亚苏公主,给咱们秦国雍城的父老乡亲问个好……” “大家好,我叫亚苏……” 亚苏的声音不高,还有些发颤,显然她依旧紧张。 白悟于是又微微用力捏了捏她丝滑的小手。 亚苏果然沉静下来,稍稍提高声音:“今天,我和我的桑格花舞蹈队给大家献上的舞蹈名叫‘马背上的月亮’,希望大家喜欢……” 这一次,白悟没有提醒,台下热烈的掌声已如山呼海啸。 白悟颇为得意,看来,好习惯的培养仅是需要正确的人。 “音乐走起!”白悟大手一挥。 少监尹反应迅捷无比,迫不及待摇起手中的鼗鼓。 咚——咚咚——咚咚咚……一名乐工重锤擂击大鼓。 紧接着,石磬如蜻蜓点水般点缀其中…… 再接着,编钟如溪水般开始汇流…… 最后,琴瑟和鸣,悠扬而不失激昂。 一曲《高山流水》如水银泻地,又似皎皎月华,更似春风拂过面颊,令在场所有人耳目一新。 更让人陶醉的是翩然而起的舞蹈,在亚苏的领舞下,她们轻盈的身段如花丛中翻飞的蝴蝶,不禁让每个人都看痴了。 雍城的百姓们看到这里,心中那个美呀,世界上简直找不到一个词汇来形容。 …… 乐声止,舞姿歇。 舞者激动,乐师激动,看客激动,就连见过大世面的几位尊贵嘉宾也微微喘息,澎湃的心潮久久不能平息。 “好,白大人果然匠心独具,真是一场让人极其难忘的视听盛宴!”内史肆第一个起身,一边感慨一边热烈地鼓掌。 卫尉竭不甘落后,同时起身:“放眼天下,如此大手笔的新店开业恐当数我大秦药膳监的白大人!” 嫪毐跟着站起,摸着光洁的下巴不无自豪道:“狗日的白弟,你无时无刻不给我带来惊喜啊!” 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白悟给亚苏竖起了大拇指,努努嘴让她带人进屋休息。 于是,第二个议程到。 剪彩仪式。 现在,轮到吴三贵和他的锣鼓队粉墨登场了。 不过,经他一比较,他发现自己的锣鼓队连个屁都不是。 要不是白悟一再向他瞪眼,他根本没有上台的勇气。 白悟担心他这一环出岔子,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整个人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 “现在,我宣布,还阳不老酒雍城专卖店的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声音甫毕,吴队长双手一扬,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 咚咚擦!咚咚擦! 踩着稠密的锣鼓点,两名女子身披绶带从店内扭着腰肢一字线走出,每人手里端着一只托盘。她们的身后还有跟出的另四名女子。 所谓的托盘,乃是请篾匠连夜打造的竹制筛子。 一人的筛子里摆放着系着大红花的绸带,一人的筛子里摆放着四把簇新的剪刀。 紧随其后的另外两名女子取下绸带,一人拽住一头,将数米长的绸带拉直。 白悟走到几名嘉宾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名嘉宾面面相觑,不知白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请几位大人移步,替小店剪个彩。” 四名女子分别取出一把剪刀,递到一名嘉宾手里。 四人看着白悟,不明白何意。 “诸位大人,用你们手中的剪刀每人剪下一朵大红花。” “哦……”众人若有所悟。 “下面,我宣布剪彩仪式现在进行——” 咚咚擦中,咔嚓一声,四朵大红花滚落地上…… 同时掉落的,还有白悟一颗悬着的心。 ‘姥姥的,老子的第一家专卖店终于开业了!’ 白悟屏退现场的女子,再次朝店内打了个手势。 又一名女子走出,同样端着“托盘”,这次托盘里摆放的是六只酒樽。 随后,有人拿来了一坛十斤装的还阳不老酒。 白悟对少监尹招了招手:“尹大人,你也一起来吧。” 六只酒樽被斟满酒,礼仪小姐给现场的每个贵客递去一樽,白悟率先举杯,眼眶噙泪、语气凝重:“为了庆贺本小店开张,诸位大人一道干了杯中酒,可好?” 觥筹交错后,众人均无比庄重,皆一仰脖子。 开业盛典就在这满满的仪式感中,缓缓降下了帷幕。 仪式一结束,还阳不老酒专卖店正式开门迎客。 最先蜂拥而来的是那些试喝的男子。 刚才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六人举杯共饮的画面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参与剪彩的嘉宾们都是雍城地界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都喝得,说明此药酒不但疗效确切,而且高端上档次。 第185章 坐堂医生 所以,这之前一直萦绕在心的的那种难为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代的是满怀的希冀和坦荡。 肾不好,不丢人! 中华民族历来都是一个内敛的民族,加上儒家文化的长期熏陶,上至权贵显要,下至贩夫走卒,都一直视个人隐私为天,何况是夫妻之间最羞于启齿的那点秘事,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被人知道了你那方面不行,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搁! 所以,他们之所以敢来当众试喝,无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这也足以说明他们那方面的确很糟糕,以至于作为配偶的一方都不堪忍受,这才有了夫妻双方的同时到场,要知道,在这样一个非常保守的年代,是需要何等的勇气。 当然,这也是白大师的高明之处,他大庭广众之下率众畅饮还阳不老酒,本意就是让人们放下思想包袱,积极面对自己的“不足”。 任何一个产品,如果在购买行为上让人畏手畏脚,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眼下,白悟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认真接待好这批100人的试喝男子。 因为,他们全是还阳不老酒的潜在消费者,目前看来,他们是最有可能完成购买的第一批顾客。 在做生意方面,白悟从来就不是一个含糊的人,心中怎么想就怎么做,他让许啸负责陪好贵宾,自己亲自接待来客。 白悟脱掉官服,披上一件医者常穿的长褂,并戴上一顶医者专用万字巾。 “这位壮士,平时是不是感觉腰膝酸软,浑身乏力?” 白悟端坐着,抬头不紧不慢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 从穿着和气质来看,不像是个庄稼人,应该有点小钱。 “是啊是啊。”男子忙不迭应和。 “把左手伸出来,本官给你把把脉。” 男子照做。 半晌,白悟叹了口气。 “怎么啦大人?”男子一脸惶急。 “你这是病,病的不轻,一定要重视……”白悟扫了扫站在男子身旁的一位女子,“他是你丈夫?” 女子连连点头。 “平时是不是很困难?对了,多长时间一次?” 女子不说话,脸上一片羞红。 “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什么,别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不尽是出现在你们夫妻间,世上与你们同等遭遇的不下万万千千。” 女子顾虑全消,坦然道:“最近他是越来越不济了,半月一次都很为难,他也着急,这才决心前来碰碰运气。” “这一次你们算是找对方法了……”白悟亲自拎起陶罐,在碗里倒了差不多二两的药酒,推到男子的面前,“先把你试喝的份子喝了,感觉一下口感怎么样。” 男子咕嘟一口,饮干了。“好喝,有点甜……” 白悟语气不屑:“像你这种情况,喝这么一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没有想过,把它治好?” “想是想过,可……可我此次来,说实话只是想看看……” 这样的回答完全符合白悟的预期,作为前世一名保健品营销界的专才,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术该从何处入手。 “壮士是舍不得那点钱?呵呵,钱可是身外之物,壮士,你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请大人明示。” “和谐欢愉,两情相悦!”白悟斩钉截铁,“要知道,你长此以往任其发展的话,你的婆娘会对你愈加失望,或许不日后就会对你冷淡,弄不好分崩离析,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她或许会私底下追求幸福,到那时候,给你扣一顶大绿帽,恐怕也不是她的错吧?” 女子眉头一皱,先是瞪了白悟一眼,但马上想起对方是个二品的官,立即改成嗔怪的口气:“大人,你这是说的啥……” 白悟哈哈一笑,“请原谅我的率直。” 男子脸上荡漾着阴云,眼珠一转,“大人,像我这种情况能治好吗?” 白悟白了他一眼:“你见哪个医者给人保证过能包治疾病的?就算是咸阳王宫中的太医给王上瞧病,只保证用对药,至于能不能完全康复,患病程度、身体状况等等都是考量的因素,就拿你来说,我只能保证我的还阳不老酒对你是最适合的,用它,或许很快见效,不用它,绝无机会!仅此而已!!” “那……那你们的药酒贵吗?” “壮士真是搞笑,什么叫贵?多少钱叫贵?什么叫便宜?多少钱叫便宜?只要能对你的疾病有用,就不能用钱来衡量,不过坦白说,我们的药酒还真不算便宜,但你放心好了,本大人作为药膳监的监长有权限,在专卖店开业期间,将会举行开业酬宾的特大优惠活动。” 说到这儿,白悟喊来吴三贵。 “吴店长,把我们的促销告示挂起来。” 吴三贵一脸惊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大人,你刚才叫我吴店长,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本大人刚才在仪式上说过,只要你的锣鼓队不辱使命,就让你当这家店的店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白监长说话算话!” “那挛鞮经理怎么办?” “哦,她我另有安排!” “谢谢白大人!” “好好干,如果干不好,我马上把你撸了!” 吴三贵高兴坏了,飞一般从仓库里抱出早就写好的告示板,挂在了专卖店的大门口。 这是白悟为了促销祭出的大招。 【为感谢雍城人民对还阳不老酒的厚爱,自即日起至八月二十五,特举行优惠大酬宾活动,凡一次性购买还阳不老酒的顾客,将享受如下优惠:买二送一,买五送三,买十送十】 男子赶紧跑到外面去看促销广告,扫了几眼立即返回,满脸疑惑:“大人,买十送十不就是买一送一嘛,相当于半价销售,你们还不亏死?” 白悟一脸无奈,叹气道:“谁叫我们是国营的呢,我们的本意并不是想多赚多少钱,而是真正让利于民,让所有想要用的人得到实惠,不过你放心,利润还是也有一些的,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第186章 来历不明的骑兵 男子转过头去,和老婆低声商量片刻,回头问道:“大人,这酒怎么卖的?” 白悟心如明镜,这个时候问价格,八成有了很强的购买欲望。 “我们分两个大的规格,五斤装和十斤装,每一规格又分成几个品类,拿五斤装的来说,共有三种价格,100钱,120钱和150钱,十斤装的也分三种,220钱,250钱和300钱……” 男子心中有太多疑问,只得先挑最迫切的,“十斤装仅仅是五斤装的一倍,为何价格翻了一番还要多?” “与产品的加工工艺有关,还有它的外包装成本也不同,此外,十斤装的药料更是要足一些。” 男子大体理解了,再问:“那同是五斤装,何以价格又有差别?” “当然是越贵的品质越好,不仅体现在酒上,原料也不一样,就拿五斤装100钱的药酒来说,采用的是现酿的白酒浸泡还阳不老酒配制而成;可120钱的就不一样了,浸泡用酒乃是三年窖藏的酒,且原料也有差异,150钱的就更不用说了,酒是五年窖藏,原料不仅最好,还辅助了其他的药材……” “什么药材?” “加了一些某鞭。” “啥?” “就是牛*鞭或羊*鞭。” “这也算药材?” “也许不算,但只要和还阳不老草同时入药,就能算,因为这些鞭性情过于燥热,而还阳不老草性温,两者相得益彰互为辅佐,很好地解决了药性的最大化。” 这一次男子似乎懂了。 白悟很有耐心又解释一番。这习惯是前世卖保健品时养成的,但凡人家愿意买你的产品,一定需要打消所有的疑问。 现在,一切的焦点回到了价格上面。 一百钱的五斤装药酒,不便宜啊! 白悟的定价采用的是前世保健品定价规则,一般是成本价的十倍利,也就是说,一罐五斤装的药酒,售价100钱,实际成本只有10钱。 没有十倍利,又怎能支撑白悟伟大的梦想呢? 况且,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大股东呢,如果再把亚苏的那一小份算上的话,最后到自己手头的所剩无几了。 男子还在犹豫,白悟决定再加把火。 他慢慢把目光移到那名女子身上,忽然扑哧一笑:“大姐,最快今晚你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白大人的轻浮让女子有些受宠若惊,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和蔼的大人所指何物,一阵神往过后,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目光迷离地瞅了白悟一眼。 第一名咨询的客户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后面排队的人心中一百个不乐,纷纷催促男子快下决心。 女子牙一咬:“买了!” 白悟心一喜,拿起桌上的竹简和刻刀,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买多少?” 男子还是舍不得一下子掏出这么多的巨资,灵机一动又问:“大人,既然你们最大的优惠是买十送十,那我可不可以花50钱买一罐五斤装的回家试一试?” “不行!这是两码事!你若买一罐只能原价,连赠送都不会有!” 男子又犹豫了。 白悟心中骂了一句卧槽,但并不着急。 这个时代的人,赚点钱太不容易了,他理解他们的难处。 “这样吧,壮士先在一旁仔细考虑一下,下一位!” 第二位也是一对夫妻,该听得他们已经竖起耳朵听得大差不差,对产品没有丝毫怀疑,症结同样出在无法承受的价格上,无奈之下,白悟只得让他们也在一旁考虑。 如此进行了五六位,遇到的是同一问题。 到目前为止,白悟这边一罐酒都没卖出去。 倒是另一边担任售货员兼促销员的亚苏公主,卖出去几罐。 不过那些稍稍咨询一下就购买的,都是有钱的主,从他们衣着光鲜的程度看,非富即贵。 白悟不禁有些着急,暗自思忖: ‘难道价格真的定高了?’ 转念一想:‘唉,还阳不老酒就不是针对普通的老百姓,我何必强求呢?’ 这样一想,白悟豁然开朗。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是齐茂的:“白大人有情况,你出来看一眼。” 一出大门,白悟就听到一串串急促的马蹄声。 南市街的南边出现了一股黑压压的骑队。 马蹄声急,没多久,骑队已近至眼前,定睛一看像是一小股正规骑兵。 粗一看起码有四五十人,将四轨的街道挤得满满的,骑手无一不盔甲铮亮,全副武装,而且行进速度特别快。 白悟心中纳闷,这雍城几乎没有这样的正规军,再说太后也不在,这阵势有些蹊跷啊! 骑兵如一阵风转瞬即至,店前排队等待试喝的人群纷纷往街两边的旮旯里钻,让出路面。 没想到一名军官突然大喊一声:“喻——” 众人一勒缰绳,整个骑队步调统一,迅捷地在店前刹停。 那名军官从马背上飞荡而下,瞟了一眼店招,朝白悟的方向快步而来。 “谁是白大人?” “我是!”白悟应了一声。 他已看出来了,这股骑兵绝不是来自本地。因为听到突如其来的动静,在楼上喝茶聊天的几位嘉宾也出来看热闹了,而且从他们的神情看,无论是长信侯嫪毐还是雍城的最高长官内史肆,甚至是与军队有颇多交集的卫尉竭,皆是一脸迷惘,显然他们都不识此人。 要知道在雍城的地界上,就没有这三位不认识的军官。 正忐忑间,年轻军官倏然单膝跪地,给白悟行了一个军礼,“千夫长王安拜见白大人!” 白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扶他起身一边问道:“小将军怎么会认识本官?” “吾乃上将军麾下的一名先锋,特地替上将军前来探路。” 白悟没有马上转过弯,依旧一头雾水,倒是身后的几名贵宾异口同声叫了起来:“王老将军来雍城了?” 如此一说,白悟幡然醒悟:“你是王翦上将军派来的?” “回白大人,正是!我们的上将军随后就到!” “你的意思是,上将军特地是来找我的?” “是!” 第187章 最权威的背书 白悟愈加困惑:“上将军找我何事?” “那末将不知,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替上将军开道!” 正说着,街上有一名骑兵喊叫一声:“上将军应该到了。” 白悟探头张望,果见又一队骑兵滚滚而来。 为首的正是数日不见的老将王翦。 在众人的簇拥下,王翦跳下马。 “白大人别来可好?”王翦一边抱拳一边直奔白悟而来。 “好是好,只是好想老将军,下官拜见上将军……”白悟弯腿就跪。 “免了!”王翦托住白悟,顽皮一笑,“小老弟无需多礼,我俩谁跟谁呀!” 嫪毐趋步上前,立即给王翦施礼:“嫪毐见过上将军。” 王翦满脸惊喜:“哦,长信侯嫪大人也在啊!” “白大人是我兄弟,他的店开张,我作为他的大哥怎能缺席?” 内史肆和卫尉竭于是也顺其自然走上前去,一一和王翦打招呼。 店前的许啸由于级别太低,就没有上前凑热闹。 “白大人人缘倒好!” 感叹一句,王翦不自觉把目光停在牌匾上,惊讶起来:“这几个字是王上题写的?” 经王翦一说,嫪毐和内史肆几人连忙来看牌匾。 嫪毐忙问:“白弟,王上何时题的字,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次觐见,小弟斗胆相求,王上倒也随和,二话不说就赐了。上次去你府上,酒没少喝,把这茬给忘了。” 嫪毐若有所思,内史肆和卫尉竭踱步走到牌匾下方,仔细研看秦王政的手迹,纷纷啧啧赞叹。 白悟回过神来,忙引王翦入店,并吩咐道:“来人,给上将军和王安将军看茶!” “不了!”王翦摇手,“老夫还有军务在身,办完事就走!我就不绕弯子了,此次老夫带小队人马绕道雍城,就是想向白大人购些还阳不老酒!” 看到白悟愕然,王翦打了个哈哈,毫不避讳周围围满的人群:“你这药酒真是好东西,自上次在章台宫有幸喝了几樽,回家后总是感觉有股洪荒之力,你们猜怎么着,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重振雄风了,可把我那小妾惊住了,不仅如此,最最重要的,是老夫长期的腰酸背痛老毛病没了,自那以后,老夫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哈哈……” 王翦的坦率立即引起一阵附和的笑声。 王翦目光逡巡,径直洞穿大门,留在货架上陈列的商品上,一个大步跨进店内,高声说道:“白大人,这些酒统统的别卖了,都留给老夫,多少钱你让人算一下,放心,一个子儿不会少你!” 话音一落,店内那些还在犹豫是否购买的顾客顿时一脸惶急,骚动起来。 确认过眼神,白悟明白王翦的确是奔着他的药酒而来。 这可是个大客户! 白悟神色一端:“上将军想要多少?” “老夫不开玩笑,有多少要多少!” 那位白悟第一个接待的男子连忙朝白悟拼命挤眼睛,见白悟根本不看他,着急起来,也不管眼前这些都是大秦国平时仰望都无法企及的显赫人物,更无惧意,迫切跻身进来,忙不迭提醒白悟:“大人,你答应过卖一些给我的,我的那一份大人可要留着。” “是啊是啊!”很多人跟着央求。 白悟对王翦露出为难之色:“上将军,你看看,今儿个小店开业,这些雍城的父老乡亲都是诚心前来购买,您可不能让我食言,要不给您一部分?” 王翦脸挂了下来:“白大人,老夫绕道了将近100里,为的就是尽可能多购些还阳不老酒带在路上,你可不能让老夫抱憾而去!” 白悟愈加为难,鼓起勇气道:“可上将军,做生意也要讲诚信,你还是给我留一些……要不,我让人连夜赶时间,再给您灌装百儿八十罐,如果您等不及的话,只要你告诉我地方,我安排人给您送去……实在不行我亲自押送,算是我白悟给您赔不是了!” 王翦面色一缓:“也罢!”话锋一抓,“也请白大人不要见怪,实在是老夫把你的药酒吹得太狠了,我的那些将士非要叫我一并捎带,带少了不够分啊!” 白悟大喜:“谢谢上将军体恤。先给你500罐如何,我们有两种规格,五斤装和十斤装,各给上将军准备250罐,上将军看看,余下再给您准备多少合适?” “再来500罐吧,不过最好都是十斤装的。” 白悟点头,安排一帮杂役杂役往门外运酒。 专卖店忙碌起来。 白悟又想起一事:“将军来的也巧,恰逢本店最近搞优惠活动,只要半价就行!” 王翦脸色又是一板:“我王翦是缺钱的人吗?按原价算!” 白悟大摇其头:“我白悟本质上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则,说出去的话,必须从自我做起!” “白大人实诚!好吧,就依你,不过算我王翦欠你一个人情!” “不,是我白悟欠上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 王翦也不纠缠,一挥手就要带着王安离去。 白悟忙道:“马上就是日中了,将军还是在雍城用点酒菜再走?” “是啊,上将军难得来次雍城,让我嫪毐尽一下地主之谊吧。”一旁的嫪毐插话挽留。 “不了,军情十万火急,老夫这次折道,本就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如若被王上晓得,定会降罪的……不过老夫一大把年纪,没白大人的药酒也打不赢啊,想必咱们的王也能理解!” 众人一阵大笑。 嫪毐脱口道:“上将军此去是去打仗?” 王翦自知失言,连忙把脑袋转向白悟,未置是否。 略微沉思片刻,王翦把白悟拉到一旁,低声道:“因为老夫需要大人送酒,总要告诉你准确的地址,否则你也找不到我们……我就实话告诉你,不过因为干系太大,白大人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王翦回头似是无意扫了一眼,愈加压低声音,“尤其是长信侯嫪大人,这是绝密军情……” 第188章 坚决甩锅 白悟脑子快速转动,思索着历史上这段时间秦国到底有何重大军事行动,心突然一动,想起成蛟之乱。 莫非正是此事? 记忆中,公元前239年,秦国只发生了一件大事。 【吕不韦说服秦王出兵伐赵,命蒙骜张唐主攻。 秦王政有个弟弟长安君成娇,秦王政让他与一名叫樊於期的将军一道领兵五万做后援。兵至屯留(今山西屯留南)后叛秦降赵。后来秦王得知消息后派兵镇压,杀光了屯留的军吏,并把屯留的老百姓流放到临洮(今甘肃岷县)一带。 这件事史称“成娇之乱”,叛乱平定后,其部军吏皆因连坐被斩首处死,赵成蟜亡命到赵国,被授予封地饶(今河北饶阳东北)。 而且在“成蟜之乱”中,有个关键人物,叫樊於期,他本是随成娇一起出征。蒙骜率领前军取路上党径直进攻庆都,驻扎在屯留,作前面秦军的声援。赵国派庞媛为大将,扈辄为副将率兵十万抗拒秦军。 尧山一仗,秦军未能取胜,蒙骜派张唐督到屯留催取后队军兵。当时,成娇只有十七岁,不谙军务,忙召樊於期商议。樊於期平时就憎恨吕不韦纳妾盗国的事,便乘机对长安君说:“今王非先王骨肉,惟君乃嫡子。”还揭露说吕不韦这次派他出兵的目的就是想借机除掉他。樊於期进而献计道:“今蒙骜兵困于赵,急未能归,而君手握重兵,若传檄以宣淫人之罪,明宫闱之诈,臣民谁不原奉嫡嗣者。”成蟜接受了樊於期的计谋。樊於期便假意对来使说大军即日移营。 使者去后,樊於期就起草一篇檄文。 樊於期将檄文四下传布。秦人多听到过吕不韦进妾的传闻,等见到檄文中有怀妊奸生等语,才信是实。尽管惧吕不敢起兵响应,也都采取观望的态度。张唐知长安君已反,星夜奔往咸阳告变。嬴政见檄文大怒。召吕不韦计议。遂派王翦为大将,领兵十万,往讨长安君成娇。】 难道是这事? 王翦此去就是为了讨伐成娇? 白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劣,根性使他不假思索说道:“难道是吾王的胞弟叛了?” 话一说出口,白悟后悔不迭。 果然,王翦瞬间把眼睛瞪成铜铃:“白大人怎么知道?” 白悟内心惶恐,脸上却波澜不惊,按惯例,这个时候他该甩锅了。 稳住,白悟用不屑的眼神白了王翦一眼:“上将军没听说我白悟深谙星象占卜?” 王翦的嘴巴依旧长得很大,很是委屈:“没人告诉老夫啊!” 白悟神秘一笑,决定将甩锅进行到底:“昨儿个我仰望星空,发现异象连连,自觉我大秦出大事了,一颗不明的星体从东南方的天空划过,从星体运行的轨迹和形态来看,似是我大秦的某王,因而这才得出结论。” 王翦早就聆听过这厮的高谈阔论,尽管很多知识点他似懂非懂,但这不影响他对这个小伙子的敬仰之心,尤其是犬子王贲自那天回府后,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发誓一定要再见见白大师,如果可能的话,他还要拜他为师。 虽然老王同志一再表现不屑,认为小王是过于追星了,但骨子里还是认为此子不俗。 王翦再无疑惑,对白悟的崇拜值直接飙升。 看到王翦的模样,白悟知道稳了。 不过,他还必须再加上一个小砝码。 “将军此去平叛,一路顺风顺水,不过还是阻止不了长安君叛赵。” “白大人何以见得?” 白悟淡淡道:“下官素闻长安君就是一花花公子,根本不通军事,手下又无能将,上将军久经沙场,加上行的乃正义之师,无论从兵力还是气势,那成娇已自矮三分,胜利只是迟早的事,这点明眼人一看便知,故而成娇一定会寻求庇护,因由他母亲的缘故,韩*国倒是适合,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赵国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 说到这儿,王翦之敬佩已如滔滔江水。 “不过,还是请白大人恪守机密,以免节外生枝!” “白悟明白,将军放心去吧。” 王翦不再迟疑,命令一名手下:“你把钱付了,令人把酒装入马车,即刻随本将出城!”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王安你留下,待白大人把余下的药酒灌装完毕,即刻归去!” “喏!” 王翦深深给白悟鞠了一躬,抬头间,肃然道:“白大人,咱们咸阳城见!” 说完,也不知是有意显露自己自从喝了还阳不老酒后,第二春已然悄然来到,还是显摆自己宝刀未老气势不减当年,一手按住马鞍,一个飞跃,稳稳上了马背。 “白大人,后会有期!” 一阵风席卷而过,这帮训练有素的骑兵精锐部队如退潮的海水滚滚远去。 王翦一走,店内的顾客们蜂拥而出,将白悟团团围住。 “大人,我这就付钱……” “大人,我要买五罐……” “大人,钱没带够,我们这就回去取,你一定给我留着……” 嘈杂的声浪灌入白悟的耳朵。 白悟按了按手,示意他们莫慌,“列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你们放一百个心,本官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接下来,这帮人直接跳过咨询环节,纷纷表达了强烈的购买意愿。 有秦国的三朝老将军做背书,谁还会有丝毫怀疑药酒的不是? 再说了,雍城人民可以不认内史肆,甚至可以不认长信侯,但王翦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今天见到真人了,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和大名鼎鼎的老将喝同一款药酒,是多大的荣幸啊! 看到所有人涌到柜台掏钱购货,白悟顿时觉得轻松无比。 抬头看日头,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 贵宾们该用餐了。 白悟问内史肆:“肆大人,雍城你熟,推荐一个地方咱们一起吃酒去,今天我药膳监请客!” “嫪大人有好去处吗?” 卫尉竭见缝插针:“我看云良阁就不错。” 名字好熟。脑子稍一转动,想起数月前吴三贵曾提到过这个地方。 应该是个风月场所。 “嗯,要不就去云良阁?”嫪毐试探道。 “还商量什么,我嫪哥说了算。” 白悟叫上少监尹、许啸、亚苏以及紫雨。 当然也没忘滞留雍城的王安,可被王安委婉拒绝了。 于是乎,白悟吩咐吴三贵就近找一家饭店,代他款待作陪。 白悟与紫雨登上一架马车,而亚苏和许啸登上了另一架马车。 浩浩荡荡的车队向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第189章 云良阁 下了车的白悟才知道,原来云良阁就在闲云客舍的北边不远处,两者相距最多五百米。 远远看到闲云客舍的招牌,白悟有些发愣,不知不觉想起了若鱼以及她的师哥雷丹。 思绪由此发散开来,白悟记起就是这家闲云客舍,若鱼曾在此和人接头,他还记得遇上亚苏的那一天,碰巧夜火发现了那名与若鱼接头的男子,安排夜火打探了一番,可惜最终没有什么结果。 接着自然而然想起废丘县若鱼师兄妹在一家烧制坊定制的酒壶,以及自废丘县返回的那天月夜,雷丹追杀他们、若鱼奔袭来救的往事。 思绪兜了一圈,又回到若鱼的身上。 ‘唉,若鱼你还好吗?现在何方?有否把我白悟忘了?’ 出神间,这时有人在身后拍他的肩,却是从另一架马车上跳下的亚苏。 亚苏眼睛一翻:“白大人发什么呆呢?” “想起一个人。”白悟坦言。 亚苏眼睛一亮,“是不是想起夜火姐姐了?” 白悟不知何故突然涌起一丝悲凉,扭头朝着等在云良阁门前的嫪毐几人走去。 紫雨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白悟的身后。 亚苏瞟了她一眼,追上白悟在他耳边冷冷道:“白大人,这女子是谁?” “她叫紫雨,身手不错,嫪大人专门派她保护我。” 亚苏哼了一声,神色愤懑:“莫非白大人早已把夜火姐姐抛到脑后了?这才几天,又找来一位妙龄女子,所谓的护卫根本就是一派胡言,白大人,我亚苏就不明白了,你身边没有女人会死啊?” “看来亚苏公主对我的误解挺深的呀!” 亚苏咬着牙:“你们这些中原人真是可恶,从不从一而终,总是贪得无厌,讨厌死了!” 白悟可不愿被这位好看的女孩低看,连忙拽住欲要决绝而去的她,沉声道:“公主,你想多了,她可是夜火的好姐妹,我所以让她跟在身边,完全是看在夜火的面子上……再说……嘿嘿……” 话留了一半,加上用了语气词“嘿嘿”的缀饰,使他的话总透有一些让人无穷的想象,亚苏自然不放过他,忙问:“再说什么?” 白悟斜了他一眼:“再说我白大师的口味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 亚苏一脸惘然。 白悟立即点醒:“那紫雨瘦的,摸在手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多无趣啊!” “呸!下流!我不要听!”说完气呼呼跑到前边去了。 嫪毐一直在等白悟,看到此情此景,打趣道:“白弟,你又说了什么话让人家姑娘生气了?” “怪不得我,开不起玩笑!” 白悟咕哝着,酒楼内跑出一群妖艳女子,叽喳渣一窝蜂散开,将来客团团围住。 专选男的,不是搂腰就是牵胳膊,如此惊悚的画面顿时吓了亚苏一跳。 逼近楼前的亚苏跳将出来,一把逮住白悟,口吻极度不满:“白大人,这什么鬼地方,咱们明明是来吃饭的嘛。” 那边的嫪毐于是挥手驱赶群芳:“姑娘们,你们该忙啥忙啥去吧,今天我们只吃酒!” 白悟赶紧插话:“这不大好吧……” 嫪毐朝一旁的亚苏努努嘴:“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别把她吓坏了。” 内史肆对领头的老鸨使了个眼色,群芳立时作鸟兽散状。 一众人跨进楼内。 唯有嫪毐磨磨蹭蹭走在最后,见白悟投来关切的眼光,忙对他招招手:“白弟,借一步说话!” 白悟走近嫪毐。 嫪毐一边吩咐内史肆和卫尉竭等人先进去,一边四处巡看,最后还是拉着白悟走出门外。 来到一个僻静处。 “白弟,王翦对你说什么了?” 白悟想都没想道:“成娇叛了!” “什么?” 见白悟开始支支吾吾,嫪毐旋即补充道:“长安君成娇不是吾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吗,他人又老实,对吾王实在构不成威胁呀,何以会反?” 短短的数息之内,白悟经过权衡还是决定和嫪毐实话实说。 尽管王翦临走之前反复交待白悟保守秘密,但成娇的檄文已经大告天下,这个秘密迟早会官民皆知,再说,嫪毐是他的兄弟,实在找不到理由瞒他。 白悟凛然道:“事情刚刚发生,王老将军领兵十万,为的就是前往屯留讨伐逆贼!以还天下郎朗清明!” 嫪毐犹自不信,呐呐道:“成娇何其本分,说不通啊!” 白悟吊诡一笑:“保不齐是有人设的局呢?” 嫪毐大惊:“吾王容不下他?” “你以为呢!或许这就是人心吧!” 嫪毐一脸的波诡云谲,怔怔出神。 白悟再进一步,低声道:“人心隔着肚皮,很多事情我们不能按常理度之,就拿我的那位未来的准丈人吕丞相来说,保不齐他在这件事上也有染指。” “白弟的意思是说吕丞相参与了此事?” “不好说,不过发生这么大的事,那吕老儿绝无置身度外的可能!” “白弟,我懂了!” 席间,嫪毐似乎一直有心思,好几次他人敬他酒,他恍然不觉。 白悟紧依着他,在他耳边说道:“嫪哥,也别多想了,有我白悟在,你我同进同退!” 这句话如果说在以往,长信侯定会以为是白悟在吹大牛,但时过境迁,如今的白悟将它说出,嫪毐只有感动的份。 他虽然不知他的白弟在咸阳到底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显然,他的白弟已经搅动了大秦的风云。 凭什么年轻霸道的秦王会赐他一幅字? 兴许经白弟所描述的与吕丞相的结识并被纳婿的故事有夸张的成分,但上将军王翦今天的出现,以及对白悟融洽的态度已很好证明了他俩之间的交情,退一万步讲,三朝的老将王翦起码不讨厌他! 这已足能说明一切。 ‘难道我的白弟不仅是个商界天才,还是政界的弄潮儿?’ 想着想着,嫪毐忽然就开心起来。 嫪毐给自己斟满酒,恭恭敬敬举起酒樽,并招呼其他两位铁杆兄弟:“肆大人、竭大人,你们与我一起敬敬我的白弟,这些天来,他辛苦了!” 喝完酒,嫪毐脸色肃穆:“肆大人竭大人,以后我白弟有需要烦劳二位的地方,希望二位亲力亲为,就当成是我嫪毐所求!” “一定一定,嫪大人就是不说,我和竭大人也会这样做的呀!” 这顿酒喝得七晕八素,三个时辰后,白悟就在云良阁门前送别来客,然后带着亚苏和许啸以及紫雨三人回专卖店了。 第190章 首战告捷 店内的所有商品几乎售卖一空。 不断有人络绎而来,除了一些回家取钱的客户,还有就是不断裂变的口碑效应导致的持续购买。 整个店内,最兴奋的莫不过小徐福和吴三贵。 吴三贵是新升任的店长,销售额的多寡与他的利益直接挂钩,他的快乐当然是因为有不菲的提成奖励。 但小徐福的快乐则另有原因。 他喜欢数钱。 因人施才。因而徐福也被安排进了最恰当的岗位。他是专卖店的会计,首要职责是收款。 不限于此,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徐福还忙前忙后安排人将药膳监所有剩余的库存拉到了店里。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卖。 白悟一进店的时候,吴三贵和徐福同时围过来。 吴三贵抢先邀功:“白大人,我的乖乖,您知道今天卖了多少钱?” “多少?”白悟把脑袋转向徐福。 徐福赶紧展开手中的账簿,如数家珍:“王将军那里500罐,其五斤装规格中,售出200罐100钱的、50罐150钱的;十斤装规格售出150罐220钱的。100罐250钱的,按一比一赠送,打了对折,王将军这里共计进账钱,折成金差不多75金。此外今天的到店销售足有89金,具体的明细都在我记录的竹简上。” 亚苏吐了吐舌头。 白悟咦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王将军那里均分了一半的货品,同是一半对一半,为何店内销售额要多出不少呢?” 徐福不假思索答道:“那是因为店内的购买有很多人没有那么多钱,按照的赠送比例有的是买二送一,有的是买五送三,真正有能力按买十送十的少之又少,故而,增加了不少利润。” 白悟哦了一声,望着被扫荡一空的货架,对众人说道:“待会儿等店内顾客散去,我们一起开个会,布置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哼着小曲上了二楼,白悟倚在椅子上,心里打着小九九。 开业首日,就取得了傲人的成绩,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共进账164金。 按产品的定价策略,如果是原价售出,毛利率在90%,不过因为促销,他采用了大幅度的优惠,可即便如此,就算按最大力度的买十送十,他的毛利率只是降了十个点,达到了80%之多,也就是说,今天进账的164金,其成本只占20%,刨去成本30多金,他可以赚到130金以上,当然这是毛利,人员工资、房租、宣传推广等成本并没有扣除,但生意讲究的是规模效应,如若整体的销售额增幅越高,这些成本占比就越小。 当然白悟也清醒认识到,今天之所以有如此高的销售业绩,实乃是因为王翦的那单巨量采购,这不是常态,不应纳入未来市场存量的考量依据。 但白悟并不悲观,他坚定认为,随着还阳不老酒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今后类似于王翦的这种大单会时不时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儿,白悟心中那个美呀! ‘特么的,老子心不贪,折中一下,一天100金好伐?’ ‘100金的毛利80金哦。’ ‘狗日的,这还只是一家专卖店,如果10家呢,100家呢?’ 白悟飘了,彻底飘了。 ‘乃乃的,我那便宜老丈人目前来看应该是大秦的民间首富,我算他家有万金,如果老子努力奋斗一下,一年之内在各地开50家中等规模的专卖店,和雍城专卖店规模相当,每个专卖店带来80金的收益,50乘80……等于多少来着……嗯,4000金,一个月就是金!一年呢……乖乖隆地咚,金,天哪,那我白悟岂不是成了大秦的小马哥? 不,战国时期的比尔盖茨!!’ 思绪走到这儿,白悟突然一激灵,继而有些沮丧。 ‘特么的高兴早了,老子身后还有两个股东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按当初的约定,赵姬占40%,我和嫪大哥各占30%,我只能拿到三成……’ ‘144万金的百分之三十多少来着?……嗯,45万上下……不对!43万多一丢丢……’ ‘43万金……43万金!狗日的!看来还只能当个小马哥,成不了比尔盖茨!!’ ‘可……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啊,起码甩我那便宜老丈人十条大街,呵呵呵……赘婿不好混?老子才不信呢,老子有钱!老子有的是钱!老子用财富碾压你!想让我的孩子将来姓吕?哼,门都没有!!’ 白悟沉浸在无限畅想中,浑然不觉有个人蹑手蹑脚来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冷不防在白悟的耳边怪叫一声。 吓得白悟一哆嗦。 一回头,见是亚苏,陡然间心中又是无尽的悲伤。 ‘特么的,老子怎么把这一茬也忘了?’ ‘老子当初在草原上答应分她一杯羹,大话放出去了,总不能食言吧……从赵姬和嫪毐股份中挤挤,他们会答应?明明是我独揽下来并未得到董事会授权,还不得从老子的利润里匀一匀?’ 白悟整个人都不好了,板着个脸,瓮声瓮气说道:“你不在下面帮忙,跑上来干啥子嘛!” 亚苏一脸风淡云轻:“店里就剩一个顾客,挺磨人的,你新任命的吴店长正在啃这块骨头呢!” 亚苏边说边走到白悟的正面,死盯着他,直看得白悟转过脸去。 亚苏扑哧笑了:“白大师,心里是不是挺那个乐的?” “什么呀!” “切,你敢说你不高兴?”亚苏又转到白悟的正面,继续目不转睛盯着他。 白悟想再次转脑袋,却被亚苏一把按住。 “你是不是心虚呀?连正眼看我都不敢了?” “胡说!”白悟大胆迎着她的目光。 亚苏伸手从身后拖来一只凳子,就坐在白悟面前,并大大咧咧把双手放在白悟的膝盖上。 白悟不习惯一个“陌生”的女子离他这么近,又要转身,却被亚苏死死控制住膝盖。 “你要干什么,万一有个人进来,你我这样成何体统?” 亚苏的笑容愈加饱满,反而又把身体向前移了移,离白悟更近了:“白哥,你这个正人君子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你不止一次说过喜欢我,而且从以往的表现来看,你说的是真话,为何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第191章 分羹 “哪有什么隐情?”白悟强颜欢笑。 退一步讲,其实亚苏的猜测也是对的,自他被当朝丞相吕不韦看中且与吕蓉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后,他的初心是想收敛的,他总不能见个女人就想上,即使赵姬那儿能够勉强应付,可同时再与吕丞相树敌,那么他这一辈子只有疲于奔命的份儿了。 所以,骨子里,他是不想与这位匈奴公主再有不必要的情感纠葛。 毕竟,他目前还没到树大根深的地步。 这一点,白悟不傻,他有自知之明。 再说了,夜火是他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因为吕蓉那妞,他甚至都不知道在今后的生活中如何将她正确摆放。 他是对她有承诺的。 况且,夜火对他的好是没有任何杂质的。 白悟痴痴的想着心思,也不管亚苏咄咄逼人的目光。 好半天,亚苏推了推他,轻声道:“白哥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夜火姐姐了?” 白悟故意显出忧伤的样子,点了点头。 亚苏神色庄重起来:“夜火这妞其实心地非常善良,对你又好,但愿你这辈子不要负她,你说过,让夜火给你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后你还能独善其身,你一定会去找她,你还说过,将来会与她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终老一生,你可要时时记住对她的承诺噢。” 白悟刚想含混应允,忽然就紧张起来,连忙喝问:“我和夜火说的话你怎么知道?” “当然……当然是夜火姐姐告诉我的!”亚苏的声音越来越低。 白悟仔细一想不对。 这番话是白悟在夜火离开的前一夜与夜火的枕边话,第二天她就离开了,且没有与亚苏有过交流,即便亚苏后来去追她,可据亚苏描述,她并没有追上,可为何她却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撒谎!” 亚苏马上跳了起来:“我亚苏怎么撒谎了,明明就是夜火姐姐说的嘛……”看到白悟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亚苏眼睛转了转,语气一软,“好吧,那我跟你说实话,那天我去追夜火,追了几十里第才追到她了,我们在路边聊了很久,我劝她回来,她死活不听,说你有苦衷,我也就放她走了……” 白悟半信半疑,刚想再问一些细节,亚苏突然轻笑起来:“你跟我说这么多,故意转移话题,是不是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白悟一颗心咯噔一下。 “你这个人承诺的事情太多,人又健忘,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承诺什么啦?”白悟尽量现出无辜的神情。 “草原上说过的那番话还算数吗?” “嗯?” “你答应和我合伙的,所得利润与我合理分配,怎么,白哥忘了?” “哦……哦……这件事啊……” “现在看来,这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想想啊,还阳不老草你几乎没花一文钱,这玩意泡上十泡百泡照样哗啦啦卖,成本也就是些原酿酒……当然……还有……”亚苏脸一红,“那些……那些鞭……好像倒是值点钱……不过,一罐五斤装的药酒你卖100钱,未免也忒黑了吧,公主我稍稍计算了一下,100钱的东西你起码赚60钱吧?” 轮到白悟一蹦三尺高:“姑奶奶,你当我是在抢钱?” “那你跟我好好说说,还有哪些成本?” “人员开支、吃喝拉撒、房屋租金、宣传吆喝等等这些你当都是白送的啊?” “你既然叫我姑奶奶,本公主就领了,姑奶奶认为,这些所占比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想想,四五罐五斤装的酒,其利润足以开支一个人的月工钱,还有这专卖店的租金,更是微不足道……咦,姑奶奶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你白大人是想反悔?” 白悟支支吾吾着,忽然面色一端:“公主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白悟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带你一起发财,我的诺言没变啊!我之所以和你争辩成本,是因为确确实实赚不了那么多,一百钱赚60钱,你当那些买家都是傻子?” 亚苏一副明眸皓齿、顿时露出欣喜万分的模样:“如此说来,姑奶奶……我亚苏冤枉白哥了,你答应和我共享利润?” 白悟坚定点头。 “这还有点意思。”亚苏情由心生,飞快地在白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白悟有些恍惚,总觉得这种薄凉的感觉不是很过瘾,但拉拉扯扯有失风度,便决定占些口头上的便宜。 “原来姑娘不讨厌我啊!按我们秦人的习惯,这亲一下,就要负责到底的!” “负责就负责!”亚苏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我不介意做你的小妾。” “真的?”白悟顿觉面前光芒万丈。 或许是白悟的表现太过急切,亚苏旋即一脸厌恶,“想得美,你们中原人同时心里装两个女人,鬼才相信你会对我好呢!” 白悟刚想拍胸脯,亚苏幽幽说道:“有一种情况或许本公主可以考虑,那就是亚苏做你的正房,其他任何人都不行,而且必须只有我们俩!” 白悟想起摆在眼前现实而残酷的困难,马上如泄了气的皮球。 于是主动岔开话题,白悟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公主,有些实际情况我必须与你说清楚,你也知道,我大秦不似你们草原很多部落相互割据各自为阵,在我们大秦国,权力呈金字塔状,最上面坐着的是王上,以下还有丞相、太后、上将军等尾大不掉的权贵,所以想要做成一件事非常艰难,我与你相处已经不是一两日,想必你一定知道了我白悟的过往,我就是个穷小子,没钱没势,因为贵人相助的缘故才走到今天这一天,但这不代表我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在还阳不老酒这件事上,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我的身后还有厉害的人物,并且他们是投了真金白银的,这么一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本以为这件事上又要与她大费口舌,孰料亚苏却很是乖巧地点头。 “你真的明白?” “别说你们秦国,我们草原上又未必不是如此。” 第192章 会议总结 白悟放心了:“你白哥身份卑微,只占了整个盘子的百分之三十,当然这还是靠某人的恩赐。你是个外人,这些权贵绝不允许有人夺食,因而我只能从我的份子里分一些给你,你懂吗?” “我懂!” 遇到如此一位明事理的人,白悟大感欣慰:“我想好了,从我的既得利益里分出两成给你,如何?” 亚苏眉头皱得厉害:“两成?” 白悟又咯噔一下,慌忙解释:“两成不少了,你想啊,这桩生意你一个子儿没出,尽是白得,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亚苏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 “真的,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白哥误解亚苏了……”电光火石间,亚苏竟然双目含泪,“亚苏的意思是,白哥给多了!” 白悟的心再次咯噔一下:“给多了?” 很快收住泪水,亚苏莞尔一笑:“谢谢白哥了,这份情谊我亚苏永远铭记在心。” 说完蹦蹦跳跳下楼去了。 望着亚苏的背影,白悟心间有万匹草泥马碾过。 ‘早知道给个10%就好了!’越想越伤心,白悟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特么的,做生意就是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这个黄金法则我也会忘?’ ……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许副总探出脑袋:“白监长,店里没人了,咱们开个会?” “ok许副总。” 白悟又坐了一会儿,捋了捋会议的内容。 一楼的店堂里挤满了人,除了厨房里的厨娘和打杂的,药膳监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在这里了。 不过,白悟总觉得人缺的太多,根本支撑不了他接下来向全国进军的梦想。 “今天的会议有两项议题,一是总结过去,二是放眼未来。”白悟甚至不用打腹稿,开始侃侃而谈。 “先说得失,总的来说,今天的开业很成功,所有人同心同德,圆满完成了工作,不过也暴露出不少的问题,第一,前期的计划不够细密,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岗位,而且分工也不够合理,致使到店的顾客一些问题得不到及时的解决;第二,有些人不够机灵,没有主人翁的精神,不知道及时顶上去,比方说,有客户已经有了极强的购买意向,你还拼了命在讲产品的原理,这明显和顾客的思路不和怕嘛,这个时候,你应该把他领到徐福哪里,直接告诉他产品的价格,让他从兜里掏钱……三嘛,还要加大咱们还阳不老酒的宣传力度,知道的人太少,知名度不够,销售也就好不到那里去……” 白悟花了一个时辰,按前世的保健品销售经验,把所有自己能指出的问题全部挑明。 接着他开始总结:“做销售,一定要勤奋,要学习,要不耻下问,最关键的一点,是要思考总结,找出不足之处,并寻求解决方法…… 以上这些你们都记住了吗?” 看到大家一致高声答是,白悟很满意,一拍脑袋,临时决定奖赏一番。 “根据今天大家的表现,本官决定来一波小奖励……我决定从今天的销售总额里,拿出百分之四作为对大家工作的肯定……嗯百分之四是多少来着?徐福你说。” 徐福站起,恭恭敬敬答道:“差不多5金的样子……” “好,就拿出5金!” 一屋子的人骤然双眼放光,尤其是吴三贵,从他的神情看又忐忑又兴奋。 “不过,具体的奖励名单和数额由许副总拟定,然后明天发放。” 所有人急切地看向许啸。 许啸不安地站起,呐呐着:“白监长,这个名单由我拟不大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你是对所有人的工作都看在眼里,由你来定既恰当又公允!” 许啸于是坐下。 白悟话锋一转:“不过,许副总的奖励由我本人亲自定……嗯,就奖励2金吧,且不从5金中出,另外给付!” “啊!”众人一阵惊嘘。 2金绝不是个小数目,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个数。 许啸赶紧站起,又惊喜又惶恐:“白监长,我就不用了吧……我的意思是,太多了吧!” “多乎哉不多也!我要让你们知道,只要跟着我好好干,你们在座的所有人很快就会富甲一方!” 这下,众人的情绪史前高涨起来。 安静之后,白悟又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有几项迫在眉睫的事情急需我们马上去做…… 一、最迫切的是陶罐问题,上一次废丘县程氏烧制坊只送来了两种规格的陶具共2000件,按这个进度,没多久就用完,所以需要一个人替我去一趟废丘,再每样订制5000件……” 白悟正在思索着派谁去合适,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白大人,您看我去合适吗?” 循声望去,竟是侍卫长齐茂。 齐茂毫不停顿,继续道:“上一次我和大人去过废丘县,所有的环节我都熟。” “好,就你去!反正本官有个紫雨姑娘保护,侍卫不侍卫的,倒也无所谓。” “是!”齐茂欢快应了声,快速坐下。 白悟暗自发笑。 他算看出来,这个齐茂之所以不再惦记自己的本质工作,是因为这份工作实在没有油水,他也想发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有错吗? 白悟又想起第二件急事,他从人群中找到亚苏。 “亚苏公主,第二件事必须你去做,你尽快回一趟草原,替我多收购些还阳不老草回来。”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动身。” 亚苏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白悟又把目光投向了徐福,问道:“上次我们从晋阳县统共采购了多少杏花液?” 徐福略一沉思,如数家珍:“十五年窖藏:500斤、十年窖藏:1000斤、五年窖藏:2000斤、三年窖藏:3000斤、现酿:8000斤。” 白悟咦道:“你账本都不看,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徐福的回答很淡定:“禀大人,很多数字,小人只要看一眼就不会忘。” 白悟心里骂了一句卧槽,继续问:“目前还剩下多少?” “差不多用去九成。” 白悟又骂了一句卧槽,着急说道:“那得抓紧采购了……许副总,这件事你来安排?” “我亲自去一趟吧,晋阳我也熟。” 白悟摇头:“许副总去干这等小事,岂不是大材小用?你那里本监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做,会后我们私下商量。” 许啸没有表示异议,转念一想道:“那就安排胡里去一趟?” “我看行!” …… 第193章 一匹草原狼 两个时辰后,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许啸来找白悟。 “监长……” “以后在我们自家一亩三分地,许副总还是称我白总吧。” “白总,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随我上楼。” 两人在二楼坐下,白悟直奔主题:“我想在咸阳城也开一家专卖店。” “这么快。” “咸阳是咱们大秦的都城,人口密集,人又有钱,占领咸阳市场,对我们全国的布局至关重要,而且照目前的形势看,不用担心卖不好……” “白总让我去咸阳物色地方?” “嗯。” “有什么要求吗?” “雍城专卖店的筹建过程你都参与了,应该知道如何选址。” “市口好?” “这是首要条件。” “上下两层?” “最好是上下两层楼,再加一个小型仓库。此外,一定要在主要街道上,方便人们寻来,最理想的周围是富人区……” …… 斜阳西坠,白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药膳监。 趁还没到饭点,他回办公室拟写了一份还阳不老酒的销售手册,专门是针对销售人员的。 这卷手册里面,几乎涉及到销售人员遇到的所有注意事项,包括顾客可能询问的一些偏门问题,白悟一共整理了100条,通过一问一答的形式做了注解。 另外,他还针对市场宣传推广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难点一一做了指导。 写好这份手册,亚苏出现了,她是来叫白悟去伙房用餐的。 白悟信手将销售手册递给了她,让她安排人用竹简复制十份,供雍城专卖店的员工学习提升。 白悟写东西的时候,紫雨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外,见白悟出来,紫雨一声不响紧随其后,几人刚到伙房门前,忽然有人飞步来报,说有个叫乌提的将军在府门前通报。 白悟二话不说丢下亚苏向府门一溜小跑。 紫雨又是一语不发跟在他的身后。 白悟要亲自迎接乌提,迎接这位多日未见的好兄弟。 隅中时,白悟第一眼见到乌提,就有太多的话想和这位赫依族新晋的首领说,无奈当时人太多,只得搁下。开业仪式结束后,想利用午宴的机会再续别来之情,可他又临时抽身。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府门的两边已经悬挂了两只灯笼,绰绰约约的光影下,白悟看到两个身影并排站着,似在轻声谈着什么。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魁梧,从体型上看,定是乌提无疑。 “是乌提老哥吗?”白悟远远喊着,脚下加快了脚步。 “白大人!”对方豪爽地扯了一嗓子,带着另一人跨进府内。 听声音,正是乌提。 激动的白悟飞跑上前,朝一个虬髯汉子张开了双臂。 两人紧抱一起。 俄顷,两人分开,乌提大笑道:“来来,白大人,我来给你引见一人。”说着,让开了身子。 灯光下,一个白胡子老者面露笑意。 他身材也很高大,腰间挂着一把长刀,鹰钩鼻,眼睛深陷,露出了和年龄极不符的冷毅。 四目相对,白悟骤然圆瞪双目,兴奋大叫起来:“呼由老将军,你怎么来秦国了?” “唉一言难尽!” 来者正是赫依族的元老、已年届六旬的老将军呼由。 “白大人,数日不见,愈加神采奕奕了,看来,大秦的山水就是滋润,老夫若不是重任在肩,真想在此地购一处房产,颐养天年!” “好主意啊,草原的风多烈,遍地的沙子,哪像我们内地山清水秀的,呼由将军这么一大把年纪,的确需要好好休憩休憩了。” “玩笑玩笑,白大人不要当真。” 白悟亲昵牵起他的手,问道:“老将军何时来雍城的?” “有两天了。” 白悟脸一拉:“都来好几天也不来找我,老将军还把我当不当你的小友了?” “实在不想叨扰,乌力松也不在,我贸然见你,还真怕白大人不待见。” “老将军多虑了,我白悟的为人岂能如此糟糕?再说当初在草原上,不是老将军明辨是非,力排众议拥立乌提……乌力松将军为赫依族的王,那一趟不知有多凶险呢,单那熬格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份恩情我白悟会记挂一辈子哩。” “哈哈,白大人想多了,乌力松是我们赫依族和鲁大王唯一的骨血,也是如今仅剩的王脉,老夫临阵反戈只为赫依族的存亡大计,无关乎其他。” 白悟暗暗称赞他的直率。 一拍额头,白悟自责道:“只顾说话了,快快随我进府用餐。” 由于乌提是突然造访,白悟担心伙房准备不足,忙招呼紫雨先去安排。 三人进屋坐定,没多久,管家石仓带人进来,先上了一些现成的菜肴。 白悟提起酒壶就给两人斟酒,待每人都满上后,也不虚情假意,提起酒杯就要敬酒。 鬼使神差,忽然就想起了亚苏,白悟忙以商量的口吻道:“我差点忘了,亚苏公主也来秦国了,此时恰好就在府上,要不要叫她来见见你们?” 乌提沉默片刻,声音有点冷:“今早我在专卖店已见到她,但人多眼杂,就没和她多说什么,对了,她来秦地作甚?” “当初在草原上答应和他们嘎吉部族做还阳不老草的交易,乌提老哥忘了?这次来或许就是为了此事。另外也可能想游玩历练一番,毕竟这里比塞外要有趣得多。” 呼由的脸色却阴沉下来:“这个刁蛮的公主不见也罢。” 白悟马上发现了异样,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试探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乌提未置是否,呼由又从鼻孔里蹦出一个哼声,抢着说道:“白大人有所不知,那头曼就是一头茹毛饮血的草原狼,生性暴戾狠毒,短短半年不到,草原上所有与嘎吉族为敌的部族几乎被清洗一光,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嘎吉族一尾独大,如今只剩下我赫依一族,形势已千钧一发,正面有头曼的苦苦进逼,可背后那赫依族的败类熬格却一刻没闲着,时时惦记着夺回大头领之位……” 乌提摆了摆手,决定自己亲自来说:“是啊,呼由正是为此而来,你也知道我受遣于太后去极寒之地寻雪莲,这些日子一直不在雍城,老将军已来了些时日,也托人打听了我的去向,便一直在此等候,我昨日晚间到的雍城,一大早便被卫尉竭叫来见你,直到日中专卖店的仪式结束,方有人告诉我呼由的事,我看白弟很忙,又急于见呼由便没有细说原委。 嘎吉部族的头曼年纪不大,但此人绝不可小觑,我度量此人日后必成大器,他心毒手狠远甚其父蒙石,以往蒙石荡涤其他部落,好歹并不赶尽杀绝,甚至还划定一些小块牧场任由自生自灭,可这头曼不一样,所到之处如狼群过境,满目疮痍,已弄得草原一片血雨腥风。 可恨我那堂弟熬格,此刻不但不思我赫依部族存亡之大义,反而时不时在背后捅刀子,呼由急不过,这才迫切寻我,就是为了让我乌力松早日带领部族走出困境!” 第194章 出金资助 听到这儿,白悟的心情不知不觉沉重起来。 他知道,这个头曼崛起于草原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 包括乌提的赫依族。 但隐隐的,白悟觉得,或许因为他的出现,这段历史极有可能改变。 起码,如果他没有空降大秦,就不会有人劳师动众去千里之外的沙漠里找寻劳什子的所谓的还阳不老草,既然如此,乌提此刻应该还好好的在雍城的守备军里当他的将军,没有乌提的赫依族想要抗衡嘎吉族的侵袭就更是无稽之谈。 关于匈奴头曼单于是如何一路开挂的,白悟对这段历史所知有限,不过,他还是知道头曼将整个草原大一统并促使匈奴发展成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军事势力之路并不是很平坦,这是因为匈奴旧的所有制关系并未完全消失,而新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发展又很不完善,加上与之毗邻的东胡和月氏还算强盛,且中原地区又处于强秦的统治之下,因此,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匈奴势力一直被局限在阴山到河套以北一带。 真正让白悟印象深刻的,是匈奴的下一任继位者冒顿大单于,那可是一位狠角,正是因为此人,匈奴方始有了较大发展,并迅速走向鼎盛。 但,那已是不知多少年后的事了,白悟的有生之年都未必见到。 “乌提老哥打算什么时候离去?” 乌提叹息道:“我当然希望越早越好,可太后迟迟不归,我也不好不辞而别啊!不过我已让人去咸阳捎信了,接下来如何办,太后总会给个准。” 呼由插话道:“我的少王,你该办的事已经替她办了,算是两不亏欠,我的意思是您还是早点走,就算不辞而别,秦太后也会理解的。” 乌提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白悟话锋一转:“对了,老哥此去白山有收获吗?” “嗯,还算不辱使命,总算寻回了不少的雪莲花,只是那月氏国鲜有人能识此物,寻来颇费周折,不过所有关节我已打通,他们愿意以物易物或以物易钱,只要想要,去一趟就行。” 白悟颔首,再问:“此番归去,乌提将军有何打算?” “燃眉之急是远离头曼的视线,毕竟时下与嘎吉族硬拼不是明智的选择。” 白悟眼睛一转:“乌提将军,我有个建议,你不妨带着你的部族尽量向我秦境靠拢,依仗我大秦的力量寻求庇护,毕竟头曼就算再好狠斗勇,也不敢在我秦地的边境造次。” “嗯,白弟的建议不错,依白弟的意思,何处才是我赫依族安身立命之所?” 白悟不假思索道:“我看乌氏县一带就很理想,那里水肥草美,又有连绵的群山作屏障,最为关键的是乌氏县郡守关秋咱俩都熟……” “就怕关秋不买我的账。” “那……”白悟的脑子开始快速转动。 抬头间,白悟已是一脸毅然。 “这样吧,我送你200金,你此番回去路过乌氏县时正好可以打点一下此地的郡守和郡尉两位关键性人物……” “这如何使得?”乌提面色惶恐,“白大人如此待我,我乌提又无以回报,羞都羞死了!” 白悟挥了挥手:“钱就是用来花的,如果不发挥它的作用,与一堆烂铁有何区别,老哥别争就这样说定了!” 乌提不由分说跪倒就拜:“白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乌力松永远铭记在心。” 白悟赶紧来扶:“什么白大人,咱俩有过命的交情,老哥千万莫见外!” 呼由一脸凛然:“白大人,还是由老夫来替少王拜谢吧!”边说边“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白大人对赫依族的人恩情,老夫要让赫依族的老幼妇孺人尽皆知、永世铭记!” “老将军言重了!”白悟用力拽他,可对方纹丝不动。 “老将军折煞晚辈了,不就是200金嘛,又不是多大的财富!” 乌提挡住白悟的手,肃然道:“白弟就别拉他了,他代我行礼,是他有心,我们草原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憋都会憋死。” 白悟只好作罢,待呼由起身,白悟端起酒樽高高举起:“这杯酒就算是替乌提老哥饯行,我白悟先干了。” 陆续开始有人上菜,至此,晚宴方正式开席。 一杯酒下肚后,白悟沉吟道:“此外,我还有个建议,乌提老哥先不要急于归去,务必见上太后一面,我白悟愿意斗胆出面说服太后修书一封,捎给乌氏县的郡守关秋,让他多行关照之举。” “如若可以,那真是太好了!” 话一说出,乌提疑窦丛生,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情白弟在太后那儿也能说得上话?要知道,这可是公器私用,太后能轻易答应?” “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太后何时归来?” “行,就依白弟!” 这一晚,三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谁都没藏藏掖掖,呼由因由年事已高最先倒下,白悟于是就让人收拾了一间房子扶他先去歇息,剩下的两人继续喝,直喝到东方拂晓,白悟与乌提皆酩酊大醉。 几天后,离宫传来消息,太后赵姬回来了。 前来捎信的是少监尹,他还同时带来了赵姬想要见他的消息。 坐上少监尹的马车,白悟心情惴惴不安。 他最担心的便是上次逗留丞相府闹出的那些风言风语是否已经传到赵姬的耳里。要知道,那一次的动静可不小,先有吕老儿在酒席间当着门客的面放出狠话,白悟与吕蓉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后有荆蓝持剑对他进行报复,可惜的是那一剑却被吕家那妞用身体接了。 咸阳城尽管比雍城大了不少,但之于这个时代人们擅长于用从各路听来的小道消息加上自己的喜恶进行必要的艺术加工的习惯,任何一条流言除了最终都十有八九偏离真相,还会以病毒爆炸式的传播速度席卷每一处有人的角落,因此,白悟不认为那件事还会被捂在襁褓之中。 只是不知道赵姬听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当然,这也是白悟最害怕的。 第195章 离宫觐见 一路闷声不语,白悟的心情特别低落,直到离宫已在咫尺之间,白悟才鼓起勇气向少监尹试探问道:“尹大人,太后何时回来的?” “昨儿个晚间。” 白悟愈加忐忑。 就他对赵姬的了解,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身边可以缺少任何一样东西,唯独少不了男人,这么多天下来,或许在咸阳城她可能顾忌王上的眼线不敢为所欲为,但这雍城可是她自家的院子,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连夜传他觐见? ‘要不然是旅途劳顿,累了?’ 一个念头开始自我安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想法实在太过勉强。 于赵姬而言,鱼和水之欢方是解乏的良药。 ‘难道,赵姬已对我有了嫌弃之心?’ 这么一想,白悟开始如坐针毡。 白悟继续试探道:“此次咸阳归来,太后开心吗?” “人有些憔悴,心情好似也不太好。” 听到这句话,白悟喜忧参半。 来到太后的寝宫前,少监尹高声禀报一句:“药膳监白大人到——”说完主动退下。 屋里没人应答,白悟壮胆提声道:“白悟前来觐见太后殿下!” “进来吧。”屋里的赵姬终于开腔,不过这句话有气无力。 白悟轻手轻脚进了寝宫,垂帘的里面是床榻,隐约看到一个女子侧卧在床上。 二话不说,白悟跪下,故意将膝盖着地的声音弄得更响,恭恭敬敬道:“白悟拜见太后!” “费那事干嘛,到哀家的身边来。” 听语气不像很生气的样子,白悟微微放下心,稳住心神,拨帘、撩衫,跨步入内。 时值中秋,天气已时热时冷,赵姬穿着一件薄如轻纱的睡裙倚在床上,脑袋枕着其中一条胳膊。 “姬,小心着凉!”白悟惊呼一声,趋步上前从床上拎起一条薄被,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还特地掖了掖。 见赵姬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白悟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放了下来。 紧靠着她坐下,白悟以一种既温柔又关切的声音问道:“听尹大人说,太后是昨天傍晚回的雍城,颠簸了好几天,累坏了吧?” “嗯……不但身子骨累,心还累。” “你躺好,我来帮你按摩按摩,保证你乏意顿消。” 白悟脱掉外衣,撸起衣袖,接着一蹬鞋子,干脆跳上了床。 他虔诚地移开那条蚕丝被,伸手把那具身体摆平。 赵姬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认真享受的样子。 白悟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绵延的风景线,心如鹿撞,本能使他专挑一些崎岖之地开始按摩。 如此这般,那具躯体很快活泛起来,一双眼睛陡然晶亮无比,一眨不眨凝视着白悟,四目相对,两人眼前尽是一片雾气。 迷离中,厚重的喘*息伴随着某种特有的节奏在周围的空气里升腾、起伏、狼奔豕突…… 好一个酣畅淋漓! 那人终于笑了,露出少女般久违的娇羞,将纤细的双臂吊住白悟的脖子。 “你离开咸阳后,我几乎每天都想你。”那人轻声说了一句。 “嗯……我又何尝不是……”白悟的声音逐渐走低,这鬼话连自己都不信,又有什么底气说服眼前对男人有着极强读心术的女人? 赵姬却未多说什么,也许是故意放他一马,抑或说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但她的眼睛从未移开白悟的脸庞。 似在端详,似在揣摩,又似在研读,总之看得白悟有些心慌。 “你怎么啦?”白悟嗫嚅着,“瞧你的样子像是不认识我了?”白悟边说边试图拉开她紧攥他脖子的手,但对方反而箍得更紧了。 白悟突然隐约感觉不妙。 那目光柔中带利,像是要洞穿他的灵魂一般。 白悟心虚,只得顺势舒展身体,任由对方缠绕。 倏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悟,哀家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犹如一声惊雷,直接将白悟炸得弹坐而起。 “太后此话从何说起?” 赵姬没有马上作答,从床上席地而起,依旧勾住白悟的脖子,慢慢把脑袋枕在白悟的胸前。 “你的事我听说了……” 白悟的脑瓜子又嗡了一声,赶紧诘问:“什么事?你听说什么啦?” 赵姬嘶出一口气,脸上蒙上悲戚,语气很是淡漠:“你去丞相府,和吕家小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白悟心里连喊五六个卧槽,慌不迭解释道:“这件事肯定和你所闻出入很大,绝非你想的那样,我白悟再混球,总还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其中大有隐情啊,我的姬……” “那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悟已经有点蒙圈,一边用支支吾吾入题,一边强迫自己快速理清思路:“嗯嗯……是这样的……那天我们一行出了王宫,本准备即刻归雍,哪知刚出宫门,半路杀出几匹快马,来者姓朱,我识得,本是在雍城谋过面,此厮一直混迹于雍城,是吕丞相用来安排监视嫪大人的,被我一次无意揭破,此人直接挑明来意,说是吕丞相要见我……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我或许不信。我白悟只是个小官,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便随此人来到了丞相府。 吕丞相亲自接待,好茶好酒,我受宠若惊,根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吕丞相倒也是爽快人,片刻就直奔主题,他让我投靠他,并与嫪大人决裂,我当然不同意,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他相信了我的难处,他当场也允了。 我很高兴,本以为化解了一场是非,哪知见了鬼了,那吕丞相也不知看上了我哪点,非要凑合我与他女儿的姻缘,还扬言若我不同意,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儿,白悟挤出了几滴泪水,抬手用袖子擦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果然与传言出入很大……你继续。” “那吕丞相是什么人呀,我听闻此人敢想敢做,心如坚铁,就没有他忌惮的,你也知道,我小胳膊小腿的,和他哪能比啊,唯一依仗的只有太后您,可即便如此还不敢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会胡乱猜忌。 可这种事情涉及面太大,已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本来寻思着去宫里找您商议商议,可转念一想觉得弊大于利,只能忍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敷衍吕丞相,说容我多思一些时日,这一次吕丞相居然同意了。 唉,姬,你可知我心里苦啊,我这些天茶饭不思,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就盼您早日回来好给我拿个主意……” 第196章 太后的烦恼 “这么说你没答应吕丞相?” “这等大事,没有太后您的点头,我哪里敢答应啊!” 赵姬脸色渐缓,摇摇头道:“那些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我大秦新设的药膳监有个叫白悟的官一不小心踩了狗屎运,居然得到了当朝丞相的垂青,要招他为婿,不仅如此,还说白悟那厮巧舌如花,仅仅通过一面之缘便生生拆散了吕丞相爱女和一名穷苦后生多年来牢不可破的恋情,最气人的是丞相的爱女坚持的爱情观在一天之内坍塌,还和他有了鱼水之欢……” “一派胡言!这是哪个混蛋在乱嚼舌头?让老子知道了非要活劈了他!!” 白悟气得满脸铁青,仿佛是受到了世上最无耻的中伤! 在白悟看来,整件事唯有他和吕蓉之间的合欢之实可以死不认账,反正这一点,就算赵姬有通天的本事,也坐实不了。 白悟执着认为,只要不承认了这点,事情的本质就糟糕不到哪里去。 气呼呼的白悟涨红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最关键的,他的胸腔的确在急骤起伏。 怎么看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消消气,这世间无聊的人本来就多,造谣中伤是人的本能,别说你,我赵姬这方面受的害还少吗?” 白悟旋即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怎么,太后也被人造谣了?” “唉,不胜枚举啊!” 赵姬愣愣出神,似乎突然想起了某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 白悟也不敢打扰她,只能缄默不语。 许久,赵姬又是一声叹息。 白悟小心翼翼道:“此次回来,你好像丢了魂一样,难道有什么变故?” 赵姬目光在白悟脸上游移,像是在权衡某件事要不要对他说。 片刻间,她喃喃道:“宫里出大事了……” 话说出后,她有些后悔,欲言又止。 “哦?”白悟脑子快速盘算了一下,猜想这件大事或许和成娇的谋反有关,但他何其老道,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角色凡事不能表现出太过好奇,要想了解真相只能旁敲侧击。 淡淡应了句,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白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昨天我们雍城的专卖店开业了,我见到了王翦上将军。” “他怎么会在这里?”果然,赵姬被白悟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他是来购还阳不老酒的。一下子买了足足五百罐,还嫌不够,说手下有很多将士需要用此补充精力……上将军也说了,他正在执行一件火急的军情,是刻意绕道而来……咦,你说,什么样的军情需要王老将军亲自出马?” “成娇反了!……对了,成娇是先王的另一个儿子。” “会有此事?!”白悟一脸惊愕。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赵姬的愁绪从何而来。 一定是来自那份檄文。 这份精心策划的檄文最大的卖点便是声称嬴政并非先王的嫡出,乃是赵姬和吕不韦私通的产物。 “你是说长安君成娇谋反了?为什么呀?他可是王上的胞弟呀!放着衣锦足食的日子不过,他是疯了吗?” 抛出一连串问题,白悟犹自忿忿:“自古以来,做任何事都要量力而行,那成娇我倒是听人说起过,只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平庸之辈,敢谋反,何来的自信?他也不怕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他弄了一份讨伐檄文,檄文中说,他才是先王的嫡出,而政儿……政儿是我和吕不韦通奸所生。” “通奸”二字说得坦坦荡荡,白悟反而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他很想替后世的人们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只是,现在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如此唐突的话。 “这帮人真是丧心病狂,连这种话都敢捏造……”幽幽说了句,白悟偷偷瞟了一眼赵姬的神色。 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白悟话题一转:“原来你就是为这事生气呢?” “倒也不是全部。”赵姬坦然道,“哀家是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凶险,明面上成娇是反了,可哀家总以为一定是有人逼迫他那么去做的,成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虽然并非我亲生,但他是怎样一人我自恃没人比我了解,他性情懦弱与世无争,哀家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赵姬的眼睛定定看着某处,忽然毅然道:“最大的可能,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铲除他!” 她言语铿锵而坚定,宛如一个心里纠结了很长时间的问题忽然间被她想通了。 白悟插话:“于是乎,成娇这孩子迫于无奈,才拟了一份檄文?” “对,一定如此!”赵姬的眉间有抖去烦恼的轻松。 接下来,她声音很低,似是自言自语:“看来,我小看政儿了,他的心计藏得真深啊!” 说到这儿,赵姬如释重负,对着白悟嫣然一笑。 “悟,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嗯……”白悟含混应着,主动靠近赵姬,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二人再次耳鬓厮磨好半天,白悟面色一端:“姬,你还没告诉我,我和吕家小女这事我该如何做?” “要不,你先来说说你的想法?” 皮球踢给了白悟,白悟当然知道这是赵姬对他在继续试探。 这种状况几乎是封建王族最为根深蒂固的弊端,凡事总要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机会,来考量一人的亲疏义恶。 “我听你的!”白悟想也没想说道。 这样的回答要在以往,赵姬肯定认为白悟是在敷衍,但今天,她似乎缺少了以往的那股锐气和咄咄逼人,性情一下子变得温和很多,她也不绕弯子,直接接过话茬: “依我看啊,你还年轻,断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的……”说到这儿露出一丝凄凉,“现在你看我也许还顺眼,我很自信那是因为我赵姬还有些姿色,可没准不要几年我赵姬容颜老去,成了老婆子一个,那时指不定你有多嫌弃我呢……” 第197章 新旧时代的分水岭 白悟刚要争辩几句,以示自己就不是那样人,赵姬摆摆手,竟然不想让他插话。 “长安君的这件事,我算看透了,政儿绝非池中之物,我这个当娘的也别指望他能处处依着我,在某些事上,他一旦狠起心来……呵呵……即便我这个把他带到世界上的娘,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几天宫里够乱的…… 本以为政儿会焦头烂额,可他应付起来举重若轻、按部就班,完全没有慌乱之态,他一边遣将,一边安抚大臣……嘿嘿,其实他哪里是在安抚,他是通过和群臣的交谈在观察人心啊,看看到底有谁会与成娇站在一起……哀家估摸着,这一次要死不少人…… 唉,就算他日日废寝忘食,你可知道他依然抽出时间找来哀家…… 悟,你倒猜猜他会跟我谈什么?” 白悟大摇其头。 赵姬嘴角泛起一缕苦笑,一字一顿:“他居然跟我谈你!” “谈我?我有什么好谈的?”白悟现出不解的模样。 “大敌当前,朝纲震动,他居然谈起你? 他这是在敲山震虎啊! 他是想让我适可而止! 哀家想明白了,无论我如何谨小慎微,我俩的事想要瞒过他,几无可能!” 说着,赵姬悲从中来:“我这个当娘的,只是想追求一点自己的幸福,他居然不允!还用长安君的例子威胁我!哈哈哈,悟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悲哀? 如果说数年前我赵姬还有野心的话,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懂事,我早把这些丢了,于我赵姬而言,我的这一辈子都在寻找一位心仪的男人,茫茫的人海中,我遇见了你,着实开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赵姬自以为我的余生有你作伴,足矣了——可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我赵姬可是太后啊,难道这么一点自由都没有? 悲哀啊,人之悲哀,莫过于此!” 赵姬说得动情,白悟却听得冷汗直冒。 “你的意思是,王上知道我俩之间有那事啦?” 赵姬斜了白悟一眼,思路依旧我行我素:“他的话说得虽然隐晦,可我还没老糊涂呢! 也罢,我赵姬认命了!” 白悟这个时候如再不说点什么,那他还是白悟吗! “姬!”白悟露出少有的庄重,“实在不行,我俩找个远离权力纠纷的地方,终老一生如何?” 白悟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赵姬大感诧异,他仔细端详着白悟,眼眸里荡漾起柔情:“难得你有这份心意,看来我没看错你,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话锋一转:“然,你说这雍城离咸阳还不够远吗,隔着好三百里呢,我赵姬又碍着他什么事了?他还不是嫌弃我给他丢人吗?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无争之地啊!” “那怎么办?” “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们就认了吧。” 白悟显得很沮丧。 赵姬张开两只手,把纤滑的手指贴在白悟的双颊摩挲,半晌,幽幽道:“你就依了那吕老贼吧。” 由吕丞相改称吕老贼,看来赵姬对他颇有怨气。 “不!”白悟可不能如此爽快答应,“凭什么?那吕蓉刁蛮任性,又不温柔,加上她还有一位权力鼎天的爹,我白悟娶了她,还不倒霉一辈子?!以后我永无出头之日!” “出头?只要你娶了吕家女,就是你的出头之日啊!” 白悟依旧愤愤不平:“既然王上嫉恨我俩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好了,可这并不代表我非他吕丞相之女不娶!哪怕就是娶一位粗鄙的村女,我白悟也不受那气!” “你真是个呆子!”赵姬戳了一下白悟的额头,“难道我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王上找我谈,谈的正是你和吕家女的婚事啊!” “啊——” 这一点白悟倒确实没往这方面联想。 ‘看来吕老儿已经行动了。’ ‘吕老儿果然有办法,直接通过王上给赵姬施压,她只能把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吞。’ ‘难怪她对吕不韦颇有微词,原来这就是症结啊!’ 赵姬把手从白悟脸上移开,转而在白悟光溜溜的胸膛上摩挲,继续道:“王上征求我的意见,说你白悟是我一手栽培的,问我同不同意你俩之间的姻缘,你说我还能怎么说?” “你真的答应了?” 赵姬轻轻点头。 白悟一脸的失望,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心里可有点美。 萦绕多日的烦恼甚至都没用自己花心思,就已迎刃而解。 说心里话,谁不想高攀上一门婚事呢? 至于赘不赘婿的,总有办法解决的。 就凭自己有一双前后眼,何惧未来的暴风骤雨? 那双手还在胸前游动,被白悟一把捉住。 他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阳不老酒还真是不错,可以支撑好几波,短暂的预热后,白悟的灵魂从深处再次苏醒。 揽佳人入怀。 娴熟地抱起。 轻抚。 呢喃。 一路高歌猛进。 …… 到最后,白悟的面前只剩下满眼的霞光,云绕雾罩中,他有些悲壮,又有些不舍,还有些真情流露。 总之,他这一次的确哭了。 或许这一次,是宣告他入秦后的第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也是宣告另一个时代的来临。 小幅度地抽泣着,白悟已然泪眼婆娑。 赵姬看白悟的确情真意切,不禁也流下了伤心的泪。 有些人无限风光,但总是有些苦痛是别人所不知的。 白悟如是,太后赵姬亦如是。 甚至于此刻远在咸阳的章台宫、独坐在案牍前冥思的嬴政,更是如是。 临别前,白悟想起答应乌提的事,便向赵姬说出了想法。 本以为需要好一通说服,哪知赵姬一口应允了。 带着赵姬写给乌氏县关秋的亲笔信,白悟来到闲云客舍见乌提和呼由,并亲手把给他们准备的200金递到乌提的手里。 送别乌提他们,白悟回到了药膳监,开始发疯似的忙工作。 …… 时光如白驹过隙,于是乎,又是三个月后。 这三个月来,白悟又干了不少事,他接待了找上门的赵国商人李斯,并将赵国的总代理权给了他。 李斯第一次一次性拿货500金,摩拳擦掌想要在赵国大干一番。 …… 第198章 入冬的第一场雪 季节已进入凛冬。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就以纷纷扬扬让人惊艳的模样登场了。 白悟独自一人坐在池中的亭子里,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安静地想着心事。 自从那一次与赵姬行欢之后,他再也鲜有见她。 赵姬不召见,他也不会主动觐见。 唯一的一次,是白悟去离宫给她熬制乌提带回的雪莲花,那一次几乎花了白悟大半天的时间,清洗、用陶皿小火慢炖,加上一些蜂蜜桂花,熬成粘稠的半液体半固态状,封好以供赵姬长期服用。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白悟曾想过,那些熬制的雪莲花理应早吃完了,按理赵姬会再派人找他,不过却没有。 赵姬好像对容颜这方面的要求一下子看淡很多。 当然白悟也不会主动上门询问。 再后来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仅仅限于每月分红的份子钱,白悟会列个单子,安排一名可靠的人送去,然后赵姬会顺带捎些话给他,话都是问好或者关心之类的,再无其他。 此外,嫪毐那边的每月分利,白悟同样会安排人送去。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白悟一心扑在事业上,时间过得贼快。 不过,如今他的事业算是夯实了根基。 他的药酒事业部已颇具规模。 目前,除了雍城一家专卖店,他还在咸阳也筹建了一家专卖店,具体的负责人是他派过去的许啸,最初他本想把药酒的营销总部设在咸阳,可转念否定了,那里是大秦的权力中心,牛鬼神蛇人魔共舞,他可不想介入太深,更不想淌那浑水。 至今,白悟的初衷不变,他始终认为他的重生就是为了成就他首富的梦想。当然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是在第二个月开设了咸阳店。中途,他去过一趟咸阳,除了了解专卖店的选址,他谁都没见,包括那位未来的准丈人。 咸阳专卖店因为地处大秦都城,为了撑起还阳不老酒高昂的售价,他也是花了血本的,店铺的位置绝对是在咸阳的最市中心,上下两层,面积也比雍城店要大得多。除此,他还投了大量钱财将其装修成一个豪华的会所模式,不仅可供达官显贵选购,还设了几个包间让来客细细品尝。 不过,如此投资下去,回报也是让他满意的。 目前,咸阳店已进入稳定的日常销售期,每天的回款正常维持在150金的规模。整整比咸阳店高出三分之一。 两家店日销售在250金上下,逢上节日,会上浮百分之二十左右,因而,两家店每天所带来的毛利差不多有200金,刨去人员工资等一切开支,这三个月来,他的药酒事业统共净赚了多金,除去给赵姬和嫪毐分出的红利,他个人赚了3000多金。 这个速度有点慢。 好在,他在这期间创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药品事业部。 没错,就是化血丹。 由独叶草为主要成分炼制的化血丹。 这可是他个人独资的产品,所得利润谁都抢不走。 太白山的老道归慕阳供应了三个批次的晒干独叶草,第一次是他亲自押送,第二次第三次便再不见人影,白悟猜测,或许他又被山谷中的幻象勾住魂了。 同样他把化血丹分成两种品类,一种外敷一种内服,外敷的品类很容易,费事的是内服的品类,需要炼制,不过这对于前世的一名本科医科生来说并非易事,他加了一些辅料,如蜂蜜和淀粉,将其做成一种黑色类如大力丸的品相,便可以对外售卖了。 不过,白悟现在的精力并没有放在这方面,那些被他加工好的化血丹此刻被他分装在仓库里,用的是防潮防水的方式。 之所以现在不想大张旗鼓销售化血丹,白悟认为目前时机还不成熟,他总觉得根基尚浅,如果以药膳监的名义中饱私囊,必会授人以柄。 所以,再等等,看看时局的变化。 目前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还阳不老酒上。 但也有让他头疼的事。 上次从草原上采挖回来的肉苁蓉,晒干切片归仓后,如今已耗去不少,眼看就要断货。他只能眼巴巴盼望着有一天匈奴公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满载的干货。 自那次雍城专卖店开业后白悟安排亚苏回草原收购肉苁蓉干货,第二天亚苏便带着她的侍卫队长特尔和侍卫尤羊离去,可一晃眼数月逝去,亚苏再无音讯。 但白悟总认为亚苏不会食言,因为她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被他扣着,合计差不多600多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对于嗜财如命的亚苏来说,还不跟要了她命似的? 白悟掐指算了算时间,心想亚苏总该要到了。 可望着眼前的鹅毛般的大雪,白悟莫名涌上一股忧心。 眼看严冬已临,下雪成为常态,道路会长期冰封冻住,即便他们已在路上,可这些辎重如何才能运抵雍城? 天马行空想着心思,白悟不经意看到一个肥硕的身体向他所在的亭子走来。 李荷花一手拎着一具冒着热气的陶壶,一手拿着一只杯子。进到亭子里,李荷花把杯子放在石桌上,给白悟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白哥,下雪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你啊荷花妹子。” 李荷花还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闻言白了白悟一眼,语气也不客气:“白哥说的什么话,多少天下来了,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白悟抱歉一笑。 忽然想起一事:“你最近和张三风处的怎样?两人还不说话吗?” 李荷花扭捏一笑:“就那样……”本想随便敷衍一句,转而一想对她的白哥不讲实话好像不够仗义,连忙改口:“我们和好了!” “是吗?”白悟颇感诧异,“你以前不是恨他恨死了,怎么,转性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以前他不行,现在他好了,我们又在一起了。” 白悟不敢肯定此话的深层含义,但一颗八卦的心顿时被撩了起来,笑眯眯看着李荷花,也不忌讳对方是个女子,直入主题:“你的意思是,你们有了夫妻之实呗?” 第199章 白磨镇的乡党们 李荷花脸一红,使劲点头。 白悟来了兴趣,继续道:“还记得很久以前我俩刚从张家里出来,住在晋阳县城的驿站里,那夜你抱起我,要和我行那事,你和我聊起过张木匠,说他根本不算个男人,那方面糟糕得厉害,现在怎么又好了呢?” 如梦幻般的往事再次浮现在李荷花的脑海,她有些入戏,望着眼前这位官架十足、一身华服、身家殷实的男子,不禁油然而生满腔的自豪: ‘别看你现在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想当初,不也是垂涎我李荷花的美色,偷偷摸摸前来与我私会?’ ‘你身上哪一处地方我李荷花没见到?’ 思绪失去控制,李荷花开始神往: ‘天杀的张木匠,如果再晚一点回来,说不定我与你已成就那事……唉,如果那般,现在是何景况?’ 见对方不作答,而是一副花痴的模样,白悟赶紧大声咳嗽一下。 李荷花回过神来,白了白悟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用了你的还阳不老酒!” 见到往昔的李荷花又回来了,白悟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自己平时再怎么装,唯有在她的面前,一点也自信不起来,毕竟,他被对方看透过。 白悟有些心虚,不敢正视对方虎狼一般的眼神。 男女相处就是这样,此消彼长,你退缩了,对方必然挺进, 角色的体验渐入佳境,李荷花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把夺过白悟手中的水杯,咕咚咕咚喝干,又倒满,把水杯还到白悟的手中,接着在白悟的对面坐下。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白悟。 白悟有点恼,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此刻在池塘两边的房子里,必定有许多个脑袋伸长着,在看他与李荷花的一举一动。 白悟决定逆转被动的局面。 反正闲着也闲着,撩一撩她,打压打压她那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该从哪儿入手呢? “荷花呀,假如……咳咳,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白悟想和你再幽会一次,你愿意吗?” “此话当真?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疑问三连击,不仅如此,李荷花还急切地推搡起白悟的胳膊。 隐约感到周围有数十双眼睛聚焦着自己,白悟再也无法淡定,霍然起身跳出对方的势力范围,掩饰不住内心的尴尬,白悟幽怨说道:“你这人,真开不起玩笑!” 话一说完,落荒而逃。 背后传来李荷花爽朗的笑声:“小样!试探我?谁怕谁!” 短短片刻,雪下大了,仰头望天,灰色的天空飘满了白色的雪花。四周的屋顶、路面以及树梢上,到处披着一层浅浅的白。 脚踩在地上,已经能听到轻微的嘎吱嘎吱声。 刚出亭子,来到池塘西侧的马路上,一间屋子里冲出一人。 “白大人!” 白悟甚至不用转头,就知道来者是刚刚说起过的张木匠。 白悟在马路中央站定,等到张三风走近,方淡淡问道:“张木匠,有事吗?” 张三风侧头看了一眼已收好茶具正往回走的李荷花,涎着脸讨好道:“白大人,在和我家荷花聊什么呢?” 白悟马上感到对方浓浓的醋意,知道刚才的一切已被他尽收眼底,便有意激他: “我问荷花妹子,还愿不愿意和我好?” 张三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直到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后,播放继续,张三风一脸谄媚说道:“不可能,我家荷花说了,白大人是个正经人……” “没骗你,我们定好了,天一黑就让她去我房间!” 笑容再次僵化、然后快速消退,张三风已是哭丧着脸:“真的?” 白悟不忍心继续骗他,哈哈一笑:“开玩笑呢!” 张三风犹自狐疑,不敢肯定对方所言是真是假,直到渐近的荷花狠狠一瞪眼,笑骂道:“挨千刀的张木匠,老娘跟你说过多少次,白大人就不是那样的人!你个猪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如果白大人想要跟我好,干嘛收留你?还给你一个月开500钱,这等好事你哪里去找?” 张三风赶紧嘿嘿陪笑:“对不起白大人,小人再也不胡乱猜忌了。” 白悟挥挥手,继续向前走。 张三风追了上来:“白大人,我好了,全好了!” 白悟清楚他的意思,但不便明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好了?” “我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张三风这辈子再也不会让荷花受任何委屈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显然,他的这句话大有深意,言下之意,荷花是他的女人,谁也别有非分之想。 “恭喜你了!”不咸不淡应了一句,白悟又迈动脚步。 白悟心中暗笑。 ‘特么的,李荷花是白磨镇郎中那个白悟的菜,又不是我这个白悟的菜,爱怎么滴怎么滴吧。’ 身后传来张三风的声音:“谢谢啊,白大人,您的这份恩情小人会记一辈子的!” “不用了吧,你所得的,都是你该得的。500钱的月俸,于你来说也不算多。” “不,小人是指的还阳不老酒,它让我体会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白悟哑然失笑,头也不回向内院走去。 忽然就看到东首的马路上匆匆走来一个人影,对方扭头一见他,忙低下脑袋,用衣领裹住头,脚下加快脚步就要拐进两排房子间的小巷。 “吴店长,你站住!”白悟大喝一声。 吴三贵赶紧驻步,主动迎向白悟:“白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从哪儿回来?” “从专卖店啊……”吴三贵很是坦然。 白悟上下扫了他一眼,冷笑道:“那我问你,今天专卖店共卖出去多少?” “这……” 吴三贵一犹豫,白悟勃然大怒:“原来很多传言都是真的,你现在工作也不好好做,有事没事整天往云良阁转,可有此事?” 吴三贵把脑袋埋了下来。 白悟气不打一处来:“好几个月下来了,你告诉我,给你发的那些工钱以及销售奖励还剩余多少?” “还有几百钱吧……”吴三贵声如蚊吟。 白悟更气了:“每个人都在存钱,唯有你在散钱,我记得每个月单奖金就给不下2金,三个月了,才结存几百钱,那些钱都花哪去了?” 吴三贵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啪!”白悟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吴三贵你记住,如果你再整天沉迷酒色不思进取,立马给老子卷铺盖滚蛋,老子说到做到!” 吴三贵也不管地上的积雪濡湿一片,“扑通”跪下:“白哥,我再也不敢了!” 白悟的口气软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你不是我白磨镇的老乡,我白悟才懒得理你呢,既然你来投奔我,我就希望你有出息,你这样混日子下去,谁都帮不了你!” 说完,也不理他,气呼呼走了。 第200章 子夜来客 雪一直下。 到天黑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积了数寸厚,可雪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吃完晚饭,回到寝室,白悟决定早早入睡。 他入睡的地方至今还是内院中毗邻主屋的那座独立的瓦房,管家石仓倒是提醒了几次让白悟搬进堂屋,但白悟对生活起居的要求看得极淡,又不想占用太多的办公空间,就一直将就着。 他让住在西厢房的紫雨打来热水,洗完脸泡完脚后,吹灭油灯,缩进了被子。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悟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石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大人,醒一醒,白大人,醒一醒。” 白悟披衣起床,点亮油灯,打开了房门。 “白大人,府外来了一架马车,有个女子要见你。” 白悟奇怪,咦道:“什么样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黑灯瞎火的,看得不是太清,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小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死活不说,只是让我传话,态度还不好。” 白悟更好奇了,连忙穿好衣服套上棉鞋,和石仓一道急急朝府门走去。 自己认识的女子不多,就没有石仓不认识的,会是谁呢? 一路上,白悟使劲想着,可没有眉目。 “管家,现在差不多什么时候了?” “三更天的样子。” 来到府门,早有一名看门的杂役和几名护院分别提着灯笼,站在门两边候着。 离府门近侧的街面上,停着一架黑色的马车,马车上的帘布捂得严严实实,或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来者一直待在车内,倒是马夫站在车尾,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他的腰间居然佩着一把剑。 响动声很快唤起了车内来人的注意,女子掀开布帘,朝白悟前来的方向只是瞟了一眼,旋即跳下马车。 或是雪地经由车辙的碾压有些滑溜,加上女子的动作幅度过大,女子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就仰面摔了一跤。 摔倒声异常响亮,吓了白悟一跳,本能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 “你是死人啊,也不知来扶本小姐!” 话一出口,白悟大惊失色。 “蓉儿,你怎么来了?” 白悟踩着积雪飞奔而来。 来人正是吕丞相的独女,吕蓉小姐。 此刻的她穿着件厚重的棉服,把自己裹得严严的,索性赖在地上也不急于起身,直到白悟向她伸出一只手。 “讨厌的鬼天气!”吕蓉拽着白悟的手艰难爬起,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委屈。 “蓉儿,怎么是你,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当然是从咸阳……”吕蓉起初没好气,说着就明显开始带着哭腔,“人家为了见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这倒霉天,折腾得我们好苦!” “先不说了,赶紧跟我回府。”白悟一边招呼人把马车牵进府内,一边招呼管家好好安顿吕蓉的那名护卫兼车夫。 喜滋滋拉着吕蓉的手回到房内,白悟以天冷的缘故让吕蓉赶紧钻进依旧热乎乎的被子里。 已经好几个月没占荤腥了,白悟有些急不可耐。 吕蓉却没有听从白悟的摆布,只是站在原地,灯光下,她白皙的脸庞上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白悟的一举一动。 “白哥,我好想你……”转瞬间,吕蓉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呜咽起来,“自你那一走,再无音讯,连个信也不捎,竟让我怀疑起我俩的那一次过往是一场梦……呜呜……呜呜……”吕蓉的双肩一耸一耸的,哭出了声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白悟的内心一直以为,数月前在吕府与吕蓉的那次由相逢到缠绵,不管当时双方如何信誓旦旦,也不管有某些外在因素的威逼,时间一久,这位富家大小姐定然会淡漠下来继而当做一场有趣的际遇,更抑或,会仅仅把它作为她的人生又一场丰富多彩的履历罢了,因为他俩毫无一丁点感情基础可言,加上这之前她正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种种迹象表明,他白悟在她的心目中,没有理由会占用多大的地方。 压根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居然是认真的,白悟彻底感动了。 “你这是何苦呢,派人捎个信,我就会去见你的呀!”白悟扶起她坐上床沿,搂住她的肩。 “你少骗人,我不信,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为何连封信都不给我写?我还一直以为你会给我写信呢,可转眼等了三个月,什么也没见到……我其实是气不过,你这个坏蛋,是不是占了我便宜就再也不管了?” “蓉儿冤枉我了……我白悟是那样的人吗!我其实一直在等吕丞相的消息,没有他的许可,我也不便去见你呀!” 吕蓉先是叹了口气,很快破涕为笑,将头靠在白悟的肩上,可总觉得如此不是很过瘾,一把勾住白悟的脖子,细细端详着他的脸。 胡子有些长,数月不见,人似乎沧桑了不少。 少女吕蓉有些心疼,目光充溢着爱怜,一颗心顿时有如鹿撞,心跳加速,久违的记忆开始唤醒她骨髓中的某种悸动,毫不犹豫将炙热的双唇靠了上去。 一个长长的吻,宛如时光之河的一次徜徉,又如汪洋之中惊险绝伦的劈浪,两人同乘一叶小舟,享受着沿途无限旖旎的风光。 情至深处,白悟再也忍不住,抱起她跳上了床。 刚要扯她的衣服,吕蓉伸手挡住了他,大大咧咧道:“还没吃饭呢,饿了,先给我弄点吃的。” 看来,饥饿才是人的第一需求。 这个点,所有人都睡了,白悟来到伙房,决定亲自下厨。 折腾了好半天,白悟给吕蓉端来一大碗肉丝面,吕蓉一阵风卷残云,竟然全吃光了。 看来她的确饿的厉害。这也难怪第二欲望让给了第一欲望。 嘴一抹,吕蓉满脸绽笑,看着杵在一旁的白悟,嗔笑道:“愣在那儿干什么,继续啊……对了,咱们刚才进行到哪儿了?” 白悟才不管那些呢,直接挑重点,三下五除二将对方的衣服褪掉,塞进被子,正要意气风发,吕蓉挡住了他。 “稍等,本小姐先要暖和暖和。” 第201章 无妄之灾 两人紧搂在一起,好不容易等到浑身热乎乎的,白悟早就按捺不住,欲要奋进,吕蓉又制止了他。 “咱们从头开始!” 白悟不屑:“费那事干嘛?” “这种事不能草率,上次就是太直接了,一点回味感都没有,生活要有……”她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仪式感?” “对对对!”吕蓉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这形容太精妙了!” 白悟只好作罢,酝酿情绪,深情吻她。 情绪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有必要铺垫加热,就像是烧开水一样,总有沸腾的时候。 等两人的情绪已至沸点,一切水到渠成,欲拒还迎,紧锣密鼓。 正当白悟一路披荆斩棘,向最后的高地发起冲锋的时候,门被人擂得山响。 白悟恼怒万分,不满喝道:“谁呀?” “废什么话呀,先开门再说。” 是个女子,声音有些嘶哑,但白悟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亚苏公主?” 吕蓉双目立时精光四射:是个女的?还是个公主? 她在盘算:这是大秦哪家王侯的公主,会在半夜叩门? “是的,我是亚苏,我回来了,快开门,有急事找你。” 亚苏的突然归来让白悟心中一喜,原料紧缺或许马上就能解决,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她,但……他瞟了一眼身边白花花的吕蓉,又顿时迟疑了。 “我已睡了,不方便,有什么事等到天亮再说吧。” 他的回答和吕蓉的期望一样,因为到目前看来,双方之间还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然而,很快对方的回答让她的心猛地一揪。 “白哥,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俩谁跟谁呀,正好我冷,让我到你的床上暖和暖和。” 听到这儿,吕蓉整个人霎时不好了。 这是神马情况? 她也要上床暖和暖和? 也叫他白哥? ‘两人关系不一般啊!’ 吕蓉如临大敌,声音开始有了戾气:“这是谁呀?” “一个草原上的朋友……”低声应了一句,白悟又提高声音对门外人喊道:“今天就算了,你赶紧歇息,明天一大早我去找你。” “白悟,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哦,我晓得了,是不是你房里还有其他女人?” 或许此时白悟答是,糟糕的是白悟骨子里对屋外的女人还有着非分之想,故而他想都没想,连忙矢口否认:“哪能啊!我屋里连个毛都没有!” 吕蓉一阵眩晕:狗东西,我连个毛都不算? 吕蓉彻底恼羞成怒,千金大小姐的本性暴露无遗,一声叱喝:“白悟,快去开门,让本小姐看看是哪家的公主毫无廉耻大半夜来砸男人的门?” 门外的亚苏听到屋里突然多了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更是糟透了,加上对白悟的怒其不争和极度失望,她也愤怒了:“白悟,你又找了哪个女人,堂堂的监长,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吕蓉摇摇欲坠,见白悟还在磨磨蹭蹭,气不打一处来,从被子里提起一脚,猛地一踹,将白悟踢下了床。 “快去开门,有疯狗叫门呢!” 白悟随便套上裤子,一拔门栓,亚苏一阵风闯进,先是探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见女子用被子裹住身前,显然是在遮掩不堪入目的画面。 果然人赃俱获,亚苏脑回路清奇,抬手对白悟就是一记耳光。 脸上火辣辣疼,白悟已处于蒙圈状态,正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愤懑,只见床上的吕蓉飞身而起,气势汹汹冲到两人面前。 “哪来的野女人,敢打我男人?” 话还没说出,她的一拳已捣向亚苏。 她从小也是练过武的。 不料,亚苏身手要比她敏捷太多,一低脑袋,轻轻松松躲过这一拳。 她连退几步,防止对方再次反扑。 白悟已醒悟过来,捂着脸嚎叫道:“亚苏,你凭什么打我?我屋里有女人跟你有毛线关系?” ‘是啊,跟我有毛线关系?’ ‘我这是怎么啦?’ 亚苏内心苍凉,‘他是说过要对我怎么样怎么样好,可那只是停留在口头,兴许人家只是玩笑,为何我当真了?’ ‘我亚苏跟他的确也没什么,就是偶尔抱过一次,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前面已经有个夜火了,据说还和当今的太后有不清不白的关系,现在又多了别的女人,这个男人到底有哪点好呢?’ 倏然间,亚苏就像泄气的皮球,全然没了那份心气。 她的声音很冷:“我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这记耳光并不是为我,我是替夜火姐姐打的!”说完走出房间,刚到门口,没忘回头风轻云淡一笑:“这位姑娘,非常抱歉,惊扰了你们的好事,对了白大人,我们的车陷在城外的雪地里,你明早安排多一些人去帮忙拉回来。” 头也不回走了。 白悟关上门,两人对视一眼,身无片缕的吕蓉赶紧钻进被中。 “这是谁呀,好嚣张!” 白悟长叹一口气:“草原上有个匈奴部族,她是其中一支嘎吉族的公主,我们药酒所需的还阳不老草正是来自草原,我与她长期有生意往来。” 吕蓉眼睛一翻,有点不确定道:“你说她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她吃什么醋,我与她清清白白,你难道没听她说是因为车队陷在路上找我商量的吗?” 吕蓉忽然一激灵:“差点忘了,她刚才说到有个夜火姐姐是怎么回事?她还有个公主姐姐?……难道你和她姐姐之间……” 吕蓉越想越觉得可能,言辞严厉起来:“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女人?” 这么一闹,白悟有些心交力瘁,索性心一横,板起了脸:“蓉儿小姐,我俩才认识多长时间?三个多月,你当这之前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其他女人?那我岂不是太失败了!我白悟不瞒你,我以前身边是有个叫夜火的女人,她与亚苏公主很要好,不过自我们好了之后,我已经把她打发走了……” 吕蓉将信将疑:“她去哪里了?” “回越地了。” 吕蓉的眼珠直转,又问:“除了这个夜火,你身边还有没有第三个女人了?你要说实话!” “那真没有!”白悟提高了声音,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吕蓉总觉得心中还有股气没理顺,没好气道:“没想到你这么招女人喜欢……本小姐算亏大了……” “只要两情相悦,有什么亏大的……” “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给你的,而你……而你那么熟练……”她羞态可掬,已将刚才的小插曲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悟啼笑皆非,身心复又苏醒,神情变得无耻之尤:“那么你说,咱们从哪里再续?” …… 第202章 姐妹阋墙 短暂的夜在反复经历了几次倒腾后,从窗外射进一缕晨曦。 不知哪里的一只公鸡,乐此不疲的打鸣声终于吵醒了吕蓉,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屋顶,离她最近的一根椽子下,吊着一挂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残破蜘蛛网,当年编织它的主人已不知踪迹。 此等从未见过的鄙陋景象,总让她有种如置梦境的感觉。 要不是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她依旧不确定她已来到了雍城。 回想起昨夜让人刻骨铭心的一幕幕,她第一次感觉心终于有了依靠。 吕蓉翻了个身,和身边的男人面对面,那个男人醒了,此刻也在看她,清丽的光线铺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无比分明的棱角,使她顿觉得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你醒了。”吕蓉柔声说。 “嗯。” “真奇怪,当时我怎么那么冲动,竟偷偷跑了几百里,为的就是见你一面,你说,你这人有哪里好,值得我如此挂念。” 白悟已从她的话中捕捉到另一个信息,当即叫了起来:“怎么,你是偷跑出来的,吕丞相不知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俩一没媒妁之言,二没正式婚娶,就算我爹爹不反对,我来见你也是十分不妥的,好在雍城离得远,这里没人认得我,否则背后不知多少人戳戳点点了!” “你好糊涂,怎能像个小孩一样任性?你这样不辞而别,你倒好,你是丞相之女,你爹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他会迁怒于我的哦。”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见你。” 白悟摇摇头,又问:“我们之间的事,你爹怎么说?” “开始还提起过,说王上已经答应作媒,可后来再也不提了,我又不好意思催他。” 白悟听出了弦外之音,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会不会你爹反悔了呀?” “他反悔也没用,这一次我是认定了……”吕蓉嘻嘻一笑,“再说,我们之间的那点事他不是也知道了吗,他如果硬要拆散我们,我干脆跟你私奔得了。” 她说得轻巧,白悟只能苦笑。 忽然想起亚苏昨夜的话,白悟起身穿衣。 “再睡会儿,陪我说说话。”吕蓉拽住他的某处不放手。 “不行,有件事情马上需要做。” “那我陪你一起去。” 白悟不便拒绝,与吕蓉一起穿衣下床。 推开房门,满眼银装素裹,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足有两尺厚,踩在上面连移步都倍觉艰难。 带着吕蓉来到亚苏的房前,白悟抬手敲门。 很快,亚苏打开门,见是白悟,淡淡道:“进来吧。” 吕蓉先白悟一步跨进屋内,四下扫了扫,把目光停在亚苏身上,居高临下道:“你就是匈奴那个什么部族的公主?” “嘎吉族,我姓挛鞮。”亚苏语气平和,全不似不久前两人曾闹过不愉快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蓉,我爹是当朝丞相。”吕蓉颇为得意。 “哦,原来是个官二代啊!”亚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难怪很开放,没过门就把该做的事情先做了。” 吕蓉当然听出对方是在奚落她,不过却不生气,眉毛一挑:“你与白哥的事情白哥都和我说了,我吕蓉错怪你了,亚苏公主,你多大了?” “19.” “我今年正好也19,你的生日呢?” “干嘛?”亚苏已经没有耐心了,眉头皱了起来。 “看看我俩谁大,我想认你做姐妹。” “咱们成不了姐妹,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中原之地如果我亚苏有姐妹的话,我只认夜火一个,其他的……呵呵,概无兴趣。” 亚苏仅有的耐心已消耗光,她不再理她,转而问白悟:“你准备什么时候派人去援助我的车队?” 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吕蓉何时被人这样冷落过?一下子脸面挂不住了,很想发作,可另一个念头在强迫她冷静冷静再冷静。 ‘我吕蓉堂堂丞相府的富家大小姐,岂能和草原上的蛮人女子一般见识?’ 于是,吕蓉没话找话:“车队陷在什么地方?” 亚苏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过,这也是白悟想问的,白悟接口道:“车队陷在什么地方?” “西城外十多里的地方,车轮掉进沟里,很难推动,你可要多派些人。” “好,我这就安排。” 白悟一面点头,一面大步走出房间,只留下两个女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吕蓉刚想喊住白悟与她同行,冷不防亚苏开口了: “吕小姐,白悟这个男人不怎么样,你最好还是早点离开他,免得将来伤心。” 吕蓉立即警惕起来:“为什么?” “花心呗。” 吕蓉一惊:“这么说你跟他真有一腿?” 亚苏冷笑:“我亚苏这么漂亮,会看上他?”说着就气恼起来,“这世上也只有夜火那个傻姐姐……还有你这个傻妹子会看上他,他除了有巧舌如簧,我也不知他到底好在哪儿!” 吕蓉严肃起来:“那你是不了解他,他有文化。” 亚苏奇道:“文化?” “就是博学!”吕蓉斩钉截铁,“这世上就没他不懂的!” 看亚苏依旧疑惑的样子,吕蓉心中有些窃喜。 ‘原来他们确是泛泛之交,否则她怎会这般不了解他呢?’ “白哥最厉害的应该是算术,等周定理听说过吗?” 亚苏一脸茫然,连忙摇头。 “那好,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于是乎,吕蓉便拉来一张凳子,索性坐下,开始给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嘎吉族公主讲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狄多公主与牛皮”。 当然,这个故事正是他们第一天见面从白悟那里听来的。 故事有点长,不过却好听,亚苏不但聚精会神还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之后,吕蓉开始总结:“其实这个故事里蕴含着一个高深的算术定理,它就是等周定理,为了验证它,白哥还特地给我提供了一个证明思路,你知不知道,至今为止,我已证明到了第三十六个角的正多边形!” 吕蓉说得洋洋得意,亚苏听得不是滋味。 ‘唉,原来她才是和白哥兴趣相投的人啊!’ 第203章 佩剑武士 对一个草原妹子来说,从小离不开打打杀杀,祖祖辈辈重武轻文,算术?太高深了,不懂!学不会! 她不懂有人懂! 当亚苏听到吕蓉说她已经能够用三十六个正多边形证明所谓的等周定理(她根本不懂这门子定理到底说的是什么,更不懂为什么要证明它)如此深奥的算术难题时,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难怪中原要比我们进步太多,平时尽在研究这些东西了!’ 含着对眼前女子忽生的敬佩,亚苏看她的眼神立马柔和了下来。 …… 这是吕蓉第一次给人讲故事,虽然只有一个听众,但是她讲得很卖力。 听完故事的亚苏一脸神往,幽幽道:“好好听,妹子讲得真好。” 受到表扬,吕蓉信心大增,优越感油然而生,立即慷慨道:“亚苏姐,还要听故事吗?” 亚苏连连点头。 第二个故事吕蓉早有选择。 就是一只公壁虎被夹在木板里动弹不得,另一只雌壁虎不离不弃坚持给它喂食多年的那个故事。 当然该故事也是从白悟那里搬来。 准确说是一个适合男女略表衷情的枕边故事。 不过,吕蓉决定把故事中被夹住的公壁虎改为母壁虎,而把不离不弃的母壁虎换成公壁虎。 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她得让对面的匈奴公主明白,他白哥对她何其一往情深。 “咳咳,这个故事也是白哥对我讲的……”强调了一下,吕蓉声情并茂开始娓娓讲述这个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 白悟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一刻没耽搁,快步来到了亚苏的房间。 他很担心两个女人会一言不合开撕,毕竟,这两人从小享受的就是远甚于他人的优渥生活,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两人理应谁都不会鸟谁。 脑补了很多可能出现的劲爆场面,当白悟站在门口急切地向屋内张望的时候,匪夷所思的一幕呈现在他的面前。 画风别提有多和谐。 两女子相向而坐,一个在讲,一个在听,讲的认真,听的专心。弄得白悟以为进错了片场。 “我回来了。”白悟兴高采烈喊了一声。 故事还没讲完,两个女子同时摆手示意白悟不要打断。 白悟只好噤声,才听了一句,便明白吕蓉是个二道贩子,把他的故事转手出售了。 当白悟听到后来,方知吕蓉已将公母易换的时候,心中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们该去吃早饭了吧。”吕蓉欢欢喜喜站起,顺手把亚苏牵起,笑问,“怎么样,这两个故事好听吧?” “嗯!”亚苏重重点头 在那个娱乐方式相当贫瘠的年代,哪有少女不爱听故事的?更何况,之于一个好听的故事,它的权重或许能够赶超那个年代另一个被众人奉为圭臬的娱乐形式。 得到对方的肯定,吕蓉心中充满着成就感,顿感眼前的女子可爱很多。 “亚苏公主,你刚才话中称我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 “你当然比我小,我是一月上半旬的生日。” “我是五月份的生日,亚苏姐姐,很高兴认识你!”吕蓉伸出手。 亚苏斜睨了白悟一眼,起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很快握了一下吕蓉的手。 “我也是。” “太好了,白哥,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 吃完早晚,太阳已经升起,白悟想去专卖店检查工作,便带着二人同乘一驾马车,向南市街而去。 紫雨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 作为白悟的护卫,紫雨话不多,每次白悟出门,她都会形影不离跟着。 每家每户都在打扫自己门前的雪,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寒气。 来到专卖店,店门已开,已有员工在做揖客前的准备。 此时店内还没有顾客,白悟让吕蓉自顾自,自己先是翻看了这些天来的销售记录,接着在楼上逐一叫了几名员工谈了谈心,找出了几处急需解决的问题,然后在吴店长及所有人到齐后,组织开了个晨会交待了下去。 时间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白悟再无事做,于是想带吕蓉和亚苏去南市街里的商铺逛逛。 如果遇到一些他俩心仪的货品,给两个女子都买点,反正现在也不缺钱。 ‘吕家妞刚来,总要给些见面礼。’ ‘亚苏好像还在生自己闷气,买点礼物哄哄她。’ 人才出店门,石仓骑着一匹马飞驰而来。 “白大人,有一位穿甲胄的佩剑骑士,自称打都城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您!”石仓远远在马背上喊了一句。 “对方有没有自报姓名?” “没有,但对方催的厉害,小人不敢怠慢这才匆忙赶来。” 白悟白了吕蓉一眼,毫不客气数落道:“看你闯祸了吧,你爹派人找你了!” 与都城的交集唯有丞相府,对方又是一名佩剑武士,不是丞相派来还会是谁? 吕蓉嘟着嘴:“你直接告诉他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如果的确是丞相的命令,由不得你我。随我回去,你亲口解释。” 拉着吕蓉上了马车,刚要让车夫驱车,亚苏钻了进来。 “白大人,我们之间的事总该有个了结吧……”看到吕蓉又紧张起来,亚苏笑笑,“蓉妹子放心,我和他之间没有情债,只是生意上的往来。” 吕蓉松了口气,连忙对白悟说道:“是不是你还欠着人家的钱,那可不行,亚苏姐姐这么小的年纪一人在外做点生意不易,你可千万不能亏待了人家。” 看吕蓉一副内当家的模样,亚苏内心五味杂陈,木讷应道:“蓉妹子说得对,做生意重要的是讲诚信,说出去的话可不能耍赖!” 白悟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至今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昨夜还在互撕,怎么现在就亲如姐妹了呢?还互相帮对方说话? 白悟知道亚苏惦记的是她的百分之二十的分红,想想也有五六百金,一下子心疼起来。 情绪顿时低落下来,整个路上,白悟都闷声不语。 马车在府前停住,白悟第一个跳下马车,目光只是一瞥,便看到府门前的地上,躺着一匹马。 马在吐着白沫,四肢剧烈抽动,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第204章 一副好牌打烂了 白悟很诧异,忙问一旁的杂役:“这匹马是怎么啦?” 身后一个声音不失时机答道:“累的。” 白悟一看是刚刚下马的紫雨,又问:“怎么会累成这样,还有救吗?” 身后又一个声音答道:“这马日夜兼程也不知跑了多远,八成活不了了。” 这次答话的是亚苏。她把脑袋转向吕蓉:“蓉妹子,看来你爹的命令很急,否则不会跑死一匹马的。” 吕蓉翘起嘴,埋怨道:“我爹也是的,人家又不是小孩了,来见一眼自己的相公,看把他急的,还害死一匹无辜的马。” 白悟眼皮突然一跳,无由地有种不祥之兆。 快步进了府内,马上看到池中的亭子里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甲士。 他在来回踱步,神情看上去很是不安。 武士一见穿着官袍的白悟,身子一定,马上迎了上来。 “是白大人吗?”对方声音低沉而急促。 “对,我就是。” 武士拱手:“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施全礼,见过白大人。” 白悟双手抬了抬,刚要问话,身后的吕蓉跻身上前,满脸怒气抱怨道:“我爹这是何苦,我不是留有书信跟他说最多玩一个月就回嘛,这出来才一天不到,便催命来了,真讨厌!” 武士一愣,狐疑道:“白大人,她是谁?” 白悟听出蹊跷,面色一凛:“你是?” “白大人,让这位姑娘回避一下,咱们借一步说话。” 气氛忽然有点凝重,白悟一颗心莫名跳得厉害,转身对吕蓉说道:“蓉儿,你先去别处转转。” 吕蓉也看出了事情的异常,本想追问几句,却见白悟以少有的严肃朝她一瞪眼睛,便一言不发走了。 “白大人,时间不多,我开门见山,末将姓张,是王贲少将军帐下的一名无名之辈,他让我给您捎一封信,并限末将务必在两天内赶至雍城,末将接到死命令,急行三百余里,就为使命必达。” 说着,武士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白悟。 布袋里装着一卷竹简,不是很重,白悟取出,发现上面滴有火漆封缄。 展开竹简,只有薄薄的一面,上面用刻刀写着几行字:“司南之妙论让小弟受教无穷,弟自觉兄绝非俗物凡胎,特差人忠言相告,速速离开此地,越远越好,不可挂念思返,不可片刻逗留,否则性命堪忧矣。兄或许不屑,弟坦言告之,山之巍峨匹夫可撼动耳?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白悟看到这儿,心已如坠冰窖。 竹简中表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白悟得罪了一个人,这个人像大山一样巍峨,常人根本撼动不了,而且时间已经万分紧迫,若再不远走他乡,小命将会不保。 望着这卷触目惊心连个署名都没有的竹简,白悟陷入沉思。 ‘是王上要杀我?’ ‘偌大的大秦王朝像大山一样存在的人物,不是他还有谁?’ ‘可是,他为毛要杀我?我白悟既无韬略又无武艺,一心只想发发财,碍谁惹谁了?’ ‘难道就因为我睡了他娘?他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欲除之而后快?’ ‘要不,就是那吕丞相想杀我?在大秦,他也算一座山般存在的人物……’ ‘不过,我们之间都讲好的呀,而且他还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堂堂的一个举足轻重的权臣如此出尔反尔,说不通啊!’ ‘再说了,他女儿还在我这里呢,他也不怕投鼠忌器?’ ‘更或者……会不会是因为我没有和长信侯嫪毐划清界限的缘故?’ ‘还有……信真的是少年王贲所写的吗?’ ‘嗯……这一点定然错不了,因为关于司南的言论我只在章台宫讲过。然,王贲与我并无交情,他为何要帮我?是因为他真心佩服我?’ …… 白悟的脑子很纷乱,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出眉目。 白悟决定先不再想,抬起脑袋毅然对张姓武士说道:“请回去转告,谢谢少将军大恩,我白悟来日有机会一定相报,也谢谢你的不辞劳苦……”白悟掏出两块金子,塞到对方手里,补充道,“一点微薄心意,将军必须收下。” 没等武士表态,白悟挥手招来石仓,尽量平静说道:“管家,送这位将军一匹快马,并给他准备一些干粮,将军需要马上动身!” 将竹简塞到衣袖中,白悟疾步向伙房走去。 来到一座烧水的灶堂旁,白悟伸手将竹简扔进了熊熊的火光中。 随后而至的吕蓉一脸惊讶,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白哥你为何要烧掉竹简?那竹简里到底写了什么?他不是我爹安排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悟依旧不答,继续朝寝室走去。 此刻的他心中在翻江倒海。 ‘一切不似假的啊,我白悟该怎么办?’ ‘逃?怎么逃?向哪里逃?’ ‘本来还想好好的大干一番,成就一个如比尔盖茨那般豪横的梦想,看来,南柯一梦啊!’ ‘特么的,一切原本不是好好的吗,财色双收,难道是一副好牌被我打烂了?’ 心中不仅困惑,还很愤懑,白悟涌起无尽的苍凉。 ‘哪个狗日的说重生好混的?站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他!’ 一进房间,吕蓉随后跟着快速闪进屋内。 白悟关上了房门。 看白悟脸色凝重,吕蓉的声音有些打颤:“白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呀,都把人急死了!” 见白悟还是不发声,吕蓉急了:“你还把不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 白悟把吕蓉按坐下来,略一沉吟:“蓉儿,你还是马上回咸阳吧,我就不送你了。” “为什么呀,你倒是说啊!”吕蓉已然气急败坏。 “有人要杀我。”白悟一字一顿道。 吕蓉又惊愕又震惊,一张脸上写满了问号,失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 “如果这个人是当今的王上呢?” 话才说到一半,吕蓉眼睛瞪成铜铃。 “更或者,是你爹吕丞相呢?” “绝无可能!”吕蓉蹦跳起来,迫不及待扯起嗓门,“我爹对你好着呢,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 “那要不然,就是王上吧!”白悟口气很淡。 吕蓉颓然坐下,声音变得沙哑:“白哥,到底怎么回事,求你就告诉我吧!” 她在恳求。 白悟看她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 ‘这妞,有情有义,真好……’ 第205章 坏消息接踵而至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但有人告诉我,让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是刚才那名武士捎来的信中说的?” 白悟点头。 “你为何要烧掉它?” “我不想连累任何一人,包括蓉儿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吕蓉不理他,继续道:“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白悟摇头,沉吟道:“给我捎信之人,在我大秦也有着显赫的身份,他与我并无利益冲突,绝不会诳我。” “那王上为何要杀你?” 白悟马上想起和太后发生的那些苟且,心里一阵懊悔。他不想将这等“丑事”在心爱的人面前透露分毫,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或许,他看我白悟不顺眼吧。” “就因为白哥才华横溢?” “算是吧。”白悟毫无廉耻之心,反而强化了一句:“自古以来,妒才嫉能是所有君王的通病,对我白悟也不例外!” 都到这个份了,就算去死,白悟也不愿放过一个在漂亮女孩面前吹牛的机会。 吕蓉感到事态的严重,慌忙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 吕蓉凝着眉,白皙的脸蛋上阴晴不定,思忖着似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也就俄顷间,她咬咬牙:“那好,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白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跟我去过颠沛逃亡的生活?别逗了蓉儿,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你想甩掉我?没门!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你那丞相老爹如果知道是我拐走了他唯一的女儿,还不满世界找你?再说,我不是去享福的,而是逃亡!居无定所,惶惶如丧家之犬,我哪里能保证给得了你幸福?” “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意已决!” 两人还在争执,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只听到石仓愤怒喊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硬闯我药膳监?来人,把他们拦住!” 紧接着是“叮叮当当”的剑击声,有人在痛苦吟叫,有人在大声怒骂,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瞬已至门前。 门外紫雨一声叱喝:“站住!”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旋即喝道:“姑娘,别逼我动手,我们只是要见你们的监长白大人!” 吕蓉一直在侧耳谛听,听到这儿,脸上露出惊喜,脱口道:“是赵先生!” 她打开大门飞奔而出。 白悟也听出声音有些熟稔,但想不起是谁,跟着来到门外。 院中匆匆跑来三名男子,紫雨正以剑拒之,阻止他们闯入。 白悟目光一扫,马上认出了其中的两位。 赵斯铭和荆蓝,另一位是个彪形大汉,白悟不识得。 三人均手持长剑,正在与紫雨对峙。 “赵先生,郭先生……荆蓝……你们怎么来了?”吕蓉抑不住满腔的激动。 “蓉儿小姐。”赵斯铭也露出喜悦。 “紫雨姑娘,放他们过来。”吕蓉连忙吩咐紫雨。 紫雨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看了看白悟。 赵斯铭又把目光停在白悟身上,忙道:“白大人,我等找你有要事!” 白悟判断对方好像没有恶意,于是点点头,紫雨垂下剑,三名男子跑了过来。 “白大人!”赵斯铭一边一拱手,一边跨进屋内,“咱们进屋说。” 另一个彪形大汉也跟着进来,轮到荆蓝,吕蓉手一举拦住了他,冷冷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 吕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在外面守着,你这人心如蛇蝎,我怕你挟私报复再伤我家相公!” “相公”两字说得特别重。 荆蓝脸一红,刚要说点什么解释,吕蓉手挥了挥根本不搭理他,随后也进了屋。 “是我爹派你们来的吗?”吕蓉张口就问赵斯铭。 “是,你爹派我和郭先生连夜与你汇合,在出城时碰巧遇到荆蓝,他非要一起来,我寻思荆蓝还欠白大人一个道歉,就同意了。” “哼!” “小姐原谅,荆蓝,先给白大人赔不是!” “白大人,我……”荆蓝扭扭捏捏。 白悟无心于此,迫切想知道他们的来意,摇摇手:“当初我劝丞相网开一面,本意就是不加追究,何况……我和蓉儿之事……唉,不说了,赵先生,此行为何?” 赵斯铭神色立即肃穆下来:“丞相让你带着蓉儿远走高飞,我等三人与你们同行,务必确保你和蓉儿小姐的安全!” 白悟再次感到震惊:“这是吕丞相亲口所说?” “岂能有假!丞相的原话是这样的:王上对你杀意已决,目前他也自身难保,且情形远比想象严重,他觉得,蓉儿还是跟你在一起更合适!” 吕蓉愕然,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才道:“赵先生言下之意我爹也有危险?” “何止危险,这一次是杀身之祸!不过丞相也说了,或许还有变数,他会殊死一搏!” 白悟心中波诡云谲起来。 ‘历史里,吕丞相的确没能善终,最后是因为受到嫪毐集团的叛乱牵连被遣出京城,在自己的食邑之地河南洛阳饮鸠自杀,可那是在两年之后啊!此时的吕丞相,依旧把持着朝政,权力如日中天,秦王怎么可能现在就与他翻脸呢?’ ‘为什么历史的版本不一样了?’ ‘会不会……’ 白悟马上想起最重要的一点。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到来,导致了蝴蝶效应提前出现?’ 觉得可能,又觉得不可能。 ‘我白悟也没做什么呀,按道理,蝴蝶效应导致历史的轨迹发生巨大的偏离,一定是离不开某件重大的变故,这期间,没出什么异常的大事啊!’ 白悟不得其解,最终只能质疑整件事是不是暗藏什么陷阱。 “赵先生,丞相还有没有其它交待?” “对,差点忘了,丞相知道白大人和草原上的匈奴人关系不错,尤其是一位叫乌提的赫依族嫡脉,他建议你最好带蓉儿去那里避避,吾王虽然羽翼已丰,但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把手伸到那里!” 第206章 太后造访 看白悟沉思,一旁的彪形大汉着急起来:“白大人,赶紧行动啊,再晚恐来不及了!” “好!” 白悟走到门前,对紫雨命令道:“马上去准备两架马车,候在府前,我随时要用!” 紫雨点头,快步离去。 白悟来到床前,低下身子从床底下费力地拖出一只大铁箱,接着又拖出一只。 这是白悟的全部家当,差不多接近3000金,前世被穷怕了的白悟第一所想的便是将它们全部带走。 恰在这时,远远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一句:“太后驾到——” 白悟脸色蓦然大变。 重新将铁箱推进床底,白悟连忙迎了上去。 没走几步,想起屋里还有几人,正犹豫间,赵斯铭急不可耐问道:“白大人,我们怎么办?” 房间就这么大,家徒四壁,没有太多的摆设,因而没有藏身之地,此刻出门也已不可能被无视,白悟略一沉思,毅然道:“不用躲,见机行事。” 好歹也有过多次的床笫之欢,就算赵姬是来问罪,也不至于会撕破脸。 一探脑袋,赵姬已一阵风来到屋前。 她的身后,尾随着数十名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看这架势,白悟的心不由得扑通一跳。 看来,真的要出大事了! “白悟跪迎太后!”沙哑着喉咙,白悟一膝盖跪在被踩的一塌糊涂的雪地上。 “地上湿,悟快起!” 赵姬穿着一身宽松红色绸布棉袍,已在白悟面前站定,双手快速握住白悟的双臂,将他拽了起来。 白悟听她声音轻柔,全不似来捉拿他的,而且,破天荒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称他为“悟”,这让白悟又放心又困惑。 抬头看她,白悟更是觉得费解。 赵姬的脸上除了一丝关切,还有些许慌乱,剩下的,全是不知所措的感觉。 “乱了,全乱了!”这是赵姬所说的第二句话,她率先离开白悟,抬脚欲要进屋,蓦然看到屋里还有不少人,顿时一愣,就在门槛边站住了。 “这么多人,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赵斯铭使了个眼色,第一个跪地,余下众人连忙效仿,赵斯铭带头喊道:“拜见太后!太后吉祥!” 赵姬眉头一蹙:“你们是何人?” 白悟忙不迭解释:“他们是吕丞相派来的。” “嗯?” 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吕蓉脸上,眼睛转了转,赵姬恍然道:“你是吕丞相的女儿吕蓉?” 吕蓉惊喜万分:“太后知道我?” “你小的时候,哀家还抱过你呢。” 吕蓉语气更是欢喜:“能得到太后的一抱,那是吕蓉的福祉……”吕蓉还要说话,赵姬已显不耐烦,挥挥手,脑袋转向白悟,张口就问:“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蓉儿小姐是昨夜赶到,其他人嘛,和太后前后脚。” 赵姬面色一凛:“吕丞相怎么说?” 在没有弄清赵姬来意之前,白悟当然不会说实话:“丞相不放心蓉儿小姐,特地派人前来探看……” 赵姬哼了一声:“左一个蓉儿,右一个蓉儿,叫得倒是亲切。”话一出口,自知当着他人的面这句话明显不符合她的身份,遂要加以掩饰,但转而想起自己的来意,索性心一横,慷然道:“这一次就算我赵姬舍弃一切,也要为自己活一回。” 此话毫无来由,令白悟一头雾水。 赵姬故意抚了抚肚子,众人目光被她吸引。 见她肚皮微微隆起,从弧度来看,已明显和她的身形极不般配。 明眼人一眼看出,她怀孕了。 白悟心中诧异,怎么数月不见,她又找了一个,还把自己弄怀孕了? 意念间,赵姬抬手来牵起白悟的手,深情款款的样子,其亲昵到几乎毫无忌惮的程度不禁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赵姬对白悟柔声说道:“我有了。” 白悟机械点头。 下一刻,赵姬语气更柔:“孩子是你的。” 此话不啻于惊雷入耳,白悟只觉着脑壳“嗡”的一声,立即被炸懵逼了。 同样被炸蒙的还有吕蓉。 她总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即奔跑上前,刚想诘问,但见面前之人仪态万方、威严无比,浑身透出浓浓的华贵气息,生生将满腹的疑问咽了下去。 现场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悟,惊喜吧?” ‘惊喜个毛线!’白悟心里狠狠咕哝一句,嘴里木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四个多月了,上次在咸阳城,就感觉不舒服,吃饭老是作呕,心里只是怀疑,直到回到雍城之后,方明白怎么回事……” 这下,吕蓉最担心的实锤了,整个人顿时像炸了毛一样,一把拽住白悟的领口,歇斯底里嚷叫起来:“白悟……你……你怎么会和她厮混在一起?” “厮混”一词,极度贬义,不过,气急而伤心的人是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的。 赵姬勃然大怒:“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 人家自带bgm,吕蓉不敢顶嘴,甚至不敢看她,只能在白悟身上撒泼,她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反复在白悟的胸脯上招呼,:“白悟,你个混蛋,花心大萝卜,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吗?呜呜……” 情至深处,她悲恸大哭。 赵姬眉头一皱,伸手扯开她的手,只是短促吐出两个字:“住手!” 吕蓉一哆嗦,本能垂下手臂。 但内心的绝望是真的,她手一挥,对赵斯铭说道:“赵叔,咱们回咸阳。”说着头也不回向前疾走。 “站住!”赵姬一声断喝。 吕蓉脚步一滞,步子放缓最后驻步。 “吕大小姐,你以为你的爹爹如今日子好过吗?” 吕蓉回头,强迫自己不去惧怕眼前的女人,倔强地怒目圆瞪。 赵姬微微一笑:“你的事哀家都知道,吕丞相将你许配给白监长,本是为了算计我,岂知智者千虑,居然把自己算计进去了,现在,哀家被裹挟其中,进退不得,但,他也好不到那里去。” 吕蓉大胆迎向赵姬的目光:“我爹不可能拿女儿的幸福做交易,太后,请你别诬陷我爹爹!” 第207章 丧家之犬 “哈哈哈……”赵姬仰天大笑,但笑声中多少有点凄凉,“诬陷?这之前恐怕只有你爹诬陷别人的份儿吧?” “胡……”吕蓉一跺脚,决定不再纠缠,继续向前跑去,这一次大约跑了十余米,见无人喝止,尤其是那个挨千刀的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吐,她的心开始撕裂般疼,然后又跑了几米,还是无人制止,忽然就想明白一件事。 凭什么我走啊? 我走了,岂不是便宜其他人了? 气呼呼掉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荆蓝一张略显兴奋的脸庞。 “蓉儿,白悟这狗东西负你,要不要哥哥替你……” “滚,没你什么事!” 吕蓉大步来到白悟面前:“白悟,你倒是说句话啊!” 白悟哪有话说,他的脑子已是一团浆糊。 赵姬以鲜有的亲民模样继续微笑,不疾不徐说道:“蓉丫头,你能和哀家共侍一夫,你亏了吗?” 应该说,赵姬前面讲了那么多,唯有这句话击中要害。 那个时代,凡是有权有财的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在那个一夫数女的年代,共侍一夫已然常态,更何况,能和太后同享一男,那是何等的荣耀? 要知道,太后可是王上的亲娘耶!!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多了。 但主要当事人还没表态,吕蓉心有惴惴。 她盯着白悟看,希望这个时候他说点什么。 此刻的白悟哪有空去哄一个女人,他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会不会所有的祸端皆是因为赵姬怀了我的骨肉?’ ‘我仅比嬴政小儿大上八九岁,此事不但坐实了我和他娘之间有一腿,还一跃成了他的“假父”,如若那嬴政小儿知道了,还不发了疯般要手撕了我?!’ 越想越有道理,白悟使劲一扯,将吕蓉拉到自己的身后,不让她再胡搅蛮缠,转而神色既庄重又虔诚:“太后,是不是王上他知道了。” 赵姬立即被白悟点醒,恢复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总有奸佞之人告恶状,我俩的事已无法再瞒下去了,王上盛怒,传旨哀家即刻离开雍地回咸阳,这是其一,其二,宫中已传来确切消息,此次王上对你之恨已是滔滔,咸阳宫中的卫尉军已在路上,要捉拿你回都城!” 至此,一切水落石出。 心中侥存的那点幻想如肥皂泡般破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下之大,可何处是我白悟的容身之所?’ ‘难道,我白悟的下半辈子只能如一只丧家之犬?’ 心中黯然,白悟浑然有种前路渺渺的怆然。 “太后,请给白悟指一条明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逃了!” 白悟凄然一笑:“逃?我能逃到哪里去?” 赵姬白了他一眼:“我有主意,去楚国,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又是鱼米之乡,我们就在那儿找一处怡人之地,安顿下来……” “我们?”白悟大惊。 不但白悟和在场一众人都倍感震惊,就连站在不远处的亚苏听后也觉得三观尽毁。 赵姬又白了他一眼:“要不然呢?哀家前面跟你讲了那么多,感情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哀家说了,这一次要为了自己活一回,再说,哀家也的的确确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和无穷无尽的纷争……想找点新鲜的活法!” “这哪成!”白悟语无伦次,“您……您是太后……如此做也不怕……” “哀家不怕被人笑话!” 白悟无语,近乎哀嚎道:“太后,这是为什么呀,这样做值得吗?” 赵姬不悦:“白悟,你好不知好歹,如果哀家不在你身边,保准你活不过两天,哀家这是为你好,王上动怒,杀意决绝,你就算逃到天边,王上也有办法找到你!这普天之下,只有我赵姬能救你,你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哀家保证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敢动你!” 白悟终于听懂了她的深意。 固然,她有追求新生活的初衷,但归根结底还是想用自己的尊贵阻止可能的伤害。 白悟“扑通”跪下,连叩三个响头:“白悟谢谢太后的大恩大德!” “不废话了,咱们这就出发!” 白悟一骨碌爬起来,他还有话说: “太后,我觉得去楚国并非上策,我大秦今非昔比,在中原诸国已木秀于林,如今的六国之中,有哪国不怕咱大秦?楚国虽然是个宜居之地,但只要吾王一狠心,若以武力威逼,那楚王非但不会庇护,还会拱手献出,那时候,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赵姬轻轻点头:“依悟的意思呢?” 白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不如我们一路向西,去草原。太后难道忘了,前些日子您不是还给乌提将军写过一封信?” “你的意思是去投靠乌提的赫依族?” “不仅赫依族,草原上另一支部族嘎吉族也与我交情匪浅……”白悟偷偷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亚苏,“那个姑娘叫亚苏,就是嘎吉部族唯一的公主,一直跟我们合作还阳不老草的生意。去草原,虽然我不敢保证他们把我们敬为上宾,但起码不会有恶意。此外还有更有利的,匈奴人生性豪迈,绝不会出卖朋友,加上与关内诸国无太多利益纠缠平素打交道不多,还属于神秘的蛮荒之地,吾王就算有意捉拿我们,也力有不逮。” 赵姬迟疑着:“那地方,好是好,就是风沙烈了点……也罢,先去那里待一阵子,实在不习惯的话再谋他路。” 得到太后的应允,白悟立即冲进屋内,从床底下把两只大铁箱重新拖出。 “来几个人,把箱子抬到马车上。” 亚苏一见有人从白悟的屋里抬出两只沉甸甸的铁箱,立即跑了过来,拉住白悟:“我的那一份呢?” “慌什么,少不了你的。”白悟声音渐低,“秦国待不下去了,王上要杀我……” “活该!”亚苏不假思索打断了他。 白悟斜睨她一眼,继续道:“如今我们准备去草原投靠你们,我仔细算过,这几个月你的分红是600金,这么多的金子给你你也拿不动不是?还不如我们帮你一起运了,只要一踏上草原,你随时可以提走你的那一份……” 第208章 逃亡 “这你就不用费心,我们也有车队。” 白悟做出厌恶状:“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说大庭广众之下给你分钱,难看不?……对了,特尔和尤羊他们押运的车队怎么还不回来,都大半天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亚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忧虑起来:“是啊,也就在城外十多里的地方,这一去一回花不了多长时间,按理都几个来回了。” “先别管了,反正我们也往城西方向,路上会遇到的……咦你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白悟不再理亚苏,立即投入了紧张而忙碌的逃亡准备中。 重生半年多来,个人没购置太多的家当,反而省去了一些羁绊,只要带足钱和必要的衣服,白悟马上就能轻装简从,关键是,他还有一摊子人,尤其是张家村的几位老乡,他总不能不辞而别,留下他们在雍城茫然四顾。 如此一想,白悟趁亚苏不注意,用布袋从铁箱里挖出一袋金子,估摸着足有两百金,提着布袋,白悟径直来到伙房。 此刻府里其实所剩人员不多,营销人员大多数去了店里,八九成的的帮工和杂役被派往西郊帮忙拖陷在沟里的马车去了,只留下生产部几个人在灌装药酒,还有就是伙房的几名厨娘和杂役。 剩下的这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白悟来到伙房的时候,荷花正在切菜,白悟将她叫出,来到旁边的一间柴房里。 千言万语不知怎么说。 荷花是他重生大秦后的遇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一切的缘起,尽管她是原主喜欢的类型,但荷花对他的情感是真的,因为这一点,白悟总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特别亲切。 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砸钱吧。 白悟将沉沉的布袋放到荷花的脚下,转身离去。 荷花扒开袋口看了一眼,迅捷一个纵身,将白悟扑住。 “白哥,这是何意?” “做哥的给不了你太多,这些钱你留着用吧,对了,等木匠回来,你和他最好马上回晋阳,这地方不好混,还有,这些钱不是小数目,路上千万不能被坏人惦记。” “白哥,是出什么事了吗?”荷花很紧张,“这也太多了,白哥,我不能要!”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白悟觉得如此含混的表达或许对荷花不利,索性实话实说,“我和太后好上了,太后怀了我的孩子,王上很生气,已派人前来捉我,我只能逃走……药膳监很多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我的事一定会牵连上你,你最好马上动身……嗯,一并叫上吴三贵,回去后分他一些金子,至于多少,你看着给……”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白悟已觉浪费不少时间,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关于钱的事,荷花还想推辞,但转念一想就忍住了。 不过,她似乎有话说。 “白哥……还有件事……” 白悟只好驻步,刚要询问,少监尹的声音远远传来:“白大人,太后催你呢,别磨磨蹭蹭了!” 荷花于是叹了口气:“白哥,也没什么,你快点忙去吧。” 告别荷花,白悟最想做的就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二狗哥。 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和他说点什么,总是不够仁义。 来到院中,赵姬已等的不耐烦,数落道:“白悟,你以为这是儿戏呢,时间就是生命,在卫尉军赶来之前我们如不能全身而退,我倒好,大不了从此幽居深宫,而你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一说,白悟只好把去见嫪毐的话咽进肚里。 顺路从库房取了不少的药酒和化血丹,白悟跟着赵姬来到府外。街面上除了药膳监的两架马车,还停有另外三架马车,从车身的款式看,都属于离宫的专驾。 白悟看到其中两架里面几乎堆满了东西。 “太后是不是不准备回宫中了?” “还回去干什么,钱款细软一切必需品都已装上,我们这就走!” 如此看来,赵姬已有备而来。 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响声,但听亚苏叫道:“白大人,车队回来了!” 几架从草原运送肉苁蓉干货的马车停在了府前。 张木匠也在其中。 独留下府内的杂役和帮工卸运货品,而那些草原上的匈奴汉子在得到亚苏的命令后立即调转马头,在特尔的带领下先行向西城门走去。 尤羊跟着亚苏,两人跳上战马,在马路边等着一众人启程。 白悟先是交待了管家石仓一些事,接着叫来紫雨。 “紫雨姑娘,你一定也发现了不对劲,我准备离开秦国了,因为王上要杀我,从此我将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切都得不到保障,你还是回嫪大人那边吧,顺便帮我替我的嫪大哥打声招呼,说我白悟未能与他辞行实在抱歉。还有,我已吩咐了管家由他善后,这半个多月专卖店的钱款一直由他保管,足够派发所有人的薪俸,你直接去领便是。” 等到白悟一口气说完,紫雨摇头道:“夜火妹子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大人又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你一走我到哪里寻她?再说我是嫪大人馈赠白大人的,回去?回去岂不是说明白大人嫌弃了我?那我还有何脸面示人!” “可是我给不了你什么呀!” “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夜火。” 白悟看她说得真挚,毫不犹豫说道:“那好,只要这一次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让你们姐妹重逢!” 这时,吕蓉已将白悟的衣服和其它杂物统统打成一个大包,出现在白悟的面前。 所有的物件都装车妥当,是时候出发了。 白悟转身跟着赵姬上了一架宫中的马车。 没料到,吕蓉尾随而至,一句话不说跟着爬上了车。 白悟不便说什么,望了望赵姬。 赵姬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莞尔一笑,招手招呼吕蓉:“蓉丫头,来,跟姐坐在一起。” 吕蓉于是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另一架药膳监的马车,少监尹带着一名小宫女和一名小太监也登了车。 小宫女和小太监白悟都不陌生,小宫女名叫小桃,曾在某一天清晨伺候白悟洗脸洁牙的那一位,而小太监叫小厚子,同一天伺候过他和太后吃早饭。 侍卫将领是个陌生面孔,三十出头,名叫孙原,见所有人都上了车,探过脑袋:“太后,是不是该出发了?” 太后颔首。 孙原纵马飞奔上前,扬声道:“所有人跟着我,出发!” 五架马车的车夫几乎同一时间甩出手中的马鞭,喝斥一声:“驾——” 车轮滚动,碾压着街面上的青石板,沿着药膳监门前的东门大街,缓缓向南驶去。 赵斯铭带着其他两位伙伴,也飞身上了大马,他们与紫雨以及亚苏和尤羊等人殿后。 白悟感慨万分,深情地看了一眼府门上的“药膳监”三个金字,从牙齿缝里蹦出两字—— “卧槽!” 第209章 出城 一众车马踏上南市街,再驶过离宫正南门的五轨大道,雍城的西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前方,一匹匈奴骑士的快骑突然折返而来,亚苏一夹马腹迎了上去,两人一汇合,那名骑士俯首禀报:“亚苏公主,西城门关闭,禁止一切人员出城,怎么办?” 孙原听得真切,忙问:“消息确切吗?” 骑士答道:“我是探路先锋,刚从那里回来,岂能有假!” 孙原和亚苏同时策马向白悟的座车跑来。 孙原先开口:“启禀太后,有确切消息,西门闭关。” 赵姬一怔,探出脑袋:“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说到这儿,她想到一处可怕处,本能转头看向白悟。 白悟心中惊惶,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亚苏。 “是的白大人,这种事情我的骑士们会打探得明明白白。” “太后,会不会就是针对我们的?”白悟连忙说出自己的担忧。 赵姬沉吟道:“不能啊,我的人一得到消息就从咸阳星夜兼程,即便昨夜大雪纷飞,他也一刻没敢耽搁,按理说,章台宫的王诏是与卫尉军同行,他们人多拥堵,行动定然迟缓,消息传不了这么快……先不管那么多,去看看再说。” 车马重新启动,跨过那条南北向的夕水街,城门已近在眼前。 一队戎装加身的官兵从城门一边的门洞旁跑步而来。 为首的一人手一挥,喊道:“什么人,停下,此门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还请速速返回!” 孙原立于马上,眼睛一瞪:“陈百将瞎了你的狗眼,连太后的座驾都不认识了吗!” “哦,原来是孙将军啊,小人眼拙……” “废话少说,快快打开城门,太后要出城公干!” 陈百将面露迟疑之色:“这个嘛……”他眼睛偷偷瞟着后边的马车,试图发现些什么。 赵姬赶紧撩开窗帘,喝道:“混账,哀家需要即刻出城,再磨磨叽叽小心你的狗命!” 陈百将连忙磕头,接着不慌不忙爬起,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面色一端:“太后殿下,恕小人不能从命,小人得到的命令是‘一切人等’,这里也包括太后,小人只是执行命令,还望太后体谅。” 赵姬勃然大怒:“这个命令是谁给你下的?” “当然是……” “启禀太后,下命令的正是下官。”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城楼上传来。 内史肆立于城垛旁,双手后背,神情倨傲。 赵姬咆哮起来:“内史肆,你昏头了吗,连哀家的座驾也敢阻拦,哀家问你,你有几个脑袋?” 内史肆不怒反笑:“太后殿下,您先息怒,下官并不是针对你,作为雍城的军政主官,下官得到命令,要严防某一贼寇逃出城外,现在,下官怀疑,那人就藏在你的车内。” “混账,哀家怎能与贼寇为伍?你倒说说,你口中的贼寇是谁?” 内史肆神色一凛,一字一顿道:“药膳监的白监长,白大人!” “信口雌黄,白监长什么时候成了贼寇?你诬陷一位朝廷命官,也不怕哀家在王上面前参你一状,从此仕途不保吗?” “哈哈哈,诬陷不诬陷下官不知,但下官执行的是王上的口谕!太后殿下,您还是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下官劝你回你的怡阳宫,并把车内的那人留下,否则大家撕破脸可不好!” “你是说王上的口谕,可有凭证?哀家问你,是哪位公公传来的口谕,你不妨把他叫出来当着哀家的面对质一番,否则……”赵姬眼一瞪,恶狠狠道,“否则,休怪哀家按你一个谋反之罪!” 内史肆一愣,急思应对之策。 “假借王上口谕,那是要灭九族的!肆大人,你可要想清楚!”赵姬丢下这句话,目光巡视一圈,先是把手指指向面前的陈百将,接着又点了点与内史肆站成一排的几位城防军官,声色俱厉补充道,“还有你们这些狗东西,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哀家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太后?就算哀家做了一些出格的事,哀家可是王上的娘亲,血脉相连,王上又会把哀家怎么办?到头来,吃亏的可是你们!王上断然不会因为你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军吏伤了我们母子感情,到那时,谁来替你们说话?” 赵姬这一番话,句句击中要害,最先动摇的是内史肆身旁的一位郡丞,他是分管雍城各城门的城防官,闻言连忙向内史肆投去征询的目光,轻声问道:“是啊肆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是王上的旨意,可有实据?” 内史肆不耐烦挥挥手,“口谕哪来的实据?” 城楼上的细微的骚动很快进入赵姬的眼帘,她冷哼一声,扬声道:“肆大人,那你可别说王上的口谕连个捎信的都没有?你可知,章台宫所有替王上传达口谕的无论是公公还是侍卫,就没有哀家不认识的!” 听到这儿,郡丞不干了,对内史肆立即提高了声音:“肆大人,下官们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呢,上有老下有小,您可不能不顾我们的死活啊?” 无论是城楼上还是城门下,所有的城防官兵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诚然,即使内史肆确有王上的口谕,但对方可是太后啊,她和王上就算闹掰了,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总不至于年轻的王会弃血脉之情不顾,做出一些有悖伦理的事?到头来,太后盛怒,对他们这些有拂她意的小人物来个一锅端,到哪里说理去啊?! 极短的时间内,几乎所有人都想清了利害关系。 郡丞猛提一口气,铿锵有力道:“来人,把城门给我打开,恭请太后出城!” 作为掌管防务的将领,郡丞平时几乎和官兵们日日厮混在一起,他的命令比内史好使。 马上有人启动开关,城门于是开始缓缓下放。 内史肆本还想坚持己见,但实在底气不足,除了他自己的确被太后给他扣上的“谋反之罪”吓住了,他也清楚知道,在小小的雍城,太后就是天,他的人格魅力还远远没到让所有的手下敢于拿竹竿捅天的地步。 但隐隐的,他有些不甘心,壮起胆问道:“太后殿下,下官还想问一句,药膳监的白大人在不在你的车上?” “白监长在不在哀家的车上,关你什么事?” 城门洞开,赵姬一挥手,孙原扬起马鞭,带着数十名侍卫第一个冲出了城外。 第210章 前后夹击 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接着鱼贯驶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忽然前方马蹄声大作。一队黑压压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溅起一片片夹着雪泥的污水,很快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有情况!”孙原一声叱喝,一边打着手势让队伍停止前进,一边策马上前。 粗略一看,对方的人数起码在百骑以上,清一色的锃盔亮甲,人人手持宝剑,神态肃穆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没等孙原开口,对方骑队中纵出一马,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将军,他凛凛然一声大喝:“前方车驾里可有太后殿下?” 太后和白悟交换了一下眼神,把手搭在白悟的肩上,探下马车,她拎起腿上的裙摆尽量不让自己踩上水洼,不慌不忙来到马车前边。 “是既将军呀,你怎么来了?” “奉王上旨意,来雍城办两件事,第一件,王上交待,雍城的殿宇年久失修,条件鄙陋,不适合太后久居,特地让末将这就带太后回咸阳颐养天年……” “带?”赵姬蹙眉,立即提高了声音,“听既将军的意思,如若哀家不愿意的话,你要强迫哀家喽?” “太后硬要这样理解的话也无妨,这是王上的原话,末将只是如实转达。” 赵姬微微一笑:“第二件呢?” “药膳监的白大人可与太后同乘?” 赵姬想也没想道:“确实如此。” “那就好,能不能请白大人下车一见?” “没问题。”赵姬拍了拍手,头也不回说道:“白大人,快来见过都城的卫尉既将军。” 白悟一字不发,跳下了马车,脚一落地,双腿明显一软,竟崴了脚。 “白哥当心。”马车上的吕蓉见白悟的身子有些飘,连忙表示了自己的关切。 白悟朝她点点头。 ‘镇定镇定……没啥大不了的,就算这个坎迈不过去,好歹这辈子也风流快活过,老的少的,尊贵的平凡的,诸多风情不都领略过了嘛,此生无憾,此生无憾矣!’ 这么一想,白悟有种大赚特赚的感觉,心态陡然放松了。 趁着白悟下车的这档子,卫尉既扬声又道:“敢问太后,你们一行甚众,又是车队又是辎重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姬一声冷笑:“哀家要去哪里,跟何人去,去干什么,需要向既将军通报吗?” 卫尉既尴尬地呵呵几声,眼睛里不自觉游过一掠阴鸷,把箭矢一样的目光凝聚到另一人身上。 白悟一瘸一拐来到赵姬身后。 “悟,你这是怎么啦?” “下车的时候崴了脚。” “你也太不小心了。”赵姬露出心疼的样子,将一只手伸到白悟面前,示意白悟牵住她。 白悟照做。 在大庭广众之下秀了一波恩爱,赵姬这才转向卫尉既:“既将军,白大人是哀家不久前物色的新宠,不知你找他何事?” 卫尉既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突然咬牙切齿斥道:“药膳监白悟听好,你可知你有两大罪状?” 白悟稳稳道:“下官愚钝,请既将军明示。” “哼,你以权谋私、利用药膳监的便利中饱私囊,从而贪污了巨额财物,这是其一,其二,你勾结匈奴人,试图谋反,这二罪合并,犯的可是杀头之罪,不过王上有旨,只要你真心悔罪,乖乖跟我回咸阳面见吾王,或许可免一死!” 白悟刚要反唇相讥,赵姬不乐意了:“依哀家看来,这两条都是莫须有,既将军,你回去禀报吾王,白大人是有些事做得不很妥当,不过,他是哀家的人,接下来哀家自然会好好调教,就请吾王不要再操那份闲心了。” “太后,请自重!”卫尉既语气忽然变得极其严厉,“请不要阻挠末将执行王命!来人,既然白大人不吃这一套,给本将将其拿下!” “谁敢!”赵姬也是面色大变。 赵姬气势凌然,竟然将数名蠢蠢欲动的大内侍卫吓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随本将上!”卫尉既戾气渐盛,剑尖一扬,率一队骑士掠了过来。 “孙原,拒敌!强闯者格杀!”赵姬当仁不让。 孙原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三十多名侍卫快速前突,开始抗拒来犯之敌。 刹那间,在这处旷野之地,急骤的厮杀声凭空而起。 白悟眼睛飞转,急寻退却办法。 身后四五十米的地方是一条护城河,河的这一边有一条宽阔的石子路,通向城北。 “太后,看来对方已经铁了心,没地方讲理了,要不要我们先逃?” 太后坚定点头。 好在此处空旷,所有的马车不费劲就调了个头,白悟牵着赵姬的手刚要登车,恰在这时,城内突然冲出一队人马。 对方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已越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截断了众人前往城北的去路。 白悟定睛一看,为首的二人居然是长信侯嫪毐和卫尉竭。 白悟惊喜交加,深情喊了一嗓子:“二狗哥……” 嫪毐一勒缰绳,也喊道:“白弟——” 觉得面前多了一线生机的白悟还要再说点什么,倏然就感到气氛有点诡异。 嫪毐竟在指挥手下的士兵一字排开,这架势分明是想摆开阵势围堵他们的去路。 白悟的声音有些打颤:“嫪大哥,你……” “白弟,休怪当哥的绝情,王上指名要拿你,哥也实在没办法,要不你干脆束手就擒,一切祸端皆因我而起,如果有我亲手把你交给王上发落,王上定会不计前嫌,如此你也算成全了大哥一回。” 白悟惊愕,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赵姬很快醒悟,当即骂骂咧咧起来:“嫪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白悟可是你的患难兄弟,你这样做跟禽兽有何区别!” 嫪毐的话有五分阴冷五分醋意:“原来是太后啊,我嫪毐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母竟能干出如此荒唐之举,我就纳闷了,这个小白脸到底有哪点比我好,竟然让你舍弃一切与他远走他乡,真是让我嫪某增长了见识!” 赵姬声色俱厉:“嫪毐,你少废话,快快让出道来,否则我赵姬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哈哈,太后,你已让王上伤透了心,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你吗,众将士听令,立即捉拿白悟逆臣,遇到抵抗,一律击杀!” 第211章 危如累卵 一场恶战无可避免。 亚苏一声令下,十余名匈奴骑士立即从后边纵马上前,手里的弯刀罩起一道道光芒,顿时,兵器的相撞声不绝于耳,很快,最前边一排的士兵阵型大乱,一个小型的缺口向白悟张开了双臂。 “快,冲过去!”白悟携起赵姬,跳上了马车。 几架马车在车夫们歇斯底里的驱使中,一头扎进了豁口。 赵斯铭带着荆蓝和郭俞两人守在车队的右侧,亚苏和她的两名侍卫特尔与尤羊以及紫雨守在车队的左侧,掩护着车队快速前行。 这些手持长戈的步兵已经很久没有实战,面对敌方凶猛的冲击,一时间有些慌乱,纷纷后撤,豁口越撕越大,第一架马车最先突破,轮到第二架马车,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逼射而来,正中车夫的后心,车夫身子一歪,失去了控制的马车顿时左冲右突,最后横亘在马路中央。 “放箭!”卫尉竭垂下手里的长弓,胸有成竹对藏身于步兵身后的弓箭手下达了命令,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就算误伤了太后,这个锅我来背!” 一时间,箭如雨飞。 不少人中箭跌落马下,其中又包括两名车夫,好在驾驶白悟马车的车夫是个老司机,身手还很了得,他一边腾挪躲闪,一边使劲抽打着马背。眼看就要撞上那架趴卧的马车,开路的赵斯铭从马背上探下身子,一掌击在马腹上,那马受到大力击打,哀鸣一声,奋力迈开四蹄,硬是将笨重的马车带向路边。 道被让出,载着赵姬、白悟以及吕蓉的马车极速通过。 最后一驾马车可没那么幸运了,才前进了十几米,车夫就被一支长戟挑于马下。 五架马车,就有两架在严防死守中欲要跳出包围圈。 其中一架载人,另一架载着白悟的血汗钱。 卫尉竭并不慌张,又举起手中的劲弓,瞄了又瞄,果断放箭。 这一次,车夫全然不觉,箭羽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脑门,当即一命呜呼。 无主的马车旋即向河里冲去…… 白悟几人眼睁睁看着马车就要颠覆入水,心中惶急万分,正在这时,另一侧的特尔和尤羊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缰绳,生生将马车逼停。 “竭弟果然宝刀不老!”一旁的嫪毐见此情景对卫尉竭大赞一句,抑不住内心的欢喜,对手下大声命令:“去,把马车上的一对狗男女给本大人抓过来!” 卫尉竭带着七八名骑士疾驰而去。 而身后,孙原的数十名侍卫也根本挡不住卫尉既的虎狼之师,不一会儿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大多数人战死,孙原只好带着幸存的几名侍卫且战且退,向车队靠近。 胜利的天平已经严重偏斜,白悟甚至觉得,这一次想逃出生天,几乎没有可能。 不管怎么样,他和赵姬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马车已经没法再坐了,白悟第一个伸出脑袋想要跳下车,赵斯铭岂能让他磨磨叽叽,一手猛力一提,差不多是将白悟扔到了马背上,另一只手手起刀落,将连接车厢的绳索斩断,接着再用空下了的手擂了马屁股一拳。 “白大人,你们先走,我们掩护!”话一出口,赵斯铭率先朝着卫尉竭一众人迎了上去。 跨下马儿负痛,带着白悟撒腿狂奔。 另一旁的郭俞如法炮制,将赵姬扔上了另一匹马背。 “把你的马让给我,你重找一匹。”吕蓉不等荆蓝来扶,借助马车车厢的高度一跃上了他的马背,顺便把荆蓝推下马。 骑着马的白悟带着赵姬和吕蓉,没命似的开始飞逃。 他们的身后是策马扬鞭的亚苏和紫雨。 再后边,是仅存的几名匈奴武士加上与孙原汇合的三五名侍卫以及赵斯铭几人。 他们是最后的防线,如果这道防线被击破,白悟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平安脱险。 因而,他们都在竭尽全力。 可毕竟力量悬殊。 尤羊最先中剑,接着是荆蓝,下一位孙原和几名侍卫相继被挑下马…… 再苦苦支撑下去,所有人势必难逃厄运,赵斯铭在随手斩落一名侍卫后,不顾一切大喊一声:“撤!” …… 追兵有如潮涌,开始了势不可挡的追击。 …… 此刻的白悟趴在马背上,拼力击打马背,他连向身后看的勇气都没有。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骤急,就像索命的恶魔一样纠缠不放。 那种恐慌快把白悟逼疯了。 卫尉既一路奋进,利用手下的骑兵缠住赵斯铭几人的机会,立即前突而来,挡在他面前的是亚苏和紫雨,卫尉既不假思索挥剑就刺。 一对二,卫尉既丝毫不落下风,但他志不在此,他想尽快捉住最前方的那名叫白悟的男子,好圆满完成王上的使命。 然而,想抽身却非易事,亚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又深谙剑法,加上紫雨更是身手了得,卫尉既被拖住,暴戾起来,便决定拿出浑身解数。 剑尖划破了亚苏的手臂,长剑脱手,卫尉既毫不犹豫补来一剑,却被紫雨挡住。 亚苏感激看了紫雨一眼,将手中的马鞭抡向卫尉既。 紫雨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的面门。 恰在这时,雍城宫中的卫尉竭带着一帮人策马赶至,他凌空一剑,刺向紫雨的后背,紫雨没办法,只好放弃进攻,转而迎战来犯之敌。 卫尉既得到解脱,并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嚷了一声:“这里交给你了……”与赶上的其他两名手下继续向前掠去。 “狗东西白悟,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远远嘶喊一句,卫尉既血脉贲张,开始不顾一切向白悟追去。 白悟心跳如擂鼓,恍惚间,他知道妖孽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卫尉既最先追上了赵姬的坐骑,几乎不用思考,他手一挥,将锋利的剑尖离着赵姬的一条腿的数寸处,刺在马腹上。 马儿双蹄踩空,一头栽在地上。 赵姬从马背上翻滚跌落。 “你去好好照顾一下太后。”吩咐完一名手下,卫尉既马不停蹄向前方的吕蓉逼近而来。 遇到不会武艺的,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卫尉既剑尖一扬,又要上演老套路,蓦然听到身后一声愤怒的呐喊:“不要伤我蓉儿。” 第212章 太白山老道 正自纳闷,卫尉既突然只听到耳边有锐利之物嗡嗡划破空气的声音,刚一侧头,一支剑刃激射而至,卫尉既大惊,慌忙一低脑袋,剑刃擦着他的脖子飞走。 却是荆蓝挣脱了数人对他的围攻,眼见有人要对他心爱的人下毒手,他拼力掷出手中的宝剑,以迟缓可能对吕蓉的伤害。 荆蓝心急如焚,不顾一切飞奔上前,无奈手中没有武器,情急之下,他从马背上一个飞跃,扑向卫尉既。 卫尉既只能听着进攻抽剑回刺,但荆蓝扑得坚决,没容他有太多的回旋,荆蓝已将双臂牢牢抱住了他的身体。卫尉既眉头一皱,另一只手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扎进荆蓝的胸膛。 荆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留恋的目光死死盯在吕蓉的身上,吕蓉一扭头,碰巧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惊,焦急呼喊:“荆蓝——” 荆蓝不顾身体上的疼痛,死命粘住卫尉既,嘶哑着喊道:“蓉儿,快走!” 吕蓉呆住了,僵立马上,已经忘了逃跑。 “蓉儿,别管我!” 适时赶来的赵斯铭先是看到倒地的赵姬被数人围住,他长剑翻飞,将离得最近的几名侍卫挑落马下,俯身将赵姬拾起,搁在马背上,双腿狠命一夹马腹,马儿继续飞奔,这时,映入眼帘的是荆蓝正在苦苦坚持,而吕蓉呈现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赵斯铭看到爱徒已如血人,内心悲痛不已,提剑掠向卫尉既,朝着他裸露在外前胸猛地一刺。 卫尉既极力躲闪,无奈身上负有一人,行动大为迟缓,这一剑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还是刺进了他的手臂。 恼羞的卫尉既使出洪荒之力将附着在身上的荆蓝甩飞,向赵斯铭追击过来。 赵斯铭无心应战,继续策马向前,来到吕蓉处,他先是狠抽了一下马背,接着暴喝道:“小姐,荆蓝活不了了,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呀!” 吕蓉如梦初醒,赶紧驭马逃命。 一番恶战下来,双方均损失惨重。 白悟一方,能打的除了赵斯铭、亚苏、紫雨和特尔,其余非死即伤。 可即便如此,情形依旧没有好转,接下来上演的便是你追我逃。 紫雨的终极目标是保护白悟,此刻她已离白悟不足五米,赵斯铭身肩双重使命,一方面他要随时照顾吕蓉,另一方面他的马背上还有个赵姬,他要时刻提防对赵姬的意外伤害。至于特尔,他的重心自然是保护亚苏公主,所以他与亚苏几乎形影不离。 两名宫中的卫尉各带一队人马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个时候,除了较量彼此的御马之术,此外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坐骑的脚力是不是占优。 显然,综合比较下来,白悟一方略处于下风。 时间一久,高下立分,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小。 白悟开始绝望。 赵姬也开始绝望。 此时的赵姬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冲动到底值不值得,一切迹象显示,她那王儿好像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是,她一直不解的是,那个曾经给予无尽荣华富贵的嫪毐,为何也会和自己过不去。 如此情形,就像是溺水之人,迫切渴望漂来一根浮木,好残喘苟延。 可是,那根浮木到底在哪里? 绕城河绕城开凿,白悟一行狼奔豕突,不知不觉已踏上城北的郊地,这是一片荒芜的坡地,从来就没种过庄稼,只有稀稀拉拉几棵矮树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俨如癞子头顶上的毛发。 谁都没曾料到,此时此刻其中就有这么一根“毛发”上,被人系着一匹马,有个白胡子老道正悠闲地坐在一块裸露在雪地外的石头上。 听到远处的厮杀以及不断逼近的马蹄声,老道慢慢悠悠将马匹的缰绳从树干上解下,牵着马儿下了坡地。 来到路边,他从背上的粗布包裹里取出一柄宝剑,把剑身抽出剑鞘,看了几眼,又插了进去,然后,他似乎很费力地爬上了马背。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剑鞘,安安静静地等着一众人的到来。 …… 一众人在经过约摸一个时辰的长途奔跑,确定已甩掉追兵,这时跑在最前面的白胡子老道,才渐渐放慢速度。 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赵斯铭滚落下马,快步来到老道的马前,扑通跪倒:“徒儿赵斯铭谢谢师父出手相救。” 老道正是太白山的归慕阳,他懒懒地打量了赵斯铭一眼,说道:“大徒弟啊,你想多了,为师此行并非为你,救下你纯属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只是你比别人多了一份幸运罢了。” 赵斯铭奇道:“那师父此行为何?” 归慕阳努了努嘴:“喏,这位……” 众人皆把匪夷所思的目光投向白悟。 白悟与他齐驾,闻言很不自在:“道长确定不是偶遇?” 归慕阳眼睛一瞪:“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白悟疑窦更盛:“既然如此,道长何以确定我白悟有此大劫?” 见老道眼珠直转,白悟心一动:“莫非道长是算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拜你为师,从此跟着你悟道。” 归慕阳扭捏一笑:“那倒没有,你真当贫道是仙人能掐会算?我长白山地处雍地和咸阳两城的咽喉之地,小友也知道,如今贫道是个有钱人,昨夜贫道雅兴大发,便逗留于眉坞镇一家酒馆小酌,两个时辰不到,不下三拨人马从门前匆匆驰过,其中一拨百余人悉数是宫中侍卫扮相,本来贫道还不确信小友有难,直到有一拨进店打尖,一行七八人,为首的是个侯爵,侍从称他老大人……在他们喝酒之际,贫道留心多听了几耳,才知道他们欲对白大人不利,贫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连夜来了雍城……” 赵姬看了一眼白悟,迫不及待打断道:“道长嘴中的老大人会不会就是长信侯嫪毐?” 归慕阳瞟了赵姬一眼:“长信侯不长信侯贫道不知,反正此人个子很高,下巴光洁不见一根胡须……” 第213章 宜居之地 “果然是嫪毐,咦,他是何时去的咸阳?哀家怎么不知?” 白悟接话道:“或许是王上秘密召见了他,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否则今日他不会对太后态度如此恶劣……太后没听到吗,他称你我为狗男女……要在平时,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 归慕阳鄙夷地看了白悟一眼,随即又把目光停留在赵姬脸上,试探道:“您就是太后殿下?” 经历了这番九死一生的劫难,赵姬变得平易亲人很多,闻言道:“太后倒是太后,殿下可不敢当,若不是道长及时出现,施展高超的剑艺,恐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能活着逃出来。赵姬先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 赵姬边说边盈盈施了一礼。 归慕阳赶紧拦住:“太后折煞老夫了……”说着自己也跟着向赵姬揖拜,同样被赵姬一把拦住。 赵姬看向白悟,话锋一转:“悟你是何时认识的道长?”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的疑问,更在赵斯铭心中如鲠在喉。 白悟于是说了来龙去脉。 赵斯铭恍然道:“师父原来一直隐居在太白山啊。” 归慕阳瞟了赵斯铭一眼:“数十年前的那次游历,因缘际会你我结下了师徒之谊,为师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在秦地能再次相遇,看来咱们师徒缘分未尽,好,随为师回山,去见见你的几位师弟。” 白悟转向亚苏:“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亚苏不假思索道:“白大人不是想去草原吗,我们当然是跟着白大人了。” “我改变主意了!”白悟边说边看向赵姬,“太后,种种迹象表明,此次卫尉军在城西堵截我们一定已判定出我们的意图,接下来他们必定在所有前往草原的必经之路上布置重兵,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何不我们哪儿也不去,就随道长上山?” 赵姬面露疑惑:“太白山在秦境腹地,一旦行踪暴露,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白悟自信道:“太后有所不知,太白山高数千米,常年缭绕云中,又无坦荡之路,只要我们秘密进山,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保准安然无恙。再说了就算行迹暴露,在这座莽莽的深山之中,王上即使想要捉拿我们,也犹如大海捞针,更何况据我所知,山上还有一个好去处,那里别有洞天、傍山依水,且有天然屏障,真真正正是太后曾说起过的宜居之地,我们去那儿呆上三五年避避风头,未尝不是当前最佳选择。” 赵姬疑色更甚:“太白山上会有这样的地儿?” “那是一处峡谷,位于大山的峭壁之下,道长就曾在里面待过不少时日,不信你问问道长?” 归慕阳点头:“有倒是有,只是条件太过简陋,让太后住在那里,太委屈她了。” “条件简陋可以改善,我们有的是金子……”说到这儿,赵姬忽然一脸沮丧,“可惜了哀家随身戴的那些金子,足有七八千金呢,如今都改姓他人,悟,你车上还有多少金?” 五架马车,只突围出一架,而这架马车,正是白悟用来装他的金子的。 “2600金上下,不过,这里面有我替亚苏代为保管的600金,所以我们真正可以支配的有2000金。” “少是少了点,不过如今我们的开销不大,即便我们这么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支撑个三五载也没问题。” 白悟再把目光投向亚苏:“亚苏公主,你是现在分金子走人,还是一起随我们上山?” 亚苏还在做犹豫状,特尔献言道:“公主,白大人刚刚的分析很有道理,前往草原的路一定已被封死,不如我们也跟着上山避避?” “好,我俩也跟着白大人上山……不过,白大人得先把我的金子分给我。” “急什么,早晚少不了你的!” “不行,我怕白大人挪用。” 白悟脸一板:“如此说来,到了山上后你是想跟我们撇清用度,各管各的?” “是又怎么样,我才不稀罕跟你们搅在一起呢!” “那行,马上就分!”白悟有点赌气,下马来到马车旁,招呼车夫搬下箱子。 马车目标太大,反正也不能用了,白悟点出600金给了亚苏,其余的分成几份每人携带一些,为的就是轻装简从。 白悟拿出十金,一边递给车夫一边说道:“这是你应得的酬劳,你找一个无人的地方重新生活吧。” 车夫千恩万谢正要离去,冷不防突然从两个方向刺来两剑,均中要害,车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立即倒地,抽搐几下毙命了。 白悟震惊,盯着同时擦拭剑身的赵斯铭和特尔,大声责问:“你们为何要杀他?” 赵斯铭懒懒答道:“我可不想因为白大人泛滥的同情心,暴露了我们的去处,我得替我们大小姐的安全考虑。” 特尔不急不徐道:“我也是。” 白悟虽然心中忿忿,但也找不到理由指责。 统一了意见,众人一人一马,开始心无旁骛向太白山快速进发。 傍晚时分,来到太白山脚下,不过却不是眉坞镇,而是一个山坳里的小村落。 这完全是归慕阳的主意,他觉得从眉坞镇那里登山,动静太大,难免不被人发现疑点。而这处小村子,是在太白山的南峰脚下,虽然进村的道路不好走,但上山却是最便利的。 甚至,还有一条由村民以及附近的猎人踩踏出来的小径直通半山腰。 跟着老道来到村落最深处,树林中现出一间茅草屋,归慕阳敲门,开门的是个老汉,显然跟归慕阳十分熟络,归慕阳让众人将马匹寄存于此,接着又让白悟给了老汉几十金,说是让老汉负责采购生活必备物质的钱款以及由他运送上山的酬劳,做完这一切,归慕阳这才领着众人开始登山。 皑皑的白雪很厚,完全覆盖了上山的小径,众人只能跟着归慕阳小心翼翼爬山,来到半山腰,天已经完全黑了。归慕阳点了一根火把,继续引路,约摸又过了两个时辰,登顶来到了那几间茅屋前。 小木头带着几个师弟快速迎了上来,见是老熟人白悟,小木头又惊又喜。 这一夜只能将就,吃完简易的晚饭,又累又困的人们早早入了睡。 第214章 时光在静静流淌 半个月后,太白山新月崖下的这处宛如世外仙境的峡谷。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这里已被打造成一个适合生活起居的世外桃源。 这里没有世间的纷争,也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幽静和闲适。 峡谷位于太白山主峰和一座次峰的山凹处,东南西北走向,据归慕阳讲,峡谷足有四五里长,目前白悟他们还没来得及完全勘查,最宽的地方就是白悟他们搭建居所之地,宽度足有六百多米,此处有一洼椭圆形的湖泊,湖水碧蓝,当然这里也是峡谷这种地势最矮的地方,至于湖水到底多深,没有人知道。 峡谷的两面都是刀削斧劈的陡峭岩壁,其中唯有东南角新月崖处要平缓很多,那里的峡谷地势最高,因而离山顶也最近,尽管如此,一般人想要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轻松上下却极非易事,就算此番白悟他们进谷,也是凭着归慕阳几位身手了得的武者借助绳索之力,才将他们平安地送进谷底。 因而,一进峡谷,他们就算与世隔绝了。 这当然也是白悟几位想要的。 在湖泊的北岸山体上,有两处洞穴,一处宽阔,一处狭窄,宽阔的正是归慕阳描述的那处洞穴,里面大的惊人,最高的地方有二十多米,空间也很开阔,且四周连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子洞穴,这些山洞或大或小,或深或浅,而深的洞穴起码有好几个,在白悟他们刚来的时候,几人曾结伴探查过,可因由洞穴太深,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于是他们就放弃了。 但白悟知道,其中必定有一处洞穴,会通向很远的地方。 大的洞穴被众人改造成了起居之地。寄居此处的共有六人,三男三女,三男是白悟、赵斯铭和特尔,三女分别是赵姬、吕蓉和亚苏。女宾一律住在靠里的洞穴,男宾住外间,每人人手一间,好在洞穴干燥透气,只需铺些柔软的茅草,再加上被褥,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卧室。 这里面无论是赵姬还是吕蓉,都与白悟有了夫妻之实,而且这也是公开的秘密。白悟也曾痴痴想过最好与这两女合住一间,但终究这是一个荒唐的要求,白悟甚至连在赵姬和吕蓉面前提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他始终认为利用一切可乘之机偷上一两次腥,总不会是什么难事。 归慕阳不想与这帮人混在一起,就在临近的那处狭窄的洞穴里,也搭了一张简易的床,只不过,他并不常住,而是每隔三五天来一次,一是了解白悟他们的诉求,并填充缺失的物资,第二嘛,便是想碰碰运气能否再看到湖面上的幻象。 关于幻象,是归慕阳和白悟二人共同的秘密,归慕阳特地交代过白悟,在幻象未出现之前,务必不可透露出去,他的理由是必须对宇宙法则有所敬畏。 改造完洞穴,他们还合力在山洞的外面建造了一间很大的茅草房,所有的物料都是因地取材,木料取自于峡谷里的林木,茅草在峡谷里更是比比皆是。 茅屋的里面堆砌了一座灶堂,主要的用途就是作伙房之用,因为在山洞里面生火做饭,除了烟气大降低生活的品质,还有失火、中毒等安全隐患。 半个月的艰辛劳作后,一个让众人均感满意的居所落成了。 白悟等人的日常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生活也变得井井有条。 …… 又是十多天过去,这天中午,白悟提着一根鱼竿来到湖边。 这根鱼竿是白悟不久前刚做好的。杆子用的是一根细长的竹子,鱼线用的是棉线,鱼漂用的是鸟羽毛,而鱼钩,则是由线针火烤后弯曲而成。 至于鱼饵,白悟本想用蚯蚓,可此刻天寒地冻,只能用面粉团取代。 他并不知道湖里有没有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既有情趣还很充实。 印象中,这一世的白悟并没有钓过鱼,他有关钓鱼的记忆全部来自那一世。 跟着白悟一起来钓鱼的是赵姬,这段时间她几乎与白悟形影不离,在离开雍城一个多月后,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加上她走路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用手抱着肚子,故而孕态十足。 一个怀孕的女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对始作俑者愈发地表现出依赖。 赵姬见过人钓鱼,但从未亲手钓过,对白悟心血来潮的这次垂钓,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多次要求让她一试。 不过,现在的白悟,已经习惯了拒绝她的要求。 倒不是因为虎落平阳,白悟担心的是咬钩的或许是一只大鱼,毫无经验的赵姬极有可能会动了胎气。 重生不易,讨个老婆更不易,讨个王太后做老婆更是难上加难,能和王太后孕育一子,那是多少世才修来的福分? 白悟装上饵料,甩钩入水。 似乎是在眨眼间,鱼漂猛地一沉。 白悟反应很快,迅捷一拉鱼竿…… 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脱水而出。 身后的赵姬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 不远处,亚苏正在跟赵斯铭练剑,几天前,闲得抓狂的亚苏突发奇想,拜了赵斯铭为师,赵斯铭在得到归慕阳的应允后每天都花几个时辰教亚苏剑法,而此刻,吕蓉便在一旁观摩。 虽然表面上看得津津有味,但吕蓉总是惦记着湖边的白悟,时不时把目光偷偷瞥向那里,有多少次她也想前往围观,可是这位赵太后总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威严。 赵姬的欢*叫让她再也忍不住,她牙齿一咬豁出去了,大步向湖边走去。 白悟钓上的这条鱼看上去很像是白悟前世所见的鲤鱼,但鱼鳞明显更细,显然和鲤鱼还有差别。鱼很大,接近两斤,吕蓉抵达的时候,鱼已被白悟扔在远处的岸堤上,大鱼蹦蹦跳跳,赵姬正撸起袖子弯着腰试图擒住,她大大咧咧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女人。 “我来帮你!”吕蓉讨好道。 赵姬也不拒绝,等到吕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鱼握在手里,她找来一束茅草,一边递给吕蓉一边说道:“把它扎起来,晚上咱们吃鱼。” “嗯,好的!”吕蓉应答的声音又乖巧又好听。 这下,赵姬对钓鱼的兴趣更大了,缠着白悟非要亲自动手不可。 “你怀有身孕,动作太剧烈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白悟说出自己的担心。 “又不是第一胎,我赵姬没那么娇气!”赵姬满脸不在乎。 白悟还想据理力争,吕蓉拎着鱼儿信步而来,立即站到了赵姬的阵营:“白哥,你别把女人想的那么娇气,怀个孕没什么的,将来我怀上了……” 她脸一红,忐忑地看了一眼赵姬,生生忍住接下来的话。 赵姬倒不介意,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对于白悟手中的鱼竿,她恨不得双手来夺。 第215章 野钓 白悟实在拗不过,将鱼竿递给了她。 赵姬学着白悟的操作装好饵料,扬起鱼竿一甩鱼钩…… 扔的太近,赵姬很不满意,干脆站到水边,继续甩线。 试了几次后,终于将鱼钩甩到更远处,赵姬得意地看了一眼白悟,翘盼着鱼儿的上钩。 显然,湖里货很多,鱼钩才沉下,羽毛鱼漂又是剧烈一沉…… “拉——拉——”白悟和吕蓉几乎同时大声提醒。 赵姬难按激动的心,使尽全力一挥鱼竿…… 用力太猛,加上此次咬钩的是一条大鱼,赵姬的脚下一滑,人马上仰面倒地,她的身子立即向地势更矮的湖里速滑,眨眼间,入水了…… 白悟大惊失色,甩掉鞋子一个箭步冲向湖边。 她的身子是躺着的,转瞬间,冰凉的湖水淹没了她,赵姬从未领教过如此变故,内心慌得一匹,不顾一切手足乱舞,岂知这番骚操作愈加加快了她的下坠。 白悟想也没想,跳进了水中。 一下水,白悟才觉得不对,他的脚根本探不到底。 好在无论是白悟的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一个水性很好的人,前世他跳水救人,如果是在一般的内河,他也绝不会出事,可惜的是,他跳下的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不但水深超过他的想象,而且水流还特别急,所以那一次的救人,其实是仗着喝了点酒才导致犯下自不量力的错误。 难道悲剧又要重演? 念头在白悟的脑中盘旋,不远处的赵姬只剩下一只手在空中乱划,白悟抛掉脑中的杂念,果断地一扎猛子…… 湖水清澈,水里的白悟已能看到赵姬在拼命挣扎,她的身子也在渐渐下沉…… 白悟脚下猛力一蹬,逼近了赵姬,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对于一位溺水之人来说,白悟的出现无异于她的一根救命稻草,赵姬开始死命拽住白悟的手,尽全力缠住他,坚决不让白悟脱离她的控制。 除此,她还在拼力扑腾…… 白悟的身子被赵姬满怀抱住,就连手也施展不开,这个时候就算腿的蹬力再大,也抑不住下坠的趋势。 他与赵姬合二为一,越沉越深。 白悟禁不住涌上一股悲戚,难道这是要嘎嘣的节奏吗? 忽然,白悟感到脚下触碰一物,物体很大,也很坚实,踩在上面竟有光滑冰凉的感觉。白悟双脚一站定,陡然间有了力定乾坤的自信,他腾出一只手揽住赵姬的腰,并把手伸进她的衣服内,贴着她的肌肤摩挲了几下。 慌乱中的赵姬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只手传递而来不仅有温暖,还有当前她最缺的抚慰。 恐惧化为无形,赵姬不再乱动,白悟借助脚下之物,使劲一蹬双脚…… 他与赵姬双双射向水面。接着再划了几下水,白悟和赵姬同时把脑袋探出水面。 两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个时候,已闻讯赶来的众人齐声欢呼。不知谁扔来一根绳子,白悟用手勾住,带着赵姬游向岸边。 赵姬惊魂未定,浑身瑟瑟发抖,但还是朝白悟投来感激的一瞥。她一言不发在吕蓉的搀扶下回洞穴换衣服去了。 不远处走来一人,老道归慕阳大声询问:“好好的怎么会落水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出了事情经过。、 见白悟一直不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亚苏挖苦他:“白大人,连衣服也不回去换,是不是吓傻了?” 白悟摇头,单单把目光投向归慕阳,迟迟疑疑说道:“道长,这湖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白大人是指什么?” “刚才落水的时候,我的脚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表面很平整,也很大,但绝对不是石块。” 归慕阳奇道:“不是石块是什么?” 白悟表情严肃:“石块踩在脚上固然是凉飕飕的感觉,但这东西更凉,而且没有哪一块巨石表面没有凹凸,可这东西不是,有种踩在……踩在铁皮上的感觉……嗯,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铁箱子!” 赵斯铭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里人迹罕无的,估计我们是第一批造访的人,怎么会有铁箱呢?” 白悟回头看了一眼湖面,斩钉截铁道:“我下去看看。” 说着从地上捡起那根绳子,系在腰间,一头扎进了水里。 估摸着来到刚才的地方,白悟睁开眼。 灰蒙蒙的水底,依稀现出一个黑黝黝的物体。 凝神一看,物体果然呈箱子状。 适应了水下环境的眼睛,很快捕捉到箱子竟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 每个箱子都是一米多的立方体,用手触摸,第一感觉的确是铁质的。更奇怪的是,铁箱的两边还有铁条把手。 白悟冒出水面,让人又扔了一根绳子,他再次潜入水中 将绳子系在把手上,抓着另一头浮出水面,让人拉动绳子。 一炷香后,已有四只铁箱悉数被拉上了岸。 水里还有。 白悟累得筋疲力尽,已没有力气继续潜水,只能把打捞工作暂告一阶段。 看到堆在面前的铁箱,这时的白悟整个人都蒙圈了。 这些铁箱子外表面涂有绿漆,看上去还很新,绝不似在水底埋藏了很多年,最关键的是,所有的箱子外面都裹着一层网兜,且连接着一根棉绳,而棉绳的另一端则是一大块质地很好的白布。 白布皱皱巴巴肉成一团,凭白悟的见识,他认为这快白布明显是一面降落伞。 “你们把这些铁箱抬到山洞里,我去换衣服。”白悟吩咐完,先行跑向洞穴。 回到山洞内,赵姬已换好衣服,此刻的她已缓过劲,看到白悟进来,连忙温柔而深情唤了一声:“悟!” 白悟所有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刚刚打捞出的四具铁箱上,无心与她多做交流,点点头就进了属于自己的洞穴。 换衣服的时候,赵姬若无旁人走进,从简易的木桌上捡起白悟的湿衣服,一并放进了手中的木桶里,不忘交待一句:“这些衣服,我去帮你洗了。” 怎么看,她都已由一位尊贵无比的九五之尊沦落到一个家庭主妇。 “先搁哪儿,我带你看看那些箱子。” 不顾赵姬一脸的疑惑,白悟把赵姬拽出了洞内。 洞穴的大厅中,四只箱子一字排开。 所有人均围着箱子,在面面相觑。 铁箱通体绿色,只有白悟知道,这绿色是绿漆。 这个时代,没有绿漆。 更让众人心中犯疑的是,每只铁箱的盖子中间,都把着一个铁疙瘩。 白悟还知道,这铁疙瘩,分明是铁锁。 这个时代没有铁锁,人们用的无外乎都是铜锁,且形状和眼前的铁疙瘩已模样迥异,一个是长条形,一个是方形。 从铁锁的样式看,白悟已得出结论,这种锁只有在白悟的前世才有,显然是近现代的产物。 第216章 绿漆铁箱 铁箱里到底装的什么? 此时,它的答案是在场所有人最迫切想知道的。 现代人白悟也想知道,但隐隐的,他心中似有答案。 箱子很重,每只箱子都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搬得动,如果单是一个一米多见方的箱子,绝对不会如此压手,最好的解释,里面装载的也是金属之物。 从箱子的外形看,很像是白悟那个时代战争影视剧中用来装运武器的弹药箱,前世的白悟虽然最初的主业是个医生,后来成为一名营销专家,但始终他是个十足的军事爱好者,无论是求学还是工作期间,军事题材的影视剧成了他主要的消遣方式。 作为一名铁杆军迷,最迷恋的是各式各样的武器,为了更透彻了解各国的武器,他的一部电脑里,下载了不下几千张枪械图片。 因由对军事的喜好,曾有一年他为了奖励表现突出的员工,特地联系了一家靶场,让所有的优秀员工过了一下射击的瘾。 那一次,他也利用了难得的机会,打掉了差不多一百颗子弹。也是那一次,他意外发现自己还有些这方面的天赋,其中十发子弹,他打出了八十七环,这对于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是一个相当令人满意的成绩。 …… “里面会不会装的是金子?” 亚苏第一个发表自己的见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大家最希望的答案。 赵姬欢喜说道:“真是金子就好了,以后就不用省着花了。” 吕蓉却表示异议:“如果是金子的话,这四大箱起码不下两万两吧,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这么富有?这些金子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故意为之,可为何选择这样的荒僻之地?” “而且,这些箱子也有怪异,反正我从来没见过,还有,你们看这锁……比我们平素所见的锁要精巧很多啊!”赵斯铭跟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两人的一席话引得大家心中无一不是疑窦丛生。 “白大人你怎么看?”归慕阳说话了。 众人一致看向白悟。 白悟沉吟道:“依我看这些箱子就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或许来自未来!里面也不可能是金子!” 话语甫毕,众人皆惊。 “都别猜了,想办法打开不就得了,特尔兄弟,你去茅屋里把那把石锤取来,咱们试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铁锁砸开。” 特尔从外面提来石锤,很快,第一只箱子的铁锁被砸开。 居然没人敢主动开箱,目光纷纷聚焦在白悟身上。 白悟也有些惴惴不安,但既然大家都信任他,他只好亲自动手。 盖子掀开,首先入眼的是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黑色油布。 就拿这种黑色油布来说,这个时代也无人能识,现场充斥着诡异的气氛,没人说话。 油布是用绳子捆扎的,白悟用刀割开了绳子,展开油布。 所有人齐齐“咦”了一声。 果然不是金子,而是…… 现场中,白悟是唯一识得此物的人。 枪,准确来说,是步枪。 这些步枪被码的整整齐齐,然后用油布包裹,为的是防水防潮防锈,粗略判断,这一箱不下五六十支。 关于步枪,白悟研究不多,但积累的知识还是有的,从外形看,他知道这些步枪不属于他的那个时代,应该还要向前推。因为它们看上去不仅有些笨拙,还总感觉缺少些轻便。 白悟信手抽出一支,细细端看。 枪管的节套处有个印记忽然吸引了白悟的注意。 图案上方是一个双菱形的图标,下方的框内刻着三个字【二四式】。 白悟这才幡然醒悟。 这是在抗战时期,由华夏国自主生产的一款直柄式拉栓式步骑枪,又名中正式,是高仿自德国的毛瑟步枪,枪长1.11米,枪管0.6米,用的是7.92毫米口径的子弹,有效射程1000米,全枪重量8斤…… 而那个双菱形的标识,就是个商标,代表的是华夏国兵工署第十一厂,也就是巩县兵工厂。这说明这批枪产自这家工厂。 拉开枪栓,里面没有子弹。 白悟连忙让特尔继续砸开其他的箱子。 第二箱同样是步枪,但第三箱第四箱却是另一番境况,里面码满了木箱。 ‘会不会是子弹?’ 带着强烈的渴望,白悟用刀撬开了木箱上的木条,划开外层的油布。 果然,里面全是一小盒一小盒的子弹。 望着这些黄灿灿的子弹,白悟心中冒起一系列的疑问: ‘难道真的有时空隧道?’ ‘否则这些武器弹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枪支弹药八九成新的成色看,这些武器出厂时间不长,如果没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这一切不好解释啊……’ 思忖片刻,白悟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判断。 这些武器弹药一定是通过某一次空投,才来到这里的。 而从武器产自于巩县兵工厂这点推测,这批武器一定来自于华夏的抗战时期。 至于这批武器为什么会在空投地面时穿越了2000多年来到战国末期的秦国的一座大山中,白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归结于时空或许出现了折叠,或者是出现了神奇的力量。 毕竟,在白悟的那一世有一种说法,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众人见白悟一人在独自凝思,像是被某个问题困住了,也不敢打断他,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过,这些人当中,有一人却是心怀异样的感觉。 他就是归慕阳。 眼前的长条形铁疙瘩他并不陌生,在前些日子湖面上出现的幻象中,那些人手持的正是此物。 而且他还知道,这种东西一定是某种特别厉害的武器,是可以夺人性命的。 归慕阳跨前一步,来到白悟身旁,劈头就问:“白大人,此为何物?” 白悟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在渴望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取出一排子弹,拉开枪栓在枪膛中压了五颗进去。 然后他大步流星走出洞穴。 人们一言不发跟着他走出山洞。 四处看了看,湖边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一棵柳树,上面歇息着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水鸟。 白悟悄悄前行了七八米,把身子缩在山脚下的一块巨石后,举起步枪。 瞄准……反复瞄准…… 众人屏神静气,大气都不敢喘,纷纷惊异地看着白悟的一举一动。 步枪上的瞄具是最简陋的那种,但白悟有经验,直到三点一线,白悟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瞬间打破了峡谷午后的寂静。 第217章 恐怖如斯的杀器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那只水鸟一振翅膀扑棱棱飞走了。 白悟大失所望。 ‘老子好歹也是十发子弹打过87环的人,为毛连只鸟都打不下来?’ 水鸟并未飞远,在湖面上盘旋一圈,又在更远处的一棵柳树梢上停下。 白悟不服气,端起枪就要再干,却立即被众人围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质询声涌入白悟的耳畔。 “这是什么吆,为什么会有尖响?” “白大人是想射鸟吗?” “这物什既无弓弦又无箭矢,怎么可能打下鸟嘛!” “奇了怪,这响声震耳发聩,可它是从何而来的呢?” …… 白悟心里很不爽,他本意是想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现代化武器,以及这种名叫步枪的武器杀伤力如何惊人,无奈自己不争气,连只鸟都揍不下来,没有了证明一切的说辞都将苍白无力,所以他就懒得说话了。 他不说话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他,亚苏眼珠转了转,忽然兴奋道:“白大人,我明白了,你是想用响声把鸟吓晕惊落,然后好乘机捕获?” 白悟的肺都快气炸了。 这是有史以来对枪最大的侮辱。 白悟恶狠狠瞪了亚苏一眼,怒斥道:“胡说八道!这玩意叫步枪,是枪的一种……”他拉开枪栓,露出枪膛里的子弹,继续道,“这是子弹,只要装填进去,可以杀人于无形,如果一个人被击中要害,瞬间便可毙命……” 特尔插话道:“这点弓弩也可以做到啊,况且弓弩既轻便,又容易携带,射击的时候还可任意而为,哪一点也不比它差呀!” 白悟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想了想道:“枪之于弓弩最大的优点有二,其一,威力很大,无论你身着的盔甲多厚,皆可一枪击穿;其二,它有效的击杀距离远非你我想象,最远可达两里……” 亚苏嘻嘻一笑:“白大人你吹起牛来好不害臊!” 白悟急得团团转,急思证明之法。 瞟了一眼依旧独栖枝头的水鸟,白悟端起步枪进了洞内,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空的铁箱子。 ‘老子打不中鸟,还能打不中这只大铁箱?’ 他气鼓鼓提着铁箱走上前去,将铁箱在一块岩石上摆好,然后后退到十米开外。 为了防止手抖,他趴在地上。 拉了拉枪栓,弹出弹壳,稍稍瞄了一下,他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尖锐的枪响。 白悟一跃而起跑上前去,只是扫了一眼,不慌不忙说道:“诸位,过来看看吧。” 众人顿时围住了铁箱。 铁箱的前后两面,各出现一个小洞,且小洞处于同一直线上。 这下,人们再无疑义,纷纷惊惧地看着白悟。 铁箱四周的铁板厚实而坚固,就算是一面,谁也不能保证能够用箭矢射穿,而这种叫步枪的武器,射出的玩意居然同时击穿了两面,这是何等的让人不可思议! 白悟洋洋得意道:“特尔兄弟,你的弓弩能做到吗?” 特尔使劲摇头。 赵姬上前一步:“悟还记得四月份灵鹫山的那次猎虎吗,如果有此武器在手,猎杀那只猛虎是不是也会不费吹灰之力?” “那当然!”白悟颇有得色应道。 赵姬的话突然提醒了白悟,他扛起枪,率先向前走去。 “诸位,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打猎去?”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亦步亦趋跟着白悟沿着峡谷向西北方向进发。 时逢冬季,峡谷里除了这处湖泊,其它的地方都是干涸的,加上一场大雪的缘故,越往偏僻的地方去,便不时从枯草丛里窜出一些小动物,以野兔居多。 不过,这些小动物白悟直接忽略。 难道是野兔肉不香吗? 否也,是因为这些小动物的目标太小,白悟打不中。 他在试图寻找一个大猎物。 一直走到尽头,连个大家伙的皮毛都没见到。 ‘实在不行,就找个野兔练练手?万一运气好打中了呢?’ 就在白悟带着大家想要返回的时候,忽然老道归慕阳“嘘”了一声。 白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峡谷南侧十来米高的山坡上有一片灌木丛,里面隐隐探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难道是熊? 白悟心一紧,他可没把握能一枪打死一头熊。 那东西也在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似乎并不害怕,而是慢慢把身子探出树丛。 “是野猪!”归慕阳轻轻说道。 所有的目光于是齐刷刷盯着白悟。 白悟自然明白众人的意思:打?还是不打? 打! 即便干不死,一头野猪的反噬能有多大的后果? 白悟示意众人散开,自己提起枪悄悄潜入一棵巨大的雪松后。 他迅捷举起枪,将枪身搁在一根低矮的树杈上,开始仔细瞄准。 白悟果断扣扳机。 “砰!”又是一声尖锐的枪响。 枪声还在谷里回响,一个庞然大物骨碌碌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不知是被子弹击中要害,还是受到了坠落的撞击,野猪一滚到谷底,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恐怖如斯的杀器! 这下,欢呼声顿时沸腾起来。 白悟吹了吹枪管上冒出的尾烟,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这天晚上,归慕阳一并叫来了山上的几个小徒儿,十来人在雪地上吃了一顿酣畅淋漓的烤野猪肉大餐。 白悟还酌了点小酒,喝得有些飘,但他没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还没做,便在中途给归慕阳使了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 来到大厅对方铁箱处,白悟开口:“道长,这些武器你也看到,威力惊人,我的意思必须进行管控,否则散落在外必定带来无穷的祸端。” 归慕阳没有马上回答,先是到洞口察看一番,确信无人跟踪,把声音压得很低:“白大人,现在没有外人,咱们不妨坦诚相待……” “道长想问什么?” “这些物件和湖中出现的幻象中那些人手持的物件几乎一模一样,这如何解释,还有,白大人为何无所不知?”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白悟淡淡一笑,“没错,我白悟的确如道长所言来自一个异空间,不过和现在跨度足有2000多年,这种叫做枪的玩意在我们的那个世界就有,是专门用来杀敌的……好了,我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轮到道长了。” 第218章 有人闯入 归慕阳一愣:“贫道会有什么秘密?” 白悟白了他一眼:“道长这就不够意思了,你也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据我判断,你起码是来自西汉以后。” 归慕阳脱口问道:“白大人知道西汉?” 白悟不屑道:“道长或许健忘,但有一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二字乃是以喻天地’,此话可是道长亲口所说?据我所知,这句话可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最早的出处乃是来自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根据史料编撰的《淮南子》。 道长怎么还不明白,我与你是同处一条时空线,只是你或许比我更靠前罢了。” 归慕阳坦然起来:“如此,贫道也就不瞒你了,我是在二十多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与我同来的还有我的一位师弟,我俩本是明朝时期太白山上的道士,因一次误闯这处山洞,在里面迷了路,好不容易出来后便发现已是物是人非,我们竟来到了战国末期的秦地。” 白悟忙问:“你的那位师弟呢?” “多少年没见,也不知是在游历还是死了。” 白悟还有太多的疑问,但迫于要解决主要问题,只得先搁一搁,忙道:“当下之急我是想把这些枪支弹药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道长可有合适的地方?” 归慕阳略一思忖:“此山洞就有,不过距离不近,那地方就在一处山洞的大石之后,空间很大但绝对隐秘,如果不熟悉的话断难发现。” “好,烦劳道长带路。” 白悟清点了一下枪支,每箱60支,两箱共计120支,子弹每一铁箱里有六木盒,每木盒里20小包,一小包100发,总计发。 两人各举一支火把,分四次将铁箱抬进山洞深处的某个目的地。 归慕阳口中的储藏处果然很隐蔽,处在两条山洞的分岔处,那里横亘着一方石块,却是可活动的,只要推开,便能发现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不过入口却容不下一只铁箱通过,白悟只能将枪支和子弹用油布包起,一点一点地码进去。 做完这一切,白悟如释重负,跟着归慕阳踏上返回的路。 才走几步,耳里忽然传来骤急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白悟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听出这是枪击声。 理由是与前世战争影视剧中枪战的音效如出一辙。 “又来了,又来了!”归慕阳和白悟对视一眼,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喜悦,“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盼来了,白大人,可有兴趣随我一探?” “当然!” 白悟的好奇心丝毫不亚于他。 自听了归慕阳的诉说后,白悟已经断定,在这座苍莽的大山里,必定存在着某个诡异的时空隧道,可以让人们肆意往来。 归慕阳轻车驾熟,带着白悟朝着山体的深处快跑。 声音越来越大,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从枪声的密集程度以及枪声的微小差别听来,很像是两股力量遭遇后发生了枪战。 跑着跑着,在穿过一条狭窄的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白悟很吃惊,根本想象不出这座大山的山体里居然会有一个如此宽广的洞穴。 微弱的火光闪耀下,白悟隐隐可见山洞的顶部高达四五十米,嶙峋的怪石盘错在岩体上,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时入耳,也不知是魑魅魍魉还是藏在暗处的小动物,气氛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白悟总觉得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暗中凝看着他。 四周不知从哪儿时不时激荡而来一股股劲风,吹得白悟的衣服猎猎作响。 而就在地面上,布满了好多个黑黝黝的洞穴,宽窄不一,而那些密集的枪响,正是来自其中一处。 心惊胆战的白悟紧随归慕阳,辨着声音在一处数米外的洞穴边沿站定。 “白大人,声音正是来自此处。” 奇怪的是,话音刚落,深穴中的动静奇异般小了下来。 归慕阳随手将火把插在地面上的两块岩石的缝隙之间,俯下身子侧耳聆听。 “白大人,声音还在,只是小了不少。” 白悟辩听不出,于是也将手里的火把插在地上,效仿归慕阳的样子前来谛听…… 突然,他感到洞中奔涌而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就要将他吞噬…… 白悟惊恐,心中更是惶急万分,刚想找一处攀拿之物支撑,可那股恢弘的吸力根本不给他机会,他的身体立即被吞噬进去,转瞬间没入了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情急之中的白悟双手乱舞,马上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握住了他。 那只手用力一拽,白悟只觉得眼前一亮,他又回到了原地。 “这个山洞里好诡异!”白悟已大汗淋淋,望着身旁的归慕阳,依然感到后怕。 白悟还想再说点什么,归慕阳忽然“嘘”了一声,示意白悟安静,紧接着,归慕阳将耳朵贴在了石壁上。 “好像有人的脚步声。” 归慕阳声音很轻。 白悟好奇,也将耳朵贴了上去。 他果然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清晰,竟然像是向着这里的洞口而来。 杂乱的脚步声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隐约可辨。 “长官,前边好像有灯光。” “嗯,去看看。” 从对话以及脚步声判断,对方像是只有两个人。 白悟一怔,看向归慕阳,归慕阳也在看他,眼睛里同样充满疑问,显然,他也听到了说话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后已来到洞口,白悟心中忐忑,赶紧闪到一旁,而归慕阳不退反进,弯下腰猫在洞口。 就在一人冲出洞口之际,归慕阳一只手闪电般一探,将来人掀翻在地。 第二个人刚冒出脑袋,归慕阳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对方的咽喉,对方动弹不得,从喉咙深处迸出一句话:“什么人?” “这话该我来问,你们是什么人?” 归慕阳声音很冷。 倒地的那人想要爬起来,归慕阳适时将一只脚踩在他的身体上,这脚的重量如大山一般沉重,那人根本挣脱不开,但其中一只手还是自由的,只见他手一抬…… 白悟目光看去,顿时大惊失色,他看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别开枪!有误会!”白悟大喊一声。 白悟边说边撞开归慕阳,并挡在了他的面前,双手使劲挥舞着。 第219章 两名时空旅行者 地上那人失去了控制,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握着一把精致的铁疙瘩,这铁疙瘩归慕阳不识得,他可识得。 分明是一支手枪。 只要这支手枪里的子弹出膛,白悟知道,纵使归慕阳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断然抵挡不了子弹带来的巨大杀伤力。 “道长,不可造次,放开他们!” 归慕阳听出白悟的话中有警告的意味,迟迟疑疑放开手中的人。两个人汇合一处,同时举起手枪对准白悟和归慕阳。 白悟举起双手,慢慢走近上前,眼前的这二位白悟差不多已经明白一定又是时空旅行者,而且还是来自于现代,这是因为对方不但持有手枪这样的武器,且身上的衣着也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 从地上爬起的那个人是个圆脸,四十来岁的样子,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就冲这一点,妥妥的一个现代人,另一位则明显年轻很多,约摸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两个人穿的是军服,是白悟熟悉的那种制式军服。 “二位是国民革命军?” 白悟试着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聚焦在白悟的身上,然后又看向归慕阳,这一次,他们算是看得真真切切,霎那间,他们的脸上泛起了疑色。 白悟的心中跟明镜似的,他清楚他们的疑问从何而来。 白悟穿的是大秦国的制式官服,而归慕阳则是一身道士常穿的道士服,最特别之处,是他和归慕阳的头顶上都结着一道高高的发髻。 无论如何,这对于两位现代人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 “你们是……” 年长的圆脸军人率先开口。 白悟作揖,恭恭敬敬道:“鄙人是大秦国的药膳监的监长白悟,而这位是归道长……” “胡说!”年轻军人一声叱喝,“大清国早亡了,先总理早在30年前就推翻了帝制,这个世间还哪来的大清国?” 白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二位莫急,我知道你们误解了,我所说的不是满人统治的大清国,而是战国末期的大秦国,如今我们的王是即将一统天下的嬴政始皇帝……” “放屁!”青年军人暴喝一声,“我们现在所在的时代明明是民国,你简直是满嘴胡咧咧,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悟继续笑道:“这位小长官,你性急什么,先听我细细说来,你现所处的地方是秦地的太白山,请你告诉我,你们上一刻是在什么地方?” “太白山?”年长军官一脸狐疑,“你是说秦岭山脉中的太白山?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是在缅甸丛林对日作战,缅甸与太白山隔着几千公里,而且就在刚才,我们遭遇到了鬼子,战斗十分激烈,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我的部队打散了,只剩下我和我的警卫连长两个人,我们看到了一个山洞,于是进来歇一歇,结果就遇到你们,可你说这里是中国秦岭北麓的太白山,打死我都不信。” 白悟听出对方竟然是来自于赴缅远征军的某一个战斗序列,心中微微掠过一丝诧异,出声道: “这里到底是不是秦岭山脉的太白山,待会儿只要出了山洞就可见分晓,这位长官,你说你们是在缅甸丛林对日作战,我想问一下你们是赴缅远征军的哪一支部队?” “我是38师的副师长齐学起,他是我的警卫连长陈大锤……”年长军官说着说着赶紧收声,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你编瞎话的本事真高,既然这里是大秦国,作为秦国的一个狗屁的什么药膳监的监长官员,你又是如何知道有赴缅远征军的?” 白悟不急不躁,稳稳说道:“这是因为我与你们一样,都是一个时空旅行者,所不同的是,我不属于你们那个时期,而是再往后70年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对了,这位归道长则要早我们几百年,他来自于明朝……” “一派胡言!这世上哪有什么时空旅行,你这种说法完全是荒唐透顶!” 齐学起语气斩钉截铁。 白悟心中板板当当,不由提高声音:“齐将军,你们38师前身可是税警团?你们的师长叫孙立人,他还和你是清华的校友,而你是湖南宁乡人,后来又前往米国的诺维琪军校深造,对吗》” 齐学起瞬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悟之所以对眼前的这位少将军衔的军官了如指掌,这是因为齐学起这个名字太响亮。 白悟继续风轻云淡说道:“在我的那一世,你被作为抗日名将立碑纪念,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你曾参与指挥取得了仁安羌大捷,后来又在卡萨、温早之间多次击败日军,最后在掩护伤员撤退后方途中,在霍马林北20多英里的地方与日军遭遇,受伤后被俘,最终死于日军的缅甸监狱中。” 这下,齐学起不淡定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来这里之前,我的确是在霍马林掩护伤员向后方转移,难道、难道……” 白悟平静的看着他:“你所在的时间是不是1942年的5月份?” 齐学起把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没错,如果没有这一次穿越的话,你大概率被小鬼子俘虏了,我所知道的历史告诉我,你扛过了所有的毒打,但最后还是在抗战胜利前夕被鬼子杀害了。数年之后,是孙立人将军电请英军用一架飞机把你的遗骸运到了你的故乡湖南宁乡,那里一直有你的墓碑。” 齐学起不说话了,脸上波诡云谲,好半天,他惴惴道:“先生的确是来自于未来?” 白悟点头。 齐学起又试探问道:“听先生的语气,我们在和小日本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那是当然。1945年8月15,日本的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米国人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并派军入驻他们的领土!而驻军司令官正是那位米军的西南太平洋司令官麦克阿瑟。” “哦,是吗。”齐学起见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心中不再起疑,跨前一步,又小心翼翼道:“那敢问白先生,在你的那一世,国统还是中华民国吗?” “那倒不是。”白悟坦然道,“我的那一世,中国的执政党是红谠,我们中国在世界上统称中华人民共和国。” 齐学起一怔,似有不甘的样子。 第220章 山顶来客 白悟傲然道:“不过齐将军或许没有料到,如今那个新的国家,已经屹立于世界,成为继米国之后的第二经济大国,我们的军事科技和军事实力,早就超过很多老牌的帝国,甚至和米国不相上下,更牛叉的是,我们已经启动了探月计划和探火星计划,我们的太空飞船几乎每个月都会发射!” “那……倒也挺好的。”齐学起喃喃着,“改天我愿意当一名听众,听白先生好好说道说道时下中国的样子。” “没问题。” 白悟话锋一转:“我有理由相信,在这座太白山里,有一个很奇妙的时空隧道,可以穿越今古,因为就在今天,我们刚从这座山的山谷里的一个湖里,打捞出一批武器,有步枪和子弹,这批武器是通过空投而来,上面的文字表明,且来自于你们那个时期的巩县兵工厂……”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陈大锤插话。 陈大锤军服上的领章显示,他是一名上尉。 “好吧,就在前面的一处山洞里。” 每个人都心怀心思,跟着白悟来到存放武器的山洞里。 当齐学起看到铁箱上的商标时,马上一愣,旋即说道:“难道这批武器是前不久仁安羌战役时空投丢失的那批武器?” 不等白悟表态,齐学起滔滔不绝道:“上个月我们在仁安羌与日军鏖战,米国人用运输机帮我们从国内运回来一批枪支弹药,通过空投的方式补给,上级的电报中告诉了我们武器数量和型号,我们也明明看到飞机的降落伞从天而降,可赶到空投地点时什么都没发现,我们还奇怪呢,原来这批武器跑到这儿来了。” “都掉到前面的湖里,除了这几个箱子,湖里的水下还有很多,我们也是今天刚刚打捞出。” 补充一句,白悟迈步向前,边走边说道:“二位,我带你们认识一些秦国的新朋友。” 湖边的山洞外面,点着几堆篝火,亚苏正在给大家跳草原舞。 白悟和归慕阳带着两位穿着奇怪的人一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都愣住了,接着纷纷看向白悟。 白悟咳嗽一声,目光逐次扫过众人,面色一肃,扬声道:“太后殿下,蓉儿小姐,亚苏公主,诸位,我也就不装了,我白悟并不是一个现代人,而是来自距今2200多年后的未来!” 不顾众人的诧异,白悟滔滔不绝道:“在我那一世,我们华夏大地地大物博,科技发达,军事实力更是碾压差不多所有的国家,但我们并不倚强凌弱,相反,我们还会帮助很多弱小的国家发展民生,因此,我们华夏国在世界上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这一次讲话,白悟差不多花了两个多时辰解决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赵姬看白悟的眼神有点复杂,吕荣则一脸崇拜,而亚苏却显得异常的兴奋。 唯有紫雨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不言不语。 夜已经很深了,白悟准备休息,他让人给齐学起和陈大锤收拾了一个干净的山洞,并铺上了地铺。 回到自己的山洞,刚躺上床,归慕阳来见白悟。 火光里,归慕阳一脸的神秘,轻声对白悟说道:“小木头前来通知我,有访客来了,白先生,跟我上去一趟。” 白悟奇道:“现在差不多两更天了,黑灯瞎火的山路也不好走,谁会这么晚来?” “乃是我那位一同穿越而来的师弟。” “哦,是吗。”白悟来了兴趣,他想起归慕阳曾和他提过他有一位师弟,与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白悟快速穿好衣服。 小木头候在山洞外,三人向新月崖方向走去。 在归慕阳的帮助下,白悟轻松的上了山崖,茅屋的方向有灯光透出,隐约听到有人在交谈。 来到屋前,一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道迎上前来,对归慕阳稽首,恭恭敬敬道:“师哥,当年此地一别,恐有二十多年了吧?” 归慕阳打量了对方几眼,语气带着不满:“师弟,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白须老道哈哈笑道:“去的地方可多了,北至苦寒之地,南至交趾,西至草原,东至沧海,我的足迹几乎无所不至,哈哈,可谓眼界大开。” 归慕阳轻声叱喝:“师弟,你是不是忘了师尊的教诲,尽管他老人家不在吾等身边,可我们一样需要授业问道。” 白须老道得意说道:“这些年来我可没闲着,每到一处地方,我首先是寻觅具有慧根之人,在越地,在中原,在草原,我已收了三位资历俱佳的徒弟,如今我的徒孙恐怕已遍布天下喽!哪里像你,根本不务正业,一天到晚钻在钱眼里,我听说你居然贩卖起独叶草,可有这回事?” 归慕阳满不在乎道:“我那也是迫于生计。” 白须老道忽然把目光停在白悟的脸上,笑眯眯道:“这位小友可是最近搅动大秦风云的白悟先生?白先生自诩白大师,能占卜挂观星象,敢问师从何人?” 白悟老脸一红:“道长见笑了,我那也是胡说八道。” 老道忽然扭头,对屋檐下一直站着的一个黑影说道:“谷虚子,来见见你的老朋友白大师吧。” “是,师父。” 一人走上前来,白悟感觉来人有股熟悉的气息,借着屋内的灯光,白悟马上看清来人,顿时吃惊说道:“你不是乌提的叔叔腾古拉吗,什么时候成了这位道长的弟子?” 来人正是在崆峒山率领少年兵团从月氏武士手中救下白悟一众人的腾古拉。 白须老道插话道:“他是我五年前在崆峒山收的徒弟,谷虚子是我赐给他的号。” 说完,白须老道根本不给他们寒暄的机会,又击了机手掌:“屋里的几位,你们也出来吧。” 随着他的这句话,茅屋里一下子走出好几人。 其中一人灯影里长发飘飘,飞一般扑向白悟。 “白哥,真的是你吗?” 声音特别熟悉,一刹那,白悟惊喜交加。 身材丰腴的夜火一头埋在白悟的怀中。 她的双肩剧烈抖动,显然激动坏了。 “怎么是你?”片刻后,白悟挣开夜火的拥抱,迫不及待问道。 “归阳子道长是我的师祖。他在越地收了我师父为徒。”夜火一边说着一边紧攥着白悟的手,“自从你让我离开雍城,本来我和荷花说好了会去她在张家里的家待一段时间,路上偶遇了师祖,于是与他折返回来,中途又去了一趟北郡,在崆峒山与谷虚子师叔汇合,这才来到了太白山。” 第221章 太白山剿匪 白悟已经有点懵圈的状态,冷不防这时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白大师,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声音同样熟悉,白悟连忙转头。 若鱼与雷丹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惊讶万分的白悟赶紧看向归阳子道长,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合理的解释。 果然,归阳子笑吟吟道:“这二位也是我的徒孙,白大师惊不惊喜?” 归慕阳抬高声音:“师弟,你一下子带来这么多徒子徒孙见我,是想有意在我面前显摆吗?” “不然呢?”归阳子莞尔一笑,“除了这几位,这座太白山马上就会人满为患。师哥,你还是那副德行,本事不高脾气挺大,我归阳子之所以急着赶来,实乃是算出这里即将发生一件大劫难。” 归慕阳一愣:“大劫难?师弟是不是以为那位秦王欲要在此大动干戈?” “秦王乃千古一帝,难道他会容忍有人睡了他的母后?” 白悟恨不得找个地方钻到地底下。 归慕阳可不管这些,语气一厉:“师弟,你称秦王是千古一帝,这是为何?” 归阳子笑而不答。 归慕阳再问:“还有,你说这里即将人满为患,又是为何?” 腾古拉上前一步,稽首道:“师伯,我师父让我从崆峒山的一千名童子军中选了五百名,不日后就会来到此地。” 归慕阳心中大疑,诘问一句:“归阳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归阳子不慌不忙道:“这里将要刮起血雨腥风,而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暴制暴。” “要知道,秦王的母亲可在这里,秦王又怎么可能弃此不顾?”归慕阳紧盯着归阳子,旋即就笑了起来。 “师弟,这二十多年来,你是不是得到什么高人指点了?” 归阳子摇头晃脑说道:“高人指点倒是没有,不过我却经历了一趟奇异的旅行,我见到了一个新世界,那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而且,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宇宙,地球的上下五千年,都可以一览无遗。” 这一刻,白悟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心中有万般的疑问,可竟不知从何问起。 归阳子话锋一转:“这座山里是不是来了两位新的客人?” 白悟错愕,一边忙不迭点头,一边道: “道长,你并未在此地,又是从何得知?” “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安排呢?” 丢下这句话,归阳子踱步走向屋内,他的话继续传入白悟的耳朵。 “我的其中一位顽徒之所以成立孤夜刺客联盟,实乃是为了维系一种秩序,如果有人要逆天而行,神绝不答应!” 说到这儿,归阳子已经来到门前,他停下脚步,转向众人。 “师哥,我一直有个秘密,如果我说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你信我吗?” 不待归慕阳作答,归阳子又道:“对了白大师,你也是有使命的人,你的那位二狗兄弟同样身怀使命,难道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丢下这两句不着天际的话,归阳子走进房内。 他打了个哈欠:“好困,这些日子太累了,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 都城咸阳,章台宫。 大殿内,王位上高高在上的嬴政扫了扫前来早朝的诸位权臣,慢悠悠开了口:“嫪爱卿,你最近有白悟那厮的消息吗?” “回禀吾王,微臣正因此事想要禀报,种种迹象表明,白悟就藏在太白山中,且就在昨日,太白山下的眉坞镇有人报告,这些日子有人在眉坞镇大量囤积粮食,那里的物价飞涨,疑似那座山上有大量人员涌入,更奇怪的是,有采药的人下山后说,就在那座大山深处每天都能听到噼噼啪啪的尖锐响声,这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尖响,好生奇怪。我怀疑白悟那厮就藏在那座山中,且在不断壮大兵马,想要负隅反抗。” 跪在殿下的嫪毐恭恭敬敬对嬴政说道。 “壮大兵马?尖响?”嬴政若有所思着。 嫪毐又道:“吾王,这白悟会不会有谋反之心?” 嬴政不由嗤笑一声:“白悟这混球只是个巧舌如簧之人,靠的就是一张嘴吃遍天下,军事方面我料他皮毛都不懂,他要谋反,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嫪毐斗胆道:“吾王,白悟聪明非凡,不可不防啊!” 嬴政眉头一皱,目光看向另一人。 “相国大人,你不是赌白悟是一块绝佳的璞玉吗,否则又怎么会把独女下嫁给他?你来说说看,你这位准女婿有没有谋反之心?” 吕不韦冷汗直冒,赶紧上前跪倒就拜:“王上,下官不知说了多少遍,我是受了白悟这厮的蛊惑,一时蒙蔽了眼睛,这才鬼迷心窍把蓉儿许了给他,如果他真要谋反,王上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捏死!” 嬴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厉光,从王座上霍然站起。 “嫪大人,白悟这妖孽为非作歹,全因你而起,现在我命你率领一支军队,速速前往眉坞镇,将他剿灭!” “喏!” 应了一句,嫪毐并未退下,又迟迟疑疑道:“王上,微臣还有一事需要禀报,倘若白悟那厮果真招了兵买了马,遇到他们的殊死抵抗,臣能否采取非常手段?” “你是投鼠忌器担心太后?”嬴政眼睛一翻。 “不得不说,这是臣最大的担心。” 嬴政语气很冷:“太后贵为国母,却和一个草民私奔,过起了小日子。弃朝纲伦理于不顾,本身就让寡人十分心寒,现在天下什么样的议论都有,既然她已铁了心,嫪爱卿,你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喏!” 嬴政语气一转:“当然,如果能生擒白悟那混球更好,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是谁给他的胆子,敢与我大秦的君王叫板?” “微臣领命!” 嬴政的牙齿咬的嘎嘎响:“寡人给你一支3000人的精兵,你这就前往太白山剿匪,本王活要见白悟的人死要见他的尸首!” …… 一个半月后,秦王的寝宫里,嬴政刚刚午睡了一小会儿,有太监来报,长信侯嫪毐候在宫殿外,有十分重大的军情需要禀报。 嬴政一喜,忙道:“快宣他进来。” 也就半炷香的功夫,嫪毐与卫尉既以及一名千夫长出现在嬴政面前。 第222章 先锋军 嬴政诧异的发现,三个人无一例外都负了伤,嫪毐左手绑着绷带,用一根白布条吊在脖子上,而卫尉既一张脸的半边包扎着白布,只露出一只眼睛,而另一名千夫长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右大腿明显受伤了,拄着一根拐杖。 嬴政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目光直逼嫪毐:“嫪大人,白悟那厮剿灭了吗?” 嫪毐立即哭丧起脸:“回王上,我们大败了,3000的兵马战死八百余人,其余的两千多人几乎都不同程度受伤,这一仗,我们惨败啊……” 嬴政完全被震惊到了:“怎么可能,什么样的仗死伤率几乎百分之百?!难道我们大秦的将士都是用稻草糊的人?要不就是你嫪大人瞎几把指挥?” “王上有所不知……”嫪毐哭天抢地起来,“并非微臣指挥不力,实乃这一仗诡异极了,我们兵分两路向太白山山顶进发,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从将领到士兵我们人手一支弓弩,就是防止蟊贼的偷袭,可意外还是发生了,行至半山腰,忽然耳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剧烈锐响,那响声连城一片,震耳欲聋,就在这响声中,我们的人成片成片倒下,非死即伤,身上都留有孔洞,血流满一地,可最关键的是,我们连蟊贼的人毛都没看到,更无法确定对方有多少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嬴政双目圆瞪,眼眸里透出浓浓的不可思议。 好半天,嬴政又道:“你们的意思是正是这些孔洞乃是致死致伤的祸根?” “是!是!”卫尉既忙不迭点头,或许是扯动了伤口,他一阵咧嘴。 另一名千夫长跟着说道:“王上,末将打过大大小小数十场仗,像这样的仗还是头一遭见,3000名军士美名其曰剿敌,可到头来未伤及敌人分毫,也太窝囊了!” 嬴政平复了一下心情,问:“这些致人死伤的孔洞,你们检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古怪?” “有!”嫪毐话毕,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金属颗粒,递给嬴政。 “王上,我们从大部分死伤的将士的伤口里,找到了这些东西。” 这些金属颗粒金灿灿的,一头尖尖的,此刻大部分已变成不规则。 “此物不同于弓弩,定然是一种新式武器,王上,我怀疑白悟那个混蛋已研究出用于作战的新型战斗利器,此物远非弓弩能够相提并论,杀伤力极大,已恐怖到令人发指之地步!”嫪毐插话,“正因为力量太过悬殊,这仗已没法打,微臣连夜赶回都城禀报王上!” 这是一个新情况,嬴政已觉得事态的严重,马上对一旁的太监道:“通知所有的文武大臣上朝,寡人要探讨一条可行的对策,对了,让刚刚领兵归来的蒙骜将军也不要休息了,即刻来章台宫觐见!” …… 公元前238年,仲夏。 太白山下,眉坞镇。 一支兵强马壮的大秦精兵足有10万人,将小小的眉坞镇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 这支军队由大秦国的两位上将军蒙骜和王翦亲自率领,而大秦的王嬴政也亲自前来督战。 一到战场,王翦和蒙骜两位大将立即开始研究作战计划。 远离山脚的一顶军帐里,讨伐军的所有重要人物都齐聚一起。 除了嬴政和蒙骜与王翦,分别还有王翦的儿子王贲和蒙骜的儿子蒙武以及一众武将。 战场上出现新式武器,这是一种新态势,两位上将军无论如何不愿错过带子历练的机会,何况两位少将军自他们的父亲透露出现了一种能发射金属颗粒且能发出尖响的神秘武器后,他们的心早就痒痒了。 只是两位少将军的心境却有所不同。王贲因为和白悟熟识,且听过他高深莫测的谈吐,自然对他好感度拉满,这一次又听说他们在使用一种杀伤力骇人听闻的新武器,对白悟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蒙武则不然,他对白悟无感,一门心思全放在如何对付新式武器上面,加上此次恰逢王上亲征,心思早就活泛起来,想在王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希望将来得到王上对他的重用。 “王上,这伙小蟊贼充其量只有600人,并不足惧,所谓的新武器更不足惧,上次长信侯之所以进攻大败,完全是轻敌所致,末将以为只要盔甲防护得当,并人手一只盾牌,定然可以荡平他们的老巢!王上,末将请命,愿意立即率军登山进攻!” 就在两位主将和嬴政窃窃议论之时,蒙武高声说道。 嬴政这是第一次随驾亲征,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听说有人主动请战,立即拍板。 “好,就由蒙武少将军为先锋,领兵五千,杀上山去,王翦上将军,你让众将军各领兵一万,将这座太白山层层包围起来,切莫让白悟那厮跑了,寡人倒要看看,我十万雄兵是如何踏平这座山的!” 蒙骜哀怨的看了犬子一眼,内心叹了口气,王命既下,又岂能更改。 蒙武穿上厚厚的铠甲,头戴铁盔,手持盾牌,带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从太白山北麓开始浩浩荡荡登山。 行至半山腰,山坡陡峭起来,仰头望去,山高林密,到处是繁茂的枝叶和丛生的荆棘。 只有几条不显眼的山路,但很狭窄,在山坡上弯弯曲曲时隐时现。 蒙武担心上方有埋伏,遂让一名百夫长率领一小队人马探路,并试图占领更高处的阵地。 奇怪的是,百夫长的一队人马很快上了高坡,却没有遭到任何的袭击。 蒙武是武将世家,军事经验丰富,按他的理解,像这样的陡坡只有傻瓜才不会在此设伏。 蒙武又让另一名将领带着更多的人马爬上去,试图巩固阵地。 蒙武早就想好了,他必须吸纳长信侯嫪毐冒冒失失的教训,要做到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绝不激进。 在他看来,哪怕胜利来得晚一点,也总比死伤太多的将士为代价要实在得多。 毕竟身后有王上在看着呢。 故而,蒙武自登山那一刻起,就一直不疾不徐,5000人的队伍稳步向前推进。 第二队人马同样顺利的越过陡坡,他们快速在密林里散开,以防止遭到袭击并加固各个方向的防御。 看到这种情况,蒙武犯了疑惑,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这伙人知道末日即将来临,已经偷偷的逃之夭夭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蒙武当即命令一位副将带领一千人,快速通过眼前的陡坡,向山顶突击。 新月崖北边的一处山坡上,一共200多人的毛孩子在齐学起的带领下在此设伏。 这里是太白山北麓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其它方向都是悬崖峭壁,除了飞鸟人根本无法通过。 而陈大锤则带着另外的200多人,埋伏在距此几里远的另一处山坡,那里是太白山南麓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 从这里向下俯瞰,视野最好,从半山腰往上的境况差不多都能一览无遗。 白悟也混在这群人中,虽然他不参与具体的军事指挥,他所有的重大决策都是他说了算。 之所以不在半山腰设伏,将讨伐军的兵力拒在半山腰以下,这也是白悟的决定。 白悟有自己的考虑。 几个月前,腾古拉的500多名童子军分批次悄悄来到了太白山,他们在齐学起的教导下,很快学会了打枪,尽管枪法还做不到太精准,但对于这样一个根本不懂热战战术的时代,常规的作战模式都是集团军冲刺,根本不愁子弹会打不到敌人。 步枪的瞄准与射击不是难事,是个人都会操作,这帮童子军刚刚学会了打枪就迎来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场热武器战斗,两个月前嫪毐带着3000人贸然闯进这片大山,500名的童子军火力全开,直杀得对方人仰马翻,那种场景又何止比骑兵攻击要爽上几百倍! 所以,这些十四五岁的娃娃兵们很快就迷恋上了这种名叫步枪的新式武器。 就连腾古拉也打起了小算盘,在他看来,这支500人的队伍如果能拉到草原上,不但能帮赫依族一雪前耻,还能干到头曼跪地求饶为止。 只是枪支弹药的补给似乎有点问题。 白悟前后从湖里一共打捞出二十多箱的武器装备,后来仔细清点了,子弹二十多万发,枪支3000多支,除了这些,还有几箱其他的武器,1000多枚美式手雷。 第223章 请受小弟一拜 其他人或许不满意,白悟已经很满意了,他认为就凭这批武器,起码可以打服嬴政那龟儿子。 他已经通过散布在眉坞镇的眼线得知,这次前来讨伐的秦军人数太多,毛估估都有十万上下,已将小小的眉坞镇围得水泄不通,他还知道讨伐的将领是王翦和蒙骜,但至于嬴政的御驾亲临,他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来源。 既然对方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人,白悟明白了嬴政的决心,他这是不给他活路了。既然如此,白悟也不准备小打小闹,盘算着以最大的杀伤来换取对方的妥协。 故而,白悟的心思是尽可能杀伤更多的敌人,直到打疼对方为止,这也是白悟想尽可能多的放人上山,然后来个一锅端的朴素想法。 日中时分,前锋蒙武少将军率领的大军已有1000多人压上山来,他们离白悟的设伏点只剩下不到一里远。 白悟和齐学起交换了一下眼神。 “齐将军,这个距离可以开干了吗?” “再等等,放到300米的样子。” 齐学起目前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而且感觉出奇的好,但凡是一个军人穿越回过去,遇到那种用热武器碾压冷兵器的热血场面,是何其的让人神清气爽! “打!” 随着齐学起一声令下,娃娃兵们不慌不忙拉起枪栓,低头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一时间,枪声大作。 突如其来的锐响吓得蒙武一大跳,他一边趴倒在地一边高喊:“小心埋伏,举盾牌!”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什么玩意,撞击在他的盾牌上,力量很大,他一个趔趄,顺势滚了几滚,眼睛一瞥,骤然发现盾牌上出现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 蒙武魂飞魄散,又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姿势凑巧,这个破开盾牌的金属颗粒或许已经钻进自己的身体。 抬头间,他惊愕的发现,冲在最前边的将士正在成排成排倒下,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凭亲眼看到的情形,他已然明白,对方正在收割生命。 “趴下,统统的趴下!”蒙武嘶声大喊。 正在这时,从高处滚下一具尸体,滴溜溜在蒙武脑袋前方停住,蒙武抬眼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满脑袋的鲜血。 再一细看,蒙武发现对方的铁盔上明显有一个被利器击穿的小洞,毫无疑问,正是这个小洞要了对方的命。 蒙武心中惊惧,壮起胆抬头沿着山坡向上看去,这一次,他绰绰约约看到敌人埋伏的地点,但目测不下三百米,这下,蒙武愈加不淡定了。 这种金属颗粒利器毫无疑问是从那处埋伏地发射的,如此远的距离却能致命,起码是弓弩射程的五六倍以上,这新式武器简直恐怖到让人咂舌的地步! 殿后的部队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遇袭了,领兵的将领有心援助,纷纷向前靠拢,这下,他们无疑成了活靶子,纷飞的流弹又收割了一大批的生命。 蒙武彻底急了,牙齿一咬,决定以人数的优势正面硬刚,他一声号令,所有活着的人纷纷向山顶快速奔跑。 差不多只冲击了最多五十米的样子,没一个人能幸存下来,攻击的士兵前赴后继倒下,一时间尸积如山。 蒙武的一颗心顿时凉透了,他趴在小山一般堆积的尸体后,脸上写满了问号。 他本想尽量缩短双方的距离,好用弓箭还击,可目前看来,完全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一名副将爬上前来,颤抖的问:“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撤……” …… 三天后,还是那顶军帐里。 嬴政有气无力开口道:“诸位将军,这座山头我们已经反复攻了十几次,死伤无数,可居然连一名敌人都没能杀死,这仗还怎么打?” 蒙武一瘸一拐上前,黯然说道:“王上,这仗根本就不对等,目前我军死伤以达万人以上,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我们的这十万人恐怕会消耗殆尽,就算再调集大军前来,结果也未必好到哪儿去,除了无谓的死亡,末将看不出还有任何的希望!” “那……那总不能就这样班师回朝吧?” 嬴政满脸的不甘心。 这时,王翦突然插话了:“王上,微臣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上将军但说无妨。” 王翦挠了挠头,心一横:“王上,那白悟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他的初心就是做点生意,赚点钱,也不知王上为何如此恨他?再说,就算他与太后的那档子事,起因也不在他,而是太后落花有意,王上现在把罪责全降于他,对他也不公平啊!” 小将王贲自然会帮他老子说话,于是跨前一步,稽首道:“王上,这白悟好歹也算个人才,你为了自己的恩怨,把我们大秦的那点家底全消耗在这方面,还怎么统一天下?” 王贲的这句话让嬴政顿有醍醐灌顶之感,他突然一个激灵,内心反复在问自己: ‘是啊,我的梦想是统一六国,如果这样内耗下去,不但梦想万难实现,恐怕不久后还会被敌国欺负,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了哪桩?’ 心中一凛,嬴政抬高脑袋。 那道坎心里还有,嬴政恨恨说道:“白悟那厮睡了我母亲,我这心里总不得劲……” 王贲年少气盛,无所畏惧,当即笑了起来:“王上,这是好事啊,你想一想,正因为白大师和太后的这层关系,日后一定为王上所用,假如这支勇猛无比的新军为王上所用,那六国之中谁有胆量和大秦为敌?” 一言惊醒梦中人,嬴政本能的虎躯一震。 说到这儿,王贲还朝嬴政眨了眨眼睛:“假如白大师和我母亲有这么好的关系,我笑都笑死了……” “贲儿,你胡说什么呢!”王翦怒视了犬子一眼。 王贲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嬴政的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许久后,他喟叹一声:“也罢,我就饶过白悟这厮吧,可谁愿意替寡人走一趟,把寡人的话捎给他呢?” “我去!”王贲自告奋勇。 …… 又是三天后…… 身穿绿色官袍的白悟在一众人的拥护下,从太白山走下,踏上了眉坞镇的土地。 镇子的街道上,秦军举戈排成两排,严阵以待。 在白悟的身旁,赵姬与他手挽手,而身后是夜火、吕蓉、若鱼、亚苏、紫雨等一众佳丽。 接下来,是腰佩短枪的齐学起和陈大锤。 再后边,是两个白胡子老道,一个是归阳子,一个是归慕阳。 然后就是腾古拉与赵斯鸣以及排成几排的500名娃娃兵。 镇子中央,嬴政与一众武将远远候着,就等白悟一行走来。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嬴政飞跑向前,老远就喊道:“白大师,数月不见,可想死寡人了!” 白悟稳稳的走上前去,在嬴政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双手展开。 嬴政快步走来,白悟正准备拥抱,对方却突然双腿跪下,叩了一个响头。 “白悟大哥,请收小弟一拜!” 抬头间,嬴政的眼眶里分明闪出激动的泪花。 听到这个称呼,一旁的赵姬暗想:看来,王儿还是不同意我和悟之间的这份情感啊! 白悟尽管重兵在握,况且还是一支现代化的热武器部队,但对于嬴政的下跪还是诚惶诚恐,赶紧扶起他,嘴里忙不迭道:“王上,你折煞我也,快快请起。” 嬴政起身,白悟神情一肃:“吾王,我白悟只是一乡野之徒,即便我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也只是一名生意人,与世无争,更无鸿鹄之志,如今,我只想求一个平安,与相爱的人携手终老。” “穿越?”嬴政脸现茫然,不由看了看白悟身后的两名一身戎装的军官,并盯着他们手中的手枪看了又看。 赵姬适时上前。 “政儿,白悟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一名穿越者,来自2200年后的华夏,懂得东西可多了,如果他觊觎你的江山,不论其他,就凭他的这支全副武装的部队,恐怕全天下无人能挡……” 接着,赵姬将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了嬴政。 嬴政沉吟着,似是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事实。 赵姬继续说道:“政儿,你或许知道,哀家出生卑微,一辈子坎坎坷坷,先是被吕不韦纳为小妾,后吕先生因为一己私利将哀家献给了先王,不曾想先王很快薨毙,转瞬二十多年过去,本以为我这辈子也就如此,谁知我遇到了白先生,这才发现人生竟然如此有趣,自那时起我便认定上天赐给了我一分真爱,我于是不顾世俗之纷扰,决定为自己活一回,政儿,你就成全我和白先生吧。况且,我……我已经怀上了白先生的骨血……” 说着,赵姬抱了抱自己略微隆起的肚子。 嬴政眼神古怪,但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母后,你如果能和白先生永结百年之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不知道白先生意下如何?” 白悟上前一步:“王上,我愿意!只要你答应,我愿凭借我的智慧和这支热武器部队全心全意辅佐王上一统天下!” 嬴政眼睛一亮:“真的?” “我白悟对天发誓!” “寡人答应你,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五天后,咸阳城。 一座偌大的庭院。庭院的门楣上有五个油漆未干的金字:【护国将军府】 护国将军是白悟向嬴政讨要的一份职位,目前是个新鲜事物,但官位的性质已经定下,属于是秦国的一品官员。 这一天,是白悟第一次上朝去面见王上,他特意起了个早,来到餐房用早餐。 餐房里,他的大夫人赵姬,二夫人夜火,三夫人吕蓉早就候在那里,一见白悟,齐齐喊道:“官人,早上好。” 除了这三位夫人,餐房里还有其他的几名女子,亚苏,若鱼和紫雨。 厨娘李荷花已给每人的面前摆好了餐具,就等白悟入席。 望着一众佳丽,白悟吃着吃着眼睛里便满含热泪。 他幽幽的吐槽一句:“tmd,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完早饭,他钻进了马车,在一众卫士的簇拥下,向王宫进发。 今天,他要和秦王好好商讨一下统一六国的事宜。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中,白悟微微眯上眼睛,此刻的他,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他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才能把亚苏和若鱼纳入老子的第四、第五夫人呢? 第224章 (终章)热武器时代 章台宫里,只有少数几个权臣。 丞相吕不韦,两位上将军蒙骜和王翦,另一位乃是秦王的心腹郎官李斯。 嬴政面露兴奋:“众位爱卿,既然我们手握一支热武器军队,寡人想立即发兵赵国,拿下他们的都城,诸位,议议吧。” 蒙骜率先说道:“王上,我们的这支军队尽管人数不多,但战力恐怖,这一点臣亲眼见证过,这种所谓的步枪,只要火力全开,几乎无法近身,而给敌军带来的杀伤,却是极大的,臣大胆推测,就算以一敌十,也断然不落下风,故而臣以为,此时发兵赵国,时机恰当,亦可在其他诸国中立威,甚至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吾王统一六国,指日可待也!” 嬴政扫了一眼王翦:“王将军,你以为呢?” 王翦道:“我看行!前一段时间,成蛟之乱,赵国使了不少坏,正好可以出出这口恶气。” “丞相,你的意见呢?” 吕不韦道:“现在我秦国国力昌盛,人民安居乐业,无论战事演变如何,补给的粮草辎重根本不是问题,只要王上觉得时机成熟,臣没有疑义!” “白爱卿,你的看法呢?” 白悟稽首,进言道: “王上,臣来自后世,历史上吾王的确统一了六国,成就了千古帝业,也是华夏的第一位始皇帝,后人对您的评价极尽溢美之词。只不过,您统一六国的时间是在十多年后,那个时候天时地利人和诸多条件皆都满足,现在如果您想加快统一六国的步伐,臣以为不是不可,不过还要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哪些准备?” “第一,目前我们的这支新兵种军队只有不到一千人,尽管可以以一当十,但数量远远达不到支撑统一六国的宏大伟业,还需招募新兵; 其二,新兵的训练也是问题,不是一蹴而就就能解决的,起码必须精通热武器的战术要领,故而,我们要成立专门的军事学院,培养学员和教官,为后继的人才做准备; 其三,别看我们目前有数千支步枪,但这个数量太过有限,只要战事一开,损耗巨大,时间一久,我们将陷入武器补给严重匮乏的境地。所以,臣思来想去,只有一条最好的方案,那就是我们自己造武器……” 嬴政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能造出来属于自己的步枪和子弹?” 白悟稳稳道:“王上,火药是热武器的核心基础,连我一个后世的非职业军人都知道火药是通过硝石、硫磺、木炭依照一定的配比造出来的,何况那两位我带回来的未来职业军人?尤其是齐学起将军,在他所在的时代,他是一位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将军,对枪械弹药了如指掌,如若我们委以他重任,臣以为他一定不辱使命,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造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步枪和子弹。臣建议,成立一个武器局,由齐将军主抓,必定成果斐然,只要我们的枪械弹药作坊能够源源不断供给武器,如此,我们的热武器雄兵,必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六国,统一天下将不是梦也!” “好,本王依你!” 通过这次会议后,秦王立即大刀阔斧开始了统一六国的布局。 首先,他成立了一家武器局,任命齐学起为武器局的上官,举全国之力开始了研发和生产步枪子弹。 同时,他咸阳组建了一个类似于军事学院的大学堂,由陈大锤任总教官,一方面面向全国招募青年士兵,一方面抓紧军事素养的操练。 而这两家机构,秦王指定均由白悟负责主抓。 一切有条不紊,如火如荼。 一年后,公元前237年,在秦国的大地上,悄然多了一支军团:红龙军团。 这支军团多人,清一色的热武器装备,总指挥白悟,副总指挥齐学起。 这年秋天,这支大军从秦国都城咸阳出发,目标赵国的国都邯郸。 至此,年轻的秦王嬴政吹响了统一六国的号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