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将军府来了个活神仙!》 第1章 二小姐回府掌掴小少爷 马蹄声在冬日里显得清脆,马车里的姑娘也轻轻咳嗽了几声。 入了冬的长安,比南州的风要刺骨几分。 几吸之间,马车便停在了长安深处最繁华之处,将军府外。 “二小姐,将军府到了。”外面的小厮俯在帘子旁唤道。 陆倾蝶扶在门框上,跳下马车。 长安的风大,吹得陆倾蝶两颊泛红,更显苍白。 将军府外凄凉的很,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这个庶出二小姐。 想当年,陆倾蝶出生之际,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把她宝贝的宠着,虽是庶出,但是她母亲的娘家人乃是当朝宰相宋伯公的千金,她的哥哥陆九年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 奈何那当家主母生不出一星半点,庶出又如何? 只是陆倾蝶三岁那年,亲生母亲病故,将军府主母胡氏便命下人将她卖给了南州的一户屠夫做女儿。 南州何其远?何其大?只要胡氏不松口,就算宋家想找也找不回来。 若不是西凉那边要联姻,她的好姨娘又怎会千里迢迢的把她“请”回来呢? “这陆家也是萧条了。”陆倾蝶淡淡勾起嘴角,这是她回家后的第一句话。 “砰!”大门忽然叫人从里面踢开。 一个少年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出来,指着陆倾蝶的鼻子就是骂: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陆家富着呢!” 少年身后有一女子颤颤巍巍地揪着少年的衣襟,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学着少年模样指了指陆倾蝶,咿咿呀呀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陆倾蝶不怒反笑: “本姑娘还以为陆远山断子绝孙了呢。” 她看了看少年,又将目光落在了小女孩身上,缓缓道:“看来也是添了些人的。” “一个庶出!好生的嚣张!竟敢直呼爹爹名字!来人!”少年双手叉在腰间。 两名年轻力壮的小厮一个个提着门柱粗的棍子将陆倾蝶包围。 “小少爷,有何吩咐?” “家法伺候!”少年一声令下。 “且慢!”马车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陆倾蝶很是好奇,回头望去。 “可是倾蝶?”男子瘸着脚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抓着她的双臂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当真是倾蝶?” 陆倾蝶将胳膊抽了出来,冷眼看向男子:“是又如何?” “我是大哥啊!倾蝶,我是大哥啊!”陆九年堂堂七尺男儿,眼底竟泛起了泪光。 陆倾蝶身子微微一怔,又看了看陆九年那僵硬的双腿:“大……大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九年。 离家时虽然只有三岁,但是当时的陆九年已有十二且身强力壮,陆远山很是看中陆九年,从宫中请了人传授陆九年武艺。 如今……怎会落得个残疾? “大哥……你这腿……”陆倾蝶的眉头紧锁。 陆九年长叹一声:“说来话长啊……” 说着眼神瞟向了拦在门前的少年。 少年依旧趾高气昂。 看着陆倾蝶的眼光,陆添逸就来气,家里多了一个人,来和他争宠!娘亲说了!这将军府以后可是他的!昨日听闻爹爹娘亲说要把早就死去的宋氏女儿接回来,他便警惕了起来,生怕这陆倾蝶和他抢家产! “一个庶子!怎敢使唤我陆家仆人!” “动手!” 陆倾蝶还没等那群小厮动手,提步朝着陆添逸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扇在了陆添逸的脸上。 “啪”,多么的清脆悦耳。 陆添逸难以置信地捂着小脸仰头看着陆倾蝶,他身后的小女孩儿更是吓得跑回了府中。 “你个庶出……”还没说完。 陆倾蝶抬手又是一巴掌,落在了另外半张脸上。 “啪”,多么的动听。 “你!”陆添逸双手捂着两边的脸蛋,话硬是了回去。 气急败坏地跺着地,指着身后的小厮:“你们还不快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这女人来势汹汹,倒是把这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震慑住了。 陆倾蝶收起之前明媚清冷的笑容,眼神冷冷地看向身后的小厮质问道: “本姑娘的外公乃是当朝宰相宋伯公,你。”陆倾蝶看了看另外一个小厮。 “还有你,动我一根指头试试。” 两个小厮被怔的一愣一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一齐看向那捂着脸的小少爷。 陆添逸凶神恶煞地盯着陆倾蝶:“呵,宋伯公?早就是个下大狱的阶下囚了!你要是想找你的好外公,就去那天牢去找吧,哈哈哈哈!” 陆倾蝶并不意外,这一点她远在南州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她回长安是为了皇上的那一道婚配的圣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回来是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不管是这将军府,还是这长安。 陆倾蝶一步一步地朝着陆添逸走去。 陆添逸又怒又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小步小步往后退。 一不小心,被身后的门栏绊到,仰身倒下。 这一幕刚巧就被赶来的陆远山和胡氏瞧见了。 陆远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颐指气使地指责她: “你是当姐姐的!怎么一回来就欺负弟弟?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陆添逸瞧见陆远山就好像瞧见了靠山,哇哇大哭 “爹爹!陆倾蝶她推逸儿!” 胡氏老来得子,更是心疼这小儿子,抖肩膀提着手帕骂道: “你和你那个娘一样!蛮狠不讲理!野蛮!难怪你娘早早就下了地狱!我看你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好嫁到西域去改改你那野蛮的性子!” 胡氏如此诋毁娘亲,陆远山得眼中却只有那恶人先告状的陆添逸。 陆倾蝶耐着性子,握紧拳头,语气极其平淡 “好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说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远山。 陆远山本就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更是听不出陆倾蝶的话外音: “罚你跪祠堂!跪倒你认错为止!” 正合她意。 陆倾蝶十岁那年,养父养母双双离世,将她托付给了麒麟山的伏天道观。 观主一瞧她,便认定她是气运之子,可观阴阳,可探生死,可与神灵对话,亦可同魂灵交流。 只是在这十八之际,命中必有一劫,若想化解此劫,需渡化七十七鬼魂,而这最后一魂,必是血亲。 若是难以化解这劫,当死。 眼看就要到十八,她就差这最后一魂未渡。 身子也日渐虚弱。 去祠堂,正好和她那些老祖宗们好好亲热亲热,也可提提神。 刚踏进祠堂,陆倾蝶只觉浑身舒畅,仿佛又许多神灵在渡她。 她舒服地扬起下巴吸取着祠堂之精华。 陆远山看了就来气,第一次见跪祠堂还这般兴奋之人。 陆添逸年级尚小,还以为陆倾蝶仰着脸是在哭,是在忏悔。 更是一副小人得志,狠狠关上祠堂的门: “跪死你!” 待到祠堂只剩陆倾蝶一人,陆倾蝶恭恭敬敬地对着神龛鞠上一躬: “伏天道观第十八代观主陆倾蝶见过老祖宗。” 第2章 老祖宗借神识 祠堂之上小小神龛微微晃动了几下,一道白雾从神龛中缓缓升起,勾勒出一道人形。 陆倾蝶瞟了一眼牌位,更是恭敬了几分。 “汝是陆家后人?”高亢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这间诺大的祠堂。 “陆倾蝶见过开国大将军。” 没错,祠堂之上飘荡的魂魄乃是大燕开国大将军陆常青。 也正是因为陆大将军战功赫赫,陆家才能守着这份爵位世代享受。 老爷子眼神微微眯着打量着陆倾蝶。 陆倾蝶不急,她感觉到老爷子的魂魄一出神龛,她的身心尤为舒畅。 “吾乃开国大将军,后代竟成了道士?” 陆常青顿了顿:“还是一位女子。” 陆倾蝶谦卑: “倾蝶不才,伏天观乃大燕第一观,未给祖宗丢脸。” “好!好!好!”陆常青连夸三声,声音硬朗地宛如在世元帅。 “能将我这老头子唤出来,想必你也有些门道,既是如此,唤我这老头子出来所为何事?” “确有一事相求。” “既是我陆家后代,但说无妨。” “倾蝶从小身子骨弱,后被陆家主母送去南州一家屠户做女,恐是屠户家中血腥太重,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 陆倾蝶还没说完,祠堂之上的烟便缓缓呈黑色。 陆常青震怒,大喝一声:“吾陆家子孙怎敢送人?此乃犯了陆家大忌!老夫今夜定当叫她好看!” 陆倾蝶只是阐释事实,并无告状之意,这倒是正合她的意,反正她也打算教训教训胡氏。 那张嘴,整天“庶出庶出”的叫喊,当真厌烦的很。 但陆倾蝶并未露出喜悦之色,反而一脸苦恼:“倾蝶是庶出,自家母亲病逝,这才被胡夫人送了出去。” “哼!庶出又如何?女子又如何!只要是陆家人!就当享受我陆家子孙的待遇!” “当然!既是陆家人!也要守我陆家的规矩!如若不守规矩,就当滚出陆家!” 老爷子这股怒气惹得陆倾蝶呼吸极为不顺畅,轻咳几声。 陆常青才回过神来,烟也变回了一缕清白: “难不成你的身体与老夫有关?” “正是。” “此话怎讲?” “您乃开国大将军,更是陆家辉煌的开创者,如若您的神识能借我几分,可保倾蝶身体无恙。” 陆常青的美髯很是好看,他抚着美髯:“无妨,借你便是。” 空中的人形忽的化作一缕缕白烟,包裹在陆倾蝶周身。 陆倾蝶席地而坐,嘴里念着咒语。 只见那白烟从四面八方钻入陆倾蝶的身体,消失不见。 陆倾蝶只觉身子无比舒畅,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那种。 陆倾蝶缓缓睁开双眸,对着那正中央的神龛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老祖宗厚待。” “砰!”的一声。 陆添逸站在门外揪着着陆远山得长袖:“爹爹!爹爹!你瞧这女人根本没有悔过之心!她不但不跪拜祖宗!甚至嘴里还念叨母亲的坏话!” 陆远山吹胡子瞪眼得踏进祠堂,怒斥道:“为何不跪!” 陆倾蝶此时与刚才已是不同,身子没有了病痛纠缠,甚至陆老爷子的神识令她筋骨更硬朗了几分。 声音也洪亮了,她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外面,惹得胡氏怒气填胸: “老爷!您瞧瞧这不孝女!当着祖宗的面也敢大不敬!”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陆远山看着在祠堂狂笑的陆倾蝶,抬手便要打上去。 眼看着那厚重的巴掌就要落在她脸上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硬是接下了这一巴掌。 陆九年本就断了腿,哪能承受的住一个大将军的巴掌。 陆九年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上更是红肿。 “打得好!打得好!”陆添逸看戏般的躲在陆远山身后鼓掌,得意地看着两人。 陆倾蝶不傻,自然知道不能在祖宗面前大逆不道,打不得陆远山。 难道还打不得这小东西吗? 欺负她可以,欺负她的兄长不可以! 陆倾蝶提步扯过躲在陆远山身后的陆添逸,一巴掌打在了陆添逸的脸上。 这打在陆添逸的脸上,疼在胡氏的心上。 胡氏捏着手帕指着陆倾蝶:“老爷!还有没有天理了!她陆倾蝶犯错!怎么我们逸儿还要挨上一巴掌啊!” “女儿家家不知羞!一回来便惹得府中乌烟瘴气!” “我看我明日便去殿前!让圣上将这婚事再提前一月!” “哦?爹爹您好大的威风哦,竟然还能使唤动陛下?” “您让陛下提前,陛下就提前?” “这要是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您是皇上呢。” 陆倾蝶嘴角勾起淡淡地微笑,像极了雪山之上的小狐狸。 明媚但不妖艳。 “你!”陆远山被陆倾蝶这么一噎,竟无言以对。 陆倾蝶继续说道: “这回来只顾着收拾这没教养的小杂种了,倒是忘了问您了。” “你说谁小杂种呢!”陆添逸气急败坏欲上前力争。 陆倾蝶根本没给他机会,只是抬了抬手,那小家伙便捂着脸又躲到了胡氏身后。 还不忘骂一句:“你才是小杂种。” 陆倾蝶没空理会,一步一步逼近陆远山。 “您贵为大将军,更享受着先祖创下的荣光。” “敢问您,我那娘亲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胡氏的眼神便瞟向别处,更是不敢再踏入祠堂,拉扯着陆添逸就是往外走。 陆倾蝶冷笑一声: “大哥的腿又是如何断的?” “外公又是如何下大狱的?” 陆倾蝶每每问一个问题,陆远山便往后退一步。 这一问,便退了三步。 看着陆远山心虚地模样,陆倾蝶更是觉得可笑。 母亲病逝那年,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去年听闻外公下狱的消息,心中便疑惑重重。 别说长安,就是南州百姓人人都知道宋伯公乃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是朝堂之上难得不参与任何党派的忠臣。 就这一个忠臣,竟然背上了通敌的罪名被打下大牢! 今日回到府中,见到大哥! 心中疑惑便更深了几分。 方才瞧见胡氏的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心中所想。 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这最后要渡的魂魄,是自己的娘亲。 娘亲的死必定还有内情! 陆远山毕竟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立刻回过神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不要忘了让你进将军府是为了平定西凉之乱。” “我若不从呢?” “圣上的旨意你敢不从?”陆远山威胁道。 陆倾蝶不是吃素的,伏天观的香客各个都是这长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想打探点儿消息,简直轻而易举。 “若我没猜错,圣上的旨意是将你将军府的小姐赐婚于西凉三皇子吧?” “怎么?难道你不是我将军府二小姐吗?” “现在知道我是二小姐了?” “若我没猜错,这府上,还有一位我未曾见上面的三小姐吧?” 陆添逸急了:“姐姐乃是将军府大小姐!岂能居于你下面?” 胡氏连忙捂住了陆添逸这该死的小嘴。 陆倾蝶赞赏的点点头:“瞧,承认了不是?” “那既然有将军府大小姐出面,想必也轮不到我这庶出的二小姐了吧。” 陆倾蝶刻意将庶出二字加重,笑的更是动人。 第3章 癫狂祖母 祠堂中的人都各怀鬼胎,只有那小小年纪没多少心眼的陆添逸在想着如何赶走这个突然冒出来和他抢家产的小姐。 “倒是清静了。” 陆倾蝶揉了揉耳朵,转身扶着伤的不轻的陆九年离开了祠堂。 “哦,对了,敢问我娘那处院子可还在?” 陆倾蝶三岁之前都是在娘亲的海棠苑生活的,离家数载,实在想念那里的一花一木。 “在。” “那就有劳父亲将我马车上的包裹派人送到海棠苑了。” “你不能住在海棠苑!”胡氏呵斥道。 陆倾蝶眯着眼睛瞪了胡氏一眼:“为何?” 陆九年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呢喃: “海棠苑……已经是大小姐的庭院了。” “大小姐?”她笑了。 “那我倒要去瞧瞧那大小姐了,是丑的不能见人了还是四肢不健全了?” “竟劳烦我回来接这道圣旨。” “老爷!你瞧瞧这是一个女儿家该说的话吗?!” “小小年纪竟满嘴诅咒人!这要是大了还了得!” 陆远山已然发觉陆倾蝶已经不是那三岁的小屁孩儿了,自小离家,更是对这个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本想立下威严,让陆倾蝶乖乖听命于他,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他瞪了一眼胡氏:“蝶儿刚回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胡氏大为震惊:“老爷你……” “闭嘴!你这个做姨娘的就不能让让一个刚回家的孩子吗?” 胡氏委屈地抹了两滴眼泪,拉着陆添逸的手伤心的离开了。 陆添逸恶狠狠地看着陆倾蝶,心里暗骂: 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坏女人!都是这个坏女人的出现让娘亲伤心! 对于陆远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陆倾蝶并不意外。 若是陆远山还是和她作对,那她才觉得怪呢。 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现在才是拯救将军府的人,再加上刚才她用圣旨反将了陆远山一军。 陆远山自然是个聪明人,不会和她唱反调。 至于那个胡氏。 倒是个脑子不好的。 拎不清。 这么一个没有眼力劲儿,拎不清的人,是怎么勾引上她这没心没肺的爹爹的? 她本以为娘亲的死定然和胡氏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 “蝶儿,今日你就先去芙蓉苑休息如何?那院子是你祖母之前住的,如今你祖母已经搬到了外院,那处院子就给你吧?” 陆远山一改之前威严,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若不是陆倾蝶早早入世,怕真是要被这虚情假意面孔糊弄了去。 “我劝父亲还是早日将那海棠苑腾出来吧。” “你这孩子为何那般执拗?那院子已经给了阿嫣,阿嫣也在那里住了十年有余,也是有感情的。” 陆远山没有说真话,其实为了躲避西凉婚事,陆芷嫣早已被他送到了伏天观藏了起来。 陆芷嫣从小身子就弱,太医瞧了也无能为力。 只能求得风水先生来看,风水先生一眼便看上了那废弃已久的海棠苑。 只要嫣儿住在那海棠苑,身子自会好起来。 事实也如此,自从嫣儿住进了海棠苑,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去年更是在随他进宫时,和二皇子熟络了起来。 他时常远在边关,但对朝堂之事也是了解一二,这二皇子乃是皇后所生,是真正的嫡长子,以后更是有望成为天子。 二皇子更是对嫣儿有意,他陆远山岂能让嫣儿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更不会让嫣儿嫁到西凉! 陆倾蝶冷笑一声:“您搞搞清楚,我不是在和您商量。” “我是在通知您。” 陆倾蝶两眼弯弯,好似人间尤物。 陆远山心里狠得慌,却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这个小祖宗。 反正嫣儿现在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伏天观,暂时不会回来,让她陆倾蝶住上几日海棠苑又如何? 陆远山脸上堆起笑意:“好好好,蝶儿既然想住海棠苑,为父便派人将那院子收拾出来,只是可能要到晚上了。” “无妨,我想去拜见一下祖母。” 陆远山得拳头藏在长袖中攥的紧紧得。 这小丫头,如此说话,简直是倒反天罡! 外人听了去,不知道要如何笑他! 他也只能心里骂骂,嘴里却一顿猛夸: “蝶儿有心了,也不枉祖母从小就喜欢你。” “为父这就领你去见见祖母。” “带路吧。”陆倾蝶慵懒地说道。 垂着眼皮,眼中恋恋不舍的看着祠堂,这地方当真是好地方。 祠堂中的祖宗那都是血亲,对她的身体是极好的。 陆远山悻悻地走在前面带路,一点儿也没了先前的威风。 一路上还给陆倾蝶介绍着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一路上只有陆远山一人在说。 陆倾蝶只搀扶着陆九年,丝毫不搭理这个做父亲的。 这让陆远山很是挫败。 别说同级官员了,就是他下面的参军那一个个都是在家有威严的,怎么到了他这对儿女面前,一点儿威望也没有! 寿德堂。 “娘,您快看谁来了!” 刚踏入寿德堂,陆倾蝶便皱起了眉头。 正是午时,应当充满阳气之地,此处竟满是阴气。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见到老太太,就听到了老太太在房间里摔东西的声音。 伺候老太太的嬷嬷捂着流着血的胳膊往外跑: “老爷!老太太她又犯病了!” 陆远山快步走到屋内,老太太见到陆远山,更是狂躁,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向了陆远山。 陆远山身子一侧便躲过了花瓶,那花瓶径直地朝着陆倾蝶飞去。 陆倾蝶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身子一侧,猛地抬手便将飞速降落的花瓶接了起来。 她一脸心疼地摸着这个花瓶: “看这花纹,想必是番邦送来的异域之宝,险些就碎了。” 陆远山虚着眼睛瞧着陆倾蝶的动作,警惕了起来。 “蝶儿好身法。” 陆倾蝶掖了掖鬓角的碎发: “养父对我很好,从小便教了我屠肉的本领,想来这手上力气是大了些。” 说起养父,陆远山得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 陆倾蝶就是故意恶心他的。 她就是要告诉陆远山,她陆倾蝶的一切,都与他陆远山无关。 老太太瞧见陆倾蝶,便魔怔似的缓缓走向她。 陆倾蝶也不躲,因为她看到了老太太身后有一个虚影。 直到老太太苍老的手抚在她的脸上,那虚影才落荒而逃。 虚影一离开,老太太的双眼才有了神。 她四下张望,用好奇地眼光打量着陆倾蝶: “像,太像了。” 陆倾蝶疑惑,难不成老太太在她身上看到了陆老将军的身影? “像谁?”陆倾蝶直截了当。 “像我那死去的大郎啊!” 第4章 话往明处说 陆远山听到老太太口中的大郎。神情慌张的跑过来抚慰着老太太: “娘,我看您是真的糊涂了,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这是我家那妾的孩子。倾蝶,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神情恍惚地用安粗糙的手摩挲着陆倾蝶的脸颊:“是倾蝶啊,倾蝶好啊,倾蝶从小最喜欢和祖母玩儿了。” 老太太嘀咕着,虽恢复了一些神志,但依旧有些糊涂的模样。 陆倾蝶轻轻抚上老太太满是皱痕的手: “是啊,倾蝶从小最喜欢祖母了~” 陆倾蝶一反常态的格外温柔。 与那祠堂前雄辩强据的女子格外不同。 就好像这孩子天生就有着两幅面孔一样。 陆远山瞧见软下来的陆倾蝶,瞬间硬气了起来。 瞬时拿出了当爹的架子来,两手负在身后: “老太太你也见了,明日便一早随父进宫见见圣上如何?” 陆倾蝶心中冷笑,她这个爹,心里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事儿啊,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他这么着急让她进宫,无非就是怕她变卦不去当那西凉太子妃,毕竟夜长梦多。 “父亲如此着急,莫不是那西凉三皇子也活不了几天了?” “你!”陆远山实在想不通这小丫头片子为何对着他娘那样温柔,对着他却是剑拔弩张! “我?我怎么了?我难道不是现在将军府的救命稻草吗?” 陆远山脸色铁青,欲言又止,这离家十年有余的孩子是如何知道将军府如今的处境的? 看着陆远山那心虚模样,她只能先搀着老太太回到床榻之上,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坐在那把太椅上,捏起两根手指,忽的惊呼: “啊呀!女儿这掐指一算,这从我离府以后,父亲您在战场上那是屡战屡败啊!” 陆远山的脸色红一阵黑一阵,精彩极了。 “父亲别急!让女儿再算算!” 她的大拇指在其余四根指头上游刃有余得轻点着。 又是一阵惊呼: “啊呀!父亲征战多年,那败绩可谓让西凉硕果累累啊!” “不光丢了城池,甚至还将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被西凉给掳了去吧?” “哎呀呀,了不起啊父亲!” 陆倾蝶打心眼里佩服陆远山,由衷地为她的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胡说八道!”陆远山震怒,气的直跺脚: “我看你在外面什么都没学到,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以前没娘教你!如今为父就要替你那个死去的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说着陆远山扬起那硕大的巴掌就要招呼陆倾蝶。 陆倾蝶又岂是吃亏之人? 陆倾蝶身形往下一滑,一脚绊在陆远山脚下,陆远山不愧是练家子,身手敏捷。 一个转身便稳稳地落座在方才陆倾蝶坐的位置上。 陆倾蝶起身拍了拍沾了地面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远山: “就你?也配提我娘?” “就你?也配教训我?” 陆倾蝶虚张着眼睛盯着陆远山: “方才我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装神弄鬼,恐怕只有父亲你心里知道。” 陆倾蝶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向着陆远山走着,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陆远山的心窝之上: “世上本无鬼,亏心事做多了,鬼也就在心上扎了根了。” 她顿了顿,欣赏着陆远山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你说是与不是啊?父亲大人。” 陆倾蝶笑着抽回手指,拍了拍手: “既然父亲如此乖巧安静,那女儿便接着说了?” 陆倾蝶礼貌性地询问陆远山的意见。 陆远山怒甩长袖,冷哼一声,别过脑袋,不再言语。 “那女儿便当父亲默许了。” 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嘛! 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该给的脸也是要给的。 至于这陆远山要不要这脸,那是他的事儿。 若是他陆远山给脸不要脸,那就休要怪她无礼了。 陆倾蝶缓缓而道: “啧~”陆倾蝶故作惋惜。 “这丢了公主和丢了脑袋也没什么区别,你说是与不是啊父亲?” 陆远山索性不语。 “此时西凉使团来和大燕谈判,想要通婚。” “如果我猜的没错,西凉本来是想要公主嫁到西凉吧?” 陆远山愈来愈烦躁,奈何这小丫头说的竟没一句是错的!让他更是无言以对! “但是您那好岳父,可是长安有名的富商,拿出万两黄金献给西凉,西凉才松了口。” “但也只是将公主换作他人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索性这嫁到西凉通婚的珍贵名额就落在了父亲您的头上。” “若女儿猜的没错,您当初娶了胡姨娘也是仗着胡姨娘的姐姐在宫中受宠吧?” “如今淑妃失了势,胡家肯给父亲您出这万两黄金,肯定是不易的吧?” “你远在南州,如何知道长安之事的?”陆远山打断道,不能再让陆倾蝶在说下去了。 陆远山细细想来此事诡异,不要说陆倾蝶远在南州了。 就算这皇室贵族的女子也未必过问朝堂之事。 陆倾蝶又是如何得知? “哎,说出来怕吓到父亲,还是不说为妙。” “哼!我陆远山征战沙场多年!一身正气!岂会被你吓到。” “那我就说了?”陆倾蝶挑眉。 “说!”陆远山渐渐失去了耐心,被戳穿计谋的失落感与羞愧感缓缓升起。 “不瞒父亲说,自我离了长安之后,娘亲便夜夜托梦与我,与我诉说那长安之事。” 一听到娘亲的名字,陆远山那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惊慌之色: “休得胡说!” “父亲,您急什么?我娘的魂魄在人间,难道您不欣喜?” “欣喜?哼!我看你娘是觉得你这个女儿不省心!死不瞑目!” “啧,死不瞑目是真,可这缘由嘛!” “父亲还需再斟酌一番啊。” 陆远山虎躯一震,那手指竟然也颤抖了起来。 “我看你真是随了你这祖母!着了魔!发了疯!整日的胡言乱语!” 陆远山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床榻上的老太太吓了一跳: “二郎!你这是作甚!” 陆远山在外是个孝顺的,在内则是个装模作样的“孝子。” 他怒瞪了一眼老太太,甩了甩袖子便离开了寿德堂。 陆倾蝶不紧不慢地朝着陆远山喊道: “可别忘了把海棠苑为女儿收拾出来!” 第5章 身世之谜 胡氏躲在厢房独自抽泣,陆添逸不敢向前,这是他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对待母亲。 他对新来的陆倾蝶更是厌烦,小小拳头紧紧攥着,暗自下定决定为母亲报仇! 远处陆远山气冲冲地朝厢房走来,刚推开房门,便瞧见胡氏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他将女儿对他的不敬此时都发泄在了胡氏身上。 “还不是你那个女儿闹得!” “她一回来就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哼!”陆远山怒拍桌子: “我方才询问了下人!那还不是因为逸儿当着倾蝶的面儿庶出庶出的叫着!” 陆添逸在窗外听到了自己名字,心想不能引火烧身,偷摸地跑了。 “难道不是庶出吗?”胡氏提起手帕拭去眼泪。 “庶出怎么了?别忘了!我也是庶出的!” 胡氏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又如何不知道呢? 她与陆远山是青梅竹马,就因为陆远山是庶子,她父亲便一心想让她嫁给将军府的嫡子陆廷玉。 按照大燕规矩,这将军府的爵位只能传给嫡子,而庶子要么发配到番邦边界镇守边疆,要么有些入了朝堂当个文官。 可是她就是气不过! 打进了将军府,陆远山反而对那宋氏关爱有加,对她则是冷漠的很。 陆远山在这位结发夫妻面前也是心软的,瞧着哭哭啼啼的,声音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这蝶儿刚回来,若是当真不愿嫁到西凉,我们难不成还能将她绑了去?” “我就是气不过!嫣儿才是咱们陆府的嫡女!她” “住嘴!”陆远山大声呵斥道。 吓得胡氏面色一僵,随后泪水喷涌而出: “陆远山!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陆倾蝶吼我!两次!” 陆远山红了眼:“你若在胡闹!蝶儿回来的这几日你便回娘家住吧!” 胡氏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远山: “陆远山,娘家?我还有娘吗?!你可别忘了!若不是我求爹爹拿出万两黄金赠予西凉,现在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救你的不是你那疯了魔的娘!不是陆倾蝶!是我胡家!” 陆远山无奈地倚在太椅上,长叹一声: “若不是那万两黄金就好了……” “救你还救出错了?” “莺儿,我这里过不去啊!”陆远山戳了戳自己的心窝。 “陆远山,嫣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不求你!你难道就真的要将嫣儿送去那西凉?” “可是我愧对嫂嫂啊……”陆远山悲痛垂首,掩着自己的头,叹了口气。 胡氏大惊: “你……你说什么?” “宋柔是我的嫂嫂。” “蝶儿是我大哥的孩子!” 陆远山声音沙哑,很是痛苦。 “可你……可你从未提起啊……” 胡氏也顾不得哭了。 “大哥于我有恩,我不能让嫂嫂怀着孩子却没有名声,这才委屈嫂嫂当了妾。” “不对啊……那陆九年……难道她们未成亲便……” 胡氏还是将话咽进肚子里去了。 清白名声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不敢乱讲。 只闻陆廷玉常年征战四方,成婚的时候也未回长安。 所有京中人只闻杀伐果断的大将军陆廷玉已成婚,却不知与谁成婚。 而就在成婚的第二天,陆远山被擒,陆廷玉想都没想就抛下新婚之妻,前往战场救陆远山。 只是回来的只有陆远山一人。 陆廷玉是被抬回来的。 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宋柔面前。 陆远山悲痛欲绝…… 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有死里逃生的陆远山知道。 “九年是大哥抱养的孩子。” “那孩子说来也命苦,还是不提了。” 胡氏后悔莫及,她一向对陆廷玉尊敬。 只因他是陆远山得救命恩人。 可她……都对宋柔和陆倾蝶做了些什么? “可……”胡氏欲言又止。 陆远山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你还是舍不得让嫣儿嫁到西凉是吧。” 胡氏只是抿抿唇不说话。 寿德堂。 “大哥,你还是同我讲讲你这腿是如何成这样的吧。” 陆九年扬起一阵少年苍白无力的笑: “大小姐还小的时候,就很喜欢我。天天追随与我。” “有一次她随我去了宫中,不慎跌落太清池……” “我在下去救她的时候小腿抽了筋,在太清池中泡了许久才被救上来。” “这腿呀,也就没了知觉了。” 陆九年说的很轻松,仿佛早已释怀,又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那你理应是嫣儿的救命恩人,为何你要唤她大小姐呢?论辈分,你也应该是将军府的大少爷才是。” 陆九年扶了扶自己那条残疾的腿: “自那以后,嫣儿更是时常来找我玩耍,照看我,久而久之,大夫人便心生不满,叫人将我撵出了将军府。” “什么?胡氏竟然是这般对你的?” “蝶儿莫为此事生气,这将军府待得也是极为不畅,在外公那里也是极好的。” “只是外公……” “实在无处可去,这才回到将军府暂住几日。” “这些年倒是苦了大哥了。” 陆九年抚着陆倾蝶的乌黑秀发,眼泪婆娑: “大哥不苦,倒是小妹这些年过得苦了,听闻你被送到了南州一个屠户身边做女儿。” “想来这些年受了不少罪吧。” 陆倾蝶回想自己的前半生,还真没受什么罪。 三岁前,在将军府享受荣华富贵。 三岁后,被送到了南州方屠户家,她一度改名为方倾蝶。 虽说是屠夫,但是也没说南州一半的牛羊猪都是方家的啊。 可谓是南州首富。 她又是方家唯一的大小姐,受人爱戴。 八岁的时候,养父母相继离世。 被伏天观观主接走。 师傅很是看重她。 九岁便下山独自历练渡那七十六魂魄。 十岁便有了仙人之姿。 她的前半生不能多想。 想想就觉得这十八岁之前的荣华富贵是她这一劫换的。 若是不能渡化她娘亲的魂魄…… 她的福气也就到这了。 纵使是仙人,算天算地算帝王,独独算不得自己的命数。 她这团迷,她算不清。 “蝶儿?” 陆九年看陆倾蝶想的出神,觉得是不是戳了陆倾蝶的痛处,连忙抚慰: “小妹放心,大哥早就帮你打听好了那西凉三皇子的秉性了,是个好人,以后也定不会亏待与你。” “是个好人?” 陆倾蝶冷笑。 好人? 好人就配得上她了? 她可是十岁成仙的人! 岂能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西凉人? “正是,不吃酒,不好色,不贪财,不奢靡,岂不是好人?” “可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倾蝶唇角扬起涟漪,饶有兴趣地看着陆九年: “只是大哥,你不觉得让陆芷嫣嫁到西凉岂不更好?” 第6章 伏天观来客 “老爷不好了!“老管家陆四急匆匆地在将军府外大喊道。 陆远山提着长衫匆匆迎上去: “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老爷……”陆四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远山急的干瞪眼: “你倒是说啊!” 陆四眼神涣散,大喘了几声才道: “大小姐她……” “小姐她怎么了?”胡氏姗姗来迟。 “大小姐她旧疾复发!伏天观的小道长此时正候在府外!” “快将道长请进来!” “是!老爷!” 小道长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不着急,面色也不慌张。 陆远山心中不爽,到底是个出家的,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到底是个没心没肺的。 “小道云山,特此来告知陆将军,陆家小姐的身体抱恙,看陆将军是否需要将陆小姐送回府中?” “嫣儿没和道长一同到长安?”胡氏探着身子也未寻到他人身影,一人一马,就是来报个信? 云山恭敬地浅浅鞠躬: “陆将军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准陆小姐踏出伏天观一步。” “这不是胡闹吗?”陆九年从府外颠簸着。 身后还跟着漫不经心地陆倾蝶。 她只在旁边寿德堂听到将军府中吵吵闹闹,不知所谓何事,但她喜欢看热闹,便也跟来了。 云山一回头,一惊,欲言又止。 陆倾蝶也有些惊讶,比她大三岁的小徒弟为何会在此? 她不想暴露身份,便使了个眼神,云山很快会意,便噤了声。 云山对着陆九年礼貌一笑: “伏天观不是医馆。” 陆九年皱起眉头来: “还不快快将嫣儿带回长安!你那小小伏天观如何能治得好嫣儿!” 陆倾蝶觉得很怪,他这个大哥……表现的过于激动了。 而且……他不是一直称呼陆芷嫣为大小姐吗? 此时为何会一口一口嫣儿叫着? 感受到陆倾蝶炙热的目光,陆九年觉得有些失态,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 “大小姐也是我的妹妹,所以着急了些。” 胡氏环起双手冷哼了一声: “我看你是心术不正!对我家嫣儿图谋不轨!” 陆九年换了姿态: “大夫人多心了,九年怎敢冒犯大小姐呢?” “知道就好!我们嫣儿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 陆倾蝶看到陆九年的身子明显一僵…… 她在陆九年身上,看到了一股深深的戾气。 云山是个沉稳的,陆倾蝶也是将他当做下一代观主培养的。 “伏天观虽小,可也是大燕第一观。” “而且,陆小姐的身体一直好好的,只是在我们观主出观后,突发恶疾。” “所以小道推测,陆小姐的身体或许不是什么旧疾。” “道长这是何意?”陆远山向来不拜佛烧香,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陆将军有所不知,本观观主乃是天命之人,观主所在之地,邪祟不敢冒犯,血煞更是不敢侵扰。” 被夸之人在身后偷偷给云山竖起大拇指。 夸的好,多夸,她爱听。 云山戛然而止,多夸一句都怕眼前的陆倾蝶骄傲。 陆倾蝶悻悻看向别处。 陆远山心中也犯了嘀咕。 难道他的嫣儿当真被鬼缠身? 嫣儿的病确实不是喝药而愈,而是住在……海棠苑。 可是这前脚刚答应蝶儿将海棠苑收拾出来给她住。 此时若是将嫣儿接回来…… 陆远山有些为难地看看陆倾蝶又看看云山。 胡氏着急了: “老爷!你还在考虑什么呢!赶快将嫣儿接回来啊!” “不可!”陆远山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老爷!”胡氏只觉心口憋闷,喘不上气。 陆倾蝶也觉得此时诡异的很。 她离山之前倒是听说观中来了个长安的大小姐,只是没想到这大小姐巧不巧的竟然是她那未曾见过面的妹妹。 此事发生在伏天观,她就不能做事不管。 “我看,还是将陆小姐接回府吧。”陆倾蝶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 胡氏瞧见陆倾蝶竟然是个向着她的。 内心感叹,不亏是大哥之后!气量非凡! “蝶儿……你……”陆远山欲言又止。 陆倾蝶走到云山身边,没理会离远山。 “听闻伏天观有一乘马车,马儿又快又稳,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就用那驾马车送陆小姐回长安吧。” “那驾……”云山话未说完,陆倾蝶就打断了他: “小道长可还有事?” 云山无奈,摇摇头: “云山这就去办。” 随后便向府中各位告别后离开了将军府。 胡氏一脸感激地向前握着她的手: “蝶儿,你还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啊。” 陆远山复杂地看着陆倾蝶: “蝶儿,这小道长竟也如此听你的话。” “我气度不凡呗。”她顺便抽出了被胡氏紧握的右手。 这胡氏手劲儿是个大的,掐的她生疼。 师傅教她的第一堂课就是自谦。 再高强的武艺,再精湛的学识,地位高了,嫉妒的人就多了,嫉妒的人多了,仇恨就来了。 “咳咳……”陆远山着实没想到陆倾蝶竟是如此……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哥。” “怎么了蝶儿?” “你方才说你近日结识了侯府小公子是吧?” “嗯?侯爷?难道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萧凉关的小儿子萧念生?” “正是,父亲。” “你是何时攀上了小公子的?” 陆倾蝶听着陆远山得一言一行,只觉好笑。 到底是屡战屡败的大将军啊,在侯爷面前竟也如此卑微。 要说高攀侯府,她体内陆老爷子的神识可就不乐意了。 他陆常青征战沙场之时,还没有萧家什么事呢。 “前些天在逍遥坊遇到了小公子,替小公子解了围。” “哦?”陆远山无心地扫了一圈他的腿: “你还能替小侯爷解围?” 陆九年看着陆远山的眼神,心如刀绞…… 但也是忍了下来: “逍遥楼是什么地方?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才会去那里逍遥。” “那侯爷哪能给银钱叫小侯爷去逍遥?自是被催债。” “我就将银钱借了小侯爷,也就结识了。” “哼,花天酒地之人,还是离得远些吧。” “我们陆家人永不踏足奢靡之所。” “记住了吗?” “九年谨记父亲教诲。” 陆倾蝶嘟着小嘴,只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 往往逍遥楼这种地方人多嘴杂,连萧小公子都去的地方,想必有很多官员都去。 那她若想……也只能由她亲自去趟逍遥楼了,逍遥楼定是开启复仇计划的一个好的开端呢。 她默默和陆老爷子汇报:老爷子,我这可不是去寻欢作乐的,我可是去办大事的!您……不会怪我的,对吧! 第7章 百媚生 待到云山离开将军府,将军府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趁着陆远山去铁狼军营之际,陆倾蝶偷摸着独自前往逍遥坊。 刚踏出将军府,她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她甚至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跟着的人是谁了。 她的脚程很快,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京中富贵最喜之地——逍遥坊。 逍遥坊门外停着各式各样的华贵马车。 陆倾蝶只需一眼,便辨出了小公子的马车。 她嘴角勾笑,潇洒地走进逍遥坊。 逍遥坊的老板娘摇曳着身子攀上她的胳膊热情地迎着她: “姑娘看着面生啊,可是刚到长安?” “正是。”陆倾蝶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一楼是一些正常的食客,坊内中央架起一座高台,上面的女子在冬日穿着轻纱,怀中抱着琵琶弹着小曲儿。 二楼之上便是一达官贵人小聚之地,比起一楼隐秘了些许。 她眯了眯狐狸般细长的双眼,她感觉到三楼之上有一股血煞之气。 她微微拧起了眉头。 陆倾蝶顿下脚步,老板娘一愣: “姑娘?” 陆倾蝶迎上老板娘疑惑地目光,木讷的指了指三楼: “三楼可还有房间?” 老板娘红着脸害羞地扯起帕子拍在空气中,红眉绿眼上下打量着陆倾蝶: “姑娘说笑了,那地儿可不是您该去的。” 陆倾蝶只觉可笑,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放到老板娘手中。 老板娘挑眉,又扭捏了下腰肢: “姑娘,那三楼可真不是小姑娘家家该去的地方。” 嘴上如此说着,手里的银锭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怀中,生怕陆倾蝶后悔拿了回去。 陆倾蝶听懂了其中之意——钱太少了。 陆倾蝶牵着嘴角,又从怀中拿出了一锭金子。 老板娘瞧见那金子眼睛都放了光、 虽然说她这逍遥坊来往的人不乏长安中达官贵人,但是那些臭男人都是有家室来寻欢的,别说赏钱了,饭钱有时都要拖欠着。 当然也有一些出手大方的,但是还没见过如此大方的。 这可是黄金啊! 老板娘的手伸出来打算接过那金灿灿的黄金。 陆倾蝶拿起黄金在黄金的照耀下更显苍白的手顿在了空中: “可有我不该去之地?” 老板娘是个精明的,连忙堆上一脸谄媚地笑,缠着陆倾蝶就往楼梯上走: “该!这三楼就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老板娘或许会骗人,可是老板娘的嘴角压不下去的笑容不会骗人,话比方才多了些许: “别说是这逍遥坊了,您一句话!天南地北我都能带你去!” 陆倾蝶记下了。 这便是她来此的目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逍遥坊能在长安占据一席之地,老板娘必定不是吃素的。 “有劳了。” 老板娘老脸一红,第一次见出手这般大方还如此客气之人: “姑娘我瞧你这面相,是个有福之人,可是京中哪位贵人府中的小姐?” “这不是你该问的。” 陆倾蝶淡淡一句话,就将那老板娘震慑住了。 老板娘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心智却如此成熟。 虽是心中有些不满,但面上依旧笑容四溢: “姑娘说的是,瞧我这嘴,尽问些不该问的!” “到了,姑娘,您看您想去这吉祥,还是去这如意?” 面前两间房,一为吉祥,一为如意。 可陆倾蝶偏偏指了指那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我要那百媚生。” 老板娘听到“百媚生”后,面色不对劲。 艰难地扯起一丝笑意: “姑娘还是换间房吧。” “为何?” 老板娘面色为难,眼色环顾四周,扯了扯她的衣角,提手将嘴遮了起来: “那间房闹鬼!” 陆倾蝶挑起一边眉毛,心想着这老板娘还算诚实。 她在一楼便察觉到这三楼充满了煞气。 “姑娘可别不信,若不是瞧您是个良善之人,我是万万不会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跟外面的人说断了我这生意。” 陆倾蝶笑笑: “老板娘,我若是能将那鬼驱了,你当如何?” 老板娘只当陆倾蝶说胡话: “姑娘可别说笑了,前些日子,那萧小公子来了都差点丧命,这些日更是不敢踏足我逍遥坊。” “连小公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您……”老板娘一脸不相信地眼神看着陆倾蝶。 小小年纪,更是女流之辈,看样子也是细皮嫩肉的,当是没受过苦的。 “哦?小公子?萧念生?” 老板娘大惊! 此人竟敢直呼小公子的名字,来头一定不小。 “正是。”老板娘唯唯诺诺,更是恭敬。 看来大哥口中说的对萧念生的恩情,也并非银钱。 “我正是侯爷府的门客,此番前来,更是萧府派人来解决小公子的病状。” 老板娘想想陆倾蝶先前那般镇定自若,又神秘的样子,出手又阔绰,倒是很像萧府的做派。 再加上萧小公子最近确实太过安分了,难不成真的被鬼缠身了? 她半信半疑地将陆倾蝶带到百媚生的门前。 眼神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姑娘若是想进这百媚生,我便不拦着了。” 陆倾蝶摆了摆手,老板娘识趣的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了。 三楼每个房间隔音做的那都是极好的。 用的是极品的木材。 站在长廊的尽头,也只能隐约听见一些细碎动静。 她不语。 推门而入。 她在房间中踱步着。 只见右手边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位白衣少年郎。 两手枕在脑后,直视着天花板。 陆倾蝶挺直了腰板,坐在了身边的圆桌边,旁若无人地倒了壶中一杯热茶。 她捻起杯盖,撇了撇茶沫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慢悠悠地品完茶后,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床榻上的男子,缓缓说道: “可是世子殿下萧卿尘?” 而床榻上的男子此时也正好坐了起来,直视着陆倾蝶,握着手中长剑: “既知我名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 陆倾蝶轻笑: “何罪之有?” 萧卿尘翻身下地,剑鞘指着陆倾蝶: “若不是你在此装神弄鬼,生儿又为何会整日在家发狂发癫?” 陆倾蝶捻起两指轻轻将眼前的剑推开,望着那美颜清秀,一脸正气的萧卿尘: “世子,你上当了。” 第8章 长安奇女子 陆倾蝶在萧卿尘狐疑地注视下又为自己添了杯茶。 但她也是个懂事儿的,为那旁边的空杯子也续上了茶。 明媚的眉眼弯起,举起手中茶杯: “世子可要喝一杯?” 萧卿尘正义凌然地把剑搁在桌上,冷哼一声: “哼,你说本世子上当,是何意?” “上的又是谁的当?” 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陆倾蝶。 陆倾蝶在冬日里笑颜如花,明媚春风,化解了萧卿尘那凛冽的眼神: “一杯茶,一个问题。” 萧卿尘更是读不懂眼前这位女子了。 只听闻一两银子一个问题的,头一回遇见一杯茶一个问题的。 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用两指掐起茶杯,放到眼前细细端详。 “这茶中可有毒?” 陆倾蝶神情平淡,从容一笑,一字一顿地再次申明: “一杯茶,一个问题。” 好生奇怪的女子。 萧卿尘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萧卿尘毕竟是世子,不是吃素的,胆识过人。 想都没想,眼睛都没眨一下,扬起头,将茶一饮而尽。 “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倾蝶抿唇颔首: “自然可以。” 萧卿尘也别过脸去,尽显威风: “方才姑娘说本侯上当了,是何意?” “这是第二个问题。”陆倾蝶缓缓举起两根手指。 纤细而又白皙。 “你!”萧卿尘哪里受过这般对待? 他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存在!今日真是见了鬼! 但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和女子一般计较。 索性为自己满上一杯茶,又喝了。 “这回可……这回说吧。” 换成了陈述句。 陆倾蝶用一股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萧卿尘,娓娓道来。 “世子,你为何会说这里有鬼?难不成你会降妖伏魔之术?” “自然不会,是我那弟弟,整日的神神叨叨,嘴里嚷嚷着着逍遥坊百媚生有鬼,整日缠着他。” “平日里来这逍遥坊玩闹就算了,竟然还如此荒唐的险些丧命!我萧府岂能容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世子抹不开面子,坐着小公子的马车,翻墙进了这百媚生?”陆倾蝶不紧不慢地分析着萧卿尘的话。 萧卿尘自知有些心虚: “你怎么知道?” 陆倾蝶抬手为萧卿尘斟满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喝完茶后,陆倾蝶又说道: “我若说,在门外我便知道门内的人是世子,世子是信与不信?” “自是不信!本世子三岁习武,怎会让人寻得气息?” “那世子就当我讲了个笑话吧。” “你!我茶都喝了!你竟只是给本世子讲了个笑话?” “我说了,是世子不信。” 这也是陆倾蝶说的委婉了,其实一踏足逍遥坊,她便知道百媚生中有人,那人还是萧卿尘。 这是她下山历练之时偶然在一山头收服一山妖偶然所修的的术法。 师傅给它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生生不息。 凡是有生命之物,皆无法逃脱她的法眼。 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这不重要,姑娘方才说我是受人蒙骗?那人是谁?” 这次萧卿尘主动饮了一杯茶。 “谁叫世子来的,就是谁骗世子。” 萧卿尘顿时震怒: “休得胡说!” “我只是给世子一个结论,信与不信,那是世子的事。” “我也是被你蒙了心,竟信你的话!” 陆倾蝶不恼,不语。 “你就没有什么话同本世子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为何戏耍本世子?” 陆倾蝶笑了,起身就要走: “因为,世子终是要成侯爷的,那就是猴,人家不耍你,耍谁?” 萧卿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有种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陆倾蝶毫不示弱地盯着那双带着一丝威胁的双眼。 “世子,我劝你三思啊。” “方才你话中破绽百出,怎么就参不透呢?” “你说是被我蒙了心,我瞧着倒像是被血亲蒙了心才是。” 陆倾蝶推开百媚生的门,留下一道细长孤寂的背影: “世子,荣华富贵享受的久了,莫不要忘了你身在皇室之中。” “如果需要,可以到将军府找我。” 看着那道孤寂老成的背影,萧卿尘竟然动容了: “你是将军府的人?” 陆倾蝶淡淡一笑,回眸一笑,余光瞟向桌上空荡的茶杯: “世子可饮一杯茶?” 萧卿尘连忙俯身倒茶,却发觉茶壶已空。 再回望,门前已空无一人。 空气中只回荡着陆倾蝶身上独有的沉香味道。 不是沉香,这味道很熟悉…… 更像是皇家寺院的柏子贡香。 他有些惊讶,女子身上没有胭脂香气,竟满是沉浸的贡香之气味。 可真是个奇女子。 只是……这长安何时来了这一个奇女子,他竟然不知道? 他推翻墙而下,落地之时惹起一阵尘土。 贴身侍卫凌风早已在下面等候: “世子。” “去查将军府何时来了个神婆。” “是,世子。” “嘶……”萧卿尘只觉膀胱一紧,面色憋得红润。 “世子这是怎么了?” 萧卿尘耐着性子骂了一句: “多嘴!” 陆倾蝶大摇大摆地从逍遥坊的正门走出。 老板娘更是热情地迎上去,谄媚一笑: “姑娘可将那鬼降了?” “放心吧,那百媚生从今以后,可见日月。” 老板娘喜上眉梢,说什么都要送上上好的胭脂给她。 无功不受禄,萧念生只说了一半谎。 这百媚生确实有怨气的残留,而且是很深的怨气。 只是早已不在百媚生了,而是跟在了萧念生身边,所以,萧卿尘被骗了。 只是那萧念生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那女鬼确实整日整夜的缠着他。 但是老板娘太过热情,她只好收下,不能魅了人家的面子。 她瞧着老板娘面相极好,门庭饱满,是个聪慧之人,只是这眉眼距离之宽,容易受小人蛊惑,才谋了三楼这般营生,还需早日回头, “老板娘,收了你的东西,那我便赠你一句话。” “姑娘但说无妨。” 陆倾蝶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三楼: “早日回头,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姑娘……姑娘都未进那有人的房间,怎会知晓……”老板娘欲言又止。 陆倾蝶拎拎嘴角,摇摇头: “言尽于此。” 说完,便留下了一脸懵地老板娘。 她正欲回府,却瞧见陆添逸风风火火的拉着陆远山从远处带着一群小厮赶来。 “你这是要带为父去哪里?” “前面就到了!” 陆倾蝶不急,就站在那里等着那短腿的陆添逸带着陆远山来。 陆远山大老远便瞧见了站在逍遥坊门前的陆倾蝶,加快了脚下步伐: “你!”指了指陆倾蝶。 又指了指逍遥坊: “你!” 看着连话都说不利落的陆远山,陆倾蝶不疾不徐地将两手搭在她父亲的肩上,看了看躲在陆远山身后的陆添逸: “父亲,你没长嘴,这小家伙可长嘴了,让这小家伙替你说。” 第9章 谣言 陆远山这才反应过来,是陆添逸火急火燎地从府中将他拉到这里。 “逸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添逸的小手揪扯着陆远山的衣摆: “我亲眼看到陆倾蝶进了这逍遥坊!她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恬不知耻的进这种地方逍遥享乐!” “哦?哪种地方?”陆倾蝶含笑问道。 “就是这种有辱先辈的地方!” “我远在南州素闻这逍遥坊的入炉羊可是圣上都赞不绝口的,不知,我闻名而来,有何不可?” “我……我……”陆添逸吞吞吐吐。 “我亲眼看见你随着那老板娘上了三楼!” 谁都知道这逍遥坊三楼做的是什么生意,肮脏不说,还充满了暴力与血腥。 只是逍遥坊做的隐秘,众所周知,但毫无把柄! “你!”陆远山看了看周围慢慢聚集起来的人群,心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陆倾蝶可是要许配给西凉三皇子的。 若是在这里被人家说三道四传到圣上耳朵里,那……那嫣儿就不保了! “还不跟我回府!”陆远山羞愧地低下头,又不敢暴露身份。 “这羊肉实在好吃的打紧,父亲确定不进去尝尝?” “恬不知耻!”陆远山指着陆倾蝶的鼻子就是骂。 路来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停留,就连逍遥坊的客人都从窗户上探下头颅欣赏这免费的大戏。 陆远山余光一瞟,坏事儿!这二楼之上竟有几家公子哥! 若是被人认了去,将此事透露给宫里,那他还什么颜面去见圣上! 可是陆添逸是个不长眼的,指着陆倾蝶的鼻子气的直跺脚: “爹爹!孩儿真的亲眼瞧见陆倾蝶上了这逍遥坊的三楼!” 众人唏嘘一片,就连二楼之上的公子哥都吹着口哨,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主人公,陆倾蝶。 只闻那三楼最是男人喜爱之地,第一次听闻女子去三楼。 陆远山连忙抬手将脸盖住,生怕被认出来,更是踹了一脚路添逸: “住嘴!” 陆添逸不明所以地挨了一脚,很委屈,但也不敢忤逆陆远山。 陆远山正准备先回府避避风头,却又闻身后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 “可是陆将军?” 只见萧卿尘从不远处走来,一袭白衣,步伐沉稳。 陆远山此时想死的心都有。 他听到很多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陆将军啊……” “那这位不会是陆家小姐陆芷嫣吧?” 陆倾蝶最不喜欢谣言! 谣言就要当面辟! 她连忙摆手: “大家误会了!” 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陆添逸又忍不住为陆芷嫣打抱不平: “她才不是我阿姐!她只不过是我陆家一个庶女而已!” 萧卿尘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看着陆倾蝶。 随后走向陆远山: “陆将军。” “原来是世子殿下啊。”陆远山也不能驳了萧世子的面子,只能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撑着身子回应着。 萧卿尘明知故问,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逍遥坊: “陆将军……来此……”随后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 “可是也垂涎着逍遥坊的醉仙人?” 醉仙人也是名满长安的酒,平常食客可喝不起。 正是因为有圣上赞许这醉仙人和入炉羊,这逍遥坊的名声是有光鲜亮丽,又饱受争议。 就算是有人真的上了那三楼,也是自家处理,第一次见大张旗鼓的来捉人的。 见萧卿尘给了个台阶,陆远山连滚带爬的顺着下: “是啊,世子也是来品这醉仙人的?” “本世子是来找人的。” “那您请便。”陆远山欲马上带着这个不给祖宗长脸的陆倾蝶回府。 心里还盘算着是该找个嬷嬷好好规训一下这个没有规矩的孩子了。 他正牵着陆倾蝶想要走,却感受到身后一股阻力与他抗衡。 陆远山回头一看,瞧见萧卿尘隔着衣裳揪着陆倾蝶的袖子。 “这就是本世子要寻的人。” “世子定是寻错人了,小女今日刚入了长安,定不是世子要寻的人。” 想想也是找错人了,她刚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莫说是侯世子了,连街边的小贩都未必见过她。 若不是萧卿尘多嘴,那二楼之上的公子哥们也就当是教训个下人。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陆倾蝶是他家庶出,终是不得独善其身了。 也是能将事情的影响化小了。 萧卿尘一步不让: “她就是本世子要寻的人。” “莫不是小女哪里得罪了世子?” 陆倾蝶实在是瞧不起陆远山这点头哈腰的样子,明明都是有爵位的官儿,就因为陆远山百战百败。 还真是丢了陆老爷子打下的江山! 她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也不欲丢了陆家太多的颜面。 只要这消息明日早朝传到宫中就好。 陆倾蝶抽回手,轻咳了几声: “爹,您先回府吧,我与世子还有些话要说。” 陆远山此时是前有螳螂,后有麻雀,骑虎难下啊。 只能悻悻地拉着不争气的陆添逸打道回府。 待陆远山走远,看戏的人也散了。 二楼的公子哥们饶有兴致地将胳膊搭在窗边,支棱着耳朵想要试图从陆倾蝶身上下手,抓住威震四方的萧世子的把柄。 萧卿尘只是抬起懒倦的眼皮,那二楼的人儿便识趣地关上了窗户。 陆倾蝶大事已成,正打算去寻寻她那隐居深山的师傅。 却被萧卿尘拦下了去路。 “我帮了你,你不打算道谢吗?” “哦?你何时帮了我?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唤出我陆家名号,岂不是让我陆家颜面扫地?” 萧卿尘不傻: “若我没猜错,你这么做,为了让皇上取消你与西凉三皇子的婚约吧?” “世子想多了,我身份卑微,巴不得嫁到西凉去做个太子妃呢。” “可你访逍遥坊的消息我想明日一定会传到皇上那里,这失了名节的女子,皇上还敢让你嫁到西凉吗?” 陆倾蝶你捻起碎发别在耳后,忽来一股寒风,吹得她小脸通红: “我想皇上应当也想见见这长安奇女子吧?” “你是为了进宫?进宫还不容易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陆倾蝶这次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必要回答他。 一切都在陆倾蝶的掌握之中。 她明知道陆添逸跟在她身后却不阻拦,以陆添逸的性子,不抓陆远山来给她难堪是不会罢休的。 至于萧卿尘,也是她刻意为之。 想要留下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不是钱财,不是美色,而是……三急。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进宫…… 皇上曾在两年前去伏天观上香祈福。 她当时就瞧见皇上脸型呈三角,虽才学高,有帝王之相,但是也生性多疑,虽在帝王之位,但……也不是正道上来的。 也正如她所算,后来皇上和师傅论道足足三个时辰。 只是皇上回长安后,师傅便将观主之位传于她。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定然是不会直接宣她进宫,因为皇上也怕这消息传到西凉探子那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秘密召她入宫,而那时,她便可以和皇上谈谈筹码了。 第10章 暗杀 夜幕降临,陆倾蝶决定先回府,明日一早再去寻师傅。 还没入府,便瞧见陆远山站在府外等着兴师问罪。 陆倾蝶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无视陆远山。 陆远山震怒: “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陆倾蝶仰头望了望明月: “酉时。” “这是时辰的问题吗?” “说!今日为何去逍遥坊!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倾蝶依旧沉稳,心中平静,只觉得这陆远山,又在给脸不要脸了。 “父亲,我劝您最近不宜动怒,容易招来泄密之灾。” “我一生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陆倾蝶没有唬人,她今早便发觉陆远山门庭铁青,耳垂有外翻迹象,定会落下泄密之灾。 “好一个清清白白陆将军!”陆倾蝶赞叹道。 “既然清白,又何必怕落了人口实不是?”陆倾蝶意有所指。 指的是她今日去逍遥坊之事。 “我是为了你好!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 “哦?父亲你心中想的是我的名节?还是你将军府的爵位?” “你……” “时辰不早了,父亲还是早些歇息吧。”陆倾蝶不想再与之浪费口舌。 越过陆远山径直朝着海棠苑走去。 海棠苑外挂着一串灯笼,显得苑中很热闹。 不远处陆九年的身影也在其中。 “大哥?” 陆九年也在一个小姑娘的搀扶下起了身。 是今早在陆添逸身后咿咿呀呀的小姑娘。 “大哥,这么晚找我可有事?” 陆九年眼底含笑,牵着小姑娘走到陆倾蝶面前。 小姑娘怕生,躲在陆九年身后。 “青鸟别怕。” “青鸟?”陆倾蝶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看似十二出头的年纪,眉眼清秀极了,穿着一身下人穿的粗布衣裳,显得更是单薄。 “蝶儿,这是去年闹饥荒时,小少爷捡回来的丫鬟。” “既是陆添逸的丫鬟,为何会在大哥身边?” “大夫人不喜这小丫头粘着小少爷,就送到我这了,我这不瞧着你刚到长安,安排在你身边给你打个下手。” “你别看青鸟不会说话,可手脚很利索的。” “她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还不是饥荒闹得,救回来已是半条命了,估计是受了风寒才说不出话了。” “那便留下吧。” 陆九年欣喜,推着青鸟到陆倾蝶的身边: “二小姐定会对你好的,青鸟,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青鸟眼神闪躲,有些扭捏。 “那大哥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陆倾蝶带着青鸟进了海棠苑。 按照将军府的规矩,纵使是庶出,也应该配备家丁,护院,丫鬟,侍卫。 可如今这冷冷清清的海棠苑,将只有她和一个…… “你……不会说话吗?”陆倾蝶问道。 青鸟如实点头。 “可以听到对吗?” 青鸟点头。 陆倾蝶温柔一笑: “下去吧。” 看着青鸟的背影,陆倾蝶心中一阵沉闷。 那该死的同情心又来了。 她一眼便瞧得出青鸟之前的际遇…… 那可不是因为饥荒而哑的。 看面相,青鸟之前定是出身在富贵之家做小姐的,只是命中遇到小人,害的家道中落,才流浪在外。 后来更是遭身边信任之人毒害……才说不出话了。 她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却无能为力。 每每这般,她都有些惆怅。 深夜。 陆倾蝶习惯了打坐休憩。 并未深眠。 她将陆常青的神识入了梦。 “拜见老祖宗。”梦中的陆倾蝶恭恭敬敬。 陆常青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股烟,此时正端坐在陆倾蝶的对面。 “找我何事?” “陆老将军还得帮晚辈个忙啊。” “但说无妨。” “晚辈怀疑当年将我送到南州的人另有其人。” “还请陆老将军今晚去我那父亲的梦中,问候问候我那父亲。” “这就为难老夫了,老夫虽整日受子孙香火,却并未有入梦的本事。”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陆倾蝶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符箓递给陆常青: “您带着这张符箓便可入梦。” “哦?老夫在世的时候就不信邪祟鬼神,今夜倒是瞧瞧你这小道士是否真有些本事。” 陆倾蝶谦虚一笑: “小戏法而已,有劳陆老将军了。” 陆常青冷哼一声便消失在梦中。 而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倾蝶也在黑夜中睁开了漆黑的双眸。 她看见门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 只见一阵迷烟从门缝中传来。 陆倾蝶也应声倒下。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手中拿着一颗红色药丸。 来人揭开被子,却发现里面竟只是一个枕头。 黑衣人打算逃跑之时,却发现黑暗之中,陆倾蝶就在她的身后。 青鸟吓得将手中药丸丢到地上。 陆倾蝶吹亮火折子,捡起地上的药丸,放在亮光下细细打量: “谁派你来的?陆远山?还是陆添逸?” 青鸟是个胆小的,第一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此药她在西凉游历之时见过。 是西凉皇室独有的药丸。 服下后,第一日抓心挠肺。 第二日,面容出现丝丝血斑。 第三日,手脚无力。 第四日,浑身犹如被万千蚂蚁吞噬。 第五日,面部尽是被蚂蚁啃食过的痕迹,而七窍流血而亡。 是西凉独有的酷刑。 她曾在西凉渡化过一魂魄,便是被前西凉妃子被西凉皇后所害。 她初入长安,竟会遭此毒手。 俗话说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虽然她于心不忍,但还是用敞开虎口掐着青鸟的嘴: “你若不把你的主子供出来,这药,我可就赏赐给你了。” 青鸟眼角含泪,挣扎着。 陆倾蝶拿出笔墨纸砚。 青鸟提笔写下。 青鸟的字迹很是娟秀。 陆倾蝶缓缓念出: “陆。” “少爷。” 陆倾蝶眯着眼睛,盯着这血淋淋的三个字。 陆少爷。 细细想去,陆家可是有两个少爷啊。 不过,答案已经在陆倾蝶心中了。 陆倾蝶将那血淋淋的三个字烧了。 “陆少爷给了你什么好处?” 青鸟闻声,只是含泪,上唇滴在唇边。 卷起袖子,卷起裤腿。 陆倾蝶冷静地看着眼前这幅难以忘怀画面。 青鸟的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不是烙印就是鞭伤。 “是陆少爷做的吗?” 青鸟含泪点头。 陆倾蝶已然知道青鸟为何会帮着口中的陆少爷做着丧尽天良之事了。 “青鸟,你愿意相信我吗?”陆倾蝶心生怜悯。 青鸟不会手语,慌乱之中拿起笔在白纸上写着。 “小姐今日没有责罚青鸟,青鸟定当报答小姐。” “好,那你就照着我说的这么做。” 陆倾蝶俯在青鸟耳边耳语几句。 安顿好明日的事宜,陆倾蝶并未让青鸟离开。 而是从伏天观带来的包裹中拿出一瓶药膏。 “长安众生堂的药膏,你试试。” 青鸟感激地落下眼泪,不会言语,只知道叩首。 陆倾蝶受不起,扶起青鸟,郑重地拍了拍青鸟的肩膀: “我还能让你更高兴。” 青鸟不明所以地瞪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 陆倾蝶含笑着: “我能让你开口说话。” 第11章 计中计 翌日清晨,夜半落雪压枝头,点点红梅惹人怜。 陆远山从床头惊坐起,汗水落在肩头。 胡氏朦胧着打问: “老爷,这是做噩梦了?” 陆远山双瞳涣散,盯着胡氏渐渐意识模糊: “坏事了!” “呸呸呸!一大早可别说这晦气话!”胡氏不满。 “莺娘!昨夜!昨夜我梦见大哥了!” “大哥?梦见亲人实属常事,为何惊慌?” 陆远山神神叨叨地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嘘……” 疑神疑鬼地打量着房间角落: “大哥怨我把蝶儿送到了南州。” “这把蝶儿送往南州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呀,你不是说在皇城寺遇到了永弘法师。” “永弘法师说那蝶儿的八字冲我,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子嗣。” “这不一送走了蝶儿同年,我便生下了嫣儿,更是为老爷添了个大胖小子。” 陆远山惶恐不安地翻身下地: “快!快为我更衣!我要进宫见太后!” 海棠苑外—— “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浑身起了红疹!”陆四急匆匆地在外面喊着。 陆远山心头正烦闷,一脚踹开房门: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陆四畏手畏脚: “老爷……老爷……小姐她……身上起了红疹……” “一个红疹而已!去府外随便找个郎中瞧瞧就好!何必大惊小怪!” “青鸟已经去寻了……只是……只是这小姐嘴里一直念叨着……念叨着……廷玉少爷的名字。” “什么?”陆远山心头一紧,身上的腰带也顺着滑落在地。 陆远山捡起腰带便翠朝着海棠苑小跑着去。 胡氏也随意披了件衣裳往海棠苑去了。 陆倾蝶在床上梦魇着。 双手奇痒难耐地抓着脖子、脸颊。 陆九年心疼地在床边用热水给陆倾蝶敷着发红的伤口。 陆添逸靠在门框上冷嘲热讽: “活该!牙尖嘴利!遭报应了吧!” “小少爷,你少说两句。”陆九年不满。 “切,一个庶子还管起我来了。” 陆远山在海棠苑外整理了整理衣襟,从口中蘸着口水往眼睛上抹了几滴眼泪。 “蝶儿!蝶儿!”陆远山满脸担心地冲进房间。 陆倾蝶在床上翻滚着,面色痛苦,眼角生泪: “爹……爹……” “哎,我的宝贝闺女,爹在这儿呢。” 陆倾蝶用尽浑身力气推开陆远山: “我爹不是你!” “昨夜我爹与我托梦!说你陆家人要加害于我!” 陆倾蝶眼神犀利地看着陆九年,抱着陆九年的胳膊: “大哥!快带蝶儿离开这里!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陆九年安抚道: “蝶儿不怕,蝶儿不怕,这是陆府,是我们的家。” 陆添逸噘着嘴嚷嚷道: “快带着这个病恹恹的女人滚出陆家!还有你!死瘸子!” 赶来的胡氏忙不迭捂着陆添逸的嘴: “胡说什么呢!” 胡氏自从知道了陆倾蝶是陆廷玉的女儿,便客气了不少。 再加上,陆倾蝶现在是振兴陆家的救命稻草。 重新拿回将军府的爵位……她在胡家或许还有一些地位可言。 陆远山笑的比哭还难看,声音竭力隐忍: “蝶儿是病糊涂了,我是爹爹啊。” 青鸟带着郎中赶来,众人让出一条道让郎中诊治。 白胡子郎中抚着长长的胡须: “这是中了西凉剧毒,怕是活不了五天啊。” “什么?!”除了陆添逸,众人都一惊。 陆九年更是失去了平衡瘫倒在地。 胡氏和陆远山面面相觑。 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陆倾蝶自然不傻,读懂了他父亲和胡氏的担心,心中一阵冷笑。 呵……虚伪。 反观这一屋子人,最真实的莫过于陆添逸了。 看戏般的站在门外,哼着小曲儿,幸灾乐祸地看着打滚的她。 “大夫,多少银钱能治?”陆远山讪笑着往郎中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大夫也不客气,收下放进怀中,装模作样地为她搭脉,为难地摇摇头: “这剧毒只有西凉皇室有此解药。” 西凉皇室? 这么巧?陆倾蝶过了年便要许配给西凉三皇子,如今却只有三皇子能救她? 这不是天赐良机? 若是西凉三皇子救了陆倾蝶,还怕陆倾蝶不嫁? 不对! 陆远山灵机一动! 若是将婚期提前…… 让西凉三皇子将解药作为筹码,还怕陆倾蝶反悔? 这般既解决了公主之事,又平定了西凉之乱,还能拿回属于陆府的爵位……岂不……一箭三雕? 如此甚好!真是天赐良机! 陆远山将郎中独自请到屋外。 看了看房内奇痒难耐的陆倾蝶,小声问道: “大夫,您看……您一会儿进去再把事态说的严重些可好?”陆远山又悄悄给郎中塞了一锭银子。 郎中震惊: “五日,还不够严重?” 想起昨日的梦,陆远山就心惊胆战。 昨日陆廷玉在他面前指责他将她的女儿送人,如今又要嫁到西凉。 夜长梦多! 陆远山伸出三根手指: “三日,最多三日。” 陆远山又递给郎中一锭银子。 郎中无奈地收下银两,叹了口气: “我可不是因为这钱,是这小姑娘的病情真的很严重,她身子骨又这么弱,可能撑不过三天的。” 陆远山点头咂嘴,从长袖中竖起大拇指。 陆远山故作痛苦,唉声叹气的进屋。 陆九年连忙问道: “父亲……为何这般?” 陆远山欲言又止: “还是让大夫说吧。” 全家人的目光倏地集中在郎中身上。 郎中有些惋惜: “哎,这位姑娘脉搏虚弱,身子骨也是常年营养不良,定是撑不过三日。” 胡氏乱了阵脚,抓着陆远山得胳膊: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啊!若是蝶儿就这么……”她还是将死咽进了肚子里去。 陆远山还没说话,陆九年便跪在地上,满眼含泪: “还望父亲为蝶儿请奏圣上!求皇上赐予蝶儿一颗西凉解药!” 正中下怀!陆远山自然高兴。 难得的慈眉善目: “这恐怕有些为难,如今西凉与大燕关系紧张的很。” “若是……若是蝶儿能早些嫁到西凉……或许还有一线之机。”陆远山斜睨着陆倾蝶。 “蝶儿,为父可都是为了你啊,若想救你,那只能求得西凉解药。” 陆倾蝶浑身抗拒。 陆九年帮衬着: “蝶儿,父亲说得对,先把这毒解了。” “大哥都替你打听好了,那西凉三皇子是个值得托付的。” 陆倾蝶咬着唇,仿佛做出了艰难地决定。 “那就……有劳父亲了。” 陆远山心中高兴,差点笑了出来。 “为父这就去圣上面前为你求一道圣旨!” 说着便屁颠儿地走了。 没有多一句问候。 没有问候一句陆倾蝶哪里难受。 瞧着背影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喜事了。 大夫打算为陆倾蝶身上涂抹药膏,只留下了青鸟和大夫一人。 人群退散。 陆倾蝶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青鸟守在门边放哨。 陆倾蝶恭敬起身对着郎中一拜: “师父。” 第12章 天劫 “呦,施主身子骨还真好,这就好了。”宋真人扬起嘴角,宠溺地看着陆倾蝶。 陆倾蝶也难得的露出真心笑容: “还不是师父喂养的好,整日在观中给徒儿吃白花花的大馒头。” “为师瞧你体内阳气十足,不像是将死之人,莫不是有高人相助?” “正是,陆常青开国大将军借我神识,保我体魄。” “哎。” “师父何以叹气?” “你又何必以身入局呢?你忘记为师的话了吗?” “徒儿记得,终生不入朝中战乱。” “可我在老太太身上瞧见了母亲的魂魄……母亲似乎不愿见我……见我就跑……” 宋真人无可奈何地垂首为陆倾蝶卜了一卦。 陆倾蝶连忙打断: “师父莫要为徒儿失了命数。” “难道你已经为自己算过了?”宋真人压着声音问道,生怕隔墙有耳。 陆倾蝶垂眸,沉默代表了一切。 “难怪……难怪那日我算得你的命数将至……” “明知艰难,为何还要回来?” “你待在伏天观,还可以保住性命。” 宋真人语气间满是关心与心疼。 “正因为算不得……徒儿才想试试……” “徒儿不愿躲在伏天观苟且一生。” “算不得,更能说明我这劫背后阴谋之大。” “我伏天观伏的就是这天。” 陆倾蝶铿锵有力的声音,令宋真人所动。 “那为师便助你一臂之力吧。”说着,宋真人从袖中拿出一封卷轴。 “这是……”陆倾蝶接过卷轴。 “龙封卷轴?”陆倾蝶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面色平淡。 陆倾蝶将卷轴平平铺开,里面的墨迹已是陈旧,但清晰可见。 陆倾蝶心平气和地将卷轴合上,嘴里呢喃: “看来还真要去趟侯府了。” “如何做,都是你的命数,为师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陆倾蝶苦笑: “您是因为这封卷轴才来了这长安吗?” “天子脚下,也是惬意的很,比那山上有意思多了。”宋真人从不抱怨环境。 陆倾蝶更是宋真人见过道根最深的人。 这孩子,若是化解了此劫,才是彻彻底底的悟透这道。 可此劫乃天劫……凭着他的道行也未能参破这天机。 只能靠她自己了。 “若想化解此劫,必然少不了人手。”宋真人将手中的鱼符交予陆倾蝶手上。 “看来师父早就算到我会舍命下山渡化娘亲魂魄了。” “别忘了,为师的是干嘛的了。” 陆倾蝶打趣道: “是是是,您可是伏天观第十七代观主嘛!” “奥!对对对!您现在可是堂堂大燕钦天监监正——宋度。” 另一边,陆远山迫不及待地等在宫外等待着皇上的传唤。 不一会儿,李公公悠悠然地走来: “陆将军请。” 陆远山微微欠身: “有劳李公公了。” “臣陆远山,参见皇上。” 皇上萧晋捻捻胡须: “起来吧,这没外人。” “皇上,臣恳请与西凉的联姻提前。” “哼。”皇上冷哼一声,龙颜大怒: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陆远山心虚地垂首抬眸瞟了一眼皇上。 难道……昨日蝶儿去了逍遥坊的事情已经落入皇上耳中了? 汗水滴落在金銮的大地上,却不敢抬手拭汗。 皇上手捧着奏折,捏了捏眉心: “你可知西凉三皇子如今就在长安,这消息已经传开,你让朕如何将这般不耻的女子与西凉联姻?” “还是个庶女!那岂不是让西凉捏住了大燕的把柄吗?” “你丢了公主,如今还要丢了大燕的脸面!你该当何罪!” 陆远山虎躯一震,连忙叩首: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可是小女不知怎的中了那西凉皇室独有的毒药,若是三日之内寻不到解药……” 阴暗的角落里,皇上放下奏折,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朕没有理由救你的女儿。” 陆远山在心中为自己壮胆:只要与西凉联姻,不光保住了脑袋,还能拿回爵位! “那若她不是臣的女儿呢?” “你可知欺君的后果?” “臣不敢!” “不敢?你原打算用别人的女儿糊弄朕,难道不是欺君大罪吗?!” 陆远山吓得身子一抖: “臣不敢隐瞒,才来参见皇上。” “说!从哪里找的刁女!” “是陆廷玉,陆倾蝶是陆廷玉的女儿。” 皇上手指一顿,敲打在桌面上: “陆廷玉?” 在他登基前,陆廷玉是处处与他作对,时不时要在先皇面前参他一本。 太后一心扶持陆廷玉为镇国大将军,拥护当时的太子萧凉关为帝! 若是陆廷玉的女儿……嫁到西凉。 有意思,不知地下的陆廷玉瞧见自己的女儿落在杀死他的敌人手中,是何感受? 皇上当即鼓掌: “好!好!好!” “不愧是朕最信任的人,朕答应你,若是陆倾蝶能嫁到西凉,朕必定赐你爵位!保你陆家荣华富贵!” “谢皇上!” 皇上让陆远山回去等消息,陆远山一路上心情大好。 坐在轿子中也觉得美滋滋,冬天都没那么冷了。 只是轿子刚落地,便听到府内吵吵闹闹。 陆远山心情好,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心怀慈悲地解决!绝不可动气! 他像个救世主一般的样子回到府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何事喧哗?” 只是这挂着的笑脸一时间到了别人的脸上。 胡氏如今的主母大摇大摆地坐在主院。 手中抱着暖炉,鄙夷地看着陆远山: “哎呦喂,我当时谁这么大的口气呢,这风都吹到我脸上了。” 胡氏的生母离世后,胡家便坏了规矩把姨娘立为主母。 “原来是岳母大人啊。” 胡家主母年纪比胡当家的小了整整十六,正是风华正茂,年岁与他相差无几,却也是岳母。 “要银钱没银钱,要爵位没爵位,我这女儿,嫁的苦呦~”胡主母阴阳怪气道。 胡氏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中也有些许责怪无能的丈夫。 “哎,原以为我们莺儿嫁到你们将军府,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想到这到头来,还要娘家贴钱救你。” 陆远山听懂了胡主母此番前来是何意。 是来讨要那一万两黄金的。 胡氏此时开口了: “母亲,您再宽限几月,那一万黄金定当还给您。” “呸!”胡主母厉声呵斥。 “别以为我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你们不就等着皇上把兵权交到你们手上,到时候,你们陆家威风!手握十万兵权,我们胡家只是商人,能奈你何?” “现在!还钱!”胡主母不肯让步。 陆远山拳头紧握,咬牙切齿: “哼,不出三日!我定将那一万两黄金送到胡府!” “呦呦呦!好大的口气啊!”胡主母拿起帕子掩嘴大笑: “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们胡家!你陆远山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一个庶子!做了将军!还丢了爵位!失了兵权,现在听闻又要将那嫣儿嫁到西凉?” “您误……” 胡主母根本不给胡氏说话的机会,喋喋不休: “老爷说了!嫣儿不光是你陆家的,更是我们胡家的!老爷早就打点好了!等到这年一过,就将嫣儿送到二皇子府上。” 陆倾蝶本想去侯府寻萧卿尘,却不巧遇见胡主母在闹事。 她不愿多管闲事,打算先带着青鸟躲躲。 却被那眼尖的胡主母瞧见了: “呦,现在这将军府的下人都这般无礼,见了我胡家主母,都不知跪。” 陆倾蝶内心冷笑一声,却瞧见母亲宋柔的魂魄站在胡家主母的身后。 用一种愤恨的眼神注视着胡家主母,而胡家主母的嗓子尖锐的很,母亲的眼睛也红的很。 陆倾蝶嘴里小声唤了一声:“娘亲……” 没想到胡家主母还是个顺风耳。 大声吵闹道: “呦呦呦!这是当众认母?” “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认你做个干女儿!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省的在这将军府受这个窝囊气。” 陆倾蝶回过神来,带着满身红疹走到胡家主母跟前: “胡家主母就是你害死的。” 第13章 显灵 陆倾蝶的话掷地有声,落在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陆远山心中“咯噔”一声,眼神瞟了一眼同样震惊不已的胡氏胡莺莺。 “蝶儿,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可有好些?”陆远山关心地问道。 陆倾蝶眼眸弯弯: “托父亲的福,还活着。” 陆远山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着: “瞧蝶儿说的这是什么话。“ 而后干笑了两声。 陆倾蝶已然入局,更不惧怕什么。 索性无私地再指点胡莺莺几分: “胡主母,你瞧瞧那是什么?”陆倾蝶左手在身后捻起一张显身符咒。 两指缝隙中将符咒燃烧至灰烬。 只见陆倾蝶所指之处正是胡主母与陆远山之间,直直地站着一个身形妙曼,身着红衣女子。 胡主母见到若隐若现的鬼魂吓得一屁股滑落倒地,惶恐地指着胡莺莺娘亲莲娘的魂魄: “鬼啊!鬼啊!” 纵使陆远山这般不信鬼神之人脚跟也踉跄了几步: “定是昨夜没休息好。来人!快把胡主母送回胡府!” 胡莺莺最为淡定,泪流纵横,跪在若隐若现的魂魄前: “娘……娘,是你吗?我是莺莺啊……娘……你终于舍得来看莺莺了……” 陆远山爱妻之名传遍长安,此时却一脚落在了胡莺莺的身上: “放肆!我陆家岂会有鬼魂!定是你们看错了!” 胡氏祖母更是在下人的搀扶下要逃离这个晦气的地方。 陆倾蝶抬手拦住了胡家主母的去路: “太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陆远山!你说的!这银子你三日之后送到我府上!” 陆倾蝶嗤笑,这人死到临头,竟还想着万贯钱财。 “太夫人,今日您是在我陆府才能保得身体安康……若是出了这将军府……胡主母的鬼魂怕是要缠着你咯~” 陆倾蝶并非胡言乱语。 莲娘死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胡莺莺,鬼魂更是整日寄居在陆府,看着远处宋柔的魂魄,想来这些年是莲娘与娘亲作伴。 那她自然也会帮莲娘一把。 只是这莲娘的怨气太重,一张显身符并不能让她在白日里短暂的还阳。 只能等到晚上了。 可是外人又怎会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胡言乱语呢。 陆远山也不管陆倾蝶的身体是否刚刚经历过万蚁吞噬之苦,一把扯过轻飘飘的陆倾蝶: “平日里你装神弄鬼就算了!今日怎敢在胡夫人面前胡作非为!” 陆远山内心暗骂:若不是你能帮我将军府带来荣华富贵!早就家法伺候了! 陆倾蝶站稳身子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胡莺莺: “呦,父亲!女儿这是在帮你啊!方才我可听到这太夫人可是对您恶语相向!” “女儿为你出气!你却指责女儿!难不成!难不成!” 陆倾蝶佯装心慌的模样捂着嘴,左瞧瞧右看看: “不会~” “不会您瞧着太夫人风韵犹存!开始怜香惜玉了吧!” 太夫人仿佛被戳中命脉一般,将手中暖炉朝着陆倾蝶丢去: “我堂堂胡家主母!岂能容你这般羞辱!” 陆倾蝶身手敏捷,一个侧身躲过了暖炉。 暖炉中的热气冉冉升起,将莲娘的鬼魂勾勒地更加清晰。 陆倾蝶趁着莲娘聚集阳气之际,对着陆远山火上浇油: “父亲,女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胡夫人言语中竟是瞧不起你!瞧不起陆家!她竟然觉得您对她的怜惜是有辱于她!” 陆远山心生怨恨地瞪了一眼胡夫人,胡夫人心虚地闪躲。 胡莺莺一经陆倾蝶三两句指点,也心生怀疑: “老爷!难道你们真的有染?!” “放肆!”陆远山气的大喊一声,抬手就要朝着胡莺莺扇去。 却被陆倾蝶一把拦下那树干粗的手臂: “莫不是女儿猜对了?父亲才大发雷霆?” 陆远山红了眼: “你是回来克我的吧?” 陆倾蝶心慌慌退后两步: “女儿怎敢。” “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海棠苑!等着三天后嫁到西凉!” 最后还不忘威胁道: “那郎中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若是你不老实,我这就去找皇上收回圣旨,你,也别想活命!” 这要是直接告诉陆远山那郎中其实是她的师父,陆远山会不会当场气死? 不过棋一步一步下,她不急。 眼看莲娘的魂魄渐渐清晰,陆倾蝶略施小计,莲娘的声音竟然可以传到众人耳中。 “陆远山!你不得好死!” 陆远山瞧着那虚空之处的身影,终于在那张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说……说话了!” 胡主母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身在何处,躲在陆远山身后指着陆远山: “姐姐!姐姐!都是陆远山的主意!可不关我的事儿啊!他陆远山掌握十万兵权!我哪敢忤逆啊!” 胡莺莺不明所以,求助般地看向陆倾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倾蝶将摔倒在地的胡莺莺扶到椅子上: “且听莲娘自己说吧。” 只听得莲娘泪如雨下,声音戚戚地指着陆远山: “你娶我女儿就是为了要我乔家助你搞垮宋家!” “还有你!背着老爷和莺莺与陆远山私通!将胡家财产都落入你们自己的口袋中!” “你们好贪婪的心啊!” 陆远山到现在也不信这鬼神,只觉得这是陆倾蝶在戏耍于他。 怒气冲冲地拿起院中的长枪,指着陆倾蝶: “雕虫小技!还想骗过我?” “我看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一定是从哪里冒名顶替来的!” “老夫今日就替圣上除了你这个祸害!” 陆远山枪尖点地,长枪如蛟龙般冲着陆倾蝶袭来。 陆倾蝶佯装害怕径直晕倒了…… 这长枪扑了个空。 陆远山见那罪魁祸首倒下了,莲娘的魂魄却不见散。 直接提枪对着莲娘的身影胡乱刺。 陆远山的长枪乃是陆常青开国时用的枪,人养枪,自然阳气充沛,震慑住了莲娘的魂魄,瞬时烟消云散。 陆远山大喜: “瞧吧!我就说这是雕虫小技吧!” 随后去哄着胡莺莺: “莺莺,你别听这个不孝子胡说,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啊!” 陆倾蝶适时的醒了过来,指了指万里长空: “这日可是被云遮住了?” “好一招遮天蔽日啊!” 陆远山见陆倾蝶装晕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提起长枪就要刺向陆倾蝶。 此时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将军府今日好生的热闹啊,本世子倒是要瞧瞧,是谁,要在本世子面前伤人。” 陆倾蝶唇边勾笑。 掐算的时辰刚刚好,他果然来了。 第14章 陆远山的大业 陆远山立马堆起笑脸恭敬欠身: “世子殿下。” 即使胡主母在将军府敢闹事,在世子面前可不敢: “见过世子殿下。” 反观整个大院的人,只有陆倾蝶一人不拜。 皇上不急太监急,陆远山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口气: “见了世子为何不拜?” 未等陆倾蝶回话,萧卿尘便接了话: “陆姑娘可是我侯府的贵人,自可不拜,不知陆将军有何指教?” 这句话无疑在说,陆倾蝶是这将军府最高地位的存在。 陆远山悻悻地扯出一丝笑容: “世子说的是。” “陆将军这是……练功?”萧卿尘细细品味陆远山手中长枪。 这兵器自是利刃,对着世子实乃大不敬。 陆远山把长枪扔开: “只是关起门来教训教训自家女儿。”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这是将军府的家事,即使是世子,也无权干涉。 萧卿尘恍然大悟,一拍手: “陆将军好生的见外啊,您手中那十万兵权现在可在我手上,说起来,我们也算一家人啊。”萧卿尘笑的爽朗。 可陆远山听得刺耳: “怎敢攀附世子呢。” 萧卿尘也不理会那粗鄙之人,走到陆倾蝶面前,却瞧见陆倾蝶脸颊上隐隐的红疹: “这是……” 陆远山可威风了: “小女昨日被不轨之人下了西凉之毒,今日起了红疹。” 萧卿尘有些担心地用眼神询问陆倾蝶。 陆倾蝶似乎不在意,笑的倾城。 陆远山更是刻意清了清嗓子: “皇上已经恩准将小女与西凉的联姻提前到两日后,那时候我陆家平定西凉之乱有功……嘿,到时候就不劳烦世子训练我那十万精兵了。” 胡莺莺独自啜泣,胡家主母在一旁心悸,陆远山独自得意。 萧卿尘岂是在乎那十万兵权的人? 直接不理会陆远山的炫耀,直接问道: “萧某可请陆姑娘到府上一叙?” 陆倾蝶昨日便算好萧卿尘今日必来找她解决萧念生的事儿。 也不摆架子: “世子亲自来请,我怎敢不去?” 陆远山想阻拦: “小女身体抱恙,恐不便去侯府。” 陆倾蝶觉得陆远山格外地碍眼。 多渡一魂,她的修为便精进一分。 “父亲是觉得侯府会对我不利?” 陆远山连忙拒绝: “岂敢岂敢!” “为父这不是怕你受了风寒,加重了病情。” 陆倾蝶冷哼一声: “父亲有这功夫,倒是想想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 “女儿被害,竟满心只想着那十万兵权,还真是寒了女儿的心啊。” 陆远山怔在原地……冥思苦想: “这不是想着先把你的毒解了,再找凶手也不迟?” 陆倾蝶横了他一眼: “宋郎中的药很好使,我现在很好,父亲有空就去抓抓凶手吧。” 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胡主母: “太夫人,我在南州学了些驱鬼的本事,若是需要……可来海棠苑寻我。” “对,是海棠苑,而不是将军府。”陆倾蝶笑颜如沐,像个偷吃了糖却不忍心责骂的孩子。 青鸟随着陆倾蝶身后,萧卿尘昨日未见这个丫鬟,用眼神询问道。 “放心,青鸟是自己人,而且小公子的病若是想得治,青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萧卿尘半信半疑,却也没阻拦。 见三人远去的身影,陆远山松了口气。 命嬷嬷们把胡莺莺先搀回房。 “老爷……你这是……”胡莺莺仍旧心怀希望地望着陆远山和胡主母。 “夫人放心,年根将近,许多贼人出没,我将岳母送回胡府便回来。” 胡莺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二人,陆远山的话没有破绽,她不得不信。 马车上,陆远山坐在中央,胡主母坐在左侧。 “你那是从哪儿找的野丫头,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儿?”胡主母耐不住性子还是问了出来。 这也是陆远山疑惑的事情…… 这么多年,从未梦见过大哥,陆倾蝶一回来,便梦到了陆廷玉。 就算是陆倾蝶真的会一些驱鬼的本事…… 又怎么会只见秦氏一面,就知莲娘是秦氏害死的…… 太诡异了…… “不管怎样,你可是答应了我,等到拿到胡莺莺手中莲娘留下的东西,你就休了她娶我为妻。”秦氏娇滴滴的,俨然没了方才在将军府咄咄逼人的样子。 “你放心,等咱们的大郎把胡家的财产拿到手,我自会找机会把莲娘留下的那一半虎符拿到。” “到时候别说是爵位了,整个大燕都是咱们的!”陆远山贪婪地笑着,满心欢喜地抚摸着秦氏的长发。 “只是……陆倾蝶那丫头会不会坏事?”秦氏担心道。 “无妨,皇上已经允了我,三日之内完成与西凉的联姻,就算陆倾蝶伶牙俐齿,也管不到大燕了。” “现在对她好点儿,没准等我称帝,与其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西凉!” 陆远山满心想着自己心中的大业,忍不住笑出了声。 怀中的秦氏更是听着这大饼,喜盈盈地。 侯府。 “从后门进。”萧卿尘自知有些怠慢了陆倾蝶,但也是不得已。 “我就如此见不得人?”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脸。 “纵使起了些红疹,不说倾国倾城,也算得上沉鱼落雁吧。” 萧卿尘仿佛听了个笑话: “父亲从不信奉鬼神之说,才偷偷派我暗查逍遥坊看看是何人作怪。” “若是知道我请了个神棍儿回来,定是少不了责罚。” 陆倾蝶鄙夷地看了一眼萧卿尘: “你这般年纪,竟还如此怕你的父亲?” “此言差矣。” “差在何处?” “是敬重。”萧卿尘言语之间眉眼中满是崇拜与敬佩。 说的不错,萧凉关在战场上中了西凉贼人的奸计,失去了双腿…… 所以萧凉关不希望萧卿尘上战场打仗,这些年来,萧卿尘便在侯府守着这个爵位。 不曾建功立业,却也谋了个正一品头衔,可过问三省六部之事。 “请随我来。”萧卿尘走在前面,将陆倾蝶带到了小公子的院中。 还未踏入院中,一股阴风袭来,似乎不欢迎陆倾蝶的到来。 “雕虫小技。”陆倾蝶你捡起一片枯萎树枝,撇成两段,放在掌心中一搓。 两根木棍在空中飞速旋转,声音划破空气,最后犹如一柄长剑一般扎根于土中。 顿时,阴风收敛,只留下空中几片红梅落在木棍旁生根。 第15章 沙漠灵狐 阴风渐息,小公子的院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邪祟之物不敢作祟。 萧卿尘文韬武略,自幼饱读经书,满腹经纶,三岁习武练剑,也听说过这驱鬼之说,今日得见,竟也无法按捺心中惊讶。 “世子?” 萧卿尘回过神来,唇角不禁上弯,眉眼之下藏着敬佩之意: “姑娘果然不凡。” “莫说客套话了,先带我去见小公子吧。” 这魂竟会主动攻击人,想必也是有了自己的灵识,不是一般的魂魄。 她修的是五行术,那阴风袭来便感知到这魂魄属土,所以她以木降之。 小公子面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眉眼之间竟与萧卿尘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两人年纪相近,她都怀疑萧念生是萧卿尘的私生子了。 “劳烦姑娘瞧瞧我这小弟,他已经昏睡了两日了,昨日面上还有些血色……今日……”萧卿尘是真的关心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嘴会说谎,表情会说话,可下意识无措搓着的双手不会说谎。 “我来瞧瞧。”陆倾蝶在床榻前站定。 小公子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四肢崩的僵硬。 她一眼便瞧出了症结所在。 定是那魂魄方才受到了惊吓,直接闯进了小公子的体内。 凝聚大地之力,将借用的身体化作了一座坚如磐石的石像。 陆倾蝶从腰间拿出她自己雕刻的短短桃木剑,为了方便携带,只有掌心大小。 她整日以阴阳之气供养桃木剑,此时桃木剑一出,那魂魄已经按耐不住,冲出小公子的体魄。 小公子的身子顺势瘫软了下来,紧握的双拳也松散了许多。 而那飘走的魂魄速度极快,不似人类的魂魄。 倒像是……狐狸? 属土的狐狸……难不成是沙漠灵狐? “照顾好小公子!”陆倾蝶携桃花剑随着灵狐逃走的方向跑去。 留下萧卿尘一人在房间内与昏迷不醒的小公子面面相觑。 陆倾蝶咬破了手指,以阴血滋养着桃木剑上的符咒,顿时桃木剑化作平常剑一般大小。 陆倾蝶握着剑柄,朝着沙漠灵狐逃跑的方向用力一抛。 桃木剑竟像领路者一般追踪着。 桃木剑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山林中。 此时的天空也渐渐飘起了雪花。 离桃木剑只有一寸距离,沙漠灵狐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魂魄也是忽闪忽闪。 陆倾蝶收起桃木剑,不紧不慢地朝着沙漠灵狐走去。 沙漠灵狐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逼近,缩成一团。 “沙漠灵狐?”陆倾蝶曼声唤道。 沙漠灵狐的魂魄歪着脑袋观察来人。 那强大的力量来源于眼前人,可是眼前人却好似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那魂魄松懈一些,飘了起来,绕着陆倾蝶周围转了几转。 陆倾蝶都快被绕晕了,索性伸出一根手指,只需勾勾指头,那魂魄竟不受自己控制朝着陆倾蝶飘去。 “哎哎哎……”沙漠灵狐说话了。 陆倾蝶见怪不怪。 这世上有许多有了灵识的动物。 有些是常年躲在寺庙或者道观的佛龛神龛之后,吸取人类供奉的香火,有些是走了歪门邪道而来。 至于这只沙漠灵狐…… “你竟有些神识,既有神识,何不去轮回?”先礼后兵,不光是对她的长辈,对于任何人,她都是先礼后兵。 沙漠灵狐想挣脱这无形的双手,在空中挣扎着。 铆足了劲儿挣脱,无果,泄了气。 他想趁着陆倾蝶大意之时趁机逃跑。 瞧着陆倾蝶松懈的神情,灵狐再一次铆足了劲儿,挣脱! 无果,泄了气。 耷拉着两只长长的廓形耳: “人类,放了我。” 陆倾蝶气笑了: “呵……你是在命令我?” 礼后,就该出兵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类吗?”灵狐的语气有些傲娇。 倒还真没有…… 平日里都是陆倾蝶怼人,今日竟被一只苟延残喘的狐狸怼了,内心有些挫败。 陆倾蝶索性两指将灵狐提溜儿起来,灵狐“咿咿呀呀”得咆哮着。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该死的人类,你可知我是谁?” 只要接触到了灵魂,陆倾蝶便能知晓灵魂的前世今生。 除非是一些生前有些道行的灵魂,她参不透。 就像是陆常青老爷子,生前身经百战,罡气护身,纵使是她,也不可渡。 “要说你这狐仙儿也算是正仙儿。” 灵狐傲娇地扭过头: “知道就好,若不是你那破木剑克我,你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陆倾蝶自信地笑了笑: “定是我赢。” “还真是……不要脸啊。” “你这狐仙儿是被人供在官道上的,有些人为了求姻缘,便去拜拜,有些人却一心想着不义之财,也拜拜你。” “所以你这狐仙,亦正亦邪。” “哼!你这人类知道还挺多的。” “忘了自报家门了。” “伏天观第十八代观主,陆倾蝶。” 听到伏天观,小灵狐身子一僵。 伏天观,大燕第一观,据说伏天观的每一代观主都有成仙之姿。 可是怎么看眼前这个不成熟的小姑娘,都不像是仙人。 更像是……泼妇。 “你少唬我!” “看来是听过伏天观了。” “少废话!快放开我!” “说,为何缠着萧家小公子?” 沙漠灵狐听到萧念生,气不打一处来: “是他先利用我害那萧卿尘在先。” “想利用我,总要付出点儿什么吧。” “献出他的身体,不为过吧?” “哦?狐仙竟然也干起了害人的勾当,那我便替各路神仙收了你这邪仙!” “别别别!”眼看着陆倾蝶当真要拿出符咒,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心里却暗骂:别让我找到自己的肉身!不然就杀了你! 看着沙漠灵狐龇牙,陆倾蝶轻轻拍在了他的狐颊: “你和谁龇牙呢!” 灵狐大道不好,竟然把心里话表现到脸上了。 该死。 “说,到底为何帮萧念生害人?” 灵狐不情愿地说道: “你方才也说了,我那小庙建在官道之上,来往商客同我求财,我便护佑他们。” “可这积攒起来的香火,却迟迟不能让我的神识得到提升。” “我需要更大的贪念,有了贪念,我便可以脱离神龛,出来找我的肉身。” “所以你就选择了贪念最甚的小萧念生。” “是,若是找不到肉身,也能轻易地借用他的身体,寻起我的肉身,也方便了许多。” “那萧家大郎失了声,也是你做的吗?”陆倾蝶质问道。 “你可别冤枉好狐啊!我在萧念生的身边,只是为了吸取贪念,我可从来不害人啊!” 陆倾蝶还想问些什么,实在放心不下陆倾蝶的萧卿尘从远处赶来: “陆姑娘!” “陆姑娘!” 灵狐得意洋洋一笑: “此人身上一身正气,难闻死了。” “陆姑娘!你没事吧?”萧卿尘关心的问道。 却瞧见陆倾蝶右手捏着空气,不知为何,但是尊重。 萧卿尘看不到魂魄,以为陆倾蝶也疯了,神色关心。 陆倾蝶捏着空气甩了甩手腕: “无妨,无妨,就是这手腕儿扭到了,我甩甩。” 第16章 重生 灵狐被甩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可是陆倾蝶那手就像是风车一般,停不下来。 “停停停停停!”灵狐只能求饶。 “萧小公子的病可有好转?” “神了!”萧卿尘抚掌大笑: “陆姑娘乃神人也,只是略施小计,小弟便恢复如初,呼吸平稳,面色红润。” “不像前些日子宫中请了个神婆子大做法事,将宫中搞得乌烟瘴气,却也不得见效果。” 陆倾蝶来了兴趣,支棱起耳朵打探: “宫中为何做法事?” 萧卿尘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长安百姓路人皆知,说书先生也将这一段编成了民间故事,笑谈于世。 “陆姑娘初到长安,有所不知,两个月前开始,一到子时,空中就飘起了大雪,一下一整夜,直到卯时才得停。” “城中大面积的农作物坏死,冻死,百姓民不聊生,税款也迟迟收不上来,国库空虚。” “官道上更是结冰路滑,影响了对外的生意,想进长安的进不来,想出长安的亦出不去,想必陆姑娘回长安的路途上也见到了许多流民。” 陆倾蝶忽然想到从从南州北上之时,确是路遇许多流民,她都施了银钱的。 “此事来的蹊跷,朝中官员也不敢上奏。” “为何?” “陆姑娘有所不知,当今圣上曾在冬日里打猎,无意间射死了一只银狐,那银狐本想逃跑,圣上却没有放过它,补了一箭,吃了狐肉,将狐皮做成狐裘献给了后宫中最得宠的淑妃。” “自那以后,淑妃就开始失宠了,不光如此,还渐渐失了神志,多年以来未诞下一个皇子,太后不喜,便将淑妃打入了冷宫。” “而后,长安的冬天,就是如此。” “当年陪着圣上打猎的大臣都觉得是那银狐在作怪。” “前些时日,终于有一个大臣看不得百姓这般痛苦,冒着断头的危险上奏圣上。” “没想到圣上格外开恩,竟真的请来了一个法师做了法师。” “只是这结果……”萧卿尘羞愧地挠挠后脑勺。 因为那法师是他去寻的。 丢了面子不说…… 丢掉的更是长安百姓的信任。 “世子,近日这长安可还有怪事发生?” 萧卿尘大惊: “陆姑娘又知道了?” 是的,她又知道了。 “近日,流民的数量少了许多,确切地说是,消失了许多流民。” 怪就怪在这里,陆倾蝶回长安两日。 却不见几个流民,别说流民,乞讨之人也是甚少。 陆倾蝶斜睨了一眼手中灵狐。 灵狐疯狂摇头: “这可不是我做的!休要污蔑我!” 小小灵狐,如此敏感。 声音稚嫩的很,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见陆倾蝶不语,萧卿尘的手指在暗处勾了勾: “不知……陆姑娘可否帮萧某寻寻那丢失的流民?” 陆倾蝶莞尔一笑: “世子说笑了,方才你也听到了,三日后,我便会与西凉三皇子通婚,到时候恐怕……” 陆倾蝶面露为难之色。 实则心中步步为营。 她装病无非就是叫陆远山撕去伪装,她行事也方便些。 “还请陆姑娘放心,萧某这就去找圣上说明情况,看看可否将此事拖延几日,先从西凉那边换取解药。” “那就,有劳世子了。” “我派人把陆姑娘送回府吧。” “不必了。” ———— 陆倾蝶带着灵狐的魂魄往东市热闹的地方寻去。进了一家卖笔墨纸砚的小店。 一进店,墨香犹如百花争艳般地扑入鼻腔。 “哎,姑娘要些什么?”年迈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老板,小店可有朱砂?” “这里。”老板将人带到一处角落。 陆倾蝶一眼便看出那是价值连城的红纱。 陆倾蝶拿着朱砂回府,这个时辰府中的人都在休息,只碰到了几个家丁。 而青鸟此时早早从萧府回来把海棠苑打扫的干干净净。 青鸟守着前院,她带着灵狐独自来到后院。 “人类,你这院子阴气可真重。” “还能有你阴气重。”陆倾蝶送了灵狐一个白眼。 “你可是当年圣上射死的银狐?” 银狐咬着牙,磨着齿,露出了凶色: “正是。” “你明知肉身已毁,还在人间寻什么?” “我要报仇!”灵狐几乎是喊出来的。 陆倾蝶曲起手指,敲在了灵狐脑壳上: “荤话!” 灵狐探探脑袋: “我就是要报仇!” 陆倾蝶又敲在了他的脑壳: “还想不想重生了?” 灵狐眼睛精光一闪: “重生?可是……我的修为……不够。” 陆倾蝶将朱砂洒在桌面上: “哦,你不想重生。” “我想!” “哦?不想?” “人类,你在耍我!” “你和他们一样!都没安好心!” “他们是谁?” 灵狐声音微微颤抖: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跟着萧念生吗?” “我活着的时候,庇佑一方百姓,做了许多为民的好事,被射杀之后,就有人帮我建了一处祠堂。” “那日子也算得上舒坦,来往的人,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商队,对我也是彬彬有礼。” “直到这个该死的萧念生……他竟然在我祠堂面前强抢民女!” “我只能化作人形将他唬住,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寻人把我那祠堂砸了!一把火将其烧了!” “所以你便无处可去了。”这些事陆倾蝶早就知晓。 但是灵狐若想重生,必须要正视自己的过去。 “你重生后最想做什么?”陆倾蝶的手没闲着,在朱砂上面放满了不同模样的符咒。 灵狐看不懂。 “……”灵狐刚想张嘴。 “若是想复仇,就闭嘴。”陆倾蝶打断道。 灵狐吃了瘪,老实了。 “我想去寻我的妹妹……”灵狐清澈透亮的眼珠里有一颗无洁的小珍珠。 “嗯。”陆倾蝶有些冷漠。 “你好冷漠。”灵狐吐槽。 “上来。”陆倾蝶命令道。 灵狐狐疑地看着一桌子的朱砂,用鼻子嗅了嗅,好臭…… “不来?”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陆倾蝶抬手就要将符咒与朱砂收起: “不想重生……” 话还没说完,灵狐已经稳如泰山地坐在了一堆符咒之上。 陆倾蝶挑眉看向灵狐。 灵狐尊贵地看向别处: “好狐不吃眼前亏。” 第17章 暗潮涌动 “借物化物,虚假幻真。” 随着咒语,灵狐的灵魂轻飘飘地浮于朱砂之上,朱砂上的五张符纸更是悬在灵魂周围。 “五行轮回,生生不息,金木水火土,火起!” 话落,朱砂瞬时起了点点星火,冉冉升起,冒着一股青色的浓烟将上方的灵狐包围。 周围符纸由左及右绕着浓烟旋转且内缩。 紧紧将灵狐和浓烟包围在一起。 在符纸快要将魂魄彻底包裹之时,陆倾蝶两指指缝中夹着一张白色无字的纸符: “小小狐仙,可愿认我为主?” 灵狐探索地眼神看着周围,不知所以然,但是他知道世间万物皆有数,若想重生,定要有个身份。 为了妹妹……他只能接着。 “冥溪愿意。”小小灵狐盘膝而坐,等待着新生。 话落,陆倾蝶将指缝中的纸符朝着空中一抛,桌面上的朱砂像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托起似的乖乖落在白色符纸上。 最后落在灵狐身上,五行符纸将其封印,落定桌面。 定睛一看,倒像是一颗被符纸包起来的鹅蛋。 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灵狐重生之后……总要有一个寄居的身体。 这倒不是个难题。 青鸟捏着手帕垂首而来。 “怎么了?” 青鸟将团在手中的纸条铺在桌面上。 陆倾蝶小声念了出来。 “为何要服下西凉丹药?” 陆倾蝶看着青鸟一脸担心的模样,心中漾起一阵涟漪。 “我不服下,他会不会再打你?” 青鸟捏着上衣下摆,微微颔首。 “那就是了,我服下,你便不用挨打。” 青鸟连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陆倾蝶也看懂了其中意味。 她是在问她,若是死了怎么办。 陆倾蝶笑着拍了拍青鸟的肩膀: “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想起昨日她在青鸟面前服下毒药,青鸟险些吓晕过去。 她怕落个谋害官眷之名。 她可以独善其身,死便死了,可是那陆少爷手中还捏着青鸟的命脉。 病入膏肓的祖母还在西边郊外的一处小院子等着药呢…… 只要她听命于陆少爷的话,每日便会有人去给祖母送些吃食…… 青鸟眼底透着不安,脸色凝重,又拿出了一张纸条: “陆少爷让我在城外拦截大小姐的马车。” 呵,想拦截那辆马车,他终归是嫩了些。 陆倾蝶点点头: “去拦,但是你不要出面,恐伤了你。” 青鸟大惊,比划着: “小姐您是早就料到陆少爷会这么做了吗?” 陆倾蝶摆摆手: “与其说是我料到他这么做,倒不如说……” 陆倾蝶思忖片刻: “倒不如说是他在按照我给他的路走着。” “他没得选择。” 青鸟心生敬佩。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了寿德堂老太太那里吃饭。 陆远山和胡莺莺相隔甚远。 此时的老太太倒是比昨日清醒了许多。 恐是陆倾蝶的缘故。 邪祟不敢近身。 陆倾蝶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阴阳相隔,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无法近她的身。 也只敢在远处相望。 这种感受也只是一瞬,毕竟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早已看破。 生时顺势而为,死时贪念众生。 这顿饭吃的也是十分尴尬。 这陆家守着这诺大的将军府,却也并不是枝繁叶茂,算上伏天观的陆芷嫣,也才七口人。 要是再算上这院子中远道而来的莲娘的魂魄和宋柔的魂魄,也就九人。 陆倾蝶不免冷嘲热讽了一句: “父亲还真是用情至深啊,这么多年来守着胡姨娘一人。” 而后感叹道: 陆远山心虚地打量着胡莺莺。 胡莺莺此时正夹着一缕生菜,听闻此话,直接将这生菜夹到了陆远山碗中: “老爷尝尝这生菜,好吃的很,比外面的野菜要干净许多。” 陆远山的头上铺上了密密一层汗, “夫人说的是。” 陆添逸看看陆倾蝶: “你怎么还没死?” 这孩子,四肢健全,就是缺点儿脑子。 陆远山想起晚膳之前御前公公传来一道秘旨,说是秘旨,不如说是警告,警告他不要扰乱西凉与陆倾蝶的婚事…… 一定是那多时的萧卿尘去圣上参了他一本。 到底是震慑住了他,今日便不敢再找陆倾蝶的茬儿。 “你怎么还能盼着你的姐姐死呢?”陆远山开始维护陆倾蝶。 陆倾蝶面无表情,沉声似呢喃: “父亲今日不是还要杀了我吗?” 而后利索地将碟中的鱼骨带着鱼刺也夹到陆远山的盘中: “这胃口太大,小心噎死。” 而后笑的人畜无害,转头问向陆九年: “你说对吗?大哥?” 看着陆倾蝶满脸红疹,却精力十足,心中又是心疼又有一些开心: “小妹说的是,饭要慢慢吃。” “青鸟。”陆添逸看到活蹦乱跳的陆倾蝶心中很是不爽。 “去给本少爷端碗银耳羹来。” 青鸟欠身就准备去厨房了。 “青鸟。”陆倾蝶开口。 青鸟脚步一顿,察言观色。 “你现在是我院中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对你指手画脚。”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语气。 陆添逸把筷子摔在桌上: “一个庶女!能上桌吃饭已是恩赐!如今竟敢顶撞我!来人!” 还没等人上来,老太太筷子重重地落在碗碟之上: “退下!” 还没踏进府中的家丁,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远山啊。” “儿子在。” “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陆远山起身欠身: “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教育好逸儿。” “我的廷玉就不会这样。”老太太意有所指。 这院中大大小小都在,陆远山不好发作: “是,远山不如大哥,若远山从小就寄养在母亲名下,想来也是个懂事儿的。” 这话也是骂了老太太只关心嫡子,对庶子毫不关心才落得今天的下场,这是她活该。 这陆家要毁也是毁在老太太手里,和他陆远山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清醒之时还是有几分威严: “哼,就凭你也配和我的玉儿相提并论?” “是,儿子不敢。”陆远山的指甲嵌在掌心之中,却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怎么回事,这陆倾蝶一回来,整日疯癫的老太太竟然清醒了。 第18章 前辈 深夜,萧卿尘的随从凌风送信给青鸟。 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陆倾蝶将纸条架在蜡烛上,看着纸条在让她面前燃烧殆尽。 这海棠苑倒是冷清了些。 不比伏天观,整日热闹得很。 她还是喜欢热闹的,年少下山历练之时,看了人间烟火,更是喜爱热闹。 不过明日便会热闹起来了。 陆芷嫣就要回来了。 城外郊区。 云山架着伏天观访山游水的马车。 陆芷嫣倚靠在案,消瘦的身子没有一丝生气。 马车忽然停下,陆芷嫣轻咳几声: “云山道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妨,只是遇到了几个蟊贼而已。” “什么?有山贼拦路?”陆芷嫣连忙拿出荷包准备打开帘子,却被云山拦了下来: “陆姑娘安心坐着便是。” “那云山道长可要小心啊!”陆芷嫣知道伏天观的道长个个身怀绝技,就连山下扫落叶的小道长那都是本领非凡。 云山看着对面一群有道而来的山贼,心中忽然悟道了为何观主让他用这辆马车来送陆姑娘回长安了。 对面数十人,皆持着利刃,蒙着面,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 “劫财?” 云山回身望着这个朴素破烂的马车: “好像不是。” “劫色?” 云山又反观自己已经磨破的鞋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合理。” 山贼头头不耐烦了,举起刀: “废话少说!把车里面的人放下!” “哦?马车中无人。”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呢?” “车里没人!你骑马就好了!何必驾着马车!” “无人便是无人。”云山分寸不乱。 此时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正好将马车的帘子吹开,山贼们纷纷探头望去。 不望不要紧,一望吓一跳。 里面当真没人! 云山微微一笑。 “老大!我刚才明明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山贼头头不是个好糊弄的: “臭道士!敢戏耍老子!” “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山贼们从山上四面八方而来。 “啧,师父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云山抬腿便丢下马车一个人钻进了树林中,不见踪影。 “不必追了!上面说了!只要截下马车就行了!” 众人松懈了,纷纷收起利刃。 山贼头头更是先去马车上验货。 可是那刚刚被风轻而易举吹起的帘子此时死活也掀不开。 陆芷嫣看着外面壮汉的身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紧紧缩在角落中。 一声不敢吭。 她没想到伏天观的道长竟然这般不靠谱,竟然将她一个人丢给了山贼。 山贼头头抬脚抵在车框上,那帘子愣是纹丝不动。 “忒邪门了!”山贼头头摩拳擦掌。 铆足了劲: “嘿!” 力道太大,他身子往后倒去。 剩下的几个山贼纷纷上前搀扶: “老大!” “给我砍!把这个马车给我砍碎!” “可是里面的人……” “我让你砍马车!让你砍人了吗?” “是!” 众人恶狠狠举起手中的刀,砍在马车上,马上别说裂痕了,稳稳地驻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芷嫣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听到了兵器与马车相撞的声音,她的身子便抖上一抖。 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透着一股寒意。 “嘿,真是邪了门了。” “算了!别误了交货!先驾着马车送到上面。” 山贼头头驾在马车上,其余的山贼纷纷趴在马车的横梁上。 “驾!”山贼头头一声吼。 这一鞭子下去,马儿彻底疯狂。 像一只疯狗一般横冲直撞。 直到把所有人都甩下马车,才往远处跑去。 马儿的动作之大,可是马车上的陆芷嫣只觉得颠儿了一下,就……听不到那些贼人的声音了。 不一会儿帘子被撩开了。 陆芷嫣下意识往后一缩。 见来人是云山,才放下心来。 而后疑惑: “云山道长……不是……弃我而去了吗?” 云山坦然一笑: “过程不重要,目的地才重要。” 随后便驾着毫发无伤的马车往长安去了。 从马车上摔落下来的贼人一个个在地上打着滚。 山贼头头最惨,还被马儿踩了一脚。 “快去禀报上面!” 这陆芷嫣回府就是不一样。 陆远山、胡莺莺、陆添逸以及府上大大小小的家丁护院、丫鬟侍卫都早早等候在府外迎接。 更是已经无人记得这陆倾蝶身怀剧毒……就连最疼爱她的大哥,也未传来一声问候。 一起来,陆倾蝶便觉得脸上生疼,一照镜子,果然,面生红疮,密密麻麻的血斑出现在小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上。 陆倾蝶寻了一个面纱戴上,也准备去迎接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熟悉的长安带给陆芷嫣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方才被劫车的恐惧也烟消云散。 撩开帘子欣喜地望着熟悉的故土。 看见了远处的将军府,心中酸涩。 在远处望见大燕未来的皇后,陆远山心中更是欣喜。 上前迎接: “嫣儿~” 陆芷嫣一头埋在了陆远山怀中: “爹爹~” 陆芷嫣娇嗔地声音抓心挠肺。 陆远山心中一阵暖,还是自己的女儿好啊! 自己的女儿不会和自己叫板! 胡莺莺上前抱着陆芷嫣: “嫣儿~娘好想你啊!” “嫣儿也想娘!” 陆九年在一侧站着,无人注意。 陆芷嫣倒是瞧见了: “大哥。” 陆远山闻声呵斥道: “嫣儿!说了多少次了!陆九年只能算得上是陆家的家仆!” “爹……”陆芷嫣有些不满。 陆九年打圆场: “大小姐回来了……听云山道长说您的身体……”陆九年细细打量。 “看来是好些了。” 众人也发现了异样。 陆芷嫣气色红润,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大家都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云山。 云山只是面怀微笑,看着众人的身后。 众人纷纷回望,只见戴着面纱的陆倾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众人的身后。 陆芷嫣一怔: “这位是……” 云山心中笑道: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观主破例使用这辆马车,远在千里庇佑着你……你早就被劫走了。 陆倾蝶望着眼前这位水灵秀气,温柔可人的陆芷嫣扬起嘴角: “我是你的……前辈。” 第19章 僭越的丫鬟 陆芷嫣是个聪明伶俐的。 虽然这位庶女流落在外多年,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家里的下人也会时常想念那个可爱的小姐。 想来,面前这位所谓的“前辈”就是那位庶女了。 陆芷嫣提起帕子微微弯膝: “姐姐。” 这声姐姐可真是甜在了心里。 陆倾蝶礼貌地点点头: “原来陆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只是陆芷嫣身子的病生的蹊跷,还得容她慢慢化解。 下人搀扶着陆芷嫣回到了堂屋,陆九年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陆倾蝶贴心地询问: “大哥?怎么了吗?” 陆九年的异样转瞬即逝: “许是天气寒凉,我这腿又疼了。” 陆九年穿的单薄,寒风入侵。 “四叔。”陆倾蝶唤道。 陆四神采飞扬,平日里大家都叫他陆四,小姐少爷也都是唤他一声陆管家,只有这个三岁就离家的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才唤他一声四叔。 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二小姐。” 陆远山在,他还是不敢直唤陆倾蝶为大小姐。 “劳烦四叔去库房给大哥领一身厚衣裳。” 陆四有些为难: “二小姐,不是老奴不给……他领,是当初老爷立下了规矩,九年……” “只能按照下人的标准领取月俸。” “四叔尽管去拿,如有人寻四叔的麻烦,四叔只管把我供出。” 陆四这几日也算看明白了,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小少爷,那哪个是这二小姐的对手? 陆四照命下去办了。 “还是小妹心疼大哥。”陆九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亲情,心中一阵暖意。 陆芷嫣的丫鬟可比陆倾蝶的多。 陆倾蝶只有青鸟一人,还是陆九年送来的。 再看看陆芷嫣。 两个贴身丫鬟,还跟着两个会功夫的侍卫。 这才是将军府小姐的标配啊。 不过陆倾蝶一点儿也不在意。 人多是热闹。 但人多也眼杂啊! 陆芷嫣也随着众人前往老太太的屋中请安。 老太太最近的精神状态相当的稳定。 就连伺候老太太的嬷嬷脸上也见到了笑脸,见到众人笑着请安。 “祖母近来可好?”陆芷嫣笑盈盈地搀着老太太坐下。 虽说老太太看模样不喜欢陆远山这个庶子,但是很喜欢陆芷嫣。 苍老的手抚在陆芷嫣嫩白的皮肤上: “好好好,见到嫣儿就更好了。” “来,嫣儿,这是前些日子我那些老姐妹送来的麒麟布庄的紫菱纱,你瞧着叫下人去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吧。” “多谢祖母。” 招呼完刚回来的陆芷嫣,老太太才招招手: “蝶儿,来。” “祖母。”陆倾蝶请安。 “祖母瞧着你实在像我那战死沙场的大郎,这是陆家祖传的护身玉佩,传与你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无功不受禄: “祖母,蝶儿受之有愧。” 老太太冷哼一声: “愧是不应该是你。” 而后斜睨了一眼陆远山。 “祖母给你,你就拿着吧。”陆远山开口了。 “那就多谢祖母了。”陆倾蝶怀着激动的心,搓着颤抖的手接过那被陆家几代将军喂养的玉佩。 满心欢喜。 就连体内陆常青的神识也活跃了几分。 这玉佩对他人而言,只是一个名声罢了。 对于陆倾蝶来说,那可是保她命的玩意。 今早本就费了些力气才护住了远在城外的陆芷嫣的马车,有些虚弱。 如今源源不断地阳气与体内的阴气结合,她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小姐,您瞧那个庶女,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陆家的嫡长女呢。”陆芷嫣的丫鬟翠儿低眉扯眼地为她的主子打抱不平。 陆芷嫣蜷曲起手咳嗽了几声: “莫要背后论人。”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 “就是就是~这庶女就要有庶女的样子,这老太太也是的,怎么能将传家宝传给一个庶女!这要让长安大户知道,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小姐呢~”丫鬟碧红附和着。 这话正巧落在了陆倾蝶的耳朵里。 丫鬟们赶忙施礼。 “姐姐~” “妹妹还是少说两句吧。” “说话太耗气血了。” “而且呀。”陆倾蝶绕过陆芷嫣走到了丫鬟身边。 根本就没拿正眼瞧那两个多嘴的丫鬟: “平日里听听梨园的戏曲儿,瞧瞧东市的杂耍,也比听着周边人的污言秽语来的心情舒畅。” “姐姐说的是。” “妹妹这是要去哪?”这路不是回海棠苑的路。 “听父亲说,海棠苑是宋姨娘先前的住处,姐姐住在那里也是理所应当,妹妹回来便去祖母先前的院子住就好了。” “哼,一个庶女,也敢和我们家小姐抢院子。”翠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翠儿!”陆芷嫣喝道。 “本来就是嘛小姐!翠儿可有一句说错?”翠儿不服。 青鸟实在听不下去了,准备替陆倾蝶教训教训这个下人。 陆倾蝶出手拦下: “青鸟你可是出身在大户人家,不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儿损了道心。” 翠儿以为是陆倾蝶在示弱,更是站在了主子前面: “我尊贵的二小姐,您还真是眼拙啊,您说这哑巴出身在富贵人家?那您要不给我瞧瞧,我是不是哪天也能成了太子妃?” “翠儿!”陆芷嫣咳嗽的厉害,帕子上竟出了血。 翠儿自知失了分寸,连忙跪下: “小姐,翠儿僭越了。” 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二皇子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 而二皇子心仪之人是陆芷嫣。 翠儿直言想当太子妃,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陆倾蝶只瞧上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丫鬟,一个忠心耿耿,另一个却另有所图。 陆芷嫣身上的病,和这个翠儿脱不了干系。 再瞧翠儿刚才直接站在了主子前面,俨然下意识觉得自己才是这里的主子。 陆倾蝶喜欢渡魂,不喜欢渡人。 今日便瞧在这血亲的面子上,帮帮陆芷嫣。 陆倾蝶摘下面纱,满脸的红疮血斑。 陆芷嫣身形一颤: “姐姐这是……” 碧红径直张开双臂挡在陆芷嫣前面: “小姐快走!这红疮可别是传染病再传染给小姐!” 翠儿的反应可就有意思了。 翠儿躲在陆芷嫣身后,用帕子遮着脸,双手还把陆芷嫣往前推: “躲远点儿!躲远点儿!” 第20章 院中闹事 这一推不要紧,直接把陆芷嫣推倒在地。 正巧陆远山和胡氏一行人路过。 “嫣儿!”胡氏忙不迭地将陆芷嫣从雪地中扶起。 陆添逸小跑过来,指着陆倾蝶的鼻子就是骂: “好啊!你是有多容不下阿姐!” 陆倾蝶挑起眉毛,看了看自己陆芷嫣摔倒的地方离着十万八千里。 “你可是又皮痒了?”陆倾蝶柔声细语地问。 甚至嘴角还溢出了一丝笑,眼角也弯的好看。 可陆添逸瞧着却瘆得慌,躲到陆远山身后: “我……我不和你一个中毒之人一般见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陆远山也不管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询问跪倒在地磕头的两个丫鬟: “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二小姐?” 没人做声。 倒是陆芷嫣站出来维护陆倾蝶: “父亲,不是姐姐。” “姐姐只是摘下了面纱,翠儿便躲到女儿身后,不小心推了女儿一下,也怪女儿身子弱,竟摔倒了。” 一听不是陆倾蝶动的手,陆远山竟有些失望。 不然还可以趁机再数落数落这个女儿。 他只能作罢,但也怒怼了几句: “身为姐姐,妹妹摔倒,竟也不知扶,哼。” 陆倾蝶神色清冷平淡,看不出一丝怒意: “父亲,莫不是这翠儿才是您的女儿?” 陆远山怒目圆睁,眼神如刀: “胡言乱语!” “那您为何不指责推了妹妹的丫鬟,而是指责我?” “难不成?父亲您正值壮年……女儿理解!” 陆倾蝶不紧不慢地将面纱戴上。 虽已受到秘旨的威胁,但这陆倾蝶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如此羞辱于他! 皇上直说别坏了他的好事!只要陆倾蝶活着不就好了? 更何况皇上想折磨陆廷玉的女儿,他代劳,皇上说不准还能赏他封地! 想到这,陆远山也不再束手束脚。 “陆四!把枪拿来!” 陆四眼看陆倾蝶危险,只能拖慢脚步去取枪,只希望这二小姐识相些,赶快跑。 陆四自认拖延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可是没想到回来之后,陆倾蝶不止没跑,还把老爷直接气的赤手空拳就要招呼陆倾蝶。 陆芷嫣想拦下父亲,可陆远山血气方刚正在气头之上,一甩胳膊直接把陆芷嫣甩到了石阶上。 陆芷嫣咳血不止。 胡莺莺提高了音量: “都给我住手!” 陆远山赤着眼怒吼道,一回头却发现血流不止的陆芷嫣。 血气“唰”地一下降到了冰点。 “嫣……嫣儿。” 陆远山手足无措,他伤了胡氏的心肝宝贝……这可如何是好? “陆远山想上手扶,胡莺莺推了他一把: “陆远山!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我且问你!”胡莺莺第一次这般严肃愤然地同他讲话。 “明明是翠儿推了嫣儿!你为何指责蝶儿?” 陆远山心虚地看向罪魁祸首陆倾蝶,她回来还真是没有一件事儿事是顺心的! “看着我!”胡莺莺眉眼间透出了两分冷厉。 陆远山拿出家主之威: “我才是陆家家主,更是这陆家的顶梁柱,我在这个家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可有不妥?” 胡莺莺看着午时阳光打在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的陆芷嫣,心中阵痛,再加上昨日陆倾蝶侧面的指点。 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冷哼一声: “你的女儿?你可昧着良心说话?!” 陆远山猛地一挥手,一巴掌打在了胡莺莺的脸上,满脸怒容,咬牙切齿: “你再胡说,休要怪我不念及夫妻情分!” 胡莺莺求助地看向周围的人。 他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们母女二人,根本没人敢上前阻拦。 就连陆添逸都颤抖着身子躲在陆管家身后怒视着陆倾蝶。 小小年纪的他,只觉得是陆倾蝶的到来害的他们原本平静的家乌烟瘴气。 这一巴掌打碎了胡莺莺最后的念想,她声音中带着颤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 她的娘亲去世了,姐姐在皇宫中落入了冷宫,没了权,没了势,她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陆远山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怒火攻心,险些晕厥。 晕厥之际,一双手托住了她沉重的身子。 胡莺莺看着面色平静的陆倾蝶,心中一点儿怨恨也没有,只怨她自己醒悟的太晚。 “胡姨娘,嘴长在自己身上。” “想说什么,说便是。” 胡莺莺惊讶地看着陆倾蝶…… 难道陆倾蝶早就知道她不是陆远山的亲生女儿? 陆倾蝶将胡莺莺的惊讶尽收眼底,眼角微微向上扬起: “这不是陆家。” 陆远山阴狠地威胁道: “这不是陆家是哪儿?” 陆倾蝶回过头丝毫不惧地对上陆远山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神: “这是在大燕。” “天子脚下,可容得你陆远山只手遮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我只是按照家规处罚陆家人,纵使天子,奈我何?” 天子?可笑!他陆远山就是要一步一步取代天子! 他陆远山要名震陆家!要光宗耀祖!要让满朝官员都臣服于他! “胡姨娘。”陆倾蝶轻轻将胡莺莺扶起来,又叫青鸟搬了个凳子来给陆芷嫣坐下。 看着陆倾蝶为她们母女撑腰,胡莺莺心中一阵暖意。 “蝶儿,是我对不起你啊!”胡莺莺泣不成声。 “其实……”其实……”胡莺莺偷瞄陆远山。 “你说啊!你一个妇道人家的话!我看谁会信!” 胡莺莺本还心有余悸,经陆远山一激,提起帕子指着陆远山: “今天就让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看看你陆远山是个什么东西!” “蝶儿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一派胡言!” “蝶儿不是我孩子,还能是谁的?”陆远山仰天长啸。 这时,老太太不知何时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莺娘!你说!” “母亲!”母亲您怎么来了?”陆远山表情有些僵硬。 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我来作甚?” 陆九年踉踉跄跄地为老太太搬了一把太师椅。 陆倾蝶却往前一步:“外面风大,祖母还是进屋吧。” “哼。”老太太在陆倾蝶和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屋。 陆远山狠狠地看着陆倾蝶的背影,手不觉紧握。 陆九年走到陆远山身边: “父亲还不进去吗?” 陆远山冷哼一声: “还轮不到你说我!” 第21章 云山算命 青鸟为屋中点燃沉香,飘飘然的熏香让陆远山恢复了一些理智。 方才的他犹如被恶鬼缠身一般。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陆倾蝶,瞧见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讨厌。 他暗下决心今日一定叫她好看! 老太太手中捧着暖炉,扶着一旁的把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翠儿和碧红,最后将目光落在站在身旁揪扯着帕子低头的胡莺莺: “莺娘,有我在这,你大可以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而后又横了一眼陆远山: “我倒要瞧瞧,谁敢在我这里放肆。” 得了老太太的准许,胡莺莺心中有了底气,跪在老太太面前深深磕了一头: “还请母亲责罚!其实!其实蝶儿是……大哥的孩子!” 老太太镇定得身子往前倾倒了一些,张张嘴,唇边微抖,看着陆倾蝶的眼神更加柔情: “难怪……难怪蝶儿如此像大郎!” 除了老太太,一旁的陆芷嫣和陆添逸都一惊。 陆添逸更是扶着他的阿姐,小声询问: “那岂不是……” 陆芷嫣探出食指点在陆添逸的唇边,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而后,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严厉: “远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远山跪倒在地,两手撑扶: “母亲!孩儿是怕母亲心切,才将此事瞒了下来!”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你纳了我大郎的妻为妾!是何居心!” “儿子……儿子……儿子只是想给嫂嫂一个家啊!”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姥爷在天上都要蒙羞啊!” 陆远山的脸上挂着焦急和紧张,慌忙之下解释道: “大哥战死沙场,儿子若是留下嫂嫂一人怀着蝶儿,那才会让嫂嫂落个不好的名声啊!” 老太太脸色铁青,将怀着暖炉朝着里远山人丢去: “放肆!” 气的老太太咳嗽了几声。 陆倾蝶连忙上去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 “祖母。” “蝶儿放心!有我在!定会为你为柔娘讨回个公道!” “母亲!嫂嫂是儿子的妾已是事实!嫂嫂已死!那就是死无对证!纵使莺娘在此胡说,也是在将军府,若是将此事传出去,对我们陆家,对嫂嫂,对大哥,甚至对蝶儿的未来那都是不好的!” 陆远山不信老太太敢拿陆家的未来做赌注。 心中便硬气了几分。 陆倾蝶瞧着无可救药地陆远山,心想既已这样,也就不必再给他留任何的颜面了。 “父亲。”陆倾蝶清冷地声音落在陆远山的耳中格外刺耳。 陆远山没好气地应承了一声。 “这翠儿您又作何解释?” “我用得着和你解释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陆倾蝶的面纱被门外的风中轻轻吹起,露出了下半张脸狰狞的面孔: “现在想来,我应当是陆家的嫡女。” “你说是与不是啊?父——亲”。 陆远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仿佛一头野兽似的盯着陆倾蝶。 “既然我是嫡女,当不应嫁到西凉。” 胡莺莺闻声有些急了: “蝶儿,蝶儿!你也瞧见了!嫣儿她身子骨弱!万万是不能嫁到西凉的!” 陆倾蝶又瞧着一直不说话的陆九年: “大哥,我记得你曾说过,西凉三皇子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是吧?” “是。” “可是……” 陆倾蝶没有给陆九年可是的机会。 “可是你心疼这个嫣儿,是吧。”陆倾蝶扬起嘴角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九年。 轻纱遮住了陆倾蝶若隐若现的表情,一时之间没人猜的透陆倾蝶在想什么。 “我……”陆九年想辩解。 “大哥莫急,容我算算。” “算算?”陆远山不屑地看着陆倾蝶: “你也别算了,那外面不就站了个道士吗?你请他给你算算你还能活几天?” “也好,还请四叔将外面的云山道长请来。” 云山本不愿掺和观主家的家事。 可……他自是不能容忍外人欺辱观主。 云山先是鞠了一躬: “得罪了。” 陆远山手上用了些力道,拍在云山的肩膀上: “不得罪!道长有话直说!” “伏天观乃大燕第一观,更是有每代观主都是仙的说法,今日就让本将军瞧瞧你们伏天观的本事。” “若是小道长算的不准,可不要怪本将军去伏天观寻你们观主告上你胡言乱语的一状。” 云山心中疑惑…… 他这句话是冲着观主说的……观主的命数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算的来的…… 只是这眼前的陆远山……命不久矣……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将军,小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山还用眼神询问陆倾蝶的意见。 显然陆倾蝶没有任何意见。 “你别看她!你有话直说!莫要怕她!”陆远山反倒给云山做起主了。 云山只好摇摇头道: “陆将军近日是否总是噩梦缠身?” 梦到了陆廷玉,那可真是天大的噩梦! “小道长说得对!”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陆远山一头雾水。 他叫云山算算陆倾叠的命数,怎么还和他的梦有关? “将军恐没有几日了。” “大胆!本将军让你来算她的命数!你现在倒是算起本将军的命数了!谁给你的胆子!” 云山只是抱歉地摇摇头: “陆姑娘的命数自有天算。” “不是小道能算的来的。” “她的命难不成比皇上的命还值钱?有何算不得?是不是因为没给道长银两?来!这些都给道长!道长放心大胆的算!” 陆远山阔绰地丢给云山一钱袋。 云山手捧钱袋摇摇头: “这便当做小道为陆将军算命数的报酬了,多谢陆将军。” “只是陆将军……若想化解您的命数,近日还是少做点亏心事。” 云山这是善意的提醒。 做不做亏心事用他说?陆远山大发雷霆,揪起云山的衣领将小小的云山提了起来: “说!是不是陆倾蝶这个小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诅咒于我?” 陆倾蝶叹了口气,走到陆远山身边,右手搭在陆远山的肩上: “父亲,不可对云山道长无礼。” 她自己的人当然要自己护着。 云山是她的徒弟,岂能在将军府受欺负。 陆远山一把甩开云山,本想一巴掌抽在陆倾蝶的脸上。 却发现他肩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 他的双脚犹如镶嵌在地缝中…… 难以自拔。 第22章 真凶 “你……”陆远山面色难看,又是震惊又是气愤。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子,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道。 陆倾蝶的手指松了松,陆远山才得以起身子。 陆倾蝶这是在威胁他…… 陆倾蝶索性不理会陆远山。 踱步到陆九年面前,轻轻揭开面纱。 陆九年惊讶地望着她: “蝶儿……你的脸……为何比昨日更严重了……” “是啊,蝶儿,昨日还不是这般啊!”胡莺莺也关心道。 只有陆远山心里疑惑陆倾蝶身怀剧毒……却行动自如? “哦?大哥不知?”陆倾蝶倒是有些小失落。 “大哥不知……青鸟可知道。” “青鸟。” 青鸟垂着头,上牙龈咬着下唇…… “青鸟?难不成是你害的蝶儿如此?你好大的胆子啊!”陆九年面带愠怒抬手就要替陆倾蝶报仇。 青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睁眼就看到陆倾蝶眼含笑意地撑拦下了陆九年的手腕。 “蝶儿……你为何不让大哥教训这个下人!” 陆添逸不满意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你才是下人!青鸟是我救回来的!若不是娘不喜欢青鸟在我身边!岂能落到你一个庶子手里!” 陆倾蝶不知为何,觉得陆添逸的话今日说的顺耳极了,本想夸夸他。 却在她回头的一瞬,陆添逸吓得缩回了陆芷嫣身边。 也罢,这孩子是需要敲打敲打,心性不坏,就是明辨不了是非。 “你!”陆九年鼻子气的撑的圆溜儿却也说不出一句话。 “大哥,何不听青鸟说说呢?这么着急训青鸟,可是要灭口?” 陆九年脸上堆着笑,更是心虚地看向陆远山。 陆远山都自身难保了,看他也没用啊! 又看了看屋中的人…… 一个个都用审判的眼光打压着他。 好像做错事儿的是他一样! 明明错的是一个丫鬟! 他只是……他只是把丫鬟送给了蝶儿而已! 他何错之有? 反正青鸟不会说话……他在怕什么? 果然作为庶子,在这个家是抬不起头的…… “青鸟,你说。” 陆九年觉得陆倾蝶真是得了失心疯: “青鸟是哑巴,你教她如何说话?看来妹妹是病得不轻,要不大哥送你回海棠苑休息休息?” “谁说我不会说话!” 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是惊讶的! 最为震惊的还是陆九年。 陆九年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青鸟,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柱子才清醒: “你……你……你不是哑了吗?!难道之前都是装的?” 陆九年反应很快,连忙招呼人: “陆管家!还不快将这个居心叵测的小人拿下!她装哑潜入咱们陆家定当时图谋不轨!” 陆四不明所以,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应当是青鸟下毒害了小姐…… 正当陆四擒住青鸟,陆倾蝶将青鸟护在身后: “四叔,您该擒的人在那儿呢。”陆倾蝶的满是红疹的指头指了指站在门柱前的陆九年。 陆九年稳了稳心神……青鸟会说话又如何……她难道不管她的祖母了吗? 想到这里,他壮起胆子: “蝶儿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虽然是我将青鸟安排在你身边的,但也是为了你身边能有个丫鬟照料,可没想到这青鸟不识好歹,定是听命于他人想要加害于你!” “对了!”陆远山脚下生风,一把扯过陆添逸: “一定是他!青鸟就是他救回来的!一定是他指使的。” 这么大的事儿发生在陆倾蝶身上,陆倾蝶的表情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倒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平静: “大哥可是……狗急跳墙?” “陆添逸嘴巴是毒了些,可年纪尚小,又岂会动了这歪心思?” “就算他动了歪心思,他又如何拿得到这西凉皇室独有的毒药?” “大哥莫不是乱了思绪?” “要不……我再给大哥点儿时间?容大哥想想看这脏水泼谁身上合适?” “蝶儿!我可是你的大哥啊!我是你的亲大哥啊!我年长你这么多!你怎么能不信我而信一个外人呢?” 陆九年扯过青鸟,眼神警告着青鸟,语气威胁道: “你说啊!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是谁让你诬陷我的!” 见青鸟不说话。 陆九年手上一使劲儿,前后晃着青鸟: “说啊!现在哑巴了?你刚才不是会说话吗?说呀!” 陆九年的眼睛里泛起红色的血丝。 陆倾蝶只觉得好陌生…… 她记忆中的大哥不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的大哥是会在她哭泣的时候跑出去给她买一根淬满了糖的糖葫芦。 她记忆中的大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却柔情似水地亲手为她用桃花编成一顶帽子。 她记忆中的大哥是喜欢把她举在头顶,骑在他脖子上的少年…… 再看看眼前这个满眼怒气,浑身杀意,充满戾气的人…… 陆倾蝶感觉好陌生啊…… 青鸟害怕地缩着肩膀…脸上挂满了泪水:“不要啊……不要啊……青鸟知道错了……” 陆九年如获至宝,满怀期待地望着陆倾蝶: “蝶儿!你听到了吗?她说她错了!她承认她是受人指使的了。” 陆倾蝶喟叹一声: “我最后再唤你一声大哥。” “蝶儿……” “青鸟,是这位陆少爷指使你给我下毒的吗?” “是。” 清脆地声音入耳,陆九年终是败了。 “就凭着陆少爷,你就认定是我吗?”陆九年认命般地瘫坐在地上。 无力地抬手指着陆添逸: “你就没有怀疑他一点儿吗?” 陆倾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 而陆倾蝶同样对陆九年感到失望。 “只有你,称的上陆少爷。” “若是他,应当是小少爷。” 陆九年笑了笑: “果然还是蝶儿心疼大哥……” “只有你把我当做这陆家少爷。” “所以大哥你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杀了我是吗?” “我本意不想杀你的。” “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但也有些感情。” 陆倾蝶看破似地坦然一笑: “是啊,那三年的感情,经不起权利……美色的诱惑。” “你……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陆九年讶然。 陆倾蝶心如死灰般地蹲在陆九年面前,亲手将陆九年的下摆掀开: “从你以瘸腿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第23章 西凉三皇子 “方才我见你脚下生风,倒不像是瘸腿之人。”陆倾蝶讽刺道。 确实是他大意了…… “今天当着老太太的面,你可还有要说的?若是没有,还请四叔将陆少爷送到官府吧。” 陆九年彻底撕下伪装: “官府?大燕的官府可管的上我西凉人?” 陆倾蝶早就知道陆九年根本就不是大燕人,故步步紧逼,让他自己说出真相。 毕竟她一个刚回家的女子说话,谁会信? 而为陆九年隐藏身份的人,自然就是陆远山这个陆家家主。 两人面上不和,实则早就盘算着如何起兵谋反。 “奥,对,我应该叫你西凉三皇子吧?” “那个不吃酒,不贪财,不好色的……三皇子。” “你……你怎么知道的?”陆九年倒吸一口凉气…… 他着实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 看似不经意,却什么都知道,就好像天上看着众生的各路神仙。 “你还知道些什么?”陆九年眯起眼睛,语气也凉了几分。 “大哥……你竟然是……西凉三皇子?”一旁的陆芷嫣忽然开口道。 陆九年的目光柔了下来…… “芷嫣……” “芷嫣也是你叫的?!”胡莺莺怀中抱着瞳色黯淡的陆芷嫣。 “你当我还是那个被你们使唤来使唤去的陆家少爷吗?” 陆九年步步紧逼: “我是西凉三皇子,我一声令下,公主人头落地,你觉得,你们的天子会不会要你们的项上人头替公主陪葬?” “老爷!你还愣着作甚!这贼子已经暴露!为何不降?” “降?”陆九年轻蔑地笑了笑,捏着胡莺莺的下巴: “你觉得真的有人会在战场上屡战屡败吗?” “哈哈哈哈哈!陆将军,你这妻儿还真是……傻的有些可爱了。” 陆远山一直别过脑袋不说话。 他没想到陆九年性子竟然这么急,明明只要再等几天,就能娶到陆倾蝶了,为何现在暴露! “老爷……你……你通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胡莺莺绝望地落下两行泪。 “陆远山!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大郎?”老太太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怒骂道。 “又是大郎!又是你家大郎!又是陆廷玉!”陆远山怒吼道。 “你给我看清楚!现在我陆远山才是陆家家主!” “你们的命现在都在我的手里!” “你不是瞧不上我吗?” “我就要做给你看!” “我不稀罕什么将军!什么爵位!” “我要的是那皇位!” “老太太!你识相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稳坐太后的位置!” “你要是不识相,休怪儿子不孝了!” “哦?你可是要在天子脚下杀人?”陆倾蝶玩弄着手中的面纱,抬眸看着陆九年和陆远山。 “蝶儿,大哥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奈何这胡莺莺太爱她的女儿了。” “为了不让嫣儿嫁给我,竟然将嫣儿送去了伏天观。” “还有你,陆将军!”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一直是嫣儿!为何还要将嫣儿送往伏天观?” 陆远山嘟嘟囔囔说不出一句话。 他总不能告诉他……他觊觎胡莺莺手中一半的虎符。 那虎符是莲娘娘家得到先皇恩准,培养的备用军。 备用军不必听从皇上的旨意,只认虎符。 一半在莲娘手中,一半在……备用军副将手中。 听莺娘说,备用军可达二十万精兵。 再加上他手中的十万精兵。 别说是大燕了,攻下西凉,也可出一口恶气。 这事自然不能同陆九年讲。 “三皇子如此大的本事,怎么不直接去伏天观抓人?” 陆九年冷哼一声。 他不是没派人去过…… 只是那伏天观邪的很。 他的人化作香客还未进门,就被赶了出来。 毕竟在大燕,不好出兵。 “蝶儿,大哥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只是你这胡姨娘非要把你卷进来,那我只好……杀了你。” “只能说你太蠢了,若你真的嫁给我,我还真有可能赏你一枚解药,纳你做个妾室。” “可惜,你太不乖了。”陆九年抬手轻抚在陆倾蝶那满面生疮的脸上故作惋惜: “不乖到大哥想亲自毁了你。”忽的,陆九年面露凶色,一把掐着陆倾蝶的脖子。 “今天,一个也跑不掉。” “谁要跑了?”陆倾蝶从嗓子中挤出一丝话。 “死到临头,还是那么嘴硬,你可真是没有小时候招人喜欢了。” “三皇子,难道你就不好奇青鸟为何突然不怕你了吗?” “呵,莫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你整日虐待于青鸟,青鸟为了祖母,受制于你。” “你甚至丧心病狂地喂青鸟服下了哑药。”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好。”陆九年着实怜惜这个妹妹。 “确实,知道的太多……有时候真的想杀人。”陆倾蝶直言不讳。 她看破的太多,心里再无波澜,但心中的那道念。 依旧蠢蠢欲动。 “杀人?来,我给你个机会,杀我。”陆九年松了手,摊开手掌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忽然之间,整间屋子大雾四起,渐渐蒙蔽了众人的视线。 失去视线的众人何其恐慌。 只有陆九年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来啊,来杀我啊!” 大雾之中,陆倾蝶勾起嘴角。 雾鬼…… 来的正是时候。 众人都将冬日的雪灾扣在了死去银狐的头上,小小灵狐着实可怜。 可不知道的是有雾鬼在长安作乱。 今日得见,便顺便帮了萧卿尘的忙了。 “三皇子,没想到你竟能令雾鬼帮你做事。” “小妹果然有几分见识。” “想必小妹也已识破这每年冬日雪灾是因何而起了吧。” “三皇子身份尊贵,竟然也用雾鬼做着肮脏之事。” “哦?连我用雾鬼拦截官道上的商队你也知道?” “陆将军,还不去将我五百西凉暗卫放出来!” 陆远山没有回应陆九年。 “陆将军可是要落井下石?” 陆远山依旧没有回应。 但陆九年不怕,他的手在腰间摸索着骨哨,以哨为令。 陆九年的手一顿,脸色一僵…… 不可能!骨哨从不离身的他…… 此时,由远及近的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三皇子,可是在找它?” 第24章 雾鬼 由于雾鬼下的这雾太大,就连陆九年也未能看清来人。 他抬起袖子将眼前的雾挥散,才瞧见陆倾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中握着的便是那泛白的骨哨。 “你是什么时候……” “不对!”陆九年大惊失色。 她是怎么知道他在陆家养了五百暗卫?? 这件事情只有……陆远山知道。 难道是陆远山把他卖了? 把他卖了他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啊? 他就不怕大燕皇帝治他一个谋反之罪杀头吗? 陆倾蝶摆弄着这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骨哨: “这哨子好生的精致,莫不是三皇子送我这个未来王妃的?” “牙尖嘴利!” “把哨子还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陆倾蝶故作惊喜: “真的吗?” “我是西凉三皇子!自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哼,你知道的太多了……拿到哨子我先杀的就是你! 五百暗卫和这雾鬼是他在大燕的底牌。 如若没错,现在整个长安,那都是大雾四起…… 也多亏了他以魂养鬼,这雾鬼的威力才这般大。 现在长安百姓定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还请三皇子将解药给我,我再将这哨子还你。” 呵,这小丫头还不好骗啊。 陆九年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晃了晃: “走近点儿,不然我怎么将这解药给你?”陆九年笑的虚伪。 陆倾蝶无惧,循着雾气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握成拳头朝下,一手伸出掌心朝上: “我数三下,同时放手。” “好。”陆九年应承地极快。 反正这也不是解药,这只不过是解哑药的解药罢了。 虽然不知道青鸟为何会突然说话,但是显然这解药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只需要赶快拿到骨哨,发动五百暗卫趁百姓大乱再送给大燕皇帝一份大礼! 这么多年,这些暗卫都是在雾鬼小范围释放的雾气中活下来的,想要在雾中随意走动,那是轻而易举。 “一。” 陆九年紧张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二。”陆九年手心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三。” 陆九年掌心松开,一个小小药瓶落在陆倾蝶掌心。 而陆倾蝶掌心也缓缓松开,只是落在陆九年掌心的不是骨哨,而是已经被陆倾蝶捏得粉碎的粉末。 “你敢戏耍于我!”陆九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声音也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你可知道戏耍与我的下场吗?”陆九年阴狠地看着陆倾蝶。 “我何时戏耍于你?” “你可以用这粉末做个滴血验亲啊,是你的骨哨。”陆倾蝶将药小心翼翼收好。 “呵,为何不吃这解药?” “这药可不是给我吃的,是给青鸟的。”陆倾蝶不紧不慢。 “什么?”陆九年又愤怒,心中亦充满了疑惑…… 青鸟已然可以开口 …… 难不成!这也是陆倾蝶的计谋? 陆倾蝶早就知道他不会给她真正的解药? 陆倾蝶悲悯地望着堕入深渊地陆九年,惋惜道: “你不觉得青鸟方才的声音很耳熟?” 陆九年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 “难不成……” “不愧是三皇子!” “仅仅用了几秒便识破了我的诡计!” 陆九年一时竟不知这是称赞他还是羞辱他…… 方才他竟然没有听出青鸟的声音就是陆倾蝶的声音! 分明就是陆倾蝶在说话! 青鸟根本就不会说话! 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 陆九年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我握紧双拳就朝着陆倾蝶打去。 陆九年拳风霸道,竟将雾气挥散一大片。 而雾鬼此时也站在陆倾蝶身后在她面前喷出一股浓雾。 陆九年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进了一堆棉花中那么无力。 明明感觉打到了……他明明看见了陆倾蝶就在那里。 再一睁眼,陆倾蝶不知何时已闪身到他的身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他讨厌那样的眼神! 陆九年化拳为掌,一掌劈向后方。 陆倾蝶只是一个闪身,一把钳制住陆九年的手腕: “三皇子,这即将是你最后一次看到我。” 陆九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是啊,因为你马上就要去见你那该死的娘了。” 陆倾蝶左眼一滴泪滑落,滴在了陆九年的手背上。 陆倾蝶渡人渡魂却从不伤人…… 可他实在该死…… 他不该说那个把他当亲儿子疼爱的宋柔。 实在是……太不该了。 陆倾蝶猛然消失在雾气之中。 陆九年经受多年训练,自认可以在雾中看清一切事物。 他看到了周围的桌子……香炉……柱子。 他忽然发现了一直以来的异样。 别说是陆远山了…… 陆添逸呢?陆芷嫣呢?胡莺莺呢?老太太呢?都哪去了? 不可能! 没人能从雾鬼中的雾活着出去! 他发疯似得在雾中寻找着“人”的身影。 忽然,他觉得身后被鞭子抽了一鞭。 “啊!”他大喊一声。 而后赤红着双目看向身后: “谁!” 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谁?!装神弄鬼!” “啪!” 一鞭子又抽在了身后! 不对!身后明明是炕桌!怎么会有人! 陆倾蝶站在炕桌之上,垂着眼眸看着在雾中慌乱的陆九年,左眼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陆九年这回学聪明了,背靠高柱。 陆倾蝶隐于高柱之中,一鞭子抽在陆九年的身上。 这一鞭她在雾中看到了骑在少年脖颈上笑盈盈的她…… “啪!” 这一鞭抽在了陆九年的心口之上。 这一鞭她在雾中瞧见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个沾满糖霜的糖葫芦俯身问年少的她: “喏,蝶儿最爱的糖葫芦。” “啪!” 这一鞭抽在了那装瘸的膝盖上,陆九年只觉这一鞭实在太痛,仿佛把他的骨头抽断了一般。 他跪在地上,束起的长发此时也散了几缕下来遮住了那双狂妄的眼睛。 “娘!娘!孩儿好痛!” 这一鞭,她在雾中看见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陆九年站在宋柔面前,满眼宠爱地看着宋柔怀中牙牙学语的她…… 少年仰头看向宋柔: “娘……孩儿可以抱抱蝶儿吗?” 跪在雾中的陆九年怒吼一声: “雾散!” 屋中的大雾渐渐散去。 屋中的景象此时也渐渐明朗。 儿时的画面被雾带向远方。 陆倾蝶知道。 梦该醒了。 第25章 尘埃落定 一切都已是定局。 陆九年双臂垂在胸前,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他癫狂充满血泪的双眸。 梦醒了,陆倾蝶也该醒了。一道修长的身影盖在了陆九年的身上。 陆九年溃败地仰望着她,竟然笑了: “你到底是谁?” 陆九年挫败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只有他和陆倾蝶两人。 其余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被陆倾蝶转移了。 不说那五百精锐,就是他,也是在雾中练习了一年又一年才能在雾中看清本质。 而陆倾蝶,不光在雾中行走自如,竟还得空转移人员。 陆九年输的很彻底。 “差点成了三皇子的皇妃了。”陆倾蝶还有闲心打趣。 “可我是西凉人,你打算在大燕杀了我?” “我从不杀人。” “可我看你不像是要放过我的样子。” “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你不放过我,就不怕死吗?还有三日,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解药吗?我倒是有一粒。”陆倾蝶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瓶青花瓷药瓶,精妙得很。 陆九年眼睛微微眯起: “你的解药是哪来的?” 陆九年心想不妙,难不成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四弟所为? 不然他没法解释陆倾蝶为何会知道他所有的计划。 甚至还有西凉皇室独有的解药。 “一位故人相赠。”陆倾蝶有些感慨。 三岁之时,一群大汉将她带走之时,小小少年郎不知在马车后面追了多久。 摔了多少跤。 少年郎不知她要被送到何处,只知道陆倾蝶要离开陆家了。 他连忙将母后送她的丹药塞到了陆倾蝶的背囊里,不忘安顿: “若是有人加害于你,记得服下此药。” 看着跪于身下的陆九年,她知道陆九年只是想争夺西凉皇位罢了,他只不过是西凉皇后的一颗棋子罢了。 西凉皇后唯一算错的就是,她没想到她的好儿子,竟然爱上了陆芷嫣吧。 甚至为了陆芷嫣……将西凉大业置于脑后。 “用我的命去换公主的命吧。”陆九年忽然之间释然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他只想要自由。 “对了,你要小心陆远山。” “他没那么简单,陆廷玉之死很有可能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陆倾蝶掐指一算…… 猛然身子往前一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没吃解药?”陆九年此时竟找回了一丝真心。 “无碍……”陆倾蝶喘着粗气说道。 难道陆九年不是关键吗?为何揪出陆九年还是算不得? “我自会将你交到皇上手上处理。” “蝶儿。” “嗯?”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到底是怎么将她们在我的面前把她们悄无声息地转移走的?” 陆倾蝶只是笑笑并没有告诉他。 毕竟她的身份除了伏天观内门弟子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 伏天观观主一直以来都是个迷,只因她真的算得了这天。 身份一旦暴露,怕是要被各方势力追杀。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陆倾蝶看了看时辰,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萧卿尘便带着一路官兵闯了进来,擒了陆九年。 “陆姑娘神机妙算,竟将埋伏了十年有余的西凉三皇子揪出,萧某必定如实禀报圣上。” “只是陆将军……”萧卿尘欲言又止。 萧卿尘不知道陆倾蝶并非陆远山之女,略有担忧。 陆倾蝶那冷酷的表情令他一惊。 “无妨,世子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替他在圣上面前求情,只管如实上报陆远山与陆九年勾结的细节。” “真的无妨?”萧卿尘有些心疼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子,心中竟燃起了保护欲。 “无妨。” 陆倾蝶鼻翼扇动,许是来了北方,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着了风寒。 萧卿尘竟觉得陆倾蝶是在伤心,连忙关心道: “陆姑娘,我定会向皇上替陆将军求情的。” 陆倾蝶讶然: “世子可是在徇私?” 萧卿尘在长安是出了名的铁面世子,谁的情面都不给,听说宋伯公就是萧卿尘带兵擒住的。 萧卿尘一怔: “萧某只是觉得……陆将军定是受人蛊惑。” 陆倾蝶还是了解陆远山的秉性的,他不蛊惑别人就已是善举: “世子殿下不必为了我做违心之事,错了就是错了,通敌叛国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陆姑娘不怕被连累?” 陆倾蝶自信地扬起嘴角: “不怕。” 陆家的爵位是开国皇帝赐的,当今圣上无权诛九族。 这也多亏陆老爷子昨日在梦中指点一二。 萧卿尘心中佩服不已。 没想到陆姑娘有勇有谋,更是不惧生死也要将家中叛贼揪出,可谓大义! “那萧某告辞!” 萧卿尘擒着陆九年和陆远山往皇宫去了。 陆倾蝶只需要等,等着皇上密传圣旨召见她。 家中其余人纷纷在堂屋坐着,焦急地等待着陆倾蝶。 她们只记得云山道长和陆倾蝶在迷雾中将她们准确无误地送到了堂屋,在雾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 如今大雾散去,她们依旧不敢动。 方才所闻,足以震惊整个长安。 心慌之时,陆倾蝶不疾不徐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 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也有诸多疑问。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陆倾蝶只是将解药递给了青鸟。 青鸟喜形于色,吱吱呀呀地道谢。 众人惊呼: “青鸟……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怎么?” 陆添逸更是扬起大大的疑惑: “青鸟……你……” 青鸟在众目睽睽之下服下解药,咳嗽了几声,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 “谢谢大小姐。”青鸟感激涕零。 “大小姐!她……”陆添逸想要反驳…… 却忽然想起方才爹爹亲口承认眼前的女人不是庶女,而是真正的嫡女…… 一个时辰而已,他便沦为了庶子……他心有不甘。 胡莺莺也上前跪拜: “多谢蝶儿舍身相救,若不是蝶儿,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陆倾蝶连忙将其扶起: “我受不起。” 安抚好胡莺莺,陆倾蝶走向一直垂着头的翠儿身边停下。 翠儿躲在陆芷嫣身后,不敢直视陆倾蝶那深不见底的眸子。 “翠儿是吧。” “你可是陆远山同胡秦氏之女?” 第26章 油灯煞气 翠儿一个踉跄跪在了陆倾蝶面前: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爹,是爹爹叫我……” “你该跪的好像不是我。”陆倾蝶语气温和地说道。 翠儿径直转过身去,两手叠在一起,跪在胡莺莺和陆芷嫣面前: “夫人!小姐!我也是被逼的!” 翠儿哭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都是爹,爹叫我潜伏在小姐身边……将在万尸山中寻得的油灯,加上与血煞对冲的牛血。” 云山皱起眉头: “万尸山上的油灯浸是阴煞之气,若是加以牛血,阴煞之气充盈,若无伏天观护心符所庇佑,定会被阴邪之气入侵,多则一年,短则半月便会身亡。” “好毒。” “都是爹的主意,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陆远山大势已去,翠儿忙不迭与之脱离关系。 “你当真是胡秦氏的女儿?” 翠儿眼神闪躲,但也不得不点头。 胡莺莺一巴掌抽在翠儿脸上: “无耻!” 陆芷嫣冰凉的手煞白: “枉我把你当姐妹!你竟然害我!” 碧红一脚踹在了翠儿的身上: “难怪你整日在我耳边说小姐的不好!原来你是想取代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翠儿抽泣道: “我本就是胡家小姐!是娘要送我来害小姐的!我只是个孩子!我有什么办法!” 陆倾蝶垂下眼帘: “这世上没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愿的事。” “我……” “你可要否认?” “我……” “你可没有一点儿私心?” “我……” “你可起过一丝善意?” “你可想过她也是无辜的吗?”陆倾蝶的每一句都狠狠落在陆芷嫣心上。 “你难道就不想坐在陆家大小姐的位置上吗?” 翠儿无言以对。 她承认她有私心。 “若我不听爹和娘的话,就没了利用价值!我就会成为一颗弃子,永生只能做个丫鬟!可我明明才是真正的大小姐!” “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小姐吗?”陆倾蝶一针见血。 “若你这么喜欢做大小姐,你大可以起名为大小姐,也不是不可。” “你……”翠儿竟觉得陆倾蝶所说都是有辱于她! “你装什么清高!你离家多年!突然回到陆家!甚至不惜牺牲爹爹,牺牲陆家的名声,你难道就不是为了陆家大小姐的名声回来的吗?” “虚伪!恶心!” “放肆!我老太太还没死呢!你个丫鬟竟然也敢在我陆家颐指气使!” “咳咳咳!”老太太气得不轻。 “祖母莫生气,让蝶儿同她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是你的丫鬟,你处理吧。”陆倾蝶看向陆芷嫣。 陆芷嫣是个心善的: “送回胡家让外祖父处理吧……” “娘,你觉得呢?” “要说!这秦氏竟然背着父亲生下了陆远山的孩子!实在是大逆不道!嫣儿你放心!娘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翠儿被带下去关在了柴房,老太太年岁已高,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如今将军府没有了家主,老太太急火攻心,回去歇着了。 留下了胡莺莺和陆芷嫣,陆添逸。 陆添逸见到下人都遣散了,才别别扭扭地走到陆倾蝶面前: “谢谢你为我娘撑腰。” “你要谢的只有这一件事吗?” 陆添逸撅着小嘴看了看陆芷嫣: “谢谢你替大姐做主。” “逸儿!不得无礼!是二姐!” “娘!她又不是娘的孩子!孩儿为何要叫她大姐!”陆添逸依旧不服气。 胡莺莺拍他的屁股上: “叫大姐!” “不叫!” “叫大姐!” “不叫!” 陆芷嫣唤道: “逸儿,叫大姐。” 陆添逸嘟嘟囔囔:“大姐。” 陆倾蝶难得的觉得眼前这个臭小子顺眼,便不同他计较。 陆芷嫣仍有疑惑: “大姐。”叫的生疏,也别扭。 陆倾蝶也有些别扭,平日里大家都唤她师父,或者观主,不明她身份的人也是唤她一声道长。 “嗯?” “嫣儿仍有疑问。” “但说无妨。” “为何我在海棠苑……或是伏天观时,身体并无异样?” 陆倾蝶不好直说: “许是嫣儿姑娘善良,有了神仙庇佑吧。” 说罢,便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驻足回望: “若是不介意,嫣儿姑娘也搬到海棠苑同我一起住吧。” 说完便离开了。 云山告辞后,跟在了陆倾蝶的身后。 “娘……这个大小姐……好生的奇怪。” 胡莺莺此时满心感谢,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光打转: “是啊……上次见到这班人,还是在皇城寺。” “皇城寺?”陆添逸不明白。 胡莺莺爱抚着他的头顶: “是啊,蝶儿的一颦一笑像极了菩萨。” “师父。”云山见四下无人,对着陆倾蝶行礼。 “云山。” “就此别过吧。” “师父……不用云山留下帮你吗?”云山满脸担心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只要师父一下伏天观,命不久矣。 他知道师父的劫不是他帮得了的,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伏天观需要你。”陆倾蝶目光坚定。 “小十三道根聪慧,择日便让他下山历练吧。” 云山哪能不明白陆倾蝶的意思。 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小十三可说了,等着师尊回去带着他历练。” 陆倾蝶想起那个小家伙的脸,会心一笑: “去吧。” 云山不舍得回望了几眼,最后驾着马车渐行渐远…… 夜里,回到了海棠苑。 远远地便瞧见了宋柔的魂魄漂泊在空中。 宋柔不敢接近她…… “娘……”陆倾蝶弱弱地呼唤着远处的身影。 宋柔只是在她附近飘来飘去。 陆倾蝶手夹一道符咒,化作灰烬。 宋柔一张一合的嘴便发出了声音。 “蝶儿……我的蝶儿……” “孩儿不孝……”陆倾蝶对着那道身影一拜。 宋柔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娘见你安然无恙,便安心了。” “这些年,娘受苦了。” “不苦不苦……” “是娘一直在庇佑着陆芷嫣的吧?” 宋柔颔首: “嫣儿是个好孩子,是那陆远山心术不正,对我起了贼心不说,甚至还将你送到了南州。” “难怪……难怪娘亲你都不可近我身。” 宋柔的魂魄替陆芷嫣吸食了太多阴邪之气,本纯良的魂魄变得难以轮回。 若想渡化宋柔,又难了一步。 这一步,便是去解决那油灯中的煞气。 忽然,桌子上被符咒包裹起的灵狐焦躁不安。 “时候到了。” 陆倾蝶的手指泛起一缕蓝色的细丝,点在符咒上。 倏地,符咒像晨露一般化作一滩水,灵狐的魂魄此时只有指甲盖大小,合上双眼落在陆倾蝶的掌心。 第27章 有缘之狗 “醒醒。”陆倾蝶戳了戳小肉球的蜷缩的身子。 软软的,像糯米团子,想一口吃掉。 但是她忍住了。 小肉团睁开睡眼惺忪的睡眼,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忽的一股强大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入它的脑海。 小家伙弹跳而起,摔了个跟头。 它站起身来,看着这副实身: “人类,你很厉害。” “竟能将我化作实身。”它一顿: “只是……也太小了吧!” 它肆意地在陆倾蝶纤长的手指上蹦蹦跶跶。 “嗯,所以有件事需要和你商议一下。” 小家伙索性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慵懒地合上眼皮,它太累了…… “嗯,你需要找个肉身。” “我这不是有肉身了吗?”小家伙没睁开眼睛,闭目养神着。 陆倾蝶直截了当地说: “嗯,你想一直这么小。也可以不找。” 小家伙憋不住了,跳起来: “为何?” “前世你的肉身被粉碎。” “若不是你收了几年香火,受人敬仰,本不可重生。” “如今得以重生,实属难得,只是需要随我修行。” “我可以修行吗?”小家伙小心翼翼地盯着陆倾蝶,不放过陆倾蝶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可以。” “真的吗?”小家伙眼中犹如星辰璀璨,忽然间有了希望。 “你看起来很开心。” “儿时娘亲同我与妹妹讲,若我们可以修行成为真正的狐仙,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受世人敬仰,吸食人间香火,甚至可以化作人形同人类一样生活。” “只是过程很艰难。”陆倾蝶忽然想到了什么。 “冥溪愿意承受。”它说的虔诚而庄重。 “好,那明日便随我一同去寻个肉身吧。” 陆倾蝶打算先去休息一般,刚服下了解药,白天又耗损大量的真气。 “人类。” “你打算一直这么称呼我吗?”陆倾蝶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瞟了一眼。 “那……那我该称呼你什么?”小家伙斟酌了一番: “掌门?” “……我不是江湖侠客。” “观主?” “你不是伏天观弟子。” “师父?” “你未入师门。” “那人类。” “……” “随你吧。” “人类。” “嗯。” “是不是只要随你修道修行,我便可以化作灵狐?” “是。” “多久?” “莫急躁。” “我很急。” “那你先别急。” “我真的很急。” 陆倾蝶深吸一口气: “你急什么?” “我要去寻我的妹妹。” “知道了。” 陆倾蝶翻了个身子,便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小家伙。 “你知道了是多久?” “人类你醒醒。” “我们明天几时出发?” “人类……” ………… 漫漫长夜,在小家伙的喋喋不休中渐渐静谧。 雾鬼仍在作怪,今夜下起了漫漫大雪。 陆九年,你还不甘心吗? 陆倾蝶起了个大早,正打算去东市去为小家伙寻个肉身,与陆芷嫣打了个照面。 “姐姐,你要出去?” “嗯。” “姐姐刚来长安,可需我带路?” 看着陆芷嫣的气色又差了些: “嫣儿姑娘今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宜。” 近日陆芷嫣恐遇火灾,尤其是去别府雅宴。 “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太后邀我入宫,若是抗旨……岂不是驳了太后的面子。” “哦?就这么巧?昨日陆远山被擒,今日太后便传你入宫?”陆倾蝶觉得此事蹊跷。 “我与公主关系甚好,今日西凉答应放了公主,太后邀我一同为公主接风洗尘。” “若是这般,那嫣儿姑娘便等上我片刻,我同你一齐入宫。” “这……” “可有不妥?” “姐姐从未入过宫……就怕这皇宫姐姐是进不去。” “放心,我有熟人。” 陆倾蝶赶时间,便留下了陆芷嫣一人在寒霜中。 陆倾蝶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东市。 东市热闹的很。 茶铺早早支起了摊子,热气腾腾的汤茶伴着干饼的香气流入巷中。 卖鲜肉的阿婆大声吆喝着,脚边还有残留的血迹与带着残肉的骨头。 人们手中捧着暖炉,陆倾蝶手中捧着刚睡醒的小家伙。 小家伙唠叨了一夜,嗓子有些哑。 “人类,你带我去哪儿?” “寻肉身。” 小家伙翕动鼻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 “好腥。” “你看那个牛,身材高大,看年纪应该不大,你可愿意?” “我灵狐好歹也算上俊俏,岂能寄居于蛮牛身上?” “你瞧那头深灰色的驴可好?” “就不能寻个小巧之物?” 陆倾蝶没想过……她想了一夜,觉得寄居与牛羊马驴身上…… 她可以骑…… 可她也不愿强狐所难…… 陆倾蝶寻摸着小巧之物。 路过一片空旷的草地,一条雪白色的小狗蜷缩成一团,在雪中颤抖,苟延残喘。 眼看着陆倾蝶离繁华的街道越来越远,小家伙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类……你不会……” 她蹲下身子,将小狗捧在怀中,小狗在她胸前蹭了蹭,她能感觉到小狗的生命在流逝。 “你可愿意将魂魄寄身于它身上?” “我现在反悔可以吗?”它忽然能意识到为何昨日眼前的人类说这很艰难… 高高在上的灵狐如今要寄身于一条狗身上…… 它还哪有脸见同类? “可以反悔。” 没想到这无情的人类竟然不挽留它一下!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小家伙悻悻地垂下头。 看看陆倾蝶,看看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小白狗。 毛色倒是很相近……就是这跨品种……难以接受。 “有。” 小家伙眼睛一亮。 “可以选择反悔。” 小家伙的眸子又暗了下来。 “它快死了。”小家伙难以下定决心。 陆倾蝶抚摸着小白狗枯燥的毛发上: “若你寄身于它身上,便可以救它一命。” “可算的功德一件?” “救人救狗是一样的,万物生灵,众生平等。” 小家伙没好气地白了陆倾蝶一眼: “众生平等,你为何不当狗?” 这可把陆倾蝶难住了,思忖片刻: “我若是狗,又如何带你修行?” “合着你是拯救众生的存在?” “你这么说,也没错。” 小家伙心中翻了个白眼,但是看着垂危的小白狗,于心不忍…… “遇见你也是有缘。”它对着小白狗嘀咕了一句。 “就它了。” 第28章 倒反天罡 陆倾蝶寻了个静谧之地,将小家伙的魂魄安于小白狗身上。 片刻,小白狗如获新生一般活蹦乱跳。 都是四脚着地,它没什么不适应的。 “……”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陆倾蝶抿着唇不言语。 “人类。” “嗯。” “这是只母狗。” “嗯。” “可我是一只俊朗的狐族公子。” “嗯。” “可它是只母的。” “不,现在应该说……” “你是只母狗。” 灵狐如何都不能镇定下来。 它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现在可以后悔吗?” 陆倾蝶抱歉地看着龇牙咧嘴的小白狗: “不可以。” “你可以委婉点儿吗?” “好。” 陆倾蝶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机会只有一次。” 小白狗彻底败下阵来,四脚朝天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何时能变成人?” “或者什么时候能变成狐?” 陆倾蝶手指抵在下巴,若有所思: “看造化。” “你不是道士吗?你倒是算算!” “重生本是逆天之道,算不得。” “化成人形或许可以,若想化成灵狐需要很深的道行。” “你什么时候带我修行?” “人生处处是修行。” “……” “……” 两眼相望,小白狗选择沉默,迟早有一天他要被这个无情地道士气死。 “冥溪这个名字不太像狗的名字。”陆倾蝶觉得行事很不方便。 “好,你现在又想给我起名字了。” “嗯,换个好养活的名字吧。” “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定,我认。” “我需要想想。” 陆倾蝶看时辰也不早了,便去卖笔墨纸砚的地方买了一些做符咒所需之物便回将军府了。 陆芷嫣乖乖地在府中等着她。 “嫣儿姑娘莫急,再等我片刻。” “姐姐可是去东市买狗了?” “嗯……” “倒是可爱的很。” “嫣儿姑娘等我会儿。” “不急,午时之前进宫便可。” 陆倾蝶会心一笑,便进屋了。 她张开一张符纸,咬破了手指,用血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 而后将其折好放进囊中,系好吊绳。 “姐姐。” 陆倾蝶开门便瞧见了小白狗躺在地上和陆芷嫣打闹。 陆倾蝶无奈上前将护身符递给陆芷嫣: “嫣儿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将它带身上吧。” 陆芷嫣瞧着护身符精致的很: “多谢姐姐,嫣儿定当带在身上。” “嗯,不嫌弃便好,关键时刻,它或许能救你一命。” “多谢姐姐。” 陆芷嫣也从袖中掏出一柄晶莹剔透的簪子: “礼尚往来,这玉簪是我在伏天观求得的,说是可保平安,嫣儿希望姐姐一生平安。” 这玉簪她自然识得,这玉簪正是她的,下山之前留在了观中,看来她和陆芷嫣是真的有缘。 有了护身符,这玉簪于她而言,确实用处不大,她便收下了: “多谢嫣儿姑娘。” “姐姐唤我嫣儿便好,莫要生疏了。” “嫣儿。”阳光打在陆倾蝶明媚的笑容中,流光四溢。 陆芷嫣挽着陆倾蝶的胳膊,像寻常姐妹一般朝着早就备好的马车走去。 “汪汪汪!”小白狗狂吠几声向前爆冲了两步咬着陆倾蝶的衣角。 陆倾蝶眉眼弯弯,甚是欣慰,附在小白狗耳边悄悄说: “学的很像,跑得很快,咬得很准,看来你很喜欢这副身体。” 陆倾蝶此生第一次见一只狗翻白眼。 可爱极了。 “你可是想一同前往?”陆芷嫣也俯下身子问道。 “汪汪!”小白狗咧着嘴笑道。 “那便带你见见世面?” “汪汪汪!” “阿姐,可以带着它吗?” 陆倾蝶倒是不在意,只是这狐狸……还是一只色狐狸啊…… 怎么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了呢? “走吧。” 宫外。 陆芷嫣有太后的懿旨,可以随时进宫。 可是陆倾蝶就难了。 “没有太后的懿旨,皇上的圣旨,不得入宫。” “阿姐,你不是说你在宫中有熟人吗?”陆芷嫣背过身说道。 “陆姑娘,太后已在鸣銮殿等候多时,皇上也在。” 言外之意便是速速前往,不得耽搁。 “阿姐……”陆芷嫣有些为难。 “这位官爷,敢问萧世子可在鸣銮殿?” 侍卫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陆倾蝶。 陆倾蝶今日穿了一身朴素的白色衣领灰色下摆的道袍,为了显得入世一些,她特意在外面搭了一件最朴素地灰色披风。 在冬日里,显得凄凉。 进宫之人哪个不是穿着华丽尽显富贵之色。 “你认得世子?” “正是。” “你认得世子也不行!” “还请官爷通融一下,去寻世子出来问个清楚便是。” 侍卫懒得很,他怎么瞧也不认为陆倾蝶这样的人是认识世子的人,何必去多跑一趟?皇宫多大? “陆姑娘,还请快快入殿,若是恼了皇上和太后,可不是一个世子爷能护得住了。”侍卫不屑地看了一眼陆倾蝶。 陆芷嫣只好先行一步。 “蝶儿。”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宫中传来。 侍卫一见毕恭毕敬地施上一礼: “宋监正。” 宋度抚着胡须,径直掠过侍卫,走向陆倾蝶: “你初到长安,穿的这般单薄,怕是要感染风寒。” 说着便要带着陆倾蝶进宫。 侍卫想将其拦下,宋度和蔼可亲地看了他一眼: “可还有事?” 侍卫吓得连忙往后缩了几步: “不敢不敢!监正请!” 宋度收起笑容,大摇大摆地带着陆倾蝶进宫了。 侍卫擦了一头虚汗…… 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心中一阵凉意…… 不是认识世子吗?怎么跑出了一个监正…… 这两人!没一个好惹的! 宋监正神出鬼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上见了监正也是礼让三分,若是这朝堂之中有谁能左右皇上的决定,那就只有宋监正一人了。 看来这姑娘的来头不小。 “多谢师父。” “哈哈,我在钦天监观天象,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便出来瞧瞧,没想到果真遇到了你。” “师父的鼻子可比它灵多了。” 宋度才发现陆倾蝶身后竟跟着一只小白狗,看了一眼,便大笑道: “可是收了一只灵狐。” “师父慧眼识珠。” “你才是猪!”小白狗心中暗骂。 “也算做个伴。” “好了,鸣銮殿在那边。” “师父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 “可是皇上召见你?” “来不及了,今日是我召见他。” 第29章 刺客 陆芷嫣见到鸣銮殿上的皇上与一旁转着佛珠的太后。 “臣女陆芷嫣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太后瞧着陆芷嫣才有了笑脸,仿佛太后的亲孙女一般。 “嫣儿气色可是又好了许多。” 陆芷嫣摸摸小脸,泛起一丝红晕,只因在场的还有她的心上人,二皇子——萧离。 “既然嫣儿来了,我们便去宫道上迎接宁儿吧。” 说起长公主萧宁,皇帝萧晋的笑脸高高在上的僵在了那里。 “母后,外面风寒,若是宁儿回宫,李公公定会前来通报,那时再去迎着也不迟。” “田嬷嬷,去瞧瞧。” “是。” 在宫中,田嬷嬷的地位和李公公那是平起平坐。 众所周知,李公公室皇上的心腹,田嬷嬷是太后的心腹。 “汪汪汪!” “汪汪汪!” 鸣銮殿外忽然响起一阵狗吠。 皇上不喜狗,更是对狗毛敏感至极。 田嬷嬷厉色将不速之客拦在殿外: “大胆!你是何人?怎敢带着这种脏东西进宫?” 田嬷嬷又从上至下细细打量着陆倾蝶的穿着。 此人穿着朴素不像刺客,又是生面孔……不敢下定论。 “何人在外喧闹?”太后慵懒中厚地声音从殿中传出。 田嬷嬷忙进殿禀报: “禀太后,不知何人竟带着一只狗在门外。” 陆芷嫣忙上前欠身: “禀太后,外面之人是臣女的长姐,陆倾蝶。” 听到陆倾蝶名字,坐在二皇子身旁的萧卿尘手中的茶杯一顿,眼中顿时有了光亮。 二皇子可不是吃素的,一眼戳穿: “莫不是世子的心上人?” 萧卿尘收起心中的那份爱慕,换上平静之色: “二皇子说笑了。” “长姐?”太后思忖片刻,顿时大悟: “难道是陆大将军的女儿?” “正是。” “快将陆姑娘请到殿中!” 皇上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陆倾蝶怎么来了? 昨日之事来的突然,陆远山被擒已不是秘密,陆倾蝶的身份更是昭告天下。 他还未来得及召见这位奇女子,今日这奇女子竟不请自来…… 不知是何意…… 难不成是来求他放过陆远山? 毕竟是女孩子家家,眼见短浅,天真纯良。 田嬷嬷听闻陆倾蝶是陆廷玉之女,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敬意。 昨日便听见下面的人传着陆府的变故。 先是陆远山从西凉战场上带回来的庶子竟然是西凉三皇子。 后是陆远山的庶女竟是陆廷玉之女。 这通敌叛国与大逆不道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见了朕为何不跪?” 陆倾蝶身后跟着一只小白狗,一人一狗一个比一个站的笔直。 萧卿尘嘴角噙笑,心想如此纯良女子只应天上有。 太后此时插话了: “听闻陆姑娘自幼被送到了南州,哪懂得宫中礼仪,哀家瞧着皇帝就莫怪陆姑娘了。” 太后都开口了,哪还有皇帝说话的份儿? 谁不知道太后虽久居深宫,可朝堂重臣哪个不是太后的人? 更何况他不是太后亲生,得了这皇位一直以来也是小心翼翼。 “既然太后都准了,那朕便不怪你了。” “只是朕对狗毛敏感至极,田嬷嬷,将这狗带下去吧。” “汪汪汪!”小白狗冲着田嬷嬷叫着。 陆倾蝶更是将其护在身后,恐怕是灵狐瞧见了皇上……被射杀的事情又涌上心头,一时之间难以控制。 龙颜大怒: “这是何意?你要抗旨?” “皇帝!陆姑娘可是廷玉将军的女儿。”太后在一旁旁敲侧击道。 皇上袖中双拳紧握…… 好啊陆廷玉,生前这老女人就处处护着你,死后又护着你的女儿!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母后说的是,廷玉将军乃是护国大将军,朕正想为他追封爵位。” “这般便好。” “我瞧这狗亲切,它叫什么名字?” 陆倾蝶脱口而出: “大小姐。” 皇上一愣……太后更是一愣…… 只有萧卿尘蜷起拳头笑了两声。 “果真是奇女子。”二皇子轻轻拍了拍手掌。 “为何起了这名字?”太后来了兴致。 “因为她是我的嫡长狗。” 高高在上的皇上更是差点让口中的茶水噎死…… “咳咳咳……” “皇上保重龙体,可莫要因为我,受惊啊。”陆倾蝶不紧不慢。 皇上心口实在憋闷,摆了摆手: “朕瞧着时辰不早了,还是早早去宫道上迎接宁儿吧。” 皇上走在最前面,太后紧随其后,路过陆倾蝶时亲切地将其拢在身边,看着着实亲切: “哀家瞧你是越瞧越欢喜。” “多谢太后赏识。” “这狗当真叫大小姐?”太后瞧着紧跟在陆倾蝶身旁的大小姐,拦不下半点儿笑意。 其实也是陆倾蝶突发奇想。 既然世人人人在意身份地位…… 那她就要以此来唤醒众人的觉知。 “当真。” 皇帝在前面冷不丁来了一句: “好一个嫡长狗,这被人听了去,可有人敢娶你?” “汪汪汪!”大小姐不乐意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说它是个累赘! “呦,还是个护主子的!”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殊不知皇帝在前面面色铁青,只是不好发作。 这老不死的……总有一天连着萧府、陆府连根拔起! 陆廷玉!你不让朕舒服!死了就好好在阴曹地府瞧瞧你们陆家是怎么灭亡的吧! 陆倾蝶一进宫,便感觉到体内陆常青老爷子的神识极其活跃…… 若不是她道行深,就要压制不住了。 “长公主回宫!” 李公公的传唱将暗潮汹涌的氛围打破。 陆倾蝶收回思绪,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 鼓乐齐鸣,长公主坐在碧玉凤冠马车上。 马车缓缓停下,长公主掀开车帘,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柄箭头燃烧着火焰的箭射来。 李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车帘暗下: “有刺客!快来护驾!” 萧卿尘就近将太后和陆倾蝶护在身后,而陆倾蝶两指用力一弹,将手中铜钱抛向空中。 那柄箭“唰”的一声插入了马车边的雪中。 火焰霎时间灭了。 皇上大惊失色,抚着心脏: “灭了?” 第30章 一箭双雕 官道上惊魂未定,皇上便语出惊人。 陆倾蝶嘴角噙着笑意走到皇帝身边: “若陛下想让它着,我倒是可以让它着上一着。” 李公公闻言准备上前与陆倾蝶理论一番: “放肆!” 还没等李公公提着拂尘指着陆倾蝶的鼻子骂,陆倾蝶一回头呵斥道: “你放肆!” 李公公没想到陆倾蝶竟然这般目中无人。 这宫里,除了太后和陛下,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是毕竟是太后的娘家人,李公公不好发作,悻悻地退到马车旁: “不知奴才哪里做错了?惹得陆姑娘如此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你方才的手在何处放着?”陆倾蝶已然转变成了一个判官,在断案。 皇上欲加阻止,太后却拦了下来: “前几日宫中便传这长安来了个奇女子,一入长安便去了那逍遥坊三楼。” “昨日更是大义灭亲,哀家有些好奇了。” “母后,这是皇宫,岂能容得一个女子在此作乱?” 陆倾蝶耳朵灵光,微微一笑: “是啊,这可是皇宫,遇到刺客……”陆倾蝶一顿: “竟没有一人去追。” 皇帝背后一凉……难道她早已发现了端倪? 是啊……今日的计划本就天衣无缝…… 刺客行刺天子,却不小心将长公主困于火海中,杀人于无形,至于刺客……随便从天牢抓上一人让太后消消气便好。 唯一算错的就是今日的不速之客——陆倾蝶。 果然陆家人克他! 迟早有一天他要屠陆家满门! “来人!将宫中所有出口封锁!抓刺客!”皇上下令道。 一时之间传唱声响彻整座紫禁城。 “宁儿?”太后唤了一声。 马车中竟没有一丝动静。 “来人!快瞧瞧公主怎么了!” 田嬷嬷上前掀开车帘,却发现萧宁此时晕倒在马车上,不省人事。 “宁儿!快!快传太医!”太后捏着帕子抚着心口,气都喘不上一口。 萧宁可是太后的心肝宝贝,太后育得一儿一女。 儿子萧凉关在外开侯府,早年在战场上失了双,如今若是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太后怕是也要跟着去了。 陆倾蝶挑眉看向隔岸观火的皇上。 没想到你还留有后手? 皇上此时心中大喜,没想到陆远山昨日献计竟派上了用场,他挑衅地对上陆倾蝶的双眸: 朕是天子,没人可以挡着住天命。 直到宫道之上仅剩下李公公和皇上时,陆倾蝶才换了一副面孔。 “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这般残害公主,不怕遭报应吗?” “哦?朕做什么了?”他看向一旁的李公公: “朕做什么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陆姑娘,莫要误会了陛下。” “朕念在护驾有功,便不计较你这般无礼了。” “那我还要叩谢陛下吗?” 皇帝气定神闲地往前踏上一步,眯着眼睛威胁道: “这次就免了吧,若有下次,朕不会手软的。” “先帝的规矩,朕不必遵守。” “你若乖些,便回陆家夹着尾巴做人。” “朕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 “陛下口气可真大,真是不怕闪了牙。” “放肆!你可知你今日冒犯陛下多次!你有几个脑袋够你这么掉的啊!” “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李公公,您瞧好了,我这脑袋就一个,陛下想取,随时来取便是。”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皇上冷着眸子沉声说道。 “陛下,还请三思啊。”陆倾蝶从容自若地从灰色长袖中拿出一封龙封卷轴,卷轴未开,皇上的脸上的皱纹可开了。 “李瑜!”皇上的声音宛若有千年老血堵在心口。 李公公欲夺过卷轴,却被陆倾蝶躲掉了。 “陛下的鼻子可比它灵多了,这还没打开卷轴就闻到肉味儿了?”陆倾蝶似笑非笑。 “陆倾蝶,你真的是在找死。”此时的皇上不再是爱国爱民的天子,像是一个等待猎物的猎人,充满了血腥气味。 “哦?陛下可是要在这杀了我吗?” “你以为朕不敢吗?” 陆倾蝶捏着皇上的七寸,自然是不怕他降罪。 “陛下有所不知,我天生好赌,今日也是来赌一赌,就赌陛下不敢杀我。” 华清宫中。 三个太医擦着额头间的冷汗,瞟着一旁心神不宁的太后。 “禀太后,公主的脉象一切正常。” “那为何哀家的宁儿迟迟不醒?” “恐怕是方才公主受了惊吓。” “当真无碍?” “还请太后放心,臣行医多年,从未看走眼过。”王太医自信满满地汇报着。 “臣为公主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相信不多时,公主便能醒来。” 太后身子本就虚弱,此时更是气血不畅,只好抬手让太医自己拿主意。 太后一手撑在脸颊两侧: “田嬷嬷,为何不见皇帝?” “禀太后,陛下同陆姑娘在宫道上不知说些什么。” “卿尘呢?” “世子和几位皇子在门外候着呢。” “叫卿尘去接蝶儿回华清宫。” “是,老奴这就去办。” “你随着卿尘一同去吧,若是皇帝为难,你出面,皇帝自然是会给哀家几分薄面。” “是。” 门外,陆芷嫣心不在焉地搓着手帕…… “小姐……” 神游在外的陆芷嫣一直在想今早陆倾蝶的嘱咐…… 今日不宜出门,方才那箭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是朝着马车上的公主而去…… 而离马车最近的虽是皇上,其实不然! 她在马车一侧!若是马车着了火,她也无法逃脱! 多亏今日有阿姐相伴,若是没有阿姐那一枚铜钱……别说是她这条贱命了,长公主也…… 到时候陆家真就完了…… “世子殿下。” “田嬷嬷。” “太后吩咐老奴随殿下去将陆姑娘接回华清宫。” 方才他就察觉到不对劲,皇上独独留下了陆倾蝶一人。 若说是护驾有功,理应在众人面前赏赐。 “有劳嬷嬷了。” “老奴应该做的。”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朝着宫道走去。 “你有几条命跟朕在这赌?” “千千万万条。” “好一个千千万万条。” 说着,李公公便朝着空中吹响了一阵细小却穿透力极强的哨声。 顷刻间,宫道四周的屋檐上出现了四个黑衣人,一人手中搭着三根燃烧的箭。 “刺客不甘心,二次刺杀,陆姑娘不顾生命危险护驾有功,追封了公主可好?” “只不过这公主,是个亡命公主。”皇帝此时优哉游哉,一切尽在掌握。 第31章 两难境地 李瑜见过嚣张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敢在天子面前不跪不礼,甚至妄想威胁天子,可谓异想天开,这世道,还真有那不长眼的人。 刺客剑拔弩张,只要燕帝下令,那十二柄剑便会一齐朝着她射出。 她被包围了? 陆倾蝶只觉可笑: “陛下这份自信可是我那假父亲给的?” 底牌已出,燕帝也不遮掩: “所以你是故意将陆远山送到朕的面前?” “我可没那个本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若我不揭穿三皇子与陆远山的计谋,想必明日便是我下西凉之日了吧?” “难道你不想嫁到西凉?不想陆家光宗耀祖?再怎么说,你也是陆家人,难道就不为陆家考虑?” “我猜陛下早就知道陆远山通敌了吧。” “准确的说,通敌的人是……” 陆倾蝶将“你”这个字吞了下去。 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私下伪装的燕帝。 “你到底是谁?” “陆廷玉之女——陆倾蝶。” “朕觉得你不简单。” “不过是被南州养父送到道观学了一下占卜术罢了。” “那你可曾算过今日会死?” 当然,燕帝未给她说话的机会。 一个手势便下令刺客放箭。 一刹那,四面八方的箭蜂拥而至。 燕帝看戏般地站在远处,李瑜瞧见宫道不远处有人走来,小声提醒道: “陛下,世子和田嬷嬷来了。” 陛下迅速捂着心脏,连忙身子不稳,倾斜而下: “来人啊!刺客!” 陆倾蝶只觉这燕帝不去梨园唱戏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几乎同时,萧卿尘与宫中护卫同时奔向宫道。 燕帝含笑看着眼前的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陆倾蝶,你死定了。 可下一秒,燕帝嘴角的笑容跑到了陆倾蝶的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十二柄火箭在离陆倾蝶一寸之处停顿在了空中。 陆倾蝶的本事只有萧卿尘见过,此时燕帝与一齐赶来的田嬷嬷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见过这场面? 十二柄火箭不远不近地就停在了那里。 官兵纷纷去追杀四名黑衣人。 “陆姑娘!”萧卿尘一脸担忧。 陆倾蝶将十二柄火箭一柄一柄在燕帝和李公公的震惊下握在手中。 “陛下,我可护驾有功?” 燕帝装出惊魂未定恶狠狠地看着陆倾蝶: “有。” “可有赏?” 燕帝咬紧牙关: “有。” “那就多谢陛下了。” 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带着大小姐朝着华清宫走去。 这熟门熟路地像从小生活在宫中一般。 萧卿尘三步并作两步: “你怎知我是来接你去华清宫的?” “田嬷嬷不是跟在世子身边吗?难不成是我会错了意?? “啧,陆姑娘聪慧,是萧某愚笨了。” 田嬷嬷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这陆倾蝶看似朴素纯良,却深得萧世子喜爱。 “陆姑娘,这大小姐可真是可爱。” “哦?田嬷嬷方才可是去洗了洗眼睛?” “老奴不明陆姑娘何意。” “小女不才,就是记性好,方才我记得嬷嬷说大小姐是脏东西啊。” 大小姐听后也抗议,“汪汪”叫了两声表达着心中的憋屈。 田嬷嬷顿时底气不足,不敢言语。 陆倾蝶也无意为难无辜之人,索性不理会这个一心想要攀附的嬷嬷。 华清宫。 “太后,陆姑娘来了。” “快请陆姑娘进来。” 田嬷嬷支支吾吾不肯去。 太后狐疑: “为何不去?” 田嬷嬷鼓起勇气上前小声说道: “太后,恕老奴直言,这陆姑娘是个邪乎的,还是远离的好。” 这可把太后弄糊涂了,这好端端的女子,怎么就邪乎了? 田嬷嬷这才将方才十二柄火箭停在空中的事儿说与太后。 而后眼神躲闪: “陆姑娘的身子怕是有脏东西,老奴也是为了太后好啊。” 陆倾蝶第一次见有人告状如此正大光明。 她就在门外站着,这田嬷嬷也不避人,还真是个记仇的。 “阿姐笑什么呢?”陆芷嫣一脸担忧地看着陆倾蝶忽然对着空气笑了。 笑的有一丝诡异。 “哦?嫣儿没听到?” “什么声音也没有啊。”她四下环顾,当真没有声音。 原来是她耳朵太好了,是她误会田嬷嬷了,她在心中默默给田嬷嬷道了个歉。 “没笑什么。”说出来怕是吓到了嫣儿。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一阵脆灵灵的巴掌声。 门外却没一人敢进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这时,陆倾蝶推门而入,陆芷嫣拦都拦不住。 只敢在门外候着。 见陆倾蝶不请自来。 田嬷嬷识颜色得退了几步。 太后紧绷的脸上才和颜悦色了起来: “蝶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倾蝶上前将跪着的田嬷嬷扶起: “太后莫要生气,田嬷嬷所说句句属实,只是用词不当罢了。” 太后不悦: “只是一个下人而已,竟然敢说你的坏话,实在是不该!跟了哀家多年,竟触了哀家的底线。” 田嬷嬷知道太后最厚爱陆家人,却没想到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陆倾蝶掌嘴于她。 “太后,莫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身子。” “蝶儿瞧着太后双目浑浊不堪,道运有变,想必近日来太后终日不得好眠吧。” “蝶儿说的不错!近日哀家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就是不知蝶儿说的道运有变是何意?” “若太后信我,我便直说了。” “但说无妨。” “有人要害您。” “莫要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太后乃福人天相!岂会有人敢加害于太后?”田嬷嬷是个忠心的。 太后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国泰民安,宫中自然也不敢有人要加害与她,但是为了满足陆倾蝶的面子,还是笑了笑: “蝶儿,莫不是漂泊在外学了些卜卦之术?” “正是。”陆倾蝶看出了太后眼中的怀疑。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她今日进宫本来就是为了护着陆芷嫣。 再加上要同燕帝交换筹码,却意外发现太后的命道轨迹被什么人改变了。 若不加干预,恐是过不到年根啊。 “那蝶儿便说说看,哀家该如何做?”太后可是真的喜欢这陆倾蝶,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童言无忌,她权当听了笑话逗个闷子了。 只见陆倾蝶正襟危坐: “太后近日可是准备在宫中办个消寒宴?” 这消寒宴只有太后与皇城寺方丈知晓,甚至连田嬷嬷都未知会。 长安夜夜落雪,百姓苦不堪言,作为一心向佛的太后,也该为百姓做些什么。 前些天,她出宫前往皇城寺,皇城寺的方丈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消寒宴”即“暖冬宴”。 宴请朝堂上下,上至一品大臣,下至芝麻小官,都可参加。 在长安街道扫清门前雪,宴请黎民百姓,流浪百姓可与天子同饮共乐。 只是……这件事陆倾蝶是从何得知? 太后半信半疑: “正是。” 见太后没有否认,陆倾蝶才放心了。若是太后否认,那她还真不好帮。 “这消寒宴,办不得。” 太后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第32章 人偶术 空气凝滞,只闻几息浅浅呼吸声。 “可哀家已经着手准备了,若是停了这消寒宴,恐违背天意。” “长安夜夜降雪,实属不易。” 陆倾蝶算是听出来了,这太后一心向民,却不知被人利用了。 “太后若是信蝶儿,蝶儿可保明夜开始,长安气候恢复如常。” 小小雾鬼不在话下,本就打算收服了这雾鬼。 太后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这个年仅十七的女子,说出如此大话,竟心不慌,神情镇定。 “不是哀家不信你,是这关乎长安百姓。” “若后天长安大雪如期降临,那太后再办这消寒宴也不迟。” 太后斟酌了片刻,终是随着陆倾蝶的性子了。 反正也不会折损什么,若是不成,消寒宴如期举行便可。 话语间,陆倾蝶踱步到萧宁床前。 看着萧宁呼吸均匀,却面色发青,想必是中了魔僧的木偶术。 此术乃用草人、木偶、泥俑、铜像作为被施术者的替身,取得被施术者的毛发或者贴身物件,将其诅咒或者施法,被施术者便会产生相同的反应。 想破此术,只能找到施术者,将替身以五行之术毁之。 陆远山好计谋,杀人于无形。 “太后,你瞧长公主的手指。”一旁的田嬷嬷惊呼,慌乱下,将身后的茶碗碰倒在地。 外面的人只闻惊呼声与碗碟掉落的声音,陆芷嫣更是为陆倾蝶捏了一把汗…… 只见长公主的指缝中竟然渗出鲜血,十指无一幸免。 太后惶恐! “方才还好好的!怎会如此?” “太医方才说宁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啊!”此时的太后也乱了阵脚。 人好端端的躺在那里,无人靠近,怎会如此? 若说唯一靠近过的人……只有陆倾蝶! 陆倾蝶勾起唇角. 好一招……请君入瓮,好一招,嫁祸于人,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陆远山,你的这般智慧用在战场上,何怕没有战功! 可惜了,随了一个阴狠的主子。 太后不愿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 “传太医传太医!” 外面宫人乱作一团,陆芷嫣一行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在外面干着急。 大小姐此时也在外面狂吠了起来,吠的太后……心烦意乱! “田嬷嬷,让那只狗闭上嘴!” “是!太后!”田嬷嬷得意了。 “你很得意啊,田嬷嬷。”陆倾蝶面不改色的拦下了田嬷嬷的去路。 太后忍着最后一丝理智: “蝶儿,哀家念你是陆家人,饶你这次,若是宁儿有个三长两短,陆家可保不了你。” 陆倾蝶欠身: “太后,您可见我碰到长公主?” 太后细细回想……却未见陆倾蝶触碰到宁儿。 “那我又是如何加害于长公主?” 太后一时心急,才着了道,人之常情,陆倾蝶愿意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田嬷嬷!你说!蝶儿可曾碰到宁儿?” 田嬷嬷跪在地上,以膝为脚,挪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明鉴!这陆倾蝶来的神不知鬼不觉!在陆府消失多年!忽然就出现了!” “那宋伯公寻了陆倾蝶多年都未寻到,却蹊跷地在平定西凉之乱时出现!” “甚至还不惜诋毁陆家名声将陆将军关押在天牢!” “方才老奴那都是亲眼所见!这陆倾蝶真的会邪术!她真的能隔空操物啊!” “虽说没有碰到长公主!可是她邪门啊!” 田嬷嬷叽里呱啦解释一通,又说服了太后。 田嬷嬷声音之大,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此时萧卿尘再也按耐不住了。 “太后,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萧卿尘在外大喊道。 “进来吧。” 陆芷嫣随着萧卿尘身后一起进殿。 “太后。” “讲。” “太后莫要听信谗言,陆姑娘的本事臣是亲眼所见。” “舍弟被邪祟缠身,就是陆姑娘赶走了邪祟,舍弟才得以恢复如初。” “昨日长安忽起大雾,是陆姑娘前夜就交代于臣,叫臣守着各个官道,才没出乱子!” “臣女愿为阿姐作证!昨日长安大雾,是阿姐在雾中将陆九年降服,阿姐身怀绝不是邪术!” 从头到尾,陆倾蝶从未为自己辩解过什么。 她看着这两人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 “蝶儿,当真不是你害的宁儿?” 陆倾蝶知道解释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信者自会信,不信者多说无益。 “太后,多说无益,给我一天时间,我保公主安然无恙。” “只是需要天后助我。” “哀家如何助你?” “自然是给我一道懿旨。” 大小姐跟在陆倾蝶的屁股后面一颠儿一颠儿的。 “你可是要去捉贼?” “是。” “可算是我的功德?” “这是我的功德。” “奥。”大小姐委屈巴巴地放慢了脚步。 “为何不让那个身材高大的陪着你?若是贼人为难你怎么办?” “这不是有你吗?” “我?” “对,你可以咬他!” “那可算我功德一件?” “算!” 大小姐瞬时活力四射,脚下也轻盈了些许。 到了皇帝处理奏折的养心殿。 “陛下,陆姑娘来了。” 李公公见识过陆倾蝶的本事,嚣张气焰也下去了三分。 太监的生存之道他还是懂得的。 燕帝将面前的宣纸攥在手里,鼻孔冒气,双眸寒光: “让她进来。” “大小姐也在。” “一起进来。” 一人一狗出现在案桌前: “养心殿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你一个人来?就不怕死?” “我若怕死,便不会来。” “朕承认,你有些本事,但,还不够。” “朕?”陆倾蝶往前迈了一步: “你也配称帝?” “你敢质疑朕?” “燕帝对狗毛过敏,不知陛下,现在是不是该晕了?” 燕帝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一瞬,难以捕捉。 “所以这狗,就是来试探朕的?” 陆倾蝶声音抬高了几分: “是不是面具带久了,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一介凡僧,竟起了贪念,做起了皇帝,你,该当何罪?” 燕帝伸出软润的舌头舔了舔唇边: “凡僧?” 燕帝双手怒拍案桌: “朕是天子!朕是天子!朕是大燕的天子!” “说,天子在何处?” 燕帝的面孔逐渐狰狞,笑的猖狂: “没有朕!他萧晋能这么轻易地称帝?” “他萧晋要跪下来好好谢谢朕!若不是朕替他扫清了障碍!历史上就不会出现萧晋的名字了!” “朕失去了名字,替他享受荣华富贵,享受权利,他有什么不满?” “他太贪婪了!他竟然想自己坐在皇位上!” “他也不想想是谁帮他扫清的障碍?” “他太贪了……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帝地笑声回荡在大殿中。 “大小姐!咬他!”陆倾蝶一声令下。 大小姐来活,一跃而起,朝着燕帝狂奔而去,张着血盆大口。 燕帝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第33章 永弘法师 “大小姐!退下!瞧你把陛下吓得,差点儿就把他吓死了。” 大小姐显然意犹未尽,龇着牙,嗓中不断涌出“呼呼呼”的声音以示威风。 燕帝缩在角落,方才的威风凛凛此时碎了一地。 “大言不惭,若是换了人,可就上了你的当了。” 燕帝的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难受地让他不得喘气。 他难以呼吸,脸部充血水肿,呼吸困难,他的双手紧紧地钳制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喘气。 “萧晋,你还真是给跟杆儿就顺杆儿爬啊。” “我说你是和尚,你便顺了我的意,装作那个贪婪的僧人,你说的不错,贪婪的人还真不是你,是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助你登上这乘龙位的人就是皇城寺方丈——永弘法师。” “我的父亲当年是如何战死战场的,只有陆远山知道。” “那场战役之后的三年后,也就是我被送出南州之时,你便称帝了。” “好巧啊,就是这位永弘法师,在陆远山耳边吹了吹风,陆远山就将我送了出去。” “想必这也是永弘法师的一计吧。” “自那以后陆远山对永弘法师深信不疑,因为在那之后虽他屡战屡败,但是深得你的赏识,不光追加爵位,甚至还追加了五万兵权。” “想必你这人偶术就是从永弘法师那里学来的吧。” “只是学艺不精啊。” 得以喘口气的燕帝挣扎着从角落站起,一双颤抖的手指着陆倾蝶: “你到底是谁!”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纯良无害的女子…… 陆倾蝶轻轻一推,那摆在她面前颤抖的双手已然垂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碰我的家人。” “你不该害我外祖父,你不该把主意放在太后身上。”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陆家人。” “你最最最不该的就是让陆远山活着。” “如今永弘和陆远山里应外合,杀你个措手不及,你还不知悔改?” “你都不曾想,陆远山是从何而知你会这人偶术?” 是啊……萧晋回想起昨日陆远山要见他……说有一计保准刺杀萧宁的计划万无一失……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朕是天子,朕手中有兵符!朕会怕你?”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是他不愿意败在陆廷玉之女的手上。 “你要谋反吗?陆倾蝶?” “朕现在只要大喝一声刺客,你就会被安上刺杀天子的名声,你觉得你还能翻身吗?” 陆倾蝶推开大殿的门,一股冷风袭来。 “喊,大声喊。” “你当朕傻啊!” “你就是傻。”陆倾蝶毫不留情面地直言。 “你……” “你所作所为都是永弘法师撺掇的吧。” “何其傻啊?竟然听信一个和尚的谗言。” “若我没算错,永弘法师早已勾结西凉,就等着大燕内乱,举兵攻占大燕城池!” “萧晋,你还真的是傻。” 燕帝一脸难以置信,永弘法师是救过他的命的!怎么会加害于他呢? 怎么会害他赖以生存的大燕呢? 皇城寺乃大燕国寺! 身为方丈的他享受着百姓的爱戴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么会害他呢? 一定是陆倾蝶这个小人! 挑拨离间与他和永弘法师! 好阴险的女人! 还是小看她了! “来人啊!抓刺客!” 外面无人回应。 燕帝不甘心,竭尽全力冲着门外大喊: “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别说是皇城侍卫了,就连李瑜都不知所踪。 “李瑜!李瑜!” “啧!”陆倾蝶遗憾地摇摇头,将门外早已昏迷的李瑜提了进来: “可是这个李瑜?” “皇城军何在?”燕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皇城军负责在养心殿外守候。 “真是抱歉。” “方才太后一道懿旨,将宫内所有侍卫,奥,包括皇城军。” “都调到了宫外抓刺杀长公主的刺客去了。” “是朕小瞧你了,你竟然能说服太后为你下一道懿旨。” “我说了,人在做,天在看,天会向着我的。” “朕败了,但是你也奈何不了朕,朕是天子,你总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杀了朕吧?” 燕帝的脑子忽然灵光了起来,扶着凳子卷起袖子抓挠身上的红疹。 “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来此从来不是为了杀你。” “毕竟你现在掌握着大燕的命脉。” “你把朕折腾成这样,不是为了杀我?” “你只是永弘法师的傀儡罢了。” “大胆!永弘法师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准你诋毁他!” “我以为他是你爹呢。” “你敢侮辱先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能奈我何?” “你不怕报应吗?” 陆倾蝶着实被这个皇帝蠢笑了: “天塌了有你顶着呢,毕竟你是天子。” “你……伶牙俐齿!到底想怎样?” 此时的燕帝孤立无援,只好服软。 陆倾蝶不光拿着当年的龙封卷轴,还知道他与永弘法师的关系……执政多年,朝中忠臣都是太后的人,他只有永弘法师了。 “你先把人偶给我,破了公主身上的人偶术。” “休想!” “这世上只有永弘法师破的了人偶术,你算什么东西?” “萧晋,我一直当你只是被皇位冲昏了头脑,没想到你当真没有头脑。” “哪有人学习巫术,却不学习解术之法?” “因为朕就是要萧宁死!” “萧宁是你的妹妹。” “妹妹?可笑!” “陆太后,她并不是朕的亲娘!萧宁!更不是朕的亲妹妹!朕要你们陆家的人都为朕的亲妹妹陪葬!” “原来你的心结在这里。” “朕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当年婉儿就是随着太后去皇城寺拜佛烧香后失踪的!” “不是陆太后还能是谁?” “萧晋,若是我没看错,永弘是在你寻萧婉途中救的你吧?” 萧晋大惊: “你怎会知晓?” 萧晋看陆倾蝶眼神从恐慌。 到怀疑。 最后竟然有一分相信。 陆倾蝶捕捉到那一分信任,知道时机到了。 “我愿借你一分神识,助你迷途知返。” 第34章 因果 萧晋看着眼前变化莫测的场景如白驹过隙一般流转。 眼花缭乱间他瞧见一个红衣少年。 萧晋卓然而立的身子一抖……他在这个虚幻的空间中瞧见了他自己…… 此情此景,不正是当年他寻婉儿的那座后山吗? 他在皇城寺后山大声的呼喊萧婉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起起落落的回声。 城门外贴了萧婉的肖像画,若是有贼人带着萧婉出城,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寻找数日未果……他只能上皇城寺的后山寻一线生机。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而来。 是婉儿! 婉儿最喜吹笛。 回眸望去,来人不是萧婉,竟是一条巨蟒! 身体通黑的巨蟒足足比他高出一头,猩红色的双眼透露出了野性,盘踞在脚下。 他抽出腰间佩剑,却被巨蟒的尾巴随意一挥甩出了数米远。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看着猎物。 红衣少年失去了意识…… 虽是幻境,那是那股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和方才大小姐扑向他的感觉如出一辙……唤醒了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心慌之际,萧晋瞧见远处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上山来。 是永弘!永弘来救他了! 他依稀记得当初一睁眼就瞧见永弘慈眉善目的模样…… 猛然间,他的瞳孔皱缩,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 “不可能!” “定是陆倾蝶在他的幻境中动了手脚!” 他心神不宁的想法悉数落入了陆倾蝶脑中。 空灵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迷雾自在心中,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 萧晋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亲眼目睹永弘法师吹着手中竹笛,那巨蟒才渐渐隐匿于后山之中。 而永弘抬脚踹了红衣少年两脚,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努力凝神…… “皇子了不起?我让你了不起!我让你狗眼看人低!” “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要你成为我的傀儡!哈哈哈哈哈哈” 萧晋尘封多年的记忆忽然如画般浮现在脑海中…… 永弘这张脸……好生的熟悉…… 好像……好像…… 眼看萧晋就要走火入魔,陆倾蝶收回神识,站在一旁看着靠在椅子上一脸虚汗的萧晋。 萧晋猛然惊醒,喘着粗气,大口贪婪地吞咽着口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萧晋魔怔般地起身,走到陆倾蝶面前: “我想起来了……永弘法师……” 随后他摆手: “不!不是永弘……他是他是我儿时的伴读太监……” “他是成茂!” “萧晋。”陆倾蝶两指点在萧晋眉心。 萧晋发直的眼神才缓缓镇定下来。 这般心魔才得以消遣…… 年少的红衣少年的魂魄才不甘地从萧晋身上下去。 镇定下来的萧晋如落魄皇子一般…… 头发散乱不堪……还有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疹…… “你是来看朕的笑话的吗?” “我是来帮你的。” “帮朕?” “看朕被自己的伴读太监耍的团团转?” “凡事都有因果。” “年少的你可曾善待过成茂?” 红衣孩童扬起手中长鞭抽在成茂的身上…… “年少的你可曾放过成茂?” 红衣孩童穿着绣着龙纹的靴子踩在成茂的脸上摩擦…… “年少的你可曾心软一瞬?” 红衣孩童一脚将成茂踹进满是冰碴的湖中……看着不会游泳的成茂,红衣少年笑的猖狂至极。 “年少的你可曾问过那苦苦哀求的少年郎是否愿意进宫做太监?” 红衣孩童出宫瞧见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郎,便擅自将他纳入宫中成为了他的伴读太监…… 他依稀记得眉眼清秀的少年郎苦苦哀求: “公子……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娘还在家中等我呢!我还要……我的书卷!” 红衣少年看着成茂面前的竹篮,抽出侍卫的刀,砍向那一个个竹篮: “带走!” “你可曾……” “闭嘴!” “看来……你没忘。” “萧晋,萧婉若是活着,瞧见自己兄长这般,她该多失望啊。” “君不君,臣不臣。” 陆倾蝶话还未说完,萧晋便赤红着双目: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婉儿还活着?” 陆倾蝶不语,深不可测的杏眸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般平静地看着他。 “婉儿当真还活着?” “我瞧见了你身上的因果,这因,并未断,这果……”陆倾蝶欲言又止。 “我愿意放弃皇位!只要婉儿回来只要婉儿回来!” 其实他本就对皇位无意,他只想做一个肆意的纨绔子弟罢了…… 直到遇见永弘……永弘说亲眼见太后派人将婉儿带走……他才动了心思…… 皇宫之中哪一个是好活的……可是他们兄妹不贪图皇位……太后怎么就容不得他们兄妹二人呢? 就是因为他娘亲的身份卑贱? “有因必有果。” “这皇位本不该是你萧晋的。” “你的命格承受不住这皇位。” “是……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永弘……不!是成茂,是成茂和我联手害萧凉关失去了双腿……” “是啊,这龙封卷轴的皇位可是传给如今的永乐侯的。” “可惜了,就算我让出皇位,他也无福消受了,一个残疾帝王,怎能让百官臣服?” “这不是你的因果,不必你操心。” “陆倾蝶,你当真只是一个屠夫之女?” “是。” “我瞧着你的行事风格很像一个人。” “谁?” “钦天监监正——宋度。” “那你是看走眼了,我初入长安,并不认识什么宋度。” 萧晋从案桌下的秘格中拿出一个十指插在细针的泥佣: “人偶归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婉儿。” 陆倾蝶接过人偶,留下一道背影: “放心,机缘到了,自会相见。” 陆倾蝶拿着泥佣前去华清宫复命。 “这……这是何物?”陆太后看着这奇丑无比的泥佣直犯恶心。 这泥佣还将萧宁的长发镶嵌进去。 “这便是长公主的替身,此乃佛门禁术人偶术。” “泥佣不毁,长公主恐不出十日便会丧命。” 在场的人难掩恐慌之色,这等邪术…… “卿尘,你见识广!这世间可有人能解此邪术?” 萧卿尘侧目瞧了瞧陆倾蝶,上前禀报: “此人就在您眼前。” 太后眸色骤紧,闪过一瞬的吃惊,眼前人,只有手捧泥佣云淡风轻地陆倾蝶一人而已。 第35章 破术之法 华清宫外,三两皇城侍卫镇守宫门,宫中晚梅在白雪皑皑中熠熠生辉。 树下躺着一位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女子。 太后手捧暖炉身后有田嬷嬷跪在地上为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恕罪。 陆芷嫣同萧卿尘站在太后两侧,眼神均落在红梅下的灰袍白衣女子。 女子手持桃木剑负在身后,右手两指捻着一张符纸,两指上隐隐飘着;两股清澈的泉水。 太后怔怔地凝望着犹如仙人下凡的陆倾蝶。 她也不是没见过法师做法,只是这般境界非常人能比。 她亲身切实地看着那股无源之水在陆倾蝶指缝中流淌。 众人屏息凝神,只有陆倾蝶肆意而动。 一柄桃木剑滞于空中,光滑无痕的剑身在陆倾蝶两指微微动下忽的宛如笔走龙蛇般写下洋洋洒洒的图腾。 “金去!”手中符纸宛如蛟龙涌向桃木剑,紧紧贴在上面,那奇异图腾瞬时闪过一道金色地焰光。 “水去!”缠绕在指尖的无源之水倘若溪水般由高处缓缓流向低处,缠绕在桃木剑中。 “火来!”飘落而下的一朵红梅怦然绽放成一朵火焰中的梅花落在萧宁的心口上。 “大小姐!上!”大小姐属土,正是这破法的关键。 大小姐原地起势,宛如一道光束,投身于黑暗之中,长而粗壮的尾巴卷起地上的泥俑,尾巴稍稍一用力,抛向空中,以木为生,利爪如刃,在泥俑身上划开一道裂痕。 陆倾蝶两指微微一动,金木水火环绕的桃木剑一剑封喉,瞬时泥俑在空中四分五裂,无源之水落在心口上的红梅上,落地生根…… 桃木剑插在白雪中,静待生命的新芽。 陆倾蝶不语,没人敢说话。 纵使高贵的太后,也屏着呼吸,心中急躁都落在了暖炉上,暖炉中的烟是越来越大。 田嬷嬷更是焦急万分,想抬头看,却不敢。 若是长公主安然无恙,她还有活路,若是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燕帝都未必能保住她。 在陆芷嫣的震惊下,长公主萧宁的脸色渐渐红润,唇边也显出一抹淡淡的血色。 陆倾蝶笑意在唇边荡漾: “送长公主回宫休息吧。” 太后迟疑: “这就好了?” “正是。” “可宁儿还没醒啊……” “太后莫急,不出一个时辰,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长公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太后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一脸慈眉善目地抓着陆倾蝶的手。 就是这只手流淌过无源之水,好生的神气。 太后新奇地打量着这双与平常人无异的手。 若说这手与平常人的区别,那就是太漂亮了,太水灵了,太润泽了。 “蝶儿这般功夫着实让哀家大开眼界啊!” “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十岁之时便访名山秀水,偶遇奇人异事,求学一二。” “我陆家女子果然各个不俗!” “嫣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长安贵胄之门口中的咏絮之才啊!” “今日一见蝶儿便倍感亲切!方才所见,更是风华绝代!” “太后谬赞。”陆芷嫣与陆倾蝶异口同声。 “不过蝶儿。” “这泥俑你是在何处寻到的?” 陆倾蝶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这本是皇族家事,她本不该掺和…… 她只能将目光投到了跪在一旁等待发落的田嬷嬷身上。 “田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还是念旧情的,语气平缓了一些。 “回禀太后……是陛下……方才陛下寻老奴,命老奴在陆姑娘靠近公主之时以摔碗为令……” 说着说着田嬷嬷磕头谢罪: “老奴发誓!老奴根本不知道陛下是想加害于陆姑娘和公主!” 毕竟是跟了三十多年的嬷嬷了,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后之所以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必然不是个糊涂的。 田嬷嬷一点,太后便明白了今日所见所闻的来龙去脉。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皇族的丑事。 “想必蝶儿已经知道了吧?”太后隐喻地发问。 “是。” “那就你随着哀家去寻皇上吧。” “卿尘,你先送嫣儿回陆府吧。” “是。” 养心殿…… 落魄的萧晋靠在案桌边,散落着头发,回观自己的一生…… 五岁前,娘亲就被打入冷宫,他被送到陆皇后身边养着。 陆太后自然是疼爱萧凉关和萧宁。 对他和萧婉是爱答不理,甚至经常责罚于他们兄妹二人。 他变得阴戾不堪……他他看不得萧凉关风度翩翩一袭白衣少年郎的模样。 他就要穿那炽热的红衣,耀眼的红衣! 一日游玩,他瞧见路边的成茂低三下四地卖着竹篮,身着白衣,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真是做作啊! 明明穷得叮当响,明明就是个下等人,明明是生在阴暗潮湿中的老鼠!表面上却还一袭白衣,穿给谁看啊!恶心! 这么恶心的人……正好带回宫做太监! 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萧婉。 萧婉治愈着他……慢慢的他的心性稳定了许多。 直到萧婉消失……永弘说……是陆皇后!是陆皇后亲手将他的婉儿丢了! 他要报复! 他要陆家人为婉儿陪葬! 糊涂半生,唯一信任的救命恩人竟是仇恨于他的成茂。 成茂设下陷阱一步一步毁掉他…… 安插了一个陆远山在他的身边,假意臣服,里应外合,就是要一同夺掉他的皇位! 不可以!他已经失去婉儿了,若是再失去皇位,那么他和婉儿又要回到曾经那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活苟活的日子了! 陆倾蝶说了!婉儿还活着!他不能再让婉儿受苦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步、两步、三步。 萧晋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躲在门后,双手颤抖着将剑举在胸前,等待着猎物。 “什么狗屁因果!什么狗屁机缘!朕是天子!朕就算将长安翻个底儿底朝天!也要将婉儿找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晋握着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陆倾蝶走在前面,推门而入。 一道亮光顺着门缝照进大殿。 一道黑影闪过…… 第36章 梦魇 陆倾蝶眼疾手快,细长的脖颈往后一仰,躲过了一剑穿喉。 正当那一剑刺向陆太后之际,陆倾蝶轻弹剑身,剑身“嗖嗖嗖”剧烈地抖动着,竟在一瞬之间崩裂而碎。 陆太后捂着心脏往后踉跄了几步,正巧被抓到刺客的皇城侍卫遇到。 皇城侍卫一个个个英勇抵挡在太后身前,拔出佩刀警示刺客。 只是看见那持剑的刺客竟是皇上时,面面相觑过后,纷纷将兵刃收回鞘中,只是肉身挡在太后身前。 萧晋已然是大燕最疯癫的一个皇帝,此时更是剑拔弩张,将所有矛头对准陆倾蝶一人。 是陆倾蝶的出现扰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最该死的是你啊!” 萧晋面目红赤,两手就要掐着陆倾蝶的脖子。 却被那冰凉的触感缩回了手: “你……” 萧晋倘若见鬼一般惊恐地看向陆倾蝶。 这般触感不像是活人…… 像是在一年是冬日中矗立不倒的枯木一般…… 他竟感受不到陆倾蝶的一丝生气。 陆倾蝶从袖中将一封龙封卷轴递给太后。 太后还未揭开卷轴,一旁的陆倾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陆倾蝶视线愈来愈模糊,血腥味弥漫在口齿间,胸口一窒,铁锈般的味道喷涌而出…… 要死了吗…… 可……我还没到十八……怎么就死了…… 是因为今日掺和了太多因果了吗…… 只是还没渡了娘亲的魂魄……蝶儿不孝啊…… 陆倾蝶的意识渐渐消散…… “轰”的一声。 直直倒下的陆倾蝶将落地的雪花溅起又落在一尘不染的灰袍上。 陆倾蝶做了一个梦…… 她在一滩污水中,瑟瑟发抖。 她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中,反手抚摸着自己的肩膀。 “杀!”远处一位将军提枪振臂怒吼着。 千军万马虽随在他身后浴血奋战。 为首的男人踏在马背上,长枪横扫万敌。 “我乃大燕镇安大将军!识相的话!就将我军副将交出来!” 敌军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从后方走来,敌军将男人往前一推……男人跪在了地上: “大哥!大哥!” “大哥快走!” 陆倾蝶看着那个男人……陆远山。 而后一双杏眼瞬间浑浊了起来,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那披风挂帅的男人。 那就是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啊。 陆廷玉翻身下马,有千军万马在身后保护,独自踏向敌军领土解救被擒的陆远山。 谁知陆远山身后的绳子一松,钳制住陆廷玉。 陆远山身后的敌军一拥而上,将陆廷玉包围起来乱刀而亡。 大燕将士阵脚大乱,纷纷落荒而逃,却被愈杀愈烈的西凉军拦下了去路。 陆远山佯装拿起陆廷玉的长枪,钳制住西凉元帅,才令西凉军撤退。 不明真相的大燕军奉陆远山为英雄。 将陆远山带回大燕。 至于陆廷玉……死于乱刀之下,早已面目全非,不知尸首在何处。 可陆倾蝶看到了…… 她看到了陆廷玉不解地看着陆远山杀敌的模样,最终倒在血泊之中。 陆倾蝶的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 床榻边的陆太后焦心地看着太医: “王太医!” 王太医肥硕的脸颊颤抖着擦着汗: “有救有救,还有呼吸!” 闻讯而归的陆芷嫣和萧卿尘在太后身后同样焦急地候着。 陆倾蝶心神大乱…… “爹……” “娘……” 太后俯下身子将耳朵靠近陆倾蝶泛白的唇边: “你说什么?” “爹……娘……海海棠苑……” 随后紧握床单的双手也在此刻松软了下来。 “海棠苑?海棠苑是哪里?”太后此时鹰眼般的眸子看向屋内的人。 “是将军府!”陆芷嫣说道。 王太医看着生命垂危的陆倾蝶。 “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禀太后……陆姑娘怕是时日不多了。” 太后震怒,一脚将王太医踹翻: “方太医!你来!” 方太医把着脉象,一点儿脉搏也没有…… “太后……陆姑娘的命数怕是活不过一炷香了。” “废物!” “汪汪汪!”大小姐此时在陆芷嫣的脚边冲着陆倾蝶吠叫、 这群废物!怎么连个人也救不活! 他可不想一直当狗! “汪汪汪!” 陆芷嫣生怕大小姐触了陆太后的眉头,蹲下身子捏着大小姐的嘴。 大小姐不解地看着这个宛若仙女的姐姐竟然作此举动。 哼哼唧唧个不停。 他更急了! 海棠苑啊!这群人怎么这么傻! 大小姐也不管怜香惜玉了,挣脱开陆芷嫣的手,一头撞开殿门,在殿门外狂吠。 萧卿尘冷静地看着大小姐,灵光一现,连忙禀告太后: “太后!大小姐的意思恐怕是将陆姑娘送回海棠苑!” 太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萧卿尘: “你听得懂狗语?” ———— 一行人赶回海棠苑,青鸟看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笑颜如花的小姐此时面如死灰,眼窝透着一股死人的黑色,脸颊上丰盈饱满的肉也凹了回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快去禀报母亲!”陆芷嫣当即下令。 “是小姐!” 陆倾蝶躺在床榻上,太后也随之出宫,焦急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陆倾蝶: “卿尘,这海棠苑也回了,蝶儿为何还不醒?” 萧卿尘也没辙了,求助地看着怀中的大小姐。 大小姐哼哼唧唧的。 萧卿尘好似听懂一般: “这是陆姑娘出生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方太医和王太医等在门外不敢造次。 脉搏心跳都没了……还有一线生机?亏这世子爷能说得出口!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相望一眼,都摇摇头。 “哎,这陆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竟无福消受。”王太医叹了口气。 方太医缓缓摇头: “只希望太后别怪罪下来。” 陆倾蝶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 好熟悉啊…… 她这是在哪儿?她缓缓从地上爬起。 拍了拍碎花小裙子。 忽然,一个穿着同样碎花裙的小女孩儿在她的面前跑了过去…… 小女孩跑的好快,刮起了一阵风…… 身后有一年轻貌美的女子追着小女孩:“蝶儿当心些!可别摔了!” 女子的容貌渐渐清晰…… “娘……” “太医!太医!” 两名太医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进到屋内。 “快!快!” 王太医一瞧,看向同样震惊的方太医…… 嘿!邪了门了! 死人竟然又活了! 第37章 家主之位 王太医行医数载,第一次遇上断了气的竟然一口气又上来了! 兜兜转转几十年,服侍过三朝皇帝,哪个不是吊着一口气都没上来的? 这口气不光上来了,那脉搏之强大。 “砰砰砰”活跃的脉搏声敲打在他的指尖,这股旺盛的生命力好若新生的婴儿般。 “禀太后!陆姑娘已无大碍!”王太医与方太医可喜可贺! 本来以为这条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们想错了。 陆太后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 “大胆!” 王太医与方太医忙磕头。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若不是世子爷,你们怕不是要在我华清宫就将人强行塞给阎王爷了吧!”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是该死。” “老了,不中用了。”陆太后把玩着翠兰色的护甲,妖艳的脸颊上不显岁月的沧桑。 王太医赶忙往前挪了几步: “太后饶命啊!” “来人!”太后宫中的懿卫带刀侍卫持刀将王太医和方太医包围。 “拖下去,仗……” “等一下……” 陆倾蝶迷迷糊糊地听着外界嘈杂的声音,一根手指点在太后手心上。 “蝶儿。”太后眼底满是担忧。 陆倾蝶借着太后的力缓缓撑起身子。 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明朗。 只需一眼,陆倾蝶便知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太后,莫要怪罪王太医和方太医。” 太后不耐烦地扫了跪在地上的两人: “若不是世子爷和……那个大小姐,王太医和方太医两个人可就要给你送到阎王爷那了!” 陆倾蝶苍白无力地拎了拎嘴角: “我命大,阎王爷不收我。” 她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走了一趟鬼门关。 还好她潜心修道,五行之术修炼的炉火纯青,不然方才可真是要交到在那了。 今日牵扯太多因果,自己的命格也受到了影响,才会如此虚弱,休息片刻便好。 “还是蝶儿心善。” “看在陆姑娘的面子上,哀家就饶了你们。” “多谢太后!多谢陆姑娘!” “下去吧。” “是,太后。” “太后……皇上他……”陆倾蝶问道。 想到那不成气候的庶子,太后便觉得心口一堵,一阵酸胀: “当年萧晋仿了个假的龙封卷轴蒙混朝堂百官,如今真正的龙封卷轴现世,可容不得他放肆了!” 陆倾蝶松了一口气…… “可是……如今谁又有能力坐上那把龙椅呢?” “理应是二皇子萧岐玉,可萧晋是谋权错位夺帝。” “按照龙封卷轴所言,当初登基的应当是凉关,可是凉关失了双腿……理应……” 太后看向一旁不语的萧卿尘。 “蝶儿看……” “太后莫要折煞我了,这朝堂之事岂是我能过问的?” “你又何必自谦?若不是你将萧晋的面具撕下,这大燕可就要毁了。”太后一阵自责。 “若你愿意……国师之位……”太后有意提拔陆倾蝶。 “想必太后看得出,我只是一个小小道士,并不愿卷入朝堂之争,此番归安,只是为了了却身世之事。” “道士?”太后重新打量着眼前人,确实……不像是长安女子装束,更像是道观中的小道士。 “做道士也不影响做国师啊!” “哀家听闻钦天监监正曾经就是伏天观的一名小道士,因观天象被萧晋带回宫中做了个官儿。” 小道士?那可是观主啊! “那伏天观比皇城寺的香火都旺,富可敌国,那小道士都愿进宫。” “毕竟道士无权啊。” “权力是把双刃剑,我怕那剑伤了我自己。”陆倾蝶这便算是婉拒了。 太后的眸子冷了下来,看她的眼神也不似那般温柔: “如今你是陆家的嫡长女,你若是去做那游行的道士,我陆家家主又让谁来当?” 太后心中只是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罢了,陆家是她的后盾,爵位是她的后盾,兵权是她的后盾! 若是没了兵权,没了陆家,朝堂百官岂能听她差遣? “那不是还有陆添逸吗?我想这孩子长大了必定能撑起陆家。” “至于现在,我想嫣儿也能做好陆家家主之位。” 刚刚赶来的胡莺莺带着陆添逸站在门口便听到了陆倾蝶这番话。 心中一阵暖流…… 她的枕边人利用她……伤害她……而这个只有三年之缘的女儿,却心系她,爱护她。 陆添逸更是疑惑,这个横空出世的姐姐不是来和他争夺家产的吗? 听这意思,是要让他将陆家发扬光大,然后她坐享其成? 想的可真美啊!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陆添逸怒气冲冲闯入门中: “呸!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这一一堆烂摊子让阿姐收拾?” “等我们收拾好了,你在不知羞得回来坐享其成?做你的春秋大梦!” 小小年纪的陆添逸哪里见过太后? 更不知道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是谁。 在胡莺莺的搀扶下,陆老太太也迈着沧桑的步伐进来。 瞧见那阴狠的太后,将拐杖一丢: “见过太后。” “嫂嫂就别折煞哀家了。” 胡莺莺一脚踢在陆添逸的膝盖后: “还不快拜见太后!” 纵使他再傻,也知道太后是大燕最尊贵的女人: “见……见过太后!” 太后冷哼一声: “就他?想接管陆家?我陆家怕不是要毁在他手里!” 陆倾蝶摇摇头: “若是太后信我,便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定还太后一个足以撑起陆家门楣的家主。” “一年时间?哀家给你三年时间!若是这小子能为大燕赢下一座城池!哀家便封他爵位!” 三年吗……来不及了。 她只有一年时间…… 若是运气好的话……她可以活着,也能见证陆家的繁荣。 “多谢太后。” “至于朝堂上的事,哀家自会处理好。” “你就好生的休养吧。” 太后起身准备回宫。 胡莺莺斗胆问道: “臣妾斗胆问一句,远山他……” 太后嫌弃地看向胡莺莺: “七日后,午门问斩!” 胡莺莺两腿生软: “好歹那也是陆家子孙啊……”胡莺莺是真的爱过这个男人。 陆倾蝶想起的那个梦…… 手心攥紧…… 若那不是梦,陆远山真的该死…… 她都想亲手杀了他…… 第38章 百姓万福安宁 寒风泠冽,月影如穿梭空间与时间的裂缝般般的引子,令人心神向往。 小小海棠苑挂着两盏摇曳垂暮的灯笼,流苏随风而起。 陆倾蝶提着一盏白色灯笼,披着白氅,像是等待一位故人般迎风而立。 时辰已到。 一阵大风倘若入侵者从城门卷至整座长安城。 黑漆漆的夜空中毫无预兆地飘起了大雪,灯火通明的长安城也渐渐起了大雾。 “来了。” “呼~”一阵飓风似乎狂啸飞到耳边。 陆倾蝶微微眯起双眼,四周大雾模糊了整座海棠苑的视线。 陆芷嫣悄悄推开门缝,却被大雾模糊了视线。 只好静静在偏房等待落幕。 “来者何人!”雾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又从四面八方去。 “擒你的人。” “狂徒小儿,好大的口气!” 话落,雪花如厚重棉花浸满河水般压了下来: “狂徒小儿,想擒我,先要找到我,你,还太嫩了。” 陆倾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肆意一挥,那沉重的雪花打在了一旁的树上,那颗红梅树应声而落,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雾鬼先生,莫急,我这不就来寻你了。” “狂……” 话音未落,虚无缥缈的雾鬼化作扭曲的形状,望着眼前这个毫发无伤的女子。 “你……” 陆倾蝶勾勾嘴角: “这不就寻到了。” 而后仿佛宠溺般地笑了笑: “真是拿雾鬼先生没办法,非要我亲自来。” 陆倾蝶五指一张,缓缓用力收紧五指,那雾鬼就像要与那手融合一般。 雾鬼怒吼一声: “我……明明你的气息很弱,为何……为何还能轻而易举的找到我!” 陆倾蝶摇摇头,手中一紧: “陨落的仙,也是仙。” 雾鬼在一声惨叫中消失在陆倾蝶的五指中。 最后化作一股青烟。 雪停了,雾散了,日后的长安。 安宁了。 哦? 陆倾蝶俯下身子,抚摸着那倒下的红梅树: “竟无意间伤了你,罪过。” 陆倾蝶像探寻珍宝似的抚摸着树干,温热的气体流淌在树干之间。 “好了,这便是当做我对你的补偿了。” 陆倾蝶转过身去,背过手来,在那红梅大树缓缓立起来时,嘴边含笑: “你便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守护这将军府吧。” 冬日暖阳升,寒冷的空气抚摸着艳阳照耀的大地,昨日是个宁静的夜晚。 陆倾蝶走在去往马市的路上,瞧见长安百姓扬起的笑脸。 路边卖饼的阿婆塞给流浪小儿一张热气腾腾的饼: “今日无雪,这雪灾算是过去了,快去寻个行当生活吧。” 一碗馄饨汤,一张葱花饼,陆倾蝶看着百姓不再忧愁,这饭吃着也舒心。 “不知是哪位神明庇佑,竟将长安多年的雪灾破了!” “是啊!若是寻得,一定要建一座神庙!年年保我们平安!” “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一群人围在一起,像是在说一件惊天大秘密。 “昨夜有人瞧见那神仙了!” “什么样的?是不是天上飘的?” “听那打更人说,是走在地上的,一步一个脚印从将军府走出来的!” “将军府?陆府?” “难道是陆家请了个小神仙?” “我听说啊,就是那陆家回来的大小姐!” “你别别吹了!一个流浪多年的大小姐竟是神仙?” “啧!你别不信!昨夜许多人家都瞧见了陆家那大小姐的身影了!” 陆倾蝶在碗边留下几块铜钱,带着大小姐便离开了那家客栈。 “你说你,收个雾鬼而已,没事儿瞎出去转悠什么!这下好了!被人看见了吧!” “还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大小姐无情地吐槽着。 “这雾鬼每年冬日来,它的气息散落在长安四处,我不去寻回,来年这雾鬼依旧会来。” “我信你才怪!” “昨日你随我q去寻雾鬼的气息,可算得功德一件。” “我就说你最靠谱了!” “待你再成长一些,我便将昨日那雾鬼的修为渡给你。” “你自己不要?” “于我而言,一粒芝麻,于你而言,一池小鱼。” “你又在自恋。” “事实而已。” “算你厉害。” “我本身就很厉害。”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大小姐翻了个白眼,乖乖的跟在陆倾蝶身后。 “我们这是去哪?” “买一辆马车。” “将军府就有。” “那马车太浮夸。” “你是将军府大小姐,浮夸一些又如何?” “太招摇。” “招摇一点儿不好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好招摇。” “我们要去哪儿?” “万尸山。” “听着晦气。” “所以不可招摇。” “去那里干什么?” “为你积攒功德。” “你人还怪好的!” 陆倾蝶偷偷浅笑,这小狐狸还真好骗啊。 也好,一路同行,也算不无聊了。 “就你和我吗?” “还有一个人。” “谁?” “陆添逸。” “什么、昨天那个臭小子?带他做什么!” “我觉得你带那二小姐就不错!” “没想到你还是个色狐狸!” “我现在是狗!” “哦,忘了,色狗。” “我只是看那小子不顺眼!我怕我还那所剩无几的功德路上就都散在这臭小子身上了!” “这是对你的历练。” 大小姐总觉得陆倾蝶每一句话都是在…… 忽悠他。 陆倾蝶停在一辆破烂的马车边上。 细细打量着破漏的车顶,那匹不算精壮的白马。 她摸了摸马儿,马儿竟然蹭了蹭她的胸口。 陆倾蝶很满意: “老板,就它了。” 老板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姑娘,你确定?你没瞧见那车顶还是个露天的吗?” “这马爷比这匹小了许多,姑娘当真要这辆?” “嗯,就它了。” “今儿还真是怪事连连,多年的雪灾忽然就消失了。” “这卖了两年的破马车竟也有人买了。” “难道不好吗?”陆倾蝶笑着问。 老板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 “好好好,听说那镇了雪灾的人小神仙是陆家那个流浪在外的大小姐,你听说了吗?” 大小姐“汪汪汪”了几声,与有荣焉似的。 “没听说过。” 老板还想八卦些什么,陆倾蝶打断道: “老板,多少银子?” 老板这才悻悻收场: “瞧我这记性!我瞧着姑娘面善,就给我一两银子吧!” 很合理的价格,甚至低于市场价格,连连雪灾,市场也衰落了。 “多谢老板。” “姑娘,我这马车给您送哪去?” 陆倾蝶笑了笑: “将军府。” 老板一愣: “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陆府。” 第39章 离别 陆府门前难得停着一辆破败不堪的马车。 “谁家马车,停到一边去!这可是陆府!”陆家侍卫赶着人。 老板面露难色,只见马车流苏似的垂帘被里面的人掀开。 侍卫一瞧,纷纷作揖: “大小姐。” 虽说陆家如今无主,但太后昨日下旨,陆府上下都要听从陆倾蝶的差遣。 “你当真是那传说中的小神仙?”老板依旧不相信,想要从本人口中听到热乎的消息。 “举手之劳,莫要夸大了。” 说完便另外给了老板赏钱。 还未进府,华清宫的崔公公提着一道懿旨来了。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宣将军府大小姐陆倾蝶进宫觐见!” “有劳崔公公。” 崔公公喜形于色: “陆姑娘折煞老奴才了,依奴才拙见,这将军府马上就要改头换面了。” “哦?公公何意?” “昨日太后亲自率六部联合审问皇上。” “那可是皇上啊!咱家哪里见过这审问皇帝的?” “这皇帝亲口承认是他陷害了当年的太子,也就是今日的永乐侯。” “众朝臣今日联合上奏弹劾了皇帝。” “恕我愚笨,实在不懂公公何意。” “陆姑娘,这长安的大街小巷可都传遍了您的事迹了。” “初入长安,驱逍遥坊恶鬼,揭陆远山面具,掀天子之恶,救公主性命,守百姓万福。” “倒是邪乎了。” “可哪件又不是出自姑娘手笔呢?” 陆倾蝶没有否认,因为这些的的确确是她做的。 给整座长安城洗牌,终归是有违天意。 若不是陆老爷子神识护着筋脉,不必等到十八岁,命数也枯竭了。 “太后,陆姑娘来了。”一个年轻一点的嬷嬷在华清宫外禀报。 “进来吧。” “太后。” “你当真只是一个小小道士?”陆太后撇着茶碗,嗅了嗅茶香,抬眸看向陆倾蝶。 陆倾蝶微微颔首: “仅此而已。” “萧晋被关入皇城寺,终身不得踏出,依蝶儿看,二皇子和世子,谁更适合登上那天子位?” “师父曾曾告诫于我,不问朝堂之事。” “可你已入了朝堂。” “你亲手揭开了萧晋伪善的面具,如今大燕群龙无首,你现在想独善其身?” “那太后觉得我该如何?” 陆太后轻轻将茶碗放下,迟迟不开口,那双鹰眼死死盯着陆倾蝶。 陆倾蝶始终抬着慵懒的双眸,不逃避,亦不僭越。 “依哀家看,你入朝堂,当国师,陆家封爵,赐兵权,赏封地。” “是我说的不清楚吗?”陆倾蝶反问道。 “还真是开了眼了,竟真的有人敢与哀家这般说话。” “太后,您也是陆家人。” “所为都是为了陆家。” “可我不愿入朝堂。” “昨日的一年之约,太后可还记得?” “一年?那个莽撞无礼的陆添逸就能撑起我陆家门楣?” “太后,你只能相信我。” “是啊,哀家倒是忘了,你可真是凭一己之力,令长安多年的雪灾消失。” “我一向说到,做到。” 太后思忖片刻: “一年就一年,哀家就给你一年时间,在这一年间,就由嫣儿掌管陆家吧。” “至于天子之位,你必须给哀家一个回答。” 陆倾蝶知道太后心里的答案。 可那个答案真的正确吗? 那个答案不就是错上加错吗? 陆倾蝶摇摇头: “蝶儿只能送太后一句话。” “什么话?” “太后心中所想,已是定数,若您认为那是一条正确的路,就不会来问我了。” “你还是第一个敢揣测哀家想法的人。” “我还年轻,有何不敢?” “哼,年少轻狂。” “轻狂谈不上,只是蝶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是要求哀家放了宋伯公?” “不是求。” 是外公本就无罪,他应当享受着长安的庇佑。 “有种。” “放心,长安的事儿有哀家,没人敢对将军府不敬,亦不敢有人质疑宋伯公。” “只要你能为我陆家培养出一代好儿郎。” ———— 回到将军府,大小姐身上背着一个小小行囊在那破旧马车上等待着陆倾蝶。 一看到陆倾蝶,纵身而起,跳到陆倾蝶身边: “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来也空空,去亦空空。” 说着,陆添逸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歪着身子一脸不情愿地跟在胡莺莺身后出来了。 “臭小子!快点儿!”胡莺莺回身怒骂。 前几日还宠溺孩子的胡莺莺如今也是一番变化。 只有陆添逸受伤…… 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忽然要随着陆倾蝶修行去了? 他未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怎么能和一个道士混在一起! 正在心里骂的起劲儿,一向温柔的陆芷嫣牵着陆添逸的耳朵加快了步伐: “以后要听长姐的话!听到了没有!” “哎呦呦呦呦!阿姐!怎么连你也向着这该死的陆倾蝶!” 陆芷嫣加重手中力道: “你再说一遍!” “哎呦呦!阿姐!逸儿错了!” 大小姐冷漠地看着府前一阵热闹: “你当真要带着这一个麻烦?” “陆倾蝶在马车四周贴着大大小小符纸: “一个麻烦也是带,两个麻烦也是带,没什么差别。” “哦。” “嗯?你说谁是麻烦!”大小姐暴跳如雷。 陆倾蝶以掌覆在符纸之上,符纸便与马车融为一体。 “谁急说谁。” 她觉得有趣,路上也有人陪她逗闷子了。 陆添逸不情不愿地将大包小包的行李丢到马车上,看着那漏风的车顶: “你就打算让我和你坐这驾马车游历?” “有何不可?” “大姐!这可是冬天!你要冻死我啊!” “我这身行头都不冷,你也不冷。” 陆倾蝶一身单薄白袍,比流民更像流民。 只不过远处看来,是一个有着破旧马车的流民罢了。 “算你狠!” 陆倾蝶走到陆芷嫣面前: “素问嫣儿一向温柔贤淑,如今一瞧,倒是有了几分脾气。” “如今我一人掌管将军府,若是像以前那般,还不让人将咱们将军府看扁了不是?” 陆倾蝶尤为欣慰。 “蝶儿,姨娘相信你,能替我管教好逸儿,若是这小子调皮,你就打他,你就骂他!” “你还是不是我亲娘!” 陆添逸探着脑袋哀嚎着。 “臭小子!你可不准气你阿姐!你要记住!你们都姓陆!始终是一家人!” 看着胡莺莺心态打的改变,陆倾蝶觉得这趟回来的值啊。 两人一狗一一上了马车,胡莺莺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再坚强的主母,那也是娘,看见孩子远游,没有一个不担心的。 此时,胡家主母秦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跪在马车前: “小神仙!小神仙!快救救我!我快被莲娘折磨疯了!” 看着秦氏身后飘着的莲娘,陆倾蝶对着她点了点头: “等我回来。” 这句话是对莲娘说的,亦是对莲娘身后不远的宋柔说的。 “等你回来我怕是连命也丢了!”秦氏以为是在对她说的。 秦氏拽着陆倾蝶不让她走。 陆倾蝶大手一挥,那秦氏便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到: “别用你的脏手摸我。” “驾!” 马车缓缓前行。 “等我回来!”陆倾蝶扬鞭大喊,说给整座长安的百姓。 第40章 茶馆刀客 寒风呼啸,行人之间相互问候,尽管寒风无情,但人间有情。 只是…… “咕噜咕噜”,瘦弱的小白驹放缓了步伐,车顶不时有瓦片掉落,风一吹,簌簌作响。 “啊!我受够了!我要回府!我要回府!”陆添逸一拳砸在马车的车壁上。 车壁却完好无损。 他张着嘴,举着拳头哀嚎: “我的拳头竟不抵这寒风!” 陆倾蝶在外驾着马车偷偷笑着。 马车四周已有她的符纸加固,这马车现在与伏天观那驾马车,无异。 这车顶她自是能修,但修好了就便宜了陆添逸了。 这孩子心性不坏,就是容易被小人所利用,趁着本性尚未成熟,也该带她历练一番。 此番历练,体内陆老爷子的神识无法出长安,她只能拿命硬抗了。 “小子,闭嘴。”大小姐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这臭小子便咿咿呀呀。 着实扰了他的清梦。 陆添逸显然没做好狗会说话的心理准备。 一个猛子扎出车外,摔下马车。滚了好几圈。 还好马儿跑的慢,不然这小子不死也伤。 “陆倾蝶!你果然是个妖女!连你的狗都是妖怪!竟会开口说话!” “我是狐狸。”大小姐孤傲地舔着自己的前爪,臭臭的。 “你当我眼瞎啊!你明明就是一只狗!你要不要撒泡尿瞧瞧!” 大小姐纤细的线条优美起身,一月二小,四肢微微曲起,撒了一泡尿。 陆添逸捏起鼻子一脸嫌弃: “还是一只上火的母狗!” 大小姐脸上挂不住,瞪了一眼陆添逸: “要你管!” 看着大小姐并无恶意,陆添逸胆子也大了些: “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说你是狐狸?做狗做腻了?” 大小姐的白眼翻到了天上,陆倾蝶优哉游哉地靠在马车上看着他们玩闹,一片惬意。 果然远离朝堂是对的…… 可是陆添逸的命数终将是要成为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 她改不了命。 只能让他变得更强大,让他足以保护自己,不被有心之人利用。 善武者历来被朝堂之人作为筹码…… 陆远山城府深,害了陆廷玉,终将被永弘利用。 她带着陆添逸出行,也是不想让陆添逸看见陆远山被砍头。 行了半日,也该歇息歇息了。 方才抚摸着马儿的头顶,马儿身体强迫,只是看着瘦弱,却是精壮。 只需稍加喂食一些精饲料,比那千里马也差不了多少。 此番作伴,她也愿将灵识赠予马儿一些,助它长命。 百岁。 寻了一家歇脚的茶铺。 “老板,可有精饲料?” 老板狐疑地看了看破旧的马车,一行灰头土脸的人,不像是富贵人家。 “没有。” “当真没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老板年轻,肤浅了。 那陆倾蝶只好,亲自动手了。 陆倾蝶将小白马拴在一旁的树边,一个闪身便站在了老板身后。 神不知鬼不觉。 老板险些把心脏吓出来: “这位客官,精饲料是吧!有的有的!我这就给客官去拿!” 陆倾蝶嘴角微微翘起: “有劳了。” “不劳!不劳!” 老板掩面朝后院跑去。 几位带着斗笠江湖客瞧见来者不善,手都悄悄挪到了桌边的刀身上。 陆倾蝶寻了一处角落,笑了笑: “我本无意入局,各位,稍安勿躁。” 两桌江湖客互相给了个眼神,放下了刀。 陆添逸不知从哪寻了个身子,想要牵着大小姐。 大小姐哪肯: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咬!” “大小姐!” 陆倾蝶呵斥道。 在人前,还是要做狗,莫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汪汪汪!”大小姐瞪了一眼陆添逸,一脸傲娇地跳到凳子上。 陆添逸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 “啊!舒服!” “老板!再来两碗卤牛肉!” “咱们此番前行,没那么多钱。” “我有!” 陆添逸神秘兮兮地从口袋中拿出一袋银子。 晃了晃: “够咱们两人一狗一月的出行了。” “财不外漏。”陆倾蝶感觉身后有一股杀气。 那群江湖客本无意贪财,可这财送到了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小子,留下钱财,我保你无恙。”江湖刀客提刀威胁道。 陆添逸显然还不知道面临着什么,将钱袋子抱紧; “我凭什么给你!这是我的!” 江湖刀客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刀光剑影朝着陆添逸落下。 陆倾蝶双脚轻轻用力,一个转身,刀刃已在陆倾蝶的两指之间。 “我说了,稍安勿躁,怎么就不听呢。” 陆添逸哪见过这市面,瞧见刀剑出鞘,吓得缩在了桌子下面。 几息之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在! 缓缓张开双眼,只见陆倾蝶和江湖刀客对峙着。 陆添逸狗仗人势,又硬气了。 从桌下爬出,叉着腰: “陆倾蝶!揍他!” 陆倾蝶坏心思一动,缓缓松手,挑了挑眉又坐在那里。 “你这么厉害,你来。” 江湖刀客见陆倾蝶不管这个有钱的小子,便步步紧逼。 陆添逸小小心脏咚咚直跳,捂着钱袋子,一步一步后退: “我告诉你!我阿姐很厉害的!你若动我!我阿姐可不会饶了你的!” “哼,谁是你阿姐?”江湖刀客讽刺道。 陆添逸跑到陆倾蝶身后,紧紧攥着陆倾蝶衣角: “这是我阿姐!你要动我!先问问我阿姐同不同意!” “我同意。”陆倾蝶一口茶落肚,浑身暖洋洋,舒服极了。 “陆倾蝶!你你你你!” “我如何?”陆倾蝶垂眸看着此时怒气冲冲的陆添逸。 “你对我这般,为何不敢对他这样?” 这话在江湖刀客耳中,无疑是挑衅: “废话少说!看刀!”江湖刀客抽刀劈下,刀未到,刀气先到。 陆倾蝶拿起手边茶杯,轻轻一抛,那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 断了。 “我教育孩子,你实在是太吵了。” 江湖刀客愣了神,显然被陆倾蝶激怒了,把刀柄一丢,赤手空拳朝着二人袭来。 大小姐都看不下去了。 一跃而起,咬在了江湖刀客的胳膊上。 江湖刀客嗷嗷惨叫,滚落在地上大小姐才松口。 “我要报官!”江湖刀客看着他的兄弟。 他的兄弟刚想逃,陆倾蝶不知何时一个闪身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了,稍安勿躁,你们为何就是……不听呢?” 第41章 一间寺庙 “揍他!”陆添逸趁着江湖刀客撒泼打滚之际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陆倾蝶拎着江湖剑客的领子回身问他: “你方才叫我什么?” 陆添逸硬朗且稚嫩的脸上扭捏了起来。 “阿阿……阿姐……” 话音刚落,陆倾蝶拎起江湖剑客将其扔到了江湖刀客的身旁,两人依偎在一起: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是我哥俩有眼不识泰山了!” “哼!这下知道我阿姐的厉害了吧!” 说实话,他现在有一些些倾慕这个忽突如其来闯入他生活的阿姐了。 她真的……好厉害! 没准和她学武,以后真的可以成为名扬天下,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是是是!是我和阿弟有眼不识泰山扰了少侠的清闲!” 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倾蝶牵着陆添逸回到属于她的一方角落,看着躲在灶台后的老板; “两碗牛肉,三份烧饼。” 老板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 “好嘞。” 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是跑还是……继续等待大鱼。 此时,那婀娜多姿风华绝代的女子开口了。 “这抢劫的行当莫要做了。” 两人耷拉下了面孔落荒而逃。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上来。 “哇!”陆添逸流着口水,眼睛闪着光芒。 这小小将军府公子,跟着她走了一上午,就饿成了这样。 大小姐更是坐在一旁眼馋地咽了咽口水。 陆倾蝶夹出一小碟牛肉放到大小姐面前。 “给我的?” “是。” 大小姐探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口水甩了一桌子。 陆添逸大大的塞了一口牛肉,看着只吃烧饼的陆倾蝶: “你不吃吗?” “不吃。” “为何?” “此番出行,确实没带太多银两。” “我有啊!”陆添逸黏糊糊的小手往口袋里摸索着。 摸索着……摸索着…… “不好!那两个贼人把我的钱袋子偷走了!” “快去抓他们!” 陆倾蝶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巧的钱袋子,晃了晃: “你说的是这个吗?” 陆添逸险些被口中的牛肉呛死: “咳咳咳……” “怎么!怎么在你那!你是什么时候!” 陆倾蝶咬了一口烧饼,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 “你还小,这钱就暂时由我保管。” “你你你!”那可是他的小金库啊! 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那等我长大了你要如数还我!”陆添逸小算盘打的贼精。 “看你表现。” ———— 吃饱喝足了,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此时陆添逸看着那一眼望到天际的车顶也别有一番趣味了: “我们修修这个车顶吧。” “好。”陆倾蝶驾着马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悟性很高,能吃苦,仅仅半天,就已经放弃抱怨,学会了解决问题。 孺子可教也。 万尸山在洛京下的一个小小县城里。 路途遥远,且要在周边落脚。 所以陆倾蝶走的是官道,安全些,官家客栈也便宜些。 若是寻不到官家客栈,也可寻出寺庙歇歇脚。 太阳渐渐隐匿于西山脚下,天边铺满了淡粉色的云彩。 这不赶巧,官家客栈都住满了来往商客。 老板指路前方不远处有一处佛家寺庙。 陆倾蝶只好去叨扰一晚。 这间寺庙似乎荒废了很久,木门有几处刀痕,深夜漏风。 陆倾蝶将马儿拴在后面一处有棚顶的马厩中。 “咱们今晚就住这吗?”陆添逸显然有些失望。 他从养尊处优,何时住过这样的地方。 而且这庙中虽然荒凉许久,却有大大小小三十二座佛龛,三十二座小小佛龛中央座落着一个断了手的佛祖,甚是阴森。 大小姐轻车熟路地衔着一根根的草堆成一个草窝,刨了两下便窝了上去。 熟练的叫人心疼。 想必被萧晋射杀之前它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添逸虽然抱怨,也照猫画虎的学着大小姐堆了一个小小草垛。 堆完小草垛,又去堆了个大的,累了一身汗。 “这是?”陆倾蝶不解。 “给你睡的,我可不是关心你啊,你要是冻出病了,我那点儿银子可不够给你治的。”说完便傲娇地躺在小小草垛上。 陆倾蝶心底升起一股暖意,许久未有的感觉。 本打算席地而坐,她已经习惯了坐着睡觉。 既然…… 陆倾蝶嘴角噙着笑太侧躺在了大草垛上。 陆添逸还偷偷睁眼看了看,随后满意地枕着自己的小胳膊合上眼打算睡觉了。 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屁股都疼死了。 陆添逸揉着屁股,忽然觉得屁股上冰冰凉,似乎摸到了一只手…… 陆添逸的心一凉,一动不敢动。 他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寺庙中格外的清晰。 他颤抖着睫毛盖着惊恐的双眸。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陌生的声音: “原来……你没睡啊。” 是一道老道的男声。 陆添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双手也颤抖着。 忽然,身后的那只手反手握着陆添逸的手。 他感觉一股冰凉湿润柔软东西在侵蚀着他的皮肤…… 黏黏腻腻的。 好恶心的感觉,陆添逸壮着胆子回过头,偷偷张开一只眼睛。 一条人脸蛇身的怪物正一脸贪婪的品尝着他的手…… “啊!”陆添逸大叫一声,从梦中惊坐而起。 他大口喘着粗气,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查看。 发觉是一场梦……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清晰入耳。 原来是陆倾蝶坐在一堆小火苗边上生着火。 不知为何,看到陆倾蝶,他的心便静了下来,夺走了恶梦席卷全身的恐惧。 “醒了?” 陆添逸裹紧衣裳,揉了揉眼睛坐到了火堆旁: “做噩梦了。” 果然还是迟了一步…… 一进这间寺庙,她就察觉到这里四周弥漫着怪异的感觉,本打算趁着陆添逸睡着在仔细查看,没想到这妖竟抢了先机。 大小姐睁开朦胧的睡眼,挪到了火堆旁取暖。 陆倾蝶安抚着陆添逸: “放心,这噩梦不会再打扰你了。”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可以睡在你旁边吗?”陆添逸指了指她身旁的一个小角落。 “可以。” 陆添逸兴高采烈地抱着小小草垛挪到了陆倾蝶身边睡下了。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大小姐竖起了耳朵,陆添逸也躲到了陆倾蝶身后。 陆倾蝶则云淡风轻地往火堆里加着柴火。 诺大的寺庙中回荡着紧张的呼吸声和那噼啪作响的柴火声。 第42章 蒙面人 两耳上下而动,感知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听来有九人。” “这你都知道?” 经过一天的亲密接触,陆添逸承认,他已经不折不扣的成为了陆倾蝶的迷弟了。 虽然她抢了他的银两,但也为他点了两碗牛肉,未曾亏待过他。 咦? 陆添逸甩甩脑袋,这陆倾蝶可有做人贩子的前途,哄骗小孩儿的把戏高超极了。 “自然是知道了,假以时日,你也能听出来。” 只不过是听那千军万马而已。 “真的吗?”陆添逸满眼星辰。 “只要你乖乖的。” 满眼星辰瞬间散了,耷拉着耳朵: “你说的准不准还不一定呢,瞧把你神气的。” 陆倾蝶不与其争执,静待外客。 “庙里有人?”其中一人看着庙里火光, “不会是强盗吧?”另外一人听起来心有余悸。 “有我在,谁敢抢?”另外一个声音洪亮且硬朗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个镖师。 外面的风随着月色越来越深愈加的大,天气寒凉,陆倾蝶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也只好夺这寺庙主人之位请外面的人进来了。 陆倾蝶只垂眸勾了勾唇角,破败不堪的大门“吱丫”一声敞开而来。 门外的人显然一愣,却瞧见门后根本无人,只有坐在门内数米的女子在烧着柴火,好生的诡异。 “外面风大,进来歇息歇息吧。”陆倾蝶抬眸邀请。 门外九位大汉面面相觑,竟对这女子心生忌惮。 “我不是强盗,不必怕。” 一名提刀的镖师小心试探: “只有姑娘一人吗?” 陆添逸忙把脑袋探出,凶巴巴地朝着镖师吼道: “你这个人,白瞎那么大一双眼睛了!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吗?” 镖师憨憨地笑了笑,对着身后的商人说道: “一个姑娘,一个孩童而已,不用怕。” “汪汪汪!”大小姐慵懒地合着双眼敷衍的叫了两声,表示这里还有一只狗。 门外镖师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对着身后大喊: “还有一只看门狗。” 说着便冲锋陷阵率先进来。 “姑娘,叨扰了。” “自便。”陆倾蝶点头示意,她们本就占据一个小小角落,剩下的空间足够九人凑合一晚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陆添逸伸出指头进一个人数一个数。 “你听错了!明明只有八人!你非说是九人!”陆添逸得意洋洋的笑着。 那八人明显一愣,大眼瞪小眼,甚至有些人也开始数了起来。 真的只有八人。 两名镖师,六名商人。 “我听错了吗?”陆倾蝶对着门外说道。 陆添逸不信邪,自顾自地走到商队面前,一个一个数: “就是八人!没事儿,不丢人!”陆添逸嘚嘚瑟瑟。 “喀拉”一声巨响。 仿若庙间一股风将大门朝外吹开。 一股寒风如洪水般灌进庙中。 可那火苗却屹立不倒,像是被屏蔽了一样。 八人震惊,其中一个胆大的镖师缓缓上前: “真是邪门,这门竟然自己开了。” “莫急,还有一人没进来呢。”陆倾蝶阻止道。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有钱的商人蹙起眉头: “这位姑娘莫要装神弄鬼,我们一行八人,外面又怎会有人?” 庙前正对着商队的停放在前面的大大小小的马车与箱子。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有钱商人是个没耐性的,正准备破口大骂。 听到商车箱子里的动静,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驳。 只见其中一个大箱子里面竟然钻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蒙面人手中提着两把长刀,露出的眉眼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眼神阴戾地瞪着陆倾蝶: “竟敢破坏我的好事。” 蒙面人一步一顿往前走着,长刀缓缓抽出,在月光的照耀下晃了众人的视线。 “本想拿了财物就收手,没想到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车里装的是什么!” “自然是知道,不就是洛京刺史送往宫中的宝物吗?” “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自然知道,只不过杀的是你们的头。” “李镖头!这可怎么办?” 李镖头抽刀站在其余六人面前: “放心,有我和阿强在,没人能动你们!” “狂妄!”蒙面人身形极快,放低重心冲了过去,将左右两个镖师的双臂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六位各家珠宝商布商茶商还有一个小小县衙的官人纷纷躲到佛像后。 两名镖师捂着受伤的手臂将刀架在身前缓缓退后: “我乃洛京第一镖师,若想劫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那名唤作阿强的人提起刀纵身一跃,反手一刀,扑了个空。 李镖师与阿强配合无间,得了空子一拳打向蒙面人,又扑了个空。 蒙面人的速度极快,根本捕捉不到,他们二人自小习武,竟一路未发现这箱子中有人! “太慢了。”蒙面人两手耍着刀花,一脚蹬在墙上,像个陀螺一般冲向两位镖师。 两位镖师将刀架在一起也未能抵挡住这双刀的威慑力。 二人被逼到角落,求助的眼神看向陆倾蝶。 随后便被自己可笑的想法逗笑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寄希望于一个小姑娘呢? 陆倾蝶将火生好,拍了拍手从缓缓起身,旁若无人的拍了拍衣裳。 李镖师大喊一声: “姑娘快躲起来!” 陆添逸和大小姐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商队的队伍中,躲到了佛像后面,生怕被殃及。 陆添逸冒着生命危险招了招手: “快来啊!” “姑娘!快躲起来呀!”李镖师和阿强着急。 只因为陆倾蝶此时正朝着他们三人走来。 蒙面人眼神冰冷而嗜血,仿佛一个修罗: “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吧,那就先杀你!” 蒙面人两脚腾空跃起,将两位镖师踢倒,提刀冲向陆倾蝶。 两位镖师根本捕捉不到蒙面人的行踪,他的出刀速度极快,用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只见陆倾蝶站在寺庙中央,停下脚步,闭上双眼,似乎等待着蒙面人的袭击。 “姑娘快跑啊!” “阿姐!” 陆倾蝶两耳一动,感受到左边有破风之声,身形往后一仰,抬脚一踢,一阵刀柄落地的声音清脆而起。 陆倾蝶缓缓张开双眼,看着那掉落在地的双刀,又抬眸看向那神色一惊的蒙面人: “既然看不到,那听便是。” “你说对吗?”陆倾蝶平静如水的眼眸看向蒙面人。 这对蒙面人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我说,不对!”蒙面人一个转身捡起双刀,以极近的距离刺向陆倾蝶。 “危险姑娘!” 第43章 押送 刀未到,气先到。 一股刀气划向近在咫尺前的陆倾蝶。 陆倾蝶两指朝下紧紧将其夹住。 未给蒙面人反应的时间,两指稍稍一用力,刀头便四分五裂。 蒙面人见陆倾蝶不是俗人,便打定主意逃跑保住命。 他刚一转头,却发现本应该在他身后的女子此时正站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惊慌失措,他将手中剩下的一柄刀冲着陆添逸丢去,本以为陆倾蝶定会去救陆添逸。 没想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一只不识眼色的狗在空中旋转跳跃血盆大口一张将刀叼着稳稳落地。 他气急败坏想要先解决死狗,一转身,陆倾蝶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又拦住了他的去路。 再转身,还在…… 再转身……依旧在。 这道身影挥之不去,他逐渐失去了人该有的意识。 他面对的很可能不是人! 正常人怎么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瞬移! 眼看着蒙面人一步步坠入深渊,陆倾蝶在蒙面人怔住那一刻,伸出纤纤玉手一把将面布撕扯了下来。 一张清秀没有任何胡茬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闪烁着。 “你……”蒙面人慌乱的将脸遮住。 躲在佛像后面的其中一人忽然大呼: “这不是……周长史吗?” “你……你怎么会……” 众人见此人面熟,纷纷从佛像后钻了出来,两名镖师也捂着伤口而来。 “周长史?你这是为何?”小小官人一脸疑惑。 周长史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们去报官吧。” 众人面面相觑。 这报官也得有人敢抓朝廷官员啊。 如今最好的的办法就是将周长史押回洛京交给柳刺史发落。 可……可是若是耽搁了献给宫中的珍宝,亦是杀头之罪。 各个面露难色,竟然同时将目光看向了陆倾蝶。 陆倾蝶旁若无人的在火堆旁看着火光出神。 唯一一个在县衙当差的人叹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走到陆倾蝶面前: “在下胡俊,是洛京城管辖的小小捕长。”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陆。” “陆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如何开口。” “胡捕长莫不是想让我将这周长史押回洛京吧?” “这姑娘开了口,我倒是羞愧的很。” 其中一个富态的茶商大腹便便的走到火堆旁: “陆姑娘,这样,我们给您路费,不让您白跑这一趟。” “而且瞧姑娘你的身手不凡,定能将此人押送到刺史面前。” 说着,茶商从袖中拿出一个金色的钱袋,索性将其全部递给了陆倾蝶。 陆添逸的眼睛绽放着光芒! 这么大一个钱袋! 比他的私房钱可多多了! 这么多! 够花一阵子了吧! 可是谁能想到陆倾蝶就这么拒绝了! 她还是人吗?! 她有没有想过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还有个可爱饿肚子的弟弟! 还有一只笨狗要养活啊! 陆添逸咬着牙看着那到嘴的钱袋子飞走了。 可茶商却执意要给陆倾蝶路费: “姑娘莫要再拒绝了。” 陆添逸的眼光又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做人就是要坚持不懈! 这世道还有送不出去钱的道理? 陆倾蝶倒是接过了那钱袋子。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钱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小小的一锭银…… “想必这些也够周长史前往洛京的食宿费用了。” 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都亲眼瞧见了陆倾蝶的本事,自然知道她不是喜欢钱财之人。 但是只收一锭银他们也心中不安。 两个镖头豪气。 “姑娘!是你将我二人的性命救下,这是我们镖局的令牌,在洛京只要拿出此令牌,定然不会有人找姑娘的麻烦。” 这倒是个好物件。 “多谢。” 大家见陆倾蝶不收钱财,却收了令牌,一一献上自己的心意。 周长史对此嗤之以鼻: “虚伪。” 几人在生好的火堆旁休息了一晚。 果然,这一晚,陆添逸没有再做噩梦。 陆倾蝶看着火光中那肆意扭曲着悠长身躯的白蛇。 晃了神。 翌日早晨,一行商队为她们留下了许多粮食与衣服,便离开了。 按照规矩,借宿庙堂理应烧香。 即使这是一座无人祭拜的寺庙。 陆倾蝶从角落中捡来三根被烧过的香,轻轻一指,那香便冒起了气儿。 “多有叨扰。” 拜了三拜便出了寺庙。 门外的陆添逸早已上了马车,大小姐也蜷缩在陆添逸的身旁。 只有周长史被他们绑在了树上……生怕他跑了。 陆倾蝶将绳子解开。 周长史揉搓着被捆绑的生痛的手腕: “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可以试试。” “昨日周某已经见识过姑娘的本事了,自然不会自找苦吃。” “那就请周长史上车吧。” “你别一个周长史周长史的叫了,我叫周必。” “好的,周长史。” 周必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实则脑子不太正常。 他竟然败在了这么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的手中。 有些失落。 陆添逸看着对面而坐的周必,紧张的攥着小拳头,眼神一刻也不敢合上,生怕被周必当做人质。 “阿姐!我要尿尿!” 陆添逸吸溜着鼻涕,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必。 周必有些无奈…… 虽说他昨日确实想过对这个孩子动手,但那也是下下策,如今……这孩子怎么把他当做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马车停靠在路边,陆添逸逃窜一般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撩开帘子探出脑袋: “大小姐!你也下来!” 而后警惕地看着周必。 大小姐不知周必是人是鬼,不敢在他面前说人话,便无奈地跟着下了马车。 “我不想尿尿。”大小姐打了个哈欠,他只想睡觉。 “阿姐!你把我和杀人犯关在一起!你怎么想的!你就不怕他想逃跑把我和大小姐都杀了啊!” “不怕。” “你还是不是人啊!”陆添逸双腿都有些颤抖,鼻子一股泪一股。 陆倾蝶“噗嗤”一笑。 这孩子昨天吓得不轻啊。 她只好揉揉他的头: “他不敢。” 第44章 陆添逸跳车 “放心,他本性不坏。” “谁家好人抢劫杀人啊?” “他有他的难言之隐。” “这你都能看出来?” “怎么?不信?” “不信!” 昨日一定是她侥幸算出是九人,一定是侥幸。 虽然看起来她的功夫很高,那也是遗传了将军府的天赋罢了。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打赌吗?” “赌!谁怕谁!你说赌什么?”陆添逸就是不信这个邪。 “我赌周长史有难言之隐。” “好,那我就赌周长史是个贪财之人!”陆添逸信心满满。 “那你输了怎么办?” “我若是输了……就……就……” “就什么?”陆倾蝶打趣地看着冥思苦想的小家伙。 “我就听话!” “听话?” “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一我不二!你让我朝南我绝不向北!” “说话算话?”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陆倾蝶伸出手掌。 陆添逸学着陆倾蝶的样子将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走吧。” “哎?你还没说你输了如何!” “我不会输。” “臭屁!” 陆添逸屁颠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大小姐打了个哈欠,两条后腿微微一弯曲,撒了一泡尿。 来都来了,不尿有些说不过去。 马儿多驮了一个人,脚程都慢了下来。 “周长史,你对去洛京的路熟悉,这里可有近路?” 周长史抱着胳膊往车外瞧了瞧: “有是有,就是那条近路不安全。” 陆添逸不禁吐槽: “还有比你更不安全的人吗?” “有。” “哦?周长史说来听听。”陆倾蝶忽然感了兴趣。 “近路是近,只是要越过一座山。” “什么山?” “万尸山。” 原来是那里啊…… 陆倾蝶开始斟酌是先将周长史押回洛京,还是带着周长史一同前往危险重重的万尸山。 “怕了?” “不怕。” “不瞒周长史,我此行本就是要去万尸山的。” “哦?你要去万尸山?我看你年纪轻轻,带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去万尸山?” “我长大了!”陆添逸有些不满,自己明明有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可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 “去办一件事。” “万尸山无非就是孤魂野鬼聚集的地方,去那里能办什么事?难道是抛尸?”周必一顿: “可是这车上并无尸体。” 随后将目光落到陆添逸身上: “难不成你是打算将这小孩儿丢到万尸山吗?” 陆添逸本就胆子小,这一路上看着对面的周必更是心惊胆战,如今那根紧绷的弦瞬时崩塌! 他的脑海里已然脑补出一出大戏! 难不成陆倾蝶就是为了杀他才将他从将军府带了出来?? 难不成这周必也是她安排好的? 不然这周必明明藏在木箱里,她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木箱中有人! 一定是这样的! “陆倾蝶!停车!停车!我要回长安!” 陆倾蝶好笑地说道: “你觉得若我一心想杀你还会答应你这个请求吗?” 这话到了陆添逸的耳朵里自动转换成: “这马车我是不会停的,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陆添逸急中生智,掀开帘子从快速奔跑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也不顾膝盖的疼痛,强撑起来身子就往来时路跑。 陆倾蝶急停。 “你说你为何要虾滑他呢?他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说他已经长大了吗?”周必也觉得好笑。 这小子竟然信一个陌生人的话,而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抢劫杀人的罪人。 陆添逸瞧见马车停下,跑的更快了。 陆倾蝶有些无奈,瞬时脚下生风,径直拦住了陆添逸的去路。 陆添逸回头看看马车,看看眼前的陆倾蝶。 再看看马车…… 再看看陆倾蝶。 难以置信的眼睛是越瞪越大! 这么远的距离! 她是怎么过来的? 从天而降吗?? 他想往回跑,却被陆倾蝶揪住了衣领。 “往哪跑?” “这不废话!当然是往长安跑!” 陆倾蝶叹了口气,手稍稍一使劲儿,就将陆添逸提了起来。 陆添逸的双脚渐渐离开地面扑腾着。 “杀人啦!” “你这声音倒像是杀猪。” “你才是猪!” “你放开我!” “不放!” “我要告诉我娘亲你要杀我!” 这孩子……好天真。 陆倾蝶毫不留情的将陆添逸丢到马车上,砸到了睡得正香的大小姐。 大小姐挪了个位置继续睡。 陆添逸悲悯地瞧着大小姐: “亏你还睡得着,哪天你被做成狗肉你都不知道!” 周必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暴躁的陆添逸: “外面的是你阿姐?” “不是。” “可昨夜我听你唤她阿姐。” “你听错了!” “哦?那你为何又要跟着她来呢?” “她骗我娘!说带我去历练!让我回来当大将军!” “大将军?”周必笑出了声: “你以为大将军那么好当吗?” “哼!我爹爹就是将军!” 虽然马上就要被问斩了…… 算算也快到了。 他是个不孝子,也不能亲自送送爹爹。 虽然爹爹是别人口中的罪人。 但爹爹对他还是很好的。 他一出生就享受着平常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 爹爹也会时常给他买礼物。 他都知道。 “你爹是将军?” 周必恍然大悟:“姑娘姓陆。” “自长安来。” “想必就是长安大名鼎鼎的陆将军的女儿吧?” “哦?你认得我?” “自然不认得,只是听闻近日长安发生的种种,觉得稀奇而已。”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小神仙吧?” “只是民间传的而已,我只是个普通人。” “昨夜就瞧着姑娘功夫不是寻常人。” “一些雕虫小技而已。” 周必忽然沉默了,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姑娘。” “若你真的是小神仙……或许只有你能帮我了。” “周长史不妨说说看,若我能帮,定然会帮。” “周某知道陆姑娘不是好财之人,只能凭借着一身胆量陪姑娘去万尸山。” 这句话可是印证了陆添的想法。 陆i添逸仰天长啸: “我就说你们是一伙的吧!你们这是要合伙杀我啊!” 第45章 万尸山坡 一路上,三人将马车车顶修补的严丝合缝。 周长史手艺颇好,连陆添逸这淬了毒的小嘴都连连称赞。 这几日吃得好住的好也是多亏了一行商人赠予的粮食,多出了许多银两住。 连着行了七日,终于来到了万尸山下。 之所以叫万尸山,就是从山脚下开始,每踏一步就有可能踩在尸骨上。 “万尸山,名不虚传。”陆倾蝶看着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 而她身上的阳气在这至阴之地显得格外突出。 也只是一瞬,山脚下游荡的魂魄纷纷看向她。 却又不敢靠近她。 一个个都面色惊恐,似乎他们看到了鬼一样。 有些胆子小的更是往山上飘去,看样子是山通风报信去了。 有一些胆子大的竟然想趁机接近没有至阳之体护体的陆添逸和周必。 虽然两人都是男子汉,但这地方格外的阴森。 若说冬日寒风刺骨,那这里的阴风像是夺命。 两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陆添逸更是直接躲在了周必身后。 这些日子,陆添逸似乎很喜欢周必这个能工巧匠。 路上周必用捡到的废墟为陆添逸造了一把剑。 此时陆添逸将短剑举在身边护着自己。 大小姐虽是狐仙,但遇到这么多鬼魂还是头一遭。 “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都要收了吗?” 陆倾蝶毫不畏惧地朝着山脚下的魂魄走去: “为何要收?” “不收吗?” “你看他们,有些不想轮回,在这里组成了新的家庭。” “有些怨气深的在这和谐的气氛中怨气也消下一大半。” “你们两个真能看见东西?” “你们看不见吗?”大小姐昂着头,一脸鄙夷。 人类,就是笨。 两人纷纷摇头。 陆倾蝶从马车上将那油灯小心翼翼地拿出。 油灯一出,众多魂魄的面色比见了鬼还难看,一个个都往山头跑。 一个胆大的也没有。 刹那间,山一个魂魄也看不见了。 “看来这油灯中的煞气甚重,煞气的主人应当来头不小,我且去上山瞧瞧。” “我同陆姑娘一起去。”周必提着那柄完好无损的刀走了上去。 陆添逸警惕地看着四周,将剑高高举起: “我也要去!” “不,我同大小姐先上去探探路,前路凶险,你们还是在山下等着吧。” “也好,也好,你们去吧!”陆添逸拉着周必的衣角往身后的马车退去。 周必有些无奈: “那我就在这等着姑娘,姑娘且放心,有我在,没人能碰这小子!” 陆倾蝶自然是放心,这马车周边都已被她下了咒,邪祟不得靠近。 除非……是修为很高的魂魄。 那就麻烦了。 陆倾蝶带着大小姐渐行渐远,身影渐渐化成一个小小的点,直到消失不见。 “咱们上马车吧。”周必看着陆添逸不放心的眼神,知道这小子也在担心着陆姑娘。 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别依依不舍了,我们去了也只是累赘。” 陆添逸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两道背影消失的地方,终是上了马车。 ———— “怎么一个魂魄也没有?”大小姐蹲下身子上了个厕所。 却发现竟然尿在了一块白森森的尸骨上,忙不迭原地跳起: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相当的虔诚。 “可是山头上黑气环绕,应当都聚集在了那里。” “这还成了他们的部落了?” “嗯。” “来到万尸山的魂魄大多都是被贬被害被世俗所不承认的魂魄,这里的魂魄相依为命也不足为奇。” “也是,我曾有一香客拜我,许下的愿望便是他的娘亲在万尸山有个好的归宿。” “所以啊,可怜人多,可怜魂亦不少。” “也不是人人都想被渡,有些魂就是留恋人间,留恋生前的羁绊。” “那若是这油灯中的主人亦是可怜人,你还要渡他吗?” 陆倾蝶陷入了一阵沉思。 渡,魂魄难以留在人间,重生轮回忘记一切。 不渡,她的娘亲与那可怜的莲娘都无法轮回,也无法靠近最爱之人。 甚至……也会危及到她的生命。 每个人留恋人间不愿轮回的原因有很多种。 想要复仇的,想要报仇的,心有不甘的,留恋子女的。 可渡魂的原因只有两种,为魂,为己。 如今为魂为己的选项就摆在面前。 忽然,一阵风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心!”大小姐躲到树后。 陆倾蝶俯下身子,看向风来的方向。 她数不清。 无数亡灵正站在山顶上一脸惊慌地俯视着她。 她举起手中油灯,果不其然,无数亡灵皆将视线转移开,不敢直视。 “哦,原来这是你们的王啊。”陆倾蝶饶有兴趣地看着油灯中那旋转不停的一股煞气。 那股煞气蠢蠢欲动,仿佛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来都来了,总要上去看看不是?”陆倾蝶提步朝着山顶走去。 “看看就看看!”大小姐紧随其后。 陆倾蝶手提油灯,众多魂魄都纷纷站在两侧,为陆倾蝶留出一条小路。 就好像此时她才是这万尸山的尸王。 山顶的风景竟然与山下不同。 山下阴森诡异,寒气逼人,万树皆枯,寸草不生。 而这山顶的温度却四季如春,格外的温暖。 百花齐放,万树盛开,像是一处被世人遗忘的世外桃源般动人。 大小姐如痴如醉: “这就是我梦想的家园啊!” 大小姐一路小跑驰骋在小小的花园中撒泼打滚。 大小姐笑的很开心。 她不忍破坏这里的美好。 只有她一人知道,这是幻觉,或者说是奇门遁甲之术带来的幻觉。 只要施术者将方位调整得当,这里永远会成为落魄万尸山人的归宿。 “回来吧,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大小姐不信。 大小姐站在远处一段助跑爬上果树叼下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这还有假?” 大小姐啃了一口,脆灵灵的,汁水溢出口腔,岂能有假。 陆倾蝶嘟了嘟嘴:“嗯,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在陆倾蝶眼里,这里不过是比山下还要凄凉的一片荒芜之地,比山下多了几分凄凉,多了几分惨状,她看到了白骨堆成山,看见了枯树上吊着的尸体。 她看见了坐在山顶悬崖边上的一个浑身散发着血红之气的魂魄。 她看见了大小姐嘴里蠕动的虫。 第46章 故友 大小姐吃的津津有味,被虫腐蚀了的臭果流出黑红色的脓汁,恶臭无比。 充满血红之气的魂魄始终坐在万千尸骨堆成的王座上盯着陆倾蝶手中把的油灯。 油灯内也起了反应,那股旋转不停的煞气像疯了一般冲撞着灯壁。 陆倾蝶不紧不慢地将油灯打开,那股煞气犹如蛟龙涌入那王座上的魂魄。 “物归原主。” 陆倾蝶轻轻一弹,那油灯便化为碎片散在空气中化作灰尘。 那魂魄“唰”的一下,闪身到陆倾蝶的面前,仅仅不到三寸的距离。 “他们怕你,我不怕你。”那魂魄不紧不慢地说道。 想必他们就是万尸山上的万千魂魄。 他是这里的王。 他给了这里的魂一个家。 他们愿意臣服于他。 “为何要怕我?”陆倾蝶从不享受被人被魂怕的感觉。 只是她本是至阳之体,再有一身道气护身而已。 “你们这些臭道士装模作样的来渡魂,假借渡魂的名义为自己修道,虚伪至极。” 尸王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头不高,和陆添逸的个头无差,却说出了如此老道的话。 而这么多魂魄也甘愿臣服于一个小孩子。 “我此番前来,只是想同你聊聊。” 尸王两手张开,从四面八方涌出形状各异的尸骨: “去!” 话落,尸骨化作利器朝着陆倾蝶袭来。 大小姐还高兴地在草原上追着空中忽然飞来的万千蝴蝶: “这里竟然还有蝴蝶儿!难不成是被我引到这里的吗?” 尸王看着大小姐大笑道: “你就带了这么一个蠢货来对付我?你真是太小瞧我了!” 说着,他便将周围的血红之气集中注入到尸骨中,刺向陆倾蝶。 陆倾蝶无奈地摇摇头,她想过大小姐笨,没想如此笨…… 她只好侧身接住一根飞速驰骋的大腿骨。 而后像驱赶飞虫似的做左一下右一下将飞来的尸骨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 “我没有恶意。” “可你闯入了我们原本宁静的家园!”尸王怒吼一声,想释放体内的煞气侵袭陆倾蝶。 “那今日就不叨扰了,若你想通了,就下山来寻我吧。” 陆倾蝶一个闪身,提着大小姐便出了幻境下山去了。 大小姐一脸懵: “怎么……怎么就下来了?” “奥!你一定是想带着他们一起来玩儿是吧!” 陆倾蝶从身后拿出一个腐朽多年的苹果,苹果表面千疮百孔,时不时有几个虫子同时探出脑袋和大小姐打招呼。 “吃吧。” 大小姐犯了恶心: “这什么!” “你刚才不是吃的很香吗?” “我……我刚才吃的是这个?” “不是,只是你吃的那个虫子比这个多一点儿,这汤汁也比这个浓郁点儿。” “恶……”大小姐反呕了几下,后背抽搐着,果然!呕吐物里真的有半个还蠕动的虫子。 “你怎么不早说!” “看你高兴得抓蝴蝶,不忍心。” “你……” “可恶的人类!” “我突然想到你叫我什么了。” “什么?” “叫我王!” “呸!恶心!比那个苹果还恶心!” “小道士。” “……” “小道士。” “你在叫我吗?”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 “这里还有别人吗?” 陆倾蝶指了指身后: “很多。” 大小姐猛然一回头,没想到身后竟然有这么多魂。 “这……他们怎么突然不怕你了?” “你看他们和初见时有什么不同?” 大小姐边走边回头观察着: “好像……身上都有一丝丝血红之气。” “正是,他们有尸王的血红之气护体,自然就不怕我了。” “尸王?” “也是,你方才吃的正香,怎能看到尸王。” “恶……”大小姐一想到那腐臭的苹果身子便抽搐了起来…… “见了鬼了。” “你来万尸山难不成还想见人?”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有些丢人! 自己好歹也算是小小狐仙,竟然连最初级的幻境都未看破。 不对!不是自己的原因!一定是跟着这个小道士过了太久的苦日子! 是个人都会留恋山顶上的温柔乡吧。 “在想什么?”陆倾蝶看大小姐想的出神有些好奇。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不该来。” “何出此言。” “你看他们的眼神……” 陆倾蝶又岂会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 在谴责她…… 在谴责她闯入了他们的神生活。 至阴之地闯进一个至阳之人,威胁到了他们。 “所以我下来了。” “我没想到这尸王竟然会奇门遁甲之术……” “若我知道,一定不会贸然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的。” “那你知道就不来了?” “来,只是会有礼貌一些。” “……” “那你打算如何?” “等。” “等什么?” “等尸王来找我。” “……他是有什么大病吗?找你?你可是他们的天敌啊!” “我觉得我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知音。” “你要不要脸!你都多大年纪了你和人家小孩子当知音!” “所以你看到他了对吗?”陆倾蝶轻笑一声。 大小姐紧急噤声。 “你认识他对吗?”陆倾蝶缓缓道。 “不认识。” “那你为何要装傻充愣?” “我也是在被你打飞的尸骨中砸到了我我才清醒的。” “所以呢?” “所以……” “所以……我确实见过他……不对,不是我见过他……是是这只狗见过他。” “小道士,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不是你的记忆……可感情就是告诉你,你见过他,你不准伤害他。” “或许知道吧。” 重生借身这件事本就要接受宿主的记忆,狗,也是有记忆的。 所以不是大小姐对尸王的情感,而是小白狗对尸王的情感。 “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 只因那一句蠢货…… 不是嫌弃,不是责怪,不是鄙视。 她真真切切的听到了爱。 是无奈。 是疼。 想必尸王也唤起了一阵沉痛的记忆。 “你早就知道了?” “嗯。” “不会吧?你不会在让我借它的身体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大小姐的目光满是崇拜之色。 若真是如此,那陆倾蝶可真是不负长安百姓唤她小神仙。 而跟在她身边,定能找到妹妹…… 第47章 真假陆倾蝶 一眼定生死,一眼忆过往,一念思前生,一念渡来世。 大街小巷上会算命看卦的人数不胜数,寺庙佛堂也不乏一些大师法师。 有能力的人很多,能在一瞬间谋划如此大的局不是一般人所为。 大小姐心事重重的随着陆倾蝶下了山。 周必听到山上的动静,护着陆添逸用长刀将帘子微微撩起。 看到是陆倾蝶和大小姐后便放下了警惕。 “你们回来了,上面什么情况?”周必下车相迎。 “一切如我所料,山顶之上有一个大魔头。” “大魔头?什么样的大魔头?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周必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山顶陷入了沉思。 “是有着鬼煞之气的魂魄,那魂魄邪的很,不是我们能降服的。” “连陆姑娘都没办法吗?” 大小姐附和道: “你们是没上去!吓死你们!” “很……很恐怖吗?是不是有很多鬼啊?”陆添逸躲在周必身后探出脑袋观察着阴森森但虚无缥缈的大山。 “全是鬼~~~”大小姐虚张声势道,故意吓小孩儿的模样。 陆添逸第一次在一只狗身上看到贱嗖嗖的表情。 “在下自然知道陆姑娘的本领,若是陆姑娘也没辙,那是仙人来了也无可奈何。” “啊,对对对,所以呀我们快走!”大小姐一跃而起,往马车上跳去。 “砰”!的一声,马车在大小姐靠近的那一瞬间犹如一道金钟罩般的闪烁着金光将大小姐弹了出去。 大小姐被撞出十米开外连着翻了十几个跟头才落在了一棵枯树下昏了过去。 陆倾蝶想走,脖颈忽的一凉,阳光下泛着寒冷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想走?” 陆倾蝶镇定自若地低眉看着那刀: “不知周长史这是何意?” “周某愚钝,差点上了你的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倾蝶忽然大笑了起来。 周必握刀的手心渗出一丝丝汗…… 是人还好说,如若是鬼该如何? 可这万尸山又怎么会有人? 果然,陆倾蝶摇身一变,化作一团空气消失在周必面前。 陆添逸吓得直往后退,指着大小姐晕倒的身子: “这……消失了!” 一转头,发现陆倾蝶也凭空消失了,猛地瞪大了双眼: “消失了!都消失了!” 不信神鬼的陆添逸吓得屁滚尿流,躲进了马车里。 周必则谨慎地看着四周,生怕那恶鬼作乱。 只是太平静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凝结一般,树叶不落了,风停了,凛冽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迎面走来的陆倾蝶和大小姐…… 又出现了? 这次是真是假…… 是人还是鬼? “小子!乖乖在马车上待着!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我……我知道了!周大哥小心点儿!” 陆添逸总是在危难之时学会了礼貌。 这些天陆添逸感觉到了周必并非恶徒,反而是一个谦逊为民的好官! 他一路上讲述着他的故事,他都别过脸去偷偷抹眼泪。 他输了,输给了陆倾蝶。 他承认,陆倾蝶看人很准。 周必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眸似利刃一般,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气。 “周官怎么是那副模样?”大小姐边犯恶心,边说道。 陆倾蝶转身看向身后,那群魂魄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不对,少两人。 她又看向周必像看仇人一般看着她。 她猛然间瞪大双眼,马车上的符咒一一显灵,少了一张。 她松垮着眼皮,叹了口气,回过身望着那些肆无忌惮的魂魄。 “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我也有底线。” 陆倾蝶强忍着心中那一丝丝怒意: “若是动我身边的人。”陆倾蝶顿了顿,环视着那一个个猖狂不知收敛的面孔: “我定让这万尸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仗着血色之气的魂魄听着陆倾蝶的话,不收敛反怒。 他们面面相觑,忽的一股气朝着陆倾蝶袭去。 陆倾蝶并未出手,只是轻轻一跺脚,山间碎石纷纷将她和大小姐紧紧包裹起来。 众魂魄无从下手,看着下面那两个没有任何修道之气的人,起了歹意。 只是陆倾蝶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 轰然间,碎石分崩离析,每颗碎石上附着着一丝陆倾蝶的气息,将众魂魄压制的前进不了一分。 仅仅一丝气息,他们也不能前进。 这就是伏天观观主。 这就是她陆倾蝶。 陆倾蝶隔空喊话: “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你再犯,不用你来寻我,我便去冒犯冒犯你。” 话罢,陆倾蝶再一跺脚,数万魂魄腾空而起被一道真气逼到了山顶之上。 一瞬间,山腰上山脚下再无一魂魄。 周必看着远处的陆倾蝶,虽然陆倾蝶展示了天赋异禀之术,却仍然不肯放下警惕。 看着她们一步一步靠近马车,周必的刀依旧架在胸前。 “周长史莫紧张,我回来了。” “山上如何?”一样的问题,只是问得更加的小心翼翼。 “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这可把周必说迷糊了。 “山顶上有花油水有瀑布有蝴蝶,有果子有采蜜人。” “陆姑娘莫不是看错了?如今是冬日,怎会有花?怎会有果子?更不会有采蜜人啊!”周必觉得这个陆倾蝶似乎比刚才那个更浮夸。 陆倾蝶看着如此警惕的周必,会心一笑。 “若周长史不信,哪天我带你上去瞧瞧?” “哪天?” “等着山上的主人邀请我们。” “人?这里有人?” 陆倾蝶思量了片刻: “确切的说,是尸王。” “这些游魂在这里安了家,立了业。” “……” 这简直超出了周必对世界的认知。 不过这语气,是陆倾蝶无意。 再看看大小姐…… 陆添逸听到动静,悄悄探出脑袋看了看: “山上可有鬼?”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 “有,有很多很多,会吃人的鬼!” 又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又是唬小孩的鬼话! “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同样的招数还想骗我?” 陆添逸抽出短剑刺向大小姐: “看剑!” 陆倾蝶轻而易举地将短剑定在空中,手指微微一动,那剑自动飞回了陆添逸的手中: “这次是真的。” 第48章 洛京 陆添逸不信,惊恐警惕的眼神丝毫未减。 “真是愚蠢。”大小姐不屑地瞟了一眼,优雅而端庄地越过陆添逸径直走向了马车。 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马车上。 没有金钟罩般的金光出现,就那么顺畅的进去了? “这这这……” 陆倾蝶也走到马车的前方,在马车上贴上一张符纸,符纸在众人的目光下融进了木框中。 “难怪邪祟不可靠近,原来陆姑娘早就料到了会有邪祟来寻我们。” “你们两人是普通人吗,邪祟自然喜欢找你们玩儿了。” “你管那凶神恶煞的鬼叫玩儿?”陆添逸连连啧责: “你还是不是人?” 陆倾蝶也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人。 若说是人,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师父说,她离仙仅仅一步之遥,如今算得上半仙。 若说不是人,她也有人的情感,她能感知这世间的喜怒哀乐。 “我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阿姐。” “是是是,愿赌服输,看在周大哥这么可怜的儿上,我就听你的话好了。”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呢?”周必完全不知道两人的赌约。 “周长史,这是护身符,可以护佑鬼魂邪祟不近身。” “陆姑娘难道要走?” “今夜我要赶去洛京。” “难道是为了我的事儿?” “正是。” “那我们一同前往不是更好?” “不可,如今周长史你是偷窃贡品的罪犯,若是洛京中真的有有心之人想要加害于你,想必城门已经贴满了你的通缉令。” “此时进城,不是上策。” “那……我能帮陆姑娘做些什么?” “看好这孩子。” 陆添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陆倾蝶: “你不带我?我可以保护你的!” 他可不想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呆着! 嘶~ 想到在这里过夜,身上不禁打起了寒颤。 “你别添乱就好。”大小姐毫不留情地吐槽。 “带我去吧,我很厉害的。”大小姐伸了个懒腰,一晃一晃地起身。 “你也留在这里吧。”陆倾蝶为马车加固护身金刚。 大小姐怔在那里…… 什么?不带他?他好歹也算是一个战力! 万一那个山顶的什么尸王下来怎么办?他可应付不了! 陆添逸笑得前仰后合: “我看你才是拖油瓶!” 周必有些心疼这个小神仙。 怎么瞧,这陆添逸和大小姐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也是为小神仙游历间增添了一些趣味。 “陆姑娘放心。” “我不放心!”陆添逸知道周大哥厉害! 可是再厉害连鬼也看不见!怎么打鬼?! 周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是说听话吗?” “我……” “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 “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我会保护好周大哥的!” 声音越来越低,心虚的很。 大小姐可急了!他不知道周必和陆添逸哪来的胆子敢在这山脚下留宿! 他不敢!他可打不过那鬼! “我不是男子汉!你带我走!” 陆倾蝶倒是有些震惊: “你……” “嗯……” “男儿心女儿身,如今算得上拿得起兵器撒得了娇。” “你……” “你才是这里面最厉害的。”陆倾蝶撸起袖子为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你……” 大小姐小小的脑袋瓜里转啊转啊转: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怎么越想越别扭??? 得!任重而道远啊! “保护他们可算是功德一件?” “算。” 大小姐这才应了。 天边漫上了粉红色的云彩,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去洛京了。 “陆姑娘……” “周长史可还有交代?” “小心……” “放心。” 陆倾蝶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化作绚丽空气中的一粒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腐臭的气味,似乎有一群刚死还没腐烂的尸体堆成了这座山,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风吹过,扑鼻的尸臭味充斥着鼻腔,带来了阵阵寒意,陆添逸不禁抱了抱可怜的自己。 周必脱下了黑色的外氅披在陆添逸的身上。 “周大哥不冷吗?” “我不冷。” 大小姐见状扑进了周必的怀中: “你抱着我,就不会冷了。” 他可是千年的狐狸啊! 陆添逸看不出,难道他还看不出吗? 自从陆倾蝶离开后,周必就心不在焉。 一直站在马车外来回踱步。 他知道周必在担心什么。 这一路上他虽然一直在闭目养神,耳朵却灵光的很。 所有人的谈话悉数落入了他的耳中。 周必虽是一州的二把手,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作为洛京长史,非但没有实权,还遭受着上下官员勾结带来的迫害。 只因他想守护心中的那一份正义。 他在洛京百姓眼中是贪官污吏,是为恶不做的坏人。 在百官中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异类。 奈何他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始终要在百姓中证明自己才是堂堂正正的清官,是为民的好官。 也想做个渡人的人,将洛京刺史和下面的官员感化回头是岸。 可惜他错了。 他彻头彻尾的错了。 百姓不光不喜他,还挤兑他的妻子儿子。 甚至还迫害他的女儿! 刺史以家人的性命威胁他…… 甚至在他妻子怀孕之时将腹中的孩子害死! 以做警告。 可怜他的女儿胎死腹中……他的妻子也落了个终生残疾…… 以做警告。 害他妻儿的人就是那一行商队的人。 那八人,每一个人都参与了欺压周必的行动。 周必不爱财! 他要杀了他们! 然后带着妻儿隐居于市。 此次出发之前,他就安顿好人将他的妻儿接去洛京郊外,如今应当已经安全到达。 周必看透了那无可救药的洛京,才想杀了仇人再离开。 哎,所以他有些恍惚,不知陆倾蝶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陆倾蝶独自走在洛京城外的小路上。 她没有去洛京郊外那处小院。 而是径直走向了城门。 城外墙边贴着的通缉令与她擦肩而过。 而通缉令旁她的画像轻轻被风吹起了一角。 第49章 借刀杀人 大燕没有宵禁,夜晚甚是繁华。 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美酒丝竹,灯火通明,路过的风掺着胭脂香味。 在这纸醉金迷的声光城内,刺史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站在刺史府门前,两名衙役嫌弃地摆了摆手: “走走走,要化缘去别的地方去!” 陆倾蝶挑了挑眉毛。 化缘?多新鲜呢?她又不是和尚。 她看起来很像代发修行的人吗? 她有时候真的想研究研究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各色各异?良莠不齐。 “我来寻人。” “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刺史府!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想进就能进的?”一个长满了大胡子的衙役抬手指了指门匾,而另一个长了痦子的衙役上下细细打量着陆倾蝶那身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长衫。 冬天穿不起狐裘的人,甚至连棉布衣都穿不起的人,找刺史大人能有什么好事? “我找的就是刺史,还请大人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周必周长史的门客。” 两人一听周必的名字面色也谨慎了起来。 “可我从未听说周长史有你这么一位门客啊?” “哦?周长史与何人来往都要知会你们吗?” “你……休要给我哥俩扣帽子!” 两人鬼鬼祟祟对视一眼,那个长痦子的人便进府通报。 留下了大胡子与陆倾蝶面面相觑。 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干点儿实事儿。 陆倾蝶往前跨了一步。 大胡子抽刀怒目道: “后退!” “你在怕我?”陆倾蝶深邃的眼眸像一块夜明珠一般,令人望而却步。 “我怕你?这是大爷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事儿了!” 这么嘴硬? 陆倾蝶又往前跨了一步。 大胡子不知为何双脚不听使唤往后退了一步。 “我猜刚才进去的人是你兄弟吧?” “那是自然。” “可你却垂涎他的妻子。” 大胡子的表情一僵,眼睛快速地眨着,虎躯一震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你……你要再乱说我就要撕烂你的嘴!” “不光垂涎,你甚至趁着他不在之时与他夫人……” 陆倾蝶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大胡子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是此人说是周必的门客…… 虽说周必不一定能活着回洛京…… 想到此,他的胆子大了几分,捡起刀,冷光在陆倾蝶面前晃过,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来送死的吗?” 正当他准备一刀灭口时候,痦子衙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姑娘!刺史有请。” 陆倾蝶这才得空细细打量这个瘦高的男人。 面相圆润,只是脸颊两侧凹陷进去,身边小人不断。 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和大胡子不一样。 大胡子的刀血煞之气很重,想必有不少刀下鬼。 “有劳大人带路。”陆倾蝶客客气气。 大胡子受到眼神如虎一般威胁道: “姑娘,柳刺史可是我的大哥,想必姑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陆倾蝶将耳边碎发掖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玲珑的耳朵: “风太大,我没听清。” “走吧,大人。” 二人进了府,留下大胡子一人咬着牙,握着拳,浑身杀意的站在那里。 虽说有柳刺史做靠山…… 可是柳刺史是他妻子的大哥!若是被柳刺史知道了他与别人私通…… 那还不是要了他的命?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这丫的是冲他来的!” ———— “姑娘,不知你深夜拜访刺史有何事?” 不是他僭越,是柳刺史交代他…… “周必的门客?”柳刺史抿了一口茶,不屑地看着他。 “找个机会杀了吧。” 他没杀过人,有些忌惮: “可是……周长史那边不好交代吧?” “哼,周必都未必能活着回来,一个小小门客而已。” 他还是有些害怕,他没有靠山,若是真的杀了人,哪天东窗事发,也没人能保他! “可……我没杀过人。” 柳刺史不悦,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杀一次不就会了?” 他这官儿也是家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为他谋得差事……这一百两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若是他娘子知道他被辞官,定是不会和他过了! 可谁的命不是命呢? “还不去?” “是大人。”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人不杀,就从后面劝走…… 只要不出现在柳长史的面前就行。 “方才我去周长史家中,不见长史夫人和小公子,便想着来刺史府上寻一寻。” 来人不善啊……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 这刺史府上下谁不知道周必夫人和家里的小公子此时正被关在刺史府的暗道里。 人还是他亲自绑来的。 陆倾蝶看出了他的紧张: “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我不是什么大人,姑娘就别折煞我了。” “小的宋宁,只是一个小小差役。” “那我便唤你一声宋大哥吧。” “无妨,顾念随意。” “宋大哥,这路瞧着可不像是去寻刺史的。” 此路连个灯笼也没有,黑暗至极,只有一片澄澈的冰湖在脚边。 “姑娘还是快走吧!”宋宁实在不想杀人,也不想害人。 陆倾蝶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差役。 周长史曾说,刺史府有一个实诚的人,从不主动惹是生非。 可柳刺史非要逼着宋宁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好多时候都是宋宁偷偷通风报信给周长史,周长史虎口脱险。 这次也正是宋宁偷偷传信于周必。 告诉他害他妻女的人都在商队之中。 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报仇,就躲进货物里。 然后趁机一把火烧掉,皇上怪罪下来定不会饶了柳刺史。 而柳刺史也定不会饶了他们。 想来这是柳刺史的一个局了。 “宋大哥在怕什么?” 宋宁急的搓着手,眼神不安地看着四周: “姑娘还是别问了!周长史与你非亲非故!你不必为了他丢了性命啊!” 陆轻蝶悟了。 原来宋宁的作用在这里啊…… 她一路上都想不通。 按照柳刺史的秉性,身边的人定是无恶不作的狂徒,又怎会留下一个家世贫寒还如此本分的人? 原来是利用宋宁去害周必! 只是这局,宋宁不知道罢了。 他本是好意,却害了周必。 “宋大哥,我想你就不要继续装糊涂了。” 第50章 回头是岸 宋宁有些结巴: “装……装糊涂?我不知姑娘是何意?” “我知道你是无意为之害周长史,可若你再不救周长史的妻儿,那可与柳刺史有何区别?” 宋宁闻声手中的刀摔落在地,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倾蝶: “你……你怎么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宋宁自知失言,一口否认方才的事情。 “我看宋大哥不是歹人才想救宋大哥一命,若宋大哥执意如此……我只好顺便收拾收拾你了。” “姑娘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你就不曾想过,周必一除,你这样的人在柳刺史身边还有何用?” “周必一死,柳刺史最想除掉的人就是你。” “不会的!不会的!”宋宁宁愿相信自己美好的远景,也不愿意相信事实。 他心里也怕!但他也明白!但是只要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能安稳地活下去! 收人钱就要办事!他柳生收了他娘的一百两银子就不能害他! 多么纯良的人啊,陆倾蝶不禁感叹。 人之初,性本善,只是被这世道染上了一层恶心的黑罢了。 “宋大哥,机会只有一次。” 宋宁又怎肯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 长安的手都管不到洛京,她一个周必的门客,又怎会是柳生的对手? 能苟活一日是一日吧。 “姑娘,我不愿杀人,还请姑娘不要逼我。” “受人之托,希望宋大哥也莫要拦我的去路。” 陆倾蝶正要独自前往柳生歇息的地方。 却被宋宁拦下,宋宁的脸色很不好,他浑身散发着复杂的气味。 纠结,害怕,犹豫,愤怒,自责,唯独没有杀意和果断。 他下不了决心。 算了,那只能杀鸡儆猴了。 这个果断,她来承担。 “来都来了,听都听了,不打算下来聊两句?”陆倾蝶看向身后的屋顶。 宋宁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是柳生来了? 可是那里……明明只有无尽的黑,哪有人? 难不成是陆倾蝶是想吓唬他? 可是下一秒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空无一人的屋顶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 宋宁眯着眼睛瞧了瞧,心中大惊。 是尚山! 尚山不留府前,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他们的对话都让尚山听了去? 尚山是柳生的小舅子!若是尚山把他出卖了……他可就真的难自保了! 现在留给他的路只有两条。 杀了陆倾蝶随着尚山去柳生面前复命。 二…… 杀了尚山。 陆倾蝶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缓缓道: “你还有第三条路。” “什么?” “回头是岸。” “岸?”尚山吹了吹大胡子,步步紧逼: “宁子,过来!” 宋宁害怕地盯着那大块头。 “你确实需要回头是岸,你现在杀了这个女人,我保证今天的事儿只有你知我知。” 陆倾蝶又岂会不明白尚山在想什么! 他是想借刀杀人,然后以此威胁宋宁! 宋宁的步子很慢……慢慢的走向尚山。 “宋大哥,难道你的命运要永远的被这样的人握在手中吗?” “可……” “你明明可以站在阳光下,可为何选择在阴霾中做一个孤勇者?” 宋宁很有胆识,也很有抱负,上阵杀敌可以,让他伤害善人,他定是不从的。 他走向尚山,不是想杀她……而是对尚山起了杀念。 是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尚山与他妻子的事情他当然清楚! 可尚山背后是柳生!他动不得!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早就想杀了尚山了! 可眼前的女子好像在劝他…… “尚山,你欺人太甚!你同红儿私通我认了!如今你想借我的刀杀人!你是不是当我是好惹的!” 尚山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摊牌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尚山的体格很大,那双巨大的手只要轻轻一抓,就能将陆倾蝶提起来,至于宋宁,胆小鬼一个。 “只是这个美人儿~不享用一番实属浪费啊!”尚山搓着手手,舔着嘴唇,口水流在肮脏的胡子上,抹着口水: “美人儿,要不这样,你跟了我,做了我的妾,我们一起把宋宁杀了!我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如何?” 尚山经常偷摸吃腥,见过的女人无数,大多是浓妆艳抹的女人,那浓厚的胭脂味儿闻多了也腻了。 可陆倾蝶不一样,身上散发着淡淡地香气,出淤泥而不染,煞白的脸上被风染上红晕……看了就让人想破坏! 他今晚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陆倾蝶叹了口气,并不在意尚山那副嘴脸: “宋大哥,现在你还犹豫吗?” 尚山根本没给宋宁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在了宋宁的心口上。 宋宁咳的厉害,正准备起身反抗,尚山却踩在了他的脸上揉搓: “别怪我兄弟,要怪就怪你吃的太好了,红儿那么漂亮的大美人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满脸痦子的丑八怪!老子不服!老子今天就要杀了你!” 尚山很聪明,他不用自己的佩刀,反而抽出宋宁的佩刀,将刀高高举起,对准宋宁的心脏刺去。 陆倾蝶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哈欠,尚山脚底一滑,身子往前扑去,可那刀…… 直直的插进了尚山的下面…… 一瞬间,尚山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刺史府。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尚山捂着血流不止的裤裆,疼痛难忍的在地上打滚。 “疼疼疼!救命啊!宁子!宁子你快救救我!快去叫大夫!快啊!” 宋宁捂着心口艰难地站起身,冲着尚山吐了口口水: “呸!” 陆倾蝶是个大善人啊!又怎能见得别人如此痛苦呢? 陆倾蝶赶忙拉着尚山往冰湖丢去。 “咚”的一声,冰湖的冰裂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刺啦——刺啦——”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坍塌。 尚山掉入冰凉的湖水中扑腾着。 “我这是在救你啊,冰可缓解疼痛,你感受感受,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尚山扑腾了一会儿,发现果真如此…… 许是被冰水麻痹,尚山往岸边游着。 陆倾蝶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俯下身来抚摸着这潺潺冰水: “别急,就让这水与你多温存温存吧。” 尚山不知何意,宋宁也不知。 只是看着尚山拼命的朝着岸边游泳,那岸近在咫尺!可就是无法抵达! 宋宁吃惊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 “这都是姑娘的手笔?” 陆倾蝶不以为然,只是对着尚山说了四个字: “回头是岸。” 第51章 惊雷 可惜尚山永远也听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 他只会在湖中拼命扑腾,哪怕回头看一眼他也能看到“生”的机会就在身后。 “陆姑娘……他不会冻死吧?”虽然宋宁方才确实动了杀心,但如今冷静了下来,想想就后怕。 “生路有门他不走,死路无门他偏寻。” “生死在天,不在我。” “姑娘乃是妙人哉。” “宋大哥现在可愿回头?” “自然是愿意的,哪怕与柳生拼命我也要护下周长史的妻儿!” 陆倾蝶神秘莫测的双眸望着宋宁,宋宁周身的气无浑浊之物,是真心话。 “那还请宋大哥带路。” 陆倾蝶的耳朵灵得很,还未穿过一片竹林,便听到了一道凄惨的女声在苦苦求饶。 来迟了? 不对。 陆倾蝶一个闪身,寻着声音径直来到灯火通明的一处庭院。 宋宁两眼呆呆的望着那道身影闪过的地方,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快的速度……这还是人的速度吗? “那你不成器的丈夫如今应该已经命丧黄泉了,若你随了我,别说是你,你的儿子本官也替你养了!” “狗官!放开我娘亲!”小男孩的声音撕心裂肺。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混蛋!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可惜了,可惜周必没法亲眼观赏这一幕了。” “嘶——”的一声,是衣服被撕扯开的声音。 “无妨,那就让他的儿子亲眼瞧瞧自己娘亲的身体吧?” “你也很想看对不对?” “砰!”陆倾蝶第一次如此生气,她一脚将房门踢开。 平静的眸子中少见的泛起一丝怒意。 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把敞开的衣服慌乱的系起。 “你你你你是谁!怎敢夜闯刺史府!” “在别人面前我是活神仙,在你面前,我是活阎罗。” 陆倾蝶根本没有给柳生反应的机会,大手一挥,柳生变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来人啊!来人啊!抓刺客!” 这时宋宁才赶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宋宁,柳生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快!快抓住这个刺客!本官日后定当好好奖赏你!” “您的奖赏我宋宁承受不起啊。”宋宁架起刀背对着陆倾蝶: “陆姑娘放心揍这个狗官!你的身后我来护着!” 陆倾蝶心中一暖,勾了勾唇,往前迈了一步。 柳生抓起一把剪刀,架在小男孩的脖子上: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他!” “不要啊!不要啊!乾儿是无辜的!你有什么你冲我来!” “你想用那一根毛笔杀人吗?” 柳生惊恐地瞪大双眼,那把剪刀此时在笔架上,而他的手中竟然真的是一杆毛笔! 他像见了鬼一样把毛笔丢在地上,死死地抓着乾儿当做肉盾。 此时门外也聚集了五十名带刀侍卫将宋宁包围了起来。 宋宁大义道: “姑娘!你放心!别说五十个了!五百个我也替你扛了!” “你把这命卖给我多好!卖给一个小姑娘!你傻不傻啊!”柳生扯起嗓子怒斥道。 “呵,就凭她叫我一声宋大哥!”说着,宋宁将刀抽出,横在眼前: “我自小习武,一腔热血,今无法战死沙场,战死在这也是我宋家光荣!” 霎时间刀光剑影,月光下洒满了鲜血,落到地上铺陈一条血河。 五十个人一齐上,宋宁又岂是对手? 宋宁先制服眼前的男人,将其抗在身前当盾牌,左右横刀肆意,砍杀着别人。 难免会受伤,他的身后没有人。 两三刀同时砍向宋宁的后背。 就在这时,刺史屋中的窗户忽然有一道惊雷劈下,窗户瞬时间四分五裂。 陆倾蝶手中的桃木剑蓦然离手将宋宁身后的两三柄刀同时挑向空中。 陆倾蝶的左眼流着泪,满脸悲伤地看着用孩子作肉盾的柳生: “你的所作所为,动了天怒。” “你该死。”陆倾蝶收到了上天的旨意,那道惊雷只有在万恶之人出现的时候才会降临。 “宋大哥,你要记得,你的背后是一直有一个人,是善。” 宋宁此时热血沸腾,年少的一腔热血此刻迸发出来: “好!” 宋宁像被关公附身一般,冲锋陷阵,一刀一人,五十个侍卫仅仅剩下三名。 而宋宁此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抬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脸上被划了数刀,双眼流着鲜血,双臂没有一处好肉了。 他扶着刀柄单膝跪地,奄奄一息道: “陆……陆姑娘……宋某不才,只能帮你到这了。” 说着便应声倒地了。 而屋内,陆倾蝶使出浑身解数发动了惊雷…… 此时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离了伏天观,每分每秒她的生命都在流逝。 她不能动……若是动了就被柳生看出了端倪。 她只能用意念唤桃木剑帮宋宁抵挡了几道致命伤。 如今应当是昏迷了,无生命危险。 可,还有三人。 ———— 万尸山下,夜色正浓,参天枯树将圆月分成了三瓣。 望着橙黄的圆月,周必忽然觉得心口疼痛难耐。 他死死地揪着衣裳,将衣裳拧成一团。 陆添逸在马车里听到了呢喃声。 “周大哥,你怎么了?” 周必一伸手将其拦在马车内: “别出来。” 周必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她竟敢把你们这等凡夫俗子留在这里,还真是大胆啊。”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山头传来。 周必费尽力气将长刀抽出: “是人是鬼拉出来溜溜!” “好大的口气,看来你还不够痛啊!” “啊!”周必的惨叫声响彻山谷,深眠的鸟儿都随着月光四处逃散。 “周大哥!”陆添逸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心里干着急。 “别出来小子!” 周必痛苦地跪在地上,连握刀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的双手捂着心口,仿佛有人此时正在将他的心脏一点点的剥离。 “陆姑娘……”周必只能默默祈祷陆姑娘早些回来。 不然凭借他一己之力,无法抗衡这股诡异的力量。 “你在寻那个道士吗?” “哈哈哈哈哈哈!”猖獗无比的笑声贯彻山谷。 “你可听到刚才那声惊雷?” “那是她生命的垂危,那是她枯竭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