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刈羽》 序章 在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的命运，被时代裹挟的命运只能随着时代沉浮······ 天文五年，四月十日，越后国西部，颈城郡。 邻近府中守护御馆的三分一之原一带，打了一场非常罕见的恶战。 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四处散落着燃起的浓烟，累累的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也没有任何一方去争夺。 这就是敌人，以及友军最后所能得到的悲惨下场。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活物了。放眼望去，除了尸体之外，就只剩下明明已经死去，却残存于世上的亡灵而已。 此时宁静得让人心发寒。 太阳缓缓沉入草原的另一端，那片犹如黑影的山脉之中，透出水平一线的赤红色光辉。 映成一面赤红，或者该说是染上黑影的死寂世界之中，站在平原附近丘陵上的一位身穿与体型极不合身大铠的少年是唯一留有行动能力的物体。 原本，这位名为上条十郎清定的少年是有一位名为上条弥五郎的同伴。 在一个时辰前，原本作为越后守护方而参阵的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被越后守护代方寝反后倒戈相向，随后就率其本部军势突袭了上条定宪的本阵。 虽然上条家、八条家的武士都骁勇善战、长于骑射，但在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发挥出他们的优势，反而在柿崎势的突袭之下损失惨重。就连上条定宪也在混战之中被柿崎景家用骑枪一枪挑落马下后被当场讨取。 因上条弥五郎、上条十郎二人年岁尚幼，身上穿戴的大铠也并不华丽，故而没能立即引起守护代方武士、足轻、农兵的注意。 可好景不长，他们才逃离上条势本阵没多久，就遭到长尾为景庶长子长尾景实所部骑马武士的追击。 为了能让上条清定得以逃出生天，上条弥五郎深知追兵的目标就只有自己一人，便打算放弃求生的机会，对身旁的上条清定说道：“十郎，你别管我了，快走啊！” “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上条清定立即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抛弃上条弥五郎。 “长尾势的目标只有我一人，若是你再不走的话，只会白白丧命的！天下泰平恐怕我无法看到了······” “可是······”上条清定一时语塞，他确实无法反驳上条弥五郎的话，毕竟上条弥五郎是上条定宪的嫡男，即便他这次能逃出生天，守护代方诸将必然还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上条清定却不一样，名义上虽然是上杉定实和上条定宪之侄、上条定明之子，但实际上灵魂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而且还是在玩着《信长之野望·新生》之际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扶桑战国时代。他非常清楚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的结局——殒命于三分一之原之战，所以一开始他就极力反对上条定宪大举出兵越后府中，但人微言轻，上条定宪并没有采纳这个提议。 因上条定明早亡，上条清定从小就被其叔上条定宪视如己出，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也是格外看好较为聪慧的上条清定，甚至有意收为养子。 上条清定因此与上条弥五郎情同手足，两人一块玩耍、念书、练武等等。 眼下，上条清定虽然有意救下上条弥五郎，让上条家嫡流不断绝。可上条弥五郎却并不打算领情，反而是一心求死。 “父亲大人与诸多家中重臣、马廻众先后阵亡，身为武家之后，我不能像懦夫一样到处逃窜！”上条弥五郎含着泪水说道。 “你如今就算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啊，兵败如山倒，我方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了······”还没等上条清定把话说完，上条弥五郎就抽出了腰间的太刀挥舞着，向追兵高呼着自己的名号冲了过去。 结果毫无悬念，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追兵并没有顾及年岁尚幼的上条弥五郎，毫不留情且干净利落的将他的首级斩下。 好在上条清定的体格较小，在扔掉头戴的兜后赶紧躺在一具无名尸体边装死。而府中长尾家的骑马武士们并没有注意到上条清定，反而在争夺上条弥五郎首级的过程中不惜对同僚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很快，在一名穿戴华丽大铠的年轻武士到来后，还在争夺上条弥五郎首级的骑马武士们便立即消停下来不敢造次，并随着那名年轻武士一同扬长而去，对上条弥五郎的无头尸身不管不问。 好不容易绝境逢生的上条清定反而没有立即逃离，竟然选择在密林之中躲藏，待追兵远去以及府中长尾军尽数离开后，他才缓缓走出了密林，将上条弥五郎的遗体进行简单的安葬，并树立起一块小木牌——上条弥五郎之墓。 “弥五郎你放心，你与叔父不会白白丧命于此的，在我有生之年，必然会为你们报仇雪恨！”上条清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 虽然上条清定很想将上条弥五郎的尸体带回去，显然有些不太可能——战事结束以后，周边村落的领民会成群结队的进行打扫战场，将尸体上的铠甲剥下带走。若是他不及时离开，那么自己还有可能像明智光秀那样在山间小路遭到袭杀而死于非命。 而另一边，作为名义上获胜者的长尾为景对此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尽管此刻的长尾军本阵之中尽皆是长尾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太平吐气（大河剧中“嘿、嘿、嚯”的喊叫声）。 然而，现在摆在长尾为景面前的两颗首级，一个是他的女婿上条播磨守定宪，一个则是他的外孙上条弥五郎。 “恭贺长尾信浓守殿此番取得大胜，如今逆贼之首上条播磨守父子二人皆已授首，不如我军趁胜攻入刈羽郡，攻灭此番祸乱越后七郡的上条家，让越后七郡重归静谧！”还没等长尾为景缓过神来，坐在一旁马扎上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将就向长尾为景提出了建议。 “柿崎和泉守，此番我军能获得大胜，柿崎家可谓是功不可没。只是我军与上条军在经过恶战后，还需要进行休养生息，发兵刈羽郡一事过几天再说吧。”长尾为景面上虽然依然是纹丝不动，脸上的肌肉甚至有些僵硬。 虽然长尾为景对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的死感到万分悲痛，但他还不能当着面前诸多越后七郡有力武将们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样子。 “是在下唐突了。”柿崎景家见长尾为景没有乘胜追击的想法后便不再继续劝说，毕竟他只是一介降将，阵前倒戈之人，并非一开始就加入守护代一方的国人领主。 “诸位辛苦了，待犬子将诸位的战功一一统计造册后就论功行赏。” “谢过长尾信浓守殿，我等暂且告退。”本阵之中的越后诸将们都知晓面前的这位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的手段是何等的狠辣——不论是自己的主君还是女婿、外孙、同族之人，都能毫不留情的下令斩杀。他们自然是不愿主动去招惹这位有着下克上屠夫之称的长尾为景，便纷纷选择告退离开。 这时的长尾为景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无意之举最终给府中长尾家带来极大的恶果。当然，长尾为景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是体会不到了。 第一章 败报传至 越后国，刈羽郡，鹈川庄，上条家本据上条城本丸之中。 两名身着大铠的武士正快走在以木板铺成的走廊之上，恨不得三步并成两步那样。 他们之所以没有换下身上穿戴的铠甲，是因为眼下事态极为紧急，已经容不得耽搁一丝一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两人都是长年为越后守护上杉家效力的家臣。最为巧合的是两人都出自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同族八条上杉家，只不过其中一人是出自足利将军家奉公众八条家，一人则是出自关东武藏的八条家。 他们中一人是负责刈羽郡白川庄的内政，一人则是负责白川庄的战备。虽然二人发挥所长的舞台并不同，但在同一时期接受提拔、成为重臣的两人甚是投缘，交情好到偶尔会像这样在上条城本丸之中碰面畅谈一番。 但是，明明是和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起走着，两人的表情却都很沉痛。 他们都知道其理由是相同的——时任上条家家督、越后守护方总大将的上条定宪于三分一之原阵亡，越后守护一方惨败。 不仅如此，越后守护一方的同族武将、被官、谱代家臣等在内的七十余人，与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一同于三分一之原阵亡:上条定俊（古志上条上杉家庶流）、山本寺左京进（山本寺上杉一族）、桃井宫内少辅（桃井上杉一族）、八条昌胜、八条左卫门大夫、八条修理亮、发智六郎左卫门尉、丸山肥后守、石川重俊（越后石川家庶流）、饭沼正清（越后饭沼家庶流）······ 而眼下，这风雨飘摇的越后守护上杉家，还能支撑几天，谁也难以预料······ “老夫与近江守有要事需当面禀报三条御前殿。”只见白发苍苍的武士非常焦急的说道。 “还请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两位大人稍候片刻。”在寝殿外端坐的一名侍女说完便随即起身走进寝殿。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十二单（女房装束、五衣唐衣）盛装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缓走出。只见她杏眼桃腮，虽然年岁即将步入中年，却仍然美貌惊人。 “不知日向守、近江守两位有何要事？”身着十二单、被称为三条御前的美貌女子有些不满的问道。 “播磨守殿、弥五郎殿于三分一之原阵亡，首级现已陈列在春日山城下示众，还望三条御前殿节哀······”八条春纲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将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阵亡，以及首级被示众的消息告知了面前的这位被称为三条御前的上条定宪正室。 “你说什么？！”只见八条春纲话音刚落，得知自己丈夫、儿子皆已阵亡消息的三条御前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身旁的两名侍女及时搀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板上了。 “原本我军取胜的希望极大，若不是柿崎和泉守见利忘义，阵前倒戈一击，我方本阵也不会在猝不及防之际瞬间陷落，上条播磨守殿更不会因此而亡······”八条春纲身旁的八条房繁将上条定宪的死因告知了无法站稳的三条御前。 “那······我儿弥五郎呢？”三条御前用着非常颤抖的声音问道。 “据死里逃生返回琵琶岛城的上条十郎殿所言，弥五郎殿是被长尾内记所部的骑马武士追上并讨取······”八条房繁此刻已不敢直视三条御前，低着头缓缓说道。 “为什么被讨取不是十郎？！”三条御前听完八条房繁的话后直接大吼道。 “上条十郎殿也是死里逃生，他返回琵琶岛城之际已是丢盔弃甲，身上仅剩一把太刀了。讨取弥五郎殿的可是令兄长尾内记麾下的武士！”八条春纲当即反驳道，他原本就对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三条长尾家）联姻一事感到不满，对三条御前也是较为敌视的。 虽说一开始八条春纲对上条定宪安排上条清定担任琵琶岛城城主一事感到不满，但好歹上条清定与自己是同族，以及八条一族是从京都、武藏两地下向越后的，根基不深，急需周边的有力领主协助才能站稳脚跟。再加上，上条清定才元服不久，还是个孩子，并无单独执政的能力。 故而，八条春纲便忍气吞声的接受上条定宪的安排，自己被迫担任上条十郎清定的后见役。 可没曾想，上条定宪才安排上条清定入驻琵琶岛城后不久，就殒命三分一之原。上条清定率琵琶岛众追随上条定宪出阵春日山城后更是仅以身免。 与上条清定一同参阵的八条昌胜、八条左卫门大夫、八条修理亮等十余名八条一族武将尽数阵亡，无一幸免。 “上条十郎不过是当家庶流之后，为何不用我儿的名号去吸引敌人，让我儿逃出生天？！妾身膝下就只有弥五郎一个儿子······”三条御前带着哭腔说道，她一听到害死自己儿子的是自己的兄长后，更加悲痛了，但又不能将责任都推到自己兄长的身上。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三条御前殿还是节哀吧，并准备返回府中与令尊团聚。”八条春纲说完便拉着八条房繁离开了三条御前的寝殿。 “日向守，为何对三条御前殿如此绝情？再怎么说她也是上条家的主母。”八条房繁对八条春纲刚才的无礼之举感到有些不满。 “就因为她是长尾信浓守之女，上条城中还有一些原长尾信浓守麾下的家臣，我等可不能掉以轻心。八条一族已接连遭受重创，再这样下去可能真要断绝家名了。既然上条播磨守殿与弥五郎殿已经阵亡，那么三条御前殿就与上条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了。”八条春纲眼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可不愿看到八条一族的覆灭。 “但日向守殿不能太过无情，虽说上条家经三分一之原一役谱代家臣、马廻众一朝尽丧，但我等毕竟不是越后国人，白川庄更是五摄家之一九条家名下的庄园。万一长尾信浓守获得了九条家的支持，那么越后七郡之中再无我等的容身之地了。”八条房繁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 “事急从权，无奈之举。”八条春纲如今只想保全八条家。 “眼下不论是当家还是上条家，可战之兵皆是所剩无几。山本寺家、桃井家、石川家等原太守方诸将先后降服于长尾信浓守的军门之下，为了八条一族得以存续，不如······”还没等八条房繁说完，八条春纲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老夫在没有闭眼之前绝不会向长尾信浓守降服的！”八条春纲愤怒的说道。 第二章 定满进言 就在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二人将三分一之原的败报告知三条御前后的同时，刈羽郡北部，白川庄，琵琶岛城外。 “恭贺兄长返回琵琶岛城，为何只有兄长一人返回？其他人呢？”一位穿着吴服的孩童看见了一位衣衫褴褛，提着一把太刀的上条清定后，赶紧走上前去，疑惑的轻声问道。 “总五郎，我累了，需要休息。”上条清定此刻双目无神，感觉弟弟上条总五郎的话格外的刺耳，他根本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哦。”上条总五郎见上条清定一脸疲惫的样子加上满身的血污，就不再多问，跟在了形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清定身后。 负责留守琵琶岛城的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等诸多八条家以及上条家的家臣们见到上条清定这副样子也明白了三分一之原的战况以及结局，瞬间明白了为何前不久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二人会火急火燎的前往上条城。 尽管如此，如今的琵琶岛城上下没有人有为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复仇的想法。这并不意外，八条一族早就与府中长尾家的数次交锋之中遭受重创，残存众人闻长尾军更是无不胆寒。 一个时辰后，清定在经几名侧近的梳洗后，总算将身上的血污洗去，没了先前那般狼狈样。他扶着漆色斑驳的窗棂，望着外面的满庭阳光、无边飞檐，突然间悲从中来、鼻酸心痛，清癯的两颊上冷泪徐徐淌落。 虽然清定了解一些战国时期越后一国所发生的诸多大事，但并不代表他能立即从中介入以及改变结局。例如这次三分一之原之战，清定在战前好说歹说，身为守护方总大将的上条定宪就是不采纳，执意要发兵府中，准备以优势兵力与长尾为景进行决一死战。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条定宪其实并非真的大义凛然，要匡扶越后守护上杉家而与府中长尾家敌对，反而是被山内上杉家唆使所致。 山内上杉家自从失去了越后一国的控制权后，就有意拉拢越后守护上杉家的庶流来达到牵制府中长尾家发展的目的。 刈羽上条家就是其中之一，上条定宪还因此拜领了山内上杉家的通字“宪”字。 只能说，曾经的矛盾积累得有多深，如今的悲剧就有多惨烈。 守护方从表面上看是兵力上占有优势，但人心不齐，各怀鬼胎。 扬名于越后七郡的猛将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在两军交锋后不久被守护代方寝反；鱼沼郡郡司长尾房长更是在上条定宪本阵遭到柿崎景家所部突袭后，选择作壁上观，不发一兵一卒，战后迅速率部撤回了本领；下越扬北众中实力最为强劲的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在见势不妙后更是率部不战而退······ 打仗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优势，毕竟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 清定这时心中暗思:“若是上条播磨守与弥五郎那时能听从我的建议，不发兵攻向府中，如今也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上条、八条两家在三分一之原的损失最为惨重，恐怕很难有与府中长尾家一战的实力了······” “启禀十郎殿，宇佐美骏河守大人求见。”正当清定陷入沉思之际，担任小姓头的八条与四郎就在寝殿外打断了清定的思绪。 “就召宇佐美骏河守于此会面吧。”此时的清定也不打算起身离开寝殿，就打算在此地与宇佐美定满会面。 “臣下宇佐美骏河守定满参见十郎殿。”不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引着宇佐美定满来到了寝殿外。 “宇佐美骏河守请进。”清定有些有气无力的说着。 “是。”宇佐美定满随即起身，仅仅是过了寝殿的移门就停下，并正襟危坐。 “不知宇佐美骏河守有何要事？日向守、近江守已前往上条城，为何不待他们二人返回琵琶岛城后说明？”清定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加上琵琶岛城的大权皆在八条春纲和八条房繁二人手中，自己并不能全权处置任何政务。 “十郎殿明鉴，眼下我军新败，长尾信浓守必然会挟大胜之势，发兵攻入刈羽郡。若是不早做打算，恐怕我军将难以抵御长尾军的侵攻。”宇佐美定满倒是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此事需要与日向守、近江守二人商议后再才能决断，辛苦宇佐美骏河守了。”清定一边说着一边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风景。 “如今十郎殿才是琵琶岛城的城主，八条日向守只是您的后见役以及城代！既然十郎殿已经元服，并获得了当今太守所赐的太刀青龙，那就不再是孩童了！眼下人心惶惶之际，应由十郎殿带领我等重新振作，讨伐跋扈不臣的长尾信浓守，并解救被其幽禁的太守定实公。”宇佐美定满继续劝说道。 “这谈何容易？！眼下府中长尾家士马之盛，兵甲之强，物力之盛，锋锐坚利似可横扫北陆道诸州！”清定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不禁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若是十郎殿继续在此处消磨光阴，那么邻近鹈川庄、白川庄的府中长尾家旗下诸将必然会伺机对上条家、八条家的领地进行蚕食鲸吞。”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眼下越后七郡的乱局会因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被讨取后就简单结束。 “我军新败，急需时间来休养生息，就不知三条御前那边是何态度。”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 清定深知自己只是一城之主，并非上条家的家督，影响力还没有上条定宪的未亡人三条御前大。 “眼下三条御前已是未亡人，上条播磨守殿与弥五郎殿皆阵亡于三分一之原，与上条家已无太大干系。反观十郎殿，您既然出自刈羽上条一族，更是当今太守定实公之侄，理应向越后七郡诸将表态，于上条城再度举起义旗，决不能就此屈服于长尾信浓守！”宇佐美定满随即劝说道，他可不认为三条御前还能在上条城中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三条御前殿不仅是上条家的主母，按辈分来说更是我的叔母，这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啊······”清定话虽如此，但是他一想起三分一之原战场的惨状，仍有些胆战心惊，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万一事败，身首分离，灵魂没有回到现代怎么办？清定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而且，他本人和宇佐美定满不同，与长尾为景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虽说眼下正值战国之世，人命贱如蝼蚁一般，可清定不想死得稀里糊涂。 “十郎殿无需担心，臣下并不是要害三条御前殿的性命，只是‘请’她返回府中春日山城，与其父长尾信浓守团聚罢了。”宇佐美定满见清定一脸为难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这······”清定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宇佐美定满。 不过，好在这时八条春纲、八条房繁二人已经返回了琵琶岛城。 第三章 下定决心 “臣下见过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两位大人。”宇佐美定满见身穿大铠的八条春纲与八条房繁快步走到庭院之中后，便转过身去，行了一礼。 “启禀十郎殿，老臣与近江守已将三分一之原之战以及上条播磨守殿、弥五郎殿等阵亡的消息告知三条御前殿，请十郎殿速速准备一番，与老臣等一同入驻上条城。”八条春纲并没有理会宇佐美定满，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 “入驻上条城？我没听错吧？为何？！”上条清定对此感到非常吃惊。 “十郎殿您没有听错，正是入驻上条城。”八条春纲点了点头。 “眼下我军新败，邻近诸将皆对这白川庄蠢蠢欲动，一旦我等离开琵琶岛城前往上条城，恐怕白川庄会因守备空虚而迅速遭到邻近诸将的侵攻，届时鹈川庄也将难以支撑下去。”清定直接摇了摇头表示反对，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琵琶岛城。 “十郎殿勿虑，白川庄境内的净土真宗（一向宗）胜愿寺、极乐寺等寺院仍坚定的支持着我方，若是守护代一方诸将向白川庄发起侵攻的话，他们必然会迅速将消息告知我等，并沿途对敌军进行不断袭扰的。”八条春纲倒是并不担心琵琶岛城守备空虚。 因为在越后的上越地区里，就只有上条家与八条家领内不仅没有严格执行长尾为景先前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甚至还收容了不少净土真宗的僧侣、信徒，并允许他们在白川庄、鹈川庄境内传教和发展信徒。 因此，八条春纲才有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为敌的底气。 “净土真宗门徒众良莠不齐，战力低下，若是仅凭他们，恐怕难以抗衡长尾信浓守麾下的虎狼之师。”尽管清定此刻的身躯只有九岁，但其心智是来自四百八十余年的未来，所以看上去比年龄更为成熟。加上他剑眉入鬓，双目明澈，容姿秀美，完完全全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 “十郎殿明鉴，眼下白川庄中尚有丸山、宇佐美、石川等太守家谱代家臣在，长尾信浓守若想夺取白川庄、鹈川庄，绝非易事。”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八条房繁倒是开口了。 “长尾信浓守欺君误国、勾连他国、残害忠良、杀害主君、幽禁太守，难道十郎殿就甘愿忍耐并屈服于长尾信浓守？若是十郎殿没有匡扶太守、攘除奸凶的想法，那么臣下就只能率部离开琵琶岛城，独自与府中长尾家交锋了。”在八条房繁话音刚落之际，宇佐美定满随即高声说道。 清定在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庭院之中，片刻之后才艰难地说道：“上条弥五郎与我情同手足，对太守殿忠心耿耿，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殒命于三分一之原，着实让我心悲，让我心凉······” “十郎殿明鉴，做所以长尾信浓守于三分一之原之战获得大胜之后没有立即发兵白川庄，就是因为视镇守在琵琶岛城的十郎殿为黄口小儿，认为不论何时夺取白川庄都是易如反掌之事。眼下我等决不能坐以待毙，在总领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我等之前，应立即入驻上条城，稳定人心，并拉拢扬北诸将为外援。只有这样我等才有取胜的机会。”宇佐美定满又接着说道。 “天不可违，时不可失，十郎殿应顺势而为！”八条春纲认可宇佐美定满的看法。 “既然诸位都有意拥我为主，因眼下正值太守家危难之际，我也不再推辞了，只是三条御前殿是我的叔母，切不可对其无礼。”清定见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三人如此坚定的要拥立自己，也不再推辞，毕竟他也吃不准在降服于长尾为景的军门之下后能否保全小命。万一长尾为景要用自己的首级来诛守护方诸将的心怎么办？ 要知道，清定与长尾为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长尾为景前不久可是连自己的女婿上条定宪、外孙上条弥五郎都没放过。 于是，清定在离开琵琶岛城之前，还不忘下令在白川庄的赤坂山、洞云寺、西光寺、形通寺、虚空藏寺、横山、米山台、弁天岛等地修筑支城兵砦，并请求胜愿寺、极乐寺等净土真宗寺院大肆召集信徒，以防守护代方诸将的侵攻。 天文五年，四月十二日。 就在上条清定与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等琵琶岛众抵达上条城外后，只见上条城城门大开，城头上更是没有一名守军。 当八条房繁准备带着骑马武士冲入城中之际，清定当即制止了他：“八条近江守勿要冲动，三条御前殿的家臣可都是长尾信浓守旧臣出身，万一城内设伏，岂不是白白丧命？” “额，十郎殿教训的是。”八条房繁一想也是，暗中庆幸自己没立即冲入城中。 “这样吧，择一名武士入城打探，其余人等严阵以待。”清定可不打算消耗本就不多战力。 “是。” 还不消一刻钟的时间，被选中的骑马武士便火速返回阵前，向清定汇报道：“三条御前殿于昨天深夜前往上条城东南的实相寺出家为尼，并取法名光室妙智。富永右兵卫尉、斋木土佐守等御前家臣尽数离城，皆在实相寺中护卫三条御前殿。留守上条城的是计见出云守。” 一听三条御前与其御前家臣团皆不在上条城中，清定在马上非常高兴，当即下令琵琶岛众进入上条城中，并对上条城进行接管。 当然，清定还特意对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等人嘱咐一番：“入城以后决不可行狼藉之事，并安抚周边领民，好彰显我军之仁义。” “臣下遵命。” 琵琶岛众完全控制上条城的大手门以及三之丸后，清定才缓缓入城，并直奔本丸的大广间。 被三条御前安排留守上条城的计见尧元早就集中了城中的侍女、仆役在本丸的冠木门外等候清定的到来。 “计见出云守辛苦了，即便我军失利的消息传遍刈羽郡，你仍然能维持上条城周边的治安，实属不易。这样吧，由你来担任上条城城下町町奉行一职。”毕竟计见尧元也是上条家的家臣，清定打算借机尽可能的拉拢上条家的家臣，对他们进行相关的安抚，以免被守护代方轻易调略。 “臣下本就是上条家的家臣，这都是臣下应该做的，只是上条家不可一日无主，还望十郎殿能尽快继任家督之位。”计见尧元一听自己被委以重任后感到非常高兴，随即表示支持清定继任上条家的家督。 因为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前，计见尧元在上条家的地位并不高，只是一个领有鹈川庄田屋的小领主罢了。若不是上条家的高层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遭到毁灭打击，恐怕计见尧元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 随后，清定就在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一职，并安排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计见尧元等人分别料理军政事务。 第四章 整合家中 随着上条清定入主上条城，并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位后，白川庄、鹈川庄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但是，他对此并没有满足，更不敢因此而懈怠。 因为不惹事，天天祈祷不出事就不代表真的能躲过一切麻烦事。很多时候，麻烦事就像病毒一样，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即便是本人再注意，防范的再好，也架不住来自别人的影响。 此时的上条家其实已经失去了与府中长尾家相抗衡的实力，若想再度举起反抗长尾为景统治的大旗，需要进行三个重要阶段，即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 只有通过这三个阶段，在双方的力量对比上，上条家必然将由劣势到平衡再到优势。 其中，清定感觉战略相持阶段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很长，期间遇到的困难也将最多。 然而，战略相持阶段却是局势改变的重要枢纽。 不仅如此，清定还认为‘兵民为胜利之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在他看来，争取获得讨伐府中长尾家胜利的唯一正确道路是充分依靠领民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削弱敌方的优势，积蓄己方的实力，大大增强己方获得胜利的信心。 而在此之前，清定打算先整合白川庄、鹈川庄中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眼下，尚未服从他调遣的就只剩下仍在实相寺护卫光室妙智的三条御前家臣团。 “主公，光室妙智殿麾下的家臣皆是出自府中长尾家的谱代家臣，您若是亲自前往实相寺，岂不是以身犯险？！”一听清定打算前往实相寺拉拢三条御前家臣团的计划，八条春纲当即表示反对。 “八条日向守，若富永右兵卫尉、斋木土佐守等人真有暗中勾结府中长尾家之心，恐怕我等也不可能顺利入驻这上条城中，我也更不可能顺利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位。”清定看得出三条御前家臣团的众人对前景有些迷茫，既不愿向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上条家家臣举起屠刀，又不愿丢下心灰意冷的光室妙智不管。 “话虽如此，可人心难测。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仍是以府中长尾家为首的守护代方占优，而我方完全处于劣势，若是在此关头主公您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太守家就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这时，一旁的宇佐美定满也赶紧劝说道。 “本家自有分寸。八条日向守，由你来担任笔头家老、琵琶岛城城主、白川庄地头代等职，全权负责白川庄的守备。”清定见八条春纲反对自己的看法，必然是有担忧这些新参众影响其地位。于是，他就非常爽快的将八条春纲梦寐以求的琵琶岛城城主、白川庄地头代等职让其担任，以此来稳定八条一族的人心。 “老臣谢主公委以重任。”八条春纲见清定一口气将自己提拔为笔头家老后，也不再反对了。 “与四郎，令八条近江守负责留守上条城，宇佐美骏河守与本家一同前往实相寺探望光室妙智殿。”清定想来想去还是安排琵琶岛众的八条房繁来留守上条城，因为大部分的上条家家臣新附不久，他还是要留一手的。 “遵命。” 而另一方面，府中长尾家的御用忍者众轩辕众很快就将上条清定入主上条城，以及宣布继任上条家家督之事告知了长尾为景。 “你说什么？！”正在练习弓术的长尾为景在听到上条家产生了一位新家督后感到非常震惊。 “此事千真万确，御前殿已出家为尼，这才让上条十郎得以顺利入主上条城中。”穿着深黑夜行服、蒙着面的轩辕众忍者继续补充着细节。 “父亲大人勿虑，儿臣愿节制诸将出兵攻入刈羽郡，讨伐意图作乱一方的上条十郎。”还不等长尾为景发话，侍候在一旁的长尾景实便主动请缨。 “景实，老夫记得这个上条十郎似乎是先前于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漏网之鱼吧？此人似乎还是琵琶岛众名义上的旗头。”长尾为景并没有直接同意长尾景实的请求，反而想到了什么。 “正是，只怪儿臣当时没有率部仔细搜查，这才导致此人逃回了白川庄。这是儿臣之过，还望父亲大人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长尾景实点了点头。 “你率部讨取了上条播磨守之子上条弥五郎已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长尾为景说完就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身旁的小姓。 “是儿臣先前的疏忽给父亲大人增加了隐患。”长尾景实对此感到有些愧疚。 “上条十郎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足为患。需要提防的是八条日向守、宇佐美骏河守等太守方的同族以及谱代家臣，这些人无法收服，只能想方设法斩草除根。不然的话，这越后七郡将永无宁日。”长尾为景不由得感叹道。 “父亲大人明鉴，我军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讨取太守方武士、足轻、农兵、浪人在内两千余人，其中上条家、八条家更是因此遭受重创，很难对当家构成威胁。儿臣预计只需一千军势，便能踏平白川庄、鹈川庄，将上条、八条两家族诛！”长尾景实倒是认为自己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府中长尾家夺取白川庄和鹈川庄，并将守护家的两家同族攻灭。 “不可轻敌，你忘记你祖父在越中是怎么阵亡的吗？”长尾为景摇了摇头，他可不希望长尾景实养成轻敌的毛病。 “可是今非昔比，一旦当家夺得刈羽郡的白川庄、鹈川庄，那么上田长尾家、平子家、金子家等守护方诸将必然会望风降服于父亲大人的军门之下，届时再派人前往洛阳运作一番，那么下一任的越后太守便是父亲大人您了。”长尾景实不以为然道。 “太守一事切莫多言！”长尾为景在听完长尾景实的话后不喜反怒。 “额······”长尾景实见自己说错话后便不敢多言，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罢了，老夫总不能一直仰赖高梨家的援军，景实你率老夫麾下的旗本御手廻众以及抽调直峰城、大间城、犬伏城等地的城兵出阵刈羽郡吧，届时老夫会下令安田越中守、北条丹后守等刈羽郡诸将协助你的。”长尾为景在经过再三权衡后还是同意了长尾景实的请求。 虽说长尾景实是长尾为景的庶长子，但在长尾为景的几个儿子中，长尾景实的作战经验无疑是最为丰富的，而且很早就追随长尾为景转战越后、越中、信浓等国。而且，嫡男长尾定景体弱多病，很难处理政务以及领兵作战。故而，长尾为景有意让长尾景实来接任府中长尾家的家督。 “儿臣遵命，儿臣必然会提着上条十郎的首级返回府中的！” 第五章 越后之乱 早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越后守护上杉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南北朝之时，室町幕府的首任征夷大将军足利尊氏就派遣自己的从兄弟上杉宪显（山内上杉家之祖）率军进入北陆道诸国讨伐南朝方的势力。 上杉宪显也因功获任关东执事（关东管领）的役职，负责辅佐镰仓公方管理整个关东；另一方面，上杉一族又分别担任了东国各地的守护职，控制地方。 关东管领的主要职责是辅佐镰仓公方在其治内的政务。具体事务有三项：第一，根据镰仓公方出具的御教书发出奉书和施行状（室町时代专指免除段钱和授予守护不入特权的文书）；第二，担任镰仓公方及其治内诸侯与室町幕府的交流中介；第三，受理镰仓公方所领收入的有关诉讼，并选定镰仓公方下属机构的管理人员。 可关东管领的权力来源不是镰仓公方，而是在京都的征夷大将军。 在南朝天授五年、北朝康历元年（1379年）发生的“康历之变”中，受镰仓公方足利氏满之命上洛的上杉宪方就是在伊豆获得当时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任命他为关东管领的御内书后，返回镰仓，迫使足利氏满取消了上洛干预幕府的计划。 在足利义满仿照公家的五摄家（有资格担任摄政关白一职的近卫、九条、鹰司、一条、二条五家）、七清华（地位仅次于五摄家、有资格担任太政大臣的久我家、三条家、西园寺家、德大寺家、花山院家、大炊御门家和今出川家。江户时代又增加了醍醐和广幡家两家家）家格设立的三职（担任室町幕府管领一职的细川京兆家、斯波武卫家和畠山吾家三管管领家）七头（担任室町幕府侍所所司的四职，即丹后一色氏、但马山名氏、播磨赤松氏和北近江京极氏四家，以及担任侍所头人的美浓土岐氏、担任政所执事的山城伊势氏和担任关管领的上上杉氏。）中，关东管领上杉氏就名列七头之一。 在这种一仆二主制的结构下，关东管领就成了室町幕府遏制镰仓府的第一道关口。 其中，山内上杉家（上杉氏一门总领）世袭上野和伊豆守护，有时兼任相模守护、武藏守护；扇谷上杉家世袭武藏守护，有时兼任相模守护；越后上杉家世袭越后守护；犬悬上杉家世袭上总守护。因此，镰仓公方在关东八国行使权力时，必须要依靠上杉一族的支持。 作为上杉家笔头重臣的长尾一族是出自相模国镰仓郡长尾乡，该地的御灵宫更是长尾一族祭祖的地方。 长尾景忠（白井长尾家、足利长尾家之祖）作为上杉宪显的重臣，也随上杉宪显一同进入越后，并转战北陆道诸国以及关东八国，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还因此被足利尊氏许可使用二引两的旗印。 之后，长尾景忠的子嗣大都被任命为关东八国的守护代，而其弟长尾景恒（长尾景春）则是留在了越后，担任越后守护代，负责辅佐担任越后守护的上杉宪显之子上杉宪荣。 而长尾景恒为了稳固自身在越后的权势，先后将子嗣入驻鱼沼郡坂户城、蒲原郡三条城、古志郡栖吉城，并让他们世袭代官、郡司等职。这就是鱼沼郡的上田长尾家、蒲原郡的三条长尾家（府中长尾家）、古志郡栖吉长尾家（古志长尾家）的来源。 至于上条家，家祖为上杉宪显之孙上杉房方之子上杉清方。 上杉清方在其兄上杉宪实隐居之后，兼任山内上杉家当主，并出任关东管领、武藏守护等役职。之后，还节制长尾忠政（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景仲（武藏守护代）等诸将于结城合战中讨伐谋反的关东公方（镰仓公方）足利持氏，使关东八国恢复了一段时间的静谧。 当时越后一国下辖七个郡，是位于扶桑北部沿海的一个狭长令制国，北起念珠关，南迄“亲不知子不知”，领国面积仅次于陆奥、出羽、信浓等国。 越后一国在地理上可以细分为上越、中越、下越。上越有颈城郡，中越有鱼沼郡、刈羽郡、古志郡、三岛郡（析刈羽郡、古志郡各一部而置），下越有蒲原郡、岩舟郡（岩船郡）。 而越后一国之中人口最为稠密、农田最为肥沃、海运贸易最为发达之地则是位于上越颈城郡的府中平原。在这战国之世里，人口就是兵源，农田就是粮草来源，海运贸易就是军费来源。 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在继任家督以及越后守护职后，就决心扩大守护的权力，在明应七年下令停止守护不入权。此事受到了以长尾为景为首的诸多重臣强烈抵制。 永正四年（1507年）正月十七日，长尾为景为其父长尾能景复仇开始攻打越中，而上杉房能则开始为讨伐长尾为景准备资金。八月，长尾为景先发制人，拥立上条上杉家家督上杉定实为新任越后守护，攻打上杉房能的府中御馆。 上杉房能不敌，在逃跑的路上于天水越切腹自尽，殉死者多达数百人。 经此一役后，越后七郡的秩序大乱。 永正四年九月，下越扬北众的本庄时长、色部昌长、竹俣清纲等有力国人领主举兵反对上杉定实继任越后守护。 长尾为景依靠安田家、中条家、筑地家等其余扬北众国人领主的支持，又因为上杉房能之兄、关东管领上杉显定增援越后的节点沼田城和白井城被叛将长尾景春所占据，所以经过一年多的战争，最终平定了本庄时长、色部昌长、竹俣清纲等人的叛乱。 永正六年（1509年）十一月六日，室町幕府发出御内书，补任上杉定实为越后守护，并命令长尾为景悉心辅佐。 永正七年（1510年），上杉显定终于将长尾景春赶到了利根川以东的不动山馆。七月二十八日，上杉显定联络越后国薭生城主平子左卫门佐为内援，率领上野众八千余军势攻入越后，一举占领了越后的上越和中越地区，上杉定实和长尾为景寡不敌众，不得不率残部逃入越中并辗转至佐渡来躲避山内上杉家的兵锋。 逃到佐渡以后，长尾为景就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联络京都幕府。获取幕府的支持后，长尾为景又先后获得了奥信浓诸将和佐渡诸将的支持，向越后发起大规模反攻，将山内上杉家的势力赶出了越后，关东管领上杉显定被长尾为景、高梨政盛两军夹击，以及上田长尾家倒戈之下被迫自尽。 重新夺回越后主导权的长尾为景不断加强着自己的权力。 享禄元年（1528年）十二月十二日，长尾为景被时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晴授予允许使用白伞袋、毛毡鞍覆等仅限于守护和御供众使用的物品。最早是由将军足利义稙授予越前守护代朝仓孝景，之后这成了幕府授予守护代守护权力的证明。 至此，长尾为景就拥有了和守护上杉定实相同的家格。 长尾为景的行为很快遭到越后国人领主的反抗。享禄三年（1530年）十月六日，上杉定实之弟、上条上杉家当主上条定宪起兵讨伐长尾为景，史称“享禄·天文之乱”。 享禄四年（1531年）正月，越后除上条家以外的上杉一门与扬北众等十八人联名组成一揆，加入上条定宪的讨伐军。二月，将军足利义晴下达了禁止与上条定宪合力的御内书。一时，上条定宪被压制，不得不向长尾为景求和。 到了六月，形势发生了变化，被长尾为景倚为后盾的幕府将军家发生了变故。拥立将军足利义晴的管领细川高国在摄津尼崎被细川晴元和三好元长联军击败。细川高国被俘后被勒令自尽，足利义晴逃到了近江国坂本的长光寺。消息传到越后之后，长尾为景的支持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天文二年（1533年）九月二十六日，上条定宪再次向长尾为景举起反旗。 虽然上条军一度处于劣势，自家的居城上条城也被烧讨。 但是，随着时间进入了天文四年，上条定宪成功地将上田长尾氏与其旗下的上田众、妻有众和薮神众拉入了自己一方，并下令己方的宇佐美定满、大熊政秀等将做好发起反击的准备。 六月十三日，长尾为景派兵围攻琵琶岛城。十九日，上条定宪趁着长尾为景围攻琵琶岛城之际又拉拢了扬北众中的本庄房长、水原政家和色部胜长等人，并展开了反击。 八月十二日，在“享禄·天文之乱”中一直保持中立的平子弥三郎在中条藤资和黑川清实的劝诱下加入了守护方。 到了年末，南出羽庄内的大宝寺氏和砂越氏、南陆奥会津的芦名氏也先后加入了守护方。 天文五年四月十日，上条定宪于越后三分之一原因柿崎景家的倒戈而被讨取。 第六章 清定要人 之所以长尾为景同意长尾景实出兵讨伐上条家的请求，就是鉴于府中长尾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并没有顺利迫使平子家、上田长尾家、金子家、中条家等守护方国人领主倒向己方。 为了进一步增强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中越、下越地区的影响力，以及稳固府中长尾家在上越的统治，长尾为景便打算攻灭上条家，彻底消除心腹之患，让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彻底变成孤家寡人。 当然，身在上条城的上条清定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清定一方面免除白川庄、鹈川庄治下领民一年的年贡以及诸多杂役，以换取领民的支持；另一方面，他还散尽上条城金藏之中的财物，用于抚恤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将士的家眷，以及招募浪人、足轻。 随后，清定便带着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等人前往光室妙智出家的实相寺。 由于实相寺邻近上条城，不消半刻钟的时间清定一行人便抵达了实相寺的总门外。 这座实相寺虽说规模不大，但也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布局效仿的是关东相模国镰仓郡的建长寺（镰仓五山之首），佛殿、法堂、千手堂、观音堂、大僧堂、土地堂、浴室、行堂等建筑是一应俱全，建筑式样也是非常相似。 虽说富永清纲、富永长纲（富永清纲次男）、斋木尚重（富永清纲长男）、富永彦兵卫尉（富永清纲幼子）等御前家臣团的武士们较为敌视清定一行人，但出于礼节以及为了光室妙智的安全考虑，还是将清定一行人带入了实相寺之中。 实相寺整体来说较为俭朴，但光室妙智所居住的得月楼周边庭院却很美。 “劳烦富永右兵卫尉前去通报一声，上条十郎清定前来拜见。”清定先是示意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等人在一旁等候，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请十郎殿稍后片刻，老夫这就前去通报。”两鬓斑白的富永清纲说完便快步走入得月楼中，丝毫不像年事已高的样子。 才过了一会儿，富永清纲便走了出来，但只能允许清定一人进入得月楼的茶室，其余人等皆不得进入。 “主公，万一有诈的话，您岂不是只身犯险？”宇佐美定满赶紧走到清定的身旁，轻声耳语道。 “宇佐美骏河守勿虑，你等在外静候即可，本家还是相信叔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清定说完便缓缓走入得月楼中。 因为清定曾经随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参谒过实相寺，故而对此地较为熟悉。 而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茶道其实是重要的武家礼数之一，茶室也因此作为社交场所得以流行整个天下。 “侄儿见过叔母殿。”清定在拉开茶室的移门后，便见到了头戴白色头巾，正在泡茶的光室妙智。 “进来吧，既然十郎你还认贫尼这个叔母，就不要见外了，快坐吧。”光室妙智头也没有抬，继续泡着茶。 “恩。”清定随即进入茶室，端坐在火炉一旁。 “不知十郎此次来访所为何事？你既然已经继任了上条家的家督之位，怎么还有闲暇之时离城？难道就不怕那位长尾信浓守殿发兵袭来？”光室妙智说完就将一碗泡好的茶递给了清定，她出乎清定意料的是称自己的父亲长尾为景为‘长尾信浓守’。 “侄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叔母殿，若是叔母殿有意搬回上条城，侄儿会立即安排。叔母殿在这实相寺的一切吃穿用度，皆由上条城的府库供给，与以往规格相同。”清定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反而是先对光室妙智进行嘘寒问暖。 “不必了，贫尼为何还要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贫尼的夫君、孩子皆战死沙场，甚至连遗体都没能回到上条城中。加上上条家不可一日无主，贫尼继续留在上条城中只会是招人厌烦，还不如在这实相寺中每天为夫君和孩子祈福。”光室妙智摇了摇头。 “可实相寺毕竟比不上上条城，虽说叔母殿带着部分侍女、御前家臣搬入实相寺，但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瞬息万变，侄儿就怕······”清定话到嘴边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怕什么？即便长尾信浓守发兵攻入这鹈川庄中，贫尼也不会逃离这座实相寺，更不会重回府中长尾家。若是长尾军攻至寺外，贫尼会选择自裁，正好也能让天下世人看看长尾信浓守的真正面目。”光室妙智轻描淡写的说道。 “正因如此，侄儿才想请求叔母殿搬回上条城，以免发生不测。” “贫尼感谢十郎的好意，不必了，你还是尽快返回上条城中整军备战吧，不用挂念贫尼。”光室妙智谢绝了清定的好意。 “但······” “贫尼若是猜的不错的话，十郎是打算问贫尼要人的吧？”光室妙智话锋一转道。 “额······”清定的来意被光室妙智发现后反而有些措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复。 “三分一之原一役，上条家、八条家两家的损失最为惨重，这一点贫尼还是清楚的。十郎若想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一战的话，就急需武士。而护卫贫尼的御前家臣就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光室妙智虽然先前因其子上条弥五郎阵亡而迁怒于清定，但她更痛恨长尾为景的不留情面、六亲不认。 “侄儿的心思被叔母殿发现了，这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清定惭愧的说道。 “你从小就是贫尼看着长大的，你那点心思贫尼会不知道？既然是急需用人之际，贫尼同意将御前家臣尽数交由你来节制，但贫尼有一个要求。”光室妙智反而向清定提了一个要求。 “叔母殿请讲。” “想方设法将夫君和弥五郎的遗体带回来，并安葬于这实相寺中。”光室妙智双手握拳，紧盯着清定说道。 “侄儿一定尽力。”清定虽然深知光室妙智的要求很难达成，但迫于眼下上条家面临的窘境，只能先答应下来。 “就看你的了，贫尼乏了，就不送十郎了。”光室妙智随即下了逐客令。 “侄儿就不打扰叔母殿了，有事的话及时派人前往上条城通知侄儿即可。”清定在向光室妙智行了一礼后就快步离开了茶室。 而另一方面，作为出阵刈羽郡总大将的长尾景实也在迅速调集军势，以及下令安田家、北条家、柿崎家等府中长尾家旗下国人领主们做好出阵的准备。 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建功立业莫等闲。 长尾景实虽然是庶出，但他依旧有从长尾为景手中接过府中长尾家家业的想法。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一举攻灭盘踞在白川庄的八条家、鹈川庄的上条家，那么在府中长尾家的声望以及支持率就会让嫡出的弟弟长尾定景望尘莫及。 第七章 出其不意 在长尾景实率府中长尾家的旗本御手廻众以及犬伏城、直峰城、大间城等地的城兵，以两千五百余军势出阵刈羽郡的同时，坐镇春日山城的长尾为景也没有闲着，反而派遣亲信家臣黑田秀忠火速出使鱼沼郡坂户城，意图寝反守护方的有力国人领主长尾房长。 当然，长尾为景深知本领安堵、鱼沼郡郡司如故等条件根本不可能促使唯利是图、首鼠两端的长尾房长轻易倒向自己一方。 故而，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长尾为景便决定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姻，并着手安排女儿绫姬嫁给长尾房长的嫡男长尾政景一事，打算让上田长尾家也能像古志长尾家那样彻底忠于府中长尾家。 可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说府中长尾家御用忍者众轩辕众长期负责对越后、越中、佐渡、上野、奥信浓、南出羽庄内三郡等地的谍报工作，但并不代表轩辕众就能严防府中长尾家的机密不泄露。 将府中长尾家意图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姻一事的消息探知，并火速汇报给上条清定的，是来自上野和田慈上寺的普化宗僧侣湛光风车。 湛光风车表面上看似僧侣，实际上则是忍者，奉现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之命，进入越后协助上条家，并负责收集情报。 “上条淡路守殿，长尾信浓守已经有与上田长尾家联姻的想法，为何你还在无动于衷？！”湛光风车见上条清定还在紧盯着越后七郡的地图后，忍不住问道。 “难道本家还能立即阻止此事吗？湛光大师，你看这里——旗持城。”清定说完就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刈羽郡与颈城郡交界处的旗持城。 “上条淡路守殿难道是指即将对上条领发起侵攻的长尾军？”湛光风车在稍作思索后就猜到了府中长尾家的意图。 “恩，不错。”清定点了点头。 “虽说旗持城是进出刈羽郡的重镇要地，若想攻入白川庄，就必须要接连渡过払川、青海川、谷根川、前川等大大小小的河流。”湛光风车若有所思的说道。 “湛光大师所言不差，府中长尾家旗下虽有水军众，但此次长尾信浓守还要调集犬伏城、直峰城、大间城等地的城兵，加上还要提防神保家对新川郡的袭扰。故而，长尾军只能走陆路攻向白川庄，水路的话顶多运输粮草辎重。”清定此刻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上条淡路守之意，难不成是春日山城？！”湛光风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非也，非也。春日山城易守难攻，加上长尾信浓守未曾将麾下常备军势倾巢而出，本家如何以残兵败将、乌合之众去攻落春日山城？”清定随即摇了摇头。 “既然上条淡路守殿无意攻打春日山城，那会是何处？”湛光风车这下就有些猜不透清定的心思了。 “此处——坂户城。”清定说完就又将一枚黑子放在了地图上坂户城的位置。 “坂户城？那不是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吗？上田长尾家眼下还是我方的友军，若是上条淡路守殿师出无名的话，原先支持我方的有力武将们极有可能接二连三的倒向长尾信浓守一方。”湛光风车对此感到非常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清定竟然是在打上田长尾家的主意。 “上田长尾家本就是晨秦暮楚之辈，屡次背叛太守家、总领家，前任太守房能公、前任关东管领显定公皆因长尾越前守的倒戈而死。前不久的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长尾越前守更是对我军本阵见死不救，不战而逃，导致叔父上条播磨守与其子弥五郎先后被讨取，当家、八条家也因此损失惨重，本家甚至是丢盔弃甲的情况下才侥幸返回了琵琶岛城。”清定可以说不仅对上田长尾家毫无好感，甚至还感到非常厌恶。 “可眼下毕竟是用人之际，加上上条家、八条家兵力寡少，难以与府中长尾家长期抗衡，若是上田长尾家再度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话，上州方面与上条家之间的联系将会被瞬间切断。届时，上条淡路守殿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了。”湛光风车在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话虽如此，若是本家将上田长尾家一举攻灭，那么就不必担心与上州的联系被切断了。”清定笑了笑后说道。 “什么？！上条淡路守殿，贫僧没有听错吧？以上条家目前的战力，恐怕连近在咫尺的安田家、北条家都无法攻灭！”湛光风车在听完清定的话后，还以为他是发了失心疯。 “湛光大师的意思，难道让本家就继续待在这上条城中，坐等长尾军兵临城下吗？”清定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额······”湛光风车顿时无言以对，行军作战并非他的长处。 “这样吧，湛光大师继续探查府中长尾家的动向，尤其是长尾内记所部。”清定最为关心的自然是此次挂帅出阵刈羽郡的长尾景实。 “贫僧明白。”湛光风车知道自己无法干预清定的选择，只好赶紧领命离开了本丸的大广间。 经过半炷香的时间后，八条房繁、宇佐美定满二人缓缓走入了大广间里。 “参见主公。” “都免礼吧。” “不知主公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八条房繁率先问道。 “八条近江守，你作为当家的同族重臣，先前还出仕过前任太守房能公。故而，本家有意安排你来留守上条城。”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将自己召其前来的缘由说出。 “留守上条城？！那主公呢？”八条房繁在听完清定的话后双眼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恩，本家将率一部军势离城突袭长尾军。在此之前需要八条日向守和近江守守住琵琶岛城和上条城，并牵制长尾军的注意力。”清定并不认为能从正面击败长尾军，只能另想计策。 “额······也好，臣一定尽力守住上条城，为主公争取足够的时间。”八条房繁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 “宇佐美骏河守，你部军势是随本家出阵的其中之一，需立即做好准备。”清定见八条房繁答应的如此爽快的后满意的点了点，随即向宇佐美定满下令道。 “臣遵命。” 之所以清定决定主动出击，其实还是因为眼下越后七郡的局势实在是无法让他安安心心的休养生息，更不可能让他在领内进行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而且，就连如今治下的白川庄和鹈川庄都不一定能守得住。 故而，清定将目光投向了与刈羽郡南部接壤的鱼沼郡。 第八章 攻其不备 正所谓君子谋事，成于密，而败于泄。 为了能确保自己突袭坂户城的成功，上条清定并没有打算告知家中任何人，这个计划只有他与湛光风车两人知晓。但在细节以及具体步骤上，更是只有清定一人知晓。 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上条家、八条家遭到了来自府中长尾家的毁灭性打击，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若是想要打破眼下的困局，清定认为就只有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专打府中长尾家守备空虚之处，迫使出阵刈羽郡的长尾景实疲于奔命。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以眼下的局势来说，就算清定立即遣使向长尾为景请求降服臣从，也不一定能获得长尾为景的赦免。 因为，邻近上条领周边的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北条高广、斋藤定信等有力国人领主可都在打着瓜分上条领的算盘。 再加上清定的小命还是上条弥五郎舍生取义换来的，于情于理，他都只能继续扛起反抗府中长尾家的大旗。 当然，在此之前，清定还需要确保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联系不被上田长尾家切断。 天文五年，四月十五日。 就在清定与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八条房繁之弟）、石川重久（石川重俊之弟）、斋木尚重、丸山昌明等家臣准备出阵之际，湛光风车却在此刻进入上条城中，并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众人——长尾为景之女绫姬在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马廻众的护卫下，将从春日山城出发，经大间城、直峰城、犬伏城、琵琶悬城后进入上田长尾领。 “看来长尾越前守已然被长尾信浓守寝反了。”宇佐美定满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后有些无奈说道。 “长尾越前守真乃小人也！早知如此，就应该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前将其一刀砍了！”内山满久不禁痛骂起长尾房长。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眼下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清定对长尾房长的改换门庭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长尾房长的‘光荣事迹’他早就了解过一些，再加上先前上条定宪的本阵遭到柿崎景家、长尾景实等部的突袭，长尾房长那时就选择避而不战，而后又率部撤回了本领。 “主公，那我军是否继续出阵？”一旁的丸山昌明试探着问道。 “恩，只不过需要做出一定的变动。丸山助兵卫、石川备前守，你们两部立即进驻古町城，若是邻近的北条丹后守、安田越中守等将来犯，首要任务将实相寺中的光室妙智殿接入城中，不得有误！”清定在稍微思虑了一番后便下达了最新的指令。 古町城位于上条城的东南方，是扼守鹈川庄进出北条毛利领（喜多条毛利领）的重镇要地，建在鹈川、芋川两条河流交汇处的一座山城。 可以说北条高广若想攻打上条城，首先需要拔除的就是古町城，否则将难以抵达上条城外。 “臣遵命。”丸山昌明、石川重久二人随即领命而去。 “主公，如今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军势了。”内山满久轻声对清定说道。 “无妨，兵力少一些还能不易引人注目，况且此次出阵本就是突袭为主，并非攻城略地。”清定倒是不以为然，反而乐观的很。 “对了，按照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速度，快到犬伏城了。”这时，湛光风车在经过一番推算后向清定汇报道。 “很好，立即出阵犬伏城，口粮只携带两天的，旗指物、辎重等不必要之物尽数留在城中。”清定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打破困局的最佳战机，一旦自己率军突袭了犬伏城或者是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那么身在旗持城的长尾景实就必然会暂缓对上条领的侵攻。 “遵命！” 在清定看来，只要长尾景实中计，并与柿崎景家一同率军南下救援，届时，琵琶岛城之围自解。而且，清定还能趁机攻入鱼沼郡，与仍忠于上杉定实的守护方诸将合流，在获得他们的支持后便能与上田长尾家一战了。 由于清定先前挑选出阵鱼沼郡的军势一半都是骑马武士，故而他就以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两人为先阵，先行前往犬伏城周边，并派遣湛光风车继续打探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动向。 值得上条军众人庆幸的是，担任护送绫姬前往坂户城的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府中长尾家家臣因长尾景实正率军出阵刈羽郡，认为上条家不会对他们遭到任何威胁，便放松了警惕，一路上连一名物见都没有派出，反而是悠哉悠哉的前往犬伏城，准备在犬伏城中过夜后再经琵琶悬城后进入鱼沼郡境内。 然而，此刻的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之所以清定安排丸山昌明前去驻防古町城，就是生怕他不服号令、擅自行动。因为犬伏城原本是丸山家的旧领，从贞治年间就从上杉宪显处获封，直至永正四年，丸山信澄因追随上杉房能于天水越一同被迫切腹自尽，而后犬伏城就被府中长尾军攻落，丸山一族的幸存者则是分别出仕了上条家和山内上杉家。 清定在获知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只有三百人的规模后，不禁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些人中并非全是武士，反而还夹杂着不少仆役、侍女、乐师等非战斗人员。 一旦送亲队伍遭到突袭，非战斗人员必然会惊慌失措，甚至还会四散而逃，从而让护卫的武士、足轻无法顺利集结。 于是，清定就趁着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正在渡过涉海川之际，果断下令向他们发起了突袭。 在遭到突袭后的送亲队伍可谓是措不及防，顿时陷入了混乱，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更是惊惧不已，连忙号令麾下武士、足轻进行整队迎敌。 可是，队伍中的仆役、侍女、乐师等在惊恐之下不断的哀嚎着，四散而逃直接将绫姬抛弃不管，反而将好不容易整队的府中长尾军冲散了。 反观上条军，在宇佐美定满、内山满久的率领下无不是奋勇当先。而府中长尾军则是乱成一团，很快就被击溃。就连芹泽政信、小畠长守、小黑重右卫门等人也先后在混战之中被上条军所讨取。 第九章 心生一计 尽管上条军已经击溃了护卫绫姬的府中长尾家武士、足轻，但为了尽量封锁消息，上条清定还是下令将送亲队伍中的重伤者、非战斗人员（侍女、仆役、乐师等）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顿时间，涉海川边的哭声、骂声、哀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遍地，数十人的生命就此终结。无尽的苦难与鲜血流入了涉海川中。 而被人遗忘许久的绫姬则是蜷缩在轿子里不敢出声，早在送亲队伍遭到袭击之际，她就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只能默默的祈祷那些袭击者尽快离开此地。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上条军的众人在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补充了部分粮草后就发现还有一座轿子没有查看。 “大家快来看啊！这里还有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子！”只见一名满脸血污的足轻用手中的长枪挑起轿子的帘子，便发现了蜷缩在轿中的绫姬，甚至还流露出丑陋的笑容。 很快，原先还在争抢战利品的武士、足轻纷纷闻声赶至，一齐围观，都想目睹一下府中长尾家公主的姿色。 “都给本家退下！速速收集粮草，将旗指物全部换上府中长尾家的九耀巴，另外身上、脸色的血污也不比清洗了。”清定见状直接呵退了准备对绫姬图谋不轨的武士、足轻。 “遵命······”众人非常失望的先后退下，并瞪了一眼方才大吼的足轻，暗示都怪他引起了自家主君的注意力。 “十郎······”绫姬见来者是清定后，这才稍稍放心，毕竟在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交恶之前，她还在几次新年庆典上见过他。 “阿绫？你怎么会在这里？”清定见轿中女子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绫姬后，感到有些惊讶。 “哇······”绫姬并没有直接回答清定的问题，反而一下子就哭得是梨花带雨。 “阿绫不哭，都过去了。再哭就不可爱了。”清定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痛哭失声的绫姬，就只能走上前去抱着她，并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进行安抚。 “恩，父亲大人听闻十郎你在领内招降纳叛，意图谋逆······这才安排黑田长门守与上田长尾家进行联系······并让我嫁给长尾越前守之子新六郎······”绫姬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哭哭啼啼地说道。 “阿绫放心，你不用去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了。”清定发现绫姬的左手被流矢擦伤后，便从身上撤下一块布，为绫姬包扎起来。 “真的？”绫姬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清定。 “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清定笑着说道。 “那十郎会将我送回春日山城吗？” “不会。我的叔母，也是你的姐姐光室妙智殿还在实相寺出家，她孤身一人，也没人陪着她说话，届时你多去陪陪她就行了。”清定一谈起光室妙智，就又回想起那个手持太刀，英勇冲向追兵的上条弥五郎。 “好。”绫姬点了点头。 好在涉海川周边树木茂密，道路狭窄，乱石密布，就算不远处的松代城、犬伏城两城获知了送亲队伍遭到突袭的消息，短时间内也无法进行出兵救援。为此，清定倒是心生一计。 “宇佐美骏河守，你与令郎民部大辅一同率三十人前去犬伏城，身上多弄些血污，旗指物折断，兜全部丢掉。”清定打算安排一部军势假扮为府中长尾家的败军进入犬伏城，并伺机将犬伏城夺取，如此一来就能控制进出鱼沼郡的必经之路了。 “臣遵命，请主公静候佳音。”宇佐美定满说完就领着长子宇佐美定胜离开了。 “内山扫部助，你挑选十名武士，扮作败军前往松代城，伺机夺取该城，但夺城之后需烧毁城中的粮草辎重以及所有的长屋、箭橹，以免资敌。”清定就算带不走那些粮草辎重，也要将其尽数烧毁。 “臣遵命。” 而后，清定就与斋木尚重、八条与四郎、计见幸安等人率本队的一百军势在稍作休整后才缓缓向犬伏城方向进发。 另一方面，驻守犬伏城的是府中长尾家家臣清水采女正。他虽然从麾下城兵的汇报中获知了涉海川一带有喊杀声，但鉴于城中仅剩不到一百人的守军，却并没有派人出城继续打探的想法。 因为犬伏城本身就是中越地区的重镇要地，更是刈羽郡进出鱼沼郡的必经之路，根本不容有失。若不是长尾为景为了讨伐上条家，将城中的绝大部分守军以及粮草辎重抽调，清水采女正也就不会如此的畏首畏尾了。 “启禀大人，城外有友军前来，数量有三十余人。”就在清水采女正正在清点粮藏之中仅剩的物资之际，一名足轻快步跑到了粮藏的门口，向清水采女正汇报道。 “友军？旗指物上是哪家的家纹？”清水采女正依旧在清点着物资，甚至连头也不回。 “是九耀巴纹！” “什么？！难道方才是当家的军势遭到了袭击？！”清水采女正在听完足轻的汇报后感到非常吃惊，甚至将手中的账册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而且他们的旗指物大都折断，身上皆是血污，恐怕已然遭遇了一场恶战。”足轻继续补充道。 “速速开门，让他们进来，为友军提供热水以及衣物，快去！”清水采女正说完就急忙跑向大手门，他意识到自己的畏首畏尾导致己方军势苦战败北。 “遵命。”足轻随即领命而去。 然而，清水采女正并没有意识到，他所下达的命令到最后会要了犬伏城所有城兵的命，就连清水采女正自己也不例外。 “在下是小黑式部大辅的同族家臣左卫门尉，我等护卫绫姬殿前往鱼沼郡途径涉海川一带遭到了上条军的袭击，小畠藏人殿、芹泽弥四郎殿、小黑重右卫门殿等诸多武将先后阵亡。我等也在混战之际与剩余的己方军势失去的联系，这才不得已前来请求犬伏城的城兵施以援手，还望速速发兵前去救援，以免绫姬殿落入贼人之手。”宇佐美定满在见到守将清水采女正后，便假称自己为小黑左卫门尉，反正清水采女正又不是府中长尾家的高层，必然不会认识所有长尾为景麾下马廻众。 “在下也很想施以援手，但实不相瞒，城中大部分的城兵皆随内记殿出阵了，如今连我在内，就只剩下九十一人，万一遭到平子家、发智家、金子家等太守方诸将袭击，该如何是好啊？！”清水采女正得知是绫姬的送亲队伍遭到袭击后，如同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急的是团团转。 “袭击我方的贼人数量不多，主要是随同绫姬殿一同前往鱼沼郡的乐师、侍女、仆役等在混战之际冲散了我等护卫的军势，只需以五十人出阵即可，加上我方护卫的军势，必然能全歼贼人！”宇佐美定满获知了城中加上清水采女正在内，仍有九十一人后，就打算想方设法劝说清水采女正分出一部分兵力出城，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把握夺取犬伏城。 “好吧······在下只能派出三十人前往涉海川，眼下刈羽郡、鱼沼郡皆不太平，还望小黑左卫门尉能理解在下。”清水采女正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决定派出一部分兵力出城，他可不希望自己在府中长尾家的仕途到此为止，更不希望长尾为景因此事迁怒于自己。 “我等万分感谢！”宇佐美定满说完便向清水采女正行了一礼。 第十章 长尾袭来 正当上条清定率军突袭了府中长尾家送亲队伍的同时，长尾景实则是在抽调了大间城、松代城、犬伏城、直峰城等地的城兵后，与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合兵一处，并联合赤田城城主斋藤定信、与坂城城主直江实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长尾为景之弟）、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等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以六千五百余军势的兵力，向琵琶岛城发起了围攻。 琵琶岛城能不能守住？ 并非不能。 琵琶岛城是一座建在轻井川、横山川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平山城，绳张为连郭式（即本丸与二之丸等并列配置的建筑方式）。城池的正面防御得到了加强，但本丸的侧面与后面的防御相对薄弱一些。 在长尾军到来之前，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就已经将周边的领民尽数撤入城中协防，加上还有胜愿寺、极乐寺等净土真宗寺院的僧侣、僧兵、信徒，使得城中的可战之兵不下于两千。 不仅如此，八条春纲还安排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广居忠家（柏崎凑代官）、石坂忠章（琵琶岛城下町奉行）、松木秀朝（作事奉行，掌管建设修缮）等同族武将以及与力分别负责大手门、三之丸、二之丸、北之丸的防务，严查陌生人，以防轩辕众忍者混入其中。 天文四年，四月十五日。 天尚未亮，从旗持城稍作休整的长尾景实就迫不及待的与柿崎景家一同率军抵达了琵琶岛城外。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见琵琶岛城早已严阵以待，气势森严，一时未发起攻势。直到天大亮以后，琵琶岛城东部突然扬起大量烟尘，可谓是遮天蔽日——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府中长尾家旗下的中越国人领主们各率本部军势赶至琵琶岛城以东的田中原。 见己方军势皆已抵达后，作为总大将的长尾景实这才有了向琵琶岛城发起强攻的底气，并下令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 随后，大批骑马武士纷纷下马，准备争夺一番乘（第一个攻入城中）和一番首（第一个讨取武士首级）的战功。 长尾景实毕竟跟随了长尾为景南征北战参加了不少合战，他一眼就看出了琵琶岛城城防的弱点——东面。 于是，长尾景实此次就打算将东面作为主攻方向，意图在短时间内攻落琵琶岛城。 然而，八条春纲对此早就有所防范，他当即调八条宪繁、松木秀朝两部两百余军势前往三之丸东面，临时加强了守备力量。 这就使得负责强攻琵琶岛城东面的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在驱使本部军势轮番发起强攻，都没能一举将三之丸突破，反而在渡过横山川之际遭到了守军大量箭矢、滚木礌石的攻击，遭到了沉重打击。 为了避免麾下军势在第一天的攻城战中折损殆尽，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在经过一番商议后，便准备下令停止强攻，并派遣使者至长尾景实的本阵之中说明情况。 八条春纲在本丸的箭橹上望见长尾军的攻势瞬间减弱后，当即下令八条宪繁、八条能重、松木秀朝等将抽调弓足轻、持弓僧兵等一百余名，每人携带平时双倍数量的箭矢，分为三队，迅速出城尾随正在退却的长尾军。 而此时的长尾军各部正在逐步后退收拢军势，对于一支仅有一百余人的军势，谁都没有太过在意。 当上条军的弓足轻、持弓僧兵等距离长尾军只有一百步后，就立即停了下来，进行列队。第一队的上条军早已上好了弦，随即击发，将意图冲击的一部分长尾军击倒不少。 在第一队击发完毕后，也不待己方武将指挥就纷纷半跪在地。第二队则是紧随其后，跟着击发，之后也半跪在地，然后便是第三队。 待第三队击发完毕后，在最前列的第一队当即站起，又是一轮箭雨向着长尾军飞去，如此反复，箭雨片刻不停。 在面对上条军如此密集的箭雨，琵琶岛城东的长尾军已然不能抵挡，纷纷选择不战而逃。 斋藤定信、直江实纲、长尾为重、安田景元等人见状只能被迫下令，将各自麾下军势后撤至安田毛利领北部的藤井城进行集合。 随着城东的长尾军后撤，就让八条春纲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当即下令城东各部军势进行休息，同时派遣少数兵力对城西的长尾军进行不间断袭扰。 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八条宪繁就快步走进了本丸的大广间里，向八条春纲汇报一个重要消息——长尾军本阵位于琵琶岛城西北方的天神原。 八条春纲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派遣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挑选城中骁勇之人，以五百军势的兵力主动出击，奔袭天神原！ 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在迅速挑选了五百人后，不携带任何粮草辎重，甚至连旗指物都不带，直接轻装上阵，借着熟悉当地地理的优势，悄悄的向长尾军本阵不断迫近。 当上条军不断迫近长尾军本阵之际，远远可见烟火漫天，喧嚣阵阵，炊烟袅袅。 从旗持城出阵至琵琶岛城，长尾军接连渡过了払川、谷根川、前川等诸多河流，早已是人困马乏、精疲力尽。故而，方才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就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牵制琵琶岛城中的守军。 然而，令长尾军本阵之中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兵力处于劣势的上条军竟然像天神降临一般，突然出现在本阵的侧翼。长尾军本阵的绝大部分人都在埋锅造饭，毫无防备。 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见状当即率军向长尾军本阵发起了突袭。 上条军仅仅一次冲击就顺利突入了长尾军的本阵之中，长尾军的武士、足轻更是慌不择路的选择逃命，根本不去理会长尾景实、柿崎景家的号令。 见己方本阵已无法保住，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只能当机立断，不再坚守此处，反而率残部迅速向前川方向撤离，择机再战。 第十一章 兵不厌诈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率残部退至前川东岸，全军上下皆是疲惫不堪。 此时，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所率的追兵正在长尾军的后方不断迫近。而前川东岸周边无险可守，即便骑马武士可涉水渡河，但并不代表其余徒步武士以及足轻、农兵都能拥有马匹用于渡河。再加上，渡河之际是最容易遭到截击的。 长尾景实和柿崎景家很是无奈，只能先行安排麾下骑马武士进行渡河，再下令徒步武士、足轻以及农兵准备阻击，给军中战力最强的骑马武士创造渡河的机会。 当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才赶到长尾军后军之际，上条军的骑马武士们早已全部出动，奔袭而来，意图将长尾军全部驱赶至前川河中。 柿崎景家前后环顾，见己方后军早已失去了战意，前军的骑马武士们则是在全力渡河，深知难以抵挡气势如虹的上条军，当即驱马至长尾景实身旁，向其进言道：“长尾内记殿明鉴，我等还是速速渡河吧，若是再不走，恐怕就都走不了了！” 这时的长尾景实铁青着脸，也知眼下的败局已定，己方的后军难以抵挡上条军的突袭，在听了柿崎景家的进言后，当即调转马头，向西岸疾驰而去。 一时之间，只见上千人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长尾景实、柿崎景家二人更是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渡过了前川，在马上环顾四周，所幸骑马武士大都得以幸存，这支军势若是经过一番休整，还是能与上条军再战的。 只是长尾景实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实力遭到重创的上条家、八条家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 经过一番胡思乱想后，长尾景实只好率残部退至旗持城进行休整，以及收拢己方败军。而柿崎景家则是借麾下军势损失惨重为由，率本部军势撤回了本领，不再配合长尾景实征讨上条家了。 在柿崎景家看来，长尾景实完全没有其父的魄力，对战局的判断也不足，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若是继续跟随他出阵刈羽郡，恐怕用不了多久，柿崎家的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即便战后获得了一些封赏的领地，也不过是为阵亡者提供埋葬之地罢了。 等长尾景实进入了旗持城，才得知随自己出阵的旗本御手廻众、上越各地城将中的山本左京大夫、村冈和泉守、村冈上野介、大平雅乐助、高野七兵卫等人已于天神原之战、前川之战中先后阵亡。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就算是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还没等撤入旗持城的长尾军经过一番休整，松代城、犬伏城两城陷落以及绫姬遭劫的消息就传入了城中。 “你说什么？！”长尾景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之多的坏消息接踵而至，使得他不禁头晕目眩起来。 “内记殿，这是千真万确之事。犬伏城将清水采女正遭上条军讨取，松代城中本就只剩下十余名城兵，结果被上条军尽数讨取，松代城中囤积的粮草辎重也被尽数焚毁。”前来汇报的同族武士长尾小太郎又接着补充道。 “阿绫呢？阿绫是否遇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长尾景实直接一把揪住了长尾小太郎的衣领，着急的问道。 “绫姬殿的安危尚无任何消息，只是随行的大部分侍女、仆役、乐师、武士、足轻等大都遇难，幸存者仅剩不到十人······”还没等长尾小太郎把话说完，长尾景实就松开了长尾小太郎，还不禁后退了几步。 “都怪我！若是我不执意领兵出阵刈羽郡，也不会导致松代城、犬伏城等地守备空虚，更不会让阿绫遭此劫难啊！”长尾景实随即瘫坐在地上。 “内记殿，应该长尾越前守发兵至刈羽郡与鱼沼郡的境目地带，说不准绫姬殿已被长尾越前守救下了呢？”长尾小太郎也就只能这样来安抚长尾景实了。 “火速将战报送至春日山城，并请求父亲大人向旗持城、松代城、大间城、室野城等地增兵，以加强诸城的守备。看来上条十郎并非等闲之辈······”长尾景实隐隐约约觉得上条清定并非是池中之物。自从其继任上条家的家督之位后，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遭到重创的上条家竟然能迅速恢复战力，甚至还能在府中长尾家大举出兵讨伐之际分兵南下，攻取松代城、犬伏城两座上越的重镇要地。 “遵命。” 然而，长尾景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贸然出兵刈羽郡失利，对府中长尾家所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使得府中长尾家好不容易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获得的大好局面尽数丢失······ 另一方面，长尾小太郎确实猜到了上田长尾家出兵至刈羽郡与鱼沼郡之间的境目地带，也接到了绫姬。只是，此刻护卫绫姬的却是上条清定所率的上条军，而且还是伪装成了府中长尾军。 因为前不久，内山满久在伪装成长尾军败军的样子，不费吹灰之力就骗开了松代城的城门，并将城中只有十五名的守军尽数暗杀后，一百余上田长尾军就在宫岛三河守的率领下在刈羽郡、鱼沼郡之间的境目地带处等候。 上条清定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才夺取不久的犬伏城。在他看来，此时是顺利进入上田长尾领腹地的最佳时机。毕竟兵不厌诈，只要能通过伪装成府中长尾家的送亲队伍，就能顺利不少上田长尾家的支城兵砦，从而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故而，清定就立即派遣宇佐美定满为使者，前往上田长尾军阵中进行联络，自己则是请绫姬配合一番即可。只要能让自己以及麾下一百四十人能够抵达坂户城外即可。同时，清定还派遣湛光风车前去打探府中长尾家的动向。 毕竟清定最为担心的是长尾为景，若是长尾为景亲自领兵前来讨伐自己，恐怕就凭上条家目前的这些战力，完全不够长尾为景塞牙缝的。他都不一定有信心能坚持到来年的春天。 第十二章 夺取坂户 天文四年，四月十七日，深夜时分。 攻打琵琶岛城受挫、天神原和前川两战败北、松代城和犬伏城陷落、送亲队伍遭袭等诸多不利于府中长尾家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春日山城。 自从长尾景实率军出阵刈羽郡后，长尾为景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对长尾景实再了解不过了——好大喜功、不恤将士。若是上条领进行严防死守，恐怕那些参阵的中越地区国人领主们只肯出工不肯出力。万一己方受挫，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七郡的支持率将会瞬间下降，原先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的国人领主极有可能会再度出现反复。 就在长尾为景因失眠而坐在本丸庭院边上的走廊上赏月之际，作为其亲信家臣的黑田秀忠、金津佑高（黑田秀忠之弟）二人则是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长尾为景身后。其中，黑田秀忠靠近长尾为景，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长尾为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陪伴在他身边的继室虎御前（古志长尾家家督长尾房景之女）见状就知晓有大事发生，赶紧先行起身离开。 长尾为景随后就发出了一声感叹：“生子当如上条十郎，至如吾儿，如豚犬耳!” 虽然长尾为景非常愤怒，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他并没有选择临阵换将，更没有选择召回身在前线的长尾景实。至于长尾景实要求自己发兵增援的请求，长尾为景并没有立即同意。 因为，眼下越中的局势也不太平，神保庆宗之子神保长职频繁联络池田城城主寺岛职定、泷山城城主水越盛重、愿海寺城城主寺崎民部左卫门、隐尾城城主南部尚吉等诸多神保家旧臣，使得府中长尾家才攻灭不久的神保家颇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一旦神保长职联合越中、加贺两国的净土真宗势力于越中举兵，以椎名家的实力是很难抵挡的。 再加上此刻奥信浓的高梨家与村上家之间的摩擦不断，高梨家既是府中长尾家的有力外援，又是拱卫越后上越南部最为重要的一道屏障，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 此时的长尾为景可谓是分身乏术，他为了确保越后颈城郡以及越中新川郡的稳定，甚至心生请求朝廷、幕府出面来缓和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关系的想法。 如今，长尾为景只能寄希望于绫姬能顺利抵达鱼沼郡，以及上田长尾家能够站在自己的一方。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自从上条清定一行人有了上田长尾军的一路护送以及引路，很快便抵达了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坂户城外，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坂户城坐落于鱼野川（坂户城西侧）和三国川（坂户城东侧）交汇处的坂户山上，因为是进出坂东（关东）八国的门户之地，故而就被称之为坂户。 在鱼沼郡与陆奥国会津郡的境目地带奥只见湖以南，还有一座上田银山，是上田长尾家最为重要的财政收入。 在前往坂户城的途中，清定为了增加夺取坂户城的成功率，还特地安排宇佐美定满先后前往板木城、须川城、六万骑城、稗生城、小出城等地，联络仍站在守护一方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平子房政、榆井治部少辅等将。而湛光风车则是先行潜入坂户城中，将坂户城中的所有道路以及箭橹、城门、长屋等设施尽数画下，为上条军夺取坂户城做好充足的准备。 其中，以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负责牵制府镇守在下仓山城（下仓城）的中长尾家家臣福王寺孝重，而剩余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则是立即做好出阵的准备，随时接应上条军来夺取坂户城。 另一方面，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对绫姬的到来可谓是极为重视，不仅派遣了三百余军势在八个峠负责接应和沿途护卫，还特地为绫姬准备了崭新的花轿，两人更是引着家中重臣在坂户城外恭候着。 上田长尾家的这些举动，使得自上条清定以下的所有人都深感不满，只是没有立即表现出来罢了。 此时此刻，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并没有意识到厄运即将降临，反而对绫姬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甚至认为在不远的将来，上田长尾家的地位能超越古志长尾家。 虽说绫姬在城外见到了原本该许配的夫君长尾政景——身穿一身雪白的吴服，发髻光洁油亮，唇角收敛，鼻梁挺直，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但此时的绫姬却对其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她与长尾政景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甚至还是第一次见面，更不知道其脾气秉性，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鉴于绫姬一行人远道而来，而且还在涉海川一带遭到突袭，长尾房长并不急着安排绫姬与长尾政景完婚，反而先行安排众人在坂户城的内外进行入住，准备在五月初再进行正式的婚礼。同时，派遣同族重臣大井田氏景出使春日山城，向长尾为景告知绫姬已经抵达坂户城一事。 不过，为了庆祝绫姬的到来，长尾房长还是在坂户城的本丸里大摆宴席，甚至还召来了不少白拍子的舞姬来进行表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坂户城会在之后遭到突袭。 白拍子，盖起源于鸟羽天皇在位时，由岛千岁、和歌前两人所创的歌舞。最早是身穿水干（类似于狩衣而较为简朴），头戴立乌帽子，腰插白色刀鞘而载歌载舞。所以又能被称之为男儿舞。后来除去了乌帽子与刀鞘，只身穿白色的水干，所以才被称之为白拍子。 为了尽可能的拖住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清定便让内山满久参加宴会，自己则是与斋木尚重、宇佐美定胜、八条与四郎等人率军突袭坂户城。 到了酒过三巡之际，上条军上下早已是全副武装，快速从城下町经过，兵锋直指坂户城西侧的药师尾砦。 守备药师尾砦的大门的两名足轻早就被湛光风车所收买，在见到上条军前来后，立即打开了大门，放上条军进入。 而负责镇守药师尾砦的守将是长尾宗景，他此前并没有接到有上百人于深夜进入坂户城的消息，当即抽出太刀，也顾不得自己没有穿戴大铠，就引了十名足轻前来阻挡。 然而，作为上条军先手役的是宇佐美定满长子宇佐美定胜，他见长尾宗景意图阻挡己方入城后，当即挺枪与其交锋。 还不到三个回合，长尾宗景根本不是宇佐美定胜的对手。只见宇佐美定胜将枪身一抖，就直接刺穿了长尾宗景的胸膛，又向后一拔，直接将长尾宗景的尸体甩到一旁。 “反抗者立斩不饶！”宇佐美定胜随即一边喊着一边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正在欣赏白拍子歌舞的长尾房长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突然，一名浑身血污的武士踉踉跄跄的就闯入了大广间里：“敌袭······敌袭······” “你说什么？！”长尾政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长尾房长。 “是何人来袭，快说？！”长尾房长之弟长尾景基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并来到了奄奄一息的武士身旁询问道。 “叔父，他已经断气了。”长尾政景见长尾景基还揪着那名武士不放，就提醒了一下。 “啊？！”这时，在大广间中间的五名白拍子们再见到了一具死尸后也没有了心思继续跳舞了，直接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贱人，是不是你们把贼人引进城中的？！”长尾景基愤怒的说道。 只见白光一闪，长尾景基的太刀已经出手。伴随着凄惨的叫声，大广间里血光四溅。在一瞬之间，五具女子的尸体就横陈在大广间里。 内山满久则是以护卫绫姬为由快速离开了大广间，以免绫姬遭遇不测。 此刻的上条军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冲至了本丸，途中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力。 “阁下就是长尾越前守吧？”宇佐美定胜率先突至大广间的走廊之上，也见到了死于非命的五名白拍子舞姬。 “你是何人的家臣？”长尾房长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是身后的长尾景基和长尾政景二人，连手中太刀都快拿不稳了。 “在下是上条淡路守家臣宇佐美民部大辅定胜。”宇佐美定胜很愿意自报家门。 “宇佐美？难道是岩手城那时留下的余孽？”长尾房长瞬间就联想到了岩手城屠城一事。 “不错，家父宇佐美骏河守就是幸存者之一。”宇佐美定胜点了点头。 “想不到长尾越前守在面临绝境之际还会滥杀无辜？”这时，上条清定缓缓走到了宇佐美定胜的身后，白拍子舞姬的血液渐渐流到了他的脚边。 “她们是不是你派来的？！”长尾景基用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不是，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上条家哪里还有余力招来白拍子？”清定笑着说道。 “你又是何人？”长尾政景见说话的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后问道。 “在下是上条淡路守清定。”清定目光如炬，还向前迈了一步。 “是谁杀了这些舞姬？她们何罪之有？你等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舞姬不外乎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害怕，要么是因为憎恨。”清定并没有因见到死尸而感到害怕，毕竟在三分一之原上，他已经见够了。 “······”长尾房长、长尾景基、长尾政景三人几乎无法反驳。 “给你们两条路，要么像武士一样战死，要么就在此地切腹自尽吧。”清定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存活在这世上，因为上田长尾家已经多次背刺了越后上杉家和上条家，像这样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人留着，只会是徒增祸患。 “哈哈哈······看来这是天意，老夫为了想方设法保全上田长尾家，才被迫先后背弃太守家、府中长尾家、上条家，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长尾房长不禁苦笑着说道。 “若不是阁下在叔父大人遇袭之际不战而退，恐怕三分一之原之战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但可惜没有如果。”清定自然是一直记着此仇的，他就是因此差一点被长尾景实所率的追兵追上。 “事已至此，老夫不会轻易让你等夺取这坂户城的！”长尾房长说完就引着大广间里的十名武士以及长尾景基、长尾政景等人向上条军发起了攻击。 “自取死路。”清定摇了摇头，便将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军势向前冲去。 原本，清定是打算给长尾房长一个体面的死法，可没想到他却不愿意。 结果，还不到半刻的时间，以长尾房长为首的十五人尽数被讨取，而上条军则伤亡十人。 “主公，我等已经控制了本丸周边，内山扫部助殿正在护卫着绫姬殿。”过了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向清定汇报道。 “很好，速速接管坂户城全城以及城下町，并将长尾越前守等人的首级挂在城外示众，城中的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一个不留。另外，将这五名白拍子舞姬厚葬吧，她们本不应该在此丧命的。”清定深知这些白拍子舞姬是因为自己而死。 “遵命。” 翌日清晨，宇佐美定满就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一同，率一千余军势抵达了坂户城外，也见到了长尾房长、长尾政景、长尾景基、长尾宗景等一百余颗上田长尾一族的首级。 “上条淡路守殿真是英明神武啊，坂户城易守难攻，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将其攻落，看来很快就能匡扶太守家了！”发智长芳高兴的说道。 “哪里哪里，我主上条淡路守说了，之后还得仰仗鱼沼郡诸将呢。”宇佐美定满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得罪鱼沼郡的国人领主们，自然是要对他们极力奉承一番。 随着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难，以及上田长尾家有力同族家臣大井田氏景也离开了鱼沼郡，故而上田长尾家的谱代家臣、被官不敢主动出兵攻打坂户城。 再加上清定在控制坂户城周边后，就派人告知上田长尾家的家臣们，自己只诛杀上田长尾一族，余者一概不论，尽数本领安堵。 就这样，上条清定以一百四十人的兵力夺取了上田长尾家的本据坂户城。之后更是借助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榆井治部少辅等鱼沼郡诸将之力，迅速将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压制。同时，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也能进行直接联系。 而长尾景实的好大喜功以及意图成为储君的野心，不仅让府中长尾家彻底失去了下克上取代越后上杉家的可能，更让长尾为景好不容易构建起府中长尾家最大的版图再度有缩水的迹象。府中长尾家的兴起就像是烟花一般骤然升起，无比绚烂，却又很快如烟消散。这是一个短促而又华丽的巅峰，也是一个伟大时代的序曲。府中长尾家本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十三章 知人善任 尽管上条家夺取了坂户城，并讨取了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上田长尾家世子长尾政景等诸多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但对于上条清定来说，之后的工作更加艰巨，更加困难。 因为，如今上条家在整个鱼沼郡之中能真正控制的，也就只有坂户城周边三千贯的领地。而邻近坂户城的大井田城、桦泽城等地仍被上田长尾家的旧臣、同族所控制。可谓是有内忧也有外患，完全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如果清定不下一番大功夫，他就很有可能不是被府中长尾军打回刈羽郡，就是被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赶回去！ 只是，栗林赖忠（原上田长尾家笔头家老）、深泽尚重、登坂清高、大关亲信、江口藤五郎、井口土佐守等诸多上田长尾家旧臣暂时还搞不清楚状况，也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上条家直接叫板，便被迫承认了上条家占据坂户城的事实。 而且，为了尽可能的稳定鱼沼郡的人心，清定收编了一批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但要把他们变成得心应手、令行禁止的自己人，就必须要打破他们原有的体系，将自己的心腹家臣掺进去，或是提拔顺从而又资历尚浅之人。 例如，以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为首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以及以樋口兼丰、只见助赖等人为首的原上田长尾家代官。 清定早就知晓樋口兼丰、只见助赖等人不仅熟悉当地的政务，也颇有才干。便对他们进行了破格提拔：樋口兼丰担任坂户城城下町奉行；只见助赖担任鱼沼郡段钱奉行······ 为了让原上田长尾家的马廻众化为己用，清定不仅亲自对他们进行嘘寒问暖，还从坂户城本丸的兵器藏中取出崭新的大铠、太刀等武具赐给他们。同时，他还表示将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收为自己的马廻众。 这就让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纷纷被清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先后表示愿意为上条家效忠。 很快，坂户城的陷落以及长尾房长、长尾政景父子二人被讨取的消息，就传遍了越后七郡，使得越后七郡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们无不感到震惊万分，就连上越地区以及府中长尾家的根本之地三条城也开始人心浮动起来。 原本在三分一之原之战被迫臣从于府中长尾家军门之下的山本寺家、大熊家、桃井家等原守护方诸将纷纷暗中与上条家取得联系，希望上条家尽快再度攻入上越府中之地。 此刻，不利于上条家的局势也开始逐渐逆转。 但清定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自满，因为他深知眼下上条家的实力仍不能与府中长尾家正面抗衡。除非能断绝府中长尾家与高梨家、长沼岛津家、须田家、泉家等奥信浓诸将的联系，不然的话奥信浓诸将依旧会再度发兵支援府中长尾家的。 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等邻近上条领的国人领主已经心生倒戈之意，不再对上条领进行任何袭扰，更不去理会坐镇旗持城的长尾景实。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确保本领安堵以及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不论是由谁来担任守护或是守护代，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些人就是典型的乱世之中墙头草。 现如今，长尾为景膝下较为年长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统辖越后七郡诸将的能力和威望，这就使得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国人领主不得不为自己家族的将来所考虑。 当然，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人最为担心的就是上条清定对他们进行秋后算账，只能暂时观望局势的发展。 而清定本人的打算是不贸然向上越府中发兵，决定先稳固上条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准备将鱼沼郡经营成上条家的大后方。 可若想迫使鱼沼郡的国人领主们向上条家低头臣从，自然是不能缺少总领家山内上杉家的大力支持。 为此，清定便安排同族八条宪繁担任对山内上杉家的取次，负责上条家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联络。 至于战后的封赏，清定也没有吝啬，反而是大开坂户城的府库，向协助自己稳定坂户城周边地区局势的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平子房政、榆井治部少辅等将各白银一百两，永乐钱一百贯。先前夺取的犬伏城，则是安排丸山昌明入驻，算是恢复了丸山家的家名。 另一方面，长尾为景在接见了长尾房长派来的使者大井田氏景，获知了绫姬已经抵达坂户城后，便有了召集大军攻打上条领的想法。 随着原上田长尾家家臣宫岛三河守潜逃至颈城郡，将坂户城陷落、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害的消息传入春日山城后，长尾为景便哀叹了一声“大事去矣！”后就急火攻心，病倒了。 好在长尾为景还有一些意识，便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嫡男长尾定景，自己则是退居幕后继续执掌府中长尾家的大权。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京都，请求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许可长尾定景拜领其偏讳。 虽说长尾定景是一个性情柔弱、体弱多病之人，但有长尾为景在暗中掌控全局，使得上越的国人领主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稳住中越的局势，长尾为景就将谱代家臣本庄实乃叫到了病榻旁，用着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枥尾城（大野城、舞鹤城）就交给你了······” “臣一定不会辜负御隐居殿的期望！”本庄实乃看着曾经叱咤北陆道诸国的长尾为景，如今却极为消瘦，并躺在病榻之上，恐怕今后难以领兵出阵后，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几乎是含着热泪接下了这一任命的。 枥尾城是依托鹤城山修建的，流经城池南面和东面的刈田川则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本丸、二之丸、三之丸、松之丸等曲轮更是配置了大量狼烟台和箭橹，是进出下越的重镇要地之一。 春日山城是府中长尾家的本据，倘若将狭长的越后国比作一条头东尾西、垂首饮水的巨龙，那么枥尾城便是巨龙之心，而春日山城便是巨龙之眼。 长尾为景将谱代家臣本庄实乃配置在枥尾城，不仅仅是对枥尾城的重视和对本庄实乃的信任，同时还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本庄实乃本以为长尾为景之意是只需镇守枥尾城，与邻近的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俊景等府中长尾家旗下有力武将一同遏制上条家的发展即可。他并没有料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长尾为景了。 第十四章 为景病重 上条清定在展现了自己‘恩’的一面，自然也是要展现出‘威’的一面。 很快，清定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位于坂户城西北方的大井田城。 因为大井田家不单单是上田长尾家的分支，而且至今都没有正式表态臣从上条家，反而与府中长尾家之间联系越来越频繁。这就使得清定不得不先对大井田家下手。 大井田氏景在获知坂户城陷落以及上田长尾一族大都遇害后，便多次请求长尾为景发兵攻入鱼沼郡，意图趁着上条家在鱼沼郡根基不深、立足未稳之际，将其逐出鱼沼郡，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当然，大井田氏景可不是充满了忠义之心，他此举也是有一定的私心在。 大井田氏景的婿养子是长尾房长的次男大井田景国，若是能将其扶上上田长尾家家督的宝座，那么将来执上田长尾家牛耳的便是他大井田氏景了。 不仅如此，在坂户城陷落以后，大井田家甚至还收容了已经出家为僧的长尾房长三男通天存达。 然而，最令大井田氏景失望的是，长尾定景在拜领足利义晴的偏讳，在更名为长尾晴景后，却极力反对出兵鱼沼郡以及刈羽郡。 在长尾晴景看来，府中长尾家经过连年征战，不仅消耗了大量的钱粮，就连春日山城的金藏也即将见底。而长尾为景素来却不事农桑、不恤民生，使得领内的年贡、赋税根本不足以供养大军。 加上前不久长尾景实于天神原、前川两战败北，导致府中长尾家折损了大量骁勇善战的武士，不光是一时之间无法进行补充，就连失地犬伏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上条家所夺取。 眼下，上条清定已经获得了发智家、福岛家、平子家、金子家等鱼沼郡诸将的支持，万一府中长尾家出师不利，那么很难保证颈城郡以及奥信浓的国人领主们是否还能继续支持府中长尾家。 前不久，长尾为景的头上还长了个毒疮，起初还不在意，很快病情就开始恶化起来，如今已有拳头一般的大小，溃烂之后流出脓血，恶气攻心，医师们满面忧容地告诉长尾为景的正室虎御前和嫡男长尾晴景，只怕是危在旦夕。 望着病榻上苍老瘦削的父亲，长尾晴景心酸不已。 长尾为景征伐一生，勇不可当，带兵打仗的才干远非黄口小儿上条清定可比，可他从来就不清楚，仅凭武力，征服不了天下的人心，仅凭武力，也无法让府中长尾家下克上顶替越后上杉家成为越后之主。 这时，一名侍女端来汤药，坐在病榻旁的虎御前接过药来，亲自喂他喝药，长尾为景在喝了两口后，就摇了摇头道：“不用喝了。道一、阿虎，你们都在这里，老夫有话要交代你们。” 望着长尾为景那黧黑的脸色、未老先衰的面相，虎御前也是心酸不已，用丝帕拭去他嘴角流下的黑色药汁，道：“等你的身子好起来，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长尾为景的双眼睁大了一会儿，似乎又射出从前那种威严慑人的目光，可这灼人的目光转瞬便黯淡下来。他用手挡住药碗，道：“道一，扶老夫坐起来。” 长尾晴景急忙用手揽住他后背，立起一只枕头，让自己的父亲坐起身，道：“父亲大人不必焦虑，有兄长坐镇旗持城，上条家必然不敢轻易来犯。父亲大人且安心养好病，儿臣会多多听从家中重臣们的建议，待进行一番休养生息后，就能再征召出一支上万人规模的大军，由父亲大人统辖。” “老夫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这······这一次绝不是小病，恐怕是好不起来了······”长尾为景可不认为自己还能痊愈。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长尾晴景一脸的难以置信。 “让你继任家督之位，老夫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让你那只会冲锋陷阵的兄长继任，恐怕用不了多久，上条军就会兵临城下了。”长尾为景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儿臣体弱多病，确实不太适合继任家督之位······”长尾晴景并不觉得自己能带领府中长尾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你不支持大井田家夺回坂户城之事是对的，即便当家真的将上条家一方逐出鱼沼郡，那么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当家将毫无所得。鱼沼郡与奥州、上州接壤，万一管领家再度发兵攻入越后，老夫也没有把握能再度战胜······眼下，上条家新夺坂户城不久，立足未稳，并为收服上田长尾家旧臣们的人心，上越至少会在一段时间里享有太平。”长尾为景反而赞同长尾晴景的做法。 “那是否应兄长所请，派兵增援旗持城？”长尾晴景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在府中外围的大间城、直峰城、京之越城、室野城等地增加守军即可，修复松代城的代价过大，还是将松代城放弃了吧。”长尾为景在经过思虑一番后缓缓说道。 “遵命。” “阿虎，老夫有意安排太守殿收阿绫为了养女，并顺势许配给上条十郎，不知你意下如何？”长尾为景也不愿在眼下这个关头继续与上条家僵持下去，就打算抬出被自己幽禁许久的上杉定时来进行相关的调停。 而绫姬作为虎御前之女，长尾为景还是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的。 “妾身乃一介女流之辈，可不打算掺和当家的政务，此事还是由殿下和左卫门尉殿商议即可。”虎御前摇了摇头，她知晓长尾为景只是做做样子来假意询问自己的看法，先前准备将绫姬许配给长尾政景一事甚至自己都毫不知情。 “越后七郡不能再继续兵燹连年了，老夫不愿看到越后七郡成为一片赤地······”长尾为景说完不由得连连叹气。 尽管长尾为景有意与上条家进行联姻，但在那之前还是将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派往了下越蒲原郡、中越三岛郡，分别担任黑泷城城主、新山城城主，负责监视和牵制站在守护方的扬北众诸将。 第十五章 夺取桂城 天文五年，四月二十日。 随着长尾为景病重退隐，以及长尾晴景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的消息传至坂户城后，才被上条清定任命为军师的宇佐美定满便主动向其献策——趁着府中长尾家人心未定之际发兵夺取琵琶悬城，进而攻打大井田城，如此一来便能消除上条家的肘腋之患。 而清定并没有采纳宇佐美定满的献策，反而是有着更深的考虑：“宇佐美骏河守此计虽看似容易实行，但难以达成。琵琶悬城一旦遭到我军的攻击，那么邻近的节黑城、大井田城两地必然会发兵进行支援。若是不能顺利将其攻落，那么我军就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届时就更加被动了。本家反而打算先夺取琵琶悬城西南方的桂城。桂城邻近颈城郡，只需北上翻越有仓山，再沿着东川一路北上即可抵达犬伏城。再加上，若是我方能将桂城夺取，那么还能顺着信浓川一路西进进入信州水内郡。” “是臣考虑不周，让主公见笑了。”宇佐美定满还真没考虑的那么多，他原本只是想尽快夺取坐落于犬伏城和坂户城之间必经之路上的琵琶悬城。 “无妨，眼下这鱼沼郡中尚未降服的还有节黑城、大井田城、琵琶悬城、桂城、下仓山城、桂之濑城等地，栗林肥前守、泉泽河内守、大关阿波守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只是迫于形势才向本家臣从，并非诚心。一旦我方势弱，他们就极有可能会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所以，本家才不得不暂时坐镇坂户城。”清定如今是不得不慎重行事，因为上条家比府中长尾家的体量要小很多。 府中长尾家就算是输了几次也不会伤筋动骨，但上条家就不一样了。上条家本就在三分一之原之战遭到重创，如果再输一次就有覆灭之虞。而且，上条家也不是能随时获得来自山内上杉家的支援，尤其是在是冬季和春季。 “主公，自从长尾信浓守病重后，府中长尾家似乎放弃夺回松代城和犬伏城的想法，即便我方没有在松代城配置一兵一卒。”宇佐美定满倒是对府中长尾家此举感到非常困惑。照理说上条家没有占据的想法和实力，府中长尾家应该再度将其夺回才是，不应该就此放弃这座邻近鱼沼郡的重镇要地。 “不可大意，就由宇佐美骏河守你来领兵突袭桂城，事成之后你就是桂城之主了。”清定打算给宇佐美定满一个恢复家名的机会。 “臣先谢过主公。” “事不宜迟，本家拨给你一百军势，直奔桂城，中途不作任何停留。”清定可不想突袭桂城的军势被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所阻挠，他最信不过的就是原上田长尾家的重臣们。 “遵命。” 在宇佐美定满率军出阵的同时，清定还不忘派遣同族家臣八条宪繁出使上野平井城，顺便将先前讨取的一百余颗上田长尾一族首级献给时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 由于桂城城主清水和泉守认为桂城周边有琵琶悬城、松之山城等府中长尾家一方的城池兵砦在，可以引以为援，再加上东南方还有原上田长尾家笔头家老栗林赖忠坐镇桦泽城，一有风吹草动自己便会迅速得知。 但清水和泉守忘了一点，宇佐美定满对鱼沼郡的地理也是相当熟悉。自从宇佐美家被府中长尾家攻灭以后，宇佐美定满就先后流浪于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岛郡、蒲原郡等地，他不仅熟悉大半个越后的地理情况，甚至还从商人、山伏口中了解到一些可以通行的山间小道。 故而，宇佐美定满在一天之内就翻越了坂户城西面的樽山，并在当天夜里就抵达了桂城城外。 而此时的桂城可以说是防备松懈到了极点，负责守备大手门的足轻不是在呼呼大睡，就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上条军已经兵临城下。 于是，宇佐美定满果断下令发起突袭并一举夺取了桂城的大手门以及三之丸。城主清水和泉守在慌乱之中翻越二之丸的城墙时不幸摔断了腿，还没逃出多远就被上条军追上并讨取。 如此一来，鱼沼郡的形势开始向着有利于上条家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湛光风车将长尾为景安排本庄实乃担任枥尾城城代、黑田秀忠担任黑泷城城主、金津佑高担任新山城城主的消息告知了清定。 “看来长尾信浓守是打算切断本家与扬北众诸将的联系啊！”原本清定还对宇佐美定满在一天之内夺取桂城而感到高兴，此刻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春日山城本丸有诸多轩辕众忍者警戒，贫僧实在是难以进入，无法探知长尾信浓守是否真的病重，还请主公治罪。”湛光风车有些惭愧的说道。 “罢了，既然已经探知了府中长尾家的最新动向，本家知足了。”清定并不会因此问罪于湛光风车，毕竟自己手底下就只有这一名较为可靠的忍者，虽说还是自己强行留用的。 “主公，柿崎城城主柿崎和泉守、北条城城主北条丹后守有意臣从当家，并先后拒绝了长尾内记增兵旗持城的请求。”这时，湛光风车倒是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哦？八条日向守派人送来的书信中也提到了此事，本家还以为是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计策。”清定随即将越后一国的地图在桌案上摊开，并注视着米山一带。 “柿崎和泉守之勇整个越后七郡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此人真的有意效忠主公，那么主公匡扶太守家便指日可待了。”湛光风车虽然觉得柿崎景家的行为有些朝秦暮楚，但他却无法否认柿崎景家的勇猛确实在越后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样吧，湛光大师先去接触一下柿崎和泉守，打探一下情况。”清定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拉拢柿崎景家。 “贫僧遵命。” 不过，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眼下正值雄踞远江、骏河两国的今川家因家督今川氏辉的暴毙而陷入了内讧（花仓之乱），使得邻近的武田家、后北条家皆卷入其中。这就让山内上杉家、扇谷上杉家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越后又被称之为雪国，冬季的天空中多是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寒风凛冽，一年之中有近半的时间因大雪而与外界隔绝。不仅交通不便，无法务农，甚至连海上也是气候恶劣，难以出航。 虽说越后冬季的大雪会让人们的生活变得辛苦艰难，但并非只有坏处。 渡过漫长的隆冬后，春季山间会流出清冽的雪水。插秧之时，这雪水浸润田野，将会带来丰硕的收获。对越后的百姓来说，雪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第十六章 自食其力 随着桂城一城被上条家夺取后，上条家就正式掌握了进出奥信浓水内郡的通道。同时，上条家也与占据水内郡志久见乡的市河家（市川家）完全接壤。 原本市河家的领地是横跨越后、信浓两国的，因永正之乱中站在前越后守护上杉房能一方，导致战后失去了在越后一国的领地。而后，市河家就正式两分——一部留在奥信浓水内郡的志久见乡，伺机寻找夺回越后旧领的机会；另一部则是前往上野投奔去山内上杉家，被安置在上野甘乐郡。 眼下正值上条家用人之际，上条清定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再说，这市河家本就是原越后上杉家的重臣之一，若是能顺利将市河家拉拢至己方，那么上条家就能借助市河家的力量去牵制高梨家、长沼岛津家、赤沼岛津家、须田家、泉家等奥信浓诸将。 于是，清定便安排新任的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担任对市河家的取次，负责与市河家进行联络。 如今的清定是一丝都不敢马虎，他虽然在前世了解一些扶桑战国的历史，但也仅限于知晓一些大事件，例如长尾为景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将家督让给嫡男长尾晴景。 可清定却并不知晓长尾为景何时病危，何时病故。所以，他就只能暂时停止对外扩张，转而拉拢邻近的国人领主至己方。毕竟，在这战国之世，没有什么简单易行的道路可走。 之所以长尾为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调集大军攻打上条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上条清定身在坂户城。 因为，在长尾为景看来上条清定只是个黄口小儿，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而长尾景实在出阵刈羽郡失利也只是府中长尾家先前在小野城、岩手城、三分一之原等地杀戮过多，这才导致净土真宗信徒、守护方诸将同仇敌忾、拼死抵抗。 若是府中长尾家大举攻入上条领，一旦上条清定认为无力抵挡府中长尾家的兵锋，就极有可能向山内上杉家求援，或者是直接弃城逃入上野一国，那么山内上杉家就又有介入越后一国的绝佳借口了。这是长尾为景所不愿看到的。 可以说，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就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克制，谁都不愿将战事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更不愿将他国势力牵扯至越后的内讧中。 另一方面，八条宪繁在奉清定之命出使上野平井城，而接见他的并非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宪政，反而是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宪长（足利长尾家家督）。 由于时任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宪政年仅十三岁，家中大权基本上被家宰长尾宪长所把持着。 长尾宪长对八条宪繁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因为眼下的山内上杉家才经历了享禄之乱不久，还需要与古河公方家修复关系。再加上前任家督上杉宪宽（足利高基四男）在与上杉宪政的内讧之中落败，逃往上总去投奔真里谷家，并更名为足利晴直，还迎娶了足利义明之女。 当然，导致长森原之战山内上杉军败北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长尾房长。长尾宪长这才不得不接见了八条宪繁。 八条宪繁在见到长尾宪长后，当即献上清定所写的书信，以及向长尾宪长说明：上条家为了坚守一颗忠义之心，不愿向弑君之人长尾为景屈服，尽管上条家在前不久遭到了府中长尾家的疯狂攻击，托山内上杉家之威名，将府中长尾家进犯刈羽郡之兵击退。素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秉持仁义，上条家愿意归附在山内上杉家的军门之下，希望能获得山内上杉家的支持，好保全家名存续。 对于突然天降的馅饼，长尾宪长出人意料地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很清楚府中长尾家的实力，更清楚长尾为景的善战。 不到万不得已，长尾宪长是真不愿遇上长尾为景这个下克上屠夫。 随后，长尾宪长就代表上杉宪政对上条家的忠义之举表示赞赏，并拨黄金一百两、白银两百两、长枪五十杆、太刀十把、骏马十匹等不少战略物资给八条宪繁带回鱼沼郡。 可以说长尾宪长是精明的很，他只是用一些财物和武具就打发走上条家的使者，而且还没有正式表态支持上条家的一切行动，更没有赋予上条清定统治刈羽郡、鱼沼郡两郡的大义名分。 等到八条宪繁高高兴兴的返回坂户城本丸向清定复命后，并没有看到清定脸上带有笑容，反而是愁容满面。 “主公，总领家家宰长尾但马守殿非常赞赏当家的忠义之举，还赏赐给您黄金一百两、白银两百两、长枪五十杆、太刀十把、骏马十匹等不少财物、武具。”八条宪繁高兴的向清定汇报道。 “八条越中守，若是总领家真的重视本家，恐怕就不是长尾但马守一人接见你了。”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总领家赏赐给了当家这么多，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八条宪繁对此有些难以相信。 “长尾但马守可有授予本家自由切取越后七郡的许可？可有授予本家领有刈羽郡、鱼沼郡的安堵状？”清定光凭这两点就看出山内上杉家此时无意支持自己与府中长尾家继续交战下去。 “······”八条宪繁顿时感觉万分惭愧，不由得将头都低了下来。 “罢了，此非八条越中守之过。既然总领家无意支持本家，那么我等还需自寻一条生路。”清定并不打算怪罪八条宪繁。 “可是主公，一旦越中、信州两州之地的局势稍有缓和，府中长尾家在消除后顾之忧后必然会再度大举发兵攻向当家领内。”八条宪繁随即感到上条家的前途已是一片灰暗。 “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可不是万众一心······”清定话到嘴边就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很清楚府中长尾家那些有力同族以及家中重臣都是些什么德性。 第十七章 三条密谈 正如上条清定所言，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可不是万众一心，反而是暗流涌动。 自从长尾为景因病重让出家督之位后，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就对此感到极为不满。 长尾俊景出自下田长尾家的分支，其身材高大，相貌魁梧。曾多次追随长尾为景转战越中、越后两国，在越后七郡之中也是颇有威名。 尽管长尾俊景这些年来立下了不少战功，可还是不能进入府中长尾家的决策层。其原因也很简单——长尾平六郎之乱。 在永正九年正月之时，长尾俊景之父长尾信景（长尾长宗、三条信景）因立场较为倾向于越后上杉家，结果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最终联合八条家、石川家、饭沼家等守护方诸将向长尾为景举起了反旗。 然而，长尾信景的举兵并没有获得扬北众诸将的支持，最后被长尾为景联合了坂户城城主长尾房长、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等有力国人领主于六日町一带击败，长尾信景也于此战之中被讨取。 虽说战后长尾俊景及时贿赂了长尾为景的宠臣昭田常陆介，还将妹妹嫁给了昭田常陆介的长子黑田秀忠，这才得以保全家名。但自此以后长尾俊景再也没有得到过长尾为景的信任和重用，在府中长尾家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甚至还不如反复无常的柿崎景家、北条高广等上越、中越的国人领主们。 在长尾俊景看来，长尾晴景这般体弱多病、优柔寡断、毫无人望、材质平庸之辈，怎么能担当得起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的重任？就算退一步来说，也应该由正担任府中长尾家军奉行的长尾景实来继任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 为此，长尾俊景特地召才入驻黑泷城不久的妹夫黑田秀忠至三条城本丸之中，开始询问起长尾为景的病情，以及为何会突然让长尾晴景来继任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一事。 黑田秀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知长尾俊景。 “义弟，为兄为了令尊以及你们兄弟二人的前程，这才特地请你来三条城一趟。”长尾俊景随即将声音放低了一些。 “恩？兄长请讲。”黑田秀忠顿时一惊。 “令尊并非当家或太守家的谱代家臣，更非越后七郡的土着国人，是以越前浪人的身份出仕当家的。之后是受御隐居殿的赏识，这才获得了如今的地位。若是义弟你如今只是当家的一名普通家臣，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忧虑。可是现如今你们兄弟二人都身为一城之主，皆领有数千贯的知行。而在当家的同族、谱代家臣眼中，对你们父子三人的嫉妒可谓是有增无减。如果换做是你，你觉得能忍受一名浪人之后能身居高位？”长尾俊景说着说着就让黑田秀忠自己来换位思考一下。 黑田秀忠虽然没有立即回复长尾俊景，但他觉得长尾俊景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他们兄弟二人在担任长尾为景的近臣之际，就能感受得到无数嫉妒、厌恶的目光。 “当今御隐居殿确实是一名雄主，只要他还在世一天，越后七郡之中自然是没有人敢向你们父子三人发难。但是，御隐居殿驾鹤西去，你们父子的命运岂不是非常危险？还能继续获得长尾左卫门尉的宠幸？还能继续身居高位？义弟你返回黑泷城之后不妨好好想想为兄的肺腑之言，勿谓言之不预也！”长尾俊景继续向黑田秀忠劝说道。 虽然长尾俊景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极具效果，黑田秀忠完全没有反驳长尾俊景的观点。他在返回黑泷城之后便派遣家臣广濑半右卫门火速前往三岛郡新山城，让金津佑高立即开始囤积粮草辎重，并做好随时出阵的准备。 因为，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所继承的黑田家、金津家原本都是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其中前任黑田家家督黑田良忠更是身居越后上杉家的家老之位。因黑田良忠、金津外记追随长尾为景讨伐守护方诸将之时先后阵亡，长尾为景不忍黑田家、金津家断绝家名而除封，便安排正担任小姓的昭田常陆介之子昭田久三郎、昭田次郎分别去继承黑田家和金津家的家名。 之所以长尾为景会安排昭田久三郎、昭田次郎去继承黑田家和金津家的家名，就是因为这对兄弟以及其父昭田常陆介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是北陆道诸国武家之中极为少见的美男子。 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说，像他们父子这样俊美到近似妖孽的武士，应该是可以得到一国公主的倾心，为他们舍生忘死，演绎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的。 不过，扶桑的战国时代是一段混乱畸形的时代，根本就没有半点正常可言。其中，长尾为景就是个男女通吃的战国大名。 就算长尾为景的癖好与常人相比有些不同，但他确实是雄主，也是枭雄。 对己，有着深沉厚重的心性；对人，有着万人之上的领袖魅力；对物，有着攻无不克的韬略。 挫败、痛苦、孤独、背叛……当诸多不幸之事接踵而至，击打着一个男儿的心胸，而长尾为景却能在此般炼狱之中铸就伟大。 在和平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十分微小，但是绝不能因此安逸，幻想在命运转折来到的那一刻，能做到绝对刚猛而又绝对柔韧。 对痛苦长时间的抵抗，对挫败不折不挠的抗击，对鄙夷不动声色的隐忍，对梦想持之以恒的蛰伏…… 如此这般，绝非常人能为。但大凡雄主，却无不如此。例如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韩信的胯下之辱；朱元璋在羽翼未丰之际，也对上司郭子兴百般依顺；洪承畴怒不降清，皇太极对他极其尊敬，终于招降…… 锻炼、捶打、负重、忍受……如此，都远比娱乐、约会、电影、美食，更能砥砺一个男儿的性情！ 万人之中，究竟何人能成为领袖？未必是技能最强的人，但一定是精神最坚定，最富有韬略之人。 领袖将道是自然而然习得的，它的存在依赖于雄主的心性和其韬略。 危难之中，他犹如一道闪光，捡拾起众人的希望。几乎可以断言，所有此般人物，都是极富精神述求，他们对精神之向往，对物欲之鄙夷，远甚于常人。 所有的雄才大略，无不渴求成就，越挫越勇；几乎所有亡国之主，无不贪恋权财，声色犬马。 第十八章 三大法宝 之所以上条家没有在夺取桂城后一鼓作气攻灭大井田家，不是上条清定不想，而是他眼下还做不到。 自从上条清定派遣宇佐美定满袭取桂城之后，大井田氏景就在琵琶悬城、大井田城两地进行严加防备，使得上条家无法再通过突袭的方式来夺取城池。 而如今鱼沼郡之中的形势是，没有获得府中长尾家大力支持的大井田氏景就只能不断的派遣使者暗中劝诱上田长尾家旧臣举兵反抗上条家的统治。 然而令大井田氏景最为失望的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看到一名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举兵。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上条家在夺取了坂户城、桂城等部分鱼沼郡的重镇要地后，就已经与市河家、山内上杉家接壤，除非大井田氏景一往无前，打得上条家毫无还手之力后，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说不定才会纷纷举兵响应。 更何况，山内上杉家可是有过发兵翻越三国峠进入鱼沼郡攻入越后的先例在，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可不会拿着自己的家名存续和一族上下的小命开玩笑。 在经过一番权衡后，上条清定不得不暂时放弃攻灭大井田家的想法，转而谋划着如何让上条家更加武德充沛。 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上条家总不可能完全指望那些摇摆不定的越后七郡诸将的支持去与府中长尾家进行长期斗争，必须组建起家督直属的强大武装力量，以及加强自身建设。 在经过与府中长尾家严酷的斗争和血的教训中，清定已经深刻认识到，没有家督直属的武装力量就无法战胜府中长尾家以及未来的任何敌人，也不能确保上条家继续生存下去。 若是眼下的上条家只满足于现状，那么无异于是在坐以待毙。 所以，清定在思来想去后就决定招募一批常备军势，只要有精良的骑马武士以及勇猛善战的步卒，上条家不仅能横行越后七郡，甚至还能纵横于天下！同时，他还要对领内颁下一些新政。 因为在封建制度下，想要武德充沛就只有三大法宝——金钱（授田）、权力（爵位）、传承（世袭）。 可以说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在年轻的时候有钱、有地位，年老之时有保障，子孙后代有希望。 在天朝的历史中，最早运用这三大法宝的人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将吴起。 吴起对魏国军制的改革以及相关的新政，在后世看来就有些类似于发年终奖一般：让做出大贡献的员工坐在第一排，每人面前放着一大捆奖金；做出一般贡献的员工坐在第二排，每人面前只放着一小捆奖金；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做出贡献的员工就坐在第三排，高层心情好那就给他们发点大米发点油，要是心情不好那就发张面额很小的抵用券意思意思。但是，要请员工的家人看着他们领年终奖。而且每年都要派遣专人来上门慰问员工的家人，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于是武侯设坐庙廷，为三行饷士大夫，上功坐前行，肴席兼重器、上牢。次功坐中行，看席器差减。无功坐后行，看席无重器。饷毕而出，又颁赐有功者父母妻子于庙门外，亦以功为差。有死事之家，岁遣使者劳赐其父母，着不忘于心） 正所谓上富而骄，下贫而怨。 只有合理的赏罚制度，人才才不会流失。若是只给手底下人底薪，连提成、奖金等一样都没有，那么手底下人就只好摸鱼来糊弄。若是给手底下人解决了后顾之忧，还能拿大捆的奖金发年终奖，那手底下人必然有工作积极性。而且必须给现金，不是现金没那么大的冲击力。 当然，吴起在纪律要求上也是十分严格的，一切行动必须坚决听从指挥，否则将会严惩不贷。 如此赏罚分明，就使得魏武卒在前期拥有极强的战斗热情和极高的士气。吴起也在大大小小历经六十四战后，为魏国夺取了秦国在黄河西岸的五百多里土地，将秦国压缩到了华山以西的狭长地带。 之后，继承吴起的衣钵，并将这一套发展的极致的人名为商鞅。 而商鞅平生最不喜欢给百姓画饼。 自从秦国丢失了河西之地，历代秦国国君会对大臣、百姓灌输着‘河西民众苦不堪言，大家的家人也是一样吧？我们要发扬无私奉献的高尚精神，积极踊跃为收复河西的失地做出应有的贡献’。 可这样的话术一次两次可能还有些作用，时间一长很多人就会麻木了，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会认为自己的国君又在画大饼、职场pua。要知道，秦国在丢失了河西之地、函谷关后，仅剩的不少领土都是贫瘠之地，大部分的百姓都不一定能解决自己的温保问题。 等到商鞅执掌秦国大权并进行变法后，秦军在短时间里就变成了山东六国谈之色变的虎狼之师。 在商鞅看来，宣传最为将就的就是对口。秦国的历代国君有东出进而统一六国的理想，好，很好，很有精神。若是你给秦国的百姓频繁讲这个理想和志向是不现实的，秦国百姓所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想要自己的财产能够增加，想要更多可耕之地、更大的房子，想要人人羡慕的地位。 于是，商鞅就设计出了十八等爵位制度，将个人的发展与秦国的命运牢牢联系起来。什么是封建？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等级的人都有相应的特权。只要爵位每升一级，就能获得更多的良田、宅邸、仆人，还能穿更好的衣物，吃更好的食物，逝世也能在坟前多种一棵树，甚至是成为奴隶的家人都能成为自由民。就算是战死沙场也不用担心身后之事，爵位和战功都能由自己的子嗣来继承。 可以说，商鞅就是用爵位、授田、世袭来满足了秦国百姓最为原始的功利心。 有谁不想过好日子？从一个地位较低的百姓甚至是奴隶翻身成为大贵族，这是从理论上来说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必须是要打胜仗。因为只有打了胜仗才能打扫战场。 但是，这样的制度也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军爵制度原本应该是激励所有人的有效手段，随着低级爵位的泛滥以及人性自私，逐渐成为了一种荣誉称号。 这就好比是一块大蛋糕，开国元从功臣分走了最大的一块，后来的底层就只能分走一小块。而底层再想像商鞅时代那样直线上升，几乎就是白日做梦。 这也是府兵制所产生的原因之一。 像清定这样一没系统，二没金手指，只能借助来自前世的记忆来尽可能增强上条家的实力。 很快，清定便趁着府中长尾家也在休养生息之际，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第十九章 颁布新政 上条清定非常重视对领内的宣传工作，他深知一点，给治下的领民、麾下的武士和足轻讲为了上条家的安危而守住疆土，不太现实。若是讲打胜仗能过上好日子，这个倒是可行的，也能促成上条家更加强盛。 一言以蔽之，人人都想过上好日子。 不论是军爵制度还是府兵制，都是建立在不断对外扩张的基础上，一旦对外扩张受阻，就会出现不少弊端。 可如今的清定却并不打算顾忌将来的弊端，因为上条家不可能就一直占有刈羽郡大部和鱼沼郡一部就不再对外发展了。 眼下的上条家充其量只是个势力横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较大的国人领主罢了，还没有升级到战国大名。 在此战国之世，有兵有粮可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没有这些哪怕你贵为五摄家或是清河源氏、恒武平氏，也没太大的用处。家格再高，手里没兵没粮还是在他人面前挺不直腰杆。 在这样的时代里，扎根于各地的实力者自然顺应时势，抢占各种资源来确保利益，并且开始出现能够纠合各个松散力量的权力者，利用各种手段将上至地方豪族、寺社，下至村落都纳入自己的影响下。 但要让这些势力、村落愿意服从，权力者必须同时成为一个有力的保护者，平衡、维护各方的利益，缓和矛盾及抵御外来入侵。同样，各方势力也需要一个有足够实力的权力者保护自己的权益。在这种互利互惠之上，各地开始孕育出新的割据势力，即所谓的“战国大名”。 战国大名虽然是顺应当时的社会情况，而出现的新型权力体，但他们没有正当名分，所以仍需利用传统的权威，也就是足利将军家（室町幕府）、皇室朝廷、寺院神社为自己正名。 因此，战国大名虽然慢慢地取代了从前的守护，但是仍然存在一定的旧体制色彩。织田信长所出生的年代正处于战国大名陆续登场的时期。 得益于如今的上条家控制着上田银山、柏崎凑，以及领地与上野、信浓、陆奥会津郡接壤，即便清定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免除了白川庄、鹈川庄两地治下领民一年的年贡以及诸多杂役，还是能有相当可观的收入，甚至还能有余力去从邻近诸国中招募浪人、流民至常备军势中。 至于被上条家才夺取不久的上田庄以及波多岐庄一部、妻有庄一部，清定可不打算免除年贡、劳役以及诸多杂役。顶多将原先上田长尾家制定六公四民的年贡征收比例改成了五公五民，稍微减轻了上田庄领民的负担。 而后，清定便下令八条春纲、八条房繁、丸山昌明、斋木尚重、黑金景信等家臣分别在白川庄、鹈川庄、上田庄、上野国等地进行招募领内青壮、浪人至常备军势中。 其次，便是裁汰家中马廻众、足轻众中的老弱病残。 鉴于眼下的上条家整体实力并不强，以目前上条家所拥有的直领以及分封出去的琵琶岛城、犬伏城、桂城等地加起来不过一万一千五百一十贯的贯高，就算大肆征召军势也只能征召到一千九百余人。所以，清定不打算将裁汰的老弱病残遣回原籍。 如今，不仅是上条家在招兵买马，大井田家也是一样。 上条家即便裁汰下来的这些老弱病残，其作战经验远和战斗意志比新招募的青壮、浪人高出不止一星半点。毕竟，当此兵源匮乏之时，这些人马流向任何一方都是大涨他人的声势。 故而，清定就将裁汰下来的老弱病残分别派至白川庄、鹈川庄、上田庄去担任徒士（徒步武士）目付、火消、盗贼改上役、奉行人等役职。 一方面，这些老兵可以作为一支预备队或者编入小荷驮队；另一方面还能让上条家在上田庄的统治更加稳固。 天文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清定在琵琶岛城、上条城、坂户城三城城外下令放置制札（写有禁令、法规条款的木牌，通常立在路边或寺社边境，大约起源于平安时代末期，战国时代至江户时代最为常见），并向治下领民公布上条家的新政:禁止滥妨（掠夺）、狼藉（暴行）、取人（拐骗）、纵火、占据他人家宅；不得无故杀戮百姓，有罪者应由奉行所来进行裁决；不得强取百姓为人质；凡合战之时讨取敌方有名武士者，以讨取首级数目赐予役职、领地，所有人都能因功受封，包括参阵的农兵；武士获得一番乘（率先骑马冲入敌阵）、一番首（率先讨取首级）、一番枪（最先持枪冲入敌阵）等功绩仍有赏赐；取消影响农业生产的娱乐活动；农民应力耕致富，并多缴年贡者，可免除需参加的劳役或杂役；盗牛、盗马者发配至上田银山充当银堀众五年；武士之间禁止私斗，违者哪怕是同族、谱代家臣，也会处以改易的处分······ 不仅如此，清定还将新招募到的常备军势与现有的足轻众进行混编，设置虎捷备、龙捷备，两备各辖三百人，以宇佐美定胜、八条房繁分别担任虎捷备、龙捷备军奉行。虎捷备的驻地暂时定为坂户城，负责坂户城的宿卫以及城下町的治安等；龙捷备的驻地暂时定为上条城，负责随时支援琵琶岛城、犬伏城两地。 与先前足轻众不同的是，只要是被选入虎捷备、龙捷备之人每人每年领有藏米四石（普通足轻众仅有保底两石），并且选入之人可免除劳役、栋别钱等。 而另一方面，随着长尾为景的病情愈发加重，才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守护代等职不久的长尾晴景便认为应尽快达成与上条家之间的和议，并请求自己的岳父（同时也是舅舅）上杉定实能从中斡旋调停。 对于长尾晴景的请求，被幽禁许久的上杉定实并没有拒绝，反而非常爽快的派遣自己的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劝说上条清定尽快与府中长尾家达成和议。 之所以上杉定实会同意府中长尾家的请求，其原因也是非常简单——如今的府中长尾家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需要尽可能的保全上条家。 第二十章 定实遣使 虽然上杉定实被长尾为景幽禁在刈羽郡的府中御馆之中，但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越后七郡的大事，例如上条清定计取犬伏城和松代城两城；上条清定率军突袭坂户城，并讨取自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以下一百余上田长尾一族之人。 尽管上条家在上条清定的率领下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屡战屡胜，让上条家如同浴火重生、凤凰涅盘一般。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上杉定实虽然身为局外人，却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判断出上条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因为，上条家在三分一之原之战遭受重创，马廻众、谱代家臣、同族等所剩无几，若是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交锋，最终只会走向败亡这一条路。 当然，这是基于长尾为景仍然健在的情况下。 上杉定实深知自己就算除去了架空自己的长尾为景，也不一定能立即恢复越后守护的权力以及控制局面，更不可能收回扬北众诸将所拥有的“守护不入”特权。 所以，上杉定实才会选择优先保全实家上条家，作为自己的有力后盾，而后才是逐渐恢复守护的权力。 天文五年，六月十五日。 随着上条清定于坂户城颁下新政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新政震动了整个上条领。 首先对新政不满的自然是上条家的武士阶级。 因为，一旦参阵的农兵在合战中讨取了敌方首级，就能获得役职、领地，完成阶级跨越、身份跨越，使得武士不再享有垄断军事的特权。 而且，新政还取消了武士对平民的“无礼”者的“斩舍御免”（直接拔刀杀死态度恶劣、不尊重武士的平民），明确了家中武士不得在上条领中滥杀无辜，将审判权交给了各地的奉行所。 不过，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对新政还是相当拥护和认同的。因为只要多缴纳了年贡，就能免除需要参加的劳役或杂役，尤其是可以不用去参与修路、修城、修寺院神社等。再加上，以后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让武士难堪后被斩杀的可能。 但是，反对归反对，武士阶级仍然是上条家中最受重用的。更何况他们的子嗣后代仍然能继承父祖的役职和领地，伤残以及年老后还能在上条家中担任一些役职，依旧能每月领有数目不等的扶持米。 可以说，只要是新政没有直接触及武士阶级的根本利益，就不可能。 正所谓反者道之动。 任何人选择了一条与大众没有平行的路绝对都会遭遇世俗的重重阻力。 比如，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在某一个非传统领域死磕，大家就会说这个人不正常，因为，他与大众眼中的“标准模式”背道而驰。更重要的是，大众不想看到这个人因为选择的这条路有所收获，利用价值观不断拉扯对方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是的，他们就是想用低维的价值观“同化”你，让你始终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 同理，历史上所有的实行新政都会遇到强大的阻力，贵族们不想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受到冲击，更不想君主成功后增强对他们的驾驭力，吴起变法、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哪个又不是在阻力重重中艰难前行，也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之所以清定所受到的阻力较小，主要还是因为上条家的高层于三分一之原之战几乎全灭。最受重用的八条一族又是京都、武藏下向越后的外来户，其根基并不深，还需要与现任家督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而上条清定这样做，就是要造成“有功者必使显贵。无功者，虽富而不得芬华”的现实，鼓励人们为上条家立功。同时，为这个崛起的家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与人口。 就在上杉定实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的同时，黑田秀忠却在黑泷城大肆招揽石田备中守、大须贺志摩守、五十岚八郎等失去领地的原越后国人领主们组成浪人众，并不断拉拢中越和下越的国人领主们。 不仅如此，身在府中担任长尾为景近臣的昭田常陆介更是暗中频繁与越中的神保长职、净土真宗寺院进行联系。 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论是昭田常陆介还是黑田秀忠，他们父子二人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被轩辕众的忍者探知，并上报至家督长尾晴景处。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告知长尾为景，因为此时的长尾为景已经到了无法起床的地步了。 就算府中长尾家是要出兵讨伐图谋不轨的黑田秀忠，也是要凭实力的。 如今的府中长尾家连攻灭近在咫尺的上条家都不一定做得到，哪里还有余力去讨伐远在下越蒲原郡的黑田秀忠？ 长尾晴景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息事宁人，不打算对此作太多的追究，也没有问罪昭田常陆介，甚至还让其担任春日山城城下町奉行。 而后，长尾晴景还派遣使者前往黑泷城，先是任命黑田秀忠为蒲原郡郡司，还告知其府中长尾家即将与上条家进行停战议和，希望他不要再继续扩充兵马，以免对停战议和一事产生不利。 同时，长尾晴景还下令召回了镇守旗持城的长尾景实，改为马廻众的山村重信来镇守，并逐步削减旗持城的城兵。 之后，长尾晴景对上杉定实更是格外恭敬，闲来无事就要带着自己的正室府中御前去府中御馆探望上杉定实。 故而君臣相处甚欢，使得颈城郡一郡是一片和睦。 可是，长尾晴景自身没有料到的是，即便自己做出如此让步姑息，也没有换取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的回头。 天文五年，六月十七日。 柴田尾张守抵达坂户城后，就被八条与四郎引至本丸的大广间中。 “外臣柴田尾张守见过十郎殿······不，应称您为上条淡路守殿了。”柴田尾张守在见到清定走入大广间后，顿时老泪纵横，他原本就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 自从上条房实担任上条家家督时，柴田尾张守就开始为其效力，而后又担任上杉定实的近臣，随之一同前往府中御馆。 第二十一章 同意停战 “柴田尾张守，不知叔父他近来可好？”上条清定并没有问柴田尾张守的来意，反而是先问起上杉定实的近况如何。 “太守殿此次特地令外臣前来坂户城，为的就是让上条淡路守殿不用担心太守殿的安危。太守殿原本被长尾信浓守长期幽禁在府中御馆，近来已被其子长尾左卫门尉恢复了自由，甚至还能与同族的山本寺伊予守、桃井伊豆守等进行书信往来。”柴田尾张守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本家最担心的就是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会对叔父不利。”清定原本还在担心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会不会暗杀上杉定实来以绝人望。 “长尾左卫门尉既是太守殿的女婿，又是太守殿的外甥、犹子，他倒是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且，解除对太守殿的幽禁也是他下的令。”柴田尾张守倒是觉得长尾晴景与其父长尾为景完全不同。 何为犹子？本意指的是兄弟的儿子，谓如同儿子。犹子与养子不同的是，犹子仅仅是一种契约关系，犹子不必更改自己原本的姓氏，类似于结谊。 “希望如此。”清定瞬间觉得府中长尾家真乱。 “对了，此次外臣前来出使坂户城，是太守殿有意从中介入调停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的战事。想必上条淡路守已经获知了原本坐镇旗持城的长尾内记已被长尾左卫门尉召回府中一事。”柴田尾张守差点忘了正事。 “哦？八条日向守是向本家禀报了此事，一开始本家对此还有些不太相信，特意令八条近江守做好随时支援琵琶岛城的准备。”清定倒是并不清楚长尾景实为何会被调走，还以为府中长尾家会对上条家有大动作。 “非也，此乃长尾左卫门尉的示好。据闻长尾信浓守已卧病不起多时，这才将家督之位让给了长尾左卫门尉。”柴田尾张守随即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清定。 “长尾信浓守已病重？难怪府中长尾家会拒绝支援大井田家······”这下，清定算是明白为何自己能以一支孤军突入鱼沼郡，而本据上条城仍安然无恙。 “恩，府中长尾家权臣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二人也在蠢蠢欲动，一个身在府中就敢暗中联络神保一族余孽以及越中净土真宗寺院，一个更是在下越招降纳叛。”柴田尾张守最厌恶的便是越前浪人出身的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 “那是府中长尾家的家事，与本家无关。若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真的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对于本家而言也是益事。”清定显得非常淡定从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实际上，清定却是巴不得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立即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将越后七郡的水越搅越混。 清定可是深知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所以他不着急。他要韬光养晦、秣马厉兵，等到府中长尾家在中越、上越的统治根基被彻底动摇的时候，等到府中长尾家开始大规模内讧的时候，他才断然出手，后发制人！ 只有这样上条家才能趁着府中长尾家内讧之际，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了，这是长尾左卫门尉的起请文，希望上条淡路守殿早些将绫姬殿送回府中，好让太守殿收为养女。”柴田尾张守说完便将一份书状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 “收为养女？府中长尾家又打算与何人联姻？”清定听完不禁冷笑了一下。 “是您，上条淡路守殿。”柴田尾张守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什么？！”清定看着柴田尾张守严肃的样子，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后，便立即拆开书状仔仔细细阅览起来。 “那这也是本家与太守家联姻，绫姬一旦成了叔父的养女，那就减少了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羁绊。”清定并不明白长尾晴景此举的用意。 “眼下越中、越后、信州等地对府中长尾家的形势愈发不利，长尾左卫门尉意图拉拢上条家来稳固自身在越后七郡的统治。”柴田尾张守随即将实情道出。 “主少国疑，人心不稳，这完全可一击而下。若非三分一之原之败，我等早就协助叔父夺回府中了！”清定不禁感叹道。 尽管清定认为此时是一举击败府中长尾家的最佳时机，但他并不打算率先打响第一枪。 一方面，上条家目前自身实力并不强，新政也才刚刚颁下不久，还没有获得足够的成效；另一方面，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已遣使斡旋调停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之间的战事，那么于情于理，上条清定都需要给上杉定实一个面子，自己还需要府中方面承认对新夺鱼沼郡的领地的知行权。 但是，清定也不是无条件与府中长尾家进行停战议和的，他的首要条件便是要让大井田家这个腹心之患尽快让渡琵琶悬城。 对于清定所提出的条件，柴田尾张守虽然无法立即做出回复，但他表示还是会请上杉定实尽力斡旋此事的。 于是，清定便安排原府中长尾家家臣出身的斋木尚重负责护卫绫姬与柴田尾张守一同返回府中。 当然，清定打算亲自将这个消息告知绫姬。 “十郎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去？难道就不怕父亲大人将我再许配给素不相识的人？”绫姬一听到清定准备将她送回府中后，就像是遭到晴天霹雳一般，眼前一片模糊，脑中也是一片空洞，她呆呆地望着清定，不知自己此身是真是幻。 “这是令兄长尾左卫门尉送来的书状，由叔父收阿绫为养女，而后再与我结缘。”清定并不隐瞒缘由，反而将柴田尾张守送来的书状递给了绫姬。 “此事当真？”绫姬听完后小脸顿时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将信将疑的从清定手中接过了书状。 “正好阿绫你返回府中后去探望一下令尊吧，我听闻他已经卧病在床了······”虽说长尾为景与越后上杉家乃至诸多越后上杉家庶子家有着血海深仇，但清定还是很欣赏长尾为景的能力和手腕。 第二十二章 举行评定 经过上条清定的反复劝说后，绫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坂户城，与柴田尾张守、斋木尚重一行人启程前往府中。 之所以清定自从夺取坂户城后就一直将绫姬留在了城中，主要原因还是上条家还没到掌控整个鱼沼郡的地步。 再加上上田长尾家旧臣出身的大井田家仍然与上条家处于交战状态，若是将绫姬送往鹈川庄，沿途极有可能会遭到大井田家的袭扰。 原本，大井田家出自清和源氏新田系里见流，但因大井田家与总领家新田家长期与北朝方抗争，导致其领地也是越来越少，最后仅剩下鱼沼郡的大井田乡。 最后，大井田家不得不与被分封至上田庄的上田长尾家交好，换得自身的家名存续。 在大井田城外，至今还树立着大井田远江守、大井田式部大辅、新田家主从、羽川刑部少辅、中条越前守等诸多南朝方诸将的忠魂碑。 大井田氏景自从收长尾房长之子长尾景国为婿养子，以及自己的妹妹送给长尾房长当侧室后，大井田家这才与上田长尾家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其家格总算是被长尾房长抬高到了上田长尾家的庶子家。 然而，即便是大井田氏景在收容了通天存达、长尾伊势守等数名残存的上田长尾一族之人，以及表面了与上条家抗争到底的决心。不仅并没有得到上田长尾家旧臣的响应，甚至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国人领主们也仅限于保全大井田家不被上条家所攻灭。 毕竟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经过了诸多的打击后，大井田氏景逐渐发觉，以一己之力来恢复上田长尾家家名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就准备退而求其次，与府中长尾家的权臣昭田常陆介进行频繁联系，意图出仕府中长尾家，来保全大井田家的家名存续。 另一方面，亲自送走了柴田尾张守、斋木尚重一行人后，清定便火速派人召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等人至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议事，准备研究如何应对大井田氏景拒绝让渡琵琶悬城一事。 因为，琵琶悬城目前是在大井田家的掌控之下，而且上条家在没有正式与府中长尾家签署停战合议之前，大井田家还是能够获得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的支援。 而且，琵琶悬城坐落于信浓川东岸、刈羽郡和鱼沼郡两郡的境目地带，还是一座邻近坂户城的山城。 若是不将琵琶悬城夺取，上条家就无法通过信浓川的水运来获得收益，甚至与刈羽郡的联系也会被大井田家随时切断。 天文五年，六月二十日。 除了在琵琶岛城镇守的八条春纲和犬伏城的丸山昌明以外，上条家的重臣们齐聚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主公，除了八条日向守殿与丸山弹正殿外，都已到齐。”八条与四郎在环顾整个大广间后，便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清定汇报道。 “嗯，想必诸位可能前不久听到一些风声，府中长尾家有意与本家缔结合议，确有此事。”清定也不打算对家臣们隐瞒。 “那么依主公之意，是准备继续与府中长尾家交战，还是······”八条房繁很想知道清定的态度。 “几天前，太守殿已经派遣使者柴田尾张守至坂户城，也劝说本家与府中长尾家停战议和。本家也深知诸位与府中长尾家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太守殿之命不能违背啊！”清定随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主公，眼下长尾内记已经被召回了府中，旗持城的城兵也随之减少了不少，若是我军趁此良机发兵旗持城，可一战夺取此城。为何还要与府中长尾家缔结合议？”这时，八条能重倒是率先表示反对。 “话虽如此，可是八条伊予守你觉得夺取旗持城后又能守住多久？本家并无水军，一旦府中长尾家派遣水军对白川庄沿海地区进行袭扰，再令柿崎和泉守为先导役，那么仅凭本家目前所拥有的兵力，很难进行抗衡。而且大井田家至今仍未降服。”清定直接摇了摇头，能夺城并不代表就能守得住，如今的上条家更是连一条战船都没有，如何抵御来自海上的危机？ “是臣唐突了······”八条能重被清定的一番话怼的是无法反驳，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的那么多。 “我方如今最缺少的就是水军，佐州诸将可都是站在府中长尾家一方的，若是他们也渡海来犯，即便本家占据着刈羽郡、鱼沼郡两郡全境，又有多大胜算？”清定之所以会同意与府中长尾家进行停战议和，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不能确定佐渡的国人领主们是否会渡海南下攻击上条领。 “主公，就怕这是府中长尾家的缓兵之计。”宇佐美定满若有所思的说道。 “眼下不论是府中长尾家也好，上条家也罢，都需要休养生息的机会。总领家并无发兵支援本家的迹象。”清定在叹了一口气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既然如此，主公应借机获取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之职，如此便有了统辖两郡的大义名分。”宇佐美定满随即进言道。 “在此之前，本家已经请太守殿进行斡旋，要求大井田家让渡琵琶悬城。”比起那些虚名，清定更注重实际。 “主公英明，大井田家若是让渡了琵琶悬城，实力大打折扣，若是不让渡琵琶悬城，主公还能借机出兵攻打大井田领，邻近大井田领的诸将也不再会对其进行支援。”八条宪繁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年岁尚幼的家督在处事上相当老辣。 “若此次真能不战而得琵琶悬城一城，那么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便会主动递交誓书与人质了。”宇佐美定满不禁点了点头，因为大井田家是上田长尾家旧臣之中中唯一没有降服的领主，也是实力较强的一个领主。 之后，清定便对先前击败长尾景实表现最为活跃的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进行封赏:八条宪繁受封南鱼沼郡芝原乡一千五百贯知行地，并负责于芝原峠一带新筑荒砥城（荒户城）；八条能重受封南鱼沼郡清水乡威守松山一带一千贯知行地，并负责新筑直路城（清水城）。 借着封赏家臣的机会，清定便将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名同族家臣分封至邻近越后、上野两国的境目地带，准备将三国街道以及境目地带进行完全控制，并提前做好越山南下的准备。 其中，威守松山邻近上野国利根郡，附近还有登川、涸泽川两条河流交汇，有着天然的护城河，加上周边的地势，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上野方面若想进入鱼沼郡，要么会飞，不然就必须经过荒砥城和直路城两城。 第二十三章 缔结和议 在上条家结束评定，以及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开始在南鱼沼郡的芝原峠、威守松山两地筑城后不久，花仓之乱结束的消息也传到了坂户城中。 这场争夺今川家家督之位内讧以梅岳承芳一方获得了胜利，并还俗更名为今川义元。 今川家重臣冈部亲纲率军攻落了玄广惠探一方的方上城。福岛正成最后力不能支，最后与玄广惠探等人只能放弃了花仓城而逃亡。 天文五年，六月二十八日。 玄广惠探由于无法摆脱追兵追击，被迫于濑户谷普门寺自尽，福岛正成则下落不明（大概率遭到落武者狩），福岛正成的两个儿子倒是侥幸逃到了北条领，后更名为北条纲成和北条纲房，就此成为北条家的一员。 在平定了花仓之乱后，今川义元在太原雪斋、寿桂尼的协助下逐步坐稳了家督之位。 之后，武田家嫡子武田晴信还在今川义元之母寿桂尼的介绍下，迎娶了清华家之一的转法轮三条氏之女三条之方为正室。使得今川家与武田家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 而此时的越后，经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从中斡旋调停之下，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正式达成停战议和，双方于刈羽郡的实相寺中互换了誓书。同时，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还赦免了上条清定攻灭上田长尾家一事，对此不做任何追究。 不过，长尾晴景因赦免上条家攻灭上田长尾家一事也导致了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饭野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等诸多同族的不满。 不论怎么说，上田长尾家也是因自身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而导致被上条家攻击的，府中长尾家在战后既没有选择追究上条家的责任，又没有打算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这就让越后七郡的诸多长尾庶子家都为此感到追随府中长尾家会导致自家的前途堪忧。 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市川赖房）等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分分选择向上条家递交誓书和人质，使得上条家的政治版图瞬间膨胀至几乎占有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以及奥信浓高井郡一部。 之所以北条高广、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栗林赖忠、市河赖房等国人领主会选择顺势倒向上条家一方，就是因为看出了府中长尾家如今已是外强中干，连自家同族被攻灭了都无动于衷，就更别说确保他们这些国人领主的利益了。 可以说主从关系是以利益为纽带的。主从结合同时也是利益的结合，首先始于物质报偿。 平安时期武士的关系，基于土地的、经济的关系之上，即基于生活的关系。而所谓主从关系，其实就是主君与从者之间“恩惠”与“效忠”的交换关系。 主人给予从者土地，并为从者提供保护;从者效忠和服从主家，平时为主家尽各种义务，战时应主君之召从事战斗。当然，若是主君不能满足从者的利益需要，不能保证从者的生命财产安全，从者便会抛弃主君。反之，若是从者对主君不忠，不能履行应尽的义务，主君则会对其进行惩处，如收回“恩地”，甚至将其从武士团中清除出去。 主从关系通过施恩与报恩的利益关系，将主君与从者牢牢地捆在一起，并将武士的武力组织构建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所有成员的兴衰荣辱、贫富贵贱，均与武士团密不可分。个人的荣誉、权力、地位和财富，统统以武士团的兴旺发达为前提，上自主君，下至一般从者，大家共同谋求武士团的兴旺发达。从者一经托身主人，就意味着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命运寄托在主君和以主君为统帅的武士团身上。 主从关系世代相承，武士社会有所谓“父子一世、夫妇二世、主从三世”的习俗。1091年，源义家（八幡太郎，是战神长子之意）和其弟源义纲的从者藤原实清与清原则清争夺河内国所领，分别向义家和义纲求援，实清、则清之争演变为义家与义纲兄弟之战。源义家、源义纲为了保护从者的利益，甚至不惜牺牲骨肉之情，这就表明主从关系高于血缘之间的关系，武士团——利益共同体或生命共同体的和谐统一高于骨肉之情。 在扶桑的封建时代，土地作为最重要的社会经济资源，可是直接关系到人们基本的生存利益，对人们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也是人们拼死追求的焦点和利益空间。若想获得国人领主效忠的首要条件，是确认所领的支配，即本领安堵。 而后，长尾晴景派遣使者前往大井田城，敦促大井田氏景尽快将琵琶悬城让渡给上条家。 当然，作为交换，上条家则是认可大井田家出仕府中长尾家；允许长尾房长之子通天存达返回云洞庵（曹洞宗寺院，上田长尾家菩提寺）；举荐大井田氏景担任鱼沼郡郡代。 对于这样的结果，大井田氏景并不打算接受。 虽说眼下的大井田家是无法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击败有着鱼沼郡诸将、山内上杉家、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等诸多势力支持的上条家，但大井田氏景作为原上田长尾家的重臣、一门亲族众，其鉴于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加上上条家在袭取坂户城后几乎屠灭了上田长尾一族（包括大井田氏景的妹妹），所以两家的关系非常恶劣。所以，双方谁见谁都是二饼碰八万——斜不对眼。 如今，大井田氏景最为担心的是，这一次上条家要让自己让渡琵琶悬城一地，下次突然又要大井田城了怎么办？就连其子大井田景能、族侄大井田房仲都纷纷劝谏他，应早些准备后路，以防不测。 第二十四章 氏景举兵 尽管上条清定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举荐大井田氏景来担任鱼沼郡郡代，但大井田氏景却深知此举只是上条家的缓兵之计。 在眼下的鱼沼郡中，除了大井田家以外，就只有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原为越后上杉家被官）、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这两名府中长尾家旗下的领主，剩余的国人领主无不是臣从于上条家。 就算大井田家获得了鱼沼郡郡代一职，还能有什么实权？既不能对鱼沼郡各地进行检地，又不能在大井田乡以外之地征收赋税，甚至连鱼沼郡各地的关所都无法增加和裁撤。 故而，大井田氏景决定拒绝让渡琵琶悬城，并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准备防范上条家的来袭。同时，他还致信给栗林赖忠、深泽尚重、登坂清高、大关亲信、江口藤五郎、井口土佐守等诸多上田长尾家旧臣，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够站在自己一方，出兵讨伐攻灭主家的上条家，而后再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甚至大井田氏景还不嫌事多，暗中与山内上杉家家宰长尾宪长进行联系，希望山内上杉家能够出兵相助，协助自己讨伐上条家，并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事成之后自己也会以南鱼沼郡的芝原乡、清水乡两地让渡给山内上杉家作为酬劳。 然而，大井田氏景所送去的这些书信无一不是石沉大海，不仅是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依旧是没有理会大井田氏景，就连执山内上杉家牛耳的长尾宪长也直接一口回绝了大井田氏景的请求。 可惜了大井田家的名声，自从南北朝时期，大井田家长期效忠于南朝一方，一族上下更是因此战死沙场无数，直至南朝被北朝统一。现如今却沦为到处挑拨离间的代名词，实在是过于可悲。 之所以长尾宪长会一口回绝大井田氏景的请求，是因为眼下山内上杉家正忙着与古河公方家修复关系，根本没有时间去介入越后一国的内讧。 再加上上田长尾家本就是造成长森原之战山内上杉家败北，以及造成越后上杉家嫡流断绝的罪魁祸首之一。于情于理，山内上杉家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恢复上田长尾家家名，甚至巴不得上田长尾一族被族灭。 大井田氏景见无人响应自己后，便准备另寻他路，派遣使者暗中与府中长尾家交好的山内家、河原田家、南山长沼家等西会津郡的国人领主们进行联系，并用金银赠予各家的重臣以及家督，希望山内家、河原田家、南山长沼家等西会津郡的国人领主们能够出兵牵制站在上条家一方的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等鱼沼郡诸将。 正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对于来自大井田氏景的请求，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倒是没有拒绝，纷纷表示届时会发兵袭扰上条领。因为他们先前就站在府中长尾家一方，与守护方的越后诸将进行交战，并趁机蚕食越后的领土。 其中，山内家进占的鱼沼郡领土最多：名木泽、柳村、海平岛、穴地、黒土、舟泽、荒金、大桑原、大浦、十日村等地；河原田家则是进占了木山泽、折立、蓑和田、川洼、葎泽、八幡、关上等地。 至于没有获得鱼沼郡领土的长沼家，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等人则是做出了补偿方案——南鱼沼郡平之岳以东，邻近上野国境目地带的台仓山、鹰巢山、大白泽、景鹤山等地让渡给长沼家来进行统治。 毕竟大井田家与西会津郡诸将之间隔着一个上条家，虎捷备军奉行宇佐美定胜在率军于八海山（坂户城东面）进行例行巡查之际，捕获了一名大井田家信使，经过拷问后清定便获知了大井田家与西会津郡诸将图谋瓜分鱼沼郡的重大消息。 于是，清定就将捕获的大井田家信使以及密信全都送至上越府中，打算将此事奏报给越后守护上杉定实、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让他们来决断是否惩处大井田家。 在将信使以及密信送往府中的同时，清定深知上条家已然无法避免与大井田家、西会津郡诸将交战，便下令全领进行战备。 面对上条家送来的难题，长尾晴景打算为了让越后七郡尽快恢复静谧，就决定支持上条家。 长尾晴景是先礼后兵，派遣同族重臣长尾景庆出使大井田城，希望安抚并劝说大井田氏景能放弃举兵。同时，还派遣同族重臣长尾宪正出使西会津郡，意图说服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罢兵，并斡旋西会津郡诸将与上条家进行和睦。 然而，长尾宪正并没有成功说服西会津郡诸将放弃出兵鱼沼郡，最后反而被驱逐出境。 如此一来，长尾晴景不得不采取以武力来弹压大井田家的谋逆，以及击退西会津郡诸将的来犯。 另一方面，大井田氏景在获得西会津郡诸将的回复后更加骄横，直接将长尾景庆暴打一顿并逐出大井田乡，并在大井田城、琵琶悬城两地进行加固城池以及囤积粮草，决定坚守待援。 天文五年，六月三十日。 随着大井田氏景勾结西会津郡诸将谋逆的消息传遍上越之后，不论是上杉定实也好，长尾晴景也罢，都不打算对此坐视不管。 长尾晴景便下令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加强在下仓山城、立仓山、石峠等地的守备，并做好随时支援上条家的准备。同时，长尾晴景还以其叔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为总大将，节制德合城城主村山直义、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直峰城城代山田带刀左卫门尉等将，以三千五百余军势出阵大井田城，并以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为先导役。 而此时，宇佐美定满则是向清定进言：“大井田修理亮反迹始见，若缓之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 在宇佐美定满看来，眼下大井田氏景举兵并不是什么危急之事，只要在大井田家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之前，迅速出兵，必然能一举将其平定。 第二十五章 突袭得手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前不久还在刀兵相见的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却在此刻化敌为友，并肩作战，不禁让世人感到世事无常。 当然，这不是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第一次化敌为友。第一次还是在上杉定实担任上条家家督之际。 为了不让府中长尾家高层轻视上条家，上条清定决定采纳宇佐美定满的进言，以及尽快弹压大井田氏景的举兵，就令军马奉行内山满久为大将，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为副将，以一千余军势配合长尾军向大井田城发起攻势。 不过，清定还是留了一手——令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上条城留守役八条房繁严阵以待，以防长尾军反戈一击。 另外，为了检视虎捷备的实际战力，清定便令虎捷军军奉行宇佐美定胜率三百虎捷备常备军势，于深夜时分从坂户城出阵，突袭琵琶悬城。出阵之前还特意下令摘去所有马铃，包裹马蹄，马口衔枚，以免被大井田家的物见所探知。 还不消半个时辰，上条军便悄悄迫近了琵琶悬城。 而此时，负责在琵琶悬城头巡逻放哨的城兵不是在打盹就是依靠在城墙上呼呼大睡了。 随着宇佐美定胜的一声令下，虎捷备中的徒步武士、常备足轻纷纷点燃了火把，呼啸着、呐喊着冲向琵琶悬城。就像是滚滚山洪一般，势不可挡。 因琵琶悬城守将大井田房仲属于防范，纵然明知大井田家与上条家长期交恶，仍丝毫不以为意，认为以上条家的实力根本不会贸然攻打邻近大井田城的琵琶悬城。 结果，琵琶悬城在遭到上条军的突袭强攻后，城中立即陷入了一片无边的混乱。 不少城兵更是懵懂窜突，自相践踏，瞬间溃不成军，完全失去了向来犯之敌发起反击的能力。 更有不少城兵在慌张之中，如蝗虫一般涌向琵琶悬城的大手门，打算尽快逃往大井田城。 毕竟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还没等琵琶悬城的溃兵逃多远，早就在琵琶悬城北面川治川南岸设伏的宇佐美定胜当即举起手中的太刀，并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随即，虎捷备的三十名骑马武士以及五十名常备足轻就随宇佐美定胜如同闪电般冲出，并自动展开，向琵琶悬城溃兵迅速冲去。 步骑平原相遇，步兵本来就有劣势，加上琵琶悬城的城兵还是遭到突袭后惊慌失措弃城而逃的，士气本就跌落谷底，如何经得起斗志高昂、训练有素的虎捷备骑马武士的猛烈冲击？ 仅仅一轮冲击，琵琶悬城的溃兵就被虎捷备的骑马武士所冲散，完全成了虎捷备骑马武士手中长枪的活靶子。 加上上条家颁下新政不久，人人都渴望在合战之中立下战功，希望能尽快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故而，虎捷备那剽悍勇猛之气可谓是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还不到一个时辰，琵琶悬城内外就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大井田家武士或足轻了，就连守将大井田房仲都在乱军之中被徒步武士登坂与五郎趁机用长枪一条挑落马下并讨取。 等到太阳堪堪升起之时，两百余琵琶悬城城兵的尸体在川治川南岸格外醒目。 经此一役，虎捷备以重伤五人，轻伤三十五人，阵亡五人的代价攻落了琵琶悬城，并讨取自守将大井田房仲以下的两百余人。 很快，同族重臣大井田房仲被上条军讨取、两百余琵琶悬城城兵尽数玉碎、琵琶悬城陷落、长尾·上条联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向大井田城大举袭来等诸多不利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至大井田城。 大井田城中上下所有人无不是感到惊惧不已，就好像是天快塌下来一般。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大井田景能、大井田景国、通天存达、长尾伊势守等人更是对此束手无策，纷纷抱头痛哭。 而大井田氏景在得知诸多不利于大井田家的消息后是又怒又惊，他原本寄予厚望的同族重臣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以至于自己原先的所有计划几乎功亏一篑。 大井田氏景此刻自知大限将至，不禁哀号道：“如今琵琶悬城陷落，大井田城门户大开，若是西会津诸将没有及时发兵，恐怕我方将大势已去啊！” 在恍恍惚惚间，站在大广间里的大井田氏景仿佛看到了其父大井田义柱正在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不单单有大井田义柱，还有只存在于画像之上的大井田家历代先祖，甚至连前任上田长尾家家督长尾房长都在其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安详与幸福的光芒之下，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好像是在迎接大井田氏景的归来一般······ 另一方面，清定在收到宇佐美定胜派人送上的战报后感到非常高兴，当即派遣斋木尚重送去三百两白银用于犒赏虎捷备众人。并让讨取大井田房仲的登坂与五郎拜领一字，赐名为清忠。 不仅如此，清定还赶紧安排抚恤此战之中伤亡的虎捷备家眷。 当上条军以三百军势在一个时辰内攻落琵琶悬城的消息传至长尾军阵中之际，就连正担任长尾军总大将的长尾为重都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原本，长尾为重还打算趁着此次率军出阵鱼沼郡之际，借机将上条清定也顺便除去，好消除府中长尾家的心腹大患。可没曾想，上条家在经过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惨败后仍有如此战力不俗的常备军势在。 长尾为重也是参加过三分一之原之战的守护代方武将之一，他明明记得上条家的绝大部分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常备足轻等都被讨取。上条清定只不过是个连毛都没长全的黄口小儿，怎么可能会训练出如此善战的军势？ 长尾为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这些疑问继续向大井田城进军，并放弃了顺便除去上条清定的想法，转而开始与参阵诸将研究如何迅速攻落大井田城。 随着琵琶悬城的陷落，使得力量本就不太雄厚的大井田家处境如同是雪上加霜。连大井田城的城兵都开始出现开小差逃亡的迹象。 第二十六章 枭雄逝去 天文五年，七月五日。 上条家重臣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在率一千余军势与长尾为重、村山直义、松之山大隅守、山田带刀左卫门尉等府中长尾家诸将所率的三千五百余军势合流后，便顺势包围了大井田城。 等到长尾·上条联军兵临城下之际，先前精神恍惚的大井田氏景这才逐渐回到了现实中来。 大井田氏景为了能够坚持到西会津诸将的来援，只能心一横，派遣使者潜出城去，向北信浓的战国大名村上家求援，并许以自由切取水内郡志久见乡，以及之后让渡给村上家鱼沼郡半郡之地。 在大井田氏景看来，只要村上义清能够发兵支援自己，那么就算西会津郡诸将作壁上观，大井田家依旧能确保家名存续，说不准还能借助村上家的力量来恢复上田长尾家的家名。 如今的村上家家督是村上义清，他既是将村上家发展至鼎盛，同时也是最后一任战国大名村上家家督。他在天文五年的正月之际，就叙任正四位上周防守兼左近卫少将的官位。 村上义清所叙任的周防守可比上条清定那自称淡路守的官途名要强很多，也正规很多，毕竟他可是经朝廷委任而遥领的。清定则是因为扩充常备军势、购买武具、购买战马等耗费了不少钱财，可没有余力去图这些虚名。 当然，村上义清也不敢只身前往被西国霸主大内家实际控制的周防国赴任。同样，此时的清定也不敢去三好家实际控制的淡路国逛一圈。 与此同时，在一生之中征伐不休，经历了大大小小一百余场合战的下克上屠夫长尾为景，于春日山城本丸的寝殿之中病逝，在病逝前，他将虎御前、长尾晴景、长尾景实、长尾景康、长尾景房等人召至身旁，准备交代后事。 尽管长尾为景的人生即将走到了尽头，可他还是对鱼沼郡的战事非常挂怀：“鱼沼郡邻近信州、上州、奥州，若不尽快将其静谧，后患无穷。大井田家此番为达目的，不惜勾结村上家、西会津郡诸将发兵攻入越后，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若上条十郎愿意协助道一你静谧越后七郡，待太守殿故去后，就安排他来继承太守家的家名吧。” “儿臣明白，已经安排由叔父担任总大将，节制中越以及上越诸将前去讨伐谋反的大井田家。只是父亲为何不安心静养？”长尾晴景望着长尾为景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不禁有些伤心起来。 “比起为父的伤势，为父更担心的是道一你。与上条家缔结和议，对当家来说也是有利有弊。虽说能促使上越免除了兵燹，但也会因此失去同族、外样国人领主的支持。”长尾为景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早已布满了皱纹和疲倦。 “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兄长他出阵刈羽郡失利，导致马廻众损失惨重，若是继续与上条家刀兵相见的话，只怕会让他人得利啊！”长尾晴景最担心的就是府中长尾家万一与上条家打得两败俱伤，坐镇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会趁机图谋不轨。 毕竟长尾俊景之父长尾信景就已经向府中长尾家举起过一次反旗了，虽然最后的代价是身首分离。 “你是指三条城的中务少辅吧？”长尾为景很快就猜到了长尾晴景所忧何人。 “恩，近来听闻三条城与黑泷城、新山城之间的往来极为频繁，加上黑田长门守还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招募浪人、囤积粮草辎重······”长尾晴景说着说着就不再说下去了，他怕长尾为景因此会感到气愤而导致病情加重。 “只要昭田常陆介还在府中，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就不敢有什么非份之举······只是老夫最担心的还是上条十郎······”长尾为景断断续续的说着。 “父亲不必对此忧虑，儿臣已经请求太守殿将阿绫收为养女，过段时间便安排嫁至上条家中，作为上条十郎的正室。如此一来阿绫就能成为本家与太守家、上条家三家联系的纽带。”长尾晴景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长尾为景。 “恩，此举甚好。若此举顺利的话，当家在上越、中越的统治必然会稳如磐石。道一，为父即将要离你们远去了······可为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长尾为景吃力的从被子下伸出手，轻抚着长尾晴景的脸。 长尾为景的的语调低沉而哀婉，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孩子，别哭。”长尾为景的声音陡然间变得雄壮豪迈，“为父戎马半生，凭着手中的太刀以及马廻众，转战越后、越中、奥信州、佐州等地，势盛之际几乎夺取越后一州。为父更是官至越后守护代、御供众，还获得了足利将军家颁下的三免许（白伞袋、毛毡鞍覆、涂舆），威震北陆道诸州。大孝在于不坠先人的基业，寻常的哭泣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们若是能守住老夫创下的基业，这才是你们最大的孝心，我也就死无憾了。记住，老夫死后务必秘不发丧，不得让任何人获知此事。”长尾为景说完便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还残余着一丝笑容，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曾经那走马斗酒的少年时代。 很快，随着长尾为景重重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后，脸猛然向旁边侧斜过去，疲倦苍老异常的面容上，笑意仍然未收，那是一代枭雄离去时的微笑，是一个盖世英杰对自己人生的肯定。 冰冷的眼泪很快就漫过了长尾晴景的脸庞，他哽咽不能言，半晌方道：“父亲，儿臣谨记！” 在长尾晴景那遏制不住的悲酸的泪眼中，长尾为景那英伟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就这样，长尾为景将他那未竟的事业、野望全都丢给了年纪轻轻以及威望不足的嫡男长尾晴景。 之后，长尾晴景按照长尾为景的要求，请虎御前负责假装照顾起居，该用膳的时候依旧把饭菜送到寝殿外，再由虎御前亲自端入。 原本，长尾晴景记得虎御前自从离开栖吉城后，嫁给长尾为景当继室时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今天她已经在一旁哀哭了很久，甚至还打算抛下年幼的虎千代，剪了头发去出家为尼。 第二十七章 外敌来袭 天文五年，七月十日。 面对身经百战的府中长尾军，士气本就低落的大井田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长尾为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接连攻落了大井田城西面的支城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 而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也不甘示弱，一举攻落了大井田城南面的支城大峰山城，并讨取了守将长尾伊势守。 同为大峰山城守将的大井田景能在无力挽回败局之际，并没有收拢残部退守大井田城，反而是率仅剩的五十余军势，身先士卒的向上条军发起了突击。 在混战中大井田景能接连斩杀了数名上条军足轻，最后居然连手中的太刀都卷刃了。 然而，纵使大井田景能如此骁勇善战，并不能扭转大井田军的不利局面，再加上大井田军的士气和素质终究不过硬，注定不敌府中长尾·上条联军的。 随着身旁的武士、足轻接二连三的倒下后，大井田景能自己也被源源不断涌来的上条军包围起来。 起初，内山满久还心生惜才之意，打算招降大井田景能。可大井田景能并没有接受内山满久的好意，反而是抽出腰间的肋差，当着上条军众人的面自刎而亡。 内山满久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下令将大井田景能的首级割下，与其余被讨取的两百余大峰山城守军的首级一同陈列在大井田城外，以此来震慑大井田城的守军。可谓是杀大峰山城守军的人，来诛大井田城守军的心。 短短五天之内，大井田城外围的所有支城兵砦尽数陷落。若不是大井田城是一座山城，恐怕大井田氏景的首级早就传至府中了。 与此同时，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西会津郡诸将自从收了大井田氏景送来的厚礼，自然是要出兵相救的，至少也要在鱼沼郡与会津郡的境目地带做做样子才行。 于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各率本部军势抵达守门川东岸后就进行了合流，以四千余军势大举攻入越后。 但长尾晴景早就下令镇守在越后、陆奥两国境目地带的长尾藤景、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家中重臣们严加守备，使得西会津郡诸将无法顺利进入古志郡、蒲原郡去袭扰府中长尾家的后方，只能转向鱼沼郡涉川行进。 领地位于境目地带的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见西会津郡诸将势大，竟然一箭未放就开城投降了，甚至还在同族河原田家家老五十岚和泉守的劝说下担任西会津郡诸将的先导役。 有了熟悉鱼沼郡地理的五十岚上总介引路后，西会津郡诸将异常顺利的绕过了府中长尾家严加防范的下仓山城、笠仓山等地，而是暗度陈仓，在翻越了中山峠后就抵达了大井田城东面的三坂峠。 才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大井田氏景来不及感到悲伤，便打算孤注一掷，投入仅剩的兵力，与西会津郡诸将合兵一处，以四千五百余军势意图向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发起大规模反击。 为了抵御来自西会津郡诸将的侵攻，上条清定就下令旗下的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大崎城（坊谷山城）城主登坂清高、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千手城城主下平吉长、函山城城主泉泽河内守等鱼沼郡诸将立即征召军势，至坂户城与自己的本队进行合流。同时，清定不容坂户城这座如今上条家实际上的本据（名义上的本据仍为上条城）有失，便以多谋善断的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为坂户城留守役。 也就在上条军即将离开坂户城之际，湛光风车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向西会津郡诸将开城投降，并担任西会津势的先导役。 “主公，西会津势气势汹汹，加上敌军兵力已经达到了近五千之众，鱼沼郡中已有投效西会津势之人，我军不如坚壁清野，徐徐图之。”宇佐美定满并不建议上条军与西会津势进行正面交锋，他担心五十岚上总介投效西会津势之事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那样。 毕竟上田长尾家的旧臣们出仕上条家的时间不长，还不能完全信赖。 “鱼沼郡可是兵家必争之地，若不将西会津势尽快逐出鱼沼郡，本家在鱼沼郡的统治必然动摇，届时原先臣从的鱼沼郡诸将也有可能会出现反复。”清定可不准备放弃鱼沼郡，一旦战事迁延日久，倒戈之人就更多了，眼下的局势还不算太差。 “信州的村上家也开始蠢蠢欲动，村上周防守已经开始在领内征召军势了。”湛光风车对此感到非常忧虑。 “有高梨家、岛津家、井上家、须田家等奥信州诸将在，村上周防守还无法迅速攻入鱼沼郡之中。按原计划出阵吧。”清定可不认为奥信浓的国人领主们会轻易放村上军通行的，尤其是与村上家交恶的高梨家。 “遵命。” 尽管清定没有料到西会津势会来得如此之快，但他丝毫没有慌张，反而下令才攻落大峰山城不久的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二人立即放弃大峰山城，率军与自己所率的本队至三坂峠东面的笠置山进行合流。 在上条军撤出了大峰山城后，长尾为重为了避免腹背受敌，也只能放弃先前夺取的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转而退至节黑城，准备伺机而动。 另一边，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在获知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先后放弃了大峰山城、円通寺城、下狐城、高桥城等地后的第一反应是认为长尾为重和上条清定二人必然是害怕了。在兴奋之余，他们一致决定要乘‘胜’追击。 至于目标，自然是优先选择实力较弱一些的上条军来追击。 很快，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就会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鱼沼静谧 上条清定在与内山满久、丸山昌明两部于笠置山进行合流后，兵力便膨胀至四千余。 眼见大井田·西会津联军逐渐迫近后，清定随即下令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而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一见到上条军本阵的竹雀纹旗印后，更是疯狂向上条军的本阵冲去，意图在短时间内击破上条军的本阵，从而一举击败这支上条军。 在此危急之时，清定麾下马廻众黑金景信、藤目胜久等人引着一百余马廻众前去阻遏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兵锋。同时，内山满久、丸山昌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等将则是各率本部军势迅速迂回至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两翼，对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实行包抄。 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上条军的本阵展开轮番猛攻，负责阻挡的黑金景信、藤目胜久、斋木尚重等人因兵力寡少，只能勉强招架，已击退数次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猛攻。 由于黑金景信、藤目胜久、斋木尚重等人的奋战以及牵制了不少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使得内山满久、丸山昌明、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等将顺利率本部军势迂回到了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两翼，并立即发起了攻击。 在混战之中，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内山满久、丸山昌明等上条家诸将无一不是奋勇当先，死战不退，麾下武士、足轻皆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打刀、长枪，一时间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在他们的不断奋战下，反而使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寸步不得进。 虽然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在兵力上要高于上条军，但他们的意志和士气却远远不及上条军。因为先前清定所颁下的新政，只要是合战获得胜利，不论是武士还是足轻、农兵，只要是立下战功（一番枪、一番首等），就都能获得赏赐。 一个时辰后，在上条家诸将的英勇奋战之下，杀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是士气低落、节节后退。 而此时的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也想不明白为何己方在占得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是没能顺利击败上条军。 随着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处于崩溃的边缘，大井田氏景、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长沼吉政等人见势不妙，为了不被上条军所讨取，不得不脚底抹油，率马廻众赶紧逃离战场。 其中，大井田氏景向着大井田城逃去；山内舜通、河原田盛赖向着鱼沼郡与会津郡境目地带的田子仓湖逃去；长沼吉政向着鱼沼郡与会津郡境目地带的枝折峠逃去。 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各部见自己的大将都趁乱逃离后，再也继续奋战下去的想法，士气也随之跌落谷底，随即分崩离析，纷纷溃散逃离。 风水轮流转，这回就轮到上条军来追击了。 清定见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已然呈崩溃之势，便下令发起总攻。同时，他下令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内山满久、丸山昌明等将立即率本部骑马武士切断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溃兵的前路，而后再下令其余各部追击于后。 原本，栗林赖忠、大关亲信、城主登坂清高、榆井治部少辅、下平吉长等原上田长尾家旧臣们是准备作壁上观，静待合战的结果。可没曾想，上条军竟然以两千余人的兵力硬生生顶住了大井田·西会津联军的猛攻，更是打得大井田·西会津联军不断后退。 于是，栗林赖忠、大关亲信、城主登坂清高、榆井治部少辅、下平吉长等人自然是不能继续无动于衷，在发现大井田家、山内家、河原田家、长沼家的旗印消失不见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率军加入了混战，生怕晚一步少了战后的赏赐。 战至傍晚，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彻底崩溃，被讨取者多达一千两百余人，积尸数里。就连先前投效西会津势的五十岚上总介，以及五十岚和泉守（河原田家家老）、横田左马助（山内家家老）、中丸新左卫门（山内家侍大将）、青山三右卫门（山内家侍大将）、黑泽新藏（长沼家侍大将）等二十余名有名武士皆在乱军之中被上条军所讨取。 之后，上条军更是一路追亡逐北，直至大井田城城下。 因大井田城易守难攻，一时之间无法进行强攻，上条军这才暂时停止了攻势，改为围城。 而西会津势的残兵败将人困马乏，好不容易逃到了鱼沼郡北部的涉川，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就遭到了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府中长尾家诸将的突袭。在一番苦战后，以至于西会津势能活着返回会津郡的不过三百人。 自从上条家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后，与西会津郡诸将是第一次大规模正面交锋，以后者几乎全军覆没收场。就为了救援一个得不到往昔同僚响应的大井田氏景，西会津郡诸将贪图小利，结果不但赔上了数千人，甚至还将原先侵占的鱼沼郡领地尽数丢失，真是赔了领地又折兵。 自此以后，沮丧的西会津郡诸将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轻易袭扰鱼沼郡了。 因大井田·西会津联军惨败的消息传遍了大井田城后，守将之一的宫岛丰后守深知府中长尾家、上条家的目标是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通天存达等人，并不是大井田城中仅剩的城兵以及协防的领民。 为了避免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宫岛丰后守便与上村清三一同暗中与上条家取得了联系，并打开了大井田城的大手门，迎接上条军入城。 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翁婿二人在获知大手门陷落后，在震惊之余，还是率军意图夺回大手门。可是，随着上条军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二人寡不敌众，只得退回了本丸之中。 在失去了所有的退路后，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等人便与自己的家眷一同在大广间中先后自尽，宫岛三河守则是点燃了大广间，意图以此来吸引上条军的注意力，好让通天存达能逃出生天。 但天不遂人愿。 上条军在破城之后，在宫岛丰后守、上村清三二人的协助之下还是找到了躲在二之丸长屋之中的通天存达。清定对其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直接下令押至信浓川边斩首示众。 至于城中投降的城兵以及领民，清定则是下令尽数遣回原籍。同时，还派遣使者至府中御馆、春日山城，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告捷。 第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天文五年，七月十三日。 随着大井田城的陷落，以及大井田氏景、大井田景国等大井田一族纷纷自尽后，大井田之乱得以终结，鱼沼郡也因此得以静谧。 而上条清定也因平定了大井田之乱，向越后七郡的国人领主们宣告了自己的实力。这就使得越后七郡的国人领主们再也不敢轻视上条家，并且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有一种预感——越后将有一个有所作为的雄主出现。 原本，后撤至节黑城的长尾为重在获知清定在击溃大井田·西会津联军，并趁胜攻落大井田城后，他就意识到府中长尾家已经失去了借平定大井田之乱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的最佳机会，也不打算在节黑城继续久留下去白白浪费粮草辎重，还不如趁早率军返回中越，等待家督长尾晴景的赏赐。 于是，长尾为重在派遣使者向清定进行祝贺后，便率军返回了中越。 随后，清定便对此次平定大井田之乱的有功之臣进行一一封赏： 宇佐美定胜率军攻落琵琶悬城，获封北鱼沼郡涉川庄，领有一千贯知行地，并新筑涉川城，虎捷备的驻地也变更为涉川城，负责防备西会津郡方向，监视西会津郡诸将的一举一动； 登坂与五郎清忠讨取讨取守将琵琶岛城守将大井田房仲以及三名武士，获封鱼沼郡山谷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内山满久率军攻落大峰山城、讨取守将大井田景能，获封鱼沼郡上田庄桂山，并新筑桂山城，领有五百贯知行地； 丸山昌明率军攻落大峰山城、讨取守将长尾伊势守，加封刈羽郡室岛城五百贯知行地； 黑金景信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山内家家老横田左马助，获封鱼沼郡上田庄泷谷，并新筑泷谷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藤目胜久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长沼家侍大将黑泽新藏，获封上田庄仙石，并新筑仙石城，领有三百贯知行地； 发智长芳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河原田家家老五十岚和泉守，加封鱼沼郡堀内城三百贯知行地； 出身足轻的穴泽新右兵卫于笠置山之战中讨取投效西会津势的五十岚上总介以及两名武士，授予武士身份，获封鱼沼郡中岛两百贯知行地，许可拜领一字，更名为穴泽氏清； ······ 正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人才就是人心的一个重要方面。 清定为了能够在鱼沼郡中站稳脚跟，让上条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更加稳固，此次不但对原上田长尾家马廻众出身的黑金景信、藤目胜久大加赏赐，甚至还对登坂清忠、穴泽氏清这样的低级武士、足轻进行大力提拔。同时，上条家还着重对此次立下战功的鱼沼郡出身武士、足轻进行宣传，也让原本还在观望之人感到羡慕。 只要有一个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之人，在可观上可是能促进一大批这样的人实现阶级跨越、出人头地，因此也就能促成上条家愈发强盛。也就是理想要有，但该兑现、该给的时候得给。 毕竟有赏就有罚。 鱼沼郡桂之濑城城主五十岚上总介投效西会津势，本人于笠置山之战被讨取，其领除封，其家眷发配至南鱼沼郡参加劳役（筑城、修路）； 鱼沼郡汤之谷城城主井口土佐守玩忽职守，坐视西会津势通过领地而不进行任何阻挠和追击，导致西会津势顺利与大井田氏景合流，本人勒令切腹自尽，领地除封，其家眷发配至南鱼沼郡参加劳役。 在清定完成了战后处分后并没有忘记报复一下西会津郡诸将，首先就是主少国疑的长沼家。 由于长沼吉政仅率十余人逃回本领后，原本就觊觎长沼家家督之位的同族重臣长沼实国很快就发现这是自己鸠占鹊巢的大好时机，加上受到上条家忍者湛光风车的挑唆下，便联合筥室宗清、小松宗利、村田朝胤、广泽安晴等反对出阵越后鱼沼郡的重臣们，轻而易举地就率军攻至田岛城的本丸，并将长沼吉政流放出境。 长沼实国之后就宣布继任长沼家家督之位，并派遣使者准备与府中长尾家达成停战和议。 另一方面，府中长尾家这边虽说与上条家一同弹压了大井田之乱，以及击退了来自西会津郡诸将的侵攻，但越后七郡的局势却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是暗流涌动，越发不可收拾。谱代家臣、被官与外样国人领主之间的矛盾逐渐错综复杂。 首先是战后封赏的问题，因府中长尾家的金藏面临枯竭，如今的长尾晴景已经拿不出太多的钱财、领地进行赏赐以及抚恤阵亡之人，导致参阵诸将对此感到非常不满；其次，在进行领地纠纷的裁断时，长尾晴景经常会偏向于亲近自己的人，导致做出的决断皆有失公允。 长尾为景还在人世的时候，这些的矛盾还不太明显。 但随着长尾为景的逝去，后继者长尾晴景不仅无法取代上杉定实的政治地位，甚至无法对越后七郡的领土进行再分配，由此根本无法满足越后七郡之中的各方势力。这迎来的将是府中长尾家更大的崩盘，甚至有可能像信浓国那样，陷入国人林立、互相攻伐的格局。 因为，不论是什么资源都是有限的，也是人类内部争夺的根源所在。 所有资源集中的领域，无不引发斗争的漩涡。二桃杀三士，就非常凸显人类在利益面前的矮小。封建时代，人类斗争最集中的领域当然就是政治，因为政治的核心是权力，权力又是一切利益的集中体现。 在最高的权力面前，一切道德底线都会面临挑战。兄弟手足，父子情深，一切道德的森严壁垒都会显得异常脆弱而低下。 权力形同祸水一般。 但是，权力和权力的斗争却并不能因此被打入丑恶的深渊之中。这形同战争，任何战争都携带毁灭，但并不是所有战争都是丑恶的。烈火可以毁灭一切，但是凤凰却可以在烈火之中诞生。政治斗争受人关注，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戏剧性，是非善恶亦在其中。 当然，在这战国之世，每一个人其实都在以自我为中心进行着盘算。多数人的计划与大局无关，而有一部分野心家的计谋则影响着局势的发展和进程。 第三十章 重视商业 随着上条家平定大井田之乱后，不仅将大井田领尽数夺取，还将先前被西会津郡诸将所侵占的鱼沼郡之地尽数夺回，甚至还除封了原上田长尾家家臣出身的五十岚家和井口家。 因此，上条家在战后便占据着除节黑城、下仓山城两地外的绝大部分鱼沼郡领地。同时，上条家在攻灭大井田家以及除封五十岚家、井口家后，获得了大米五万石、铜钱（精钱和恶钱）七千贯、白银五百两、各式铠甲一百领、太刀一百把、打刀三百把、战马一百匹等不少物资。 这些物资对于上条家来说都是可以‘以供军用’的，其中大米可以用作军粮，白银和铜钱可以用于奖励获得战功之人，铠甲和武器可以用来武装麾下武士和足轻。 尽管如此，上条清定依旧深感上条家的财政很难支持自己进一步开疆拓土。 虽说上条家如今能征收运上钱（即运送上纳的略称，中世时指将从各地庄园收取的年贡上缴给相距遥远的中央领主）、栋别钱（镰仓时代到战国时代向住房征收的一种临时税，后来成为恒常税）、鱼市盐合物（鱼干）役钱、段钱（镰仓时代到战国时代向田地征收的一种临时税，按田地面积比例征收，在战国时代成为田租的附加税，每年征收，但税率不一）、夫钱（代替夫役缴纳的铜钱或大米）、船道前(入港税)等税收，但随着清定直辖常备和马廻众的扩编、扩建坂户城和上条城城下町、拓宽和修整道路，以及境目地带需要新筑城池等诸多事务的实在是耗费甚大，几乎没有多余的钱粮可以积攒下来。 故而，在清定再三权衡后决定——废除领内所有关所，旗下各领主更不得私设、恢复关所。同时，他还任命了琵琶岛众出身的松木秀朝来担任负责拓宽、修整道路的道奉行，在一些道路的两边种植了松树和柳树，在一些河流上修建桥梁，方便领民以及商人通行。 毕竟清定可不打算一辈子当一个以占有土地、统治农民为基础的封建领主。废除关所、修建道路，是一项促进流通和发展的政策，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重商（主义）的政策。 上条家于天文五年的九月初废除了其分国内的所有关所，“不论城乡贵贱，皆表不胜感谢之意”，人们都很高兴。对于商人和货运人来说，这是一项善政。 不仅如此，清定还着手于‘乐市’的政策，即繁荣城下町，使商业运作更流畅而提高效率。 在上条家领内废除关所的政策颁布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向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发放制札，宣布任何人都能在上条领的这三座城池的城下町里自由买卖，且对他们免征一切税赋；从前无权在这里做买卖（市座）的人也好、加入了座的人也好、没加入座的人也好，均可在此做生意；住在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城下町之人可以自由通行于上条家的领国；免除其偿还借钱、借米的义务；免除其宅地的年贡（地子）和诸役；即便是世代为奴的下人，只要住在这里，就不受其主人的任何干涉。 可以说，这是一项清定鼓励商人移居至坂户城、上条城、琵琶岛城三城的法令。 当然，清定的乐市政策并没有全面否定座，因为该政策仅在特定市场和都市实行。而其他的战国大名也基本如此。 另一方面，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也没有一毛不拔，为了嘉奖上条家在此次弹压大井田之乱的功绩，他们二人联署任命清定为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并授予上条家担任对山内上杉家的取次，届时负责将上越地区捕获的‘初鲑（初秋以后的三文鱼，扶桑古时算作珍馐）’送往山内上杉家本据平井城。 对于府中长尾家的‘委以重任’，上条家的重臣们在获知此事后皆有些不满。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等家中重臣纷纷齐聚坂户城外，请求登城面见清定。 清定见状也就只能让同族小姓八条与四郎将重臣们引至本丸的大广间里，自己在处理了一些政务后才缓缓走进大广间中。 “让诸位久等了。”清定一进大广间，就发现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是板着脸。 “臣等参见主公，先恭贺主公静谧鱼沼郡，并弹压大井田之乱。”在笔头家老八条春纲的带领下，众人异口同声地恭祝道。 “此次全赖众人英勇奋战所致，非本家一人之功。”清定谦虚的回答着。 “只是主公，臣并不明白，为何主公要接受府中长尾家令当家运输‘初鲑’一事？”八条春纲随即话锋一转问道。 “长尾左卫门尉之所以选择此时与总领家交好，很有可能也是其父长尾信浓守之意，而且本家作为总领家的庶子家家督，由本家来负责交涉事半功倍。再加上前不久，本家听闻长尾信浓守因卧病不起，才将家督之位让与嫡男长尾左卫门尉的。”清定很快就猜到了大概。 “在越后七郡之中的总领家庶子家还少么？除了当家以外，还有山浦家、千坂家、山本寺家、桃井家、古志上条家等诸多庶子家在，其中，千坂家、古志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走的最近！”八条房繁在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先不说这些，光是长尾信浓守卧病不起，就是当家出兵上越府中的最佳时间啊！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宇佐美定满此时并不知晓长尾为景病逝一事，只是认为可以趁着长尾为景病重之际是出兵上越的最佳时机。 “宇佐美骏河守，此事应慎重一些，眼下并非出兵的最佳时机。”清定在听完宇佐美定满的话后不禁摇了摇头。 “为何？”不仅是宇佐美定满，就连一旁的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重臣都对此表示疑惑。难道还有比眼下更为合适的时机不成？ “恩，三条城城主长尾中务少辅、黑泷城城主黑田长门守、新山城城主金津伊豆守如今可是在不断的招募浪人、囤积粮草，你们难道觉得他们是为了防范下越的扬北众诸将？还是为了做好讨伐本家的准备？”尽管清定知晓自己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进程，可有一些是根本无法改变的，其中就有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 “他们不是长尾信浓守最喜爱的小姓出身吗？若是连他们都······”八条春纲随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若是本家率先举兵的话，他们便会以出兵协助府中长尾家平乱的名义，来裹挟下越、中越诸将，届时本家就算夺取了整个上越，也难以抵御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的兵锋。”清定可不打算让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来个渔翁得利，他反而打算坐等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举兵，而后自己再伺机而动。 “先不说这些了，小心隔墙有耳，此城毕竟是上田长尾家原先的本据。小心为妙。”八条春纲随即提醒了众人应点到为止。 “八条日向守、近江守，你们在返回琵琶岛城、上条城后，仍需要戒备中越以及下越方向，如今的越后七郡可谓是暗流涌动。”清定可不希望上条家的根本之地丢失。 “臣遵命。” 第三十一章 远交近攻 之所以长尾晴景会打算借助上条家来与山内上杉家达成和睦，就是因为不论是府中长尾家也好，还是山内上杉家也罢，两家的家督全都更换了，先前的血海深仇也逐渐淡忘一些。 而且，长尾晴景在继任府中长尾家的家督之位后，尤其是面临府中长尾家因穷兵黩武以及前任家督长尾为景过度赏赐所导致府库空虚的窘境，他的首要任务并不是开疆拓土，反而是想方设法与周边邻近的各方势力尽可能达成和睦，避免战事的发生。 所以，长尾晴景在获知本庄实乃、福王寺孝重等将在击溃了逃回西会津郡的西会津势后，就下令他们巩固境目地带的守备，并没有允许他们乘胜追击攻入西会津郡。 正所谓战争容不下风月，同样容不下仁慈。 因为长尾晴景的一系列举动，不仅失去了诸多同族的支持，甚至连谱代家臣、被官也纷纷离心。这就给了本就蠢蠢欲动的昭田常陆介可乘之机。 长尾晴景与长尾景实不同，由于体弱多病的原因，根本无法领兵出阵，这就使得他注定无法因战功来换取足够的威望。 因此，长尾晴景不得不倚重侧近、小姓来进一步加强自己家督的权力。其中，下重实、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其姐藤紫为长尾晴景侧室）等十六人尤为受宠。 虽说上杉定实也好言劝说过长尾晴景，希望他能重用一些长尾为景时期的府中长尾家重臣来稳定局面，但长尾晴景却并没有听从，反而是变本加厉，甚至发展到了连例行的评定会都不召开了。 另一方面，上条家在重视商业发展的同时，还不忘进行远交近攻。 何为远交近攻？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腑。 所以，上条清定并不急着去与仍有一定实力的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反而是准备趁着西会津郡诸将遭到重创之际，逐步蚕食西会津郡的领土。毕竟捏柿子得捡软的捏。 虽说清定了解一些历史大事件，可并不代表他连所有的细节以及具体发生的时间都一一熟知。 其中，有关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二人掀起的黑田之乱记载的年代就非常混乱，各种后世史料的记载可谓是众说纷纭（天文十三年、天文十四年、天文十五年、天文十七年、天文十八年皆有）。 故而，为了更好的积蓄实力以及获得有力外援，清定不再指望山内上杉家，而是决定先与曾经和越后上杉家联姻过的会津芦名家再度恢复联系。 此时的会津芦名家家督是芦名盛舜（芦名盛高之子），其母为上杉房定（上条家家祖上杉清方之子，越后、信浓两国守护）之女，其妹泰心院还是时任陆奥守护伊达稙宗的正室，只是前不久病逝了。 一旦上条家与会津芦名家再度恢复联系，那么一面上条家能与芦名家联合起来东西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等西会津郡诸将，一面还能与会津芦名家接壤的伊达家进行联系。 因为，伊达稙宗之母积翠院是上条房实之女、上杉房定养女，与越后上杉家之间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 伊达稙宗在正室泰心院病逝后，还迎娶了越后扬北众诸将中实力最强的中条藤资之妹为继室，还诞下了一子时宗丸。 尽管前不久上杉定实正式收绫姬为养女，并准备嫁给清定作为正室，但清定却打算劝说上杉定实来收养伊达时宗丸为养子。 一方面清定认为自己的年龄尚幼，甚至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压制越后七郡的所有国人领主，尤其是下越的扬北众诸将；另一方面，上条家还能因此与芦名家、伊达家交好，可以获得与越后马相比质量较高一些的陆奥马。 要知道，扬北众诸将可是长期享有高度自治权，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就是因为废除扬北众诸将的‘守护不入’、‘郡司不入’等特权，就遭到了扬北众诸将的强烈抵制。其中，还包括了越后上杉家的同族山浦家。 而扬北众在越后扎根的时间非常早，在上杉家、长尾家进入越后的一百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在镰仓幕府统治时期，他们就已经先后在下越开始扎根繁衍了。 相对于后来者的上杉家、长尾家，扬北众诸将更能称得上是越后的土着国人，因此不管是对越后守护还是越后守护代的政令，并不是真心服从。 然而，扬北众诸将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还能称得上是矛盾重重。 例如中条家与黑川家之间关于领地纠纷，就经常上诉至越后守护处请求裁决。因上杉房定曾偏向于中条家，这也就引起黑川家的极度不满，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后来上杉房能时期的废除特权一事。 最后，因为长期积攒下来的诸多矛盾，于明应九年（1500年）八月大规模爆发。以本庄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为首的国人领主发起了国人一揆，尽管上杉房能调集了越后七郡之中尚听从于越后守护的谱代家臣、被官、国人领主，并以家中重臣斋藤赖信、平子朝政、发智六郎左卫门等人为大将，向下越出阵，意图迅速弹压国人一揆。 然而，守护军却在渡过胎田川之际遭到了本庄·黑川联军的突袭，甚至连退路也被切断。在一番苦战之下，守护军惨败，支持越后上杉家的中条定资（中条藤资之父）也被讨取。 可以说越后上杉家是从此战的失利开始，导致权威一落千丈。 当然，上杉定实本人倒是不反对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在上杉房能殒命天水越后，越后上杉家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直领，就算伊达时宗丸将来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到最后很大概率是充作一个花瓶的作用。 不过，为了弄清楚清定的真实想法，上杉定实还是派遣了亲信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坂户城。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 天文五年，九月末。 就在上条家废除领内的绝大部分关所（境目地带仍保留）的同时，柴田尾张守也抵达坂户城下，并请求登城求见。 “外臣柴田尾张守参见上条淡路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柴田尾张守恭恭敬敬地拜伏下去。 “柴田尾张守免礼，不知柴田尾张守此次前来出使坂户城是有何要事？”上条清定其实也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柴田尾张守的。 “为何上条淡路守要让太守殿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上条淡路守其实比伊达时宗丸更为合适啊！”不仅是上杉定实没有想明白，就连柴田尾张守也没有想明白。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也是为了太守家的将来所考虑，还望叔父他能够理解啊。”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总不能直言此举是为了引发扬北众诸将之间和伊达家的内讧。 如今的柴田尾张守与八条春纲一样年迈，若不是身着吴服，看上去就像是田间老翁一般。 尽管愈发衰老的柴田尾张守原先还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但有些话清定还是不能说明，毕竟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罢了，上条淡路守殿既然无意克绍箕裘，外臣也不强迫了，那联姻一事······”柴田尾张守随即话锋一转，提到了联姻的事情上来。 “长尾左卫门尉有意加强与上条家之间的羁绊，我自然是不会拒绝此事的。实不相瞒，眼下的上条家确实无力再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对于联姻一事，清定倒是不打算推辞。 因为，只要清定迎娶绫姬为正室后，头上就多了越后守护的养女婿、越后守护代的妹夫两个光环。而且，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家格更是能力压越后七郡的所有上杉庶子家。 “其实，太守殿对上条淡路守的表现非常赞赏，就算上条淡路守不去府中继承太守家的家名，留在中越之地，也能为太守家保留一支劲旅，更能确保太守家的家名存续，不让他人篡夺。”这时，柴田尾张守才缓缓道出上杉定实要他转达的话。 “叔父之意是指古志郡的上条美浓守仍然在觊觎太守之位？”清定听完柴田尾张守的话后，随即联想到了获得古志长尾家庇护的古志长尾家家督上条房安。 “恩，上条淡路守果然聪颖。”柴田尾张守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前我也听说过，长尾信浓守曾召集同族重臣商议，想废除叔父的太守之位，改由上条美浓守来接任。”清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也是上条定宪为何会贸然举兵攻向府中的原因之一。 “据闻长尾信浓守卧病不起多时了，加上继任其职的长尾左卫门尉疏远老臣、同族，宠信佞臣、荒废政务。就连太守殿也劝说过，但无济于事。恐怕越后七郡的战火很快会再度点燃的。”柴田尾张守随即将长尾晴景的近况告知清定。 “长尾左卫门尉恐怕不是柴田尾张守所说的那样。”清定摇了摇头。 “为何？长尾左卫门尉的所作所为整个上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尾左卫门尉如今还有何权力？长尾信浓守的宠臣昭田常陆介如今正担任着春日山城城下町奉行，其子黑田长门守担任蒲原郡郡司、金津伊豆守担任三岛郡郡代，兵权又被其兄长尾内记所把持。若是他再不宠信近臣来分昭田常陆介、长尾内记等人的权，长尾左卫门尉还能稳坐家督之位？”清定知晓长尾晴景的这些恶名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府中长尾家进一步丧失人心。 就凭长尾晴景力排众议，愿意主动迈出府中长尾家与山内上杉家和睦的第一步，就说明他的眼光确实放得很远。 “上条淡路守之意，难道是有人想暗害长尾左卫门尉不成？！”柴田尾张守不禁冷汗直冒，若是清定所言不虚，那么不单单是长尾晴景有危险，就连上杉定实也会有危险。 “最好是我多心，请柴田尾张守返回府中后提醒叔父，随时做好撤入上条领的准备。”清定已然感到如今的越后七郡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外臣明白，就算是拼上外臣的老命，也一定会确保太守殿的安全。”柴田尾张守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就拜托了。” 另一方面，芦名家家督芦名盛舜也在南陆奥地区疯狂扩张着势力，白河结城家、须贺川二阶堂家、二本松畠山家、田村家等诸多仙道七郡的大名、国人领主为了保全家名存续，只能纷纷臣从于芦名家。 不过，南陆奥的各方势力中也有不向芦名家屈服的人在，其中就有前不久被府中长尾·上条联军击败的山内家、河原田家。而长沼家因为家中发生内讧，前任家督长沼吉政被流放出境后，新任家督长沼实国便选择倒向了芦名家一方。 为了尽快将会津四郡压制，芦名盛舜更是多次发兵攻打山内家、河原田家，但山内家、河原田家借助地势，屡次击退来犯的芦名军，使得芦名家对西会津郡的攻略是收效甚微。 随着上条家有意与芦名家恢复联系后，芦名盛舜不禁感到喜出望外，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芦名家击败负隅顽抗的山内家、河原田家的大好时机，当即派遣家中重臣西海枝盛俊担任对上条家的取次，与上条家商议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之事。 为体现芦名家的诚意，芦名盛舜还让西海枝盛俊带上陆奥马十匹、雄鹰一只送往坂户城。 之所以芦名盛舜会如此兴奋，主要还是长尾为景曾经策动以及支持山内家、河原田家、长沼家等西会津郡诸将与芦名家交恶，这就使得芦名家迟迟不能将南陆奥的会津四郡一统。 芦名家的志向其实是夺取出海口，以及更多肥沃的土地。故而，芦名盛舜在继承家督之位后，便在蒲原郡小川庄中修筑了津川城，甚至还对旗下国人领主小田切家的赤谷城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普请改修。为的就是将位于小川庄的津川城、赤谷城经营成芦名家进出越后的重要桥头堡。 尽管芦名家的志向不在于西会津郡的多山之地，但山内家、河原田家一天没有降服，芦名家的任何行动都会受到一定的掣肘。 第三十三章 扬北烽烟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而上条清定的职责就是为上条家以及越后上杉家来谋求这些利益。 虽说上条家与芦名家交好一事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但清定为了消除来自鱼沼郡东面的隐患，眼下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且，清定深知引发天文之乱的导火索就是伊达时宗丸过继给上杉定实当养子一事。在他看来，只有先与芦名家交好，而后就能通过芦名家再与伊达家进行联系，并向伊达稙宗提出过继养子一事。 一旦伊达稙宗同意，那么此举必然会引发其长男伊达晴宗的不满，进而导致伊达家发生内讧，再波及至陆奥和出羽两国的大部分地区。 只有这样，才能让陆奥、出羽、越后三国的大名、国人领主实力遭受打击，上条家也就能因此来个渔翁得利了。 其实，伊达家并非是出自陆奥国的土着势力，反而是发祥于关东的常陆国中村一带的国人领主，其苗字也是先从中村变为伊佐，最后才固定在伊达。 伊达家与葛西家、留守家等家族一样，都是因为协助源赖朝讨平割据在陆奥的平泉藤原家有功，获封伊达郡的地头职，此后就以郡名为自己的苗字。伊达家还在但马、备中有分支庶流。 虽说伊达家在南北朝时期一度隶属于南朝方，但与其他后来归顺北朝方的家族不同，伊达家在归顺北朝之后获得了足利将军家的重用，势力也随之迅速壮大起来。 伊达家家督获得同时期征夷大将军偏讳的惯例是始于伊达持宗，他拜领了足利义持的偏讳，在当时来说是对奥羽两州田舍大名破格的待遇。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传统可是一直维持到独眼龙伊达政宗继任伊达家家督之后才结束。 自从伊达家在获得伊达郡的领地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利用结盟的方式，与邻近周边的领主建立起攻守同盟的关系，又利用军事力量逐步扩张至西面的出羽国置赐郡，再扩大至陆奥国的信夫郡、名取郡等地，成为了位于陆奥国南部最为闪耀的新兴势力。 之所以伊达家能在陆奥国南部迅速发展起来，是因为伊达家联合陆奥诸将反抗镰仓公方，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大力支持，从而获得了大义名分，能不断吸引邻近周边的大小领主加盟。而且，伊达政宗（独眼龙伊达政宗的先祖）的正室还是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小姨妈，换个说法这位伊达政宗还是足利义满的姨丈，获得足利将军家的大力支持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加上后来伊达稙宗在大永三年（1523年）从足利将军家获封陆奥国守护职的役职，使得伊达家的家格与奥州探题大崎家的家格不相上下。 而另一方面，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在听闻上条清定向上杉定实建议收伊达稙宗之子时宗丸为养子的消息后，不禁感到喜出望外，他当即致信向清定表示感谢，并赠予上条家十匹骏马、太刀五把以示感激。 因为，伊达时宗丸的生母是中条藤资之妹，若伊达时宗丸真的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那么中条家在越后的地位便水涨船高，影响力也只会有增无减，甚至还能参与到越后上杉家的决策。 不仅如此，连与坂城城主直江景纲（直江实纲）也非常赞同此事。 清定见状，就顺势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上书，请求与直江家进行联姻，由其弟上条总五郎来迎娶直江景纲之女阿浪。 尽管长尾晴景本人是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但他眼下却无力阻止此事。这毕竟是越后上杉家的家事，自己身为越后守护代以及越后上杉家的家宰，也不能直接驳回。 加上伊达家如今的势力横跨陆奥、出羽两国，还与最上家、芦名家、相马家、田村家、二阶堂家等奥羽两州的不少大名进行联姻，其综合实力根本不是府中长尾家可以匹敌的。 当然，伊达稙宗通过送养子、联姻的方式就将伊达家的影响力迅速扩大，甚至自己还充当和平大使，去调停各家的矛盾与纷争，还不会被人指责穷兵黩武、强取豪夺的骂名。 在万般无奈之下，长尾晴景也就只好安排直江景纲作为使者，前往伊达家的本据陆奥西山城，向伊达稙宗正式提出迎伊达时宗丸为上杉定实养子一事。同时，上杉定实还将竹雀纹的家纹与名刀‘宇佐美贞光’赠予伊达时宗丸。 然而，上杉定实意图收伊达稙宗之子时宗丸为养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越后七郡，此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中，坚决反对此事的就有岩舟郡（岩船郡）本庄城城主本庄房长、平林城城主色部胜长、大叶泽城城主鲇川清长（本庄家庶流）等诸多扬北众国人领主。 本庄房长、色部胜长、鲇川清长等人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中条家在下越的势力和影响力会因此迅速扩大，从而会让其他扬北众国人领主的利益受到损失。 但是，本庄房长忘记了一点，其父本庄时长可是当初与黑川赖实一同攻杀了中条藤资之父中条定资，本庄家与中条家之间还是存在着血债的，只是中条家长期因休养生息而蛰伏着罢了。 中条藤资如今就指望着靠外甥伊达时宗丸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后，好让自己共领国政，中条家也就不再是越后上杉家旗下的外样国人了。 现如今，本庄房长倒是带头反对此事，这就让中条藤资感到极度不满，再加上本庄家可是害死中条定资的罪魁祸首之一。 最后，经过再三权衡的中条藤资就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向伊达稙宗请求援军，讨伐阻止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本庄房长。 不仅如此，中条藤资还暗中调略了本庄房长麾下的有力领主鲇川清长以及其弟小川长资。 与此同时，长尾晴景并不打算去介入下越的战事，光是凑绫姬的嫁妆就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 尽管府中长尾家眼下的金藏所剩无几，以及财政状况是入不敷出，但长尾晴景仍然打算风风光光的让绫姬出嫁，以免让邻近周边的各方势力轻视府中长尾家。 第三十四章 顾此失彼 原本，直江家是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饭沼家的被官出身，靠着长尾为景的支持发起下克上才成为三岛郡的大身领主。 直江家长期是府中长尾家的铁杆支持者，可现如今直江景纲却与长尾晴景唱起了反调，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其实，直江家出现反复还不算什么，长尾为景在临终前最担心的还是越后一国再度出现好战之人。 因为一旦出现了好战的统治者，领民也会因此疲惫不堪。领民一旦疲惫了，就会将矛头直接转向统治者。 要说府中长尾家少了一个直江家的支持导致“大事去矣”，还为时尚早。但对于站在长尾晴景一方，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扬北众诸将来说，真的已经到了“大事去矣”！ 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再也派不出一支军势前往下越阻止伊达军进入岩舟郡，更无法对本庄家、色部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输送粮草军械，他们只能在中条·伊达联军的猛烈攻击之下，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一倒下。 最先倒下的是鲇川家这张多米诺骨牌。 早在伊达稙宗派兵进入越后之前，鲇川清长就已经被中条藤资所调略，直接拒绝了本庄房长的出兵要求，之后甚至还主动担任先导役，将中条·伊达联军引至本庄家的本据本庄城外。 天文五年，十月十五日。 在中条·伊达联军的不断猛攻之下，色部胜长力不能支，只能被迫请求停战议和，并表示笼城固守皆是本庄房长的意思，自己也是被迫行事，并向中条·伊达联军献上三万石粮草。 中条藤资见色部胜长服软，便不打算多做追究，因为后面还有黑川家、本庄家等扬北众诸将在，不能在平林城下浪费太多的时间，以免像自己父亲那样被人切断后路围攻而亡。 接着，中条·伊达联军又趁势从平林城南下准备围攻黒川城。但黑川清实自知力不能敌，再加上原先己方的鲇川清长、色部胜长不是主动降服就是遣使停战议和，便放弃了笼城固守的念头，直接派遣使者前往中条·伊达联军的阵中，送去铜钱五百贯、粮草两万石以资军用。 随着黑川清实的低头服软，蒲原郡中再也没有了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的声音，新发田家、五十公野家、安田家（大见安田家）、竹俣家、加地家、下条家等扬北众诸将可不愿步了色部家、黑川家的后尘，纷纷表示不再反对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 本庄房长在获知黑川清实主动低头服软的消息后自知大势已去，只能安排其弟小川长资留守在本庄城（村上城），自己则是率一部分军势北上进驻猿泽城，想方设法请求与本庄家交好的南出羽大名大宝寺家出兵相助。 可本庄房长所托非人。还没等他正式从猿泽城启程前往大宝寺领，小川长资就主动向中条·伊达联军开城投降了。 当本庄城陷落的消息传到猿泽城后，本庄房长在经历了弟弟小川长资和大舅子鲇川清长的背叛，以及本据本庄城的陷落等诸多打击后，在一怒之下很快就暴毙而亡。 还好本庄房长‘及时’暴毙而亡，接下来小川长资的所作所为更加惨无人道、禽兽不如、令人气绝。 小川长资在趁着本庄城守备空虚之际，一举夺取了本庄城，还将本庄房长留在城中的正室鲇川御前（鲇川清长之妹）给占为己有，之后甚至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时候的鲇川御前已经是患有身孕，他强忍着悲痛和耻辱，在年末生下了本庄房长的遗腹子，并取名为千代猪丸。因鲇川御前在小川长资夺取本庄城之际，在惊慌之下腹部受了伤，这就导致千代猪丸在出生以后眉间就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就算长大后也没有消除。 好在本庄盛长（本庄房长之弟）以及诸多本庄家的重臣庇护下，千代猪丸得以免遭小川长资的毒手，顺利长大。当然，小川长资在人心未附之前还是决定以千代猪丸后见役的身份来执本庄家牛耳。 在中条·伊达联军的不断打击之下，扬北众诸将中的‘出头鸟’鲇川家、色部家、黑川家、本庄家等先后被讨平、服软，其余扬北众诸将更是不敢主动去挑战中条·伊达联军的兵锋。 就这样，占据着岩舟郡绝大部分地区的本庄家遭受了重大打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所作为。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表面上是在纵情声色，实际上却是在重用下重实、玉虫贞茂（城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精通敛财又善于拍马的近臣，这些人在受到长尾晴景的重用后，不仅架空了长尾景庆、长尾宪正、昭田常陆介等身在上越的府中长尾家重臣的实权，还使出了各种强硬手段来征收赋税进行敛财，硬是在旁人看来因前任家督长尾为景穷兵黩武、过度赏赐而财力枯竭的颈城郡、蒲原郡一部、古志郡一部、三岛郡半郡、鱼沼郡一部等地，竟然能源源不断地挤出金钱、粮草，并且很快就凑出了绫姬的嫁妆。 不过，当时的税收基本上都属于零和博弈。在经济本身得不到良好发展的前提下，君主征收的越多，领民手中自然留得越少，领民的生活也会逐渐穷困起来。 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在为长尾晴景应得大量财政收入的同时，也在让长尾晴景逐渐失去越后七郡的人心。只是这一效应，长尾晴景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 而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之所以能很快从府中长尾家的直领中榨出不少钱财，主要原因还是有邻近的一个‘好榜样’在——会津芦名家。 自从永正十一年（1514年）开始，芦名家就已经向领内开始征收诸如“春秋之段钱”、“临时之段钱”一类的临时课役，甚至将此变成了芦名家常态化的财政收入。 前不久，在天文五年的六月十二日，芦名盛舜为了营造黑川的诹访神社，甚至向蜷川庄征收了次年的栋别钱、以及部分年贡。 第三十五章 忠言逆耳 长尾晴景因体弱多病，很快就病倒了，而他所提拔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近臣们又没有能力的支撑驾驭府中长尾家这艘满是漏洞的船，反而是各种乱作，结果只能加速府中长尾家的内部矛盾迅速激化。 这些矛盾包括：奉行与家中重臣之间的矛盾、谱代家臣、被官与和外样国人之间的矛盾、代官与领民之间的矛盾······ 每一个矛盾都足以终结府中长尾家在越后的统治。 但如今的长尾晴景对外界那洪水滔天已经是无能为力了，随着每况愈下的身体，他就只能待在寝殿里养病，重大消息皆由小姓彦部源三郎来告知。 不过，就算长尾晴景在养病，也依旧不忘过问绫姬嫁妆的筹备之事。因为，姻亲虽可联结外人，但对内也是同等重要。高墙之强弱，在其至弱之砖，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两家若能再度结为秦晋之好，其羁绊必然牢不可破。 不过，以长尾晴景的水平来说，他做个裱糊匠的角色其实都难。 因为长尾晴景只有一定的政务水平和前瞻力，并无太多的风险预判能力。再加上他过于重用近臣、亲信，就使得府中长尾家注定要经历狂风暴雨的打击。就算此时让将长尾能景、长尾为景死而复生，都不一定能解决目前府中长尾家的困境。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则是将担任琵琶岛城城主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召至坂户城，与其一同商议检地一事。 “主公，为何突然打算检地了？”八条春纲对清定此举颇感意外，不禁瞪大了那双眼袋有些下垂、皱纹丛生的眼睛。 “如今本家已是兼任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有必要把握两郡之中的所有村落向本家的家臣以及新晋家臣所缴纳的年贡、公事、夫役的数量。”清定其实在夺取鱼沼郡原上田长尾家的领地后就没有举行过检地，所征收的赋税、年贡也是按照原上田长尾家的标准来进行的，甚至还对其进行了削减。随着上条家转封了不少重臣至鱼沼郡后，他这才有足够的底气提出检地一事。 “主公，检地与先前废撤关所、乐市大为不同，地头武士、领民手中皆有铠甲、武具。加上当家并未遵从长尾信浓守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一旦地头武士、领民与净土真宗信徒、僧众联合起来爆发一揆，本家将难以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立足。”八条春纲并不赞同清定此刻进行检地。 “可若是不进行检地的话，本家就无法掌握家臣、旗下国人所缴纳的年贡、公事、夫役的数量了。”清定对此深感头疼。 “如今府中长尾家愈发人心离散，若是主公再刈羽郡、鱼沼郡两郡进行大规模检地，恐怕当家好不容易收拢的人心也会因此失去。为国之道，安静为要，重在清静无为。”八条春纲深知检地意味着什么，检地其实本质是增加了领民的负担，需要领民缴纳比原先更多的赋税、年贡，甚至还会将历来免租的烧畑（焚烧田地里的杂草、收割后的残余庄稼后，其灰末用作肥料）也课以赋税，如此必然会招致当地领民的抵抗。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一把双刃剑，检地的话好处则是增加了大名的藏入地（直领）和年贡收入，而且实现了削减家臣知行的目的。同样也会使得原本的在地势力失去了经济基础，势必造成其激烈反抗。 “八条日向守所言甚是，是本家思虑不周。”清定非常爽快的承认了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主公应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减轻徭役，少收赋税，选用良臣，使两郡领民衣食无忧。如此，才能五谷丰登，领民安乐，当家在两郡之中的统治也会愈发稳如磐石。治国就像是栽树一样，只有不动摇其根本，枝叶才能茂盛。”八条春纲随即对清定进行劝谏道。 “恩。”清定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是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当家虽然表面上是少了收入，但是却获得了旗下国人领主与领民的支持，这一点尤为重要，是无价之宝。得人心者得天下，何为人心？人心就是粮食，人心就是源源不断的兵源啊！”八条春纲语重心长的说道。 “本家受教了。”清定在听完八条春纲的一番话后可谓是感触颇深。在目前的上条家中，能有如此眼光的，恐怕就只有八条春纲一人了， “差点忘了，臣听闻奥州太守伊达左京大夫殿已经认可了太守殿收其子时宗丸为养子一事，并联合了中条越前守出兵下越的蒲原郡、岩舟郡，先后迫使原先反对此事的本庄家、鲇川家、色部家、黑川家等扬北众诸将转变态度。”八条春纲倒是将自己获知的消息告知清定。 “恩，本家前不久也获知了此事。看来伊达左京大夫对此事异常上心啊！”清定说完不禁冷笑了一下。 “确实，照理说支持或反对此事与伊达左京大夫并无太大关系，只是因伊达家的出兵，导致本庄大和守暴病而亡，如今的本庄家还被其弟小川右卫门尉所把持。”八条春纲非常担心将来中条藤资会频繁请求伊达家介入越后七郡的事务。 “下越之事本家目前无力去管，也无大义名分去管，只能坐视不管。”眼下上条家的势力范围就只有刈羽郡和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以及奥信浓水内郡一部，清定若想介入下越的事务，还需要越过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等府中长尾家庶子家的领地。 “还有，昭田常陆介与越中方面的联系也愈加频繁了，尤其是在长尾左卫门尉养病之际。”八条春纲可一直密切关注着上越的动向。 “哦？看来昭田常陆介是打算图谋不轨了。眼下长尾信浓守父子皆称病不出，看来这越后七郡是要变天了······”清定不禁感叹道。 由于府中长尾家对长尾为景进行秘不发丧，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使得外人根本不知长尾为景已经病逝。 第三十六章 改组龙捷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上条清定原本以为在自己治下的领地效仿今川家、后北条家等战国大名那样，进行大规模检地是可行的。 可清定忽视了一点，上条家的整体实力以及家督直属力量还不算太强，北条家（喜多条家）、发智家、市河家、平子家、福岛家、栗林家、登坂家等刈羽郡、鱼沼郡的大大小小国人领主们本来就是割据一乡、一保的地头蛇，他们与上条家不同，其自身实力并未遭到重创。 一旦上条家进行大规模检地，那么必然会触及到上述这些国人领主们的核心利益，极有可能导致他们会选择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 而且，北条家、平子家、发智家等国人领主先前在越后上杉家的地位就是谱代家臣级别，与上条家是不分上下。 若不是长尾为景拥立原上条家家督上杉定实作为越后守护，恐怕上条家在越后上杉家中的地位并不如千坂家、山浦家等远在下越的越后上杉庶子家。 经八条春纲的一番劝说下，清定只好暂时搁置检地一事，仍按照原先的指出检地来征收赋税、年贡。 由于伊达稙宗获知了是经上条清定的劝说下，才使得上杉定实最终下定决心收时宗丸为养子一事，在面对上条家意图购入陆奥马一事，他为了酬谢清定的付出，便对上条家进行半卖半送，只是做做样子，收了一千五百贯铜钱（精钱、恶钱参半），就卖给了上条家两百匹陆奥马，以及一百套马具、一百杆骑枪。 清定这下就觉得这笔买卖不亏，反正自己只是提议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没说确保让伊达时宗丸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更没说确保伊达时宗丸继任越后守护职。 可以说，从头到尾就只有中条藤资和伊达稙宗两个人是在自我感觉良好。 当然，在伊达稙宗正式送其子伊达时宗丸前来越后之前，清定还不能明说此事。只有陆奥、出羽、越后等国的局面愈发混乱，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建立更大的功业。 上条家在获得了两百匹陆奥马后，清定便着手对龙捷备进行改组和扩充。因为他打算将龙捷备组建成以骑马武士为主的高速机动军势，就像后来欧洲风靡一时的龙骑兵那样。 当然，目前铁炮还没有传入扶桑。若想给龙捷备人手一挺铁炮，至少要等到天文十二年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抵达南九州之后。 而龙捷之军号在天朝的五代十国时期就是以骑兵为主的禁军，而且还是从各地之中挑选出的精锐。 龙骑兵的优点就是成本低廉，以及机动强，可以用于突袭、迂回等等，其战术地位还不低。 说到龙骑兵，除了西方奇幻作品之中那些胯下骑着巨龙的骑士以外，能联想到的就只有尹志平了。然而，现实中还真就有龙骑兵这个兵种存在。 只不过，现实里的龙骑兵既没有龙可以去骑，甚至还不能完全算作是骑兵，很长时间内他们的装备和训练程度都是按照步兵的标准进行的。 在西方古老传说之中，一条恶龙的破坏力了是巨大的，同时还会看守着巨额财宝。有时还会抓走一位人类公主，关在自己的山洞里充当吉祥物，给传说中的英雄们一个诛杀恶龙、获得巨额财富、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完美理由。 这么看于情于理现实之中存在的龙骑兵，不论是骑龙还是屠龙，那想想都觉得是非常威风。 然而，现实与传说正好相反，欧洲各国初期所组建的龙骑兵却是一个非常憋屈的兵种，甚至没有之一。 首先，严格来说龙骑兵并不是专业骑兵，最初的龙骑兵只是一个会骑马的步卒而已。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名指挥官，现在你若是想拥有一个龙骑兵只需要三步：一、去马厩里牵一匹所有骑兵都不会去骑的老马；二、从现役的步卒中拉来一个还在打瞌睡的倒霉步卒；三、塞给这名被选中的步卒一把火绳枪并将他弄上马。 这样你就拥有了一名崭新出厂的龙骑兵，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根本不需要传说中的巨龙。 龙骑兵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种快速反应部队，只需要手牌中有“战马”、“步卒”、“火绳枪”，这三张卡牌，就可以进行直接融合召唤。 所以，对于龙骑兵来说，战马与其说是他们的武器、战友，还不如说是他们最为便捷的交通工具。 如果，那个年代有自行车的话，他们的指挥官可能也并不会介意将龙骑兵们的坐骑换成自行车，让他们抛弃战马改成踩单车行动。 这样的一支部队为快速反应机动可谓是下了血本，但是却不会拥有太大的规模。而且由于不需要马上作战，注定只能使用最为劣等的马匹。 不过，即便是如此便宜，但是龙骑兵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亮相也还是出尽了风头。 在十六世纪的尼德兰战役中，当时的指挥官奥兰芝莫里斯亲王的弟弟，为了能让麾下的步兵快速抵达战场就位，所以一口气弄来了五百匹马，让那些会骑马的步兵骑着马快速奔赴战场。 结果这支部队却成了一支骑兵，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击败了。这时的世人才算是看明白龙骑兵的使用说明书，原来龙骑兵的重点是在于其优越的机动。 事后，欧洲各国才开始纷纷组建起属于自己的龙骑兵部队。 而龙骑兵的名字由来，是在法语中与龙使用同一个单词（dragon）；还有说法是认为因为龙骑兵的军旗上往往都绘有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也有人认为是由于龙骑兵所携带的火绳枪在开火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火光和烟雾，所以被人称为“龙”。 至于中文的翻译为龙骑兵可能为意译，也有可能是受了《宋史》中所记载的禁军部队“龙骑”影响，“该军号有马步人，见阵即步斗。” 但是龙骑兵虽然有最为帅气拉风的名字，但是他们的日子却过得非常憋屈。 因为在当时的欧洲各国部队之中，龙骑兵部队的地位并不是很高，而且由于本来就不被算作是骑兵，所有龙骑兵一般来说是不习骑兵战法的，而是跟步兵一样进行训练，其马术水平基本上要求为不被马甩下来并活着抵达战场就算是最大的胜利了。 而且他们手中所使用的一般也不是马刀，而是步兵使用的直剑。就连龙骑兵手中所使用的火绳枪也基本上是步兵所使用的版本，在马上非常难以使用。 假如一支龙骑兵部队被敌军的骑兵截住，那么以龙骑兵的马术水平，正面交锋基本上是去送人头的。因此龙骑兵的作战方式并非像后世电子游戏里那样骑着战马冲过去开枪的，而是上马奔袭，下马作战。 当然，也有较为另类一些的龙骑兵还会随身携带鹤嘴锄，在抵达战场的时候，直接下马迅速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朝着敌人头上招呼。 像这种介于骑兵和步兵之间的定位，注定了龙骑兵既无法享受骑兵的荣耀，也不能跟步兵一样同甘共苦。 甚至还导致了龙骑兵的装备经常是骑兵和步兵都用不上的次等货，在一些条件实在不行的国家里，他们的龙骑兵竟然只能骑运货的骡子。 虽然在龙骑兵活跃的年代里，骑士老爷这个阶层基本就不存在了，但是骑兵的地位却依旧很高的。一般来说骑兵的主要构成还是贵族子弟，薪水也还不低。 相比之下，龙骑兵可谓是要啥没啥，干的还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事情。 所以龙骑兵响亮的名号之下，其本质上是一支随意拼凑而成，单纯是因为跑得快所以能随叫随到的工具人部队。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龙骑兵之后会迎来转型，并在战场上以主力的身份立下大功，最后衣锦还乡成为全村最靓的仔。当然，这样的美梦全是不存在的。 在转型后的龙骑兵依旧是像曾经那样的苦菜花，而不是迎春花。龙骑兵的转型也只是退出了较大的国与国之间战事，转而在本国内去讨伐一些流寇草莽。 其原因也非常简单，龙骑兵的维持费比正规骑兵要便宜的多，好养活，而且更加耐造。毕竟龙骑兵的主要兵源都是些身份较低的人，远比贵族骑兵吃苦耐劳。 正是得益于此，龙骑兵因为使用频率增加，其规模也开始逐步扩大，稳定住了常备军的地位。 而扶桑战国时期的武田家赤备虽然地位要比龙骑兵要高出不少，但赤备的骑马武士并非完全是骑兵，作战方式大都是下马步战的。在长筱之战中，只有小幡赤备向织田·德川联军发起过骑兵冲击的记录（《信长公记》）。 第三十七章 前往府中 就在上条清定正在改组龙捷备之际，才返回琵琶岛城不久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却派人传来了一个重大消息——黑田秀忠收同族之女为养女，并嫁给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为正室。 清定在获知黑田家与柿崎家联姻一事后，立即召宇佐美定满至坂户城本丸的小广间。 “主公，不知何事如此紧急？”宇佐美定满倒是并不知晓清定为何会突然召自己至坂户城中的原因。 “宇佐美骏河守，你来看看这个吧。”清定说完就将八条春纲所写的书状递给了宇佐美定满。 “这是！”宇佐美定满在快速阅览了一番后，感到非常震惊。 “黑田长门守之养女与柿崎和泉守结缘，同时柿崎和泉守也是昭田常陆介的养孙女婿了。看来，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二人必然对本家有所图谋。”清定感觉此事必然是针对上条家的，柿崎家的领地与上条家完全接壤，黑田家的领地位于蒲原郡西部的沿海地区，乘船也可迅速抵达刈羽郡西面的海域。 “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二人仍称病不出，如今在上越住持政务的反而是太守殿，不如主公派遣使者暗中前往府中御馆，询问太守殿如何？”宇佐美定满觉得上杉定实应该知情。 “柿崎家在上越领有四千五百余贯的知行地，一旦柿崎和泉守听从昭田常陆介之号令，不仅府中危矣，中越诸将也有可能会出现反复。白川庄、鹈川庄的指出检地虽说达到了七千九百贯，但领内青壮大都阵亡于三分一之原，以本家在刈羽郡的兵力，不一定能阻挡柿崎家的兵锋。”清定可是非常清楚柿崎景家的武勇，三分一之原之战中，可就是柿崎景家联合了长尾景实一同突袭了上条定宪的本阵，这才导致守护方全线溃败。 “主公，凭琵琶岛城、上条城之固，至少能拖至鱼沼郡之兵抵达，只是臣眼下担心的是，三条城的长尾中务少辅。”宇佐美定满其实并不担心柿崎家的来犯，反而开始担忧起下越方向的长尾俊景。 “长尾中务少辅是黑田长门守之义兄（大舅子），其父还是死于长尾信浓守之手。据说近来也开始在三条城周边新筑城砦、招募浪人了。”清定可不认为长尾俊景会放弃为父报仇。 “下越扬北众诸将中实力最为强劲的本庄家、色部家等皆遭到中条·伊达联军的重创，其余的并不能对长尾中务少辅、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等人构成任何威胁。而中越之中，仍能为府中长尾家尽忠的恐怕就只有长尾弹正忠、长尾丰前守、甘糟近江守、本庄美作守、福王寺兵部少辅、斋藤下野守、安田越中守等寥寥数人罢了。”宇佐美定满掐指一算后觉得长尾俊景、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的举兵条件是愈发成熟了。 “事态愈发严峻，本家准备抽空前往上越一趟，当面告知叔父应早做准备才行。”清定话虽如此，实际上还是较为担心身在府中御馆的绫姬。 “可是主公，如今的府中与先前大为不同了，那可是龙潭虎穴！”宇佐美定满当即表示反对。 “万一府中长尾家将您扣留，那么臣等将难以发兵救援啊！”宇佐美定满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不必担忧，本家会与八条近江守、内山扫部助等人一同前往，在此之前家中做好战备，宇佐美骏河守你与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等重臣负责在境目地带驻军，随时接应本家即可。”清定并不担心眼下府中长尾家之人会对自己下黑手，因为中条藤资、伊达稙宗可都知晓是自己向上杉定实提出迎伊达时宗丸至越后一事。若是自己遭到不测，那么中条家、伊达家必然会认为府中长尾家意图否认此事。 “既然主公执意要去，那么臣也无力阻止此事，只能希望主公能顺利返回。”宇佐美定满见清定如此‘担心’上杉定实的安危自然是无力阻止，毕竟宇佐美家本就是出自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 “话说回来，自从本家与府中长尾家缔结了停战和约之后，就没有去过府中一次，于情于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加上听闻长尾信浓守、长尾左卫门尉父子二人皆卧病不起，本家更应前去探病一番。若是拒绝本家登城探病，那么就说明二人之中必有一人不在人世了。”清定隐隐约约觉得春日山城近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臣先前也有此疑惑，加上长尾左卫门尉在继任家督以后，就大量重用近臣，架空长尾信浓守时期的老臣，包括昭田常陆介。”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 “恩，那就更应该去打探一番了。” 之后，虽然上条家的不少家臣纷纷对此表示反对，但清定仍然执意前往。 不过，清定也不是独自一人前去，他与同族重臣八条房繁、内山满久、黑金景信、登坂清忠等将以及马廻众和龙捷备的两百名骑马武士一同前往。 天文五年，十一月五日。 经山本寺定长、大熊朝秀等人的通报后，长尾晴景还是强撑着病体离开春日山城，与上杉定实一同在府中御馆接见前来拜见的上条清定。 之所以长尾晴景选择在府中御馆接见清定，其实就是担心让清定进入春日山城后瞒不住长尾为景已逝的消息。 在府中御馆外负责恭候清定一行人的自然是上杉定实的心腹近臣柴田尾张守。 “外臣柴田尾张守在此恭候多时了，还望上条淡路守殿借一步说话。”还没等清定一行人靠近府中御馆的大手门，柴田尾张守就慌慌张张的赶至清定的马前，示意他不要急着前往府中御馆。 “柴田尾张守有何事如此慌张？”清定见柴田尾张守的样子大为不解。 “长尾内记于今天一早就率五十名武士、足轻潜入了府中御馆周边，还望上条淡路守殿万分小心。”柴田尾张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长尾景实图谋不轨之事说明。 “柴田尾张守勿虑，本家所率之兵皆骁勇善战之人，即便不能取下长尾内记的首级，至少还是能退入本领的。”清定笑着说道。他觉得这并不是长尾晴景之意，反而是长尾景实一人所为。若是真想除去自己，那么为何不多调集一些军势早早潜入府中御馆周边呢？ 第三十八章 御馆会面 之所以上条清定敢无视长尾景实的那些小动作，就是因为他认为此举并非出自长尾晴景的本意。 随后，清定就将两百名骑马武士留在府中御馆之外，自己则是在柴田尾张守的引导下，与八条房繁、内山满久、黑金景信、登坂清忠等家臣缓缓走进了御馆之中。 “臣上条淡路守清定参见太守殿、长尾金吾尉（左卫门尉唐名）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上杉清定一走入大广间里，就恭恭敬敬的向坐在主位上的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说道。 “贤侄免礼。”上杉定实若不是因长尾晴景坐在身旁，早就想起身亲自将清定扶起来。 “臣谢太守殿。” “上条淡路守为何此时前来府中？对南奥州方面的防御准备的如何了？西会津郡诸将是否会再度袭来？”长尾晴景虽然对上条清定的突然前来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表面上仍强装镇定。 “臣是为了转递管领殿之书状而来，请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过目。”清定说完就将怀中一份书状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彦部源三郎。 “上条淡路守恐怕不单单是为此事而来府中的吧？”长尾晴景猜得出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稍微看了看上杉宪政答谢初鲑的书状后就放在了一旁。 “确实还有一事，虽说上条家不再与府中长尾家为敌，两家就此停战和睦，但仍会有变数发生。臣此次前来府中的第二件事，便是打算询问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关于联姻一事。如今家中之人才会安定下来。”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此事老夫与长尾金吾尉先前商议过，为了越后七郡就此静谧，便在月底将阿绫送至上条领与贤侄完婚。”上杉定实其实也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 “咳······我也正有此意······上越东部的払川乡两千七百贯就作为阿绫的嫁妆料，另外还有陪嫁之物。”长尾晴景这时有些脸色苍白，接连咳嗽了几声后才缓缓说道。 “払川乡？！”清定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払川乡位于颈城郡的最东部，与刈羽郡接壤，而且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府中长尾家因此还在米山峠附近修筑了旗持城，用于扼守通往中越的必经之路。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恩，与其将此地交予柿崎家，还不如作为阿绫的嫁妆料让上条淡路守你来代管。”长尾晴景在得知黑田秀忠与柿崎景家私下擅自联姻之事，就感到极为气愤，但鉴于柿崎景家之勇武，他还不能对此多做追究，只能换一种方式来恶心一下柿崎景家。 “臣感激不尽！”清定这下倒是捡了一个极大的便宜，一旦上条家掌握了米山峠一带，四野开阔、无险可守的白川庄西面就瞬间拥有了一道有力屏障。 而且，上条家还能借助米山峠一带的地理优势来减少常备军势的配置，还能节省不少开支，这就是‘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 “贤侄能一举收复被西会津郡诸将所侵占的鱼沼郡之地，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不已。老夫与长尾金吾尉商议过了，授予你自由切取西会津郡之地。”上杉定实其实眼下也没有什么能赏赐给清定的了，毕竟他一无钱财，二无直领，全靠长尾晴景的赡养度日。 “臣谢太守殿。” “对了，贤侄你将来可要好好待阿绫。她可是连结太守家、府中长尾家、上条家三家的关键。”上杉定实还不忘对清定告诫一番。 “臣谨遵太守殿之教诲。” 然而，就在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三人还在君臣之间其乐融融之际，长尾景实将带至府中御馆周边的军势兵分两路，一路由长尾小太郎率四十人负责牵制御馆大手门附近的两百名上条军骑马武士，一路则是由长尾景实亲自率领。 因为长尾晴景早就安排同族重臣长尾宪正、长尾景庆二人分走了不少长尾景实的兵权，导致长尾景实眼下只能调动五十人的兵力。 长尾景实倒是觉得五十人足矣，在他看来以四十人牵制上条军以及府中御馆周边的同心众，自己只需迅速带着十名武士翻入御馆之中取下上条清定的小命，如此便能消除府中长尾家的腹心之患。 但是，长尾景实并没有想到长尾晴景却与他想的刚好相反，长尾晴景是打算借助上条家的力量来巩固境目地带的稳定，以及与山内上杉家恢复交流。 当长尾景实带着十名武士快步走至大广间门外后，就被柴田尾张守直接拦下，并呵斥道：“长尾内记，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并无邀请你等前来吧？！” “在下是为越后七郡之安宁才出此下策，还望柴田尾张守能理解！”长尾景实也不退让，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太刀架在了柴田尾张守的脖子上。 “老夫在出仕上条家之时你都还没生呢！”柴田尾张守丝毫没有胆怯，直接用右手握住了太刀的刀刃，尽管鲜血直流，但他仍双目怒视着长尾景实。 “主公，长尾内记带兵前来，柴田尾张守正在阻挡。”与此同时，黑金景信、登坂清忠二人快步走到清定的身后，并轻声说道。 “在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面前就直说吧，不用见外。”清定此时非常从容不迫。 “是，启禀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长尾内记擅自率兵进入御馆！”黑金景信随即将此事告知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 “哼，看来兄长只是个野猪武者而已，父亲大人说得不错，他确实没有继承家督的器量和能力。”长尾晴景不禁摇了摇头。 “贤侄，御馆南面有一侧门，你还是速速离开吧。”上杉定实也不希望清定在此地遭遇不测。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清定虽然表面上是同意了离开，但他的真实想法是与御馆外的马廻众、龙捷备合流，准备以这部军势来讨伐执迷不悟的长尾景实。 第三十九章 景实自尽 长尾景实并不打算在这越后守护的御馆之中斩杀守护的心腹近臣，便只好示意身后的武士赶紧上前，将柴田尾张守拖至一边进行看管，自己则是手持还在滴血的太刀快步走向大广间，准备斩下上条清定的首级。 然而，长尾景实还是慢了一步。 因柴田尾张守的阻拦，导致清定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御馆的侧门逃出，如今的大广间里就只有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以及一些府中长尾家的小姓众。 “长尾内记，汝是打算效仿汝父长尾信浓守的弑君之举吗？”上杉定实也不顾长尾晴景就在身旁，直接对长尾景实进行呵斥。 “不敢，不敢。只是上条淡路守是当家的心腹之患，若不将其速速除去，恐怕当家将难以确保家名存续！”长尾景实见了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也不行礼，只是冷笑了一下后回答道。 “兄长，难道这些年来越后七郡的武家流的血还不够多吗？你先前出兵刈羽郡折戟之事难道忘了吗？”长尾晴景此刻是对长尾景实此举是深感厌恶。 “皆因在下于三分一之原之战放跑了上条淡路守，不然当家也不会被迫与上条家进行和睦！此乃吾之过！”长尾景实也不打算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继续废话，反而准备带着身后的九名武士对御馆进行搜查。 “放肆！老夫原先就是出自上条家，不如长尾内记将老夫的首级取下吧。”上杉定实说完便起身走到了长尾景实的面前。 “太守殿，当真以为在下不敢吗？！”长尾景实说完就将手中的太刀指向了上杉定实。 “住手！” 就在上杉定实随时都有可能被长尾景实一刀了解生命之际，一百余名身着大铠，背上固定着竹雀纹旗指物的武士就在一位少年的带领下冲至大广间外的庭院之中。 “不可能，我已经命小太郎牵制绝大部分的上条势才对，怎么会······”这下长尾景实傻眼了，他身旁的九名武士更是见势不妙，赶紧将佩刀收起，拜伏在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的面前。 “长尾内记，你是说他？”这时，八条房繁向长尾景实扔去了一个首级。 “小太郎？！”长尾景实在接下首级仔细一看后，感到万分惊恐。 “我等与御馆外的同心众早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长尾小太郎所部，故而先发制人。若是再晚一步的话，岂不是给了你弑君的机会？！”八条房繁愤怒的说道。 “看来是我失算了，这可能是天意，既然两次都没能取下上条淡路守的首级，恐怕没有第三次的机会了······”长尾景实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便心一横，直接用手中的太刀当着众人的面自刎而亡。 “请太守殿、主公恕罪，我等都是被长尾内记胁迫所致，并无加害太守殿、主公之意······”长尾景实麾下的九名武士见长尾景实自刎后随即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下跪求饶，一点儿也没有武士的尊严。 “哼，若是上条淡路守来晚一步，本家与太守殿可能就身首分离了。彦三郎，将他们拖下去斩首示众吧。”长尾晴景面无表情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大广间，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求饶。 “饶命啊······”就这样，九名长尾景实麾下武士被长尾晴景的小姓众拖至御馆外一一斩首。 先前负责看管柴田尾张守的那名武士，则是被柴田尾张守趁其不备之际，夺下佩刀后将其斩杀。 “贤侄可有受伤？”上杉定实连忙问道。 “并无受伤，让太守殿受惊了。”清定摇了摇头。 “你我叔侄之间还需客套什么？”上杉定实随即板着脸说道，显然他有些不太乐意清定称其为‘太守殿’。 “是，叔父大人。”清定见状只好急忙改口。 于是，当晚上杉定实便留清定在御馆之中用膳以及过夜。而长尾晴景在返回春日山城后便对外公布原府中长尾家军奉行长尾景实率众持刀进入御馆，意图行刺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现已伏法，军奉行一职由长尾景康（长尾晴景之弟）接任。 就在上越众人皆感到难以置信之际，就只有昭田常陆介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府中长尾家在上越再无能征善战之人。 随后，昭田常陆介便暗中派遣使者与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进行接触，准备用重金收买上条家旗下国人领主北条高广倒向自己一方，在必要之时牵制住上条家。如此一来，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便能顺利率军在直江津登陆，进而迅速控制府中一带。 与此同时，神保庆宗之子神保长职在越中一向一揆众以及神保家旧臣的支持下，于白鸟城正式举兵，并越过神通川开始构筑富山城。 很快，水越盛重、寺岛职定、寺崎民部左卫门、饭田利忠、南部尚吉、二宫左卫门大夫等诸多神保家旧臣纷纷举兵响应。 一时间，越中四郡再度陷入了战火之中。 而割据东越中新川郡的椎名家作为府中长尾家在越中一国的代理人，根本无力应对越中一国愈发糜烂的局势，只能选择困守在松仓城、鱼津城等几座重镇要地之中，等待府中长尾家的救援。 至于其余的东越中国人领主，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纷纷选择了倒向死灰复燃的神保家，并协助神保家开始蚕食椎名家的领地。 椎名常长见状当即派遣使者前往越后府中进行告急，同时还派遣使者渡海前往能登七尾城，请求时任能登守护畠山义总来斡旋调停椎名家与神保家之间的战事。 不过，此事的畠山义总正在应对同族畠山九郎的谋反，根本无暇顾及越中一国的局势，便婉言拒绝了椎名常长请求斡旋调停一事。 在万般无奈之下，椎名常长只能频繁派遣使者前往越后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告急。 可如今的府中长尾家与能登的匠作畠山家一样，也是无暇顾及椎名家与神保家之间的战事。因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正在安排绫姬的花轿随上条清定一同返回上条领。 第四十章 绫姬出嫁 尽管长尾景实一心为了府中长尾家的将来以及越后七郡的安宁而考虑，意图袭杀前来府中御馆的上条清定，但长尾晴景却并不赞同长尾景实之举，反而选择站在上条清定一方。 最后，长尾景实不仅自己在袭杀上条清定失败后被迫自尽，甚至还被扣上了一顶意图于府中御馆弑君的帽子。 而上条清定原本的打算是尽快接走绫姬，好让府中长尾家以及其旗下国人领主与上条家之间彻底结束临战状态。可他却没有料到，此行反而阴差阳错的迫使原府中长尾家军奉行长尾景实自尽，算是间接为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父子二人报了仇，显得非常戏剧性。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若是越后七郡仍处于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烽烟四起等情况下，再加上邻近诸国的虎视眈眈，先不说府中长尾家能否抵御来自陆奥、越中两国敌对大名的入侵，就连稳固自身在越后的统治都成问题。 长尾晴景在面对越中一国如同雪片一般飘来的求援，只能回复椎名常长，希望他能继续坚守下去，待来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后自己才能发兵前去救援。 所以，长尾晴景不是不想除去还在境目地带新筑城池兵砦、不断招兵买马的上条清定，而是迫于当前的诸多困境只得暂时放下仇怨，让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与上条家再度联姻。为此，他甚至眼睁睁看着庶兄长尾景实自尽而无动于衷。 天文五年，十一月十五日。 绫姬的花轿离开府中御馆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凌晨，太阳还未升起，府中御馆里里外外都点着烛火或是松明火把。不论是庭院里、走廊过道、各个入口、城下町街道等都被照得犹如白昼。 因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停战议和后，府中一带便取消了宵禁，这就使得看热闹的人多达上万人。 绫姬身穿白无垢，在侍女的陪伴下缓缓走入御馆的大广间之中，来到兄长长尾晴景、养父母上杉定实夫妇二人面前进行道别。 虽说此刻的绫姬穿白无垢显得还是太早，但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都对此有着万分感慨。 绫姬很镇定地向着自己的直系亲属一一道别，除了其生父长尾为景以外。 而此时长尾晴景的思绪却早已飞出天外，并没有注意到绫姬正在向他告别。直到绫姬准备起身离开之际，长尾晴景才特意将一个绣有金丝的小袋子递给了绫姬。 尽管长尾晴景嘴上是说着‘好好保重’、‘上条十郎是一个值得终身托付之人’、‘一定要维系好上条家与当家、太守家之间的关系’等等，等到绫姬将小袋子拆开一看就有些愣住了——袋中装有一把精致的短刀。 按照武家习俗，女儿出嫁之时，父亲需要送给女儿一把短刀用来防身，或者是在最后关头不被敌人凌辱而自尽。长尾晴景此举是代其父长尾为景来完成。 至于上杉定实这边，因越后上杉家早就失去了直接的经济来源，所以就将一名家臣之前进献的太刀赠予清定。这把太刀名为小豆长光，虽说不是越后上杉家家督的象征家宝，但也是吹毛即断、削铁如泥。 很快，前往上条领的吉时到了，绫姬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长尾晴景看着绫姬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般，有愤怒，有郁闷，有喜悦，还有伤感。 因为，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原本的设想是让绫姬嫁给上田长尾家的世子长尾政景，好让府中长尾家联合上田长尾家迅速压制鱼沼郡中支持守护方的国人领主们。 但世事无常，上条清定却在那时趁机带着上条家那残兵败将突袭了送亲队伍，还伪装成护送绫姬之人成功抵达坂户城外，并一举夺取了坂户城。不仅府中长尾家没有达成预想的目的，甚至还让上条家在短时间内压制了鱼沼郡绝大部分地区，颇有尾大不掉之势。 如今，上条清定虽然年岁尚幼，但颇具才干，远近畏之。长尾晴景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上条家作为府中长尾家的一道有力屏障，并负责与山内上杉家进行联系，让府中长尾家与山内上杉家再度和睦相处。 前往上条家本据上条城的花轿早就被抬至御馆表门的台阶上，随之一同前去上条领的仆役、乐师等就足足有两百人在此等候着。 长尾晴景此次为绫姬所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远远超过了上一次的规模。前导、后卫都装饰华丽，络绎不绝，绵延达一百余里。绫姬的嫁妆也都尽是点缀带有上杉家的家纹竹雀纹，光是奢华之物就装了整整六十匹马。 其中价值最为高昂的就属南宋末期僧人牧溪法常所绘的《潇湘八景图》（山市晴岚，烟寺晚钟，平沙落雁，远浦归帆，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渔村夕照，潇湘夜雨） 此次负责主持婚礼的是上杉定实的心腹近臣柴田尾张守，他穿着礼服骑在最前头的马上。长尾晴景之叔长尾为重则是担任长尾晴景的名代，他虽然没有穿着像柴田尾张守那样隆重的礼服，但他胯下的马鞍则是绣着金丝的九耀巴纹（府中长尾家家纹），其家中五十名武士则是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只见整只队伍像是火龙一般缓缓向着上条城有条不紊的进发，他们每十步一小停，每二十步一大停，这样的做法象征着远嫁的女儿对父母兄弟的依依惜别之情。 走在绫姬花轿前方的，是长尾晴景特意从府中长尾家马廻众中挑选出终身侍奉她的家臣：宇津江藤右卫门长贤、藏田五郎右卫门正纲、荻田与三郎正贞。跟在绫姬花轿后面的则是将终身跟随她的十名侍女。 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在御馆的表门边目送着整只队伍的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按照当时的习俗，为了祈祷新娘将来的幸福，要在门的右侧点起篝火。在篝火点燃之后，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便默默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四十一章 举办婚礼 早在绫姬离开府中御馆之前，长尾晴景就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柿崎领，安排柿崎景家让出一条道路，好让送亲队伍快速通过。 如今的柿崎景家虽说是成为了黑田秀忠的养女婿，但仍然与上条家的笔头家老八条春纲暗中有所往来。所以，柿崎家自然是没有拒绝来自府中长尾家的请求，柿崎景家甚至还派遣其弟柿崎泰家率三百余军势负责沿途护卫。 等送亲队伍到达上条城外已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值得庆幸的是，期间的天气不错，并没有下雪。 至于为何上条清定会选择在刈羽郡举行与绫姬的婚礼，是因为鱼沼郡一到冬季就会频繁下雪，尤其是上田庄，积雪超过十尺（大约三米）的高度也不算是稀奇的事情。上田庄周边至少半年的时间，生活在此处的人们就要在这与世隔绝的大雪中度过。 在那样的苦寒之地，为了让居住的房屋能够承受住积雪的重量，家家户户的立柱、屋梁都修的比其他地方要粗壮、结实。即便如此，在三尺（大约九十厘米）高度积雪之下的屋顶，仍然被轧得吱嘎作响。 所以，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就决定与绫姬的婚礼在上条城外的实相寺中举行，他在返回上条城后就赶紧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礼服。 而绫姬在前往实相寺之前，就在上条城本丸的新寝殿里换了一身衣服，领口上还绣着竹雀纹的图案，外面再穿上白无垢。 接下来便是婚礼。 这一年，上条清定九岁，绫姬八岁。 而后，绫姬还需要去拜上条家历代先祖的牌位，以及问候清定的叔母、自己的姐姐光室妙智。 当然，婚礼远远没有因此而结束，一直需要持续整整三天。 由于清定和绫姬两人都是过早的元服和及笄，并不适合在婚礼结束后同床共寝，就只能暂时分居。 第二天清晨，清定就迫不及待的召见笔头家老八条春纲。 “主公正值新婚，理应多花些时间来陪伴绫御前才对，不知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八条春纲并不理解清定会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急急匆匆的召自己前来上条城。 “长尾左卫门尉殿已将払川乡两千七百贯的领地作为阿绫的嫁妆料，交由本家来代管，所以本家有意安排你来担任旗持城城代。”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主公，恐怕这有些不太妥当吧？払川乡毕竟是绫御前的嫁妆料，理应安排绫御前的御前家臣来担任城代更为合适一些。”八条春纲当即摇了摇头，并不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话虽如此，可旗持城毕竟位于要道之上，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本家必须安排可靠之人入驻才行，日向守就不要推辞了。至于阿绫的御前家臣，本家将荻田与三郎派给你当寄骑吧，此人擅长枪术。”清定非常重视旗持城的安危。一旦旗持城陷落，那么敌军只需渡过谷根川和前川后，就能迅速迫近位于平原之上的琵琶岛城。 “老臣明白，但主公可不能擅自截取绫御前的嫁妆料。”八条春纲见清定如此信任自己，也就不打算继续推辞，但他还是向清定提出了一个要求。毕竟绫姬是以上杉定实养女的身份下嫁给清定的，而非以长尾为景之女的身份。 “本家明白，本家有意在鱼沼郡大规模推广种植青苎，一旦鱼沼郡的青苎能销往坂东八州、甲信两州等地，那么获利必然是阿绫嫁妆料的十倍甚至是百倍不止。”清定在不缺钱粮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去擅自动用绫姬的嫁妆料。 而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对养孙女婿柿崎景家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不满，他早就暗中派遣使者前往柿崎城，要求柿崎景家迅速破坏送亲队伍必经的所有桥梁、道路，让上条清定、绫姬无法快速经柿崎领后进入上条领，自己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长尾晴景转变对上条家的态度。 然而，柿崎景家不仅没有破坏领内的任何一座桥梁、一条道路，反而还派兵沿途护送，得知此事的昭田常陆介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其实，昭田常陆介并不愿意看到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达成和睦，更不愿意看到两家进行联姻。只有府中长尾家与上条家继续刀兵相见，那么移居越后的昭田一族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长尾晴景自从继任了府中长尾家家督后的所作所为让昭田常陆介感到非常失望，不仅派其亲信近臣架空自己，甚至还派人责问在蒲原郡招兵买马的长子黑田秀忠，对上条清定新筑城池、招兵买马、颁布新政等事反而是不管不问。 昭田常陆介毕竟是追随了长尾为景多年的近臣，在长尾景实自尽后就感到长尾晴景接下来有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为了保全自己、一族以及现有的利益，昭田常陆介便假意向长尾晴景提出，派遣自己的长子黑田秀忠率军前往越中新川郡去支援苦战的椎名家，以此来为主家分忧解难。 对于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请求，长尾晴景并没有反对。因为，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常备军势在与上条家的交锋中损失惨重，若是将所剩无几的马廻众、常备军势再派往越中去支援椎名家，那么势必会造成府中一带的守备空虚。 而且，神保长职联合越中一向一揆众举兵之后，声势浩大，只要黑田秀忠出阵越中没有立下可观的战功，长尾晴景就可以不用对其进行赏赐，反而还能因此对其问责以及减封领地。原本，府中长尾家的绝大部分同族、谱代家臣、被官等就对长尾为景重用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感到非常不满，届时将没人会反对此事。 但是，长尾晴景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昭田常陆介一个巨大的阴谋。 长尾晴景本以为就算金津佑高、长尾俊景二人在黑田秀忠出阵之际图谋不轨，那么位于他们领地周边的长尾为重、直江景纲、吉江景宗、山吉政应等大身领主足矣压制他们了。 当然，长尾晴景为了保险起见，没有打算让昭田常陆介与黑田秀忠一同前往越中。同时，还安排同族重臣长尾宪正担任小荷驮奉行，负责为黑田势运输粮草辎重，以免出现黑田秀忠在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后按兵不动的情况发生。 第四十二章 沼田内讧 如今，府中长尾家虽已开始衰微，却并未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目前的情势下，府中长尾家仍然在越后七郡、奥信浓诸郡、越中新川郡等地之中有着较大的影响力，任何人都没有机会一举颠覆府中长尾家。 不仅上条清定做不到，昭田常陆介更加做不到。 上条家高层虽然是与府中长尾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在表面上却要故意模糊，装作与府中长尾家握手言和，为的就是减少对立面，争取获得更多的支持，避免成为政治冲突的焦点。 眼下上条家虽然占据了越后七郡之中的两郡（绝大部分地区），但是万里长征只是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今后的路更长，任务更加艰巨。 对外而言，大家都是割据一方的国人领主、大名，彼此之间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对内而言，清定还需要重新清理内部关系，确立君尊臣卑的新秩序。 可昭田常陆介却并没有看出这一点，长尾景实被迫自尽后，他的野心顿时膨胀起来。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会选择推荐自己的长子黑田秀忠率军出阵越中新川郡，就是为了消除府中长尾家高层对自己暗中勾结神保家、越中一向一揆众的猜疑。并进一步减少府中长尾家在蒲原郡、三岛郡等地的防备，好让长尾俊景、金津佑高迅速压制下越、中越诸郡。 尽管昭田常陆介替黑田秀忠主动请缨，但并没有说明何时让黑田秀忠率军从蒲原郡出阵前往越中新川郡，只是一昧的表示需要府中长尾家来承担黑田势的所有粮草辎重补给。 对于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要求，长尾晴景并没有直接表态，反而是连连派人前往蒲原郡催促黑田秀忠尽快征召军势经海路前往越中。 不过，黑田秀忠没去理会长尾晴景，虽说他是在征召军势、囤积粮草，但并不是为了出阵越中而准备的。 而另一边，虽说山内上杉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沼田家已割据上野利根郡长达五百八十余年，但其统治完全处于衰退之中。时任家督沼田显泰与嫡男沼田宪泰之间的对立也是愈发严重，几乎就差刀兵相见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坐镇南鱼沼郡的同族家臣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传到了上条城中，清定获知此事感到非常高兴。 上野利根郡可是与越后鱼沼郡接壤，若是上条家能过早的开始经略北上野诸郡，那么将来就可以有效抵御北条家的不断北进，甚至还能从上野对将来的潜在敌人武田家进行牵制。 为了让沼田家爆发大规模的内讧，清定便立即派遣湛光风车潜入利根郡进行煽动，同时还安排八条宪繁、八条能重二人在各自领内多多囤积粮草，做好南下越山的准备。 之所以清定会先盯上上野一国，就是因为上野自古以来以出产名马而着称，负责上贡给朝廷的敕旨牧也有九所（南牧、西牧、沼尾牧等，甘乐郡中分布的牧场较多），镰仓时代还是新田氏等关东着名武士团的聚居地，这种尚武的风气一直流传到战国时代。 更重要的一点，利根郡中还有一座户神金山。 若是能将上野一国在北条家尚未染指之前进行逐步蚕食，那么对于上条家实力的提升无疑是巨大的。不仅能获得战马牧场，扩编麾下的骑马武士，还能获得金山这一重要的财政收入。 不仅如此，上野是关东北部的东山道之国，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北面与陆奥国、越后国两国接壤，西面与信浓国接壤，东面与下野国接壤，南面则是与武藏国接壤。国内被北面的越后山脉，西方白根山、浅间山，南方的妙义山所包围，七成以上的面积是山地，东南部随着关东平原而延伸。国内坐落着榛名山和赤城山等着名山峰，但不适合大力发展农业，平原部分的田地也不是很多。从国中央流过的利根川形成了与武藏的天然国界。周围的山脉林立使上野有着典型的内陆气候，寒暑温差大，雷电和强风也很多，气候与越后鱼沼郡相同，是比较恶劣的。 加上如今的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氏一门总领上杉宪政为了逐步收回家中大权，便重用近臣妻鹿田新助、九里采女正（妻鹿田新助伯父）等人，以分家宰长尾宪长的权力。 天文六年，三月初。 在湛光风车的不懈努力之下，沼田显泰与沼田宪泰正式撕破了脸面。沼田显泰本来就对自己的主张多次被沼田宪泰所反驳感到不满，如今平时的不快经过领内的流言以及部分家臣的诋毁构陷后，一下子全都在内心爆发了。 沼田显泰自然是不能容忍家中有人屡屡挑战自己的权威，便在本据沼田城中安排了一场鸿门宴，邀请沼田宪泰前来赴宴。 原本，沼田宪泰还以为是沼田显泰意图修复父子关系而设宴邀请自己，就没有多想。可他没想到，一进入了本丸的大广间后并没有看到其父沼田显泰的身影，甚至大广间中完全没有布置酒宴的样子。 这时，沼田宪泰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大广间的移门便关上了。 随后，沼田宪泰就被突然冒出的几十名穿戴铠甲的沼田家武士团团包围起来，还没等他呼喊大广间外的随从，就瞬间被乱刀斩杀。 就这样，沼田宪泰成为沼田显泰所杀的第一个儿子，但他绝不是最后一个。 然而，沼田家的内讧并没有因少主沼田宪泰被杀而结束，反而是愈演愈烈起来。 沼田显泰随即开始一一清算沼田宪泰一派的家臣、地头武士，意图彻底消除后患，并加强自身的权力。 沼田家景（沼田家庶流）、小川景奥（沼田七骑之一）、新木河内守等沼田宪泰生前所亲近的沼田家重臣先后遭到沼田显泰的疯狂报复，因沼田显泰与山内上杉家重臣长野业正、安中重繁等人联姻，所以导致山内上杉家没有介入沼田家的内讧，更没有调停之意。 很快，小川景奥（沼田七骑之一）、新木河内守等人先后被沼田显泰攻杀。 而居城位于三国峠南部宫野城的沼田家景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领地，更不愿意向沼田显泰低头臣从。 于是，沼田家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其子沼田景贞送往鱼沼郡荒砥城，并请求出仕上条家。 第四十三章 决议南下 随着春季到来，越后与上野两国境目地带的冰雪也开始消融。 为了更好的经营鱼沼郡以及伺机蚕食陆奥西会津郡、上野利根郡，上条清定便正式宣布将本据移至坂户城。 至于上条家原先的本据上条城，清定则是安排原上条城留守役八条房繁来担任上条城城代。就连尚未元服的弟弟上条总五郎也被清定一同带至了坂户城定居。 之所以清定会下定决心将本据移至坂户城，就是因为看中了坂户城是信浓川、鱼野川的水运交通枢纽，再翻越越后与上野两国之间的境目地带清水峠，就能沿着利根郡中的利根川一口气直达武藏江户城外。当时，利根川的入海口是在江户湾。 尽管上田长尾家自古以来处在被群山环绕的不利地势，但依旧拥有不弱于府中长尾家的财力，就是因为水运的缘故。 可以说，坂户城不仅仅是军事还是商业，均是要地。 古往今来，利用自然的效率几乎是衡量国家是否发达与否的唯一指标。 在工业化之前的传统社会，在自然力量的利用方面，水利绝然名列第一。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是各地农业发展的基础。在区域经济的竞争中，水利事业的发达与否，是一项重要指标。 当然，水运也是同样重要的。 古代运输，无外乎水、陆两路。陆地运输全靠人拉马驮，运量小、耗费大，尤其是长途运输，千里迢迢运去的那点东西，甚至还没有人夫和牛马在途中吃喝消耗的多。 故而，水运就成为了古代最为便捷、最为经济的运输方式。 上条家若想增加财政收入、活跃城乡贸易，以及为了将来的越山南下关东做好充足准备，必然是要大力发展水运的。 就在清定才任命原上田长尾家奉行出身的樋口兼丰为川奉行，准备大举疏通信浓川、鱼野川的河道之际，就收到了来自八条宪繁的急报——沼田显泰暗杀其嫡男沼田宪泰，沼田家中正爆发内讧，宫野城城主沼田家景请求出仕上条家。 随后，清定就召宇佐美定满、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等家臣进行商议是否越山南下前去支援沼田家景一事。 “诸位，事发突然，沼田家重臣沼田兵部大夫将其子沼田上野介送至荒砥城中，并请求出仕本家。”清定说完就示意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将八条宪繁送来的急报率先递给了宇佐美定满。 “主公，上州可是总领家的领国，沼田家更是盘踞在利根郡长达五百八十余年之久，可谓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如今，当家对利根郡的形势了解不多，不能擅自介入沼田家的内讧，万一此举招致总领家的讨伐就得不偿失了。”宇佐美定满其实不同意支援沼田家景，因为沼田家的实力并没有遭到重创，只是几名重臣以及一名世子被杀，上条家若是仓促介入的话极有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眼下的总领家还有讨伐当家的实力吗？”富永长纲不禁笑了起来。 “富永备中守是否太小看总领家了？”宇佐美定满有些不满。 “臣虽然出自府中长尾家的谱代家臣，但对总领家的实力还是略知一二的。虽说总领家如今占据着上州一州以及野州、武州各一部，但家中大权仍被家宰长尾但马守所把持，家督上杉兵部侍郎宪政公并无多少实权。加上总领家才经历了‘享禄之乱’，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这也是为何主公先前派遣八条越中守出使平井城，最后无法获得总领家鼎力支持的原因之一。”富永长纲缓缓说道。 “话虽如此，沼田家与长野家、安中家等上州诸将联姻，万一他们发兵支援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该当如何？一旦当家大举越山南下，必然会导致领内守备空虚，若是府中长尾家撕毁和约，当家危矣！”宇佐美定满并不相信府中长尾家是真心与上条家停战和睦的。 “宫野城邻近清水峠，而且本家可以通过水运来对沼田兵部大夫进行支援。”清定打算支援沼田家景，并以此来换得进出上野利根郡的一个重要桥头堡。 “主公，出兵利根郡一事还需慎重。眼下正值春耕农事之际，若是当家所派出的兵力太少，则很难达成预期的目的，若是派出的兵力太多则会耽误春耕。一旦我军在利根郡失利，极有可能动摇当家在鱼沼郡中的统治。”宇佐美定满还是持反对意见。 “这样，斋木土佐守，你率一百军势运输五百石粮草前去支援沼田兵部大夫，本家之后会令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二人出兵相助的。”清定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仍然决定发兵对沼田家景进行支援。 因为，原本上条家与沼田家之间就隔着仙之仓山、谷川岳等越后群山，若是没有利根郡的在地势力进行协助，上条家的势力将很难延伸至利根郡之中。 如今，宫野城城主沼田家景主动来投，清定并没有犹豫太久，反而是力主出兵相救。 宇佐美定满见清定如此坚决，就不再反对。毕竟自从清定接任了上条家家督之位后，重大决策并没有失误过，反而让濒临灭亡的上条家起死回生，并一举将势力延伸至鱼沼郡之中。 之后，清定一方面派遣斋木尚重率一百军势运输五百石粮草先行出发，另一方面则是下令将驻守在鱼沼郡与西会津郡境目地带的虎捷备火速赶至坂户城与自己的马廻众进行合流。 可以说，清定此举是一招险棋。 不过，如今的沼田家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随着少主沼田宪泰以及数名重臣被杀，导致剩余的重臣们都担心沼田显泰的屠刀砍向自己。其中，被沼田显泰派往攻打宫野城的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也是一样。他们非常担心在攻灭了沼田家景之后，自己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结局。 最后，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尽管率一千余军势将宫野城团团包围起来，但并没有倾尽全力发起攻城，反而在城外踌躇不前。 第四十四章 劝说失败 长尾晴景越想急于击败神保家、越中一向一揆众，寻机一战定越中四郡。可毕竟世事往往出人料，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就是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还没等黑田秀忠征召军势并西进越中，长尾晴景就收到了上条清定庇护沼田家叛臣沼田家景的消息。 长尾晴景深知上条家此举意味着什么，一旦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对此不作任何表示，那么山内上杉家就极有可能会认为是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支持上条家此举。 如今，府中长尾家好不容易与山内上杉家的关系缓和，若是因此事再度交恶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了。 为了不招致山内上杉家的敌视，长尾晴景当即派遣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府中长尾家庶流，长尾为景犹子，长尾晴景义弟）作为使者前往坂户城，劝说清定放弃立即支援沼田家景的行动。 而上杉定实的态度刚好与长尾晴景相反，自从养女绫姬出嫁后，他就开始潜心钻研茶道、花道，也不去关心政务，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啥都不管。 等快叟良庆抵达坂户城外后，他才获知清定已经率六百余军势前往荒砥城了。 毕竟快叟良庆还担负着重任，只好摇了摇头后继续靠着两条腿向南鱼沼郡赶去。 得益于春季的冰雪消融，导致道路泥泞不堪，行军速度大打折扣，使得上条军不得不在荒砥城等候后援军势以及小荷驮队。快叟良庆也因此在荒砥城的本丸见到了穿着极不合身大铠的清定。 “贫僧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见过上条淡路守殿。”穿着一袭有些邋遢僧衣的快叟良庆恭恭敬敬的说道。 “快叟大师免礼，赐座。”清定见快叟良庆的僧衣都染上了泥沙后，只好让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搬来一张马扎，先让快叟良庆坐下。 “长尾金吾尉殿获知上条淡路守殿擅自率军南下，意图庇护沼田家叛臣沼田兵部大夫后，特地让贫僧前来劝阻，眼下上条家不应介入沼田家的内讧，更不应擅自发兵南下上州利根郡，一旦招致山内兵部侍郎殿的讨伐，越后七郡极有可能将再度陷入兵燹之中！还望上条淡路守殿慎重。”快叟良庆缓缓说道。 “快叟大师，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平时就在领内频繁征发劳役、加重赋税年贡。其子沼田右卫门尉为了治下领民，要求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减少劳役、降低赋税年贡，结果却遭到了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暗杀。之后，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还发兵攻杀支持沼田右卫门尉善政的同族、重臣，简直是骇人听闻！为了避免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兵锋进抵鱼沼郡，本家出于自保，不得不庇护沼田兵部大夫，还望快叟大师能够在长尾金吾尉殿面前为本家多多美言几句。”清定之所以会选择南下利根郡，就是因为看中了可以利用信浓川、鱼野川的水运来快速输送兵力以及运输粮草辎重。 “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毕竟是山内兵部侍郎殿麾下的重臣，就算其恶迹昭着，于情于理应由当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家宰长尾但马守殿来进行处置，而不是上条淡路守殿您发兵讨伐。”快叟良庆并不觉得清定有讨伐沼田显泰的大义名分。 “快叟大师勿虑，本家以及遣使至平井城，向山内兵部侍郎殿说明此事。本家此次出阵完全是应天顺人，行吊民伐罪之举。”清定也懒得与快叟良庆多费口舌，说完就赶紧示意八条与四郎带其离开大广间，让快叟良庆梳洗一番后赶回颈城郡。 “主公，看来上越府中的长尾金吾尉殿并不赞成当家出兵利根郡之事啊，是否需要早做准备？”宇佐美定满担心长尾晴景会直接派兵攻向刈羽郡、鱼沼郡，迫使清定率军返回。 “信州、越中两州的战事频发，长尾金吾尉殿哪里有如此之多的兵力来应对？况且，本家此次出阵利根郡，并非是兼并利根郡，反而是准备与长野信浓守联手。”清定说完就将手中的折扇指向了面前地图的箕轮城。 “与长野信浓守联手？！”宇佐美定满虽然对此感到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觉得清定是打算尽快从利根郡脱身。 “恩，长野信浓守是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的女婿，本家打算请长野信浓守长子长野左卫门大夫来继承沼田家的家名。”清定随即说出了他的设想。 “主公，那当家发兵利根郡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得不偿失啊！”宇佐美定满对清定的设定表示质疑。 “以本家目前的实力来说，无法兼并利根郡一郡之地，只能徐徐图之。而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盟友来瓜分利根郡。”清定还没有狂妄到与山内上杉家为敌的地步。 “可长野信浓守与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一样，皆是山内兵部侍郎殿麾下的重臣，谈何容易？等等······似乎可行！”宇佐美定满原本是觉得清定的设想难以实施，但很快想到了一件事——享禄之乱。 上杉宪政并非上杉宪房指认的后继者，是被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山内上杉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拥立所致。在上杉宪政获得最后的胜利前，山内上杉家的家督是出自古河公方家的上杉宪宽（足利高基之子）。 在上杉宪房逝世之际，上杉宪政才年仅两岁，上杉宪房在临终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上杉宪政继任家督之位后无法掌控局面，于是就趁着山内上杉家与古河公方家达成和睦后，迎一养子来继承山内上杉家的家名。 然而，等到享禄之乱爆发后，上杉宪政也才只有六岁大，连处理政务都做不到，就更别说领兵作战了。 因上杉宪宽继任家督之后，所作所为屡屡触犯国人领主们的利益，导致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上野的有力国人领主们纷纷向其举起反旗，并拥立当时连路都走不稳的上杉宪政为主君。 而后，山内上杉家的重臣们也开始各自选择阵营进行站队。 藤田家、西家、小幡家、安中家等国人领主选择站在上杉宪政一方；长野家、高田家等国人领主则是站在时任家督上杉宪宽一方。 可是，上杉宪宽实在是不得人心。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被赶出了上野，只能前往上总去投奔小弓公方家，并更名为足利晴直，此后就一直居住在上总宫原，也被人称之为‘宫原御所’。 第四十五章 劝说长野 尽管上杉宪政一方获得了享禄之乱的最终胜利，但并不代表就能对败者一方进行彻底清算，尤其是实力并没有遭到重创的长野家、高田家。 长野业正、高田宪显二人在战后经上杉朝兴、里见义丰等大名的斡旋调停之下，便出仕了上杉宪政。而身为家宰的长尾宪长也不愿波及上野、下野、武藏等国的享禄之乱规模进一步扩大，便代表上杉宪政宽恕了长野业正、高田宪显二人。 至于人缘较差的三富平六，则是在花园城城主藤田业繁、用土城城主用土业国、忍城城主成田亲泰等北武藏诸将的一致要求下，被长尾宪长勒令切腹自尽。 虽说长野业正获得了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的宽恕，得以本领安堵，但他一直对山内上杉家是貌合神离。为了稳固长野家在上野中部的统治，长野业正更是疯狂与邻近周边的国人领主进行联姻，打算以此来拱卫长野家。 当沼田家爆发内讧，以及上条家出兵南下利根郡的消息传至平井城后，上杉宪政并不打算坐视不理，反而是派遣使者前往安中城、箕轮城，要求安中重繁、长野业正二人立即出兵利根郡，协助沼田显泰平叛，以及击退入侵利根郡的上条军。 原本，长野业正是打算出兵击退上条军的，可没想到箕轮城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湛光风车。 “长野信浓守殿别来无恙啊。”湛光风车笑着走进了箕轮城本丸的小广间里，并坐在了长野业正的书案前。 “湛光大师？你怎么会突然来此？我听闻你已经效力上条淡路守了，此事当真？”长野业正借助书案边的烛火，看清了来者的脸庞。 “恩，确实如此。”湛光风车点了点头。 “那你我二人就是敌人了，趁我还没拔刀之前，还是速速离开箕轮城，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长野业正直接向湛光风车下了逐客令。 “贫僧此来是为了挽救长野家啊！长野信浓守既然打算让长野家就此家名断绝的话，那贫僧就只能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踏入箕轮城半步。”说完，湛光风车就起身准备离开，但他还没走出小广间，长野业正就叫住了他。 “湛光大师所言何意？眼下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已下令由我来担任总大将一职，统辖安中家、厩桥长野家等部军势出阵利根郡，怎么会导致长野家家名断绝？分明是对我委以重任，非常信赖！”长野业正不以为然道。 “长野信浓守，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你可别忘了享禄之乱你支持的是谁？！当今当主又是谁？！”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挑明。 “湛光大师，我看你是打算挑拨我与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的关系吧？！”长野业正说完就拿起一旁竖着的太刀，并抽刀指向了湛光风车。 “哼！贫僧若不是看在你我二人的交情，知晓你命不久矣，这才冒险潜入箕轮城中，看来你我二人的情分到此为止了。”湛光风车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失礼了，湛光大师请坐。”长野业正见湛光风车面不改色，就立即收起了太刀，想听一听自己如何命不久矣，更想知晓长野家如何会家名断绝。 “上条淡路守发兵越山南下上州利根郡，完全就是应天顺人，行吊民伐罪之举。而且，上条淡路守年岁尚幼，并非一般人能敌。在其接任上条家家督之位后，屡屡让府中长尾家折戟，前不久更是迫使长尾金吾尉授予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郡司之职。”湛光风车先是说明了上条清定的来意，并没有说他是为了开疆拓土。 “我也有所耳闻，就连长尾信浓守都无法奈何于他。”长野业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上条家已经与越后太守家联姻，并说服太守上杉兵库头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上条家与奥州的芦名家、伊达家都关系非同一般，一旦战事迁延日久，芦名家、伊达家纷纷向上条家进行支援，那么长野信浓守认为自己有几分胜算？若是出师不利，山内兵部侍郎殿将新仇旧恨一齐清算，恐怕勒令你切腹自尽都算是轻的了。”湛光风车随即将周边的形势分析给长野业正。 “湛光大师所言不虚，我主山内兵部侍郎殿对上杉兵库头殿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一事也表示反对。只是因沼田家突发内讧，这才没有上书足利将军家进行弹劾。”长野业正见湛光风车说的与自己所知的完全吻合，便逐渐放下了戒心。 “可长野信浓守，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山内兵部侍郎殿的赞赏吗？然后还能因此增加不少的领地。”湛光风车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打算以利诱之。 “湛光大师所言何意？难不成上条淡路守会主动率军撤回越后不成？”长野业正对此表示质疑。 “恩。我主上条淡路守之意是让长野信浓守殿之子长野左卫门大夫殿来继承沼田家的家名，而沼田兵部大夫则就此出仕上条家，两家再结为攻守同盟，从此以后不再刀兵相向，如何？”湛光风车随即将条件说出。 “此话当真？！”长野业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攻守同盟的起请文，只要长野信浓守不发兵进入利根郡，那么待我主上条淡路守击败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后，就能迎令郎至沼田城继承沼田家家名了。”湛光风车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 “我考虑一下，湛光大师明天再来吧。”长野业正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他不能轻易下结论，只是收下了湛光风车带来的攻守同盟起请文。 “贫僧告退。”湛光风车也不打算为难长野业正，便随即离开了小广间。 随后，长野业正就不顾深夜时分，召从弟厩桥城城主长野道安（长野一安）、藤井定俊（长野十六枪笔头、长野家笔头家老）二人登城进行商议。 第四十六章 流放显泰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长野业正虽然没有立即回复上条清定，但他心里的确有将势力延伸至东上野的想法，只是之前因享禄之乱站错队的原因，导致长野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致主家山内上杉家的讨伐。 随着上条清定主动递来的橄榄枝，顿时激起了长野业正原本深藏的进取之心。若是真能顺利将自己的长子长野吉业送至沼田城，去继承沼田家的家名，那么长野家的势力就横跨利根郡、群马郡、碓氷郡等地，并摇身一变成为上野一国之中的最大割据势力。 上条清定表面上是越山南下前去救援困守在宫野城的沼田家景，其实并不是为了开疆拓土，更不是为了兼并利根郡，而是为了借机稳固鱼沼郡的南方，好让上条家在攻略西会津郡时消除后顾之忧。 也就在湛光风车密会长野业正的同时，上条家使者八条宪繁也来到了平井城，向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说明上条家越山南下利根郡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反而是为了上野一国的安宁以及为冤死的沼田宪泰伸张正义。同时，还不忘向长尾宪长请求指认长野业正之子长野吉业为沼田家家督一事。 如此一来，上杉宪政与长尾宪长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想不明白这长野家什么时候与上条家勾搭上了？万一答应了上条家的请求，那岂不是让长野家的势力进一步扩大了吗？ 然而，眼下武藏一国的局势对于山内上杉家来说其实并不算好，反而有愈发糜烂的迹象——扇谷上杉家家督上杉朝兴病逝，享年五十岁，其年仅十三岁的嫡男上杉朝定继任扇谷上杉家的家督之位。 北条氏纲在上杉朝兴病逝以后，趁机蚕食扇谷上杉家的领地，以及调略扇谷上杉家旗下国人领主。 尽管上杉朝定在家宰难波田宪重的辅佐下，于三木原一带迎击进犯的北条军，反而失利，之后更是无力坚守本据河越城，于是就弃城而逃，躲到了难波田宪重的居城松山城之中。 为了解除扇谷上杉家的危机，上杉宪政在与家宰长尾宪长商议一番后只能暂不追究上条家越山南下利根郡一事，并同意上条家的请求，指认长野业正之子长野吉业为沼田家家督、利根郡郡司等职。同时，勒令斋藤家、白井长尾家等邻近沼田领的大身领主不得对沼田显泰进行任何支援。 不仅如此，上杉宪政、长尾宪长还授予长野业正利根郡郡代一职。 毕竟，在上杉宪政、长尾宪长二人看来，扇谷上杉家比沼田家要重要的多，他们很清楚什么叫做唇亡齿寒。一旦扇谷上杉家被北条家攻灭，那么北条家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山内上杉家。 而沼田家这边因沼田显泰暗杀沼田宪泰所引发的诸多连锁反应，给了沼田显泰的威望带来了极大冲击。 为了尽快关上利根郡的大门，沼田显泰屡屡遣使至宫野城外，去催促正在围城的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尽快将宫野城攻落，以免沼田家景与上条军合流。 由于山内上杉家态度的突然转变，使得沼田家的处境开始变得愈发不利起来。 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深知如今的沼田家也是四面楚歌，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援助，与其继续愚忠一个昏君，倒还不如及时倒戈相向，拥立新主，也好给长野业正、沼田吉业（长野吉业）、上条清定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自己也好本领安堵、家名存续。 于是，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便在商议一番后，就心一横，斩杀了沼田显泰派来的使者，并将首级送往上条军阵中，表示愿意担任先导役，协助上条军南下攻向沼田城。 面对宫野城外的沼田军诸将意图倒向自己一方的请求，清定并没有拒绝，反而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清定眼下才率了一千两百余军势越过了三国峠，以这点兵力去攻城拔寨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不过，清定也不是完全信赖下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便让沼田家景来担任大将，统辖他们一路南下，自己则是率本队在后方紧随。 上条军有了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利根郡诸将的加势后，在利根郡内的扫荡工作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接连攻落诹访木城、味城山城、明德寺城、观音山城、庄田城等诸多城池兵砦。 还没来得及稳定人心的沼田显泰在获知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倒戈的消息后，惊惧不已，他想不通为什么主家山内上杉家会选择抛弃自己，更想不通为何沼田丰前守、冈谷平内、名胡桃景宪等人会突然背叛自己。 见此情形，原本站在沼田显泰一方的川田光行（沼田家庶流）、赤松佑政、沼田景秀（沼田显泰之弟）、沼田义泰（沼田显泰之弟）等人纷纷劝说沼田显泰，为了沼田城的城兵以及领民的生命，应该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向上条军开城投降吧，一旦长野军北上，沼田家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谁知，沼田显泰铁了心要继续抵抗，不准备投降，甚至还训斥了一番准备投降的众人。 川田光行、赤松佑政、沼田景秀、沼田义泰等人在无奈之下一合计：咱们也不拦着他，别连累众人就行，主公抱歉了！ 最后，沼田家的同族、家中重臣一致同意将沼田显泰以及其家眷尽数流放出境，再派遣使者分别前往上条军和长野军阵中，与两家交涉开城投降一事。 天文六年，五月末。 在沼田显泰被沼田家高层流放出境以及沼田城开城之后，清定就按照先前与长野业正的约定，仅保留北利根郡赤谷乡一地，便率军撤回了鱼沼郡，并着手准备对西会津郡展开攻略。 长野业正见上条家如此信守诺言，感到非常高兴，为了答谢清定的斡旋，他就赠予了上条家骏马十匹、大米两千石。同时，还不忘安排家臣青柳忠家、长野主膳等人随沼田吉业一同进驻沼田城，以免沼田吉业被沼田家的重臣架空。 至于原沼田家家臣，长野业正则是一一颁下本领安堵状进行安抚。 第四十七章 意图东进 得益于北条家的不断北上，上条清定这才免于与山内上杉家交恶。在某种程度上说，清定还需要感谢北条氏纲的出兵。 虽说沼田家所发生的内讧因山内上杉家、上条家、长野家的介入而迅速平息，但得利的却只有上条家和长野家。其中，上条家获得了一千贯文价值的赤谷乡，长野家则是得以将势力延伸至利根郡，并获得了统治利根郡的大义名分。 不仅如此，上条家因此与长野家搭上了线，两家关系也逐渐升温。 尤其是上条军在攻落沼田城周边的支城兵砦后，没有带走任何的钱粮、铠甲、武具等战略物资，反而将府库尽数封存好，交由长野军来接收。这就使得长野业正认为上条家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武家，对清定好感度也是直线上升。 为了加深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长野业正便打算趁热打铁，主动向清定提出与上条家进行联姻一事。 对于长野业正要求联姻之事，清定并没有拒绝，只是眼下自己的年岁尚幼，还没有诞下任何子嗣。 就当清定因与长野家联姻之事而苦思冥想之际，小姓八条与四郎就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并呈上了一份书状。 “这是何人送来的书状？”清定在接过书状后并没有直接拆开，反而是将其放在一旁。 “启禀主公，是长野信浓守殿派人送来的。”八条与四郎随即回答道。 “哦？”清定一听是长野业正的书状，就赶紧拆开并阅览起来。 原来，长野业正是有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至坂户城，作为清定的侧室，打算以此来强化与上条家的同盟。 “对了与四郎，令尊除了你这一个儿子以外，膝下还有尚未进行婚约的女儿吗？”清定在看完书状后就抬头看了看八条与四郎，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额······臣有两个尚未进行婚约的妹妹，不知主公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八条与四郎并不理解为何清定会突然问起这个。 “很好。”清定感到非常高兴，但并没有立即回答八条与四郎。 于是，仅仅两天后，清定就告知同族重臣八条宪繁，自己准备收他两个女儿中的一个为养女，准备嫁给才继承沼田家家名不久的沼田吉业。 对于主君收自己女儿为养女的这一要求，八条宪繁也不便直接拒绝，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将年仅十岁的长女阿穗送至坂户城。在他看来，若是拒绝了清定，那么自己的前程极有可能到此为止了。 随后，清定就收与自己一样岁数的阿穗为养女，并派遣八条宪繁作为使者出使箕轮城，与长野家商议联姻的细节。 在收阿穗为养女后不久，清定就开始着手进行西会津郡的攻略。同时，还派遣内山满久作为使者出使黒川城，与芦名家商议夹击山内家、河原田家一事。 尽管西会津郡也与鱼沼郡相接壤，但想要进入就必须要翻越六十里越（越后鱼沼郡与陆奥会津郡之间的山岭，海拔约七百六十米）。若是在夏季和秋季前去，难度并不是很大，但在春季和冬季前去，难度急剧增加。 不仅六十里越的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岭之间还有着非常深厚的积雪，若是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极有可能造成冻伤，甚至是冻死。其恶劣的气候与鱼沼郡相差无几。 虽说从鱼沼郡很难进入会津郡，但整个会津盆地却非常富饶。 会津四郡周边被群山所环绕，一到秋收之际，片片水田的稻穗都闪耀着金黄的光芒。托盆地地形的福，能令陆奥诸郡大部分农作物遭受冻灾的山间寒风完全吹不进盆地之中，即便在其他地区收成不好的年头里，会津四郡的稻穗依旧株株颗粒饱满。 再加上会津四郡的水源较为丰富，很少发生河川泛滥之事。 由于诸多良好的地理条件，在整个陆奥一国之中，会津四郡的粮食产量是名列前茅。 另外，会津四郡地处交通要冲，有着通往奥羽两州各地以及关东八国、北陆道诸国的五条重要街道——白河街道、下野街道、二本松街道、米泽街道、越后街道。 这五条街道呈放射状向四面延伸而去。因此，会津四郡还被称之为陆奥的咽喉，在军事、商业以及农业上皆有着重大意义。 对于会津四郡，清定其实早就有所想法。只是因西会津诸将实力尚存，上条家与芦名家之间还没有频繁的联系，这才暂时搁置。 如今，西会津诸将在侵攻鱼沼郡之际遭到重创，长沼家又发生了下克上之事，使得山内家、河原田家的处境也愈发孤立。 此时，上条家东征西会津郡的时机已然成熟，上条领南面的利根郡绝大部分已成为长野家的势力范围，即将与上条家进行联姻的长野家更是随时能发兵越过黑岩山、至佛山等会津郡与利根郡之间境目地带的群山，向河原田领发起袭扰。 虽说清定是打算联合芦名家一同瓜分西会津郡，但他并没有料到，先前被沼田家家臣流放出境的沼田显泰已被芦名家收留。 因为，沼田家与芦名家一样，皆是出自桓武平氏三浦氏流。 而芦名盛舜收留沼田显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在芦名家攻灭河原田家之后，就能以助其重回旧领为名，伺机翻越黑岩山、至佛山等会津郡与利根郡之间境目地带的群山，一举将势力延伸至上野境内。 虽然一个人有野心并不算多大的坏事，但野心是需要有实力去支撑的，实力配得上野心，那野心可以让你实力越来越强；一旦实力配不上野心，那注定是一场悲剧。 清定自从率军返回鱼沼郡后，就一面进行整修道路，一面调集粮草辎重至邻近西会津郡的涉川城中，做好发兵的充足准备。他在获知沼田显泰得到芦名家庇护的消息后，就意识到迟早与芦名家会刀兵相见。 另一方面，得知山内上杉家没有追究上条家擅自越山南下攻入利根郡一事，长尾晴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长尾晴景自从清定没有经过自己与上杉定实的允许，擅自发兵介入沼田家的内讧，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加上越中方面接二连三的急报，使得长尾晴景是愈发消瘦。 第四十八章 意图谋逆 在这战国时期，是讲究自身实力的时代。 长尾为景活着的时候，越后七郡就战乱频仍。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尾晴景毕竟无法一直隐瞒长尾为景已经病逝的消息。 身在府中町的昭田常陆介认为长尾为景不可能卧病在床长达一年之久，更不可能拒绝同族、家中重臣的登城恭贺新年。 天文六年，六月一日。 为了验证长尾为景的生死，昭田常陆介就在其子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率两千余军势经海路抵达了直江津后，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一同于春日山城下请求面见长尾为景，并希望获得长尾为景的检阅。 而昭田常陆介的这个请求很快就被长尾晴景所拒绝，他以长尾为景需要静养为由，直接拒绝了昭田常陆介，甚至还派人催促黑田势尽快出阵越中。 尽管吃了闭门羹，但昭田常陆介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满，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长尾为景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人世了。不然的话，长尾晴景不可能像防贼一样防着同族和家中重臣。更何况，长尾为景若还在人世，长尾晴景有何胆量去迫使长尾景实于府中御馆自尽？ 长尾为景虽然对自己的女婿上条定宪、外孙上条弥五郎能下得了手，但唯独不会对如同左膀右臂一般的庶长子长尾景实痛下杀手。就算长尾景实出兵刈羽郡失利，长尾为景依旧没有对长尾景实做出任何实质上的处分，仍然是非常信赖，继续让其镇守在旗持城去牵制上条家。 昭田常陆介父子三人在求见长尾为景不得后，就只好前往了直江津。 在途中，昭田常陆介就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想说给了黑田秀忠与金津佑高。 “你们兄弟二人一路上行军速度慢一些，不必太快。”昭田常陆介骑在一匹黑马上，若有所思的说道。 “父亲大人，这又是为何？不是你让我们兄弟二人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做好出阵越中的准备吗？怎么如今又要缓慢行军？”黑田秀忠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老夫猜的不错的话，为景公可能不在人世了。”昭田常陆介异常平静的说道。 “什么？！”黑田秀忠和金津佑高听完后不禁双眼都瞪大了几分。 “长尾金吾尉殿要么是秘不发丧，要么是暗害了为景公，总之这段时间里长尾金吾尉殿的所作所为已然动摇了府中长尾家的根本。若是继续这样放任不管，恐怕长尾金吾尉殿就要对我们父子下手来保住他的家督之位了。”昭田常陆介早就看出长尾晴景根本没有其父长尾为景那般器量和胆识，就凭他与上条家缔结和议一事就能看出，绝非明君。 “那父亲大人，我们该怎么做？”黑田秀忠焦急的问道。 “你们行军至有间川一带后就停下，并伺机将后队改为前队，向府中一带发起突袭。届时老夫会集中杂役、心腹之人于府中町接应你们。途中若是遇到阻碍，尽数斩杀，一个不留。”昭田常陆介已然下定了谋逆的决心。 “明白！” 于是，昭田常陆介就在直江津目送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率军乘船离开。 由于长尾晴景这段时间疏于对昭田常陆介父子三人的监视，以及自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降临。 不过，好在长尾宪正正担任着黑田势的小荷驮奉行，使得黑田秀忠、金津佑高需要立即动身前往西颈城郡的城山城与其进行合流，如此他们才能获得一批粮草辎重用于继续行军。 而另一方面，长野业正率先将自己的女儿阿静送至坂户城，让上条清定纳为侧室，使得长野家与上条家结为姻亲同盟。 之后，清定便安排养女阿穗嫁给长野业正长子沼田吉业，与沼田家结为了姻亲同盟的关系。 如此一来，上条家、长野家、沼田家三家通过先后相互缔结婚姻来完成了缔结同盟，彼此之间也免去了后顾之忧，若是有对外战事发生之时，三家需要相互之间派遣援军进行支援，形成利益一致的攻守同盟。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对上条家、长野家、沼田家三家相互之间相互结为姻亲之盟感到高兴，但有一人就不乐意了。此人是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的八条昌胜次男八条左卫门定胜，因清定不打算让八条左卫门家断绝家名，便安排比自己大一岁的八条定胜提前元服，去继承八条左卫门家的家名。 可八条定胜一直暗恋着八条宪繁的长女阿穗，虽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两人之间常常有书信往来。 当八条定胜得知清定将阿穗收为养女，并送往沼田城去嫁给沼田吉业后，当即从刈羽郡的黑姬山城赶至鱼沼郡坂户城，并请求登城，希望清定能给他一个信服的说法。 “左卫门，你急匆匆的从黑姬山城离开并赶至坂户城外就是为了这个？”清定对八条定胜此举有些哭笑不得，虽说他承认阿穗娇嫩柔弱，如花似玉，将来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自己都有些心动。可为了消除上条家的后顾之忧，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将阿穗嫁至沼田城。 “主公，您又不是不知道，臣与阿穗自幼相识，就差向越中守殿送去聘礼了。”八条定胜感到非常懊恼。 “左卫门，看在你曾是本家的小姓，也与本家自幼相识，本家可以不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可你要记住，你如今是一城之主，更是八条左卫门家的家督，令尊、令兄皆殒命三分一之原，八条左卫门家就只能靠你来中兴了，岂能因儿女之情忘记父兄之仇？忘记中兴家族？”清定深知八条定胜是个苦命人，若不是父兄皆于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家督也轮不到他来继承，最后顶多担任自己的马廻众或侧近。 “可是······”就在八条定胜准备反驳清定时，却被清定打断了。 “将来本家治下绝不止刈羽、鱼沼两郡，本家将来定会为你寻一倾国倾城的美女来当正室，如何？”清定为了安抚八条定胜，当即向他做出了许诺。 “臣遵命，臣这就返回本领。对了主公，上越的直峰城、室野城、松之山城等地频繁有粮草辎重向府中一带输送，可能有大事发生啊！”八条定胜准备起身离开之际，赶紧将一则重要消息告知清定。 “哦？可能是黑田势需要大量粮草辎重才肯动身出阵越中，前不久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兄弟二人率两千余军势抵达府中直江津。”清定倒是对此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目前的心思全在如何翻越六十里越攻入西会津郡。 第四十九章 进入桑取 虽然镇守在旗持城的八条春纲、荻田正贞二人在获知黑田势渡海抵达上越后，就火速将此事告知了上条清定，可清定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清定看来，黑田势出阵越中是去年就定下来的，他都没有料到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能拖那么久才肯动身率军出阵。 因为清定早就得知长尾为景在春日山城以西桑取谷授予当地领民苗字带刀的特权，万一春日山城出现危机之时，这些半农半侍的乡士（获得武士身份的农民，或是居住在农村的武士）就需要立即携带兵粮、武器赶往春日山城进行协防。 桑取谷的领民一直把这当作足以自夸的荣耀，就算他们在田中务农，也要在腰间插着打刀，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特殊地位。甚至在村中举行祭典之际，桑取谷的领民们还会表演步弓的技巧。在务农的间隙，他们一刻都没有落下武艺修行，对长尾为景抱着极大的热忱与忠诚之心。 故而，当上条定宪纠集了上万之众迫近府中之际，长尾为景很快就调集了长期处于备战状态的桑取众，并派遣他们不断对上条势进行袭扰，使得上条势的整体士气迅速下降，参阵诸将更是畏首畏尾、踌躇不前。 战后，长尾为景更是将五百两黄金、一千五百贯文铜钱作为赏赐，送至桑取谷，来感谢桑取众在三分一之原之战的活跃表现。 所以，清定认为昭田常陆介就算想联合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一同举兵谋逆，首先就要击溃常驻于春日山城周边的马廻众、常备足轻，其次才是随时都能进入春日山城的桑取众。 然而，昭田常陆介为了增大自己夺取府中一带的胜算，不惜将自己的所有积蓄尽数拿出，意图以此来拉拢在府中长尾家素有忠勇之名的桑取众。 为了掩人耳目，昭田常陆介选择独自一人前往桑取谷。 随着梅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道旁繁茂的山白竹与紫阳花上挂满了水珠，色彩鲜艳。 春日山城一路向西，经过城之峰砦就能抵达桑取谷，期间有一条被当地人称之为‘山往来’的小道。平时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只是偶尔有樵夫与狐狸、野狼等出没。就算是白天，也能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说昭田常陆介在离开府中町奉行所时就穿上了蓑衣，此刻他仍然觉得肌肤生寒。在这满是湿气的山间小道上行走，腋下汗水更是不断。 注视着斗笠边缘不断滴下的雨水，昭田常陆介不禁感叹：为景公此刻多半已不在人世，若是他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如此信赖的桑取众为我所用来突袭春日山城的话，又会作何感想？一旦获得了骁勇善战的桑取众支持，不说府中之地，就算是整个上越也能取之易如反掌！ 就这样，昭田常陆介一边想着，一边沿着桑取川缓缓走入了桑取谷中。 桑取川贯通整个桑取谷谷底，自山间涌出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从被郁郁葱葱的榉树林包围着的山谷之中穿过，直达扶桑海奔流而去。 在这条不到三里的桑取川所经之处，星星点点的分布着二十余个小村落。一直以来，桑取谷的领民们将桑取川流域称之为‘川道’。 若想从西面攻打春日山城，就必须经过桑取谷。因此，不论是前任府中长尾家家督长尾为景，还是现任家督长尾晴景，都非常重视桑取众的作用，这也是为何破例授予他们苗字带刀的特权。因为春日山城一旦有事，他们可以立即进入春日山城或者是就地对入侵者进行袭击牵制。 而眼下管理桑取谷各个村落的桑取众头领是西吉尾村的肝煎（名主、庄屋、村长或领导的别称）斋京三郎右卫门。 昭田常陆介继续在蒙蒙细雨之中走下山谷，朝着西吉尾村走去。 只见山坡上狭窄的梯田一道紧挨着一道，鳞次栉比。梯田上还有不少村民正在进行农事，就如同传闻所说，就算是进行农事之时，也不忘腰间佩戴着打刀。 因为昭田常陆介是桑取谷外之人，他在不少村民警惕的目光下，不断向村中腹地继续走去。 “你是何人？！为何前来西吉尾村？！”就在昭田常陆介即将抵达肝煎所住的屋敷之际，一名凶神恶煞的村民就拦住了他，并开始质问。 “在下是为景公的近臣昭田常陆介，此次有要事与头领进行商议。”昭田常陆介面不改色的说道。 “哦？这桑取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外人进入了，在此等候，待我向头领禀报！” 过了一会儿，那名村民就引着昭田常陆介走向了肝煎所住的屋敷。 等到昭田常陆介走至屋敷外围的冠木门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村子倒是不大，可这肝煎屋敷的占地却是不小！ 大门是冠木门不说，两旁还有一道围墙将屋敷团团围住，甚至在院落里还有两座了望台。这与兵砦毫无区别。 昭田常陆介走进屋敷之后，就看到一座正在燃烧的地炉，屋梁、柱子皆是用粗壮而又沉重的栗木筑成，表面更是被烟熏得墨黑发亮。地炉上还吊着一口巨大的茶釜，白色的雾气不断向上升起。 “在下就是本村的肝煎以及桑取众的头领斋京三郎右卫门，村民们都说你是自称春日山城而来的使者，是真的吗？”斋京三郎右卫门肩宽背阔，四肢发达，身着一件鹿皮无袖羽织，不断的打量着昭田常陆介。 “正是。”昭田常陆介点了点头，并解下斗笠、蓑衣，还将佩戴的太刀、肋差取下放在玄关。 “自从三分一之原之战后，春日山城方面就再也没有派遣过一名使者至谷中，此次所为何事？”斋京三郎右卫门眉头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 “老夫是为景公的近臣出身，追随为景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如今府中之地并不太平，为景公之子长尾金吾尉殿先是宣布继承了家督之位，而后又宣布为景公长期卧病不起，需要静养，还不让同族、家中重臣进行探望。更有甚者，连今年的新年登城都取消了。”昭田常陆介佯装气愤的说道。 “这与我等何干？”斋京三郎右卫门不禁冷笑了一下。 “桑取众素有忠勇之名，难道是徒拥虚名吗？”昭田常陆介故意激了斋京三郎右卫门一下。 “当然不是！” “这些是老夫的积蓄，希望桑取众能挽救当家危难，出兵府中，讨伐恶逆之人长尾金吾尉，解救为景公。”昭田常陆介说完就将身上带着的一百两白银以及两百贯文铜钱放在了斋京三郎右卫门的面前。 “你这是何意？我等桑取众是为了钱财效忠的吗？若是收了你的钱财，岂不是败坏桑取众之名？！”斋京三郎右卫门并不知晓春日山城的实际情况，只知府中长尾家的家督已经换成了长尾晴景，甚至还对他们征收了比以往还要多的赋税。 “老夫替为景公谢过头领！” 第五十章 府中巨变 由于昭田常陆介的花言巧语诱使桑取众站在了自己一方，加上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也顺利抵达了城山城，并从长尾宪正处获得了粮草辎重的补给。 在获得粮草辎重的补给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并没有继续率军西进的想法，反而趁着长尾宪正以及城山城的城兵不备之际，直接发起突袭并一举夺城。自守将长尾宪正以下两百余人尽数被讨取，无一幸存。 随后，黑田秀忠就留下亲信家臣森备前守以及一百军势来留守城山城，自己则是与金津佑高一同率军火速折返府中，准备与昭田常陆介合兵一处后攻打春日山城，进而再控制整个府中一带。 虽然城山城是位于上越颈城郡，距离春日山城并不远，但因府中长尾家先前的横征暴敛之举，导致不少上越的领民都对城山城的陷落无动于衷，更没有人愿意去向春日山城告急。 此时的桑取众也在斋京三郎右卫门的率领下，以七百之众渡过有间川进入府中，并获得了昭田常陆介的三男昭田将监的接应。 昭田常陆介的计划目标非常大胆：直取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上杉家家宰长尾晴景的项上人头，并挟持越后守护上杉定实来增加己方的支持者。 天文六年，六月五日，深夜。 昭田常陆介将家中杂役、马夫、心腹奉公人等一百余人集中起来，并发放了打刀、长枪等武器后就赶往直江津的奉行所。 此刻当值的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景庆，若说平时深夜一般无事发生，顶多直江津的街道上安排几名奉行人巡逻一下即可，自己就能高枕无忧的在奉行所里一觉睡到天亮。 还没等长尾景庆进入梦乡，昭田常陆介就带人冲入了奉行所，并将长尾景庆架了起来。 “昭田常陆介？你意欲何为？！”长尾景庆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昭田常陆介后瞬间困意全无。 “长尾新七郎，你也是当家的同族重臣，老夫常年追随为景公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长尾金吾尉殿继任家督之位后，对老夫是百般打压。原本，老夫还想请求登城与为景公一见，申诉这些不公的待遇。可没曾想，长尾金吾尉殿却直接拒绝了登城，更是把昭田一族当做反贼一样处处猜忌防备。”昭田常陆介而后又话锋一转的说道，“眼下老夫听闻长尾金吾尉殿得位不正，已经无法压制越后七郡诸将，我等打算邀请阁下一同加入讨伐长尾金吾尉殿，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为景公只是病重无力执政，这才将家督之位让予嫡男长尾金吾尉殿，昭田常陆介难道是打算谋反吗？！”长尾景庆虽说此刻有些惊恐，但还是佯装镇定的怒斥道。 “既然这样，那老夫也就没有必要与阁下多费口舌了。”昭田常陆介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见长尾景庆不打算加入自己一方，甚至还意图当个绊脚石，就立即示意身后的同族昭田与七郎去了结了长尾景庆的小命。 虽然昭田常陆介顺利突袭了直江津奉行所，并讨取了长尾景庆，但距离控制整个府中一带还有一段距离。 很快，昭田将监就引着斋京三郎右卫门所率的桑取众抵达了府中町。 毕竟府中町距离春日山城近在咫尺，七百余桑取众就算是再熟悉周边地理也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的抵达府中町。 故而，桑取众擅自抵达府中町一事很快就由军奉行长尾景康来告知长尾晴景。 可这时的长尾晴景正与新欢藤紫在寝殿里翻云覆雨，哪里知道危机即将降临。 而昭田常陆介深知一旦开始谋反，那就停不下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随后，他就集中手头上仅有的八百余人向位于春日山城山脚的黑金门发起了突袭。 正值深夜之际，情况一时不明，再加上眼下并非战时，春日山城周边并没有多少常驻军势，仅有四百余人分散在各地驻守。 所以，当昭田军兵临城下之际，春日山城上下是一片混乱，甚至还有不少府中长尾家的武士直接脚底抹油逃走的。其中就有长尾晴景原本重用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 因事发突然，疏于防备，加上兵力寡少，长尾景康根本抵挡不住昭田军的猛攻，先后丢失了黑金门、千贯门等重要城门。 最后，长尾景康只能派遣两名得力武士前往本丸去协助长尾晴景尽快离开春日山城，自己则是率残部继续坚守至最后一人，为长尾晴景逃出生天争取足够的时间。 “为何外面火光冲天？怎么闹哄哄的？”长尾晴景迷迷糊糊的就被两名武士搀扶着离开了寝殿，而一丝不挂的藤紫也意识到危机到来，匆忙披上一件外衣后就紧随长尾晴景之后离开。 值得长尾晴景庆幸的是，突袭春日山城的敌军并不多，使得他能从对马谷的山间小道成功逃离春日山城，并抵达了上杉定实所在的府中御馆。 “启禀太守殿、主公，谋逆之人是昭田常陆介、斋京三郎右卫门！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二人已从西颈城郡赶至府中，请尽快逃离府中！”还没等长尾晴景喘口气，马廻众山村重信就将自己打探到了最新消息告知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 “你说什么？！昭田常陆介？！”长尾晴景听完后差点昏厥过去，他对此感到非常震惊和绝望。 尽管同族、家中重臣纷纷弹劾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父子三人，长尾晴景依旧没有削减他们的领地以及待遇，只是安排近臣架空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权势罢了。 可没曾想，昭田常陆介身为府中长尾家重臣，最后竟然会举兵谋逆。 更让长尾晴景气绝的是，素来以忠勇出名的桑取众竟然会加入昭田常陆介一方，并一同对春日山城发起了突袭。 而另一方面，主动断后的长尾景康在面对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的昭田军，寡不敌众，最后被昭田与七郎所讨取。 第五十一章 府中陷落 因事发突然，长尾晴景在逃离春日山城之际完全没能没有顾得上自己的正室府中御前以及自己的嫡男猿千代，还有弟弟长尾景房等人。 这就导致没能逃出春日山城的府中长尾家一族之人大都落入昭田军之手。当然，也有例外——虎御前。 虎御前在听到春日山城中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后就立即惊醒了，赶紧让侍女去叫醒虎千代，并带至自己的身边。 “母亲大人，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虎千代有些睡眼朦胧的问道。 “听着虎千代，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掀开这块榻榻米，只要你能活下去，就能保全府中长尾家的血脉。”虎御前说完就将年幼的虎千代抱起，缓缓放入榻榻米下的暗格之中，自己则是拿出了其父长尾房景赠予自己的一把短刀。 “虎御前殿，让您受惊了。”没多久，昭田常陆介就引着十余名手持打刀、长枪等各式武器的昭田军走进了虎御前的寝殿之中。 “昭田常陆介？难道作乱的是你？”虎御前见到昭田常陆介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反而猜到是昭田常陆介在作乱。 “作乱？怎么能这么说呢？臣也是出于无奈之举，为了越后七郡的静谧，臣不能放任长尾金吾尉殿胡作非为了。”昭田常陆介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为了越后七郡的静谧？你可真敢说。府中长尾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虎御前直接怒斥道。 “哼！长尾信浓守两度弑君，加上长尾金吾尉殿有些得位不正。臣为了越后七郡的苍生行的是大义之举！”昭田常陆介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狡辩道。 “那么昭田常陆介，你带着甲兵来到妾身的寝殿意欲何为？”虎御前并不打算与昭田常陆介继续争论下去，反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当然是为了虎御前殿的安危着想，请虎御前殿前往安全之地。”昭田常陆介假意笑着说道。 “哼，妾身是古志郡郡司长尾丰前守房景之女，越后守护代长尾信浓守为景的正室，岂能轻易受制于汝等乱臣贼子？！”虎御前说完就拔出了长尾房景赠予她嫁给长尾为景的短刀，当着昭田常陆介的面自刎而亡。 “慢······何必呢？”昭田常陆介原本就不愿与割据大半个古志郡的古志长尾家交恶，还指望能通过胁迫虎御前来拉进自己与长尾房景的关系，可没曾想虎御前竟然会直接选择自尽。 如此一来，昭田常陆介是百口莫辩，古志长尾家必然会因此彻底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缓和的机会。 不过，春日山城城番之一的长尾肥前守本就与长尾俊景交好，故而昭田常陆介就放过了他，甚至还对其进行拉拢，借机增加友军。 躲在榻榻米暗格之中的虎千代全程目睹了其母虎御前自刎的过程，她攥紧了双拳，一声不吭，只待昭田常陆介一行人尽数离开后才从暗格之中出来。 “母亲大人，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虎千代擦干了短刀的血迹，并收起了起来，悄悄的前往府中长尾家的菩提寺林泉寺。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皆意识到府中御馆不是久留之地，准备动身离开之际，就发现柴田尾张守急急匆匆的走进了大广间里。 “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昭田势正向此处赶来，请尽快离开御馆！”柴田尾张守焦急的说道。 “那向东逃入刈羽郡如何？”上杉定实下意识想到了上条家的根本之地刈羽郡。 “不妥，柿崎家已与黑田家联姻，也算是昭田一方之人，万一我等经柿崎领前往刈羽郡，岂不是自投罗网？”一旁的山村重信当即表示反对。 “不如······向东经大间城前往直峰城，那里地势险要，是先父苦心经营之地······应能阻挡昭田势的兵锋。”长尾晴景断断续续的说道。 “事不宜迟，尽快动身！柴田尾张守，你立即前往坂户城告急，请上条淡路守火速出兵救援！”上杉定实想来想去，眼下能依靠的就只有上条清定了。 “老臣遵命！” 于是，长尾晴景、上杉定实、明院月窓（上杉定实正室，长尾为景之妹）、藤紫、山村重信等一行人就赶紧离开了府中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第二天清晨，府中一带充满了各种味道，有血腥味，有硝烟味，有灰土味。 天空之中还到处飘着灰，这是尘世的灰；府中一带还有不少未曾扑灭的火，这是夺命的火。 曾经府中町繁华的街道，如今却是一片狼藉，民居、店铺等皆是如此。 曾经府中长尾家同族、家中重臣的宅邸前，皆是躺着几具无名的尸体，昭田势的武士、足轻们纷纷拿着各式的阵羽织、直垂等衣物站在大街上比画着取乐。这些府邸之中喊杀声、拖曳声、女子哀哭声、砍击声更是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作为昭田势参阵武将之一的桑取众头领斋京三郎右卫门看到这些场景很不是滋味，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听信了昭田常陆介之言。 很快，精神恍惚的斋京三郎右卫门就走到了府中御馆附近。 原本，上杉定实恢复一定实权后，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而如今却是作为行刑场，斩杀府中长尾一族以及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 首先被押解而来的就是长尾晴景的正室府中御前和其子猿千代。 这位府中御前是现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之女，照理说是可以免于一死的。可昭田常陆介与长尾俊景早就商议着准备拥立古志上条家家督上条房安为越后守护。 故而，在昭田常陆介眼中，上杉定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很快，府中御前就被反绑着，由两名昭田势的武士拖到行刑场中斩首。 至于那只有两岁的猿千代，昭田常陆介则是下令家中猛将昭田与七郎用长枪进行穿刺。 此等惨状，令在场所有人无不是毛骨悚然。 之后，又有二十余人被拖至行刑场。斋京三郎右卫门没有认出来是何人，只听一旁的町民说道:“长尾金吾尉殿的弟弟景房殿、大中寺住持快叟良庆、长尾信浓守殿之女道八姫、退隐重臣长尾备中守······” 第五十二章 府中惨剧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光是长尾晴景抛弃了自己的正室和嫡男逃命，就连马廻众的小黑吉次也是如此。 昭田势在突袭府中一带之际，小黑吉次正在大间城当值。当他得知府中一带遭到敌袭的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率大间城的城兵前去救援，反而是按兵不动，更没有派人去接走自己的家眷。这就导致其正室长尾道八于府中御馆外遇害。 不过，长尾晴景并没有追究小黑吉次的过错，因为他还需要小黑吉次率大间城的一百余城兵一路护送自己前往直峰城。 可上杉定实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没能逃出春日山城后差点被气得病倒，在逃往直峰城的路上更是没有好脸色给长尾晴景看。 然而，府中长尾一族、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的家眷都没能逃过一劫，先后在直江津、府中町等地被搜出。 这些女眷如今皆是浑身瘫软，被昭田势的武士架住，按照排列次序一一斩首示众。她们并没有等到救星的到来，更没有等到有人高呼‘刀下留人’。 紧接着的就是与昭田常陆介平时不睦之人。 这些人平时趾高气昂，不屑于与昭田常陆介这样的浪人出身之人亲近，此时早已是失魂落魄，有的早已被吓成痴呆的模样。尚能说话的，一跪下就苦苦哀求着，声称要尽数捐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愿为昭田家效力。 显然这样的条件并不能打动昭田一方诸将，负责监斩的昭田与七郎直接示意身后的武士们尽快行刑，无需浪费时间。 斋京三郎右卫门看得是心惊肉跳，他原本是想挺身而出，尽量救出一些人，但惧怕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占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曾经的权贵先后被处刑而无能为力。 此时的天气已然开始炎热，街道上的尸体无人清理，已是秽气逼人，蝇虫纷飞。 最后，斋京三郎右卫门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决定不准备继续为虎作伥，直接带着桑取众不告而别，返回了桑取谷中。 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并没有在春日山城之中找到长尾为景的遗体，最后经春日山城之中原本服侍过长尾为景的一名侍女才得知，长尾为景的遗体已经秘密葬在了林泉寺之中，为了掩人耳目，将其牌位写成‘大龙寺殿喜光道七’。 毕竟昭田常陆介是以长尾晴景得位不正为由举兵的，就不能对长尾为景的牌位以及遗体动手。 其实，虎千代此刻就藏身在林泉寺之中，并获得了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的庇护。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不敢带兵进入林泉寺，一方面是因为林泉寺豢养了两百余名僧兵，另一方面昭田一族的逝去之人牌位还供奉在林泉寺中。 万一招致林泉寺僧人的反感，很难保证这些僧人不会做出毁坏昭田一族的牌位之举，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虎千代得以幸存。 当然，昭田常陆介也没有忘记势力横跨刈羽郡、鱼沼郡的上条家，因为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为了能获得上条家的支持，昭田常陆介甚至还准备开出让清定担任越后守护代的条件。若不是因昭田一方的根本之地位于下越的蒲原郡，昭田常陆介早就有除上条清定而后快的想法了。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与此同时，鱼沼郡坂户城显得平静异常。 原先，上条清定准备发兵开始对西会津郡的攻略，鉴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率军经海路抵达府中一带，使得上条家不得不对此有所防备。 故而，清定在再三权衡之下，暂缓了对西会津郡的攻略，甚至还将虎捷备调往大井田城来增强国境的守备。 “十郎，来尝一尝妾身的茶道如何？”绫姬将一杯茶递给了清定，茶碗还是漆黑的珠洲烧，产自能登。 “嗯。”清定如今难得有闲暇之时来陪伴绫姬，自从他担任刈羽、鱼沼两郡郡司之后，需要处理的政务是越来越多。 可当清定接过茶碗之际，原本崭新的茶碗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很快整只茶碗迅速碎开，茶也因此全撒在了地板之上。 “十郎没事吧？这茶碗还是母亲大人特地买了送给妾身的，怎么会突然碎开呢？”绫姬是百思不得其解，赶紧来到清定的身边，查看他是否因茶碗的碎裂而划伤。 “无妨，无妨。”清定摇了摇头，他也弄不明白为何这崭新的茶碗会突然碎裂，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是不是妾身水烧的太烫了？”绫姬毕竟在嫁给清定之前是很少直接亲自动手的，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能是茶碗本身的问题，别放在心上。”清定只能笑着安慰着绫姬，若是虎御前买到了质量差的珠洲烧也是极有可能的，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完善的质量检测，更没有什么三包服务。 就在清定前脚安抚完绫姬之际，八条与四郎就快步走到了绫姬的寝殿之外，并汇报道：“启禀主公，昭田常陆介于两天前联同其子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以及桑取众发起谋逆，并一举攻落了春日山城、御馆。如今府中町、直江津等地皆被昭田势所控制，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下落不明。” “什么？！”清定在听闻八条与四郎的汇报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昭田一族至少会在天文十年以后才举兵，怎么会如此之快？ “千真万确，昭田常陆介还在府中一带行滥妨狼藉之事，府中町几乎全毁，据闻府中长尾一族多遭屠戮，就连太守殿之女府中御前殿、长尾金吾尉殿嫡男猿千代殿也都遇害了。”八条与四郎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 “那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绫姬焦急的问道。 “春日山城目前详情还在进一步探查，臣先行告退了。”八条与四郎说完就发现清定在示意他尽快退下，便赶紧离开。 “阿绫，你先别着急，我会派遣飞脚令刈羽郡的八条日向守、八条近江守等重臣进行探查，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清定目前还不确定自己治下的刈羽郡和鱼沼郡中有多少心向昭田常陆介一方的领主。 “恩。”绫姬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坂户之议 上条清定在好不容易安抚了绫姬后，就立即召内山满久、八条定胜、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同族以及亲信家臣至坂户城本丸大广间中议事。 正值越后纷乱之时，清定依旧不太信任鱼沼郡的土着国人领主，生怕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名存续倒向昭田一方。 “诸位，都说说看你们的看法吧，想必你们也获知了府中一带陷落的事情。”清定板着脸说道。 “主公，当务之急是确定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的下落，决不能让他们二人落入昭田常陆介之手。”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的丸山昌明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丸山助兵卫，话虽如此，可是眼下当家有多少可用之兵能用于搜索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西会津郡、颈城郡、三岛郡等地的境目地带皆需配置守军进行守备，尤其是上越的颈城郡，柿崎和泉守可是黑田长门守的女婿，更是昭田常陆介的孙女婿！”内山满久当即表示反对，他作为上条家的同族家臣，优先考虑的自然是上条家的安危得失，其次才是考虑别的方面。 “可内山扫部助殿，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啊！一旦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落入昭田常陆介之手，多半是凶多吉少。看看昭田常陆介于府中的所作所为，原先繁华的府中町尽毁，府中长尾一族更是多遭屠戮！”斋木尚重毕竟是原府中长尾家家臣出身，自然是想尽快将长尾晴景救走，以免府中长尾家嫡流断绝。 “当家其实不用太费心思去主动寻找太守殿与长尾金吾尉殿。”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宇佐美定满倒是开口了。 “为何？”清定顿时来了兴趣。 “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并不会向西前往西颈城郡去投奔山本寺伊予守殿，也不会南下去投奔桃井讃岐守殿和高梨刑部大辅殿，更不会向东去投奔柿崎和泉守。”宇佐美定满缓缓说道。 “山本寺家、桃井家皆是太守家同族重臣，太守殿在危难之时去投奔他们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宇佐美骏河守，你又是如何断定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不会前去投奔他们？”内山满久对此表示质疑。 “很简单，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自然不会再度让自己落入险境。”宇佐美定满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张越后七郡的地图，在地板上摊开，又接着说道，“山本寺领位于西颈城郡，与越中、信州两州接壤。素有忠勇之名的桑取众都站在了昭田常陆介一方，内山扫部助殿觉得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还能安然前往山本寺领吗？再说说桃井家和高梨家，桃井领位于南颈城郡，与信州接壤；高梨领则是位于奥信州。一旦昭田常陆介联合村上周防守向他们两家的领地大举发起侵攻，届时就真的是四面楚歌、无路可逃了。至于柿崎家，他们就更不会去。” “恩，确实如此啊！” “眼下太守殿只能逃入当家的领国了。” 听完宇佐美定满的一番讲解，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深表赞同。按照目前的形势来说，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能选择的就只有逃入上条领。毕竟如今的上条家领国横跨刈羽郡、鱼沼郡、信浓水内郡一部、上野利根郡一部，在越后一国的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且，如今的越后上杉家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非常紧密，尤其是上杉定实继承了越后上杉家的家名之后。再加上上条家家督上条清定还是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之侄、养女婿，两家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只是主公······这似乎是府中长尾家的内讧，与当家何干？当家本就与府中长尾家有着血海深仇，在座诸位除了光室妙智殿御前家臣出身的斋木土佐守、富永右兵卫尉等人外，哪一个至亲之人、族人不是直接或间接被府中长尾家所害？！主公应借机向昭田常陆介一方漫天要价才是。”八条定胜却突然语出惊人，并不赞同救下长尾晴景。 若不是这大广间里坐着的上条家同族、谱代家臣、原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人数较多，恐怕端坐着的斋木尚重、富永长纲等人早就忍不住要对八条定胜动手了。 “八条左卫门，长尾金吾尉殿毕竟是太守殿之甥，还是太守殿之婿，更是阿绫的实兄，于情于理，本家都不能对此见死不救啊。”清定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肯定了八条定胜的话。因为他本来就不希望府中长尾家愈发强盛，这对上条家来说本就不利。 眼下府中长尾家爆发内讧，连家督长尾晴景都被逐出了本据春日山城，这反而对上条家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此一来，不论是府中长尾家还是越后上杉家，皆是威权尽失，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上条家的发展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主公此时可是当家夺取东颈城郡府中长尾领的最佳时机！”八条定胜打算劝说清定向着行将就木的府中长尾家发起最后一击。 “八条左卫门，你是打算让主公当不忠不义之人吗？！如此一来，主公与那昭田常陆介又有和区别？！”怒斥八条定胜的倒不是别人，反而是原越后上杉家谱代家臣出身的宇佐美定满。 “可······”八条定胜刚想反驳宇佐美定满，却被清定叫住了。 “八条左卫门，本家能理解你，可此一时彼一时，冤冤相报何时了！本家的叔父已故上条播磨守、从兄上条弥五郎等诸多亲人皆殒命三分一之原，本家更是险些被长尾内记所部讨取。可让长尾中务少辅、昭田常陆介之辈来顶替府中长尾家，恐怕越后七郡将兵燹连年，永无宁日。”清定摇了摇头后无奈的说道。 “······”八条定胜听完清定的话后一时无法反驳。 “这样吧，你等返回领地后立即征召军势，做好出阵准备，本家随后会将此事通报至上州平井城，让总领家也知晓。”清定经过一番权衡后并不打算立即出兵，毕竟眼下越后七郡的形势尚不明朗，七郡之中的有力国人领主也都没有明确对此事进行表态，他可不打算做出头鸟。 第五十四章 水军来投 在结束议事后，上条清定将宇佐美定满单独留了下来。 “宇佐美骏河守，本家其实有意以讨伐昭田一方之名，行兼并之实。”清定在其余人等离开大广间后才缓缓说道。 “主公是打算趁机夺取昭田一方所占的府中长尾领，而后再进而攻打不愿听命于当家的越后诸将？”宇佐美定满隐隐约约猜到了清定的意图。 “宇佐美骏河守猜到了一部分，本家还打算派遣使者前往奥州，请伊达家暂缓送时宗丸殿进入越后，待越后七郡静谧后说。”清定的意图就是拖延时间，等他把越后七郡静谧，至少需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 而且，伊达时宗丸进入越后之后必然是为了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其所作所为更是会优先为伊达家所考虑。届时，伊达时宗丸必然会损害到上条家的利益。 “主公是不愿伊达家介入越后七郡的战事吧？” “嗯，不错。本家打算以一己之力来静谧越后七郡，不依靠任何诸侯。”清定点了点头，他准备以此来增强自己在越后七郡甚至是北陆道诸国之中的威望。 “只是这样一来，难度就增加了，昭田一方在下越的势力较为庞大，下越诸将大都与其暗中有所往来。”宇佐美定满对此有些担忧。 “只有这样才能让越后诸将彻底信服，不然越后仍会出现内讧。其实，大多数人只能是锦上添花，并不会雪中送炭。本家有意在有生之年中达成天下泰平。”清定可不想陷入无休止的平叛，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上条弥五郎，一定要替上条弥五郎实现这个理想。 清定如今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已经逝去的上条弥五郎而活，他还欠着上条弥五郎一命。 “臣愿意为主公达成天下泰平的志向而倾尽全力。”宇佐美定满当即表态。 “眼下最为关键的是鱼沼郡诸将的动向，尤其是原上田长尾家家臣。”清定最担心的就是这些新附的国人领主，万一他们倒向昭田常陆介一方，那么以上条家目前的实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弹压。 “只需主公找到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二人，那么就有了绝对的大义名分，越后七郡之中的宵小之辈也就不会轻举妄动。届时，主公就能倾尽全力应对长尾中务少辅与昭田常陆介了。”宇佐美定满认为破局的关键在于上杉定实和长尾晴景。 “既然如此，那本家来一出挟太守已令诸将！” 另一方面，长尾晴景在逃往直峰城的途中也在不断的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迫使跋扈的庶兄长尾景实自尽，那样的话上越之地就会太平无事了。 现如今，不论是府中长尾家还是越后上杉家，两家的虚弱尽在越后七郡诸将的眼中。 此时的府中长尾家和越后上杉家是既无财力又缺兵马，已经难以控制越后七郡诸将的自行其是，反而成为他们觊觎的对象。 昭田常陆介在屠戮了府中长尾一族、不愿追随昭田一方之人以及平时不睦之人后，原本侥幸留有一命的长尾肥前守对此是颇有怨言。 在长尾肥前守看来，昭田常陆介如此行事只会徒增敌人，让己方的处境更加艰难。 可没曾想，昭田常陆介并没有听进长尾肥前守的忠告，反而下令以暗中勾结敌军为名将其直接处死。这就导致原本准备改换门庭的须田右京、须田监物（须田右京族侄）、平田善次郎等越后水军众诸将害怕被株连，直接连人带船皆逃往了刈羽郡上条领，瞬间壮大了上条家的水军实力。 原先，上条家所能掌控的水军就只有一艘奉公兵船（较为坚固，但是没有出类拔萃的速度，善于接舷战）、三艘小早（小巧轻便的轻型战船，没有太多防护，极易燃烧）、三艘丸木舟（轻型战船，很难与中型、大型战船匹敌，难以进行接舷战），也就只能维持刈羽郡周边海域的安全，毫无远洋作战以及大量输送兵力的能力。 可随着原隶属于府中长尾家的越后水军众诸将前来投奔，使得上条家水军的整体实力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 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善次郎等人不仅为上条家带来了五艘关船（船舷强度、机动性、航速皆一般，但功能较为全面，善于支援大型船只作战）、七艘千石船（单帆单桅杆船，速度较快，善于接舷战）、五艘奉公兵船、十艘小早等诸多战船，甚至还有大量经验丰富的船夫。 当八条春纲将越后水军众诸将来投的消息告知清定后，清定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刈羽郡诸将皆善骑射，不知水战。一旦获得了越后水军众的支持，那么上条家将来就能通过海运的方式来将麾下军势投送到北陆道诸国的沿海地区，甚至更远。 随后，清定为表重视越后水军众诸将，便亲自赶往琵琶岛城为须田右京、须田监物等将接风洗尘，并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赦免了他们先前为昭田一方运输兵力、粮草辎重之罪。同时，清定对越后水军众中实力较强的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善次郎三人的待遇也是非常优厚，不仅赐给他们位于琵琶岛城城下町的宅邸，还许可让他们拜领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并更名为须田右京为定、须田监物村定、平田筑前守宗定。至于其余的越后水军众诸将，清定则是分别赐予太刀、阵羽织等物品。 之后，清定就将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以及大部分的战船皆配置在上条领与柿崎领境目地带的旗持城。 就在清定还沉浸在上条家水军实力突飞猛进的喜悦之际，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与上杉定实的亲信近臣柴田尾张守一同来到了琵琶岛城外，请求登城求见。 此时的清定随即意识到宇佐美定满先前在议事的猜测竟然一语成谶，柴田尾张守必然知晓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的准确位置。 于是，清定就赶紧在琵琶岛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了丸山昌明与柴田尾张守。 “参见主公（上条淡路守殿）。”丸山昌明与柴田尾张守在见到清定后，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快快免礼，柴田尾张守，叔父大人是否脱险？”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了上杉定实的安危。 “回上条淡路守殿，太守殿、明院月窓殿、长尾金吾尉殿等已逃至直峰城中，并做好了前往室野城或松代城的准备。”柴田尾张守随即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等人的位置如实告知清定。 “那就好，那就好。”清定这下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没有落入昭田常陆介的手中，那么自己就有机会获得足够的大义名分。 “主公，臣是否即可率军前往直峰城护卫太守殿？”丸山昌明此时倒是主动请缨，想率军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进入上条领。 “丸山助兵卫，本家深知你的忠义之心，但眼下不容犬伏城有失。听闻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正派遣使者暗中与昭田常陆介进行联系，就怕你率军前脚离城，后脚松之山大隅守就兵临犬伏城下。”清定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安排丸山昌明去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 “是臣冒失了······”毕竟丸山家好不容易才恢复家名和旧领，丸山昌明自然是不愿拿着家名和旧领去冒险的，就不再坚持要去护送上杉定实一行人了。 “那上条淡路守殿是准备派遣何人前去？”柴田尾张守试探着问道。 “八条左卫门。”清定随即想到了正镇守在上条城支城黑姬山城的八条定胜。 第五十五章 迎入守护 尽管八条定胜对护送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毕竟是上条清定之命，他只能率黑姬山城的一百余城兵动身前往府中长尾领与上条领的境目地带。 与此同时，身在春日山城的昭田常陆介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夺取了府中一带后，府中长尾家的金藏、兵器藏、粮藏等府库尽数被昭田一方所夺取。 如今的昭田家可谓是钱粮充足，昭田常陆介心中更是生出一番豪情：长尾为景可以弑杀越后守护、关东管领，进而攻占越后一国大部分地区，那么自己在获得了足够的钱粮后完全可以尝试一番，反正先前府中长尾家在越后七郡各地的横征暴敛之举已经丧失了民心，自己招兵买马就更为便捷了。 故而，昭田常陆介就派遣大量使者去致信劝诱越后七郡诸将加入自己一方，并派兵先后夺取了雁金城、虫川城、大间城、泷寺城、鲛之尾城等诸多府中平原外围的城池兵砦。 正所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率先收到昭田常陆介劝诱书信的德合城城主村山直义、不动山城城主山本寺定长、鸟坂山城城主桃井义孝、箕冠城城主大熊朝秀、尾崎城城主泉亲重（尾崎亲重）、中野小馆城城主高梨政赖等上越、奥信浓大身国人领主直接进行毁书斩使，丝毫不去理会来自昭田常陆介的示好。 放眼望去，整个上越、中越地区，就只有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善根城城主善根周广（北条毛利家庶流）、池舟城城主上原兵库、显法寺城城主井崎次郎左卫门、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等极少数领主表示支持昭田常陆介，并向昭田常陆介献上誓书和人质 而下越的形势却刚好与上越、中越相反，由于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并没有随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出阵上越，加上他先前还在领内大肆征召军势、囤积粮草，使得其声势异常之大。 所以，当长尾俊景在表态表示支持昭田常陆介后，很快就获得了不少下越国人领主的支持，其中就有包含部分扬北众在内的山浦城城主山浦主水正、五十岚城城主五十岚丰治、五十公野城城主五十公野尧信、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等人。 在这些人中，有些是素来与长尾中务少辅家交好的，有些是被长尾俊景所拉拢的，有些是曾被府中长尾家打压过，有些是因府中长尾家历年的赏赐不够而心怀怨恨，还有些则是想趁机将自己的领地扩张。 为了让自己能免除后顾之忧的南下攻入上越，长尾俊景甚至不惜引狼入室，请求芦名家进行支援，并许可芦名家自由切取蒲原郡的菅名庄。 由于先前伊达家的侵攻，导致扬北众中实力较为强劲的本庄家、黑川家、色部家等国人领主皆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面对长尾俊景的举兵作乱以及芦名家的西进蚕食，他们根本无力进行阻止。对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最大的支持就是保持中立。 天文六年，六月十日。 上杉定实、长尾晴景、明院月窓、藤紫、山村重信、小黑吉次等一行一百余人抵达了上条城外，清定更是一早就在上条城的大手门旁等候着，并在城中为他们准备了下榻之处以及热水。 “叔父大人、叔母大人无碍吧？”清定一见到灰头土脸的上杉定实和明院月窓，就赶紧快步走去询问道。 “无碍，无碍。”上杉定实在看到清定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加上他自从永正五年前往府中御馆就任越后守护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上条城一次，如今已过去了二十九年的时间。 “长尾金吾尉殿是否无碍？”清定自然没有忘记长尾晴景，毕竟长尾晴景眼下仍然担任着越后上杉家的家宰和越后守护代的役职。 “我是无碍，可是······”长尾晴景一想到自己没能带走正室府中御前和嫡男猿千代后，当即瘫倒在地，痛哭失声起来。 “请长尾金吾尉殿节哀。”清定前不久获知了虎御前、府中御前、长尾猿千代等人遇难的消息，他对长尾晴景的遭遇是深表同情。 “还不速速扶起长尾金吾尉殿？！”上杉定实见到长尾晴景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看来长尾晴景有时间能带走宠爱的侧室藤紫，怎么就没有时间去带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这演戏给谁看？ “诸位还是速速入城好生梳洗一番吧，下榻之处以及热水皆已准备妥当。”清定见气氛有些紧张后赶紧示意柴田尾张守先引着上杉定实和明院月窓夫妇二人进入本丸，省得他们夫妇二人看见长尾晴景心烦。 “主公，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果真倒向了昭田一方！甚至还将其子松之山刑部左卫门作为人质送往了府中！”还没等长尾晴景入城，八条定胜就从后面赶来，并下马向清定汇报道。 “咳咳······咳······”当长尾晴景听到府中长尾家被官出身的松之山大隅守投敌后不禁急火攻心，接连咳血。 “快安排医师为长尾金吾尉殿诊治！”清定先示意八条定胜等会儿汇报，而后就向小姓八条与四郎下令道。 “遵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小黑吉次、山村重信等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们更是急忙将长尾晴景抬至本丸的大广间里。 可就在清定前脚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进入上条城，后脚昭田常陆介派遣的使者就抵达了城外，并请求面见清定。 眼下，清定可没那么多功夫来见昭田常陆介的使者，他直接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为由，下令将其逐出上条领。 清定这么做一方面是与昭田一方划清界限，另一方面则是表面自己与昭田常陆介不同，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第五十六章 翁婿出家 随着下越蒲原郡有力领主长尾俊景的带头响应下，使得蒲原郡的诸多国人领主先后表示支持，这就导致府中长尾家的政治版图是急剧缩小。 不论是身在上越的昭田常陆介还是身在下越的长尾俊景，他们二人对眼下越后七郡的形势皆是感到非常乐观。不约而同的认为若是己方发起大规模的攻势，必然能一举攻略越后七郡。 之所以昭田常陆介与长尾俊景二人会这么想，就是因为眼下村上家正在对奥信浓诸郡进行攻略，使得长期支持府中长尾家的奥信浓诸将无力出兵协助长尾晴景夺回府中一带。 再加上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人也因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不断东进，而无法牵制昭田一方。 尽管昭田一方的优势愈发明显，可并不代表越后七郡的所有国人领主都会倒向他们一方。 其中，被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早就认定是友军的柿崎景家就出现了反复。 虽说柿崎景家迎娶了黑田秀忠的养女，但他在获知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的暴行后，就立即将正室黑田御前送入米山寺进行幽闭，并断绝了与昭田一方的一切往来。 不仅如此，柿崎景家还将自己的弟弟柿崎泰家作为人质，送至上条城，表明自己仍然是支持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一方的。 另一方面，自从上条清定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一行人迎入上条城后，每天早上都要专门向他们请安，并按照他们原先在府中的标准来进行招待。同时，清定还不忘派遣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切断昭田一方的海上补给线，以及袭扰昭田一方所控制的沿海地区。 当然，清定的这些付出并没有白费。 虽然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在上条城中仍然能享受到守护、守护代的待遇，但是他们深知自己和丧家之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获知家眷、族人、家臣等被杀害后，都无力去报仇雪恨，甚至连夺回居城、居馆都做不到。 故而，上杉定实就在参谒了实相寺后决定剃发出家，更名为上杉入道玄清，从此不再过问任何政务，只想一心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祈福。 长尾晴景也是紧随其后，在剃发出家，并更名长尾入道华岳光荣后，就自知无力领兵作战，将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节黑城城主上野家成、下仓山城城主福王寺孝重、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等身在三岛郡、刈羽郡、鱼沼郡、古志郡等地的家臣作为上条家的与力，由清定来进行调遣进行平叛。 在这段时间里，曾经抛弃了长尾晴景的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十六名亲信近臣们获知长尾晴景并未丧命后，先后赶往上条城，意图再度为其效力。 可如今的长尾晴景已是万念俱灰，在经历了正室、嫡男、弟弟、同族重臣死于非命；本据被夺取；同族、家中重臣背叛等一系列重大打击后，他每天躺着的时间更长了，有时会在寝殿外晒晒太阳。但身边的人他都不熟悉，除了侧室藤紫之外也没有任何感情，只好愈发沉默起来。就对原先最为宠爱的侧室藤紫，都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常见一个佝偻的人影在无力的飘荡着。 长尾晴景在随上杉定实一同逃入上条领后，身形愈发消瘦不说，就连食欲也下降了不少，每天基本上是躺着闭目不语，遐想着往日，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其实，家督的个人命运是与家族的命运深度绑定的，尤其是大权旁落之后，家督就更成为了乱世的浮萍被人拿捏。 所以，站在高处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而是由你所处的历史区间所决定的。 例如上杉定实，他是凭借外戚长尾为景之手来获得越后守护、越后上杉家家督之位的，所以他必然会受制于长尾为景。 虽然上杉定实之前不愿当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这也就导致上杉定实与长尾为景之间的矛盾最终发展到了武力相见的地步。 但就算上杉定实除去了长尾为景这个权臣，其实也无力扶起越后上杉家这座将倾的大厦。因为盘踞在下越蒲原郡、岩舟郡两郡的扬北众就是困扰历代越后守护的一大难题，如同祖传牛皮癣专治老中医。 可以说，一旦家督和“傀儡”这一标签绑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其悲剧的命运。 君主有时候，并不一定全是富贵。 清定深知府中长尾家在府中一带丧失人心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长尾晴景身旁的这些亲信近臣，自然是不会放他们入城去服侍长尾晴景的。 经过一番权衡后，清定就假传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之命，将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等人尽数赶出上条领，让他们返回本领思过。 至于来自柿崎景家的示好，清定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尽管柿崎景家很早就暗中与八条春纲进行联系，有意倒向上条家一方，但眼下府中长尾家可谓是大厦已倾，其同族的长尾中务少辅家再度举兵反叛，为何柿崎景家会在如此形势之下倒向劣势的一方？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清定一方面安排荻田正贞负责对旗持城进行严加守备，一方面召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宇佐美定满、丸山昌明、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同族、亲信家臣至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中进行商议。 “诸位，正值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皆遭不幸之际，黑田长门守之婿柿崎和泉守有意倒向我方，不知你们对此如何看待？”清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主公，柿崎和泉守可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他曾多次背叛已故上条播磨守殿，最近的一次更是导致我方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几乎全军覆灭。小心有诈啊！”八条宪繁先是提醒了一下清定，可不能忘了上条定宪是怎么败亡的。 “是啊，若不是柿崎和泉守的倒戈，我军在三分一之原仍然是兵力占有，恐怕早就匡扶太守家了！”八条能重也在一旁附和道。 “先不提那些往事了，长尾金吾尉殿也在城中，传出去有些不太妥当。”清定赶紧示意众人打住，长尾晴景本来就是体弱多病，万一再被气上一气，在上条城中身亡，那上条家可是百口莫辩，弄不好还会被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等人扣上一顶‘弑杀守护代’罪名的帽子。 “主公，眼下我方已经切断了昭田一方的海运，完全封锁了三岛郡、蒲原郡、刈羽郡、东颈城郡沿海的航路，并对所有商船、货船进行查验，昭田一方无法在上越之地进行补充兵源。能倚靠的就只有春日山城的金藏、粮藏了。”这时，作为笔头家老的八条春纲开口了。 随着上条家获得了越后水军众的支持后，也因此掌握了越后沿海地区的海运物流。清定更是对往来船只做了以下规定:一、制定统一的航运费，规定从下越蒲原郡沼垂至柏崎凑，五十石船只的运费均为永乐通宝二十文，然后再以此为标准决定其他大小船只的运费。这样就保证了营业和收益。作为交换，上条家要求各船只每年缴纳七百两白银；轮番征用各港口船只运送直辖领的稻米、木材、板材等物；要求各船只每天上缴五条海鱼。上缴海鱼是允许其在上条领周边海域上捕鱼的代价。 一旦控制了越后的海运以及信浓川的水运，不仅保证了在运送藏米和筑城所需的大量木材、板材时有船只可征用（运费由上条家制定并支付），还带来越后船运费这种高额收入。 控制重要地区和物流带来大量收入，增强了上条家的财政基础。 废除关所虽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在陆地和水上的交通要冲征收役钱（银）这一方式本身最后还是被继承了下来。 只要不影响流通，许多负责物流的组织都没有遭到否定。不过，清定所颁布的政策不仅是为了促进物流发展，也是为自己谋求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的利益。让上条家逐渐掌控越后的海运、水运，和征调柏崎凑等枢纽城市（港口）的船只、集散物资一样，不外是令其为自己的军事利益和经济利益服务，可谓是意义非常重大。 “恩，上越被长尾金吾尉殿的那些佞臣经过横征暴敛后，当地领民毫无余粮，而昭田常陆介为了获得领民的支持，就只能进行减少赋税、年贡。一旦战事吃紧，钱粮耗尽，届时就是败亡之时。”清定点了点头。 “只是，昭田常陆介很早就与越中的神保家、一向一揆众有所往来，一旦昭田常陆介通过越中获取援军和钱粮，那战事必然迁延日久，我方就难以夺回府中一带，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根基极有可能愈发稳固。”宇佐美定满随即将他担忧之处说出。 “山本寺伊予守、村山中务丞等西颈城郡诸将尚未倒向昭田一方，有他们牵制，神保家、一向一揆众恐怕不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吧？”八条宪繁对此表示质疑。 “陆路难走，那么海路呢？我方水军众封锁三岛郡、蒲原郡、刈羽郡、东颈城郡沿海的航路已是倾尽全力，若是昭田常陆介说服了佐州诸将怎么办？已故长尾信浓守可就是靠着佐州诸将的支持重返越后，并击退上州势侵攻的。”宇佐美定满不禁冷笑了一下后说道。 “话虽如此，已故长尾信浓守生前还与羽茂本间家联姻，总不至于佐州诸将尽数倒向昭田一方吧？”八条宪繁随即想到佐渡羽茂城城主羽茂高信可是长尾为景的养女婿（正室为长尾为景之弟长尾为重之女）。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深受已故长尾信浓守信赖，现如今呢？不还是举兵反叛了吗？”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羽茂高信会对府中长尾家伸出援手。 “八条近江守，龙捷备是否做好了随时出阵的准备？”清定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八条房繁。 “龙捷备自从府中一带被昭田一方占据后就马不卸鞍，人不卸甲，随时等候出阵的命令。”八条房繁这话倒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上条城并非位于前线，并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 “嗯，眼下北条家已倒向了昭田一方，收服府中一带失地之前，必须先除去北条家这个后患。”清定可不想自己的根本之地被偷袭。 “主公，眼下当家应等待总领家的决断。”这时，八条宪繁倒是提到了山内上杉家。 “为何？” “听闻昭田一方有意拥立上条美浓守为太守，若是眼下当家没有获得总领家的支持，恐怕······”八条宪繁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那又如何？！当今太守殿是足利将军家所认可的越后太守，而昭田常陆介、长尾中务少辅等人所拥立的上条美浓守又非足利将军家认可，就算获得总领家认可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清定并不打算眼下去寻求山内上杉家的支持。 “不论其他人，只是这柿崎和泉守先前的所作所为确实难以令人信服啊。”不仅是八条宪繁不信任柿崎景家，就连丸山昌明也是一样。 “这样吧，由八条日向守继续与柿崎和泉守进行接触，诸位在返回本领后做好出阵的准备。”比起是否获得柿崎家的加盟，清定更需要先解决腹心之患的北条家。 “遵命。” 值得上条家众人庆幸的是，在伊达稙宗的有力牵制下，芦名盛舜并不敢对越后有着非分之想。 毕竟，在伊达稙宗看来这越后一国迟早是伊达时宗丸的，将来更是伊达家的，怎么能让女婿去介入呢？ 当然，伊达稙宗的女婿们也是有远近亲疏、三六九等的。其中，他最为喜爱的女婿是悬田城城主悬田俊宗，甚至在伊达晴宗的极力反对之下，将伊达家的一部直领封赏给他。 可以说此事也是导致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对立的开始。 第五十七章 获得官位 上条清定之所以选择先对北条家下手，就是因为柿崎家所牵扯的人和事太多。 其中，宇佐美家的旧领小野城、岩手城如今皆在柿崎家的掌控之下。 而这时的伊达家并不是不想介入越后一国的内讧中，反而是因为没空。更准确的来说是家督伊达稙宗没空。 毕竟伊达时宗丸是伊达稙宗最为喜爱的儿子，一旦送去了越后，那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了。 为了确保伊达时宗丸本人的安全以及入嗣越后上杉家后不被架空，伊达稙宗经过再三思量后决定，为伊达时宗丸配置一百名家臣，随伊达时宗丸一同前往越后。 伊达稙宗认为，伊达时宗丸若是将来在越后处理政务上能得心应手，就必须对随同前往越后的家臣进行精挑细选。 而伊达稙宗的这番举动导致伊达晴宗大为不满。 因为，伊达稙宗为伊达时宗丸挑选家臣，甚至还盯上了伊达晴宗麾下的奉行人。 在伊达晴宗看来，就算是挖墙脚也没有这样挖的，哪里有父亲给自己儿子挖坑的？更何况还是将来准备继承家督的嫡长子。 很快，伊达晴宗就与频繁亲信家臣中野宗时、桑折景长等人进行密谈，意图对伊达稙宗进行取而代之。 而另一方面，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对遇到战事充满了极大的热情。 原本，清定按照军役账以及指出检地的贯高，计划在刈羽郡、鱼沼郡两郡征召四千军势，可不论是上条家治下领民，还是与力福王寺家、上野家、安田家等治下领民，他们的热情怎么也抵挡不住，结果应征前来的却直接达到了八千五百余人，比原计划翻了个倍还多一些。 当然，会发生这样的现象也是长尾晴景在府中长尾领实行横征暴敛之举所导致的。大量的领民选择拖家带口的逃至上条领，使得上条领的人口得到迅速增加。 尤其是刈羽郡，本就是地多人少。原府中长尾家治下的领民在听闻上条家善待领民后，纷纷选择归附上条家。 天文六年，八月十五日。 就在清定准备发兵攻打倒向昭田一方的北条高广之际，上杉定实为清定申请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获得了朝廷的批准。同时，上杉定实还为清定，向时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申请了朱柄伞、白伞袋（守护格可使用，守护代格则使用唐伞袋）两样免许。 上杉定实表面上是剃发出家不过问任何政务，但他心里还是非常清楚，若想早些让越后七郡达成静谧，就只有让上条清定来接任国主之位。若是让伊达时宗丸来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只会让越后七郡的内讧加剧。 不仅如此，长尾晴景还为了早些重返本据春日山城，就让清定来兼任颈城郡郡司、三岛郡郡司，让其有用足够的大义名分来征调仍忠于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一方的国人领主。 就连一向对越后一国事务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山内上杉家，也向上条家送来的一千石粮草以资军用，并表示支持上条家协助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进行平叛，拒不承认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等人所拥立的上条房安。 至此，清定虽无守护之名，已有守护之实。蛟龙终于得到了云雨。 在听闻清定获得了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足利将军家颁下的两样免许后，上条家的重臣们纷纷赶来恭贺，就连一向面和心不和的栗林赖忠、深泽尚重、大关亲信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们也纷纷向清定献上太刀作为贺礼。 至于为何栗林赖忠、深泽尚重、大关亲信等原上田长尾家重臣们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还是因为他们对形势的判断。 上杉定实如今的官位是正五位上兵库头，而他为上条清定所申请的官位虽说低了两个位阶，但却是正牌的实任国司，而非遥领，更非自称的官途名。例如毛利元就的陆奥守、长尾为景的信浓守等就是遥领，并非实任。 “臣等恭贺主公就任越后国司之职。”一众家臣在八条春纲的引导下，纷纷向清定拜伏。 “诸位免礼，本家如今受任于太守家、府中长尾家危难之际，自然是要为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排忧解难的，还望诸位能继续尽忠职守、竭力奉公。好让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早些重返府中。”清定如今脸上可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深知府中长尾家的赋税重地颈城郡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经济打击，若是不尽快从昭田一方手中夺回，只怕将来的重建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 “主公，如今朝廷、足利将军家、总领家皆站在了当家一方，昭田一方已然失去了大义名分，应尽快出兵将其攻灭才是！”丸山昌明当即进言清定应尽快出兵。 “恩，本家确有此意。”清定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说道，“如今本家以及麾下与力所征召的军势已达八千五百余人，加上一万七千余名阵夫、六百常备军势，兵力就达到了两万六千一百余众。” “两万六千一百余众？！”听到清定说出的兵力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没有料到上条家算上福王寺家、上野家、安田家等与力，竟然能拉出一支超过两万人的大军。 “长野信浓守殿、沼田左卫门大夫殿皆表示随时可以派遣一支援军进入越后协助我军平叛。若不是高梨刑部侍郎殿与村上周防守于奥信州诸郡交锋，不然也能派出一支援军进入越后。”清定这还算是少算了一些兵力，因为上条家尚未进行极限征召，更没有大肆招募浪人、山伏等入伍。 “如此一来，当家的后顾之忧已无，可以倾尽全力来讨伐昭田一方了，诸位一定要立下战功，主公与太守殿、长尾金吾尉殿可不会吝啬赏赐的！”就在清定话音刚落之际，八条春纲就高声说道。 “臣等一定奋勇杀敌！” “很好，本家期待你们的活跃！” 第五十八章 两军相遇 随着上条清定获得从五位上越后守官位的消息传遍整个越后七郡后，不仅是占据府中一带的昭田常陆介感到震惊，就连身在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也是一样。 昭田常陆介和长尾俊景怎么也想不通，都还没让上条房安使用‘上杉’的苗字，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二人的反应就如此之大？甚至不惜让上条清定来实任越后国司。 为了增强己方的战力以及突破上条家在海路的封锁，昭田常陆介不得不花费重金以及许以颈城郡一块领地，去与割据南佐渡的羽茂本间家进行交涉，希望能获得羽茂本间家的有力支援。 羽茂高信本就是见利忘义之人，他收到了昭田常陆介的好处后立马忘了自己还是长尾为景养女婿、长尾晴景义弟的身份，直接派遣家中重臣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长部高长、风间高盛等人，率六百余军势渡海南下前往直江津登陆，协助昭田常陆介协防府中一带。 同时，昭田常陆介已经获知了清定获得了节制颈城郡、鱼沼郡、刈羽郡、三岛郡等地诸将的权力，自然不敢疏忽大意。 在与羽茂本间家的援军合流以后，昭田常陆介就打算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意图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败上条家，从而奠定昭田家在上越、中越等地的绝对优势。 随后，昭田常陆介就在府中一带大肆征召军势，并让长子黑田秀忠为总大将、次男金津佑高为副将、同族猛将昭田与七郎为军监、养孙女婿柿崎景家为先手役，以五千五百余军势经大间城、虫川城等地后，迫近位于刈羽郡、颈城郡境目地带的尾神岳。 与此同时，清定早就调集了板木城城主发智长芳、须川城城主金子尚纲、六万骑城城主福岛政为、桦泽城城主栗林赖忠、浦泽城城主大关亲信、稗生城城主平子房政、小出城城主榆井治部少辅、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上条城城代八条房繁、荒砥城城主八条宪繁、直路城城主八条能重、黑姬山城城主八条定胜、桂山城城主内山满久、犬伏城城主丸山昌明、泷谷城城主黑金景信、仙石城城主藤目胜久、桂城城主宇佐美定满、涉川城城主宇佐美定胜、山谷城城主登坂清忠、大崎城城主登坂清高、千手城城主下平吉长、函山城城主泉泽河内守等己方领主，以八千六百余军势从上条城出阵，沿着鹈川一路南下至兜巾山布下阵势。 两军在尾神岳、兜巾山一带遭遇后爆发了小规模合战，双方均有伤亡，到了晚上则各自鸣金收兵。 上条军此时并不急于与昭田军进行决战，因为清定判断昭田常陆介手中的可用之兵并不是很多，此次派出的兵力更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旦将时间拖至秋收，那么昭田常陆介请来的佐渡众援军必然会撤离越后返回本领。 至于站在昭田常陆介一方的北条高广、长尾俊景等人，清定则是要求鸟坂城城主中条藤资、新发田城城主新发田纲贞、本庄城城代小川长资、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蒲原安田城城主安田长秀、刈羽安田城城主安田景元、高梨城城主长尾赖春（高梨赖春，高梨政赖庶子、长尾但马守养子）、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等人来负责牵制。 得益于清定的正室是虎御前所出的绫姬，故而长尾房景非常乐意出兵相助自己的外孙女婿。再加上，长尾房景还希望将来古志长尾家能通过此次平叛来增强在越后七郡的影响力，就能早些顶替府中长尾家位置。在他看来，清定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同样，长尾为重对出兵牵制北条高广也非常积极。 不单单是因为长尾为重的家眷大都丧命于昭田军的屠刀之下，还有一个原因是，长尾晴景已然膝下无子无女，自己还剩下一个儿子长尾景连。若是能在平定昭田一方的反叛中立下足够的功劳，说不定自己的儿子就会被长尾晴景收为养子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 可以说昭田常陆介在府中一带的滥杀无辜很快就遭到了现世报。他原本已经可以靠杀人立威，但他却并没有料到导致的结果恰恰相反。 就算府中长尾家以及其庶子家的家眷大都遭到昭田军的屠戮，可那些只是留在府中町作为人质的，像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府中长尾家一门亲族众依旧在外坐镇一方，手中更是有兵有粮。 这些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本来就对长尾为景重用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二人感到极度不满。 如今双方的仇恨更上一层楼，丝毫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另一方面，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与七郎等人却并不知晓柿崎景家早已暗中倒向了上条一方，甚至还向其表示，待攻灭上条家后，就将刈羽郡的白川庄、鹈川庄两地皆作为赏赐封给柿崎家。 表面上，柿崎景家是率八百余军势前来参阵，可实际上他早就将自己的弟弟柿崎泰家送往上条城当人质，并秘密幽禁了自己的正室黑田御前。他对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的空头支票完全不感兴趣，因为他早就从上条家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处获得了保证，只要倒向上条一方，并讨取昭田一方的首恶之人，上条清定会在上杉定实、长尾晴景面前极力斡旋赦免柿崎家与黑田家联姻，以及对府中一带遇袭见死不救之事。 再加上柿崎景家对时局的判断非常准确，他看得出昭田一方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为了柿崎家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只能尽快与上条家搭上关系，为此他不惜将自己的弟弟送往上条城中当人质，来换取上条清定的信任。 毕竟，正室就算是没了那也是黑田家的女子，之后再迎娶新的。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南颈城郡的大熊朝秀、桃井义孝虽说碍于兵力不足，但依旧牵制了一部分昭田军的兵力，并迫使昭田常陆介本人只能留守于府中进行调度以及镇守，并不能倾尽全力与上条军进行决战。 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人一边联合椎名常长抵抗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不断东进，一边派兵不断袭扰昭田军所占据的府中一带沿海地区。 第五十九章 昭田退兵 尽管昭田家占据了颈城郡大半，但其所面临的问题也不少——人口锐减、农田荒芜。 就算是经过大肆征召军势，昭田家也仍然无法在兵力上取得优势。 可以说先前府中长尾家所面临的窘境，现在昭田家一个不落的全都继承下来。而昭田家唯一没有继承的则是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 而且，昭田一方在府中一带大肆屠戮府中长尾一族的举动也并没有获得上条家高层的好感。 因为，昭田一族本就与上条家不睦。再加上时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也被赶出了府中御馆，这就导致上条家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的。 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小岛入道（小岛弥太郎贞兴之父）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在听闻长尾晴景、上杉定实等人逃离上越之后就都无所适从。 上条清定则是趁机派遣原府中长尾家谱代家臣出身的富永长纲、斋木尚重等人前去联络，使得这些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纷纷前来归附。上条家对前来归附的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十分优待，清定更是拿出大量钱粮来笼络人心。 因此，上条军的兵力很快就膨胀至九千五百余众，声势也更大了。 如今上越的形势其实非常明朗，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不论是占据了绝对大义名分的上条家，还是被扣上叛逆帽子的昭田家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行决战。 当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与七郎等人发现对面的上条军兵力是越打越多后，就赶紧派遣使者前往府中，请求昭田常陆介增派援军。同时，令原先担任先手役的柿崎景家作为偏师，前去突袭刈羽郡与颈城郡境目地带的旗持城；松之山城城主松之山大隅守、池舟城城主上原兵库等人则是向鱼沼郡腹地发起侵攻。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是打算以此来迫使上条军分兵，好减轻己方的压力，增大获胜的几率。 但上条清定身边并不是没有智囊存在，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的策略很快就被军师宇佐美定满所识破。 上条军的参阵诸将之中大都主张进行分兵进行抵御，以防昭田军攻入刈羽郡、鱼沼郡的腹地。 但宇佐美定满却提出了异议。 因为，分兵抵御表面上看是最简单、最符合常理，但同时也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尽管昭田军的三路攻势哪一路都得防，哪一路都不能丢，可宇佐美定满却认为这是昭田军计策。 若是上条军真的将现有的兵力一分为三，那么昭田军主力必然会趁着兜巾山上的上条军兵力减少之际一举东进，一旦此地的上条军无法抵御昭田军的攻势，那么这一路的昭田军必然会一举攻至刈羽郡腹地，将上条家的根本之地上条城、琵琶岛城等地尽数夺取。届时，中越原本支持上条家的国人领主们更会怀有贰心。 清定经过再三权衡后，赞同宇佐美定满的看法，便不打算分兵增援旗持城以及鱼沼郡与颈城郡境目地带的琵琶悬城、今井城、大井田城等地。 之所以清定不分兵进行抵御，其实他也是在赌，赌柿崎景家会真心站在自己一方。 此刻，对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雪上加霜的是，就连先前派出的偏师大将柿崎景家在率军返回本领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眼下的昭田常陆介手头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尤其是当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率桑取众返回桑取谷。 虽说斋京三郎右卫门没有直接表面是否倒向上条家一方，但他也没有说明会继续支持昭田家。 昭田常陆介深知眼下的桑取众如同一个随时引爆的焙烙玉，但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还需要提防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大熊朝秀、桃井义孝等人的袭扰，以及还需确保前线粮草辎重的补给。 当然，随着上条军与昭田军于尾神岳之际，清定还派遣不少物见潜入府中一带，到处散播昭田军在前线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以至于留守在府中一带的昭田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每次看到东面有烟尘卷起，就以为是上条军袭来，可谓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天文六年，八月三十日。 清定登上兜巾山山顶搭好的望楼之上眺望远方，目力所及，无边绿意，夏风送爽，蝉噪鸣侧，原野苍苍。 自从率军与昭田军进行相持开始，清定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因为他的压力很大。 今昔不比以往，清定如今肩负着收服府中、剿灭叛军的大任。 时值战国之世，已有太多的武士成为了冢中枯骨。一将功成，更是踏着无数的血肉之躯。 此刻，昭田军的本阵之中更是一片忙碌，战马的嘶叫声在风中不断传来，不时还有阵旗放下，就连一些营帐也开始拆除。 “昭田军是意图后撤了吗？”清定对此产生了疑虑。 两军相持，双方彼此之间都试探过，对各自的战力也有所了解。 上条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粮草充足，早就期待着与昭田军一战了，未曾料想昭田军竟然会选择怯战退走。 为了验证昭田军不是引诱上条军追击而后撤，清定当即派遣湛光风车前去打探，并下令各部做好了随时出阵的准备。 还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湛光风车就返回了上条军的本阵。 “主公，昭田军确实是准备撤离，黑田长门守、金津伊豆守等人意图率军退往直峰城、虫川城等地来阻遏我军兵锋。”湛光风车随即将打探到的情报告知清定。 “时机已至，如此一来我军可一战而下！”清定得知昭田军确实准备后撤后，就意识到一举击败昭田军的时机已至。 随后，清定便以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作为先手役，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三部作为次阵，率先向准备撤退的昭田军发起攻势。 进攻的法螺声吹响后，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率先出阵，向尾神岳周边的昭田军营地攻去。 如今，昭田军的退意已经非常明显，只要能将其截住，必然是大胜。而此战一旦取胜，上条军就可顺势直扑春日山城城下，并收复府中一带，这乃是无上之功。 第六十章 鏖战尾神 然而，湛光风车也只是打探到了昭田军的军议内容，而昭田军的真正动向和意图他并没有及时查明。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早就知晓上条清定并非是一般的黄口小儿可以糊弄，故而表面上是召开军议准备后撤至直峰城、虫川城等地借助有利地形来阻遏上条军的兵锋，实际上则是率军主动后撤来吸引上条军追击，并伺机对上条军发起突袭，从而一举扭转对昭田家不利的局势。 而上条清定与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相比作战经验还是显得有些不足，对收复府中一带还有些心急。 反观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他们都是长尾为景小姓出身，在目擩耳染之下也是学到了一些长尾为景领兵作战的技巧和策略。 此时的清定没了先前沉稳的气度，并没有再度派遣物见进行打探，反而是直接下了望楼，骑上了一匹八条与四郎牵来的白马，甚至准备亲率马廻众加入追击。 只见在原野之上，突然出现一支昭田军列成一排，背靠着昭田军营地之前。 作为上条军先手役的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在马上见了之后，不由得失声大笑起来。他们认为面前的这支昭田军排列在营地之前，组成如此薄弱的长蛇阵，只需率军凿开敌军的中段，即可一举击溃面前的昭田军。 随着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的号令，行进之中的上条军摆出了锥形阵，以龙捷备的骑马武士为头阵，每列人数逐渐递增，摆成较为密集的阵型，可以迅速凿穿昭田军的阵型，并打乱敌方的阵型，使其首尾难以兼顾。 很快，上条军的骑马武士纵马狂奔，风雷滚动，刀枪并列，一时势不可挡。 而这时的昭田军阵中却突然法螺声不断响起，立即从中间一分为二，让开前方不断迫近的上条军骑马武士，分为两队，向着上条军左右两翼进行夹击。 同时，昭田军营地之中早就隐匿着的骑马武士也立即冲出，快速从上条军两翼包抄冲过，留下一波波箭雨，将上条军的阵型搅乱。 发智长芳、金子尚纲、福岛政为三人统辖的上条军次阵大都是步军，被突如其来的昭田军骑马武士气势所慑，根本无心抵抗，纷纷向后方逃去，直接抛下了先手役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不管。 随后，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又让出空当，从两翼夹击准备夹击上条军的后方。 由于前方上条军已经摆成了锥形阵，冲击力较强，可阵型过于密集，无法迅速进行转向，只好一路向前方不断冲锋，意图给予昭田军致命一击。 可没曾想，昭田军营地前方早就密布了大量逆茂木（鹿寨、鹿砦，为防敌人攻击所设障碍物，以竹子或树干削尖，向外斜植，形如鹿角，故名），看到大量逆茂木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后顿时面如土色，知晓此战已无胜算，当即指挥军势进行转向，准备向后方突围。 位于尾神岳山顶的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见上条军已经中计后，当即令暗中调回的松之山大隅守、上原兵库等人将率军加入混战，以此来增加己方的胜算。 面对昭田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栗林赖忠、大关亲信、榆井治部少辅等部更是一触即溃，四散而逃，最后反而冲散了登坂清高、下平吉长、泉泽河内守等部的己方军势。市河赖房、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人见状，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纷纷选择后撤。 位于上条军本阵附近的宇佐美定满见战局对上条军愈发不利后感到非常焦急，相较其子宇佐美定胜的安危，他认为主家的兴亡更为重要。便立即派遣使者前去八条春纲的阵中，请求八条春纲想方设法护卫本阵，自己则是去阻遏昭田军的攻势。 毕竟宇佐美定满很早就与府中长尾军打过交道，对付师从府中长尾军战法的昭田军他自有经验。 宇佐美定满并没有选择直接率军前去救援被围攻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反而是下令麾下军势的第一、第二列蹲着弓步，以双手持握长枪，枪杆抵地，第三列则是陈腰半蹲，双手持枪，枪尖直指前方，后列的枪足轻各自手持长枪，准备随时补上前列。同时，还就地取材，紧急制作了一些逆茂木。 由于清定并不放心宇佐美定满，便令八条能重、八条宪繁二人分出所部的一部分枪足轻、弓足轻交由宇佐美定满来节制。 等到昭田军勇将昭田与七郎率骑马武士意图再度冲散上条军之际，却发现眼前的这支上条军早就准备了如林的长枪、竖起的逆茂木。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们看得是无不头皮发麻。 尽管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不断朝着宇佐美定满部持弓抛射，意图打开一个缺口。可上条军的足轻每倒下一个又会有后列的足轻补上缺口，长枪阵依旧是巍然不动。 面对如林一般长枪的威胁，马匹本能的恐惧，纷纷脱离骑马武士的控制，向着斜侧面冲去。可到处都是长枪，完全是避无可避。 就这样，昭田军的骑马武士与上条军的枪足轻开始碰撞，人马撞上了长枪阵。一瞬间，枪杆折断声、长枪入肉声、战马倒地沉闷声、腿骨被压断的碎裂声在阵线前列此起彼伏、源源不断。不少倒地的战马一边嘶叫着，一边还朝天蹬着四蹄。 昭田与七郎见麾下的骑马武士总算打开了缺口后，赶紧招呼着松之山大隅守、上原兵库等人向着上条军发起猛攻。 虽说此刻的清定脸色有些铁青，但总体上还是镇定的。因为手中的马廻众以及八条春纲、八条宪繁、八条能重、内山满久等部尚未投入混战之中，上条军的后备军势仍然充足。 “主公，是否派兵前去支援八条近江守与宇佐美民部大辅？”八条春纲非常担心八条房繁与宇佐美定胜两部会被昭田军一口吃掉。 “不用，眼下昭田军的攻势已经遏制，等会儿就看八条越中守的了。”清定此刻站在望楼之上，发现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完全失去了机动能力，昭田军的步军更是如同泥沙一般即将被拍散。 第六十一章 血战获胜 之所以上条清定会安排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作为先手役，就是因为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的战力以及士气远远高于其他军势，而且这两支常备的装备也是仅次于马廻众。就算遭到敌军围攻，至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不会像那些参阵诸将的军势一触即溃。 另一方面，清定为了增强八条宪繁所部的战力，特意将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小岛入道部调配给八条宪繁来节制。 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看着不断涌来的昭田军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尤其是八条宪繁，他更是对着身后的军势高声吼道：“今日之战，虽然凶险万分，我等唯有决战而阵，万死而后生！” 随后，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就抽出腰间的太刀，率军向着不断迫近的昭田军冲去。 其中，小岛入道才元服的儿子小岛贞兴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持一把野太刀不停的挥舞着，所过之处人马俱被斩断。 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二人更是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接连斩杀了十余名昭田军足轻。他们身旁的上条军武士、足轻更是不甘落后，各自手持长枪、打刀如墙而进，无不是奋勇当先，死战不退。一时间，阵前血肉横飞，无人可挡。 随着八条宪繁、小岛入道两部加入混战后，昭田军的攻势被彻底遏制，上条军也因此稳住了阵线。 黑田秀忠不甘战场主动权被上条军夺走，就令其弟金津佑高率本部军势以及自己的马廻众一部突袭上条军本阵侧翼。 在望楼之上站着着上条清定见状当即下令后阵待命的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出击。 法螺声很快从上条军本阵后方缓缓传来，声音沉闷悠扬，如铁如刀，刺破苍穹。 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军势很快就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昭田军扑面而来。上条军占据着地形优势，居高临下，速度更快。而金津佑高所部位于山脚，虽说他麾下还有一些骑马武士，但数量和质量明显不如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 为了大量杀伤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二人也顾不得战后夺取敌方战马，直接下令麾下的武士、足轻向着敌方不断持弓抛射，随即射倒了一批战马。 一轮箭雨过后，两军的骑马武士也碰撞在了一起，一匹匹战马在高速冲击下沉重摔倒，马骨、人骨碎裂声更是不绝于耳，鲜血飞溅四起，枪杆不断折断飞往半空中，刀刃划过铠甲发出的阵阵刺耳之声。 八条春纲、八条能重凭借着所占据的地理优势，仅仅一个冲锋就冲散了金津佑高部的阵型，并不断向前突进，直至将金津佑高部完全凿穿。 在凿穿金津佑高所部后，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二人也不做太多的纠缠，又率军向着与昭田与七郎鏖战的八条宪繁部冲去。 此刻的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很快就击穿了昭田与七郎所部的侧翼。 不少昭田军足轻、农兵见己方逐渐处于劣势后无心恋战，纷纷丢盔弃甲逃离战场。 小岛贞兴在混战中表现异常显眼，随着他手中的野太刀挥舞之处，铠甲如同纸片一般破碎，就算是遇到敌方的骑马武士，他更是手起刀落，将马匹与人体切割。 随着混乱在昭田军阵中不断蔓延，黑田秀忠也算是追随长尾为景参加过一些规模较大的合战，他明白眼下昭田军大势已去。击溃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不被聚歼，待战后收拢败军，再休整一段时间后，还是能再与上条军一战的。 于是，黑田秀忠急忙下令向府中一带撤退。 可是，随着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的加入混战，就使得昭田军没有多余的兵力来牵制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两部。 八条房繁和宇佐美定胜可不愿意放跑了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贼首，直接率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击溃了面前的昭田军后，就将昭田军的退路进行封锁。 兜巾山上的清定见己方完全取得优势后，便下令黑金景信、藤目胜久二人率一百余马廻众出阵，绞杀正在溃逃的昭田军败军。 到了傍晚时分，合战才宣告结束。 尾神岳、兜巾山一带积尸数里，血流成河，马嘶如云，一片惨象。昭田军的武士、足轻、农兵、阵夫等被讨取的人数高达两千余人，粮草辎重更是尽数丢弃于尾神岳。 至于昭田军诸将的结局并不一样：昭田家勇将昭田与七郎在混战之中被小岛贞兴一刀斩于马下；松之山大隅守被宇佐美定满所部枪足轻刺于马下被讨取；上原兵库意图率部突围时被八条能重所部弓足轻射杀；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长部高长、风间高盛等羽茂本间家诸将更是在逃离战场之际遭到落武者狩，首级也以二十贯文一个的价格卖给了上条军。 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在战局愈发不利之际，就直接抛下了己方军势不管，带着十余名马廻众逃回了春日山城，他们在途中根本不敢丝毫停留，生怕遭到落武者狩。 上条军则是在清定的命令下乘胜追击，一路接连收复荒城、虫川城、江守城、直峰城、唐野城、大间城、雁金城、池舟城等二十余座城池兵砦。 经此一役，上条家极大打击了昭田家的锐气。 当天夜里，清定还安排麾下军势收敛在尾神岳、兜巾山一带中阵亡的将士，并刊石立碑，嘉奖己方阵亡者的功绩，让米山寺的僧人们做法事。同时，清定的仁心也推及敌人，昭田一方的阵亡将士在经过首实检后也被一并掩埋。 原本，当长尾晴景、上杉定实这对翁婿逃出颈城郡后，越后诸将大都以为府中长尾家、越后上杉家已经无法复兴，因此不是拥兵进行观望就是选择倒向昭田常陆介、长尾俊景一方。 等到上条军于尾神之战大胜的消息传至整个越后七郡后，柿崎景家、加地春纲、黑川清实、中条藤资、安田长秀、山浦主水正等下越诸将纷纷率军前来与上条清定进行合流，或者是送来粮草辎重以资军用。 一时间，上条军势力大增，昭田一方则从此战开始由盛转衰。 第六十二章 昭田逃亡 尾神之战，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等人所率的四千七百余昭田军被上条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黑田秀忠、金津佑高二人更是最后仅率十余人狼狈逃回了府中一带。 一开始，昭田常陆介是不相信府中一带的流言，可随着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带着十余名骑马武士狼狈至极、灰头土脸的逃至春日山城城外后，他傻眼了。 这上条清定今年不过十岁，率上条定宪所留下的残兵败将，却先后攻灭上田长尾家、大井田家，期间还击退府中长尾家的侵攻，并迫使府中长尾家与其进行停战议和。多次以奇兵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如今，上条家更是获得了越后七郡绝大部分的国人领主支持，能节制的军势高达上万之众。前不久还于尾神岳、兜巾山一带一战击败了昭田·羽茂本间联军，其兵锋直指府中一带。 这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尽管昭田常陆介一度夺取了上越大半之地，可偏偏半路杀出个上条清定来！ “父亲大人，不是我等轻敌大意，而是那上条十郎与麾下诸将上下一心、令行禁止，其兵力更是我军的两倍以上。原本，我等是打算令柿崎和泉守率一部军势突袭旗持城，迫使上条军分兵救援。可柿崎和泉守却在率部进入其本领后就按兵不动，听闻后来柿崎和泉守还倒向了上条家一方······”黑田秀忠说着说着就涕泪直流，他从未败得如此惨烈。 “此战之败并非你等之过，柿崎和泉守本就是骄悍难制、反复无常之人，他就算是阵前倒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昭田常陆介说完后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长叹了一口气。 “这柿崎和泉守简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早知如此，就应该在军议之际将其斩杀！”金津佑高愤怒的一拳锤在了地板上。 “事已至此，难道眼下我军还有多余的兵力去讨伐柿崎和泉守吗？”昭田常陆介不禁苦笑起来。 “如今我军仅能掌控的上越之地，就只有春日山城、直江津、府中町、福岛砦等地，守备更是捉襟见肘，很难抵御上条军的侵攻。”黑田秀忠对前景感到非常担忧。 “就怕柿崎和泉守会主动担任上条军的先导役。”金津佑高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柿崎景家，因为柿崎家眼下是整个颈城郡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国人领主。 “柿崎和泉守是父亲大人的义孙，也是我的义子，照理说不该对当家太过绝情吧？”黑田秀忠并不相信柿崎景家会做出对昭田家落井下石之举。 “人心难测，若说别人有可能不会对本家落井下石，若是换作柿崎和泉守，恐怕极有可能。”昭田常陆介对柿崎景家还是较为了解的，曾经他就当过说客去调略柿崎景家至府中长尾家一方，而调略最低筹码就是加封领地。 “那父亲大人，我等不如退回下越从长计议吧。”黑田秀忠试探的问着。 “直接退回下越几乎难比登天。事已至此，只能先北上佐州，而后再前往下越。”昭田常陆介深知眼下的越后沿海地区大都被越后水军众所封锁，很难直接渡海前往蒲原郡，只能效仿长尾为景曾经为了躲避山内上杉家兵锋那样逃往佐渡。 “万一那位羽茂对马守殿怀有歹心，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吗？！”黑田秀忠可不认为羽茂高信值得信赖。 “届时，为父将上越让渡给他，并许以表奏其为颈城郡郡司。”昭田常陆介如今也就只能弄些空头支票来糊弄羽茂高信了。 于是，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就率一百余马廻众在对府中一带进行滥妨狼藉后，就乘船渡海北上，逃往佐渡。 至于那些临时征召的足轻、农兵，见主君逃跑后，自然就没有继续为其卖命的心思，纷纷作鸟兽散。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在获取大胜后异常冷静，立即派遣家中重臣八条宪繁返回上条城，将己方大胜的消息告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 虽说府中一带近在眼前，但清定并没有挟大胜之余进军的想法。 因为，春日山城与其他城池不同，周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防守方只需少量军势就能阻挡数倍甚至是数十倍以上的敌军。 再加上，先前在尾神之战中，上条家的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伤亡非常惨重。 其中，龙捷备阵亡一百五十人，轻伤三十人，伤重不治者二十人，重伤致残者二十人；虎捷备阵亡一百人，轻伤五十人，伤重不治者三十人，重伤致残者五十人。 可以说，眼下龙捷备、虎捷备两支常备军势加起来就仅剩下一百五十人尚有作战能力。 故而，清定就先进行定功、核赏，以及对战场进行打扫。 就这三样大事，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以后，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逃往佐渡的消息也传至位于直峰城的上条军本阵。 清定在经过再三确认后，才以八条春纲、八条能重两部为先阵，令他们先行率军进入府中一带维持治安，并将遭到昭田一方杀戮之人的尸体进行厚葬。 此时的府中一带，虽然陷落了两个月的时间，期间却遭到了非常频繁的滥妨狼藉之事。 尤其是府中町、直江津等地生活的领民，他们遭受的苦难最为深重，每天过得都是心惊胆战，可谓是度日如年。 当上条军打着竹雀纹大旗缓缓开入府中一带后，男女老幼更是一片欢呼，不少人更是控制不住喜极而泣。 不仅如此，上条军还擒获了一百余名曾效力于昭田军的浪人、山伏等。这些人被押解进入府中町后，更是引发了无数的欢呼声。 这一次，清定没有将行刑台设置在府中御馆周边，反而是设置在了直江津。 随着从逆者的头颅一颗颗被斩下，让整个直江津里里外外都兴奋不已。 第六十三章 进驻御馆 正所谓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逃，能逃则逃，不能逃则降，能降则降，不能降则死。 昭田常陆介从不认为逃跑是一件感到耻辱的事情，因为他早就随长尾为景一同从上越逃往越中，而后又渡海逃往佐渡。这一次，他只不过是省去逃往越中的步骤罢了。 天文六年，九月二日。 当八条宪繁抵达上条城，并将己方于尾神岳、兜巾山一带大胜昭田军的消息传入城中，上条城里里外外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高兴。 尤其是长尾晴景，他从病榻之上听到己方大胜的消息后，经侧室藤紫扶起后起身，不禁面向春日山城，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如此一来，他总算可以重返居城了。 而上杉定实与正室明院月窓二人也是喜极而泣，但高兴之余，上杉定实很快就意识到长尾晴景还有可能重返居城春日山城，自己就不一定能重返府中御馆了。 因为，如今越后七郡之中天数、人心尽归上条清定所有，而上杉定实这个名义上的越后守护早在长尾为景在世之时就已经形同虚设，他就算能重返府中御馆，可又能号令得了谁？再加上，上杉定实夫妇二人在逃出府中御馆之时过于仓促，家宝、系图更是一样都没来得及带走。 在经过再三思虑后，上杉定实就让八条宪繁传话给清定，自己年岁已高，如今只想留在这上条城中安享晚年即可，不适合继续履行越后守护的职责。 高处不胜寒。在太平盛世之时，君主能力的短板还可以通过相关的制度来进行弥补，但身处战国之世，即使一个君主雄才武略，有时也很难全身而退，更别提资质平庸的人。 这也是为何上杉定实从长尾晴景处获得一部分守护实权后就再度放弃的原因。 而长尾晴景虽然有重振府中长尾家的志向，但他的能力和职位不匹配，只能在享乐中逃避，这也是导致昭田常陆介谋反的一个原因。 与此同时，清定在进入府中御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各部严格约束军势，不得在府中一带进行滥妨狼藉之事。同时，他还以山本寺定长为颈城郡郡代、黑金景信为府中町町奉行、八条春纲为直江津奉行，负责安抚当地领民以及协助当地领民进行战后重建的事宜。 “主公，臣等都在春日山城、府中御馆中搜索不下于十次，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以及府库之中的所有金银、铜钱等财物皆被昭田常陆介那厮带走了。”宇佐美定满快步走入府中御馆的大广间后，向着端坐在主位上有些发愣的清定汇报道。 “哦，辛苦了。”这时清定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句。 “主公，是否派兵进行追击？昭田常陆介既然能在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带上太守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逃亡速度必然不会太快，只需派遣轻快战船追击，必然能追上。”宇佐美定满认为昭田常陆介带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逃亡，其速度必然不会太快。 “不必了，我等还是做好准备迎太守殿和长尾金吾尉殿重返府中吧。”清定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去追，而是担心昭田常陆介万一狗急跳墙，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毁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毕竟，昭田常陆介的首级并不如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值钱。只要有了那些，才能名正言顺的统辖越后诸将。 “可······”就当宇佐美定满准备继续劝说清定之际，八条与四郎就来到了大广间外。 “启禀主公，外面有一名自称为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的僧人求见。” “快请！”清定一听来者是天室光育，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八条与四郎就引着一名年长的僧人缓缓走入了大广间中，宇佐美定满也识相的坐到了一边去。 “贫僧天室光育见过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天室光育恭恭敬敬的说道。 “天室住持快快免礼，您可是越后七郡之中皆知的高僧，本应我亲自前去迎接才是。”清定很早随上杉定实、上条定宪等人参谒林泉寺之时与天室光育有过一面之缘。 “贫僧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僧人罢了，并非得道高僧。”天室光育非常谦虚的回答道。 “天室住持过谦了，不知天室住持此次前来有何要事？为何不派遣一名僧人前来？”清定这时才问起天室光育为何而来。 “贫僧在昭田常陆介攻入春日山城之际，庇护了一名府中长尾家的族人，算起来还与国司殿有些关系。此等大事贫僧只能亲自前来。”天室光育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与我有些关系？”清定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是谁，他与府中长尾家目前的唯一关系为长尾晴景，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幸存下来他还真不清楚。 “嗯，是已故虎御前的孩子——虎千代。”天室光育见清定没猜出来，便说出了答案。 “虎千代？！他还活着？！”清定一听虎千代这个幼名就立即联想到了后世历史书上有着‘军神’、‘越后之龙’、‘越后之虎’等诸多诨名的名将上杉谦信。 细细算来，如今也只有七岁的样子。 “嗯，这孩子与同龄人不一样，喜欢的却是武家之道。”天室光育说完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虎千代出生于武家，喜欢武家之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清定并不理解天室光育的话是何意义。 “若是男子也就罢了，可她并非男儿身。”天室光育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 “什么？！”清定听完天室光育的话后，双眼不禁瞪大了几分。 “为了掩人耳目，贫僧只好将她打扮成沙弥（年龄在七岁以上，未满二十岁时出家的男子）。”天室光育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保下了长尾虎千代。 “天室住持之功我会如实上报至长尾金吾尉殿处。”清定对此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打算着将虎千代培养成家中头号猛将的，可现在好像并不能了。 “贫僧不敢居功，本寺之中昭田一族所供奉的牌位、衣冠冢等贫僧已下令尽数捣毁，国司殿可派人随时查验。”天室光育摇了摇头，他在昭田常陆介攻入府中一带之际，没有及时派遣寺中僧兵进行阻遏就已经心生愧疚。 第六十四章 逃入佐渡 上条清定在派八条与四郎送走天室光育后感到非常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将长尾虎千代培养成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然后自己就能同时开展对信浓、关东八国的攻略。 可世事无常，清定的梦想被打破了。 “主公，这可是好事啊！”这时，端坐在一旁的宇佐美定满高兴的说道。 “好事？宇佐美骏河守是如何看出这是好事的？”清定有些不满的问道。 “如此一来，府中长尾一族就只剩下长尾金吾尉一个男丁了，若是稍有差池，府中长尾家就绝嗣。对于绝嗣的武家，就只能处以除封的处分。现如今，长尾金吾尉正获得当家庇护，一旦此人故去，那么主公就能借太守殿之名对府中长尾家进行除封，没收府中长尾家的全部领地。”宇佐美定满缓缓道来。 “这······”清定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主公，府中长尾家可是与当家、太守家皆有着血海深仇，这些年来更是屡动干戈，互为仇雠啊！”宇佐美定满继续劝说道。 “此事应从长计议，眼下需要对满是疮痍的府中进行重建，而且还需要对尾神之战中不战而逃者进行惩处。”清定目前还不打算过早接手国主之位，相比起国主之位，他更想对那些在尾神之战中率部不战而退的国人领主进行一一清算。 “确实，这些人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若是继续留着他们，恐怕他们还会再度倒向敌方。”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非常赞同清定的看法。 “新保右卫门尉、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被官尤其怯战，至于市河式部少辅，此人将来对信州的攻略之时还用的上，眼下还不能进行过重的惩处。”清定打算先对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被官下手，因为市河赖房目前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主公所言甚是。”宇佐美定满是巴不得府中长尾家的实力受到削减。 “宇佐美骏河守，你在此次战事中表现非常活跃，本家打算让你位列一门亲族众。”清定随即话锋一转。 “什么？！”宇佐美定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难道宇佐美骏河守有些不太乐意？” “不敢，不敢，只是臣的战功还不及八条近江守殿与犬子，主公是否赏赐过重了。”宇佐美定满对此感到非常惶恐。 “这算什么？宇佐美骏河守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本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尾神之战中，若不是你阻遏了昭田军的骑马武士前进，恐怕昭田军很快就会突进至本阵前方。”清定很清楚宇佐美定满当时的作用。 “额，主公该不会是想纳犬女为侧室吧？”宇佐美定满隐隐约约猜到了清定的目的，因为在他看来清定是不可能直接授予自己一门亲族众的身份，否则必然会招致同族、谱代家臣的不满。 “宇佐美骏河守果然是料事如神。”清定点了点头。 “臣谢恩。”宇佐美定满自然是不会拒绝此事，他看得出来清定是有意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以及接手国主之位。只要清定纳了自己的女儿为侧室，那么宇佐美一族将来在越后上杉家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而另一方面，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率一百余人乘船渡过佐渡海峡后，于羽茂郡南部的小木凑登陆。 很快，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来到羽茂郡的消息就传到了羽茂高信的耳中。 “你说昭田常陆介来了佐州？！”羽茂高信原本还在喝着闷酒，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一口喷出，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形象。 “正是，他此次前来还带着不少财物。”笠井藤右卫门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本家可是整整派去了六百余军势，不仅家中重臣海老名弹正、野泽藤右卫门等人没有回来，就连一条船都没能飘回佐州！”羽茂高信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气愤不已，佐渡一国本就是土地贫瘠之地，羽茂本间家更是只有不到两千贯的贯高，他几乎是倾尽全力为昭田常陆介助阵，可没曾想羽茂本间军于尾神一战全军覆没。 “兄长大人之所以为会一度倒向昭田常陆介、长尾中务少辅一方，无非是因为迫于他们的威势，担心他们与总领家联合起来图谋当家。可如今那位国司殿统辖越后七郡诸将，一战击败昭田军，并收复了整个上越之地，兄长大人若是能再度宣布臣从府中长尾家，实在不失为转祸为福的一条出路。”这时，坐在一旁的羽茂贞直（本间贞直）劝谏道。 “如今太守家、府中长尾家复兴，昭田常陆介就好似树叶上的露水，根本难以长久。主公何必执迷不悟与他一起灭亡呢。若是早些臣从府中长尾家，并用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来洗刷掉叛逆的罪名，易如反掌啊！”作为羽茂高信亲信家臣的林胜宪也非常同意羽茂贞直的话，并附和道。 “你们所言甚是！本家可是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更是当今小太守长尾金吾尉殿的义兄，怎么能够与逆贼同流合污？！次郎，你立即率多田但马守（本间但马守，羽茂本间家庶流）、羽生带刀、田中堪七等人于本城之中设下埋伏，由林主计去负责迎接昭田常陆介。”羽茂高信深以为然，并打算在这羽茂城的本丸之中设下鸿门宴，准备一举讨取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 “主公英明（兄长英明）！”一众羽茂本间家重臣们异口同声地奉承道。 毕竟，羽茂本间家长期依靠府中长尾家的支持才能与本间总领家（杂太本间家）、河原田本间家相抗衡。一旦失去了来自越后的支持，以眼下实力遭到重创的羽茂本间家很难抵御本间总领家、河原田本间家的攻势，极有可能遭到兼并。 为了确保羽茂本间家的家名存续，羽茂高信不得不‘借’用一下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 而此时的昭田常陆介却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反而还在庆幸自己能有惊无险的抵达佐渡羽茂郡。他甚至还打算效仿长尾为景，争取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后再率军渡海南下反攻越后。 因为，佐渡一国虽然土地贫瘠，还是最为着名的流放之地（顺德上皇、日野资朝、日莲等诸多名人均流放于此），但岛上盛产黄金、白银、赤玉石等。加上佐渡三郡的民风彪悍，不少渔民更是一边捕鱼，一边打劫过往的商船。 昭田常陆介认为，若是自己能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那么以佐渡众的战力完全可以匹敌上条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第六十五章 昭田之死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既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都带着大量财物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么羽茂高信自然是没理由轻易放走他们。 一方面羽茂本间家可以利用这些财物来恢复自身的实力，另一方面还能用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来缓和羽茂本间家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举多得。 于是，在羽茂高信的假意邀请下，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推辞不得，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仅率十名马廻众就随林胜宪一同进入了羽茂城之中。 而羽茂高信早就在羽茂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准备好了酒宴，对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到来甚是殷勤。不论是酒菜、餐具，还是助兴的歌舞都在羽茂郡一郡之中的上上之选。 在酒过三巡之后，羽茂高信假借醉意向昭田常陆介问道：“昭田常陆介殿，不知此次前来佐州所为何事？先前本家派遣的那六百余军势为何没有随你一同前来佐州？” “额······”昭田常陆介的表情立即从晴转阴，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羽茂高信。 “羽茂三河守殿明鉴，我等此次前来佐州只为借兵而来，六百余军势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法达到镇抚越后七郡。”黑田秀忠赶紧替其父昭田常陆介解围。 “六百余军势还杯水车薪？黑田长门守好大的口气！那可是本家麾下绝大部分的兵力！”羽茂高信顿时恼羞成怒。 “羽茂三河守殿息怒，犬子失言了，在下罚酒一杯！”昭田常陆介见状赶紧赔罪。 “昭田常陆介，本家若不是看在与你是故交的份上，才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借兵与你。你不是不知道本家与总领家、河原田家交恶一事。”羽茂高信依旧没有解气。 “确实，确实。” “只是，不知昭田常陆介对本家的损失有何表示？”这时，羽茂高信话锋一转问道。 “这······”昭田常陆介不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就笑着说道，“因为我军与上条势于上越之地交锋中损失惨重，这两百两黄金就请羽茂三河守殿先笑纳。” “两百两黄金？昭田常陆介把本家当做是什么人了？我等佐州之人缺的是黄金吗？这两百两能换回本家那六百余军势吗？”羽茂高信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羽茂三河守殿，我等只是一时失利，只要重整旗鼓还有改变局势的可能！”黑田秀忠随即针锋相对。 “哼！就凭你们那一百余残兵败将？阁下以为是上条十郎？以残兵败将横行刈羽、鱼沼两郡，并多次挫败府中长尾家的侵攻，最终迫使府中长尾家与其停战议和。若阁下真有这本事，逃至佐州的就不是你们了。”羽茂高信说完就直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很快，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后，大广间外围早就等候多时的上百名穿戴整齐、手持利刃的羽茂本间家伏兵就涌入了大广间中，对着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怒目而视。 “羽茂三河守殿这是为何？！”昭田常陆介顿时冷汗直冒。 “为何？本家打算借你们父子四人的首级来稳定羽茂郡的局势，同时确保本家能本领安堵、家名存续！”羽茂高信也不打算与昭田常陆介继续废话，直接右手一挥，示意自家军势立即动手。 由于事发突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先后被乱刀斩杀。而他们带来的十名马廻众也在随后被一一除去，一个不留。 “林主计，你立即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装好，火速送往越后府中，并言明出兵协助昭田常陆介一事并非是本家之意，乃是昭田常陆介诱使本家家臣所致，本家对此丝毫不知。”羽茂高信在换了一个酒杯后面不改色的喝下一杯清酒后缓缓说道。 “臣明白。”林胜宪随即示意羽茂本间家的武士们割下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 一刻钟后，羽茂贞直就率三百余军势突袭了还在小木凑一带的进行休整的昭田军。 这一百余昭田军在措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能力，再加上没有主将坐镇，很快就被尽数讨取，一个都没能逃走。 羽茂贞直在夺取了昭田军看守的财物后就发现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他随即将这些与财物一同送至羽茂城，交由羽茂高信来处置。 羽茂高信在派人进行清点后，获得恶钱一千贯、精钱（洪武通宝、永乐通宝、宋钱等）六千贯、白银两千两、黄金一千两、大米五百石等诸多物资，但他并不敢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据为己有，生怕招致上条家的讨伐。 随后，羽茂高信就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与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一同派人送往越后府中。 就这样，昭田常陆介意图效仿长尾为景获得佐渡诸将的支持失败，甚至还搭上了自己与三个儿子的生命。 而另一方面，上条清定于府中御馆的大广间之中公布参阵诸将的功绩： 一番功自然是授予尾神之战先手役的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其实这一番功并不单单是授予他们两个人的，而是授予所有阵亡在尾神之战中的龙捷备、虎捷备的； 二番功是授予在尾神之战牵制住昭田军骑马武士的宇佐美定满； 三番功是授予府中长尾家马廻众小岛入道之子小岛贞兴的，他在尾神之战中的表现最为活跃以及抢眼，从头到尾一共讨取了包括骑马武士、徒步武士在内的二十颗首级，足轻、农兵被其斩杀、击伤的更是多达数十人； 一番乘由八条房繁获得； 一番首由宇佐美定胜获得。 ······ 尽管清定将尾神之战的功绩大都算在了自家同族、家臣身上，但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因为参阵诸将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尾神之战可以说是靠着上条军一己之力来击败昭田军的。同时，而参阵的越后诸将也因此见识到了上条军的实际战力。 至于赏赐方面，清定则是优先拿出五千贯文铜钱对阵亡者以及重伤致残者进行抚恤，并安排重伤致残者至刈羽郡、鱼沼郡两郡之中担任奉公人、盗贼改役、同心众、目付、火消等职。 第六十六章 羽茂来使 上条清定素来就是赏罚严明，有赏就有罚。 因福王寺孝重、上野加成、小岛入道等人的多次求情，清定这才免除了新保景重、松本河内守、大石右马允等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改易，改为领地半减。 在尾神之战中一触即溃、被己方冲散、不战而退的市河赖房、栗林赖忠、大关亲信、登坂清高、下平吉长、榆井式部少辅、泉泽河内守等人，清定鉴于他们迅速响应参阵、提供一部分粮草辎重的份上，免于处罚，但令他们在一旁看完了领赏的全过程。 至于坚守阵地，没让昭田军突破的福王寺孝重、上野加成等人，清定就赏赐给他们各太刀一把、骏马一匹。 而牵制昭田一方部分兵力的长尾为重、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安田景元、直江景纲、桃井义孝、大熊朝秀等人，清定则是赏赐给他们各太刀一把、白银一百两。 不仅如此，清定还将宇佐美定满、宇佐美定胜父子二人提升为一门格，并纳了宇佐美定满之女宇佐美奈美为侧室。 同时，清定为了增强白川庄、鹈川庄等地的防卫能力，以及更加迅速的征召军势，趁此机会特意效仿府中长尾家，授予此次在尾神之战中付出伤亡仅次于龙捷备、虎捷备，甚至连村中肝煎都阵亡的山口村（上条城南面）、岩原村（上条城西南面）、剑野村（琵琶岛城西面）、泉田村（坂户城西面）、大月村（坂户城南面）苗字带刀特权。 天文六年，九月十日。 羽茂本间家家臣林胜宪带着羽茂高信的书状、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以及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等于越后颈城郡直江津登陆，并在府中御馆外求见上条清定。 此刻的清定还在处理着政务，当他获知是羽茂本间家的使者前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随后，只见清定身着斑染藏蓝直垂（又称直裰，方领、无徽、窄袖、有胸扣\/纽、下摆成裤状。原为庶民所穿，后来武家、公家亦用之为家常便装），头戴立乌帽子缓缓走入大广间之中，见到了等候自己一会儿的林胜宪。 “外臣林主计胜宪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林胜宪恭恭敬敬的说道。 “起来吧，羽茂三河守怎么会这时派你来出使府中？太守殿、小太守殿皆身在上条城中。”清定眼下还没有余力去追究羽茂本间家站在昭田一方的事情，所以没有直接向其质问羽茂高信倒向昭田一方。 “国司殿明鉴，外臣并不是要求见太守殿与小太守殿的。我主羽茂三河守殿已经发兵尽数讨取了逃往佐州羽茂郡的昭田军，自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等人以下一百一十人无一漏网，首级也由外臣尽数带来，还望国司殿能亲自进行首实检。”林胜宪倒是将羽茂高信诱杀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一事美化成是羽茂高信主动发兵讨取的。 “哦？当真？！正巧太守殿之近臣柴田尾张守尚在府中，可让他来进行查验。”清定一听顿时精神了不少，因为一旦确定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死亡，那么就如同斩断了长尾俊景的一条有力臂膀，而且还能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越后诸将更加坚定的站在自己一方，如此一来距离静谧越后七郡也就能更进一步了。 “还有，太守家以及府中长尾家的家宝、系图，也被我主羽茂三河守殿所缴获，此次特来献给国司殿。”林胜宪笑着说道。 “不必了，这些还是先送往上条城吧，此等物品不该由本家据有。”清定摇了摇头，他如今还没完全在颈城郡站稳脚跟，若是眼下从羽茂本间家处接受了这些，完全是落人口实，毕竟人言可畏。 “我主羽茂三河守殿认为，以如今国司殿之威望、功绩，完全能接受这些，成为名副其实的越后之主，故而特地派遣外臣将这些尽数奉上。”林胜宪见清定拒绝后并没有放弃，反而继续劝说道。 “羽茂三河守的好意本家心领了，但眼下是非常之时，还望他能够多多理解。既然羽茂三河守身为府中长尾家的一门亲族众，更是当今小太守长尾金吾尉殿的义兄，理应多多为长尾金吾尉殿分忧解难才是，少做拆台之举。”不管林胜宪如何劝说，清定就是不打算接受，他可不打算眼下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在清定看来，这些家宝、系图还不如领地、矿山来得实在。他之所以打算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重返府中，就是因为经过昭田常陆介的谋逆后，导致原本整个越后最为富庶的府中一带变成了城乡残破，农田荒芜，人口锐减，民不聊生的景象。 “外臣明白，外臣一定将国司殿之意如实告知我主羽茂三河守殿。”林胜宪见清定如此坚持，只得作罢。 原本，羽茂高信就是打算借此机会拉近羽茂本间家与上条家之间的关系，好让本间总领家、河原田本间家等佐渡诸将不敢觊觎羽茂本间家的领地。 虽说羽茂高信身居佐渡，但并不代表他与世隔绝。早在尾神之战的第二天，他就获知了昭田军惨败的消息。 因为佐渡一国地处北国航线，更是北陆道诸国商船前往出羽、陆奥、虾夷地的重要中转站之一，消息非常灵通。所以，羽茂高信经过再三权衡后就打算站在上条家一方，以确保自己的本领安堵以及家名存续。 最后，清定也没让林胜宪空着手回去，就写下一份感状让林胜宪带回佐渡羽茂郡，算是表彰了羽茂高信讨取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功绩。同时，他还派人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挂在春日山城外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另一方面，为了让上杉定实能重返府中御馆，清定只好致信他，并引用曹孟德所作的《步出夏门行·龟虽寿》的一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清定希望上杉定实不要在意年岁已高，应以大局为重，尽快启程重返府中御馆，如此才能让越后七郡再度恢复静谧。 第六十七章 盛情邀请 随着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昭田将监父子四人的首级被挂在春日山城下示众后，越后七郡的形势也向着有利上条家的方向倒去。 虽说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已经授首，但并不代表昭田常陆介所掀起的昭田之乱就此结束。其有力盟友三条城城主长尾俊景就趁机扶持黑田秀忠年仅五岁的长子黑田久三郎、年仅四岁的次子万太郎分别继承黑田家、金津家的家名，并不打算就此停手，完全是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 所剩无几的黑田家、金津家家臣们以及先前被黑田秀忠、金津佑高兄弟二人所招揽的浪人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听从长尾俊景的调遣。 由于邻近秋收，上条清定不得不暂缓对长尾俊景的讨伐，只能等待来年春耕过后再进行出兵。 长尾俊景为了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大义名分，就趁着上条家没有发兵讨伐之际，说服了古志上条城城主上条房安，并让其带着家眷赶紧前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守护居馆’八王寺馆中暂住。至于古志上条家的旧领，则是让古志上条家笔头家老长尾安景来负责镇守。 原本，长尾为景是有意拥立上条房安来替换掉有些‘不听号’的上杉定实。可这个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长尾为景就病倒了。加上继任府中长尾家家督的长尾晴景既是上杉定实的女婿，又是上杉定实的犹子，还是上杉定实的外甥，有了这三重身份，他更不会去实施换立守护之举。 这就导致原本上条房安在获知府中长尾家有意拥立自己为越后守护后，就一直高高兴兴的坐等着府中长尾家的使者前来接自己去府中御馆就任。 可没曾想，上条房安一直等到了昭田常陆介向府中长尾家掀起反旗，并夺取府中一带后，也没见着一名府中长尾家的使者前来。 之后更是传来上杉定实之侄上条清定获得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的消息。 上条房安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府中长尾家是不可能再拥立自己为新一任的越后守护了。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而那时，长尾俊景看出上条房安已对府中长尾家产生怨恨，便主动派遣使者找上了门，向其递去了橄榄枝。 本就对府中长尾家感到极度失望的上条房安也不管越后七郡的形势如何，就接过了长尾俊景递来的橄榄枝，并准备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完成自己成为越后守护的梦想。 天文六年，九月十五日。 上条房安于蒲原郡八王寺馆被长尾俊景、黑田久三郎等人拥立为越后守护，并将苗字从上条改为上杉。 可上杉房安这个伪越后守护是有别于历代所有越后守护的。他完全没有获得朝廷、足利将军家的认可，没有获得总领家山内上杉家的认可、没有政治口号，没有民众基础，没有经济基础，没有外交，没有法度。 总之，上杉房安是一个不像是守护的守护。就像是一个有着三头六臂的怪胎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浓浓的令人避之不及的恶臭。 当然，上杉房安并没有意识到他能自称多长时间的越后守护。反而与长尾俊景是狼狈为奸，联名劝诱越后诸将，甚至不惜开出自由切取领地以及授予郡代、郡司之位等。 另一方面，上杉定实见上条清定数次主动邀请自己重返府中御馆，并希望自己来重掌政务后，反而有些感到寝食不安、仿徨无措，一时之间竟然不想回到府中御馆去。 最后，清定不得不问计于军师宇佐美定满。 “主公可以联合己方诸将联名上书太守殿，恭贺收复上越失地之事，但不要再提还政于太守殿一事，切记。”宇佐美定满得知清定是以君臣之礼来劝说上杉定实重返府中御馆，并邀请上杉定实重掌政务后，很快就想到了一条对策。 “那眼下应当如何？”清定有些焦急的问道。他如今是一刻都不想在府中御馆这个是非之地待着。 “常理大势使然，太守殿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轻易重返府中？主公应说明昼夜思念太守殿之意，请太守殿重返府中，您也好已就孝养之意。太守殿看了此份书状自然心中明白。”宇佐美定满话不说透，点到为止。 宇佐美定满之意，其实就是让清定以叔侄之礼来请上杉定实重返府中御馆，也不直接说明放权，强调的是亲情，上杉定实看了之后自然也就会放心。 随后，清定就与山本寺定长、桃井义孝、大熊朝秀、直江景纲、等己方诸将联名拟了个贺表，再派家中重臣八条春纲带着贺表前去劝说。 在事情差不多处理完毕后，清定心中大定，当即请宇佐美定满饮酒。 在酒宴期间，清定还频频劝酒。宇佐美定满心知这是清定有意重用自己，便没有推辞。 宇佐美定满的眼光确实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上杉定实的心思。上杉定实很快就被八条春纲所说服，就与病情缓和了一些的长尾晴景一同离开了上条城，重返上越府中。 但眼下府中长尾家与越后上杉家相同，几乎是名存实亡。 原本府中长尾家位于东颈城郡的直峰城、松之山城、室野城、虫川城、池舟城等诸多城池兵砦被上条家于尾神之战后接收，清定更是丝毫没有将这些重镇要地交还给府中长尾家的想法。 加上清定还在战后处置中没收了一部分府中长尾家马廻众的领地，使得上条家的贯高瞬间升至三万五千贯，领地更是横跨颈城郡（三分之一）、刈羽郡（绝大部分）、鱼沼郡（绝大部分）、水内郡一部、利根郡一部。 如今的上条家虽然还不是战国大名，但已有战国大名之实。 与上杉定实不同的是，长尾晴景在重返居城春日山城后就开始安于小康，耽于酒色，丝毫不理政务，也没有对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等进行相关的赏赐，更没有重新构建府中。 第六十八章 休养生息 尽管上杉定实与长尾晴景重返了上越府中，但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不过，轩辕众遍布越后七郡各地、发达有效的情报系统很快就获得了长尾俊景、黑田久三郎等人拥立上条房安为越后守护的消息。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高城城主长尾藤景、饭野城城主长尾景久等府中长尾家同族，他们纷纷致信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要求上杉定实、长尾晴景能尽快征调军势并发兵进行征讨。 反观越后上杉家同族的山本寺定长、桃井义孝、山浦主水正、千坂景长等人，皆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作壁上观。 因为，不论是谁来担任越后守护职，越后上杉家庶子家的利益依然能不受到太大的损害。 而府中长尾家的同族武将们就不一样了，一旦长尾俊景拥立上杉房安成功攻略越后七郡，那么自身利益与府中长尾家紧密关联的他们就必然会遭到战后清算。 此时的上条清定虽然表面上是也反对上杉房安的，但他深知眼下自身没有余力去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休养生息，龙捷备、虎捷备更是需要进行大量补员。 就连坂户城城下町奉行兼任川奉行的樋口兼丰也赶紧致信劝谏清定，他认为颈城郡才被收复不久，民心尚未坚附，颈城郡的领民流离失所，几乎没有获得过休养生息的机会。颈城郡之中至今盗贼横行，就算是府中一带也是剽窃频仍。先前还有昭田常陆介勾结越中神保一族、一向一揆众阴谋攻入越后，此为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越中一国的问题解决好，贸然举兵东向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一旦被贼人乘虚而入，届时为祸不小。当务之急应该息兵务农，待至西越后诸郡稳定，粮草辎重充足，士气高涨，然后再议向东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之事，即可一战而越后七郡定。 至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他们在获知上杉房安被长尾俊景拥立为越后守护后，反应也是完全不同。 首先是上杉定实，他对上杉房安自称越后守护之事完全不感到意外。因为上杉定实很早就察觉到长尾为景有意以此人来换下自己，随后就派遣柴田尾张守前往直江津奉行所里，召清定前来商议对策。 其次，长尾晴景得知此事后震惊的是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他自从经历了诸多打击后，体质是越来越差，并不能再经历像正室府中御前与嫡男猿千代被害那样的重大打击。 在恢复了一些后，长尾晴景仍然是感到怒不可遏，他并不打算对此坐视不管。 长尾晴景也是读过一些汉学典故的，正所谓《春秋》之义，叛而必诛，安有甸服之间显违朝旨而悖慢如此？我若不讨，四方其谓我何？ 在长尾晴景看来，长尾俊景眼下选择拥立素无远图的上杉房安作为伪越后守护，摆明了就是进行下克上之举，准备取自己而代之，进而谋取越后守护代之职。 于是，在正式下令讨伐上杉房安、长尾俊景等人之前，长尾晴景就削夺长尾俊景原先所担任的所有职位，并利用自己是越后长尾一门总领的权力将其从越后长尾家诸系图之中除名，称之为三条俊景。 当然，这在长尾俊景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就连系图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张，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 所以，权力是需要通过人来掌握的，有人拥护你，有人能为你所用，你就掌握权力。没人能为你所用，就算你是正牌儿的王，也没人拿你当回事。 而另一边，作为上条家军师的宇佐美定满更是向清定一语道破如今越后七郡的形势:“太守家有难，此霸者之资也！” “宇佐美骏河守，本家又何尝不知？只是眼下并非出兵下越的最佳时机。”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他非常清楚上杉房安、长尾俊景二人联合起来的结果是什么。 可现如今位于上条家腹地刈羽郡东边仍存在着肘腋之患北条家（喜多条家，北条毛利家），再加上越中新川郡的椎名家仍然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攻击。即便是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已经授首，但形势并没好转太多，反而因上杉房安倒向长尾俊景一方后再度恶化起来。 “主公是指北条丹后守仍然执迷不悟，甚至意图与三条中务少辅取得联系一事吗？”宇佐美定满随即联想到了正被安田景元牵制的北条高广。 “北条丹后守也只是其一，其二则是越中方面。”清定眼下对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大举东进感到非常头疼，一旦椎名家的本据松仓城被攻落，那么原先臣从于椎名家旗下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们就会纷纷倒向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甚至可能会主动担任先导役，引神保·一向一揆联军攻入越后。 “主公，北条丹后守虽勇，仍比不上柿崎和泉守。不如主公向柿崎和泉守下令，由他来加入对北条城的围攻，如何？”宇佐美定满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计策。 “北条丹后守在其居城北条城之中被围困也有一段时间了，本家眼下还需要进行招诱流民、安抚领民、恢复农田等诸多事宜，确实无力直接出兵对其进行征讨，只能安排柿崎和泉守去试一试。”清定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主公并不用担心柿崎和泉守倒向三条中务少辅一方。”宇佐美定满笑着说道。 “为何？” “柿崎和泉守在倒向我方后并没有立下什么战功，若是此次主公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他一定会对您万分感激的。”在宇佐美定满看来，柿崎景家、北条高广二人虽然都是上越、中越之中有名的反复无常之人，但有一点不同——判断局势。北条高广在这一点上明显不及柿崎景家半分。 “柿崎和泉守可是黑田长门守的养女婿，三条中务少辅没有理由不派人来寝反他啊！”清定倒是有些没想通。照理说上杉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势力再度庞大起来，柿崎景家不可能会不知道。 “那三条中务少辅也是白费功夫。眼下柿崎领三面与当家的领地接壤，一面靠海，他若是举兵响应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等人，那么必然会优先遭到我军的围攻。”宇佐美定满当即指出。而且他还清楚前不久清定所授予五座治下村子苗字带刀的特权，其中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三座村子就位于刈羽郡之中，可以随时进入上条城进行笼城，或是携带武器、干粮参阵。 “恩，那就试试吧，但需要配置军监。”清定依旧有些不太信任柿崎景家。 第六十九章 商议对策 与长尾晴景一样，上杉定实完全不认可上杉房安，他本来就看不惯这个刈羽上条家的分支庶流，直接将其从越后上杉一族的系图中抹去。 而后，上杉定实授予了上条清定讨伐三条信景、上条房安的权力。 此时的清定非常赞同樋口兼丰的建议，即便自己已经于尾神之战后蚕食鲸吞了府中长尾家颈城郡三分之一的领地，但依旧面临着人口锐减、粮价飞涨、城乡凋敝等不少窘境。如何安定饱受兵燹之苦、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颈城郡领民？这个问题关系到越后上杉家与府中长尾家的生死存亡。 上条家如今也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因为，清定如今那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以及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那可都是在上杉定实的大力斡旋之下才获得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转而去支持上条房安那个伪越后守护的。 但话又说回来，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已经无力弹压正在下越举兵作乱的三条俊景，这对于上条家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如此一来，上条家就能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之名，不断的以讨伐之名，行兼并之实。而后，再将越后七郡尽数收入囊中。 正所谓为国之道，安静为务。 既然清定如今兼任着颈城郡郡司一职，自然是要废除长尾晴景先前颁下的一切苛捐杂税，并要求要求颈城郡的所有领主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减轻劳役，少收赋税，劝民归田，选用良臣，使领民衣食无忧。 清定很清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若想让上条家迅速在颈城郡中站稳脚跟，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揽人心。 作为主君，只要劳役不兴，清静无为，五谷丰登，领民安乐，如此才能确保统治的稳固。治国就像是栽树，只有不动摇其根本，枝叶才能茂盛。 虽说清定正于颈城郡之中致力于休养生息，但并不代表他对正在中越、下越等地举兵作乱的三条俊景、上杉房安等人不管不问。 如今，上条清定在获得了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的支持后，就派遣使者分别前往栖吉城、藏王堂城，要求长尾房景、长尾为重二人负责发兵围攻古志上条城。同时，他还派遣使者至与坂城，任命直江景纲为三岛郡郡代，并要求其负责发兵攻打新山城。 不仅如此，为了尽可能的牵制三条俊景、上杉房安等人无法西进，清定便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的名义任命中条藤资为蒲原郡郡司、新发田纲贞为蒲原郡郡代，要求中条藤资、新发田纲贞二人负责不断袭扰三条俊景一方的领地。 之所以清定会选择让中条藤资来担任蒲原郡郡司一职，就是看中他与伊达家之间的关系，以及中条家的实力在整个蒲原郡之中是仅次于三条俊景的。 加上中条藤资也如实将越后的三岛郡、蒲原郡、古志郡等地仍处于混战之中的消息告知了伊达稙宗。 得知越后七郡仍未静谧后，伊达稙宗自然是不敢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时宗丸送往越后的，只能通过中条藤资来转告上杉定实、上条清定等人，希望他们能早些将越后七郡静谧，不然的话自己就要率奥羽两州诸将进入越后协助平叛了。 很快，才返回上条城不久的清定就收到了伊达稙宗书状。 随后，清定就召集了家中重臣前来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里进行议事。 “主公，家中重臣们皆来，并无缺席。”八条与四郎见人都来齐后，向坐在主位上的清定禀报道。 “嗯，这是奥州太守伊达左京大夫写给太守殿、本家的书状，你们都看看吧。”清定没有直说书状的内容，反而让八条与四郎先递给笔头家老八条春纲。 “主公，伊达左京大夫这分明是欺人太甚了！”八条春纲在快速阅览了书状内容后，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伊达左京大夫此举分明是在威胁太守殿与主公啊！”坐在八条春纲身旁的八条房繁在阅览了书状内容后也是感到愤怒不已。 不一会儿，上条家的重臣们都看完了伊达稙宗让中条藤资派人送来的书状。 “请主公劝说太守殿不要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上条家同族重臣皆异口同声地劝谏道。 “木已成舟，如今再反悔，世人会如何看待太守殿？如何看待太守家？”清定原本也不太愿意让上杉定实收伊达时宗丸为养子，若不是当时上条家的实力不济，急需伊达家的影响力来迫使长尾为景不敢倾尽全力出兵讨伐上条家。 “伊达左京大夫似乎有兼并越后七郡之心，主公不可不防啊。”八条宪繁随即提醒一下清定。 “不仅仅是伊达左京大夫有兼并越后七郡之心，就连芦名修理大夫也是一样。”清定可不敢放松对芦名家的警惕，若不是芦名家与其分支庶流的猪苗代家交恶，必然会趁着三条俊景举兵作乱之际继续蚕食蒲原郡的领土。 “其实伊达家、芦名家皆是一丘之貉，只是主公准备如何回复伊达左京大夫？”八条春纲试探着问道。 “留书不报即可。”清定如今连瞎话都懒得编了，既然伊达稙宗敢威胁自己，那么他很乐意让伊达家的后院起火。 “主公明鉴，伊达左京大夫可是奥州太守，奥羽两州诸侯大都拜伏于其军门之下，万一处置不当，极有可能招致伊达家的侵攻。”八条能重随即为上条家的前景感到担忧起来。 “诸位勿虑，本家自有办法。”清定笑着说道。他很清楚伊达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伊达家少主伊达晴宗，若是自己调略得当，那么伊达家内部必生变乱，根本无力介入越后七郡的局势。 “主公可有把握？不然的话还是请总领家出面进行斡旋吧。”八条宪繁对此感到有些担心。 “不必。八条近江守、宇佐美民部大辅，龙捷备、虎捷备的补员进行的如何了？”比起伊达家，清定更不愿山内上杉家再度介入越后一国，他随即话锋一转，开始问起了常备军势的补员情况。 “回主公，臣在东颈城郡、刈羽郡等地招募了二十名骑马武士、三十名徒步武士，其中有些还是原府中长尾家的马廻众、被官。”八条房繁随即回答道。 “无妨，小岛入道之子小岛弥太郎之勇诸位都在尾神之战中见识过了，若是多一些这样的勇猛之士，还能加快越后七郡的静谧。”清定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忘记小岛贞兴在尾神之战中奋战的场景。 “主公，臣在刈羽郡、鱼沼郡等地中招募了六十名徒步武士，其实一半人都是您授予的苗字带刀之人。”宇佐美定胜倒是毫不隐瞒，如实说出。 “这算什么？他们都是靠自身的奋战获得的，你们不要看不起这些才获得苗字带刀之人，一有战事，他们可以迅速从征。”清定有些不满的说道。 “主公所言甚是。”宇佐美定胜顿时感到羞愧。 尽管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对龙捷备、虎捷备进行了补员，但仍然没有恢复到尾神之战前的兵力。 如今，龙捷备在经过补员后为一百六十人，其中骑马武士为六十人；虎捷备在经过补员后为一百八十人，没有一名骑马武士。 第七十章 元服之礼 既然伊达稙宗意图介入越后一国的局势，那么上条清定自然不会如他所愿。 随后，清定就派遣湛光风车作为使者，将伊达稙宗的书状送至米泽城中，交由伊达晴宗。 清定的意图非常简单，就是要进一步刺激伊达晴宗。 因为，伊达晴宗本就是伊达家中最为反对伊达稙宗将时宗丸送入越后的人。而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伊达稙宗为时宗丸配置了整整一百名家臣，其中还有一些伊达晴宗配下之人。 清定看出伊达家就像是个炸药桶，只需一点火星就会立即爆炸。所以，他就准备进一步挑拨伊达晴宗与伊达稙宗的父子关系，并表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其实是愿意支持伊达晴宗来继任伊达家家督、陆奥守护等职的。 毕竟，清定在前世就是个被人呼来喝去的打工人，一直要看他人的脸色。就算是穿越后也有一段时间是要看上条定宪的脸色行事。 如今，清定已经接任了上条家家督之位，更是兼任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郡的郡司之职，被朝廷授予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被足利将军家授予白伞袋、朱柄伞两样免许，已有国主之实。 自然是不准备受他人摆布，更不会去看他人的脸色来度日。 在清定看来，既然伊达稙宗不仁，那么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而另一方面，为了加强与三岛郡有力国人领主直江家之间的羁绊，清定便提前为弟弟上条总五郎元服，并由他亲自来主持元服之礼。 天文六年，九月三十日。 清定在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之中为上条总五郎举行了元服之礼。 由上条家的同族重臣八条房繁为上条总五郎戴上乌帽子（官职三位以上和四、五位中经特殊允许可以进入清凉殿的人，加冠时方可用冠；六位以下没有上殿资格的人则用乌帽子），内山满久为上条总五郎梳发，八条能重担任仪官。 八条春纲、八条宪繁、丸山昌明、宇佐美定满、计见尧元、富永长纲（富永清纲已退隐，由其继承富永家家督）、富所俊重、斋木尚重、松木秀朝、穴泽氏清等上条家诸多家臣皆作为仪宾前来观礼，甚至连越后守护上杉定实都主动前来参加。 而长尾晴景情愿与侧室藤紫多进行几次鱼水之欢，都不愿意来参加。 只见担任仪官的八条能重缓缓走到上条总五郎的身旁，开始大声朗诵士冠礼：“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之后，内山满久便为上条总五郎熟练的梳起了发束，八条房繁则为上条总五郎缓缓戴上了乌帽子，并且帮他系好。 然后，八条能重又是一通祝词结束，早已熟悉了一边流程的上条总五郎按照座次先后向来宾致礼，然后发出恪守武家本分绝不僭越，为上条家的中兴竭尽全力等誓词。 八条能重在上条总五郎说完誓词之后，将早就先写好的一字偏讳书状向众人展开，并且大声宣布道：“上条总五郎殿的偏讳为‘赖’，经太守殿定实公之许可，拜领太守家之通字‘定’，从即日起，更名为上条总五郎定赖。” “总五郎感激不尽，必将全心全意继续为当家奉公，决不懈怠！”上条总五郎听到自己的新名字后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元服之后就可以不用去读那些汉学典籍了，可以愉快的玩耍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从平安时代的后期开始，武家的习俗可是把家中十三岁的孩子当作成年人看待。而清定却让上条定赖提前了四年元服。 “我等恭贺总五郎殿元服。”八条春纲作为上条家的笔头家老，赶紧带领上条家一众家臣进行拜贺道。 “八条日向守殿速速请起。”上条定赖见状赶紧上前将八条春纲扶起。 “真是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上杉定实在上条定赖的元服之礼结束后不禁发出了感叹道。 “侄儿谢叔父大人赐予太守家通字。”待仪宾都离开的差不多后，上条定赖高高兴兴的走到上杉定实面前说道。 “还真是一眨眼的功夫，总五郎都元服了。”上杉定实看着上条定赖再度发出了感叹。 “叔父大人能亲自前来，侄儿感激不尽。”上条定赖说完就向上杉定实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你我皆是一家人，弄那些繁文缛节作甚？”上杉定实顿时有些不太乐意了。 “侄儿明白了。”上条定赖点了点头。 “十郎，眼下仪宾皆已离开，老夫想问一下你对伊达左京大夫的书状有何看法？”上杉定实这时才问起清定。 “侄儿并没有回复伊达左京大夫，更没有打算去回复他。”清定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为何？”上杉定实倒是有些不太理解清定的做法。 “伊达左京大夫如今是奥州太守，越后七郡之事本就不该他来介入，甚至不该由他来过问。”清定觉得伊达稙宗是管得太宽了。 “不错，老夫也是这个看法。”上杉定实随即点了点头。 “而且，侄儿先前请叔父大人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并非是出自本意。”清定进而将细节说出。 “恩？” “当时的形势对上条家来说极为不利，府中长尾家随时都有可能大举发兵攻入刈羽郡，而侄儿麾下的可用之兵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抵挡府中长尾家从东、西两面夹击。若不是长尾信浓守病重、长尾金吾尉无力压制家中重臣，恐怕侄儿的首级都已经挂在春日山城外久矣。”清定说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能理解你，也明白了为何当时你不直接说明收时宗丸之意。”上杉定实这时算是能理解清定先前的所作所为了。 “眼下上条家所面临的局势比先前好了很多，但侄儿仍不能大意。”清定如今担心的就是三条俊景会联合芦名家。 “恩，不论十郎你做什么，老夫都会支持你的。”上杉定实说完便在柴田尾张守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 “侄儿恭送叔父大人。”清定与上条定赖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七十一章 训斥柿崎 随着上条定赖完成元服后，先前上条家经府中长尾家的斡旋下，与直江家所缔结的婚约也要开始履行了。 尽管直江景纲是获得长尾为景的支持，向饭沼家发起下克上后才成为与坂城城主的，但饭沼家并非绝嗣，先前在三分一之原之战中阵亡的饭沼正清之子饭沼次郎左卫门就获得了上条家的庇护，并担任着上条清定的马廻众。而饭沼家另一庶流饭沼赖景一脉则是前往了信浓，出仕小笠原家，在信浓安昙郡中定居。 正所谓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人，天下自治。故尧命四岳，舜举八元，以成恭己之隆，用赞钦明之道。士之居世，贤之立身，莫不戢翼隐鳞，待风云之会；怀奇蕴异，思会遇之秋。是明君旁求俊乂，博访英贤，搜扬侧陋。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昔伊尹，有莘之媵臣；吕望，渭滨之贱老。夷吾困于缧绁；韩信弊于逃亡。商汤不以鼎俎为羞，姬文不以屠钓为耻，终能献规景亳，光启殷朝；执旌牧野，会昌周室。齐成一匡之业，实资仲父之谋；汉以六合为家，寔赖淮阴之策。故舟航之绝海也，必假桡楫之功；鸿鹄之凌云也，必因羽翮之用；帝王之为国也，必藉匡辅之资。故求之斯劳，任之斯逸。照车十二，黄金累千，岂如多士之隆，一贤之重。此乃求贤之贵也。 清定虽然重用同族、谱代家臣、马廻众，如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人，但也兼用上田长尾家的旧臣，如黑金景信、樋口兼丰、藤目胜久、大关亲信、登坂清高等人。 清定深知自己若想成为名副其实的越后国主，必然是要眼光远大、胸怀宽广，还需要获得一部分土着国人领主的支持，尤其是有才华之人。 清定知晓柿崎景家、直江景纲二人的才能在越后七郡之中相当出众，尤其是柿崎景家，其武勇更是在越后七郡之中无人出其右者。直江景纲更是擅长经验信浓川水运、开发新田等内政。故而，他并不以家族私仇为重，反而是从大局出发，唯才是举。 先是清定以上杉定实的名义赦免了柿崎景家正室黑田御前，并让柿崎景家将其从米山寺中接回柿崎城中，仍为柿崎景家的正室。同时，还与上杉定实联名对柿崎景家颁下本领安堵状，并希望他能够继续为越后上杉家奉公。 柿崎景家见府中方面不但没有追究自己与黑田家联姻一事，甚至还不追究自己一度站在昭田常陆介一方之罪，便亲自与其弟柿崎则景一同来到了上条城，向清定请罪，还准备献上骏马一匹、太刀一把、铜钱一百贯。因为，他深知如今执越后上杉家牛耳的是上条清定，而非名义上担任越后上杉家家宰、越后守护代的长尾晴景。 “臣下柿崎和泉守景家（柿崎能登守则景）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柿崎景家、柿崎则景兄弟二人被八条与四郎引入上条城本丸的大广间后，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清定，随即拜伏下去。 “免礼吧。”虽然清定是有意拉拢并重用柿崎景家，但表面上还是板着脸，甚至还打算借机震慑一下柿崎景家。 “臣下在出阵刈羽郡北条庄（喜多条庄）之前，特来向国司殿献上一匹南羽州村山郡所出的名马白云雀，还有一把太刀、铜钱百贯，还望国司殿笑纳。”柿崎景家随即将礼品清单递给了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再由八条与四郎转递给清定。 “柿崎和泉守，你的领地位于上越，与府中一带近在咫尺，却不思发兵救援太守殿、小太守殿，导致如今的府中一带一片狼藉、良田荒芜，此罪一；于尾神之战中一度响应昭田常陆介出兵与我方为敌，此罪二；未获得太守殿、小太守殿许可，擅自与黑田家进行联姻，此罪三。如此罪责，你说应该如何处置？”清定随即开始责问起柿崎景家，并没有打开柿崎景家献上的礼品清单，反而是仍在了案台上。 “臣下虽然一度加入昭田常陆介一方，但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协助昭田常陆介举兵攻入府中一带，更没有派兵加入对府中一带的滥妨狼藉。尽管在尾神之战中一度加势昭田势，但随后臣下就引兵退回了本领，从未与国司殿麾下的军势进行交锋，还望国司殿明察。”柿崎景家顿时冷汗直冒，他原本以为自己倒向上条家一方后会让清定感到非常高兴，却并没有料到会直接遭到清定的责问，完全是以一名家臣的样子遭到主君的大声呵斥。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长尾为景还是上条定宪，都没有人敢如此对待柿崎景家，不论是哪一方都要给足赏赐才能拉拢柿崎景家至己方的。 “本家与昭田常陆介不同，所以劝说太守殿、小太守殿罪不及孥。所以才劝说他们赦免了你的正室。”清定可不准备学昭田常陆介，去行大肆屠戮之举，这只会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国司殿仁慈，臣下钦佩之至。”柿崎景家赶紧附和道。他可是很清楚上田长尾、大井田一族都是如何物理消失的。 “眼下越后七郡仍不太平，三条中务少辅依旧执迷不悟，甚至另立太守，本家如今奉太守殿之命静谧越后七郡，看来是任重道远啊！”清定故意在柿崎景家面前表示为难。 “请国司殿勿虑，有臣下在，让越后七郡重归静谧之事必然不远了。”柿崎景家当即表态道。 “哦？本家听闻北条丹后守之勇似乎不在柿崎和泉守之下啊！”清定故意刺激柿崎景家道。 “哼，北条丹后守不过是一有勇无谋、贪图小利之辈，臣下此次出阵北条庄，必将其击败！”柿崎景家当即向清定做出保证。 “很好，本家期待柿崎和泉守的活跃，可不要让本家白白斡旋免除你先前的罪责。”清定还不忘敲打一下柿崎景家。 “臣下遵命！” 随后，柿崎景家在离开上条城后就对其弟柿崎则景说道：“这些年来我冲锋陷阵，矢石交加，命在顷刻，也从无惧色，今天见了国司殿却感到情不自禁地害怕，难道真的是天威难犯？” “兄长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国司殿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若不是您执意要前来献礼，也不至于如此。”柿崎则景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主要是担心清定在上条城中设伏，这才从头到尾低头保持沉默。 “看着吧，这位国司殿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柿崎一族为其效力的话，将来必定不止四千五百贯的知行地。”柿崎景家并不认同柿崎则景的话，他反而认为清定就是一位数百年来都难得一遇的明主。 第七十二章 处置桑取 在送走前来献礼的柿崎景家、柿崎则景兄弟二人后，上条清定就立即授予弟弟上条定赖官途名萨摩守，并派人将其送入与坂城中，与直江景纲长女阿浪进行完婚。同时，上条定赖也将留在与坂城中相当一段时间，作为人质。 与之相对的，直江景纲也将自己的长子直江伊势松丸作为人质，送至上条城中，被清定收为小姓。 当然，清定也不会忘记失去领地的饭沼一族。他先是让担任自己马廻众的饭沼次郎左卫门拜领自己的偏讳，更名为饭沼清正，并加封其为松之山城城主，领有三百贯知行地，算是恢复了饭沼家的家名。 在震慑了柿崎景家，以及与直江家完成联姻之后，清定就得以腾出手来可以处置协助昭田常陆介迅速攻入府中一带的桑取众了。 在清定看来，若不是有桑取众的引路以及向昭田军运输粮草辎重，昭田常陆介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迅速避开山本寺定长、村山直义等西颈城郡诸将的防线进入府中一带。 而且，上条家若想在颈城郡站稳脚跟，就不可能无视掉桑取众这个隐患。 值得清定庆幸的是，因秋收之时的到来，神保长职所召集的军势大都是农兵，他可不敢长期顿兵于坚城之下，只能率众返回了本领，不再对松仓城发起猛攻。而越中的一向一揆众在失去了神保军的协助后自知是无法凭一己之力去攻落坚城松仓城的，也紧随其后撤兵了。 就这样，东越中的局势得到缓和，但椎名家也因此遭到重创。 虽说椎名常长守住了本据松仓城，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对其领地的破坏可是相当的严重，不亚于是一大群蝗虫经过。不论是松仓城周边的村落还是城下町，没有一处是幸免于难的，全都遭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滥妨狼藉。 神保·一向一揆联军起初为了震慑松仓城的守军，甚至还将松仓城的城下町烧成了一片白地。 原本作为椎名家旗下国人领主的鱼津城城主板屋刑部、舟见城城主飞驒守五郎左近尉、弓庄城城主土肥政忠、若栗城城主总田太郎左卫门、上熊野城城主二宫左卫门大夫、上见城城主笹村太左卫门、饭久保城主狩野中务丞等人见椎名家势弱，以及失去了府中长尾家的支持后更是纷纷倒向了神保家。 不过，清定眼下却并不打算过早的介入越中一国的战事。因为神保长职的身后是有瑞泉寺、胜兴寺、天平寺、总海寺、善德寺等一向宗寺院支持的，而自己的领内也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在。 万一自己率军出阵越中，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在后方煽动一向一揆，再暗中与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联合起来，那清定就真的首尾难以兼顾了，弄不好还会像长尾能景那样深陷重重包围后被讨取。 清定倒是在下达对桑取众的处分之前，倒是先将小岛贞兴收至自己的麾下，并让其担任马廻众。而后，才派遣小岛入道前往桑取谷，去宣布自己以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名义下达对桑取众的处分——取消桑取众苗字带刀的特权，勒令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切腹自尽。 因为桑取众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整个越后七郡之中率先获得的苗字带刀特权，若是将他们的苗字带刀特权收回，那简直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桑取众也就从乡士的身份再度变回了农民，而且还要负担劳役，年贡、赋税的标准也会因此提高。同时，他们不再享有免除劳役、减少赋税和年贡等优惠政策。 当小岛入道在桑取谷西吉尾村中宣布了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对桑取众的处分后，自西吉尾村肝煎、桑取众首领斋京三郎右卫门以下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人提出抗议。在场的所有村民都深知不可能避免战后处分，他们也一直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如今倒是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没有发兵攻入桑取谷剿灭桑取众。 “罪臣斋京三郎右卫门谢太守殿、小太守殿大恩！桑取众今后绝不会携带年贡、赋税、劳役！”斋京三郎右卫门说完就跪在小岛入道的面前，双眼之中不断的留下泪水。他原本以为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会下令将自己押至府中一带进行处刑，却并没有料到还能获得像武士一样，得以切腹自尽。 “斋京三郎右卫门，这是国司殿特地劝说太守殿与小太守殿的，就是鉴于桑取众曾经的功绩，这才让你体面的进行切腹自尽。”小岛入道随即告知斋京三郎右卫门实情。 “是那位国司殿？！”斋京三郎右卫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不错。国司殿仁厚，你们在府中一带也看到了昭田军的暴行，所幸桑取众没有加入其中，不然的话就算是国司殿都不一定能保全桑取众。如今只是取消你们的苗字带刀之权，今后若有战事，务必要积极响应。国司殿治下的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泉田村、大月村五座村落的领民皆是在尾神之战中奋勇杀敌，这才换来的苗字带刀之权。若是桑取众还想重新获得苗字带刀之权，就得看你们在战场之中的表现了。”小岛入道缓缓说道。 “我等明白。”一众西吉尾村的村民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请吧，斋京三郎右卫门。”小岛入道见时候不早了，得监督完斋京三郎右卫门切腹自尽后早些返回府中一带，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汇报此事。 “在下明白，三郎你以后不能学为父，一定要对府中长尾家尽忠到底，为父就是前车之鉴。”斋京三郎右卫门对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说完，便随小岛入道走入了肝煎屋敷之中。 很快，随着屋敷之中一声惨叫传出后不久，小岛入道就手捧着木质首级盒缓缓走出了肝煎屋敷，并与随从准备启程返回府中。 而后，西吉尾村的村民们没有一人敢去厚葬斋京三郎右卫门，只好将其无头尸身简单的埋葬在桑取川边了事，以免招致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的猜忌。 第七十三章 芦名出兵 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二人深知自己的体量与执越后上杉家牛耳的上条清定相比还是太小，经过再三权衡后，他们便多次派遣使者前往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发兵相助。 原本，芦名盛舜因伊达稙宗的阻挠下，不敢继续对蒲原郡的菅名庄进行蚕食鲸吞。 可随着越后一国的内讧迟迟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后，伊达稙宗就有意介入越后一国的局势了。当然，伊达稙宗并不打算让伊达家直接介入，却派遣使者暗示芦名盛舜发起对越后蒲原郡的侵攻。 在伊达稙宗看来，不论是上杉定实也好，还是上条房安也罢，不管哪一人最后静谧越后七郡，只要能确保自己儿子时宗丸能继承越后上杉家的家名即可。 而这一点，芦名盛舜也派遣家中重臣鹈浦氏国暗中前往三条城中，告知三条俊景。 最出人意料地是，三条俊景和上条房安二人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已经容不得他们二人讨价还价了。对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二人来说，目前只要有外援能够支援，对方开出任何要求他们都能答应下来，至于能否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文六年，十月十五日。 芦名盛舜正式对外宣布支持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并以支援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为名，大举发兵攻入蒲原郡。 芦名盛舜一面派遣家中重臣津川城城主金上盛实节制赤谷城城主小田切三河守、新谷城城主二平民部大辅、鹿濑城城主吉见治部少辅、石间城城主古山将监等越后蒲原郡小川庄诸将，负责攻略北蒲原郡，以减轻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的压力；另一面则是令西海枝盛俊、须生重氏、盐田辅尚等家中重臣率一千五百余军势，经芦名家控制的蒲原郡菅名庄神户城西进，为三条城输送粮草辎重以及协防。 同时，芦名盛舜还不忘将先前投奔自己的沼田显泰送至上野与陆奥两国的境目地带，让其煽动利根郡的国人一揆，迫使长野家、沼田家无法对上条清定进行任何实质的支援。 由于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村松城城代野本大膳（三条俊景家臣）、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等人的领地邻近芦名领，他们才重回府中长尾家旗下不久后，为了确保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就再度倒向了三条俊景，并主动担任芦名军的先导役，为其引路。 很快，芦名家支持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之事，以及出兵蒲原郡的消息就传入了上条城中。这就让上条清定颇感头疼：他好不容易才击败了昭田常陆介，并收复了颈城郡的所有失地，甚至还熬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主动退兵。可没曾想，芦名家却在这时主动介入了越后一国的局势。 如此一来，越后上杉家与芦名家之间的交锋已经不可避免，但在没有击败刈羽郡的北条城城主北条高广、善根城（八石城）城主善根周广二人之前，清定显然是无力阻止芦名军进入蒲原郡腹地的。 而且，清定也清楚芦名盛舜此举必然是得到了伊达稙宗的默许，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冒着被山内家、猪苗代家袭扰的风险出兵越后蒲原郡。 加上越后一国的内讧从昭田常陆介举兵夺取府中一带至今，已有四个多月了。被任命为蒲原郡郡司的中条藤资和蒲原郡郡代的新发田纲贞等人均不肯主动出兵，迁延不进，导致下越的局势丝毫没有好转。 就连中越的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等人也开始对峙观望，甚至还心生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想法。 就这样，眼看这平叛的战事都快拖到入冬了，就连身在府中御馆的上杉定实都没了钻研茶道、花道的心思，屡屡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前往上条城询问清定何时才能静谧越后七郡。 上杉定实可是有过两次被逐出府中御馆的经历，事不过三，他可不打算再经历第三次了。 此时的清定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他虽然没有告知柴田尾张守准确静谧越后七郡的时间，但他很快行动起来——征召三千余军势与柿崎景家、安田景元两部合流，合围了北条城。 在正式出兵之前，宇佐美定满就向清定进言，应先近后远，将北条家、善根家两家击败后再发兵进入下越平叛，不然的话万一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挡在上条军的前面，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在后方切断了退路和粮道，届时上条军将腹背受敌，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个道理看似浅显，实则深刻。虽然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借助地势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显得非常难缠。但如果上条军因此避开的话，就会让世人认为上条军已显出畏惧，势必招致更大的麻烦。 所以，清定决定采纳宇佐美定满的进言，重点攻击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 而这时的北条高广还有着盲目的自信。在他眼里，上条军经过与昭田军的鏖战后其实力已经遭受重创，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来出兵讨伐自己和同族的善根周广。只要自己坚持到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的西进，那么按照先前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的许诺，就可以自由切取刈羽郡一郡之地。 北条高广还认为越后七郡诸将大都是对越后守护、越后守护代是听宣不听调，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听从上条清定这个黄口小儿的调遣。 然而，这注定只是北条高广的一厢情愿。 清定自从继任了上条家的家督之位后，对于立功之人素来不吝赏赐，只要是提出的建议合理、对上条家有利，他都会采纳，不会因家中地位而无视。就算是有罪之人，清定也会酌情进行考虑。 就算上条家此次出阵的兵力不及尾神之战中的数量，但从上到下最近都新得了清定的恩惠，自然是士气高昂，意图奋战建功，人人都想讨取北条高广、善根周广这两个反贼。 第七十四章 出使小松 就在上条清定联合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出兵讨伐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打响了讨伐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的第一枪之际，湛光风车已进入了伊达家治下的南出羽置赐郡，他并没有直接去求见身在米泽城的伊达晴宗，反而是先拜伏了伊达家的宿老小松城城主桑折景长。 桑折家是伊达家的分支庶流之一，其家祖是伊达家第三代家督伊达义广的庶长子伊达亲长（桑折亲长，一说伊达政依之子），因伊达家开展对南出羽的攻略，桑折家便被转封至置赐郡长井庄的小松城。 之所以桑折景长会选择支持伊达晴宗，就是因为伊达稙宗强行将自己的六男伊达宗贞塞给他当养嗣子，并迫使他将自己的长子送入寺院之中出家。 毕竟桑折景长膝下是有儿有女，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伊达稙宗此举摆明了就是要夺取桑折家的家业。 当湛光风车以越后上杉家使者的身份前来拜访后，桑折景长立即将其迎入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并屏退身边所有人。 “贫僧湛光风车见过桑折播磨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湛光风车说完就将双手合十。 “湛光大师免礼，既然大师是越后太守家的使者，为何会前来本家的这座小城之中？而且还要求求见于本家。”桑折景长并不理解湛光风车之意，更不理解越后上杉家的意图。 “贫僧此行是特地为了保全伊达家、桑折家的基业而来。”湛光风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当家此时可是雄踞奥州，实力更是在奥州无人出其右者，何来保全当家之说？而本家如今为桑折家家督，更是担任当家的同族重臣，深受我主伊达左京大夫殿的信赖和重用，何来保全桑折家之说？”桑折景长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桑折播磨守没有收伊达左京大夫殿之子六郎丸为养子？”湛光风车笑着说道。 “那又如何？！”桑折景长顿时脸色大变。 “桑折播磨守殿膝下明明不止一个儿子，可最后却都不能继承桑折家的家名，到最后可能连桑折播磨守殿自己能不能稳坐桑折家家督之位都是一个问题。”湛光风车见桑折景长已有怒意后又接着说道。 “桑折家本就是当家的分支庶流，收总领家之子为养嗣子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湛光大师不必多言了。”桑折景长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越后七郡之中有不少人都反对太守殿入道玄清公收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为养子，若是桑折播磨守殿能说服伊达陆奥守殿将其扣留，那么越后太守家必然会支持伊达陆奥守殿早些继任伊达家家督之位。”湛光风车见桑折景长不愿再提及桑折家之事后，就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哦？本家记得是越后太守家率先提出要迎时宗丸殿进入越后的吧？怎么如今又打算反悔了？”桑折景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此一时彼一时尔，如今上条越后守殿正执越后太守家牛耳，更是获得了足利将军家颁下的朱柄伞、白伞袋两样免许，还有诸多有力国人领主的支持，虽无太守之名，但已有太守之实。当初上条越后守殿向入道玄清公提议收时宗丸殿为养子，那是为了担心上条家无力抵御府中长尾家的侵攻。可现如今府中长尾家势弱，无力统辖越后七郡，内讧更是接连出现。所以，入道玄清公就准备让上条越后守殿来继承越后太守家家名。”湛光风车随即将实情缓缓说出。 “原来是上条越后守自己准备继承越后太守家的家名，可这与当家、伊达陆奥守殿又有何益处？就换来一句支持？”桑折景长说完就摇了摇头，甚至有意送客。 “这些是上条越后守殿送给桑折播磨守殿之礼，还望笑纳。”湛光风车说完就将怀中的一袋金砂和一袋银砂放在了桑折景长的面前。 “虽然这些可以让本家将湛光大师引荐给伊达陆奥守殿，可能否说服伊达陆奥守，本家就不清楚了。”桑折景长赶紧起身将两袋金银拿起。 “不不不，贫僧在此之前还需要面见中野常陆介，还望桑折播磨守殿代为引荐。”湛光风车倒是不急着去说服伊达晴宗，反而是提出要面见伊达晴宗的亲信近臣中野宗时。 “可以。”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桑折景长只好答应下来。 而后，桑折景长就派人请中野宗时至小松城的本丸小广间之中与湛光风车会面。 与桑折景长不同的是中野宗时是个聪明人，但他极具野心。 虽然中野宗时是伊达晴宗的亲信近臣，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成为一城一主，并成为执掌伊达家大权的重臣。只要伊达稙宗还在伊达家家督之位上一天，中野宗时的梦想就无法达成。 等中野宗时见到湛光风车之后，他就猜到了一些越后上杉家的意图。 “在下就是中野常陆介宗时，不知湛光大师有何要事竟然能让桑折播磨守殿请在下前来？”中野宗时虽然猜到湛光风车很有可能是因越后上杉家过继养子一事前来，但他表面上还是佯装不知。 “贫僧见过中野常陆介殿，上条越后守殿有意请求伊达陆奥守殿扣留准备进入越后蒲原郡的时宗丸殿，并希望伊达陆奥守殿能早些登上伊达家家督之位。”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 “原来如此，看来我主伊达陆奥守殿反对时宗丸殿进入越后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中野宗时说完不禁笑了起来。 “事成之后，上条越后守殿会派人送五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石大米至米泽城，伊达陆奥守殿统辖奥羽两州，上条越后守殿继承越后太守家，两家之后再结为攻守同盟，不知中野常陆介殿与桑折播磨守殿意下如何？”湛光风车深知若想说服伊达晴宗，就必须要先说服其亲信近臣中野宗时。 “就算时宗丸殿进入越后，继承越后太守家的家名，我主伊达陆奥守殿也能顺利继承当家的家督之位。”中野宗时倒是觉得这样的条件并不诱人。 “听闻伊达左京大夫殿可是准备将伊达家的直领的一部分授予悬田家、芦名家等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恐怕等到伊达陆奥守继任伊达家家督之位后，伊达家的直领就所剩无几，有一技之长的家臣大都随时宗丸殿进入越后。届时······”还没等湛光风车把话说完，就被中野宗时打断了。 “够了，在下已经明白了，攻守同盟之事需要待我主伊达陆奥守殿许可才行，请湛光大师返回越后静候回复吧。”中野宗时并不打算立即对湛光风车做出回复，也不打算留湛光风车在置赐郡中，他生怕自己与桑折景长秘密会见越后上杉家使者的消息被伊达稙宗所知。 其实，中野宗时深知就算湛光风车不主动前来挑拨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的父子关系，伊达晴宗也迟早会向伊达稙宗举起反旗。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根本无法调和，刀兵相见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贫僧先行告退了。”湛光风车随即起身离开。 “中野常陆介，你该不会真的准备去说服少主行大逆不道之事吧？！”桑折景长见湛光风车离开后才向中野宗时问道。 “还用得着在下去说服吗？少主他早就在米泽城中计划举兵之事了。”中野宗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什么？！”桑折景长听完中野宗时的话后两眼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听闻近来太守殿准备举行鹰狩之事，桑折播磨守殿还是尽早做些准备吧。”中野宗时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小广间。 “看来这奥羽两州也要不太平了······”桑折景长走到小广间外，眺望着伊达家本据西山城后，不禁发出了感叹。 第七十五章 天文之乱 天文六年，十月二十日。 还没等湛光风车进入越后境内，伊达稙宗在鹰狩途中遭到其子伊达晴宗率军突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出羽、越后两国的境目地带。 “伊达陆奥守到底还是向伊达左京大夫动手了。”湛光风车在笑了一笑后，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前往越后刈羽郡。 其实，伊达晴宗之所以敢直接率军与其父伊达稙宗刀兵相见，就是获得了像桑折景长、留守景宗（伊达稙宗之弟）、中野宗时等不少同族重臣、谱代家臣的支持。 因为伊达稙宗多次对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过于大方，先后割让伊达家的一部分直领给相马家、悬田家等，如今更是打算在将伊达实宗丸以及一百名家臣送至越后之后，再准备将一部分直领割让给芦名家。 如此一来，伊达晴宗就再也无法忍受了。在他看来，伊达家若是继续由伊达稙宗来担任家督的话，迟早有一天家臣、领地会全部送完，一点儿都不留给自己。 血缘政治的丰富利益，自然伴随着极高的风险。若想获得他人的臣从，自然是要主动让渡一些利益给对方的。只是伊达稙宗在这方面显得过于大方了，不仅让伊达家的直领越来越少，就连伊达家的家臣也是越来越少（一部分作为御前家臣陪嫁至旗下大名、旗下国人领主处）。 伊达家的政治版图在急剧扩张之时，也伴随着伊达家自身实力的不断削弱，伊达家的内部利益也是越来越少。 于是，伊达晴宗为为了避免伊达家的直领、家臣被伊达稙宗再度送出，就联合桑折景长、中野宗时等心腹，率军突袭了伊达稙宗的鹰狩队伍，并将伊达稙宗顺利生擒活捉，而后将其幽禁在西山城（桑折西山城）本丸的一座长屋之中。 随后，伊达晴宗便在西山城的本丸大广间里对外宣布自己继任伊达家家督、陆奥守护等职，并派遣使者上洛，请求获得足利将军家的认可。 原本，伊达家的本据是梁川城。但伊达稙宗考虑到梁川城位于深山之中，交通不便，便将本据迁至桑折郡的西山城。 西山城邻近贯穿仙道七郡南北的奥大道，又与进出会津盆地的入口较近，不仅能与芦名家保持非常频繁的联系，还能进一步在仙道七郡之中扩大伊达家的影响力。 然而，好景却不长。 伊达晴宗率军突袭并幽禁伊达稙宗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奥羽两州，奥羽诸将纷纷指责伊达晴宗的不忠不孝之举。 西山城很快就遭到了小高城城主相马显胤（伊达稙宗女婿，相马家第十四代家督）、悬田城城主悬田俊宗（伊达稙宗女婿）、高畠城城主小梁川宗朝（伊达家庶流，伊达家第十一代当主伊达持宗之孙）等人的围攻。 可伊达晴宗毕竟在西山城立足未稳，影响力也不如伊达稙宗大，在仓促之下根本召集不到多少军势，结果寡不敌众，于伊达郡高子原（高儿原）之战中被击败，伊达晴宗所部被讨取了一百余人。 最后，伊达晴宗自知无力击退相马显胤、悬田俊宗、小梁川宗朝等人的联军，甚至连伊达家的本据西山城都不敢回，而是直接带着桑折景长、中野宗时等心腹家臣以及残部逃往南出羽置赐郡，意图在置赐郡中重整旗鼓。 在逃往米泽城的途中，伊达晴宗还不忘以越后一国战乱频仍为由，扣留了准备经置赐郡进入越后蒲原郡的伊达实宗丸。 战后，为了救援伊达稙宗而出兵的相马显胤并没有区分敌我，而是一视同仁地将双方的阵亡者进行埋葬。这位相马家家督的仁慈、同情之心在后来的到了很高的评价。就算到了后世，作为合战的战场的上保原内山，还留有被称作首塚的墓地，静静伫立在山中。 伊达稙宗在被相马显胤、悬田俊宗、小梁川宗朝等人救出后，就将西山城中伊达晴宗来不及带走的伊达家家宝、系图等尽数带至悬田城，获得了女婿悬田俊宗的庇护。 之后，伊达稙宗更是频频派遣使者至自己的女婿、儿子处，要求他们发兵讨伐不忠不孝的伊达晴宗，并表示之后会用伊达家的直领来进行赏赐。 至此，席卷奥羽两州的天文之乱（洞之乱）正式爆发了。 不管是伊达稙宗还是伊达晴宗，他们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冲突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将所有与伊达家有关系的大名、国人领主全部卷入了混战之中。同时，让伊达家也因此失去了称霸奥羽两州的实力，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恢复到天文之乱前的政治版图了。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虽然与柿崎景家、安田景元等己方诸将率军围攻正在笼城固守的北条高广，但他并不打算给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集中兵力西进的机会。 为了将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牢牢牵制在蒲原郡之中，清定就下令与板城城主直江景纲向金津领发起侵攻。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江景纲在完成了领内的秋收农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大肆征召军势，兵锋直指金津家的本据新山城。 可是，并不是所有金津家家臣都看不清大势，其中金津家庶流出身的金津新兵卫义旧（金津弘雅）就看出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便假意召开军议，一刀斩了三条俊景派来监视自己的山下右左卫门。 而后，金津义旧便主动将新山城以及山下右左卫门的首级献出，一矢未放地就向直江势开城投降了。 直江景纲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派遣使者向北条城外的上条清定告捷。 新山城的陷落，象征着三岛郡之中三条俊景、上条房安一方的势力被彻底清除。 虽说清定获知了三岛郡静谧的消息，但他并没有因此轻敌大意。 因为，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将仍未攻落已经成为孤城的古志上条城。三条俊景、上条房安等人已经获得了来自芦名家的粮草辎重补给，以及一千五百余众的援军相助。 第七十六章 善根城落 新山城毕竟是位于三岛郡与蒲原郡之间的境目地带，更是距离扼守北陆街道的黑泷城以及三条俊景的本据三条城较近，三城可谓是唇齿相依，互为犄角之势。 可现如今，随着新山城守将金津义旧弃暗投明，主动开城向直江势投降后，下越的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新任蒲原郡郡代的新发田纲贞当即联合了蒲原安田城城主安田长秀、新津城城主新津胜邦、水原城城主水原隆家、加地城城主加地春纲（长尾为景女婿）、竹俣城城主竹俣为纲、吉江城城主吉江景宗等部分扬北众，以及蒲原郡国人领主大举南下，并一举攻落了能代城，讨取自城主能代城城主能代左卫门尉以下的两百余人。 由于芦名家的同族重臣金上盛实已率小田切三河守、二平民部大辅、吉见治部少辅、古山将监等将，以一千余军势正不断迫近大见安田领，就使得新发田纲贞不得不停下脚步，只好转而率军与之相持。 当新山城、能代城两城先后陷落的消息传至三条城后，作为三条俊景麾下的重臣藏王堂利景就立即提醒他：“眼下主公孤军举兵，实际上形势愈发危急。虽然表面上获得了来自芦名修理大夫的支援，但恐怕在危急关头也得不到他们的有力支援。而上条家势大，当家难以与其争锋！” 既然已经提出了问题，就该阐述解决问题的办法。藏王堂利景随后又接着说道：“主公不如发兵南下古志郡或下田乡，若是能将枥尾城攻落，那么我军就能兵锋直指上条家的本据坂户城。如今上条军的本队正在围攻北条丹后守，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 这并非是藏王堂利景的自吹自擂，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如果三条军趁着上条家治下的鱼沼郡守备空虚之际攻入，那么必然能迫使上条清定率军回援，北条城、善根城两城之围自解。同时，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还能趁机从城中杀出，一路追击上条军或是袭击上条军的小荷驮队，使得上条军疲于应付。不说上条清定能否保住鱼沼郡一郡，就连其国司之位也别想坐稳了。 然而，三条俊景却刚愎自用，对藏王堂利景的计策不以为然：“本家先前还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邻近周边的领主大都是本家的故旧或是与本家交好之人。芦名军一至，他们就立即重回本家的旗下，待芦名修理大夫再多派些援军进入越后，大事可成，根本不用担心！新山城、能代城两城之失不必在意，待金上远江守所率的一千余军势攻入北蒲原郡，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本家的身后了！” 藏王堂利景从三条俊景所说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出，三条俊景此时的自信心已经无限膨胀起来，他已经放弃了继续劝谏的想法，只能听之任之。 一直以来，三条俊景总认为会有大量越后国人领主倒向他，但他的这份信心本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 很快，随着奥羽两州爆发了天文之乱后，芦名盛舜再也没有心思去经略越后蒲原郡了，直接召回了金上盛实、西海枝盛俊两路军势。 因为，在芦名盛舜看来，自己治下的东会津郡可是与南出羽置赐郡接壤，只要发兵翻越桧原峠，就能很快兵临米泽城下，从而一举攻灭‘兴兵作乱’的伊达晴宗。而后，芦名家不仅能获得来自伊达家的领地赏赐，还能将芦名家的势力、影响力延伸至南出羽。 天文六年，十月三十日。 虽然北条城、善根城两城的规模不大，但城防设施早就被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增加以及加固过，使得上条军接连攻打了五天都没能攻破两城的大手门。 上条清定为此感到有些头疼，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自己的本阵之中问计。 “主公其实不必过于担忧，北条丹后守、善根大万助二人皆是困守于孤城之中，若是主公倾尽全力发起猛攻的话，很快就能将两城攻落。若是继续将战事迁延下去，恐怕会成全了三条中务少辅的计策啊！”宇佐美定满随即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本家原本只是打算驱使柿崎和泉守、安田越中守、大熊备前守等将的军势去攻城，借机消耗他们的实力，可没曾想这几部军势在攻城之中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清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主公难道没有听说过养寇自重这个词吗？他们不愿倾尽全力去攻城，可能是担心主公行汉高祖、明太祖之事。”宇佐美定满看出了参阵诸将的心思。 “若不是尾神之战中，常备军势、领内青壮损失惨重，本家也不会将战事迁延至今日！”清定其实是打算尽可能的保留自己的实力。 “主公若是连刈羽郡都不能静谧，谈何静谧越后七郡？谈何静谧北陆道诸州？谈何让天下六十六州静谧？”宇佐美定满的这一连串反问，反而促使了清定下定决心，不再有所疑惑。 仅仅半刻钟之后，清定就下令先对善根城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其中，小岛贞兴身先士卒，亲自带着十名不怕死的足轻和农兵，在己方弓足轻的掩护下，攀上了善根城二之丸的城头。 在与善根城的守军展开激战中，一支流矢洞穿了小岛贞兴的左臂，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可小岛贞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反而当场拔出箭头，继续手持野太刀拼杀。 受到小岛贞兴此举的鼓舞，上条军的士气更加高涨，一举攻破了善根城的二之丸，并夺取了大手门。 城破在即，善根周广与其子善根广俊仍然保持着武家名门大江广元之后的高傲，宁死也不愿向一个黄口小儿投降，用一族自焚作为最后的抗争。 在扫清善根城中的所有抵抗后，清定进入了善根城之中，还特地安排人收敛了善根一族的遗骸，并禁止麾下各部在善根城周边地区实行滥妨狼藉之事。 第七十七章 北条夜袭 北条城距离善根城并不远，北条高广站在北条城本丸的箭橹上就清清楚楚的望见善根城本丸燃起熊熊烈火。 “兄长大人，善根城多半是陷落了······”这时，站在北条高广身后的北条高定已经开始慌了。 “慌什么？！北条城易守难攻，他上条十郎除非有上万大军，不然休想攻落此城！”北条高广不以为然道。 “可是······”北条高定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助三郎，只要我等能坚守至那位三条殿到来，那么刈羽郡一郡都是本家的了。”北条高广并不知晓奥羽两州已经爆发天文之乱，更不知晓芦名盛舜已经放弃支援三条俊景。他依然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但愿如此。”北条高定表面上虽然没有反驳北条高广所说的话，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对北条家的未来感到担忧。 而北条高广不愿臣从于上条家的军门之下，也是与善根周广的理由一样——拉不下脸。 刈羽郡的北条毛利家、善根毛利家、安田毛利家皆是出自镰仓幕府第一文臣、公文所别当（政所别当）、镰仓殿的十三人（十三人评定众）大江广元之后。 而大江氏又是世代作为天子的陪读，以文学来服务朝廷。大江广元年轻时担任下级官员，机敏博学，是公认的才学之士。元历元年（1184年），大江广元应源赖朝所请前往镰仓，辅佐政务。源赖朝死后，大江广元与北条氏联合，进一步巩固了镰仓幕府的统治。 大江广元一生最为重大的政治遗产是提出了地头政策。而此议正是导致朝廷对五畿七道统治的衰落，使武士阶级迅速抬头的现状，确立以武士为中心的政治策略，对扶桑的社会进步和时代发展是有巨大影响力的。 后来，大江广元因功受封各处领地，其中相模国毛利庄由第四子季光继承，此后便以庄名为苗字。 按照家格来说，北条高广的先祖确实要比上条清定的先祖要辉煌一些。 可现如今是战国之世，家格、先祖都不如自身实力重要。自身实力强大了，就算是冒姓武家名门，他人就算是心知肚明也不敢多说什么。 北条高广、善根周广二人虽然是大江广元之后，可他们并没有遗传大江广元那些博学多闻、运筹帷幄、明达政事等能力，只是一昧的唯利是图。 在稳定了善根城周边的局势后，上条清定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善根城二之丸的一座长屋之中询问接下来攻打北条城之事。 “北条丹后守并无其先祖的深谋远虑，只知依仗城防，困守一座孤城。如今的北条城是外无援军，内缺粮草，我军急攻是胜，缓攻也是胜，而自古以来兵贵神速，不如主公火速将北条城攻落，一举消除鹈川庄以东的肘腋之患！”宇佐美定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看法说出。 “宇佐美骏河守所言甚是。”清定听后深以为然，并连连点头。 可就在上条清定决定对北条城发起最后的猛攻之际，北条高广却并不打算在北条城中坐以待毙，反而盘算着主动出击，意图一举击溃围城的上条军。 天文六年，十一月一日，深夜时分。 北条高广派遣同族的北条常陆介、力丸中务少辅（大江姓那波氏庶流）以及家中重臣细越将监（北条毛利家家老）、细野兵库（北条毛利家谱代家臣）等人率一百五十余军势偷偷从北条城的二之丸缒城而去，准备向着城外的上条军营地发起突袭。 正如这支北条军上下所有人所愿，此时的上条军大都还在睡梦之中，并没有太多的防备。 随后，北条常陆介、力丸中务少辅、细越将监、细野兵库等人非常顺利的迫近上条军营地周边，并一举冲入上条军营地。 只见北条军一面纵火，一面呼喊，导致睡意正酣的上条军营地里是一片混乱，狼狈不堪。 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作为上条清定马廻众笔头的黑金景信可谓是上条军中起身最快的人。因为他有一个习惯，不论是战是闲，他都经常穿戴铠甲，每天都枕着太刀睡觉。 曾经有人对黑金景信的这个习惯感到非常不解，而黑金景信却是如此回答的：“在下原是上田长尾家一名普通马廻众，受主公赏识才成为马廻众笔头。而人一旦懈怠起来，积习难改，等到了危急时刻，如何报效主君？如何报效主家？” 黑金景信可谓是将忠君思想早已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在上条军诸将都对北条军的突袭而感到惊慌失措之际，只有黑金景信神色自若，并安抚上条家的其余马廻众：“只不过是些小贼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而后，黑金景信先是安排好二十名马廻众负责护卫清定本人，自己则是亲自手持长枪，率剩余的八十名马廻众与来犯的北条军展开近战。 虽然在黑金景信的不断奋战下，成功遏制了北条军的攻势，但形势还是没有太大的好转，此时的上条军各部大都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下，缺乏斗志。 上条家笔头家老八条春纲对此感到非常焦急，意图调遣尚未处于惊慌状态的军势去稳住局面。 很快，八条春纲就遇到了全副武装的小岛贞兴。别看小岛贞兴只是一名普通的上条家马廻众，但他先前在攻打善根城的过程中依旧给清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故而被清定委任为目付，负责营地之中的巡查。 别看小岛贞兴如今只带着十名足轻，但他可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狠角色，直接向着八条春纲撂下一句：“岂有太平无事时食君俸禄，有危急之时却不拼命的道理？！”就直接带着麾下的足轻向着北条军侧翼冲去。 小岛贞兴的运气相当不错，在迫近北条军侧翼之际就发现了北条军此次夜袭的大将之一——力丸中务少辅。 力丸中务少辅在北条毛利家中也是少有的勇猛之士，其武勇并不亚于北条高广。这时他发现有十一名上条军在向己方迫近后，就带着麾下的五名武士，向着小岛贞兴冲去。 第七十八章 北条连败 待力丸中务少辅接近小岛贞兴之际，只见他手持长枪，径直刺向了小岛贞兴。 可没曾想，小岛贞兴眼疾手快，直接一个侧身就闪过了力丸中务少辅向自己刺来的长枪，随即再用手中的野太刀一刀就洞穿了力丸中务少辅的胸膛。 但力丸中务少辅麾下的武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见自己的主君身受重伤后，当即上前迅速拖着力丸中务少辅夺路而逃。 这下可把小岛贞兴气得不轻，他原本还指望着讨取一名有名武士的首级，好再为上条家立下一功。可是，竟然被敌人拖走了！ 于是，小岛贞兴一气之下就带着麾下的足轻紧随追击，一路上接连砍翻了不少北条军的武士和足轻，最终还是取下了力丸中务少辅的首级。 最后，原本一百五十余北条军缒城而下，到最后就仅剩下北条常陆介、细越将监、细野兵库三人逃回了北条城中。 经此一战，出城夜袭的北条军几乎全军覆没。 第二天清晨，清定在马廻众的护卫下巡视麾下各部军势的营地，大都是一片狼藉。 而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却主动来到清定的面前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若不是你们二人的英勇奋战，恐怕我军就要被北条军击溃了。至于北条丹后守，他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清定随即将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扶起。 而后，清定就当着参阵诸将的面，分别将一把太刀、一套大铠、五百贯铜钱赏赐给黑金景信、小岛贞兴二人，以此来嘉奖他们二人在遭到北条军夜袭中的活跃表现。 另一边，尽管北条常陆介、细越将监、细野兵库三人逃回了北条城中，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大难不死，没丧命在小岛贞兴的野太刀之下。 至于北条高广心里受的伤，短时间内是很难治愈了，这就导致他再也不敢主动派兵出城作战了。 由于北条高广事先将北条城周边村落的领民都驱入北条城中进行协防，这就使得城中存粮的消耗量迅速增大，很快粮草将要告罄。 为了减少存粮的消耗，北条高广就想到了一条毒计——减少城中的领民、守军数量，以此来达到减少存粮的消耗。 正所谓兽困则噬。 北条高广集中兵力，向着北条城南面的上条军本阵发起了猛攻。 毕竟上条军已经遭遇了一次北条军的突袭，同样的套路再来第二遍，其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于是，清定就派遣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率龙捷备、虎捷备两部三百四十人对这支主动出击的北条军进行拦腰横击。同时，他还派遣内山满久、藤目胜久二人负责节制山口众、岩原众、剑野众、泉田众、大月众的三百余苗字带刀乡士负责正面迎击北条军。 这些获得苗字带刀特权的乡士士气可比普通的武士、足轻要高出很多，他们本是农民的身份，如今不仅获得了苗字带刀的特权，甚至还被上条清定彻底免除了劳役，就连年贡也比以前少了很多。所以，他们更加渴望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来报效上条清定的恩典。 与之相对的，北条军几乎是乌合之众，虽然出城的人数有着三百五十余人，可充斥着老弱病残，由家老小俣右近和山谷左京进二人来率领。 当北条军在不断迫近上条军后就发现，自己正面的上条军虽然不是人人带甲，但是手里的长枪、打刀可谓是寒光闪闪，每一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样子。 加上北条军的侧翼突然出现了大量骑马武士与徒步武士，他们在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二人的指挥下开始慢跑，之后马速逐渐加快。 这些北条军的老弱病残哪里见识过骑马武士冲阵的威势，还未开战，最前列的北条军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直接向后方的北条城逃去。而后方的北条军不仅被冲散，不少人也跟着一块向后逃去。 小俣右近、山谷左京进二人见状更是无力对己方军势进行约束，在无力挽回下，他们只能无奈骑马向北条城而逃。 然而，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还没跑多远的北条军就被上条军的骑马武士所追上，只见上条军的骑马武士纵横奔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北条军冲得是七零八落，彻底溃散。 小俣右近、山谷左京进二人更是在混战之中先后被上条军所讨取，而北条军中也不乏向上条军主动投降之人。 最后，北条高广站在北条城本丸的箭橹上，见派出的三百五十余军势竟然一触即溃，片刻之间作鸟兽散的样子，顿时面如土色。他原本是想让这支军势与上条军进行一番厮杀，好趁机削弱上条军的实力，还能让北条城的存粮能减少消耗。 可没曾想，北条高广并没有一举多得，反而导致北条城中的士气顿时跌落谷底，甚至连同族重臣毛利左卫门尉、北条亲富、片野元忠等人都先后缒城向上条军投降。 天文六年，十一月五日。 随着上条清定的一声令下，麾下的各部军势皆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声，上条军的本阵更是鼓声震天。 斋木尚重、小岛贞兴二人在己方弓足轻的掩护下，率先用云梯翻入北条城中，共同立下一番乘之功。而后，在他们二人的不断奋战，以及后续军势源源不断涌入城中，烧毁了北条城二之丸的箭橹，并打开了大手门，北条城二之丸因此陷落。 当上条军诸将纷纷向清定请求对本丸发起猛攻之际，清定却并没有同意：“小小的麻雀在无处可逃时尚会啄人，更何况是一些残兵败将呢？将池子里水慢慢舀干了，再抓鱼就简单了，何必如此着急？” 北条高广在北条城的二之丸陷落后，就只好率残部退守在本丸之中，仍然打算负隅顽抗。 但有一人却直接对北条高广的决断表示反对，那就是北条高广之父北条辅广（一说北条高广为北条辅广养子，一说北条辅广为北条高广祖父）。 北条毛利家本就是长期担任越后上杉家的奉行人，一族之中也就只有安田广春与府中长尾家走得较近，并担任长尾为景的侧近，获得府中长尾家的重用。 北条辅广本就不愿见到北条毛利家与代越后上杉家行讨伐之事的上条家刀兵相见，加上前不久善根城陷落，他非常担心北条毛利家也会像善根毛利家那样落得个城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故而，北条辅广极力反对北条高广的负隅顽抗之举。 第七十九章 北条降服 北条辅广（北条祖荣、北条觉阿）虽说早在天文三年就让出了家督之位并隐居，但他并不代表就完全对北条毛利家不管不问。 北条辅广虽然嫡出的儿子有三个，分别是北条高广、北条高定（北条高常）、北条高政。庶出的儿子则是有两个，北条吉广、北条广贞。 可北条辅广最小的儿子北条高政才十三岁，刚刚元服不久，除了北条高广之外的其余儿子要么是年龄太小，要么是不成大器。可谓是办事不行，败事内行，根本担当不了中兴北条毛利家的大任。 正所谓腰杆不硬，家族不幸。 北条辅广在思来想去后，为了保全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只好决定亲自出城与上条军的总大将上条清定交涉开城投降一事。 值得庆幸的是，上条清定倒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了面见北条辅广。 “罪臣北条安艺入道祖荣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北条辅广在进入上条军本阵后就见到了坐在主位马扎上的上条清定。 只见清定头戴立乌帽子，身穿深蓝色直垂上披着与身材不符的黑革丝缀大铠，腰佩一把红漆刀鞘的太刀。 “北条安艺入道请起，你也是太守家的老臣了，与四郎快搬马扎让北条安艺入道入座吧。”清定见白发苍苍的北条辅广跪在自己的面前总感觉有点不忍，就让一旁侍候的小姓众笔头八条与四郎搬来一张马扎，让北条辅广坐下回话。 “罪臣谢国司殿赐座。”北条辅广也不客气，缓缓起身，并坐在马扎上。 “北条安艺入道此次出城既然是作为令郎丹后守的使者，看来是准备开城投降了吗？”清定看得出来北条辅广是来商议投降的，不然也不会以花甲之年冒着被辱的风险前来自己的本阵。 “国司殿所言不差，罪臣确实是为那个逆子而来，请国司殿看在北条毛利家作为太守家谱代家臣份上，请保留北条毛利家的存续，罪臣就算是切腹谢罪也毫无遗憾了。”北条辅广倒是打算以自己切腹自尽为代价，来保全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 “北条安艺入道何罪之有？令郎丹后守才是现任北条毛利家家督、北条城城主。教唆善根城城主善根大万助一同支持昭田常陆介、三条中务少辅等人并向太守家举起反旗的是令郎。”清定并不打算追究北条辅广的责任，因为他并非是北条毛利家的现任家督。 “罪臣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子不教父之过。”北条辅广打算极力保下其子北条高广的生命。 “北条丹后守若真有弃暗投明之心，早就应在本家出兵府中一带之际降服，而不是到北条城濒临陷落之时才想到开城投降。”清定并不准备让北条毛利家继续本领安堵。 “北条安艺入道殿，你也是太守家的老臣了，在太守殿危难之际也没见到你英勇与叛军交战，更没有见到你们父子派出一人一马去救援太守殿，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时，一旁的大熊朝秀忍不住讥讽道。 “你！”北条辅广被大熊朝秀的话气得无力反驳，只能朝着他干瞪眼。 “罢了，北条毛利家也是越后七郡之中的武家名门，早在宝治元年(1247)就下向越后担任佐桥庄的地头职，比上杉一族入驻越后要早了整整九十一年。若不是北条毛利家追随南朝方，恐怕按照北条毛利家的家格，至少会被授予一州太守。”清定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本家对于愿意降服之人自然是会网开一面的，本家可以确保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 “国司殿此话当真？！”北条辅广一听到清定同意确保北条毛利家的家名存续后，两眼顿时放光。 “那是自然，只不过令郎北条丹后守不得继续担任北条毛利家的家督之位。”清定可不会白白让北条毛利家家名存续的，自然是有一些前置条件。 “这······”北条辅广顿时感到为难了起来。 “而且，北条毛利家的领地也要半减。”还没等北条辅广反应过来，清定又将一则重量级前置条件说出。 “什么？！”北条辅广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本家向来是赏罚分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既然令郎先前选择了支持昭田常陆介、三条中务少辅等人，那么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清定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北条毛利家。 “国司殿能否减轻一些惩处？领地半减的话还是······”还没等北条辅广把话说完，一旁的柿崎景家都忍不住打断他。 “北条安艺入道殿既然不愿认可国司殿的惩处，那么就请速速返回北条城的本丸之中，待我军发起猛攻即可。善根毛利家已经全族于善根城的本丸自焚，不知你等是否做好了觉悟？”柿崎景家说完就大笑起来。 “哎······待罪臣回本丸劝说犬子，还望国司殿静候佳音。”北条辅广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后说道。 “那还不如我军发起猛攻，将本丸攻落后再说吧？”清定觉得北条辅广是在拖延时间。 “罪臣这就返回本丸另立家督，并向贵军投降。”北条辅广顿时慌了起来。 “恩。” 就这样，在清定的威胁下，北条辅广一返回北条城本丸，就废除了北条高广的家督之位，改由次男北条高定来接任，自己则是担任北条毛利家的家督后见役，在幕后把持北条毛利家的大权。 而后，北条辅广迫于形势，为了让北条毛利家得以家名存续，就只能遵守诺言，将本丸打开，向上条军主动投降。 至于北条高广，则是被清定勒令剃发出家，更名为北条入道芳林，并幽闭在北条毛利家的菩提寺专称寺中。 北条毛利家的领地也在之后被削减了一半，仅剩下一千八百贯的贯高。就连其分家庶流的安田毛利家都比如今的北条毛利家要多出一点三倍的贯高。 随着北条毛利家的降服，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在中越的势力除了坚守古志上条城的长尾安景外，尽数被上条清定所清除。 在失去芦名家的有力支援后，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其实距离败亡之时已经不远。 第八十章 局势好转 尽管北条毛利家已经降服，但并不代表上条清定就此会对北条毛利家给予信任。 在北条辅广递交誓书后，清定依旧向其索要嫡男北条高政、庶子北条吉广作为人质，并派人将北条城二之丸的大手门以及城中所有箭橹尽数拆除。 毕竟越后七郡之中有不少国人领主都或明或暗的与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有过联系，若是一概进行清算，有违仁恕之道。 如今，越后七郡仍有近半未定，若是将摇摆不定者、从贼者等一律处决，反而会坚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抗拒之心，以及坚定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国人领主附贼之心。 故而，清定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对北条毛利家进行领地半减、家督另立、索要人质之举。 而在北条城二之丸陷落之前就投降上条军的毛利左卫门尉、北条亲富、片野元忠等北条毛利家同族，清定则是将他们都编入马廻众之中，归黑金景信负责节制。 处理完了叛臣，自然得对功臣进行封赏： 刈羽郡上条城城代八条房繁转封至南条城，领有一千一百贯知行地； 藤目胜久从鱼沼郡仙石城转封至刈羽郡善根城，领有七百贯知行地； 宇佐美定胜从鱼沼郡涉川城转封至古志郡中山城，领有一千三百贯知行地，捷备的驻地也变更为中山城，负责防备北条城方向，以及监视中越诸将的一举一动； 小岛贞兴受封鱼沼郡泷谷城三百贯知行地； 黑金景信从鱼沼郡泷谷城转封至涉川城，领有九百贯知行地，仍为马廻众笔头，负责监视西会津郡的山内家； 宇佐美定满从鱼沼郡桂城转封至大井田城，领有一千五百贯知行地； 斋木尚重受封刈羽郡高柳城，领有五百贯知行地； 金津义旧接任金津家家督，受封琵琶悬城两千贯知行地； 直江景纲加封三岛郡新山城两千贯知行地； ······ 可以说，为了防止北条毛利家再度倒向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清定直接将八条房繁、宇佐美定胜、藤目胜久三名亲信家臣转封至北条城的周边，刚好完成对北条城的包围。 至于金津义旧，清定鉴于他是长尾虎千代的乳母的丈夫，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关系较深，便没有追究其站在昭田常陆介、三条俊景一方之事。 由于冬季已至，清定并没有做好东进古志郡和蒲原郡的准备，便派遣笔头家老八条春纲至府中御馆以及春日山城，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分别告捷，自己则是率军返回了坂户城之中。 在听闻清定于刈羽郡大胜归来的消息后，绫姬是最为兴奋，待清定率马廻众抵近坂户城的大手门之际，她直接带着阿静冒着怒号的北风恭迎自己的夫君。 “阿绫、阿静？”清定骑在白云雀上，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自己不断的招手。 “恭贺夫君（殿下）大获全胜。”绫姬与阿静异口同声地恭贺道。 “外面冷，我们还是先入城再说吧。”清定立即下马拉着绫姬和阿静的手，便缓缓走入城中。 而另一方面，与上条军连战连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尾为重、长尾房景、长尾赖春等人率军久攻古志上条城不下，就在古志上条城的周边修筑了左近砦、玄蕃砦、摄田砦等兵砦进行牵制和监视，甚至还不忘在古志上条城周边进行滥妨狼藉一番，最后才各自率主力返回了本领。 虽说长尾安景在遭到数倍于己的军势围攻，仍守住了古志上条城。但古志上条城中，因遭到接连的攻城，导致城池残破，臭气弥漫。协防古志上条城的领民们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更让城中没了生气。 长尾安景坐在本丸大广间的门口，静静看着城中的箭橹陷入了沉思。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若是自己的主君上条房安再不派遣援军前来救援，恐怕下一次古志上条城遭到围攻就会很快陷落。 即便古志郡中仍存在一颗钉子，中越和下越的战局仍然在向着上条家这边倾斜。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池又遇打头风。 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新津胜邦、水原隆家、加地春纲、竹俣为纲、吉江景宗等将也在芦名军撤回小川庄后迅速发兵南下，在户仓城城主户仓与八郎的协助下，接连攻落了隶属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村松城、药师山城、寺田城、牧城、七谷城、新屋城等十余座城池兵砦。 不仅如此，村松城城代野本大膳、药师山城城主高松勘解由左卫门尉、七谷城城代塚原总左卫门等数名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有力武将皆被讨取。一时间，上条家一方的声势大振。 户仓城城主户仓与八郎也在之后经清定的斡旋之下，得以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并更名为户仓定次。 此刻的三条俊景感到非常不爽，己方如今是接连败北，损兵折将，势力范围更是越来越小，几乎快到了穷途末路。 不仅牵制上条家最为重要的国人领主北条毛利家降服、善根毛利家被攻灭，就连位于蒲原郡、会津郡境目地带的药师山城、新屋城、七谷城等地皆被上条家一方的扬北众攻落，使得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再也无法获得来自芦名家的任何支援。 因为领地、兵力有限，就算上条房安屡次催促，三条俊景仍然没有打算出兵支援长尾安景之意。他眼下已经经不起失利了，若是将仅剩的兵力再派往古志郡，那么一旦上条军袭来，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备本据三条城了。 为此，三条俊景不得不将长尾安景视为一枚弃子，只派遣使者以上条房安的名义向其颁下感状，希望他能够继续在古志上条城中坚守下去，等待时机转变。 可长尾安景最为需要的是粮草、援军，而不是感状。他在得知北条毛利家降服、善根毛利家被攻灭的消息后感到无比震惊。如此一来，上条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这已经沦为孤城的古志上条城。 长尾安景也有些自知之明，自知无力抵御下一次的攻城战，便打算为城中仅剩的领民、守军谋一条生路，就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希望清定能赦免城中的领民和守军。 第八十一章 让利房景 等到上条家的势力延伸至古志郡境内后，三条俊景此时方才认识到，形势开始变得愈发严峻起来。 先前三条俊景在蒲原郡中所向无敌、攻无不克的势头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越后七郡之中，三条俊景连一郡之地都没能夺取；东面、西面、南面处处受到上条家一方的国人领主牵制；羽茂本间家诱杀了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倒向了上条家一方；奥羽两州因伊达稙宗与伊达晴宗之间的对立，已爆发了天文之乱，原先支持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芦名盛舜正致力于集中兵力北上攻略南出羽的置赐郡；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莫不想食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之肉而寝二人之皮。 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尽管形势对己方愈发不利，但三条俊景却认为眼下正值冬季，就算到了春季，还需要进行春耕农事。所以，上条军来袭至少要到来年的夏初。 可就是这一厢情愿式的猜想最终只会加速三条俊景的败亡之时。 之所以清定在迫使北条毛利家降服后就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发兵东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消化兼并的新领，以及避免仓促出兵而陷入粮草不济的窘境之中。 故而，清定就将先前从善根城中缴获的一万石存粮输送至中山城之中。 虽说眼下上条家无法从陆路直接发兵东进攻入蒲原郡或是围攻已成一座孤城的古志上条城，但并不代表上条家就无法牵制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有生力量。 因黑田领靠海，清定便下令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负责不断袭扰黑泷城周边的沿海地区，尽可能的烧毁敌方领内的所有船只，以防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逃往佐渡或是出羽。 就在清定于坂户城之中思考着如何出兵攻入蒲原郡之际，八条与四郎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本丸的小广间之中，向清定递去一封书状。 “何人送的？”清定一边拆开一边问道。 “启禀主公，城外有一个自称是在古志郡游历的山伏，说是受故人之托，将此书状送至坂户城中，希望能获得国司殿的亲自阅览。”八条与四郎随即回答道。 “希望本家来亲自阅览？！”清定还没完全看完，就将手里的书状扔到了案台上，随后就立即起身去洗手。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下毒。 “主公，臣都一路拿来了，也没什么事啊。”八条与四郎看着清定的样子感到有些不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志郡、蒲原郡有多少人想取本家的首级？不仅仅是三条中务少辅和上条美浓守，恐怕长尾弹正忠、长尾但马守二人也是想除本家而后快。”清定很清楚长尾为重、长尾赖春二人为何会在攻打古志上条城中只出工不出力，因为自己早已堵死了他们上升的通道，就算府中长尾家绝嗣，都不会让长尾为重或者是长尾赖春来继承的，更不会让他们中的一人担任越后守护代的役职。 “臣明白了。”八条与四郎点了点头。 “原来是长尾藤藏有意向本家开城投降了。”清定如今还没有确认此事的真假，还不能完全相信长尾藤藏之言。 “主公那可是好事啊！”八条与四郎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恩？好事？”清定随即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主公若是接受了长尾藤藏的开城投降，那当家不就能将古志上条领据为己有了吗？”八条与四郎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至是表面的，古志上条城周边可是有藏王堂城、栖吉城、枥尾城、高梨城等地，如今这些国人领主皆站在我方，战后可少不了领地的加封。古志上条领就算本家一贯之地都不取，恐怕都不够长尾弹正忠、长尾但马守、长尾丰前守等人分的。”清定深知上条家在古志郡中的影响力还不够高，并不及长尾为重、长尾赖春、长尾房景等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 “万一主公距离了他，恐怕长尾藤藏就更加坚定了从贼之心啊！”八条与四郎对此感到有些担忧。 “本家怎么会拒绝他？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家倒还不如将调略长尾藤藏一事交予长尾丰前守。”清定可是长尾房景的外孙女婿，上条家也因绫姬的嫁入与古志长尾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与其让长尾为重、长尾赖春两人增加实力，他情愿将这个机会让给长尾房景。 而且，古志长尾领位于越后一国的中心地带，只要让古志长尾家彻底倒向上条家一方，那么将来清定不论是经略下越的蒲原郡、岩舟郡，还是经略南陆奥的会津四郡，难度都会大大降低。 “可是主公，这古志长尾家同时也是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丰前守之女虎御前殿可是长尾信浓守的继室。”八条与四郎倒是提醒了一下清定。 “虎御前殿已经逝世，古志长尾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羁绊正逐渐淡化。所以本家才需要获得古志长尾家的支持，如此才能在上越之地站稳脚跟。”清定还打算将古志长尾家作为拱卫上条家的一道有力屏障。 “是臣目光短浅了。”八条与四郎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明白自己若不是清定的同族，像刚才那样随便提出质疑什么的，估计早就要被清定勒令自裁了。 “无妨，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清定并没有因此放在心上。 随后，清定就派遣绫姬的御前家臣藏田正纲为使者，负责出使栖吉城，以上杉定实的名义授予长尾房景调略长尾安景的权力，并表示原古志上条领之后由古志长尾家来接收。 而此时的越后一国也从先前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的两头政治逐渐转变为上杉定实、上条清定、长尾晴景三人的三头政治。 当然，表面上越后一国是三头政治，即越后守护、越后守护代、越后国司（越后守）同时执政，但实际上依旧是两头政治。 因为上杉定实实际上已经将手中的权力尽数放给了上条清定，并为其申请到了越后守的官位以及白伞袋、朱柄伞两样免许，使得清定的家格、地位皆不亚于长尾晴景。 至于上杉定实本人，除了一些大事外，基本上就窝在府中御馆里，与正室明院月窓一同潜心研究花道、茶道以及汉学。 但清定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他可没有急着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为一旦清定从上杉定实手中接过了越后守护的役职，那么就会面对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主少国疑。 第八十二章 出使栖吉 古志郡郡司、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如今已是五十八岁的高龄，早就白发苍苍了。 长尾房景在府中一带被昭田常陆介率军夺取后就看出，长尾晴景并无越后之主的器量，根本无法统御越后七郡，还不如另立英主来担任国主之位。而国主的人选最好还是与古志长尾家羁绊较深之人，不然无法确保古志长尾家的利益和家名存续。 古志长尾家中不单单长尾房景有这个想法，就连其子长尾景信以及同族重臣长尾纪伊守（古志长尾家一门亲族众笔头）、长尾左马助、长尾和泉守、长尾筑后守等人都是这么想的。 就在长尾房景还在盘算着如何蚕食鲸吞古志上条领之际，上条家使者藏田正纲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栖吉城外，并请求登城。 藏田正纲的突然到来，让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二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没能攻落古志上条城一事将遭到责问。 很快，长尾房景就恢复了镇定。在他看来没将古志上条城攻落也不单单是自己的责任，一同参战的长尾为重、长尾赖春都有着责任。 故而，长尾房景就在栖吉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藏田正纲。 “外臣是绫御前殿之家臣藏田五郎右卫门正纲，参见长尾丰前守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藏田正纲一进入大广间之中，就见到了头戴立乌帽子，身着深蓝色直垂的长尾房景。 “贵使免礼，你是阿绫的御前家臣？”长尾房景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上条清定会派遣家中重臣前来出使栖吉城，却没料到竟然会派遣家中地位并不高的藏田正纲前来。 “正是。”藏田正纲点了点头。 “阿绫她在坂户城过得如何？鱼沼郡的冬季可是比府中、古志郡都冷。”长尾房景并不急着问藏田正纲的来意，反而先问起了外孙女绫姬的近况。 “回长尾丰前守殿，绫御前殿在坂户城一切安好，与国司殿也是有着琴瑟之好、相敬如宾。”藏田正纲算是如实回答长尾房景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阿虎她就只剩下这点骨血，老夫不得不多加关心啊！”长尾房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嫁给长尾为景作为继室的女儿虎御前。 “长尾丰前守殿节哀，逆贼昭田常陆介父子四人的首级已挂在府中示众达数月之久，想必虎御前殿也能安息了。”藏田正纲随即劝说道。 “国司殿年少有为，以弱冠之年就率寡兵转战刈羽郡、鱼沼郡，如今更是担任越后国司、三郡郡司，将来前途无量啊！”长尾房景不禁发出了感叹。 “外臣替国司殿谢过长尾丰前守殿之夸赞。” “对了，老夫年纪一大就容易忘事，不知贵使前来出使栖吉城所为何事？”这时，长尾房景才想起询问藏田正纲前来出使的缘由。 “眼下正值冬季，当家在击败北条丹后守后已无余力东进古志上条城，国司殿有意请长尾丰前守殿来调略固守在古志上条城中的长尾藤藏。若是将此人调略，那么身在下越的上条美浓守就只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藏田正纲便将来意向长尾房景说明。 “调略？就怕长尾藤藏要坚守到底。”长尾房景深感长尾安景的难缠，在古志长尾家、藏王堂长尾家、高梨长尾家三家联合猛攻之下，处于劣势的长尾安景依旧能守住城池，并将三家联军击退。 “这是长尾藤藏送往上条城的书状，还请长尾丰前守殿过目。”藏田正纲说完就将怀中的一封书状拿出，并交给了侍候在一旁的一名古志长尾家小姓。 “哦？长尾藤藏竟然有意要开城投降？！”长尾房景在接过书状并拆开阅览后，不禁感到非常吃惊。 “国司殿还说了，若是长尾丰前守殿将长尾藤藏开城投降，之后古志上条领就交给长尾丰前守殿来处置了。”藏田正纲突然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什么？！”一旁端坐着的长尾景信在听完藏田正纲的话后，眼睛都快瞪得像铜铃一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司殿为了实现越后七郡能早些静谧，深知不能缺少长尾丰前守殿的鼎力支持，他表示将来仍由古志长尾家世袭古志郡郡司之役职，并享有太守不入之权。”藏田正纲又稍微补充了一下。 “国司殿简直是太见外了，他可是老夫的义孙，就算不派贵使前来出使，老夫也是要看在阿绫的面子上帮他一把的。请贵使返回坂户城后告知国司殿，古志郡一郡静谧之事就放心交给老夫吧！”长尾房景一听古志长尾家依旧能世袭古志郡郡司的役职，以及获得守护不入的特权后，别提有多高兴了，再加上还被许可自行处置古志上条领。 “外臣替国司殿谢过长尾丰前守殿。” “对了，贵使再带上一些礼品回坂户城吧，老夫当时未能前往参加阿绫的新婚，这些礼品请贵使转递给国司殿、阿绫。”长尾房景随即示意一名小姓将自己面前案桌上的一份礼品清单递给了藏田正纲。 “外臣谢长尾丰前守殿之好意，国司殿、绫御前殿收到后想必会万分欣喜的。”藏田正纲笑着说道。 “别忘了再转达老夫的一句话，‘今后古志长尾之兵就是国司殿之兵，何时要用，直接前来找老夫就是了！’”长尾房景觉得清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器量，就打算将古志长尾家的将来都压在清定的身上。 “外臣遵命。” 待藏田正纲离开大广间去取准备带回坂户城的礼品后，一旁的长尾景信就有些忍不住了。 “父亲大人，为何您要说出那样的话来？越后七郡的局势瞬息万变，若是过早的站在那位国司殿一方，就怕······”还没等长尾景信把话说完，就被长尾房景打断了。 “弥四郎，你还没看出来吗？如今这越后七郡之中天数、人心大都归那位国司殿所有。就算是已故的长尾信浓守也无如此威望。古志长尾一族是否能兴盛，就看那位国司殿的了。”长尾房景此刻反而还觉得自己站队的时间较晚了。 “额······”长尾景信一时间无力反驳长尾房景的话。 第八十三章 三条出兵 身处乱世之中的枭雄，如果没有在大筛选阶段打下自己的基本盘，这个人即使能力再强，大概率也只能是悲剧，因为，没有适合他生存的土壤，比如上条房安和三条俊景。 任何时候的竞争其实都是零和博弈，蛋糕总量是一定的，如果你没有在洗牌阶段打下自己的江山，以后大概率只能给别人打工。如果你恰好是一个枭雄级别的人，那么在创一代去世之后你的剧本大概只能是悲剧。 长尾房景已是年近花甲之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以及儿子长尾景信的能力，所以他为了古志长尾家的家名存续以及所领安堵，就选择了从府中长尾家一方倒向上条家一方。 当然，长尾房景没有辜负上条清定的期望，他利用在古志郡中的人脉和威望，顺利劝降了正困守孤城的长尾安景。 随着古志上条城的开城，象征着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是势力范围迅速缩水至西蒲原郡一带。 长尾安景身为古志上条家的家宰，是上条房安最为信赖也是最为重用之人，他的投降直接导致一时间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人心浮动，更导致古志上条一族除上条房安以外尽数被俘。其中还包括包括上条房安之子安夜叉丸、正室春円庆芳。 不论是长尾房景还是长尾安景，都没有擅自对古志上条一族之人进行惩处，反而将这一百余名俘虏送至上条领的中山城，交由宇佐美定胜来看管。 而长尾安景则是随长尾景信一同前往颈城郡府中，分别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告捷。同时，长尾房景还派遣同族重臣长尾和泉守前往坂户城，向上条清定告捷。 在古志上条城开城后不久，三条俊景麾下重臣藏王堂利景见三条俊景兵败地失、内外交困，就干脆以自己所辖的横田城、熊森馆两地向直江景纲投降。 横田城毕竟是位于三岛郡与蒲原郡境目地带的重镇，南面还有信浓川流经，同时还是三条俊景所拥立的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居馆八王寺馆的支城之一。 一旦横田城被上条家一方所掌控，那么上条家就将能将前线迅速推进至八王寺馆外。 三条俊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深知横田城的重要性，甚至不顾大雪覆地、寒风刺骨的恶劣天气，在征召了三千余军势后就攻向了横田城。 藏王堂利景深知自己麾下兵力寡少，难以与之抗衡，便决定固守不出。同时派遣使者渡过信浓川，前往与坂城，去请求直江景纲发兵援助。 直江景纲在接到藏王堂利景的求援后并没有立即征召军势进行支援，反而是将此事通报给了邻近的藏王堂城城主长尾为重、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等人。而后，再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将此事告知清定。 虽说直江景纲接受了藏王堂利景的投降，并收下了其送来的誓书，可就是没见到任何一个人质，他非常担心藏王堂利景是在诈降。 为了稳妥起见，直江景纲一方面加强本领的防卫，一方面在新夺的新山城之中配置更多的守军，以防新山城被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所夺回。 天文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当直江景纲派来告急的使者抵达坂户城之时，清定还在绫姬的寝殿里，享用着绫姬泡的茶。 “十郎觉得如何？”绫姬笑着问道。 “恩，阿绫的茶道是越来越娴熟了。”清定喝完就将手中漆黑的珠洲烧茶碗放下回答道。 “还真没想到，外祖父竟然会赠予我们五只珠洲烧茶碗。”绫姬虽然没有直接买过珠洲烧的茶碗，但她还是听侍奉自己的侍女说过，珠洲烧的瓷器价格都较为高昂且风靡北陆道诸国，甚至一度远销出羽、陆奥、虾夷地等地。 “确实让长尾丰前守破费了，不过古志长尾家此次可是获得了一千两百贯的新领，总体来说长尾丰前守没做亏本买卖。”清定说完又拿起一旁一只崭新的珠洲烧茶碗进行端详。 “还有一月有余就要新年了，我们是否需要向外祖父送上新年之礼？”绫姬还不理解一千两百贯贯高的领地是什么价值，她只是想着不能白收长尾房景送来的礼品。 “这倒不用费心，届时从府库之中挑选一两把太刀或是从马厩之中选上一匹好马即可。”清定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自己与长尾房景的地位完全不相等，向长尾房景送新年之礼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好吧。”绫姬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八条与四郎快步走至绫姬寝殿的走廊上，手上还持有一份书状。 “与四郎，何事？”清定见八条与四郎走到寝殿移门边上时就开口问道。 “启禀主公，与坂城城主直江大和守派遣使者将此书状送至，请主公过目。”八条与四郎说完就将手中的书状递给了清定。 “看来三条中务少辅已经沉不住气了。”清定在看完书状后不禁笑了起来。 “夫君又要出阵了吗？”绫姬见清定在看完书状后迅速起身，觉得他又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了，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阿绫，此次我不会亲自出阵的。”清定说完后就用右手轻轻捏了一下绫姬的小脸，而后就带着八条与四郎赶往本丸的大广间之中。 “主公，如今居住在城下的家中重臣就只有家父、宇佐美骏河守、福岛大炊介、黑金上野介、发智右马亮、樋口伊予守等人。”八条与四郎一边跟着清定快步走着，一边向清定汇报正居住在坂户城下武家町的家中重臣们。 “这些够了，你立即派人前往琵琶岛城，令八条日向守节制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筑前守等将经海路前往蒲原郡沿海，并联合直江大和守救援横田城。”此次，清定并不打算冒着大雪封山的恶劣天气出兵，因为不仅会比平时消耗更多的粮草辎重，甚至还会出现冻死、冻伤、失踪等非战斗减员的现象。 “遵命。” “另外，召令尊八条越中守与宇佐美骏河守二人登城吧，本家有要事要与他们相商。”清定不打算召太多的家中重臣。 “臣立即就去。”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第八十四章 乡中教育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就被八条与四郎引至坂户城的大广间之中。 “臣八条越中守（宇佐美骏河守）参见主公。”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在见到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的上条清定后，便异口同声地说道。 “恩，两位请起吧，这是直江大和守派遣使者送来的书状，你们看看吧。”清定说完就示意八条与四郎将书状递给了八条宪繁。 “主公，藏王堂式部少辅可是三条中务少辅麾下重臣，若是连他都倒向了我方，看来静谧蒲原郡已为时不远。”八条宪繁在快速阅览完书状后有些激动的说道。 “确实如此，只是直江大和守还不能确定藏王堂式部少辅是否真的倒向我方，还是准备诱使我方出兵，伺机设伏。”清定能猜得出直江景纲的心思。 “横田城地处要冲，与伪太守上条美浓守所居的八王寺馆之间可谓是近在咫尺。三条中务少辅发兵攻打横田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宇佐美定满看出上条房安是三条俊景手中最大的一面旗帜，一旦将上条房安讨取或生擒，那么之后静谧蒲原郡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 “直江大和守对此还是有些顾忌，并没有直接征召军势准备出阵。本家已经下令由八条日向守为总大将，节制须田右京、须田监物、平田筑前守等将，经海路北上至三岛郡的沿海，与直江大和守所部进行合流。”清定估计直江景纲不打算独自去迎击三条俊景。 “主公就派遣一支偏师前往下越，是否有些不太妥当？一旦失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八条宪繁已经开始设想八条春纲失利后的景象了。 “届时长尾丰前守也会出兵北上的，光凭八条日向守、直江大和守两部军势是很难击败三条中务少辅的。”清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八条春纲带兵去送死，他每走一步都会经过再三权衡，不然真的很难在越后一国中立足。 “主公英明。”八条宪繁、宇佐美定满二人随即奉承道。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奥羽两州最近所发生的那一件大事了吧？”清定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主公是指伊达家的内讧吧？真没想到伊达陆奥守竟然为了尽快继任家督之位，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父伊达左京大夫刀兵相见，简直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辈！主公不如在静谧越后七郡后发兵讨伐伊达陆奥守。”八条宪繁是根本看不起伊达晴宗的所作所为。 “为何本家要去讨伐伊达陆奥守？这对本家又有何益处？难道真的将伊达时宗丸迎入越后府中，让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并让其担任太守之职？”清定随即一连串的反问八条宪繁。 “额······”八条宪繁倒是没想太多，他只是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罢了。 “主公是想暗中支持伊达陆奥守吧？只要伊达家的内讧时间越长，对越后就更为有利。”宇佐美定满看出了清定的心思。 “恩，奥羽两州之中不少诸侯是伊达左京大夫之婿、之子，若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恐怕伊达家的势力很快就会延伸至坂东、北陆道诸州。”清定可不愿见到伊达家愈发壮大。 “而且芦名修理大夫可是站在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的，甚至还为他们输送粮草辎重。若不是伊达家突发内讧，恐怕芦名军仍有相当一部分兵力留在下越协助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宇佐美定满认为伊达家的内讧发生的时机相当不错。 “看来是时候要与山内家握手言和了。”清定打算利用西会津郡的山内家来牵制芦名家。 “主公是打算理由山内家不断袭扰芦名家腹地，好让当家顺利静谧蒲原郡一郡之地。”宇佐美定满倒是直接说出了清定的心声。 “恩，宇佐美骏河守所言甚是。”清定满意的点了点头。 “芦名家如今占据着蒲原郡菅名庄的神户城还有小川庄全境，若是不将这些地区夺回，恐怕当家在静谧蒲原郡之时依旧会受到芦名家的阻碍。”宇佐美定满还不忘提醒了一下清定。 “不错，若想消除后患，最好的方式就是与伊达陆奥守联合起来攻灭芦名家！”清定随即说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可是主公，越中仍有神保家与一向一揆众蜂起，若是当家大举侵攻南奥的话，可能上越的守备就空虚了。”八条宪繁并不认为眼下出兵南陆奥是合适的时机。 “并不是现在，需要在来年初夏过后。”清定打算在冰雪完全消融、道路不太泥泞的情况下大规模出阵。 正所谓人心稳，一稳百稳，人心顺，一顺百顺。 上条清定与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不同，他没有选择只重视一门一族的利益，反而是通过在讨伐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三条俊景等人的过程中，通过新恩给予，或者给予保证其所领所有权的本领安堵，与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古志郡等地的有力国人领主缔结起以所领为媒介的主从关系。 毕竟，武家赖以生存的基础就是领地。 这些举动提高了清定在越后七郡武家心目中的权威地位，也让越来越多的国人领主、地头武士成为上条家的强而有力的支持者，甘愿接受清定的指挥，更愿意为清定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而且，上条家治下的领民只要能在合战之中讨取敌方有名武士立下战功，就能获得赏赐，甚至还有机会获得苗字带刀的特权。而获得了苗字带刀特权的乡士，还能通过合战之中立下可观战功获得领地的赏赐。这些举措就极大地调动起了上条家治下所有领民的参战激情，没有人不想着实现阶级跨越。 不仅如此，清定还准备效仿另一个次元的萨摩藩，准备实行文武两艺的‘乡中教育’，将文化教育直接开展到最底层。让穷乡僻壤的村子也能接受乡中教育。 在古代的扶桑，书籍是价钱昂贵的奢侈品，只有足利学校、豪商、寺院、神社之中才会存有一些书籍。而越后一国之中倒是有一座曹洞宗名刹——寺格为准十刹的米山寺。 米山寺是一座标准的禅宗寺院，讲授的儒学，主要是以经典注释为中心的训诂学，缺乏对意义、根据、原理的综合性反思，因此并未形成系统解释世界的学问。或许正因如此儒学才能与佛教共存，但总的来说，中世的儒学让人感觉只是被笼统看作了世俗知识的源泉。 加上米山寺之中存有大量的渡来书籍，清定先前是授予了长尾房景守护不入、世袭郡司的特权，但并不打算给这些寺院任何的特权。他直接以颈城郡郡司的身份，强行派遣宇津江藤长贤、荻田正贞等家臣率军进入，将米山寺之中的所有典籍充公带走。 清定的设想是，让治下领国的年轻人不但要专心修习文武之道，锻炼身体，学习各种技艺，还时常举行考试、比赛，优胜者有赏。这实际上就是让治下领国的年轻人有事情做，以免在上条领之中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他还要求年轻人要重视武艺、生活简朴、待人有礼、不近女色、忠于君上、尊老爱幼等等。 之后，清定更是在上条家治下的领国之中的所有奉行所外设置目安箱（民众意见箱），听取治下领民的心声，有不平者以书信形式，写上住所氏名，提出诉讼。当然，目安箱被坚固的封存，只有家督才有资格打开。 实行乡中教育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为自家培养一大批的后备人才，还能加强家臣之间的团结，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正因如此，上条军每次出阵之时都士气高昂，而且还有着最为特殊的一点——不带随军游女。 早在源平大战之时，就有随军游女的存在。双方均已随军游女来慰劳立功的将士，来进一步刺激麾下将士的立功欲望。 之所以清定严厉杜绝随军游女这一现象，就是因为他深知河越之战的过程。两上杉（山内上杉家、扇谷上杉家）·古河公方联军在河越城外招揽了大量的随军游女，其中不乏北条家混入的风魔众忍者，这才导致北条氏康与困守孤城的北条纲成里应外合，一战就击溃了三家的八万余联军，并在之后顺势攻灭了扇谷上杉家。山内上杉家也因此战的失利不但威望尽失，甚至还走向没落。 第八十五章 教庵献钱 虽然上条家派人将米山寺之中的所有典籍都充公带走，作为乡中教育的教材，但米山寺的现任住持米山寺教庵倒是出奇的没有进行阻挠，甚至没有将此事上报至曹洞宗的总本山越前永平寺。 米山寺与林泉寺一样，都是同属曹洞宗的寺院。 但不一样的是，林泉寺是府中长尾家的菩提寺，而米山寺如今并没有太大的后台支持，邻近米山寺的柿崎家更是早就开始觊觎米山寺的寺领。 故而，米山寺教庵在经过再三权衡后选择忍气吞声。 因为，如今的米山寺可惹不起实力强劲的上条家。加上上条家领内还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万一兼任颈城郡郡司的上条清定暗中指使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的信徒前来米山寺闹事，那么放眼整个越后七郡，有谁能站出来为米山寺撑腰？ 曹洞宗的总本山永平寺更是远在越前一国，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割据越前一国的朝仓家更是两越能三国（越前、越后、能登）同盟之一，朝仓家更不会因这点小事去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撕破脸面的。 为了确保寺领安堵以及继续得以担任米山寺住持一职，米山寺教庵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就冒着风雪，亲自前往坂户城，并让随行的僧人带着一千贯永乐钱、两百两黄金、两百两白银等财物作为清定的‘国司献钱’，表示米山寺恭贺清定叙任从五位上越后守的官位。 天文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清定难得在阿静的寝殿里陪着她一同用膳，因为阿静可是维系着上条家与长野家外交关系的枢纽。 “殿下在想什么呢？饭都要凉了。”阿静看着清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哦，我是在想这雪怎么还不停，若是继续下的话，可能新年之际就无法前往上越府中御馆向叔父恭贺新年了。”清定端着饭碗看着寝殿外不断下着的大雪说道。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阿静听这里的侍女说，越后的初雪有时还会在十月初就开始下了，若想南下前往上州，甚至要到第二年的三月以后才行。”阿静虽然搬入坂户城不久，但很快就习惯了，毕竟她在箕轮城之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现在也还是一样。 “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牛马往返不成，更别说人了。”清定都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他算是能理解为何历史上上杉谦信屡次无法成功救援己方的大名、国人领主了，在这个时代，没有火车、铁路、磁悬浮列车等高效的交通工具，怎么可能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中出兵越山南下关东，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越后虽然在冬季气候极为恶劣，但同时也是上天赐予的恩惠。另一个次元的上杉家在御馆之乱时，北条军即便接连攻落了浅贝寄居城、荒砥城、直路城、仓俣城、当间城、赤泽城等诸多鱼沼郡的城池兵砦，但在越后冬季到来之前，北条军的总大将北条氏照就只能在积雪深厚之前率主力返回关东，以免自己的退路以及粮道被彻底阻断。 当然，此时的上条家已经因为大雪封山、道路阻断等原因，与长野家暂时失去了联系。清定也不清楚长野业正是否挫败沼田显泰重返利根郡的阴谋。 就在清定还在与阿静一同用膳之际，八条与四郎就前来汇报米山寺住持米山寺教庵于坂户城下请求登城一事。 清定对于米山寺教庵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照理说按照米山寺那准十刹的寺格，都得是清定去拜访米山寺教庵，而不是米山寺教庵来求见自己。 “本家知道了，你就说本家正在处理政务，稍后就来，让他在大广间里候着吧。”清定并不打算立即前去接见米山寺教庵，因为他总感觉米山寺教庵此次前来是质问自己收走米山寺寺中所藏的所有典籍一事。 “臣明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而去。 等到清定陪着阿静用完膳，再去大广间里接见米山寺教庵时，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 “贫僧米山寺住持教庵，参见国司殿，承蒙召见，不胜荣幸。”米山寺教庵在见到清定走入大广间后，随即恭恭敬敬的说道。 “教庵住持免礼，您可是越后七郡之中的高僧，本家怎么能受如此大礼。”清定笑着说道。 “国司殿的威名早已传遍了越后七郡，如今越后之人皆盼着国司殿能早些静谧越后一州，好让越后七郡的百姓远离兵燹、安居乐业。”米山寺教庵随即向清定奉承了一番。 “不知教庵住持此次冒血前来所为何事？”清定不打算与米山寺教庵继续多费口舌，毕竟他需要处理的政务还很多。 “贫僧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国司殿进献‘国司献钱’的，还望国司殿不要推辞。”米山寺教庵说完就让身后的两名僧人将携带的包裹打开，并放置在清定的面前。 “这······”清定被米山寺教庵的这一举动震惊到了，他从未想到米山寺教庵会主动送上财物给自己。 “米山寺寺格较低，香火不旺，能献出的就只有这些了，还望国司殿笑纳。”米山寺教庵说完便双手合十。 “这样吧，贵寺的献钱本家收下了，上越才静谧不久，太守殿、小太守殿、本家皆未来得及再度颁下寺领、社领安堵状，本家之后会与太守殿、小太守殿联名签署贵寺的寺领安堵，请教庵住持安心。”清定在恢复镇定后很快就猜到了米山寺教庵的意图。 “贫僧那就拜托国司殿了，恭祝国司殿武运长久、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米山寺教庵见清定给予了寺领安堵的口头承诺后感到非常高兴。 “米山寺可是越后七郡之中少有的名刹，待本家静谧越后七郡之后，就会择期前往米山寺参谒，届时还免不了叨扰教庵住持呢。”清定觉得米山寺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将来还能通过米山寺与其总本山永平寺之间的关系，来与越前的朝仓家加强联络。毕竟朝仓家长期与加贺的一向一揆众交锋，在必要的时刻能成为己方的重要友军。 “那贫僧就恭候国司殿的到来了。”米山寺教庵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与四郎，你派人护送教庵住持至上越，不得有误！”清定可是收下了米山寺的献钱，自然是要确保米山寺教庵一行的生命安全。 “臣遵命。” 第八十六章 横田之战 在米山寺教庵求见上条清定的同时，上条家笔头家老、琵琶岛城城主八条春纲也节制着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越后水军众诸将渡海前往位于三岛郡、蒲原郡境目地带的寺泊凑登陆。 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走海路要比走陆路快出三倍不止，同时还能节省不少的粮草辎重消耗，是较为经济实惠的。 直江景纲这边派遣了其三弟筱井正信率军负责接应上条军，自己则是率一千余军势于信浓川西岸布下阵势，并在周边收集船只，做好随时渡河的准备。 而另一方面，三条俊景虽然对家中重臣藏王堂利景的倒戈感到惊诧万分，但更重要的是，若是连藏王堂利景这样的老臣都靠不住了，家中还有谁能让自己放心的？ 三条俊景为了应对藏王堂利景的倒戈可能会引发的连锁反应，当务之急自然是需要安稳己方人心，并发兵夺回横田城。 横田城虽然是一座平城，但是经藏王堂利景的不断加固、扩建下，使得横田城变成了一座‘要害坚固、广堑深坑’的坚城。 再加上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屡战屡败，越来越不得人心，三条俊景治下的领民也有不断逃亡至三岛郡、古志郡等地。当藏王堂利景宣布倒向上条家一方后，很快就有不少三条俊景治下的领民前来归附。 尽管此时的横田城中有三百名城兵，加上协防的领民也只有八百人，城中众人得知三条俊景将率三千余军势前来攻城后，无一不是面如土色，害怕不已。 但藏王堂利景却主动宽慰众人道：“叛军虽然人多势众，反而我等不必为此而感到担忧，叛军见我军兵力寡少，必然会因此轻视我军。只要我军坚守不出，并出其不意的向叛军发起突袭，叛军在惊骇之下必然会被我军所击退，届时我等就能守住此城了。国司殿麾下的援军也在路上，我等必须坚守至国司殿援军抵达！” 随后，藏王堂利景就将横田城的守军一分为二，四百人用于守城，四百人分成若干个小队，然后不间断的向三条军发起突袭。 藏王堂利景本就是三条俊景麾下的重臣，对其战法、行军布阵更是了如指掌，在他的亲自率领下，横田城的城兵在突入三条军阵中横冲直撞，三条军在遭遇横田城城兵的突袭后猝不及防，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三条军虽然人数比横田城城兵要多出三倍有余，但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反击。三条俊景见状只好率军后撤至横田城东北方不远处的杉名馆中进行休整。 而藏王堂利景则是趁机率军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后，就返回了横田城中，进一步加固城防。 天文六年，十二月十六日。 三条俊景再度兵临横田城下，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他在横田城的四面准备了大量的云梯、冲城锤，准备依仗兵力上的优势，准备一举将横田城攻落。 很快，三条军就在弓足轻的掩护下抬着云梯和冲城锤就向着横田城冲去。 然而，当三条军抵达横田城城下，并搭上了云梯准备登城之际，城头上突然扔下了大量被点燃的柴草堆。这些柴草堆可不是单单被点燃的，而是先被油脂进行浇灌，而后再被点燃，最后从城头上扔下。 这就使得三条军所携带的云梯、冲城锤都被迅速点燃，导致三条军的攻城行动受阻，在踯蹰之间不敢再爬上城墙。 趁着城下的三条军正在犹豫不决时，藏王堂利景趁机率军从城中主动出击，一举将城东的三条军击溃，并在混战之中讨取了三条俊景麾下的勇将松尾八郎兵卫。 随着松尾八郎兵卫的被讨取，使得横田城其余三面的三条军皆感到惊惧不已，纷纷放弃了攻城，并主动后退一些。 就这样，三条俊景率三千余军势在接连猛攻了横田城十余天的时间，依旧没能攻落横田城，反而是损兵折将、士气低落。 但横田城中，藏王堂利景也不太好过。他并不清楚直江景纲是否会派兵前来支援自己，更不清楚直江景纲是否能将三条俊景击退。如今城中的守军也是越来越少，伤员也越来越多，若是上条家一方不及时出兵救援，恐怕横田城支撑不了太久。 因藏王堂利景的坚守，使得八条春纲与直江景纲成功合流，并顺利渡过了信浓川。 三条俊景在获知上条军已经渡过信浓川后，迅速派遣麾下与松尾八郎兵卫齐名的勇将股野河内守，让其率五百余军势前去牵制上条军的行动。 但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却趁着三条军屡战屡败、人心浮动之际，趁机集中兵力向股野河内守所部发起猛攻，并一举击溃了阻拦他们前往横田城的这支三条军。被讨取者自股野河内守以下两百余人，其余三条军更是闻风丧胆，四散而逃。 之后，八条春纲、直江景纲在成功与困守在横田城的藏王堂利景取得联系后，更是里应外合，与三条俊景于横田城外展开大战。 在战斗中，上条军无不奋勇当先，死战不退。反观三条军则是士气低落，逐渐乱成一团。两军从上午一直交战至傍晚，最终三条军力不能支，被上条军所击溃，被讨取者、被俘者、失踪者高达一千余人。三条军先前所携带的粮草辎重也被尽数抛弃，就连三条俊景麾下的同族重臣长尾加贺守也在混战之中被上条军讨取。 随后，上条军更是一路追亡逐北至八王寺馆外。三条俊景更是在率残部逃至八王寺馆后，直接带上自己拥立的伪越后守护上条房安，继续逃往三条城，根本不敢在八王寺馆继续逗留，生怕被上条军追上。 经此一役，三条俊景可谓是元气大伤，与黑泷城之间的联系也被上条军切断了。 可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二人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就算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三人没有及时追上，但南边还有栖吉城城主长尾房景、枥尾城城代本庄实乃、大面城城主丸田伊豆守、见附城城主丸田右京助等人。 在丸田伊豆守、丸田右京助等蒲原郡诸将的引导下，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一路北上，趁着三条军守备空虚之际，在西蒲原郡之中大肆攻城略地，接连攻落东光寺城、如法寺城、大龙山城、茅原城等诸多城池兵砦，很快就将三条城南部的支城兵砦一一拔除。 第八十七章 退入三岛 上条房安自以为受到三条俊景的庇护，并入驻邻近三条城的八王寺馆就能高枕无忧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入驻八王寺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上条军就兵临城下了！ 得到上条军兵临城下消息的上条房安开始慌了，显然他对上条军的兵力和速度都感到了震惊。 不仅上条房安将原先的雄心壮志抛到了九霄云外，更不敢再提什么联合下越、中越诸将发兵夺取府中之事。 还没等上条房安想好对策，三条俊景就灰头土脸的带着残兵败将逃入了八王寺馆之中，并急匆匆带着他往三条城逃。 经过这一番折腾，加上前不久长尾安景献出古志上条城向上条家投降，以及古志上条一族大都被俘等事，上条房安就在进入三条城后不久惊惧而亡。 可上条房安虽然已死，但三条俊景却还得秘不发丧，生怕此事被己方的国人领主以及上条家一方的国人领主获知。 因为，上条房安可是三条俊景手中唯一的名分，一旦上条房安的死讯被己方的国人领主所知，那么他们必然会产生动摇，更有可能会选择直接倒向上条家一方。 而三条俊景为了守住三条城，直接将八王寺桥、瑞云桥等架设在中之口川、信浓川、五十岚川等河流上的所有石桥、便桥尽数拆毁，以防上条军迅速兵临三条城下。 三条城本就是府中长尾家原先的本据，也是府中长尾家根本之地，所以长尾为景当时才会安排下田长尾家庶流出身的同族重臣长尾信景进驻。 尽管长尾信景最后因支持上杉定实而被长尾为景击败，但长尾为景、长尾晴景父子二人依旧没有对长尾信景的子嗣进行清算，反而让其子三条俊景来继任三条城城主一职，并让三条俊景继续坐镇三条城。 可府中长尾家的网开一面并没有获得三条俊景的好感，更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反而三条俊景暗中与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进行不断勾结，并意图依托信浓川的阻隔，来割据蒲原郡。 由于三条城周边的桥梁尽数被毁，这就导致上条军包围三条城的进度大大放缓了。南面的长尾房景、本庄实乃、丸田伊豆守、丸田右京助等人还要收集足够的船才能渡河，西面的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等人在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八王寺馆后也是一样，需要在邻近的村落之中去收集船只。 此时已是冬季，若是强行渡河只会将麾下将士置于寒冷的河流之中，一旦手足皆冻，就无法挥舞刀枪进行作战，更无法跑动，还有可能会溺亡。古代的防寒条件并不如现代，征召的农兵、足轻很多都没有棉衣，甚至有些连袜子都没有。 故而，八条春纲就建议直江景纲见好就收。 “八条日向守为何不一鼓作气攻落三条城？三条中务少辅如今败亡之势已显，经横田城一战，三条军损兵折将，这就导致眼下三条城的城兵数量并不会太多，若是不趁此机会一举攻落三条城，那么三条中务少辅必然会趁机收拢败军、重整旗鼓啊！”直江景纲并不愿意眼下撤兵返回本领。 “直江大和守殿明鉴，我军如今孤军深入，虽说取得了大胜，但后方的黑泷城仍站在三条中务少辅一方，若是我军攻打三条城不利，一旦黑泷城的城兵发兵切断我军的退路，在与三条中务少辅两面夹击我军，届时将难以脱身！”八条春纲深知三条城是一座下越闻名的坚城，他可不认为缺少攻城器械的上条军能迅速将其攻落。 “一旦我军退回了三岛郡，那三条中务少辅必然会在收拢败军之后再度发兵攻打先前被我军收复的失地！”直江景纲有些不甘心。 “眼下正值冬季，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早已人心尽失，下越诸将大都重回太守殿、小太守殿一方。芦名修理大夫更是早就将芦名军撤回了会津郡，准备用于攻打伊达陆奥守。其实，三条城已不足为虑。待来年初夏，我主国司殿就能调集上越、中越诸将之兵，大举东进，届时就是他们二人的授首之时。”八条春纲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唉······”直江景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八条春纲，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直江景纲也深知眼下己方军势渡河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极有可能遭到三条城城兵的半渡之击，也有可能遭到黑泷城城兵的切断退路。他们与三条城南面的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部不同，刚好处于黑泷城、三条城两城的中间。 而且，三条城东面的加茂要害城、东北面的羽生田城仍然站在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为三条城输送援军、粮草辎重。 最后，直江景纲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同意了八条春纲的建议，并在正式退入三岛郡之前，将伪越后守护的居馆八王寺馆烧毁。同时，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还不忘派人通知在本成寺设置本阵的长尾房景，让其在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支城兵砦之中配置一部分守军，以防被三条俊景出兵夺回。 当三条城中的长尾俊景获知三条城西面的上条军在烧毁八王寺馆并撤兵后，就准备率军出城主动追击，但他镇定下来后就意识到，自己先前已经将三条城周边的桥梁拆了，不光是上条军无法迅速渡河攻城，就连自己也不能迅速渡河去追击上条军。 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在撤入三岛郡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藏王堂利景，就让其带着横田城的城兵以及周边领民随上条军一同尽数撤入三岛郡之中。 在八条春纲看来，横田城孤悬在蒲原郡中，上条家一方很难做到随时支援。虽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一旦横田城失守，就必然会对上条家一方遭到一定的打击。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黑泷城中并没有太多的兵力，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的手中仅有三百余军势，就连收为黑泷城都是一个问题。 若不是上条军急着驰援横田城，必然会优先夺取这个邻近北陆街道的重镇要地。 第八十八章 风中残烛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三条俊景这边好不容易等到来势迅猛的上条军撤走，并将上条房安的尸体埋在本丸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后脚又有不利的消息传至三条城——黑泷城陷落，自黑泷城城主黑田久三郎以及守将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以下五十余人被讨取，黑田一族两百余人尽数遇害，无一人生还。 原来，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藏王堂利景等人正准备率军撤入三岛郡之时，黑泷城南面支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的守将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本来就不愿继续留在黑田家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上，当他们获知了横田城城主藏王堂利景反正成功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黑田家中，便打算进行效仿，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家名存续以及本领安堵。 随后，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就将自己的子侄作为人质，送往上条军阵中，并请求八条春纲、直江景纲等人发兵北上攻打黑泷城，他们则是担任先导役，为上条军引路。 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在经过一番商议后，便打算同意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请求。黑泷城可是与三条城、横田城不同，此城南面邻近三岛郡，西面靠近海岸，一旦夺取，可以随时进行支援以及进行粮草辎重的补给。 而且，黑泷城还是西蒲原郡有名的坚城，若是连黑泷城都陷落了，对三条俊景一方的打击将是非常沉重的。 于是，八条春纲就派遣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将率五百余军势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前往国上寺，与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进行合流。 至于为何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没有将麾下的主力压上，就是担心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是诈降。 为了随时支援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人，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特意率军前往距离国上寺较近的中岛原布下阵势。而藏王堂利景则是负责带着横田城的城兵以及周边领民逐步向三岛郡中撤去。 黑泷城之中的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并没有察觉到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逆心，反而认为黑泷城南面有两座易守难攻的山城在，上条军无法轻易兵临黑泷城下。反而是疏于防备，高枕无忧的入睡了。 而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三将在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二人的引导下，顺利经国上寺后的山路登上国上山，并未开一弓、未发一矢的迅速通过了国上山城、蛇崩山城两城，来到了黑泷城下。 等到上条军不断攀上黑泷城的城墙后，这时黑泷城的城兵才发觉敌袭，但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阻止起像样的抵抗。经过一番混战后，黑泷城城兵被讨取五十余人，余者大都选择了投降。 至于黑田久三郎、广濑半右卫门、世良田九左卫门等人皆在睡眼朦胧之际被上条军生擒。就连城中的两百余黑田一族之人也都没能逃出，尽数被俘。 到了拂晓之时，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也率军迫近黑泷城，并稳定了周边的局势。 须田为定、须田村定、平田宗定等人随即询问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该如何处置被生擒的黑田久三郎等人以及黑田一族。 还没等直江景纲考虑到一个周全方案，八条春纲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将黑田久三郎为首的守将以及黑田一族之人尽数斩首。 在八条春纲看来，黑田一族早就不是越后上杉家的谱代家臣了，自从黑田秀忠与其生父昭田常陆介一同率军突袭府中一带、驱逐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和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后，黑田一族就从此戴上了逆贼的帽子，而且还是摘都摘不掉的那种。 为了以绝后患，八条春纲可不打算留下一个黑田一族的活口，生怕像三条俊景那样经过蛰伏后再度举兵谋逆。 再加上，有些时候恶事得由家臣来做。八条春纲打算将恶名留给自己，让自己的主君上条清定与此事毫不相干。再加上，平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之乱的临门一脚得让给上条清定，八条春纲并不打算将此功劳据为己有，更不打算将此功劳让给直江景纲、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原府中长尾家一方的重臣。 之后，八条春纲就派人将讨取的两百五十余颗首级送往颈城郡府中一带告捷。 不过，八条春纲、直江景纲二人却并不打算让森冈十左卫门、筱塚伊贺守继续镇守在国上山城、蛇崩山城，就将他们安排到三岛郡沿海的伊奈城中暂时安置。 不仅如此，为了加强黑泷城周边的防御能力，八条春纲、直江景纲还在黑泷城的南面新筑扇之峰砦、在西面新筑野积城、剑之峰砦，并安排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分别进驻。 随着黑泷城的陷落，以及黑田一族遭到诛灭，使得三条俊景的不但失去了左膀右臂，导致仍站在三条俊景一方的国人领主们也因此开始产生动摇。甚至连三条俊景治下的一些村落都开始抗拒向三条俊景缴纳年贡、赋税。 至此，蒲原郡的形势向着上条家有利的方向走去，而三条城也愈发孤立，三条俊景更是四面受敌，前途渺茫。 而另一方面，清定通过家臣志久见城城主市河赖房，获知了下总国府台之战的结果——北条氏纲获得大胜，以小弓公方足利义明以及足利义淳（足利义明之子）、足利基赖（足利义明之弟）等诸多小弓公方家的一门亲族众、马廻众等被讨取，史称第一次国府台之战。 足利义明的次男足利赖纯更是在小弓公方家仅剩的家臣护卫下，一路逃往安房国，寻求里见义尧的庇护。 小弓公方家在国府台之战惨败后，在事实上灭亡了。古河公方家也因此稳固了自身在关东八国独一无二的政治地位。 时任古河公方足利晴氏为了嘉奖北条氏纲讨取足利义明的功绩，直接对外宣布让其担任‘关东管领’的役职。可此时的关东八国还有一位获得足利将军家认可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 这就导致关东八国之中同时存在着两名关东管领。 但北条氏纲却并不满足于此，为了进一步强化后北条家与古河公方家之间的政治关系，他之后还将自己的女儿芳春院嫁给足利晴氏作为正室。北条氏纲也因此获得了古河公方家御一家的家格。 第八十九章 恭贺新年 正所谓‘天无二日’，作为越后上杉家的庶子家，上条清定自然是要站在上杉宪政这一边的。但是在越后七郡彻底静谧，以及消除越中、会津四郡的肘腋之患前，清定是无法为上杉宪政提供任何实质的支援。 此时的北条氏纲其实已经有了同山内上杉家家督上杉宪政平起平坐的地位。虽然关东管领的任命必须得到足利将军家的承认才能生效，但是这并不妨碍北条氏纲达到他人生的巅峰。 天文七年，正月元日。 尽管鱼沼郡的积雪深厚，清定依然选择早早的带着一百名马廻众离开了坂户城，前往颈城郡府中御馆，向上杉定实、明院月窓夫妇恭贺新年，并向上杉定实汇报了蒲原郡的形势。 “十郎，老夫早就说过了，下越的战事由你全权负责，不必事事都向老夫禀报的。”上杉定实尽管恢复了不少权力，也得以重返府中御馆，可他却依旧感觉不自在。 “叔父大人如今仍是越后太守，向您禀报也是理所应当的。”清定笑着说道。 “只是徒拥虚名罢了。”上杉定实摇了摇头。 “叔父大人何出此言？侄儿眼下已领有颈城郡半郡、刈羽郡和鱼沼郡一郡、古志郡和信州水内郡一部，这些都能算是叔父大人的领地、兵力。”清定其实也明白，自己能迅速在东颈城郡站稳脚跟，其实靠的就是上杉定实的影响力。 “老夫新年一过便是六十一岁了，别说领兵出阵，就连处理政务都很费劲。”上杉定实很早就想着彻底撂挑子，去过退隐的生活，不然也就不会选择剃发出家了。 “这都是侄儿没能迅速静谧越后七郡所致，还望叔父大人治罪。”清定说完就低下了头。 “这怎么能怪你？话又说回来，若是上条家继续由老夫担任家督，或是那已故的定宪担任家督，都不可能超越你如今的这番成就。若是定宪当初能听进你的谏言，恐怕他们父子二人也就不会殒命三分一之原了。”上杉定实有些伤感的说道。 “叔父大人就别说这些了，如今三条中务少辅就仅剩三条城一城之地，而仍站在其一方的加茂要害城、羽生田城两地均被我方武将所牵制，待今年春耕之后，侄儿将大举发兵东进，一举将作乱蒲原郡的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讨取，并传首府中。”清定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上杉定实。 “昭田、黑田两族已然族诛，可十郎你仍不能大意，可别忘了素来不愿听从太守家号令的下越诸将。”上杉定实提醒了一下清定，决不能忘记扬北众的那些骄兵悍将。 “侄儿明白。”清定点了点头。 “至于府中一带，十郎今后就少来吧。”上杉定实随即话锋一转。 “为何？”清定倒是有些没弄明白上杉定实之意。 “长尾金吾尉近来召回了一些曾经的近臣，老夫总觉得他在谋划着什么，老夫这条老命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但是你必须要继续活下去，因为十郎你不仅是上条家，还是太守家中兴的希望。”上杉定实语重心长的说道。 “侄儿明白。” “恩，早些返回坂户城吧，途中尽量不要做任何停留。”上杉定实可不希望清定在返回坂户城的途中遭遇什么意外。 “叔父大人也要注意安全，一旦遭遇危急之事，就向直峰城方向转进，目前直峰城的城番由石坂将监来担任，此人是上条家的谱代家臣，值得信赖。”清定其实不希望上杉定实在遭遇危险继续留在府中御馆，就劝说他届时前往直峰城躲避。 “老夫届时自有决断。与三兵卫，向国司殿行礼吧，今后你就是国司殿的家臣了。”上杉定实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来到清定的面前。 “叔父大人，这位是？”清定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稍显魁梧的少年后向上杉定实问道。 “他是柴田尾张守的外甥五味与三兵卫，目前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老夫打算将他交给你，算是给越后柴田家保留血脉吧。”上杉定实若不是看在柴田尾张守好面子的份上，也就不会亲自向清定提出此事了。 “好吧······”清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就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上杉定实开口让自己收下一名家臣，清定自然是无法推辞的，毕竟眼下上条家的人才还是相当紧张的。不单单是军事人才，内政方面的缺口也很大，尤其是道奉行、城下町奉行等。 而且，清定在即将平定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反叛之际，还需要向越后七郡之人展示自己并非只知兵刃之人。为此，他还向柿崎城城主柿崎景家、箕冠城城主大熊朝秀、鸟坂山城城主桃井义孝、荒砥城城主八条宪繁、直路城城主八条能重、琵琶悬城城主金津义旧等人下令，待冰雪消融之后就要着手准备一批木材，用于修缮米山寺、实相寺、胜愿寺、极乐寺等领内重要寺院，抚慰深受兵燹摧残领民的心灵。 在当时，宗教信仰在世人心中占据了很大的比重，而当地领主若有保护宗教信仰的态度，对寺院神社进行修缮，那么在当地领民的心中就属于是一项善政。同时还能因此获得领民的支持。 虽说清定因讨伐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金津佑高父子的反叛而占据了东颈城郡，并逐步站稳脚跟。可他深知那是自己用军事行动来夺取的，并非获得越后守护上杉定实、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的认可。 为了上条家能在东颈城郡长治久安，以及向周边邻近的国人领主宣誓自己的主权，清定都很有必要借机进行一番动作来为自己正名。同时，他还打算借机向世人表面自己不单单会重振上条家，还会进一步将上条家的基业发扬光大！ 所以，清定之后在进行领内寺院神社的修缮工作时，相关文书都会以‘越后国司’之名进行自署。鉴于上杉定实仍然健在，他就没有以‘越后太守’之名自署。 在清定看来，权力交接必须要平稳，不然的话将会后患无穷。 第九十章 鏖战黑泷 天文七年，正月五日。 新年才刚刚过去不久，三条俊景就忍不住来了个大动作——大肆征召军势、招募浪人，并联合了加茂要害城城主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城城主羽生田周防守、五十岚城城主五十岚丰治等己方诸将，渡过信浓川、五十岚川，以三千余军势的兵力意图夺回被古志长尾家攻占的本成寺、如法寺城、东光寺城、大龙山城、茅原城等诸多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城池兵砦。 不过，三条俊景的此次出兵显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三条军才迫近本成寺不久，竟然遭遇了长尾景信、本庄实乃二人所率的军势。 三条俊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未开一弓、未发一矢便仓皇北逃了，真不知道是谁给谁一个下马威。 但三条俊景并非知难而退之人，一计不成，他就将目光转向了西蒲原郡的黑泷城。 因为上条家在西蒲原郡一带立足未稳，于黑泷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所配置的守军数量也不是很多。 于是，三条俊景趁着三岛郡郡司直江景纲前往颈城郡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恭贺新年之际，掉头向黑泷城攻去。 而此时，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先前获知了三条俊景联合早部甚甫守、羽生田周防守、五十岚丰治等人大举南下，所以并没有加强守备。 结果，当三条军兵临国上寺之际，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这才意识到三条俊景是在声东击西。 由于守备空虚，石田备中守、大须贺志摩守、五十岚八郎等三条军中的浪人众率先攀上了国上山城的城墙，并一举击溃了稀稀拉拉的守军，并将大手门打开。 三条俊景麾下重臣户屋因幡守当即率两百余军势冲入城中，与守军展开混战。 仅仅一个时辰的功夫，三条军就将国上山城攻落，并讨取了三十余名上条军足轻。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见势不妙当即收拢残部，并主动放弃了蛇崩山城、扇之峰砦、剑之峰砦等黑泷城的支城兵砦，退入黑泷城之中。 尽管三条军兵不血刃的夺取了蛇崩山城、扇之峰砦、剑之峰砦等黑泷城的支城兵砦，但三条俊景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反而下令继续猛攻黑泷城。 面对三条军发了疯一样一般，昼夜不息的猛攻，黑泷城也多次濒临陷落。若不是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深受上条清定的信赖和重用，并与守军同甘共苦、拼死抵抗，这才一次又一次依托坚固的城防击退了三条军的攻击。 此外，三条俊景还一度分出一些兵力，意图攻打位于信浓川以南、三岛郡直江领的渡部城，但是在直江重纲（直江景纲之弟）的严防死守之下没有成功。 好在渡部城城代直江重纲在击退了三条军的突袭后，便通过海路，为黑泷城送去了两百石粮草以及一些箭矢，让黑泷城的守军得以继续坚守下去。 很快，黑泷城遭到攻击的消息就传到了坂户城之中。 “你说什么？！”上条清定在听闻黑泷城遇袭的消息后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他眼下还没有做好任何出兵蒲原郡的准备，而且很快就要到春耕的时候，并不能征召出太多的兵力用于东征。 “主公息怒，这是三条军的声东击西之举。留守黑泷城的须田右京、平田筑前守等将这才一时疏忽大意了。”湛光风车赶紧在一旁为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辩解道。 “黑泷城本就位于前线，更是邻近北陆街道，是西蒲原郡的重镇要地，一旦此城失守，我军再夺回就难上加难了。”清定深知黑泷城的重要性，不然的话长尾为景一开始也不会安排黑田秀忠这个最为宠爱的小姓去镇守。 “主公与其追究守将的责任，不如迅速发兵进行支援，一旦黑泷城陷落，那么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之辈必然会更加猖獗。”湛光风车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 “湛光大师所言甚是，只是刈羽郡诸将先前就进行了西蒲原郡的攻略，只怕他们成了强弩之末。”清定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说道。 “主公不如让柿崎和泉守率一部分兵力出阵西蒲原郡，以柿崎和泉守之武名，必然能震慑到进犯的三条军，以此达到保全黑泷城的目的。”湛光风车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眼下就只能如此了。”清定眼下也就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清楚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等人能坚守到何时。 上条家这边难以对黑泷城进行迅速有力的支援，但同样三条军也出现了困境——粮草辎重运输困难。 原本三条城至黑泷城的沿途就有一定的积雪，虽然没达到像鱼沼郡那样的厚度，但足以对行军以及粮草辎重的运输造成一定的影响。 再加上三条俊景连续数天驱使麾下军势向黑泷城发起猛攻，导致本就衣着单薄的三条军有着不同程度的冻伤。 眼见己方军势对黑泷城久攻不下，三条俊景心生不安。 因为屯兵于坚城之下，并非取胜之道。一旦站在上条家一方的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加地春纲等扬北众诸将趁机南下突袭三条城，那么三条俊景根本无法迅速退兵返回。 可就在三条俊景还在思考是否见好就收收兵返回三条城之际，位于黑泷城北面的天神山城城主小国重赖发兵南下的消息突然传至三条军的本阵。 如此一来，三条俊景在这样的形势下不得不下令撤兵了。 三条俊景深知，就算小国重赖所率的军势不多，但万一他突袭了三条军的小荷驮队，并切断自己的退路，再与黑泷城的守军对自己进行两面夹击，届时就万事休矣。 于是，三条俊景就在国上山城、国上寺之中配置了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进行留守，自己则是带着主力向着三条城撤去。 然而，小国重赖却并不打算让三条俊景如此从容的撤回三条城，反而下令麾下的两百余军势扔掉所有的旗指物、阵旗等，轻装尾随三条军。 最后，小国重赖果断抓住战机，于杉名原一带蹑三条军背后击之。 位于后军的三条军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小国势一举击溃，就连担任殿军的大须贺志摩守也被小国势讨取。 之后，三条俊景在丢弃了不少粮草辎重才得以摆脱了小国势的追击。 第九十一章 柿崎出兵 三条俊景毕竟是原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曾经还与长尾为景一同并肩作战过，其作战经验还是较为丰富的。 当三条俊景在得知小国势因抢夺自己主动丢弃的粮草辎重而散乱不堪，且黑泷城的守军没能与之合流的消息后，当机立断率麾下马廻众调转马头，向小国势发起了突袭。 小国势毕竟兵力寡少，再加上过于分散，以及正在争夺三条军遗弃的粮草辎重，所以当三条军袭来之际小国重赖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直接是一触即溃。 就连小国重赖本人都身中两箭，最后仅以身免的逃回了天神山城。 而后，三条俊景还下令，将讨取的六十余颗小国势武士、足轻的首级陈列在黑泷城外，以此来震慑黑泷城的守军。 随着小国重赖的兵败，就导致了黑泷城更加孤立，形势也更加危急。 而现如今，上条清定所能调动的兵力、武将实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鱼沼郡，他是一名家臣都调动不了——积雪过于深厚，导致无法行军以及运输粮草辎重。 那，该怎么办？只好疑人要用，用人要疑了！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这个原则并不是没有选择之下的无奈妥协，而是管理学的真谛。 诚如上条清定所担心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人与理想工况的。但，考虑到一名主君既没能力也无精力事必躬亲，所以就只能疑人要用。既然人才的确存疑，领导者就需要制定有效的措施以确保既定目标的实现，此即用人要疑。 也就是说，所谓用人要疑，并不是说要猜忌人才，而是要预料到：人才的能力有其边界，确实存在力有不逮的状况；事情的发展可能远超预期，导致计划跟不上变化；人才的忠诚堪忧，一旦受到诱惑，存在变节的风险。 而作为应对，领导者：有义务为人才搭建合适的平台，以便在资源分配、政策制定上给予其最大的支持；有责任拟定备用方案与纠偏预案，以便有效约束疑人不犯方向错误。只有如此，才能既保障疑人的行动不出圈，又能激发其主观能动性。 在清定经过深思熟虑后，就决定以柿崎景家为总大将，八条春纲为副将，须田村定为船大将，宇津江长贤为军监，由他们来负责出兵支援黑泷城一事。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前往柿崎城，向柿崎景家下达征召军势并出兵黑泷城的命令。 不仅如此，清定深知远水难救近火的道理，他生怕援军增援不及，就立即派遣使者经海路前往北蒲原郡，要求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加地春纲、吉江景宗等己方诸将出兵南下，去攻打三条俊景一方的羽生田城、加茂要害城、五十岚城等地。 天文七年，正月十日。 当上条家要求柿崎家出兵救援黑泷城的使者抵达柿崎城后，柿崎景家就立即召集了家中重臣进行商议，并着手准备出阵黑泷城进行救援。 “兄长大人，国司殿还真是好算计，让当家去出兵救援黑泷城，与三条军交锋，难道那位国司殿是打算趁着当家与三条中务少辅交锋之际坐收渔翁之利吗？！臣弟反对出兵！”柿崎则景率先表示反对响应上条家的号召去出兵救援黑泷城。 “三郎，话也不能这么说，国司殿也是有难处的。”柿崎景家也清楚此时绝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可他也不愿违背上条清定要求自己出兵的命令。 “不光是上条家治下的领地需要春耕，可当家治下的领地同样也是要春耕的！出兵的数量多了就会耽搁春耕，出兵的数量少了极有可能出师不利。”柿崎则景随即一针见血的说道。 “三郎，你说的这些为兄又何尝不知呢？”柿崎景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那兄长大人就应该以春耕为由直接拒绝此事！”柿崎则景随即想到了一个办法。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府中长尾家愈发势弱，而太守殿又将征伐大权尽数授予了那位国司殿，这就表面一旦太守殿百年之后，那位国司殿极有可能来接任越后太守一职，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而伊达家正处于内讧之中，那位时宗丸殿恐怕已经无法进入越后了。”柿崎景家有些无奈的缓缓说道。 柿崎景家也想一直保持中立，不愿卷入越后七郡的纷争之中，可如今的形势却无法让他置身事外。 “可兄长大人······”柿崎则景看着柿崎景家那愁容满面的样子欲言则止。 “三郎，你来留守柿崎城，为兄率军出阵黑泷城。”柿崎景家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还是决定出兵救援黑泷城。 “臣弟遵命······”柿崎则景见柿崎景家依旧决定出兵后，就不再表示反对。 “叔父大人，由你来担任三郎的后见役吧，这样本家也就能放心出阵黑泷城了。”柿崎景家非常清楚柿崎则景的脾气，就打算让自己的叔父柿崎义宗从旁辅佐柿崎则景。 “老夫遵命，祝主公武运长久。”柿崎义宗也不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而柿崎城本丸大广间里的诸多柿崎家家臣们则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们可都清楚上条军的战力，就算家督柿崎景家再骁勇善战，再龙腾虎蹴，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 鉴于即将面临春耕的问题，柿崎景家并不打算征召太多的兵力，就带着两百余军势前往旗持城，与上条家旗下的越后水军众进行合流。 而另一方面，直江重纲虽然为黑泷城的守军送去了两百石的粮草辎重，可依旧有些杯水车薪。加上小国重赖的兵败，导致黑泷城西面的沿海地区也被三条军切断了联系，使得守军无法获得任何的补给。 就算这样，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依旧决定坚守黑泷城，粮食不够了就吃城中的树皮、纸张，等到树皮、纸张吃完了就只能杀战马、捉鸟雀和老鼠用来果腹。 不过，多亏了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的坚守，使得三条军无法夺回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的任何城池兵砦，并为刈羽郡、东颈城郡的征召军势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第九十二章 袭扰三条 虽然三条俊景也是蒲原郡之中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之人，但其战略目光并不长远。他在击败了天神山城城主小国重赖之后，就只是派兵对小国领进行滥妨狼藉以及破坏农田，并没有一鼓作气去攻打天神山城。 这样一来，小国重赖反而抓住了时机对天神山城进行了加固以及做好了笼城固守的准备。 而此时的三条军也颇为不顺。 自从三条俊景击败了小国重赖的追击后，蒲原郡之中就一直有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要率古志郡之兵来攻入南蒲原郡的流言，以至于三条军上下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们每次看到信浓川、五十岚川以南有烟尘卷起，就以为是长尾房景、本庄实乃等人率军来袭。 而且，对三条俊景一方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当初站在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扬北众有力武将之一、五十公野城城主五十公野尧信发觉继续追随叛军只会是前途渺茫，于是就在同族新发田纲贞的劝说之下，不再继续站在三条俊景一方。 五十公野尧信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就一边写下誓书送往颈城郡府中；一边收新发田纲贞之弟新发田弘家（一说为新发田纲贞族弟）为养子，而后就很快剃发出家让出了家督之位，由五十公野弘家来继承五十公野家的家名。 如此一来，三条俊景一方的人心更加浮躁，对攻落黑泷城的信心大减。 可三条军的人海战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在围攻了黑泷城整整一个月，依旧没有攻入黑泷城之中。 于是，三条俊景就想出了一个战术——挑选一部分兵力，让这些人在黑泷城外进行机动作战，只要三条军主力攻打城南，这些人就悄悄迂回至城北进行攻击，若三条军主力攻打城东，那么这些人就悄悄迂回至城西进行攻击。 然而，三条俊景的这个战术依旧没有奏效，主要还是因为黑泷城的守军戒备森严，就算不是三条军的主攻方向，守军依旧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使得三条军无法找出任何破绽。 最后，三条俊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只能派人在城下大骂守军来进行泄愤。 但这样无意义的‘口水战’并不能将黑泷城攻落，反而显得三条军黔驴技穷。 如今黑泷城守军的主要成分为越后水军众，他们最早是横行于越后、佐渡两国沿海地区的海贼，经长尾为景招揽才为府中长尾家效力的。 就算越后水军众效忠于府中长尾家，可依旧身上有着‘海贼’的标签，饱受府中长尾家重臣的冷眼。 自从越后水军众被上条清定招揽后，不仅确保了每月的扶持米，甚至为首的三名船大将都被赐予了拜领越后上杉家的通字‘定’字。 而且随须田为定、平田宗定二人一同留下的船夫、水手都想着通过讨取敌方有名武士的首级来获得苗字带刀的特权，从而彻底摆脱海贼成为乡士。 故而，黑泷城才能在近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守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攻城本就不是三条俊景的强项，在面对坚如铁壁一般的城防，三条军无法实现速战速决。 三条俊景在见己方士气愈发低落，以及后方的粮草补给也愈发困难，再加上对黑泷城久攻不下后，就只好率本队撤回了三条城。 不过，三条俊景此次也不是毫无所得。 至少，三条俊景夺回了信浓川北岸以及三条城西面的吉田城、燕城、横田城、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算是稳固了三条城西面的防线。同时还重创了小国家，使得小国家无法再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更无法对黑泷城进行任何有效的支援。 天文七年，二月十九日。 柿崎景家、八条春纲、须田村定、宇津江长贤等将率八百余军势，经海路抵达了三岛郡寺泊，并在直江重纲的接应下，来到了信浓川南岸。 在抵达了前线后，柿崎景家却并不打算直接向固守在国上寺、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地的三条军发起攻击，反而是打算来一招围魏救赵。 因为眼下上条军的兵力并不多，加上直江景纲也才返回三岛郡不久，尚未进行征召军势、调集粮草辎重。 所以，柿崎景家在权衡再三后决定不直接与三条军硬碰硬。 很快，柿崎景家就将目光投向了国上寺以东的吉田城。 吉田城坐落于平原之上，周边还没有河流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很容易被切断水源。 故而，柿崎景家就与八条春纲进行商议后，就亲自率军对吉田城进行佯攻，借机吸引三条军的注意力。 然而，三条俊景对位于黑泷城前线一带的形势保持着高度关注。他一眼就看破了上条军的意图，于是就派遣家臣横田藏人率五百余军势火速增援吉田城，直接破解了柿崎景家的围魏救赵之计。 可一计不成，柿崎景家很快就再生一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把黑泷城的守军饿死?那三条军也别想张嘴吃饭了! 很快，黑泷城周边三条军的噩梦来了。 柿崎景家打算直接扼住三条军的咽喉，专挑三条军的软肋下手——小荷驮队。 因为黑泷城周边的三条军并不能自给自足，反而需要等待从三条城前来的小荷驮队进行补给。 所以，柿崎景家就专挑三条军的小荷驮队下手。 这就像有一群苍蝇，在三条军的耳旁一直嗡嗡作响，搅得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是心烦意乱，愤怒不已。使得他们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最气人的是，三条军对上条军这群来去无踪的上条军小股军势毫无办法。 如果出兵，就可能会出现上条军乘虚攻入的情况;可再不打开局面，未等黑泷城的守军饿死，三条军就受先被困死在黑泷城外围的支城兵砦之中了！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得知上条军准备在渡部城周边设置本阵，就打算趁着上条军立足未稳之际将其一举击败。 第九十三章 解围黑泷 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原本是打算趁着上条军半渡而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但是，上条军通过越后水军众以及直江家的协助下，很快就利用小早、渔船等小型、轻型船只迅速渡过了信浓川。 很快，上条军就与三条军狭路相逢，作为上条军总大将的柿崎景家更是直接率本部军势作为先手役，冒着敌军密集的箭矢直扑敌阵，最后竟横贯而出。 八条春纲原先还在担心柿崎景家是否会再度阵前倒向敌方，当他看到柿崎景家身先士卒的冲入三条军阵中后，就打消了这一疑虑，便立即与须田村定、宇津江长贤等将趁机跟进掩杀，不甘落后。 直江重纲所部更是两翼出击，迂回至三条军之后，迅速截断了三条军的退路。 就这样，在上条军的三面夹击之下，三条军很快就力不能支，慌作一团，不知所措。趁着这个机会，上条军各部对三条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最终，三条军彻底崩溃败北，被讨取者达一百三十余人，剩余的三条军更是争先恐后的抢着向三条城的方向逃跑。 就连户屋因幡守、石田备中守二人也差点被上条军讨取，他们在见势不妙，直接将国上寺、国上山城、蛇崩山城等黑泷城外围的支城兵砦尽数放弃，带着十余名骑马武士就逃往了吉田城，也不敢直接回三条城，生怕被三条俊景问罪严惩。 经此一役，上条军不但成功为黑泷城、天神山城两城解围，也在西蒲原郡站稳了脚跟。 由于西蒲原郡的上条军兵不过千，师老兵疲等原因，也注定了他们无法迅速扩大战果。 当然，三条俊景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兵羸地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黑泷城会如此难攻不落？为什么黑泷城中的上条军在失去外援和断粮的情况下，士气和战意依旧保持很高？ 即便在获知原先站在自己一方的五十公野家倒向上条家一方后，三条俊景依旧没有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低头臣从的意向，反而不断派遣使者前往会津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发兵支援。 但今时不同往日，尽管三条俊景的使者能越过越后、陆奥两国的境目地带，并进入芦名领，但芦名盛舜却无法腾出手来对三条俊景进行任何有效的支援。 因为，芦名家此刻多次对南出羽的置赐郡发起侵攻，但止步于田泽峠、船坂峠、吾妻山等地，根本无法攻入置赐郡腹地。而且，芦名家也没有余力来进行两线作战。 再加上芦名盛舜得知村松城、药师山城、寺田城、牧城、七谷城、新屋城等邻近陆奥境目地带的城池兵砦大都被上条家一方的武将攻落后，他就不太愿意冒着失去先前夺取的蒲原郡菅名庄一部、小川庄等地的风险去支援三条俊景。 正所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芦名盛舜在经过再三权衡后，就决定将三条俊景抛弃，转而专心致志的以支援伊达稙宗之名，行兼并置赐郡之实。 天文七年，三月五日。 上条清定在获知柿崎景家、八条春纲等人成功为黑泷城解围后，感到非常高兴。同时，也向坚守黑泷城的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将颁下感状以及赐予太刀、骏马，肯定了他们的功绩。 随后，清定为了避免黑泷城再度遭到三条军的围攻，就派遣八条房繁率龙捷备两百人以及一百名征召足轻前往黑泷城，接替须田为定、平田宗定、筱井正信等部。同时，他令须田村定所部的两百余水军众进驻三岛郡寺泊，做好随时支援黑泷城的准备。 然而，就在中山城城主宇佐美定胜奉清定之命，将先前俘虏的一百余名古志上条一族之人押至颈城郡府中御馆之外后，却被上杉定实下令尽数斩首示众，一个不留。 宇佐美定胜见这些人中不乏老弱妇孺，就有些于心不忍，就先将古志上条一族之人关押在直江津外围的几座长屋之中，待获得了自己主君上条清定的许可后再行事。 可不仅上杉定实有着对古志上条一族族诛的想法，就连春日山城之中的长尾晴景也是一样。 还没等宇佐美定胜派去请示清定的使者返回直江津，长尾晴景就率先下令下重实、玉虫贞茂、伊井忠右卫门、彦部源三郎、水谷但马守等近臣带着奉行人、马廻众、常备足轻三百余人，强行将古志上条一族之人从宇佐美定胜处夺走，并在春日山城下进行处刑。 而宇佐美定胜为了不主动与府中长尾家起冲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古志上条一族之人从自己的身旁被带走。 而后，宇佐美定胜果断离开了颈城郡府中，让家臣塚田加右卫门带着本部军势先行返回古志郡中山城，自己则是火速前往坂户城，准备亲自向清定说明此事。 与此同时，清定正在设想将越后一国原本实行的贯高制改变为石高制。 虽说贯高制是以货币来进行缴纳年贡，以贯高表示所领由来已久。但实际上最终获利的反而是商人，而不是大名和农民。因为，生产物价值的换算率是不可能一直固定不变的。加上贯高与实际领地的大小也有着不等的出入。 一贯在室町幕府统治时期为一千文铜钱，在江户幕府的统治时期则为九百六十文铜钱。但贯高制最早的形成是以近国的年贡为征收实物（粮食），远国则是征收铜钱。 由于武士阶级的抬头，导致扶桑六十六国的绝大部分庄园都被武士所侵占。但不少战国大名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贯高制来征收赋税。 例如冒姓北条的伊势家，对领内多次进行了丈量检地。最初是在永正三年（1506），以村为单位进行的。相当于斗代的一反田标准值被设定为水田五百文、旱田一百六十五文（不设等级），然后乘以面积，算出贯高，从中扣掉百姓自有的部分，剩下的就是年贡额。分配知行和军役给家臣规定了领主阶级的内部关系，制定年贡和诸役则确定了领主与百姓的关系。 为此，清定特意召樋口兼丰、计见尧元、石坂忠章、广居忠家、松木秀朝等家中担任奉行的家臣进行商议。 第九十四章 产生裂痕 虽说长尾晴景没有底气直接问上条清定要回被上条家侵占的东颈城郡旧领，但趁机恶心上条清定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正巧长尾晴景就获知了上杉定实有意对古志上条一族进行族诛，就顺势站在上杉定实一方，并立即付诸于行动。 在长尾晴景看来，只要是能让上条清定感到不舒服的事情，他就觉得高兴。 而后，长尾晴景还不觉事大，派遣小姓彦部源三郎出使坂户城，勒令上条清定交出原三条俊景麾下重臣藏王堂利景。 “小太守殿究竟意欲何为？！”清定在听到长尾晴景要让自己交出降将藏王堂利景后感到非常震惊。 清定之所以会选择收留藏王堂利景、森冈十左卫门、筱伊贺守等人，就是因为能借此分化追随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的势力，还能让自己尽快静谧越后七郡，同时减少蒲原郡因兵燹遭到破坏的程度。 可长尾晴景如此一来，简直就是迫使如今仍然追随上条房安、三条俊景一方之人更加坚定决心，极有可能导致原本倒向自己一方的国人领主降而复叛。 先前，宇佐美定胜告知清定上杉定实决定对古志上条一族进行族诛后，他倒是默许了此事。 毕竟清定认为，上杉定实此举还是能震慑到被三条俊景所庇护的上条房安。当然，他还并不知晓上条房安已死的消息。 “国司殿，请尽快做出决断，我主长尾金吾尉殿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像藏王堂式部少辅这样的人可不是真心实意的降服，完全是迫于形势，只有将这些人除去，才能以绝后患。”彦部源三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家还需要与家中重臣进行商议，还望贵使返回春日山城后，向小太守殿禀明此事。”。清定看着面前比女人还要妖艳几分的彦部源三郎后，强忍着怒意说道。 “国司殿明鉴，我主长尾金吾尉殿下令由在下押藏王堂式部少辅返回府中，或是带着他的首级返回府中。可没有让在下空着手回去。”彦部源三郎依旧不依不饶。 “请贵使先行返回府中，之后本家会向小太守殿说明此事的，希望小太守殿能以静谧越后七郡的大局为重。”清定可不想长尾晴景一举将眼下如此良好的局势毁掉，他很清楚一旦交出藏王堂利景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若是上条家连一个降将都保不住，以后还有谁来投奔上条家？还有谁主动向上条家臣从？ “请国司殿速速决断！”彦部源三郎直接摆出一副非常强硬的态度。 “来人！”清定见彦部源三郎如此不识时务，就直接大喝一声。 很快，小姓众的八条与四郎、五味与三兵卫，以及马廻众的小岛贞兴等人立即带着十余名手持打刀的武士冲进了大广间之中，皆对彦部源三郎怒目而视。 “国司殿，你这是为何？！难道是想谋反吗？！在下可是长尾金吾尉殿派来的使者！”彦部源三郎见状当即怒斥清定道。 “为何？贵使要清楚一点，如今本家能占有刈羽、鱼沼两郡，上越半郡，古志、蒲原两郡各一部，可不是像你一样逞口舌和床榻之上的功夫，而是靠着麾下家臣、武士、领民的拼死奋战得来的！”清定当初在收复府中一带后就打算对抛弃长尾晴景的这些亲信近臣进行清算，可遇到了长尾晴景的强烈反对，这才没能如愿，如今彦部源三郎反而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若不是已故长尾信浓守殿的一念之差，你上条十郎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彦部源三郎盘算着清定不敢对其下手，依旧底气十足的吼道。 “弥太郎，将此人拖出去斩首，其首级交给从者带回府中，别脏了大广间的地。”清定见彦部源三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后，直接向小岛贞兴下令道。 “臣遵命！”小岛贞兴话音刚落，就直接上前一把揪住彦部源三郎的衣领，将其拖出大广间，不论彦部源三郎如何叫喊，他依然不为所动。 “主公，彦部源三郎可是那位小太守殿最为宠爱的小姓，您这样做的话恐怕······”八条与四郎对清定此举感到非常担心，生怕此事演变成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再度爆发战事的导火索。 “本家难道是被吓大的吗？今非昔比了！”清定不由得瞪了一眼八条与四郎道。 “是臣失言了。”八条与四郎见状也不再劝说清定。 “与四郎，火速召八条日向守、八条越中守、八条伊予守、宇佐美骏河守等家中重臣登城，并传令领内各地做好战事准备。”既然长尾晴景打算阻挠清定尽快静谧越后七郡，那么如今的上条家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惯着长尾晴景继续胡作非为了。 “臣遵命。”八条与四郎随即领命离开。 随着上条清定下令斩杀了府中长尾家使者彦部源三郎的消息传至春日山城，长尾晴景是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将上条清定指认为谋逆之人。 但是，在下重实、玉虫贞茂等亲信近臣的劝说之下，长尾晴景还是暂时放弃了。 因为，如今的府中长尾家位于颈城郡的直领早就被上条家侵吞了不少，加上西颈城郡的山本寺家、南颈城郡的桃井家都是越后上杉家的庶子家，他们早就与上条家有着频繁的往来。 再加上邻近府中一带的大熊家、柿崎家也都选择了先后倒向了上条家。尤其是柿崎家，柿崎景家更是向上条家递交了人质和誓书，前不久更是响应了上条家出兵救援黑泷城。 不仅如此，三岛郡的直江家、古志郡的古志长尾家、蒲原郡和岩舟郡的扬北众，都开始对府中长尾家阳奉阴违起来。 若是此时府中长尾家真的与上条家完全撕破脸开战，那么吃亏的无疑是府中长尾家。 要知道，府中长尾家的同族、谱代家臣以及旗下国人领主并非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忠臣良将，也并非人人都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府中长尾家。 之所以长尾能景、长尾为景两任府中长尾家家督以来没有发生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情，实在是因长尾能景、长尾为景父子二人的手腕高超，令他们不敢轻易造次。 在这个战国时代，纲常混乱的时代，府中长尾家独霸越后七郡的权力结构在长尾晴景继任家督之后就被打破了。 只要土壤适合，人心底里压抑埋藏已久的欲望就会潜滋暗长，就会寻机爆发。 就像三条俊景那样，尽管他曾经很低调，但是他在昭田常陆介举兵反叛之后也想一展身手，也想振臂高呼，也想辉煌一把。 于是，三条俊景的野心被从笼中释放了出来。 当然，三条俊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九十五章 晴景之谋 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都无法与天斗，最后总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无论是否情愿，终要退出历史舞台。 现在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不仅仅是上条清定，就连北条氏康、武田晴信等人也将先后登场。 在这个千古相传的角斗场中，继承或者重复着他们先辈的游戏，进行着权与利的争夺。 长尾晴景虽然能一度忍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姓被上条清定所杀，但并不代表他的枕边人就能忍得了，尤其是他的侧室藤紫。 藤紫是彦部源三郎的姐姐，由于家道中落，姐弟二人在来到越后之前就一直相依为命。 可现如今藤紫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春日山城实际上的女主人，虽然名义上还是侧室。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弟弟彦部源三郎就身首分离了。 当然，藤紫成为春日山城女主人还得感谢昭田常陆介。 若不是当初昭田常陆介执意要杀长尾晴景的正室府中御前与嫡男长尾猿千代，她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故而，藤紫为了为死于非命的弟弟报仇，每天晚上都向长尾晴景吹枕边风。 长尾晴景此时还算是比较清醒，他清楚眼下不是与上条家撕破脸的最佳时机，而且府中长尾家愈发势弱，并不能与上条家正面进行抗衡，唯一的对策就是利用三条城的三条俊景对上条家进行牵制。 故而，就在上条家进行备战之际，长尾晴景就决定招降三条俊景，并准备让其回复长尾的苗字。 当身在府中御馆的上杉定实获知此事后，感到非常震惊，他虽然不理政务，可并不代表完全与世隔绝。 上杉定实不理解长尾晴景为何会选择在三条俊景败亡之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进行招降。于是，他就派遣近臣柴田尾张守登城询问此事。 可长尾晴景却以身体抱恙为由，并不接见柴田尾张守。 与此同时，上条清定清楚什么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为此他不得不暂时停止在领内检地，优先进行备战。 “主公，听闻小太守殿有意招降三条中务少辅。”八条春纲率先将一则重磅消息说出。 “日向守殿，此事可千万不能开玩笑，属实吗？”一旁的八条宪繁对此有些不太相信，毕竟他的领地在上条领的最南部，邻近关东的上野国，消息自然是不及八条春纲灵通的。 “哼！老夫难道还能胡言乱语不成？此事在上越可谓是人尽皆知。”八条春纲有些不满的说道。 “一开始本家也对此有些怀疑，还以为是上条美浓守、三条中务少辅一方的流言。后来也是派遣了物见前往上越进行再三打探才确认的。”清定此时对长尾晴景感到非常失望，原本他还以为长尾晴景能顾全大局，可最后竟然会想到联合三条俊景来钳制上条家。 “长尾金吾尉长期被酒色所误，早已不能担当小太守的大任了，不如主公趁此机会，一举发兵攻入府中，将长尾金吾尉这等昏庸无能之人流放出越后。”同族重臣之一的八条能重倒是向清定提出了发兵府中的建议。 “难道伊予守认为本家与昭田常陆介是一丘之貉？”清定想都没想就直接摇了摇头。 “可······”还没等八条能重继续劝说，宇佐美定满倒是打断了他。 “主公，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既然长尾金吾尉要招降三条中务少辅，那同时也对当家有些好处的。”宇佐美定满倒并不认为长尾晴景招降三条俊景是件坏事。 “为何？”清定顿时有了兴趣。 “如此一来，当家就有足够的时间加固以及扩建黑泷城的城防，并对黑泷城输送大量的粮草辎重，三条中务少辅此人狼子野心，必然不甘久居人下，一定会再度向府中方面举起反旗的。”宇佐美定满缓缓说道。 “嗯，主公如此一来还有时间去进行检地，尤其是在上越一郡。”八条春纲也非常赞同宇佐美定满的看法。 “原本，本家是打算在攻落三条城，并静谧越后七郡之后再进行大规模的检地，如今就只能先在本家治下先行进行检地了。”清定有些无奈的说道。 “主公，扬北众诸将大都拥有‘不入’之权，对蒲原郡、岩舟郡两郡进行检地，需要万分慎重，绝不可莽撞。”八条春纲随即提醒了一下清定，因为前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最后就是栽在了废除守护不入特权上面。 “嗯，那就一边进行检地，一边继续对虎捷备、龙捷备进行补员。”清定点了点头。 之后，清定就与家中担任的奉行的计见尧元、樋口兼丰、石坂忠章、广居忠家等人一同制定了检地的相关规定:一、统一测量水田、旱田、宅地（家屋占地）面积时的所用标准，定一间长为六尺三寸（约1.9米），面积为一间四方=一步，三百步=一反（五间x六十间）。另外，三十步=一亩，十反=一町。 二、水田、旱田均分成上中下三等（有些地区甚至还细分上上和下下），各郡或各庄、各乡按上表制定一反地的斗代（也叫石盛，即米的量），（一般情况下宅地不分等级，一律适用上等旱田斗代，）然后乘以面积，算出石高。枡的单位则以白川庄的为准。 三、严格按一地一人原则，在检地账上登记拥有作职（耕作权）的人的姓名（即名请人，接受过检地、被登记为耕地或宅地的所有者且记录在检地账上的农民，即缴纳年贡的责任人，也叫本百姓），使其承担缴纳年贡之责。 四、划定村落界线（村切），各地以村为单位进行检地，并制作检地账，制定村高（村的石高）。 这些规定把从前一反（亦写作一段）大约等于三百六十步的规定改成了三百步，统一了因地而异的一间的长度以及丈量长度的标准。 当时度量米等物的容器也因地域和用途而异，此时也都统一成刈羽郡白川庄使用的白川枡。 就是说，对于上条家而言，不论刈羽郡、鱼沼郡还是颈城郡，一反的面积必须同样大，一升的米量必须同样多。 实行统一标准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而另一方面，因为黑泷城自从被上条家夺取之后，三条城的西面就此门户洞开，再无屏障。 尽管三条俊景也有意暂时放下身段向府中长尾家服软，可他的亲信家臣、谋士松野左卫门尉在面对三条城危局，便痛心疾首向其进言道：“当家最为重大之损失，莫过于黑泷城、新山城等重镇要地落入上条家之手。其中，黑泷城一失，沿途至三条的城池兵砦皆无险可守，只要当家一着不慎，极有可能招致覆灭。” 可三条俊景眼下也无法与长尾晴景进行讨价还价。因为，如今的自己已然是内外交困、捉襟见肘，若是继续硬撑下去，只会败亡的更快一些。 当然，为了进一步让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等人放下戒备，三条俊景甚至不惜将埋入土里已久的上条房安尸体挖出来，并将其首级斩下后送往府中，以示自己的诚意。 第九十六章 领内检地 在确定每一块水田和旱田的等级，记载其实际长宽（十二间、三十六间等）和面积，然后乘上斗代，算出每块地的石高（分米，即收缴额），最下面记载所有者姓名。 在账面的最后按等级计算出面积和石高，然后再算出该村田地和宅地的合计面积以及村的总石高。 将写有以上内容的检地账交由村民进行抄写，并让他们提交承认其内容的字据，这样事后就不会有人对面积和斗代提出异议。 检地奉行和奉行人、代官等在这份抄写本的检地账上盖章，然后交给村民保管。以上种种，都是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等人的任务。 这样就形成了一座领主阶级的金字塔：以家督上条清定为顶点，其下分列着家臣、陪臣（家臣的家臣），是一种多层的主从关系。 而这种主从关系得以成立的关键在于根据石高分封领知（恩赏）以及受封者的奉公（兵役），因此，石高是确定领主阶级主从秩序所必需的工具，实行检地正是为了把握石高。 既然运用检地规定的标准来统一长度和容积，并据此计算石高，那么比如说一万石的领知额，从原则上来说，不论在刈羽郡还是在其他地区都应该是一样的。所以清定只要通过计算石高，就可以把大名转封到任一地区。比如说，按照相同的标准，凡一万石的大名需要承担五百人的兵役。还可以据此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大名门第及排序的体系。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各大名领的大名及其家臣之间。通过建立起这样的制度，统一政权就能成为一种超越的、专制的权力。 但是，检地并非由奉行人、代官擅自实行，而是他们需要先接触村落，让村中的代表人物作为向导，然后才能进行。 如果没有村民，上条家的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是不可能知道村落的分界、田地的等级和田地名请人姓名的。当然，决定等级的时候，检地奉行、奉行人、代官若根据日照和水利情况希望将其定为上等，就会和村民产生矛盾，但这也说明村民可以在检地现场表达自己的主张。 虽说领主与百姓的身份区别很大，百姓的主张也有可能不被接受，但总的来说检地账是经由双方利益碰撞后定下来的，所以村民也对检地账的内容负有责任。检地的奉行人、代官盖章后将检地账交给村落，此时百姓提交证书，就表示承认检地内容，尤其是其中的村高，也意味着本村承包了年贡的缴纳。 年贡额一般以村高为基准，再乘以几成、几分这样的年贡率，以村为单位计算，针对村落征收年贡。村吏（特别是庄屋、名主）以此为基准，根据每一个村民的承担额分别征收，集齐全村的年贡额之后再上缴给领主。如果有不能缴纳（未进）的百姓，庄屋等人可以垫付，总之要备齐全村的年贡额后再一次性上缴。这就是年贡的“村请”。因为村落承担责任，所以村的石高非常重要。 那么，像这样通过给予所领（土地）来确立领主阶级（武士身份）内部的主从关系、领主与农民（百姓）之间的统治与被统治的阶级（身份）关系的制度，就被称作知行制，不过，狭义上用作前者即主从关系的场合比较多。另外，以这种关系为中心形成的社会被称作封建社会。清定以石高为基准构建起知行制，并从刈羽郡开始推广至上条家治下的领国，建成了统一的石高制为基础的知行制。 由于上条家在统治从敌方手中夺取的领地和一些无主之地时，基本上是让当地的领民自行上报（百姓指出），并以此为依据掌握原领主的所领范围和征收年贡、徭役等等。而像寺院、神社等拥有领土之人，则是以石高申报各自的知行额（领主指出）。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 根据申报，与上条家有渊源的刈羽郡鹈川庄实相寺领的当知行额（该收缴的年贡等）为一千一百石，但清定却以实相寺中供奉着上条定宪、上条弥五郎以及诸多上条一族之人的牌位为由，直接给予实相寺‘不输（不纳赋税的权利）’的特权。 米山寺因捐出大量典籍用于乡中教育，其当知行额两千石被清定免除两年。 而被清定授予苗字带刀特权的山口村、岩原村、剑野村、泉田村、大月村这五座村子则是享有四公六民（四成上缴主家，六成农民自留）以及不用承担任何劳役的优惠政策，倘若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还会再往下进行减税或者免除当年的年贡。 当然，“指出”的内容和格式都有明确规定。 上条家的家臣们还被清定命令提交带有自己血印的誓书，发誓如实申报自己治下田地、宅地、山林的情况，若有可疑之处可以追问百姓，若有不实之处则会被没收全部所领。就连刈羽郡中的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也不例外。 就这样，在清定的指示下，上条家的家臣们分门别类地统计自己当知行的田地、宅地等土地的面积和收缴额，然后提交“指出”和血印誓书。另外，他们还制作了记录明细的账面，以便统计“指出”。收缴额原则上按前一年实际收获的数量登记，原先用货币缴纳的部分也被命令换算成大米，全部按照石高来进行申报。 检地，其实是一项极为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并不是每一年都能顺利实施的。如果一名领主想要增加自己的农业收入，就只能选择在主家承认的领地范围之内，进行开垦新田、兴修水利等，以此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当主家无法及时统计的产出，则是被称之为‘实高’。 天文七年，五月一日。 经过指出检地，以及通过尺、绳、竹竿等工具进行实际检地后，上条领的石高达十七万五千六百石。其中，还包括了柿崎景家、大熊朝秀、平子房政、福岛政为、金子尚纲、发智长芳、榆井治部少辅、市河赖房、北条高定等人的领地。 至于山本寺定长、安田景元、福王寺孝重、长尾房景、长尾为重、本庄实乃、斋藤定信、直江景纲等人，以及扬北众诸将的领地，上条家目前还没有余力去进行检地。 第九十七章 刈羽不稳 上条清定深知经过检地之后必然会加重治下领民的负担，故而将税率调整为五公五民，享有苗字带刀的村子则是四公六民。 可以说上条家的税率与其他大名的税率相比已经算是轻的了，有些大名在领内的税率还有八公二民、七公三民的。 就在上条家完成领内的检地后，自然是触及到了一些人利益，其中就有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 胜愿寺住持胜愿寺玄心、极乐寺住持极乐寺宗玄二人对上条清定的检地感到极为不满，可又没有实力去组织一向一揆。 因为长尾能景在越中讨伐一向一揆众阵亡后，长尾为景就很快联合了越后七郡之中的不少同族，颁下了‘无碍光众禁止令’，禁止一向宗在越后七郡之中传教以及开设寺院、道场等。 若不是上条家前任家督上条定宪为了进一步增加友军，也就不会收容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一向宗僧人，并允许他们在刈羽郡中传教。 由于越后七郡绝大部分的一向宗寺院、道场、讲都在长尾为景在世时期所捣毁，甚至还勒令越后一国之中的大量原一向宗信徒进行改宗，这就导致越后七郡之中的一向宗势力在遭到重创后一蹶不振。就连刈羽郡中的一向宗寺院的根基也不深厚，影响力十分有限。 故而，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在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暗中派遣使者前往越中、加贺两国，请求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宗寺院发兵大举东进，将越后一国也变成像加贺一样的‘佛国’。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加上刈羽郡更是上条家的基本盘，很快清定就收到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暗中勾结加贺、越中两国一向宗寺院的消息。 “主公，这是胜愿寺住持玄心、极乐寺住持宗玄等人联名向加州、越中两州送去的书状，贫僧无能，仅截留了一份。”湛光风车说完就将截下的一份书状递给了清定，书状上还染有血渍和泥土。 “湛光大师不必为此自责，本家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清定说完就摊开书状开始阅览起来。 “主公，胜愿寺、极乐寺等一向宗寺院皆在刈羽郡，而刈羽郡又是当家之根本，不能轻视啊！”湛光风车随即劝说道。 “嗯，胜愿寺、极乐寺两寺在本家叙任国司至今，都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如今更是勾结加州、越中两州的一向宗寺院，看来攘外必先安内。”清定可不会对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放任不管，尤其是眼下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的蜜月期已然结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必须要确保刈羽郡这个上条家的根本之地。 “主公，是否需要贫僧下手将他们一一除去？”湛光风车打算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为首之人除去。 “可以，但是得做得隐秘一些，别让人看出来是受本家指使的。”清定可不希望自己的领内因此爆发一向一揆。 “贫僧明白，请主公放心。”湛光风车说完就缓缓离开了小广间。 “看来这越后七郡又要不太平了······”清定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事态也正如清定所想的那样，由于长尾晴景赦免三条俊景，并为其添回越后长尾氏的系图后，在下越和中越诸郡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首先对长尾晴景此举表示反对的就有长尾房景、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直江景纲等诸多有力国人领主。 因为，长尾晴景此举就相当于直接否认了这些中越、下越国人领主的战功。 而长尾晴景本人却不以为然，反正不用对那些国人领主进行赏赐了，可以因此减轻不少府中长尾家的财政负担。同时，还能利用长尾俊景来牵制上条清定一方的国人领主，达成一种制衡，以免上条家进一步坐大。 而另一方面，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宗寺院大都收到了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请求出兵攻入越后的书状，对此最为上心的就是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 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本愿寺享禄之乱）中，联合总本山石山本愿寺派来的坊官下间赖秀、下间赖盛等人，一举将小一揆一方的加贺三寺（松冈寺、光教寺、本泉寺）击败，并将本愿寺莲如次男松冈寺莲纲，以及其子松冈寺实庆、松冈寺庆助先后讨取（也有被生擒后分别病死、自杀于狱中的说法）。 由于大一揆一方下手实在是太快，在短短几天内便将加贺一国的大局底定，因此就连一向十分讲究情报收集的朝仓家军奉行朝仓宗滴也迟了一步，在兵至凑川（手取川）时见加贺国无复乱局，而大一揆方的哨探常出没于左近，轻骑助阵的原计划已不可行，乃引兵退去。 致于本身就有“内疾”的匠作畠山家、有“外患”的神保家甚致都没有时间作出反应，最后只能收留那些被本愿寺“破门”（即逐出净土真宗教派）的小一揆门徒。最后，震动北陆道诸国的“享禄错乱”便以小一揆方加贺三寺的完败划上了句号。 而本愿寺证如为了加速恢复北陆道一向宗的实力，并防止效仿本泉寺莲悟、松冈寺莲纲之人的出现，将发动“享禄错乱”的罪名加诸于立下首功的下间赖秀、下间赖盛二人身上，指责两人为了个人的野心杀害净土真宗门徒的野心家，将两人处以死刑。还真可谓是“飞鸟尽，良弓藏”。 到了此时，原加贺一向宗的权力上层荡然无存，再也没有什麽能阻止本愿寺法主君临加贺国了。一方面，证如将近畿本愿寺体制移植到加贺，使加贺国成为了彻底的本愿寺领国。另一方面，又以“大小一揆本同是净土真宗弟子”为号召，收回了对中下级小一揆门徒的“破门状”，感激落泪的小一揆门徒们在走投无路之际重获光明，纷纷返回加贺，向本愿寺证如表明忠诚。 之后十年，朝仓家与加贺一向一揆之间几乎年年都有大小规模不等的交锋，可是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 第九十八章 意图迁寺 本愿寺证如一开始的想法是趁着加贺一向一揆众内讧之际，将加贺一国之中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松冈寺、光教寺、本泉寺三寺重创，从而让石山本愿寺可以对加贺一国进行遥控，进而再遥控越中、能登两国的一向宗诸寺。 但天不遂人愿，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在加贺大小一揆之乱中获利甚多，一跃成为加贺一向一揆的主战派之首，使得石山本愿寺空降至加贺的坊官、代官都需要看他们二人的脸色才能行事。 而后，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二人多次或明或暗的干涉能登、越中两国，使得匠作畠山家、府中长尾家都对此头疼不已。 天文七年，五月十日。 胜愿寺玄心在傍晚准备用晚膳之际，突感腹胀，就打算去如厕，可没曾想在如厕之际被早就藏匿于一旁的湛光风车一把推进粪坑之中。等到他被人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了。 而极乐寺宗玄在听闻胜愿寺玄心‘不慎’掉落粪坑淹死的消息后大为恐惧，他认为胜愿寺玄心极有可能是被暗杀的。 于是，极乐寺宗玄不敢继续待在越后的刈羽郡了，在仓促之下就带着五百余贯铜钱，与两名亲信僧兵逃往奥信浓，意图经高梨领辗转至越中，最后前往加贺的尾山御坊。 之所以极乐寺宗玄要先逃往高梨领，就是因为高梨家历代家督信奉一向宗，并庇护了不少遭到兵燹逃至高梨领的一向宗信徒、僧人。 正所谓患难见人心，极乐寺宗玄一行三人才翻越了越后、信浓境目地带的毛无山不久，两名僧兵就见财起意，趁着极乐寺宗玄不备之际将其暗杀，二人在平分了极乐寺宗玄身上携带的所有财物后，就各奔东西了。 毕竟命案是发生在信浓的高梨家领内，并不是在越后一国境内。 时任越后守的上条清定出于极乐寺宗玄是越后一国的僧人，就立即严令大熊朝秀、桃井义孝、市河赖房、山本寺定长等人在各自领内追查凶手以及线索，并分别派遣使者前往中野小馆城、长沼城、须田城、芋川城等地，请求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奥信浓诸将协助捉拿杀害极乐寺宗玄的凶手。 不仅如此，清定还特意派遣马廻众笔头黑金景信前去迎回极乐寺宗玄的遗体，并厚葬于刈羽郡的黑姬山下。 由于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二人的突然死亡，而且他们二人在生前并没有指认后继者，清定就宣布将胜愿寺、极乐寺两寺迁出刈羽郡。 正当清定担忧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僧众是否会抵制迁寺的命令之际，湛光风车刚好返回了坂户城。 很快，清定就在本丸的小广间里召见湛光风车。 “湛光大师做得很好，可谓是毫无破绽。”清定在见到湛光风车后就忍不住进行夸赞。 “这都是贫僧应该做得的。”湛光风车随即谦虚的说道。 “虽说此次将暗中勾结加州、越中两州一向一揆众之人除去，但本家就怕剩余僧众、信徒抵制迁寺。”清定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处。 “迁寺？主公打算将胜愿寺、极乐寺迁往何处？”湛光风车听完清定的话后是一脸震惊，他原本以为清定令自己除去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二人后，就会扶持两个傀儡去担任两寺的住持。 “胜愿寺、极乐寺两寺可不能继续留在刈羽郡之中，若是两寺再度暗中勾结加州、越中两州的一向一揆众，那本家岂不是在养虎为患？”清定可不想自己将来在攻略陆奥、关东、出羽等国之际后院起火。 “对了主公，贫僧向您推举一人。”湛光风车随即想到了一个安抚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最佳人选。 “何人？” “原信州笠原乡本誓寺（井上本誓寺）住持，现任石山本愿寺法主之侄超贤大师。”湛光风车也不拐弯抹角，随即向清定推举了本誓寺超贤。 “此人现在何处？” “超贤大师因信州屡遭兵燹，寺院被毁，正身在上越直江津以东的福岛村之中。”湛光风车将本誓寺超贤的所在之处直接说出。 “好，很好。湛光大师，你跑一趟，务必将超贤大师请至坂户城之中！”清定一听本誓寺超贤正身在颈城郡的福岛村后不禁两眼放光。 因为本誓寺超贤可是石山本愿寺的一门亲族众，若是上条家能利用此人与现任石山本愿寺法主本愿寺证如搭上线，那么将来在攻略越中、能登、加贺等一向宗信徒较多的令制国也就能减轻不少的阻力。 “贫僧遵命。” “对了，这些是赏赐给湛光大师的。”清定见湛光风车起身后，赶紧示意一旁侍候的八条与四郎将两百两白银、三百贯铜钱交给湛光风车。 “主公，您这是？”湛光风车倒是因此吃了一惊。 “此次湛光大师办的事情很好，本家素来是有功就赏，莫要推辞。”清定笑着说道。 “贫僧乃一介僧人，收下这些不太妥当啊。”湛光风车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湛光大师是出自上州的普化宗和田慈上寺，将来重修寺院这些钱财是用的上的。”清定随即换了一个方式来劝湛光风车收下。 “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湛光风车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收了下来。 之后，湛光风车也不负所托，在福岛村找到了正在传教的本誓寺超贤，并劝说他与自己一同前往坂户城之中去面见越后国司上条清定。 与此同时，对长尾晴景招降三条俊景感到极度不满的新发田纲贞、安田长秀、竹俣为纲等扬北众诸将纷纷派遣使者前往坂户城，请求清定再度下令讨伐已经改回长尾苗字的长尾俊景。 但长尾俊景很快就察觉到了来自扬北众诸将的敌意，他第一反应就派遣使者前往陆奥会津郡的黒川城，请求芦名盛舜进行斡旋调停，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第九十九章 会见超贤 如今的府中长尾家就如同是一艘漏水的船，破洞是越来越多。 尽管长尾晴景忙忙碌碌，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可这船却依旧越沉越深，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长尾晴景其实是府中长尾家之中最为忙碌的那一个，虽然他在世人心目中已被酒色所误、昏招频出，但他的初心却仍然想要保全府中长尾家。 其实，自从长尾为景在三分一之原之战后，因他的一念之仁，导致上条家在绝境逢生，并逐渐成为府中长尾家的心腹大患。 原本，昭田常陆介不举兵谋逆的话，府中长尾家还是能遏制住上条家的发展。可随着昭田常陆介的举兵谋逆，就导致府中长尾家因此遭到重创，之后更是连东颈城郡的直领尽数被上条家所蚕食鲸吞。 这也就导致了府中长尾家在颈城郡的控制力、影响力愈发薄弱，如今的府中长尾家连一向宗僧人本誓寺超贤在直江津东面的福岛村传教都无力进行制止。 当然，北陆道诸国的一向宗寺院影响力还是太大，没有人能将此忽视，就连上条清定也不例外。 湛光风车在找到了本誓寺超贤后，就将他请至坂户城，准备面见清定。 “贫僧本誓寺超贤（湛光风车）参见国司殿（主公），承蒙召见，荣幸之至。” “两位快快请起。”清定说完就示意一旁侍候的与四郎去为本誓寺超贤和湛光风车二人端上糕点。 “谢国司殿（主公）。” “超贤大师之名，早已闻名于甲信越三州，今日一见，本家深感荣幸。”清定笑着说道。 只见本誓寺超贤身着一袭僧衣，肤色白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似琉璃，眼神也非常坚毅。他的颜值与普通僧人相较还是非常出众的。 “国司殿谬赞了，贫僧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僧人罢了，只想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罢了。”本誓寺超贤说完就双手合十。 “可是超贤大师，在这越后七郡之中，除了本家治下的东上越（东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东水内郡、北利根郡、西蒲原郡、南古志郡等地之外，各地领主都需要遵守‘无碍光众禁止令’。”清定提醒了一下本誓寺超贤。 “贫僧非常清楚此事，可无论信仰与否，不分男女贵贱，不论念佛次数的多与少，人人皆可获得极乐往生之道。只是本宗有一部分僧人背离了亲鸾圣人之意，参与世俗权力之争，忘却了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初心。”本誓寺超贤无奈的说道，他很清楚一向宗若是继续参与对世俗权力的争夺，必然会导致教派的覆灭和衰落，但无力去阻止。 “已故叔父定宪公就是非常同情净土真宗，故而在鹈川庄、白川庄两地收容了不少被府中长尾家迫害的净土真宗僧众、信徒，甚至还重修了极乐寺、胜愿寺等净土真宗寺院。”清定很赞同本誓寺超贤的话。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那位定宪公仍然在世，恐怕越后七郡只会是战乱频仍、兵燹连年，越后七郡之人难以安享泰平之时。”本誓寺超贤随即话锋一转说道。 “超贤大师这又是何意？”清定倒是有些不理解本誓寺超贤会如此评价前任上条家家督上条定宪。 “已故定宪公虽然重视佛法，可并非拥有治国安民之才，加上无法约束旗下诸将，导致滥妨狼藉之事频频发生，贫僧初入越后之际，就见到了不少村落、城下町遭到上条势的滥妨狼藉，可谓是惨不忍睹。已故长尾信浓守虽然抵制本宗在越后七郡传教、建寺，但他大都能约束旗下诸将，能让越后的百姓尽可能免遭滥妨狼藉之事。”本誓寺超贤虽然不喜长尾为景，但还是就事论事，毫不偏袒任何一方。 “恩，超贤大师所言甚是。”清定点了点头。 “国司殿年少有为，贫僧听闻国司殿在治下领地进行了检地，可是从上越福岛村一路走来，沿途的不少上条家治下的村落皆是生机勃勃、鸡犬相闻，一点也不像遭遇兵燹的样子。甚至有些村落的百姓在田中务农，也要在腰间佩戴着刀。”本誓寺超贤倒是很想知道清定是如何做到的。 “本家将年贡原本需要缴纳财物变为了实物，即用大米来进行缴纳，并进行了减少一部分的年贡。至于腰间带刀之人，则是本家授予在战事中表现活跃之人，刈羽郡、鱼沼郡两郡都有这样的村落，他们可以世世代代免除参与劳役。”清定如实告知了本誓寺超贤。 “曾经，府中长尾家只授予了桑取谷一带二十余个村落苗字带刀的特权，只是听闻他们协助了昭田常陆介的举兵谋逆，后来被国司殿取消了。”本誓寺超贤对苗字带刀的村落有所耳闻。 “不错，原本桑取众是已故长尾信浓守用于增强其本据春日山城的守备，以及用于府中长尾家危难之际。可没曾想，桑取众最终被昭田常陆介所调略，导致上越府中迅速陷落，府中长尾一族以及诸多家臣更是多遭昭田常陆介的屠戮······”清定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昭田常陆介的举兵反叛。不然的话，上条家也不会因此将势力延伸至颈城郡的腹地。 “对了，差点忘了问国司殿请贫僧至此所为何事？”本誓寺超贤算是主动结束了闲谈。 “本家有意为超贤大师重修本誓寺，新址就选在超贤大师原先所居的福岛村附近如何？”清定见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哦？难道国司殿是打算废除已故长尾信浓守所颁下的‘无碍光众禁止令’？”本誓寺超贤对此感到非常意外。 “超贤大师先前说得不错，无论信仰与否，不分男女贵贱，不论念佛次数的多与少，人人皆可获得极乐往生之道。本家治下本就没有遵守‘无碍光众禁止令’，原刈羽郡之中的极乐寺、胜愿寺两寺僧众，本家也尽数迁至新本誓寺之中，由超贤大师进行管理。”清定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国司殿。”本誓寺超贤也清楚自己很难已一己之力返回信浓笠原乡重振本誓寺，既然上条家有意支持自己在越后传教，那么不如就继续留在越后，完成自己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理想。 第一百章 新建寺院 随着本誓寺超贤被上条清定任命为颈城郡福岛本誓寺住持后，在他的协助下，胜愿寺、极乐寺两寺的僧众顺利从刈羽郡迁至了颈城郡本誓寺，期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因为本誓寺超贤的声望以及在一向宗教派的地位要远超胜愿寺玄心、极乐寺宗玄等人，而且大量的一向宗僧众、信徒都愿意去听本誓寺超贤进行讲法。同时，清定也因此获得了越后七郡以及奥信浓诸郡一向宗信徒的拥戴，甚至连原府中长尾家旗下的奥信浓诸将都密谋拥戴上条清定上位来取代上杉定实和长尾晴景。 当然，福岛本誓寺与实相寺不同的是，并没有获得‘不输’、‘不入’等特权，其寺领的当知行额还是要分配给福岛村、中岛村、名柄村等七个村落进行承担。 随后，清定还不忘任命颈城郡雁金城城代石川重久为寺社奉行，负责管理上条家治下的所有寺院、神社。 本誓寺超贤也秉承亲鸾之训，认为世人皆为凡夫，凡夫至死也不可能抛开欲望、愤怒与嫉妒。凡夫虽不能凭一己之力在这个充满烦恼的世界中顿悟，但只要坚信阿弥陀佛想要拯救众生的誓愿，来世便可往生阿弥陀佛之净土。“无须待到临终时，也不必祈祷（佛祖）前来迎接，只需坚定信仰，便可得往生之道。”总之，一切都取决于人们是否对阿弥陀佛有坚定的信仰。 与其他的救赎方法相比，称名念佛最为简单，即便是既无佛教知识也无修行经验之人，也能轻松完成。净土宗的法然就将其称为唯一的救赎方法，这让身处社会底层的人也能够感受救赎的光芒。在法然最根本的认识中，无论庶民、武士抑或贵族，在寻求救赎这一点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在此之后，法然也成了亲鸾至高无上的师父。《叹异抄》写道：“即使我发现自己被法然上人所欺骗，因念佛而坠入地狱，亦无遗憾。”元久元年（1204），亲鸾在法然所着的七条戒律中以僧绰空署名。翌年，法然允许他抄写《选择本愿念佛集》，可见法然对亲鸾的信赖之深。 正因如此，在亲鸾看来，与其说念佛是一种获得救赎的手段，倒不如说念佛是确信自己会得到救赎后，对佛祖表示感谢的一种方法。然而在亲鸾的后半生，这种让人确信自己必会得到救赎的思想却带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恶果。一些弟子认为既然自己肯定能得到救赎，那么无论做什么也都无所谓，这些人开始对生活抱持一种放浪的态度，甚至还出现了一些肯定这种态度的异端学说。最终，亲鸾在这种与儿子、弟子的痛苦纠葛中，于弘长二年（1262）十一月末圆寂，享年九十岁。 与此同时，对上条家在颈城郡境内新建本誓寺这座一向宗寺院最为不满的就数长尾晴景了。 因为这座新本誓寺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令长尾晴景无法视而不见——距离府中御馆仅五里，距离春日山城仅十二里。 不仅如此，身兼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三郡郡司的上条清定更是带头违背‘无碍光众禁止令’。若说上条家先前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之时违背也就罢了，可现如今上条家不但违背了‘无碍光众禁止令’，甚至还将一向宗寺院建到了颈城郡的腹心地带了，这就让长尾晴景难以忍受。 万一本誓寺的一向宗僧人、信徒受到上条清定的煽动而爆发一向一揆，那么一向一揆众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突入府中一带，并兵临春日山城下。如今的春日山城与孤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既没有了桑取众的支援，又没有外围的支城兵砦。 而且，长尾晴景的祖父长尾能景就是死于一向一揆众之手，所以他从小就对一向宗完全没有好感，加上自己还是信奉曹洞宗的。加上他听闻越后、奥信浓诸将有密谋拥戴上条清定上位的消息后更加惶恐不安。 为此，长尾晴景就派遣了亲信近臣下重实前去坂户城责问清定，并借机试探其是否有谋逆之心，甚至还要求尽快拆毁位于福岛的本誓寺。 不过，长尾晴景的这个要求遭到了清定的直接拒绝。 因为清定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打算扶持本誓寺超贤来控制北陆道诸国以及信浓的一向宗信徒，他可不想陷入与一向一揆众交战的泥潭之中，另一个次元的织田信长可是与石山本愿寺打了整整十年之久的‘石山合战’。同样，另一个次元的上杉谦信也经常因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牵制，而无法专注于对信浓、关东八国的攻略。 虽说下重实返回春日山城向长尾晴景禀明上条领之中并未进行备战之举，但长尾晴景却并不相信。因为先前清定下令斩杀了彦部源三郎后就有过整军备战之事。 而眼下的府中长尾家在短时间内并不能征召出太多的军势，可这并没有难倒长尾晴景。他立即修书一封，请求与府中长尾家有同盟关系的匠作畠山家在必要之时出兵援助。 可如今的匠作畠山家早就因在与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交锋中遭到重创，尚未恢复元气，加上匠作畠山家的有力同族畠山骏河守、畠山九郎、畠山胜禅寺等人先后向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总举起了反旗。 虽说畠山骏河守、畠山九郎、畠山胜禅寺等人没能战胜畠山义总，但他们在兵败后就逃入了加贺一国，还获得了加贺一向一揆众的庇护，并伺机反攻能登。 在这样的形势下，畠山义总只能致信长尾晴景，希望他能顾全北陆道诸国的大局，尽量避免与上条家交恶，并做好再度发兵越中的准备，以减轻匠作畠山家的压力。 另一方面，清定猜到长尾晴景是不愿被自己架空，迟早会对上条家动手。故而，他通过山内上杉家的斡旋仲介，成功与先前刀兵相见的山内家达成和睦，消除了上条家的后顾之忧。 第一百零一章 后继之人 随着上条家公开为一向宗新建寺院后，导致上条家与府中长尾家之间的矛盾更为尖锐。 加上府中长尾家在东颈城郡的直领大都被上条家所侵占，使得府中长尾家的财政入不敷出，形成了‘积贫’的局面。 再加上先前府中长尾家因昭田常陆介的举兵作乱，导致不少马廻众分别被上条清定、昭田常陆介所招揽。虽然长尾晴景在重返春日山城后，召回了一些马廻众，仍不能确保春日山城周边的防卫。为此，长尾晴景不得不对马廻众进行扩编以及重组。 即便如此，经过扩编重组的府中长尾家马廻众不仅士气低下，就连战力也没能得到提升，反而愈发‘积弱’。 反观上条家，在清定的主导下减赋税、省刑罚、兴水利、轻劳役、办教育，使得上条领的人口明显增多，赋税收入也相对增加。 不仅如此，清定还下令设置义仓防备粮荒。义仓专门用于备荒，各地奉行、代官均不可随意挪用。无灾之时可借贷给领民作种子，有灾之时则可用于赈民，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清定高度重视宗教问题，只要是不对自己构成威胁，就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支持，一旦过分繁荣对自己构成威胁，那么就转而进行限制。 所以，上条家就确立宗教信仰自由、各宗教一律平等、政教分离的原则。让临济宗、一向宗、曹洞宗等佛教宗派尽可能的消除宗教纷争，化解宗教冲突，促进宗教和睦，以及不得干预世俗事务。 如此一来，长尾晴景对上条清定是愈发警惕，并很快就采取了预防措施，任命马廻众船见宫内少辅（出自越中新川郡）为鲛之尾城城代，本田新助为鸭岛砦守将，林平右卫门尉为冲见城（位于春日山城北面沿海）城代，伊井忠右卫门为黑田城城代，水谷但马守为长泽砦（位于春日山城东面）守将······ 光是在春日山城周边配置马廻众和亲信近臣，长尾晴景仍然觉得不放心，还让林泉寺住持天室光育负责教导出家的虎千代学习长枪、薙刀、骑术、弓道、太刀等军事技能，希望能为府中长尾家培养出一位能征善战的武将，以及一位后继者。 可虎千代并不能理解长尾晴景之意，反而趁着闲暇之际偷偷返回春日山城，去求见自己的兄长。 “兄长大人，为何要虎千代去学习长枪、薙刀、骑术、弓道、太刀等武家之道？虎千代如今只是一个沙弥啊。”虎千代不解的看着由藤紫服侍着喝下汤药的长尾晴景问道。 “藤紫，你先退下吧，本家有些话要与虎千代说。”长尾晴景如今是面容消瘦、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妾身先告退了。”藤紫只能闷闷不乐的起身离开，她就不明白长尾晴景有什么话需要在自己离开后才能说。 “虎千代，你是府中长尾一族的希望，为兄希望你能在林泉寺之中好好像天室住持学习，你也看到了，为兄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长尾晴景还没把话说完，就开始咳嗽起来。 “兄长大人······”年幼的虎千代看着长尾晴景这般模样，欲言又止。 “眼下的上条家是愈发势大，虽然上条十郎迎娶了你的姐姐阿绫，但其所作所为已有取代本家之倾向。所以，为兄打算让你将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确保家名存续。”长尾晴景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可兄长大人，可我并非男儿身，继承家名一事恐怕有些不妥吧？”虎千代虽然只有八岁，但她还是清楚武家的规矩。 “事急从权，为兄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长尾晴景苦笑着说道。 “叔父大人不是仍然健在吗？他还有一子小平次，与当家的血脉也较近一些。”虎千代随即想到了身在古志郡藏王堂城的长尾为重，以及其子长尾景连。 “哼，他们父子二人还是算了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他们父子能靠得住，为兄也不会冒着被越后七郡之人唾骂，赦免三条中务少辅了。”长尾晴景一提到长尾为重，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为何兄长大人不从下田、古志、饭野等分家庶流之中收养一名养子？” “古志、饭野两家如今与上条家走得较近，下田家自从昭田常陆介举兵谋逆后就一直在作壁上观、按兵不动，从这些分家庶流收养一名养子，恐怕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跋扈、不听号令。”长尾晴景随即摇了摇头。 “当今太守殿膝下无子，听闻那位时宗丸殿也因伊达家内讧而无法进入越后，不如兄长大人遣使上洛，让京公方殿指认义兄上条十郎为太守殿后继之人，让其继承太守家的家名。”虎千代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为兄先前也想过，只怕上条十郎继承了太守家的家名后，其声威更隆。所以为兄才打算将中兴府中长尾家的重任交给你，虎千代你从此以后不是再女孩，是为兄仅剩的弟弟，也是先父的嫡子之一，要成为我朝最为勇猛的男人！”长尾晴景目光坚毅的看着虎千代说道。 虽说长尾虎千代是女儿身之事只有长尾晴景、天室光育、上条清定、绫姬四人所知，但长尾晴景有意将虎千代培养成下一任府中长尾家家督、越后长尾氏一门总领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坂户城之中。 “主公，看来那位小太守殿对您颇有防范了。”宇佐美定满一边为清定泡着茶，一边说道。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两家的关系已不再亲密，甚至还有刀兵相见的风险，长尾金吾尉殿对本家有所防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令本家最意想不到的是，长尾金吾尉殿竟然会选择在林泉寺出家为僧的‘弟弟’虎千代当自己的后继之人。”清定笑着说道。 “多半是小太守殿对藏王堂、古志、饭野、下田等分家庶流并不信赖所致，听闻那位虎千代殿才年仅八岁，比主公还小了三岁，不如趁早将其······”宇佐美定满还没说完就用手势暗示清定下令将虎千代暗杀。 “一个黄口小儿，用得着这样吗？相比起虎千代，本家担忧的是藏王堂和三条两家。”清定眼下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在古志郡藏王堂城的长尾为重、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 因为长尾为重和长尾俊景都割据一方，尤其是长尾俊景，此人还与芦名家联系相当频繁，完全不能轻视。 第一百零二章 河东一乱 长尾晴景意图将长尾虎千代指认为自己的后继之人后，使得府中长尾家与庶子家藏王堂长尾家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身为古志郡郡代、藏王堂城城主的长尾为重原本还盘算着让自己的儿子长尾景连过继给长尾晴景当养嗣子，来继承府中长尾家的家名。可没曾想，长尾晴景竟然会选择已经出家为僧的虎千代为后继之人。这就让他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长尾为重自认为自己常年为府中长尾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连自己的家眷、子嗣也多遭昭田常陆介屠戮，如今就只剩下长尾景连一个至亲之人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侄子长尾晴景却情愿选择年岁尚幼的虎千代，都不选择已经元服并完成了初阵的长尾景连。 于是，心生怨恨的长尾为重就产生了谋逆的想法，就暗中派遣使者联系了正蛰居于古志郡玄蕃馆的长尾安景，以及才恢复长尾苗字不久的长尾俊景。 原本，长尾安景、长尾俊景二人还没有直接向府中长尾家举起反旗的想法，可当他们获知了长尾晴景在颈城郡府中一带正不断招兵买马、整修支城兵砦后，就开始心虚不已，视之府中长尾家意图拿自己开刀的征兆。 故而，长尾安景、长尾俊景二人不仅是寝食难安，而且还处处提防着邻近周边的领主。 毕竟，长尾晴景可是先前有过向上条清定索要投诚叛将藏王堂利景等人，以及对古志上条家进行族诛的先例。长尾安景、长尾俊景可没有上条清定这样的强硬后台庇护，自然是万分忧惧。 而另一方面，关东八国和东海道诸国也不太平。 虽然今川义元在花仓之乱中获得武田家、北条家的支援下胜出，但他非常担忧北条家的强劲实力会削弱自己在骏河、远江两国的统治。 故而，今川义元就一改父祖的政治方针，转眼之间就与长期交恶的武田家结盟，并与其联手钳制不断壮大势力的北条家。之后，今川义元更是迎娶了武田信虎的长女定惠院为正室。 这就使得北条氏纲不但在花仓之乱中费力不讨好，甚至还遭到了今川义元的恩将仇报。在愤怒之余，他就决定发兵攻打今川领作为报复。 天文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北条氏纲就接连给骏河郡大平乡、沼津妙觉寺、富士郡大石寺等地下达了禁止滥妨狼藉的禁制令。 滥妨狼藉，是指战国时代大名放纵下级士兵乱取掠夺的行为，类似于天朝古代战争中的“大掠三日”。 之所以北条氏纲会连续下达禁制令，就说明北条军的兵锋已经抵达了上述地区，必须下令禁止北条军各部对这些地区进行劫掠。 天文六年，三月七日。北条军与今川家旗下富士郡的国人领主富士家于富士宫浅间神社附近的小泉一带展开交锋。此战今川方大将富士宫若顶住了北条军的进攻，第二天就被今川义元授予了感状。之后，北条军就占据了今川家在富士川以东的骏河、富士两郡的领地，与今川军隔着富士川展开对峙。 可北条氏纲的目标远不止于骏河河东一地。 天文六年，三月二十五日。北条氏纲写为了让今川义元首尾不能兼顾，就着手调略今川家旗下有力国人领主井伊家、奥平家、堀越家（今川家分家庶流）、户田家等，意图通过拉拢他们来夹击今川义元。 不过，北条氏纲的这个计划并没有得以实现。 今川义元在得到其岳父武田信虎的大力支援之下，很快就腾出了手，并向北条一方发起了大规模反击。 天文六年，四月二十八日。今川义元向天野虎景、天野景义等人发出感状，表彰他们在两天前攻落倒向北条家的堀越家本据见付城时的战功。 两个月后，北条氏纲在会战中击败今川军，占据富士川以东不少河东领地，就回到了小田原城。不久，他就应古河公方足利晴氏的请求，出兵下总一国。 而今川义元在逐步稳固了今川家内部之后也无力夺回河东之地。相比起北条家，他更不希望织田信秀夺取三河一国，就只能先开始向三河方向用兵，意图将织田家势力先逐出三河国。 一时间，富士川两边平静下来了，河东一乱也暂时就告一段落。 然而，富士川周边太平的时间也不持久。短短两年之后，也就是天文八年，六月一日。今川家和北条家战端再开。 北条军率先渡过富士川，并开始攻打东骏河的重镇要地蒲原城，但被今川军击退。今川家和北条家之间的战争也开始常态化。 与此同时，上杉宪政就认为眼下是攻打北条家的最佳时机，就派遣同族重臣上杉宪幸作为使者，前往越后，意图说服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上条清定三人发兵支援自己。 之所以上杉宪政会如此心急，不等北条家与今川家打得两败俱伤就要迫不及待的出兵南下，其主要原因就是整个扶桑遭遇了七百年一遇的大规模饥荒。 自从天文八年春季过后，京畿诸国、甲信两国、关东八国等地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蝗灾、洪水等灾害，紧随而至的就是各自疫病的流行。就连京都每天都有六十人以上或是饿死、或是染病而亡。 为了自己治下领地减少流民的产生，以及尽可能减少自己领国粮食消耗的负担，上杉宪政就将目光投向了南面的北条家，意图就食于北条领，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在扶桑的战国时期，战国大名们为了应对自己治下领国发生的饥荒、旱灾、蝗灾、海啸等灾情，有两种方法来应对：一、通过入侵他国来掠夺钱粮、贩卖人丁等暴行来缓解自身领国所发生的危机；二、推行恩赦、减少赋税、救济抚恤、废除债务等德政。 而上杉宪政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第一种方案。 最令上杉宪政意想不到的是，上杉宪幸没能完成使命。 不论是上杉定实还是长尾晴景，都不约而同地以越后一国尚未静谧为由拒绝出兵南下，甚至连坂户城的上条清定也是一样。 其实，越后七郡的武家大都不愿意南下去支援山内上杉家。因为早在上杉房能担任越后守护之时，担任越后守护代的长尾能景就奉上杉房能之命率军南下越山去支援上杉显定。但最终参阵的越后武家几乎没有获得像样的赏赐，甚至还要被上杉房能收回‘守护不入’的特权。 现如今，上杉宪政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山内上杉家与越后上杉家、府中长尾家关系逐渐缓和之际，倒是要求越后方面再度出兵南下支援山内上杉家，而且还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 第一百零三章 救济灾民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杉宪政是打算以关东管领、上杉氏一门总领等身份令越后七郡的武家出兵南下支援自己，可现如今越后一国是由越后守护代长尾晴景、越后国司上条清定二人实际掌控的，就连现任越后守护上杉定实都只能算是一个花瓶。 长尾晴景不愿在府中长尾家尚未恢复元气前出兵支援山内上杉家，他是完全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军马疲惫、士卒凋零，实力早已大为减弱，就连防卫颈城郡的府中一带都显得捉襟见肘。 而上杉定实、上条清定这对叔侄本就与山内上杉家之间的关系不太深厚，其中上杉定实的这个越后守护更是长期不被山内上杉家所认可。 至于上条清定，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山内上杉家没有给自己足够的好处之前，上条家完全没有必要去为了稳固山内上杉家在关东八国的霸权而为其抛头颅洒热血。 毕竟清定深知眼下并非是出兵关东八国的最佳时机。不单单是山内上杉家，就连古河公方家仍保持着一定的实力。 若是上条家在仓促之下出兵南下越山去支援山内上杉家，并不能确保古河公方家一定会站在自己一方。 而且越后一国只是表面上静谧，实际上仍暗流涌动。 其中，负责上条家谍报工作的湛光风车就探查到了府中长尾家的同族重臣长尾为重意图谋逆，并勾结长尾俊景、长尾安景等人。 万一清定亲自率军南下，或者是派遣重臣率军南下，长尾为重趁机联合长尾俊景、长尾安景等人举兵作乱，届时上条家必然将首尾难以兼顾。 只是清定眼下碍于饥荒、大量流民等诸多事务，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只能先对长尾为重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上杉宪政没有获得越后方面的大力支持，但他还是联合了扇谷上杉家家督上杉朝定，向武藏的北条领发起了侵攻。 越后一国也因此得以休养生息。 得益于先前所设置义仓，上条领在遭遇饥荒之际并没有出现饿殍遍地的景象，加上清定还在领内进行推行恩赦、减少赋税、救济抚恤、废除债务等一系列的德政，不仅没让领内的人口流失，反而吸引了大量来自信浓、上野等国的流民。 但府中长尾家以及其余越后有力国人领主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的领内不仅粮食匮乏，甚至家中的粮食储备和库存完全被摧毁，还导致物价飞涨。 眼下正值越后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清定自然是不会作壁上观的。因为这是一个绝佳收揽人心的大好机会。 一方面，清定派遣家臣渡海前往出羽的庄内三郡（游佐郡、田川郡、栉引郡）、仙北诸郡（雄胜郡、平鹿郡、山本郡）去大肆收购粮食；另一方面，他还拿出上条家囤积的六万石粮食分配给邻近的领主进行赈济——府中长尾家、古志长尾家、斋藤家、直江家、柿崎家、大熊家、小国家、新发田家、桃井家、高梨家、沼田家、长野家等先后收到了来自上条家的救济粮。 由于越后一国遭到了饥荒，还导致一部分百姓选择卖儿卖女换取食物。 为了帮百姓赎回他们的子女，清定还动用了上条家金藏之中的钱财，将赎回的子女送回他们的父母那里。 不仅如此，清定还下令治下领国各地的奉行、代官，将荒野之中的尸骨尽数妥善安葬，并要求本誓寺、米山寺等寺院派出僧人进行法事。 毕竟在封建社会里，农业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经济成分，绝大多数的百姓是农民。因此，改善农民的经济状况、恢复发展农业是“存百姓”的关键。 清定深知一昧的出钱出粮去救济也非长久之计，毕竟自家的余粮也不是很多，总不能一直让那些灾民白吃白拿。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后世经常使用的政策——以工代赈。 即以消极维持农业劳动力的赈济支出变成积极的，从而达到赈恤饥民和兴修水利等多重目的。 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由管仲提出——“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 如此一来，上条家就能帮助受灾领民以及流民在越后一国之中有活干、有收入，可谓是惠而不费、一石多鸟。 同时，上条家也能趁机大肆整修北国街道、三国街道等重要道路，以及疏浚信浓川、鱼野川、轻井川、横山川、前川等诸多领内的河道。 清定甚至还将进入上条领就食的两万余流民之中，挑选出了五百名青壮招募为常备足轻；次一等的两百余人则是充当上条家的金堀众，负责去上田银山进行开采，在必要之时还能在攻城之时进行土工作业，以及切断守军的水源。 就这样，因清定颁下诸多重农恤民、以工代赈的政策，使得他深受越后七郡武家、百姓的拥戴，其声望日重。 反观关东八国、甲信两国、东海道诸国等地的那些强力大名，他们此时却忙着互相攻伐，争夺地方霸权，并没有重视领内的受灾情况，导致治下领民的大量流失，可谓是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 与此同时，伊达晴宗在被伊达稙宗一方三面夹击之下，逐渐力不能支，便派遣亲信重臣桑折景长作为使者，前去出仕上条家，希望上条清定能向自己伸出援手。 面对来自伊达晴宗是求援，清定陷入了沉思。 若是上条家站在伊达晴宗一方，那么不单单是上条家被卷入伊达天文之乱中，甚至还会有很多越后武家也一并卷入。 任何事物都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上条家掺和伊达天文之乱可能会在短时间里无法抽身，但可以趁机攻打站在伊达稙宗一方的芦名家，并夺回芦名家侵占的越后领土。 第一百零四章 武田德政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越后一国在上条清定的主导下，进行以工代赈、赈济灾民之际，整个东国的形势都不太乐观。 先是扶桑六十六国遭遇了七百年一遇的大规模饥荒，而后东海道诸国、甲信两国又遭遇了强力台风袭击，紧随其后的还有海啸。 其中，骏河、甲斐、伊豆等国的受灾情况最为严重。不仅大量房屋被摧毁，就连当地的鸟兽都所剩无几，甚至还找不到一颗没有倒下的大树。 加上富士山的积雪融化，导致河口湖的水位迅速上涨，还导致了山体崩塌，将下吉田一带的绝大部分房屋、农作物冲走。 凡此种种，导致武田信虎无法专注于联合今川义元夹击北条氏纲，加上他也深知自己无法在正面战场获得任何好处，于是被迫从骏河撤回了甲斐。 不过，这并不代表武田信虎就会从此偃旗息鼓，在自己的领国范围里休养生息。他很快就探查到了北条家在相模青根乡一带的守备较为薄弱，于是就立即派兵攻入了北条领的青根乡。 由于北条军的主力皆在富士川一带与今川军展开对峙，使得北条氏纲在获知武田军突入相模的青根乡后感到非常震惊，血压顿时上升，几乎晕厥。 在军中医师的紧急诊治下，北条氏纲很快就恢复过来，并分出两千余军势交给自己的嫡男北条氏康，令其前去巩固相模、甲斐两国境目地带的防御，并击退来犯的武田军。 然而，北条氏纲的补给措施还是晚了一步，武田军根本就没有趁机攻入相模一国腹地的想法，在乱取（掠夺）了两千余名足弱（老弱妇孺），以及进行了一番滥妨狼藉后，就扬长而去，返回了甲斐。 等到北条氏康率军进入相模国，并抵达了青根乡一带后，眼前的景象令北条军上下无比震惊——青根乡周边已被武田军掳掠一空，可谓是鸡犬不留、空无一人，村落、农田也被尽数烧毁。 在邻近甲斐的境目地带，武田军还竖起一块木牌，上面还详细标注了赎金的价格——二贯文至十贯文，若是不及时出钱赎回，那么他们就会被武田家转卖至其他地方。 北条氏康对武田家此举是感到万分愤怒，可他眼下又无力出兵将被掳走的领民夺回，因为手中仅有两千余军势，而武田军的本队早已从骏河撤入了甲斐，若是孤军深入，极有可能遭到武田军的伏击。 最后，北条氏康只能将武田军所竖起的木牌送至富士川的北条军本阵之中，自己则是率军在青根乡东面的烧山上借助地势设防，以免再度遭到武田军的入侵。 作为守备相模、甲斐两国境目地带的津久井众旗头、津久井城城主内藤大和守，很快就被北条氏纲问责。不仅其领地遭到了半减的处分，甚至还被勒令切腹自尽。 之所以北条氏纲会对重臣之一的内藤大和守如此不留情面，为的就是不让家中众人再度效仿他那样玩忽职守，让武田军进入北条领内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武田信虎通过对北条领的滥妨狼藉以及乱取足弱，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一些甲斐国内的矛盾，但仍然需要面对台风、水灾等自然灾害过后的饥荒。 故而，武田信虎不得不在领内颁下德政令，以此来减轻领民的负担。 “德政”本来是指“有德的政治=善政”的意思，十四世纪后半期，变成了仅仅指“免除债务”的意思了。尤其是在室町幕府统治时代的后半期，可以频繁地见到在征夷大将军更替时人们爆发一揆，要求足利将军家施行“德政”（免除债务）。百姓们渐渐开始认为德政是同改元一样是迎接新时期到来的标志，因此在将军更替时发生“新时期的到来=德政”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德政令的颁布，叹息者和欣喜者都有，但是大多数人都在叹气和悲伤。同受到德政令恩惠的债务者相比，更多的人则是站在被德政令损害利益的放债人的立场上。在欢迎武田家颁布德政令的同时，自然会有一些微辞。 这个理由则是因为德政令往往会招致当地经济的混乱。农作物的收获以及在地领主的年贡等，一般获取收入的机会只有一年一次，至多也不过二到三次。在当时的时代下，人们经常向金融业者（当地的寺社以及有德人，即富裕阶层）借来钱财与粮米用以维持生活。这和现代企业向银行贷款资金用作经营是一个意思，与其说进行金融活动的寺社与有德人是以此获得暴利的高利贷者，不如说他们承担的是支撑当地百姓（在困难时）生活的任务。 然而，德政令下发以后，到此为止的债务统统取消。百姓以及中下层领主们虽然暂时从负债中解放了出来，但是如果他们在下一次收入的到来之前，想向放债人借钱以获得必要的生活资金的话，那就变得相当有难度了。因此如果不是在一定的情况下，德政令都不会随便颁布，德政令通常都是在战国大名为了拯救崩溃边缘的领国危机时才会使用的最后手段。 这“一定的情况”指的便有例如当地陷入了战争状态等等。 另一方面，武田信虎深知北条家并非是武田家能一举击败的对象，为了尽可能缓和甲斐一国的内部矛盾以及就食于他国，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甲斐国北面的信浓国。 而信浓一国的面积又是甲斐一国的两倍有余，所以武田信虎打算先与割据诹访郡的诹访家交好并联姻，而后再出兵北上，对佐久郡、小县郡等地进行蚕食鲸吞。 于是，武田信虎就将自己的女儿祢祢嫁给了诹访家家督诹访赖重。这时的诹访赖重二十四岁，而祢祢却只有十二岁。 为了强化武田家与诹访家的同盟，武田信虎甚至还将位于甲斐巨摩郡、信浓诹访郡两郡境目地带的一部分领地让渡给了诹访家。 诹访赖重得了便宜自然是亲自前往甲斐拜见岳父武田信虎，武田信虎也是之后亲自前往诹访郡进行访问，两家的关系可谓是非常亲密。 据说祢祢嫁入诹访家之时，诹访郡发生了许多怪异的事情。十一月八日夜里，诹访大社上社的大殿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三次巨大的噪音。十一月二十日开始，诹访湖便开始结冰，此后冰面一度消融，但是在十二月、次年正月又再次结冰。人们对此都议论纷纷，在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诹访湖会在一个冬天里结冰三次这样的事。 诹访郡的人们纷纷认为这是不吉之兆，认为诹访郡即将迎来大乱。为此，诹访赖重不得不向诹方大社上社奉纳了神马，祈求神灵的庇佑。 第一百零五章 移祸上条 随着上条家从出羽的庄内三郡、仙北诸郡收购了五万石粮食后，总算是稳定了越后一国的灾情。而上条清定并没有因此放松大意，仍然要求家臣们去除奢侈，节约俭省，少收赋税，使领民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正所谓国无九岁之储，不足备水旱；家无一年之衣，不足御寒暑。 尽管清定是打算在积蓄足够的国力后再进行开疆拓土，但天不遂人愿，越中新川郡松仓城城主椎名常长的告急再度传至越后府中。 而长尾晴景却转手将椎名常长的告急文书送至坂户城，并要求上条家尽快发兵前去支援。 为此，清定不得不召集家中重臣，进行商议。 天文八年，十月五日。 在家中重臣齐聚坂户城本丸大广间后，清定就身着浓淡斑染藏青直垂，头戴立乌帽子缓缓走进了大广间，而小姓众笔头八条与四郎则是走在清定的身后，手捧太刀。 “臣等参见主公。”笔头家老在八条春纲引导下，一众上条家家臣纷纷拜伏。 “都平身吧，想必你们都清楚本家为何在眼下召开评定。”清定端坐在主位上后缓缓说道。 “主公是指小太守殿要求当家出兵前去支援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猛攻的椎名弹正左卫门尉吧。这位小太守殿还真是会算计。”八条春纲不禁冷笑道。 “恩，所以本家想听听看你们的建议。”清定原本是打算拒绝此事的，但又不愿看到越中一国的一向一揆势力延伸至越后。 “主公明鉴，椎名家本就是府中长尾家的旗下国人领主，既然连小太守殿不愿出兵相救，为何还要当家去出兵相救？府中长尾家难道准备对当家供给粮草辎重吗？”八条房繁也是反对出兵的。 “关于粮草辎重一事，小太守殿并没有明说。”清定隐隐约约觉得长尾晴景是既不打算出兵，又不打算出粮。 “那主公就更没有必要去出兵越中了，当家又要出兵，又要自筹粮草辎重，而且还是越境作战！”八条宪繁也紧随其后表示反对。 “主公，臣记得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就是以出兵越中为由，途径府中一带举兵作乱的。”这时，一旁的宇佐美定满倒是提醒了一下众人。 “宇佐美骏河守难道是打算让主公也效仿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那样？眼下府中长尾家在府中一带并无太多的守军。”八条宪繁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你们都把本家当做什么人了？像昭田常陆介、黑田长门守父子那样的乱臣贼子？”清定不禁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采纳这个的提议。 “既然主公不愿与府中长尾家刀兵相见，那么不如就趁此机会出兵越中一国，迫使椎名弹正左卫门尉改换门庭，成为当家旗下的国人领主。”八条宪繁见清定不愿效仿昭田常陆介、黑田秀忠父子之事，就打算劝说清定将椎名家纳入上条家的旗下。 “椎名家素来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若不是先前长尾信浓守将其击败，椎名家仍站在神保家一方。”宇佐美定满可不认为椎名常长是个可靠之人。 早在永正三年（1506年），越中守护代、越中神保家家督神保庆宗因遭到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攻击，逃往越后，乞兵于时任越后守护代长尾能景。 同年八月，长尾能景亲自协同神保庆宗回到越中，与一向一揆众在莲台寺一带进行交战并获得胜利。 同年九月，长尾能景、神保庆宗又与一向一揆众于砺波郡般若野一带进行交战。 但夺回旧领的神保庆宗在此战之中态度异常消极，完全是出兵不出力，最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临阵率部离开了战场，导致长尾能景被一向一揆众包围并孤立，最终寡不敌众，兵败而亡。 由于神保庆宗在般若野之战的表现，令长尾能景之子长尾为景极为不满，长尾为景认为神保庆宗必然是与一向一揆众暗通所导致长尾能景阵亡，故而采取了敌视神保庆宗的态度。 真可谓是昨日之友，今日之敌，战国的局势说变就变。 之后，神保庆宗干脆与一向一揆众进行结盟，并迎娶本愿寺坊官下间家之女为正室，来换取一向一揆众的支援，并与府中长尾家敌对。 在长尾能景于越中般若野之战中阵亡后，时任松仓城城主椎名庆胤（椎名康胤之父）见神保庆宗、一向一揆一方势大，便立即倒向了神保·一向一揆众一方，转而与府中长尾家、金吾畠山家为敌。 永正十三年（1516年），在积蓄了足够实力的长尾为景率军攻入越中，为其亡父长尾能景报仇雪恨，神保庆宗便积极联合椎名庆胤共同迎击来犯的长尾为景。 椎名庆胤一开始打算借助有利地形，于越中、越后两国境目地带的境川与长尾为景交战，但他明显低估了长尾为景的怒火，结果被战意高昂的府中长尾军一战击溃。 椎名庆胤见势不妙，当即放弃了独自迎击府中长尾军的想法，随即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后，率残部狼狈的逃往新庄，准备与神保庆宗合流后再从长计议。 然而，神保·椎名联军依旧没能战胜为父报仇的长尾为景，在新庄之战的开始阶段，神保·椎名联军取得优势，讨取了六百余府中长尾军。 但是好景不长，仅仅半天的时间，战场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神保·椎名联军力不能支，被府中长尾军击溃，自椎名庆胤以下两千余人被讨取，就连在般若野庄避难的时任从三位权大纳言德大寺实通也没能幸免于难。 见长尾为景连战连捷后，能登守护、匠作畠山家家督畠山义总也趁机对神保庆宗落井下石，发兵将神保家仅剩的二上山城攻落。 被断绝退路的神保庆宗最终绝望了，在严冬的射水湿原切腹自尽，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由于椎名庆胤之弟椎名常长是椎名家中亲府中长尾派之首，在长尾为景的扶持下，椎名常长便继承了椎名家的家名。而椎名庆胤之子椎名康胤则是被长期软禁在松仓城中。 “确实，万一椎名家倒戈，那么我军将会遭到两面夹击，就连撤回越后也是难上加难。”八条春纲话虽如此，他最为担心的是长尾晴景，若是长尾晴景再背刺上条家的话，那么形势就更加危急了。 “眼下越中一州长期无太守坐镇，兼任越中太守的畠山尾张守如今正身在近畿，对越中之事鞭长莫及。”宇佐美定满深知越中神保家为何会死灰复燃，以及一向一揆众如此猖獗。完全是因为身兼河内、纪伊、越中三国守护职的畠山稙长长期身在近畿所致，导致越中一国产生权力真空。 “这样吧，本家请本誓寺住持超贤大师出面进行仲介斡旋，只要越中的一向一揆众保持中立，那么神保家就不足为虑了。”在清定看来，对越后一国威胁最大的其实是一向一揆众，而不是神保家。 第一百零六章 提拔樋口 就在上条清定准备结束评定会之际，作为上条家新晋重臣樋口兼丰开口劝谏道:“主公明鉴，越后七郡才刚刚静谧不久，民心尚未坚附，领民仍有流离失所，还有大量他州流民不断涌入越后境内。上越一带身在还有盗贼横行，即使是府中町也是剽窃频仍。更有长尾弹正忠、长尾中务少辅等人图谋不轨，暗中勾结芦名家，此为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中越、下越等地彻底静谧，贸然举兵西进，一旦被宵小之辈乘虚而入，其时为祸不小。当务之急是息兵务农，等到越后七郡完全稳定，领民无饥寒之弊，士气高涨，然后再议西进，即可一战而越中定，进而效仿旭将军（朝日将军）木曾越后守义仲公，经北陆道上洛，成就一番霸业！” “樋口伊予守真乃高见啊！臣附议！”樋口兼丰话音刚落，八条春纲、计见尧元、丸山昌明等重臣皆异口同声地的表示赞同。 “确实，攘外必先安内，若是连越后七郡都不稳固，谈何出兵他州？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足，则领民流失。仓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即此之谓也。”清定在点了点头后缓缓说道，他也非常赞同樋口兼丰的看法。 如今，颈城郡、鱼沼郡两郡仍有流民不断涌入，加上颈城郡也受东海道方向的台风影响。虽然没有骏河、甲斐、信浓等国那样受灾严重，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但也因狂风导致部分房屋、农田受损。 不过，好在上条家治下的鱼沼郡、刈羽郡两郡，以及蒲原郡、古志郡、三岛郡、岩舟郡等地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也没有造成房屋、农田损毁。 “更何况，小太守殿若是真对椎名家见死不救的话，那么必然会丧尽人心，主公也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入主上越府中，从而达到匡扶太守殿，号令七郡武家的目的。”樋口兼丰又补充道。 “真没想到，樋口伊予守以奉行出身，竟然有如此眼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家臣都没料到樋口兼丰会有如此战略眼光，他们最早还有些看不起樋口兼丰这样的奉行，而且还是上田长尾家旧臣出身。 “此次樋口伊予守积极筹措粮草，使得本家治下的信州志久见乡、上州北利根郡、东上越、鱼沼郡等地的饿殍数量不多，故而本家决定，任命樋口伊予守为勘定奉行（掌管财政，收支出纳，和租税征收）。”清定顺势就将樋口兼丰提拔为勘定奉行，让其全权负责上条家的财政。 “谢主公提拔，臣一定继续为当家尽忠职守，鞠躬尽瘁！”樋口兼丰听到自己的最新任命后激动的拜伏下去，这一年他才十六岁。 “对了，本家记得樋口伊予守尚未成家吧？”清定笑着问道。 如此种种，导致越中一向一揆众首要人物的瑞泉寺证心（瑞泉寺住持，井波城城主，割据砺波郡南部，拥有三百七十座寺院）、胜兴寺显荣（胜兴寺住持，安养寺城城主，割据砺波郡西部）等人并不接受本誓寺超贤的劝说和调停，执意要大力支援神保长职，意图在攻灭椎名家后，一举攻入越后，将越后也变成加贺一样的‘佛国’。 村山直义因兵力寡少，不敢孤军深入，只好在山本寺定长的接应之下率军撤回了越后。 反观直江家，可是正儿八经出自中颈城郡直江津一带的土着国人，之后才下向中越的三岛郡，并成为越后上杉家重臣饭沼氏的旗本众。 然而，鱼津城城主板屋政广却联合了泷三郎左卫门、寺崎民部左卫门、斋藤带刀、土屋平次左卫门、游佐信浓守等邻近周边的越中国人领主，以及越中、加贺两国一向一揆众派遣过来五千余众，最后以八千余众固守在鱼津城之中，使得府中长尾军并不能顺利突破鱼津城。 毕竟樋口兼丰在上条家的根基不深，而且原先在上田长尾家中也非重臣，其父樋口兼村也不得长尾房长的重用。故而，在经过再三权衡后，清定决定让樋口兼丰来当直江景纲的妹夫。 “三岛郡郡代、与坂城城主直江大和守尚有一妹妹阿藤待字闺中，他早就致信本家，要求为其进行择一合适之人，本家觉得樋口伊予守品行端正，尽忠职守，非常适合。”清定对此也考虑过很多人选，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樋口兼丰。 长尾晴景见上条清定仍未有出兵越中的迹象，在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派遣重臣村山直义为总大将，率军攻打倒向神保·一向一揆一方的鱼津城。 因为樋口家虽然自称是木曾义仲麾下重臣樋口兼光（木曽四天王之一）的后裔，但在越后一国仍然算是外来户，不是土着国人。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长尾能景、长尾为景父子二人执政时期，曾以越后上杉家的名义，在越后七郡对一向宗一律进行取缔以及驱逐，甚至还没收一向宗寺院的寺领。使得原先越后七郡的一向宗僧众、信徒大都逃亡至越中、能登、加贺等国，并融入当地的一向宗势力范围之中。 天文八年，十月三十日。 而另一方面，尽管清定请本誓寺住持本誓寺超贤出面，与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进行接触，意图劝说一向一揆众放弃支持神保长职，但没能成功。 正所谓旧仇犹未洗刷，原越后的一向宗僧众、信徒自然是不会对上条家抱有任何的好意。再加上长尾为景还多次以越后上杉家的名义出阵越中，讨取了不少一向宗的僧众、信徒，以及对沿途的一向宗寺院进行破却。 “额······臣确实尚未进行婚配。”樋口兼丰倒是有些惊讶清定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永正之乱中，直江景纲趁机倒向府中长尾家一方，并在长尾为景的支持下发起下克上，一举夺取了饭沼家本据与坂城。 “臣感激不尽。”樋口兼丰也不敢推辞，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定满劝说 很快，还不到两天的功夫，府中长尾家救援松仓城失败的消息就传遍了颈城郡、刈羽郡、鱼沼郡等地，就连身在坂户城的上条清定也获知了此事。 于是，清定就召军师宇佐美定满至坂户城本丸的大广间里进行商议。 “宇佐美骏河守，长尾金吾尉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兵前去救援椎名家了，只可惜没能成功。”清定笑着说道。 “主公，府中长尾军救援椎名家失利其实也是必然的。”宇佐美定满倒是早就料到府中长尾家会救援失败。 “为何？” “眼下已至初冬，越后七郡各地都开始下雪，府中长尾家在越中一州本就没有太好的名声，若是出兵进入越中遇到粮草告罄，则无法进行就地大量征集。若想保持粮草辎重的供给，就只能依靠上越方面来输送。但下雪之后的陆路极为难行，加上沿途山势险要，不论是运输还是保护粮道、退路，都异常艰难。所以，府中长尾家只能通过海路来进行输送。可一旦府中长尾军孤军深入敌方腹地遇到粮草断绝的窘境，那么府中长尾军必然会分崩离析，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也就会不战而胜。”宇佐美定满随即将自己的看法分析给清定听。 “恩，长尾信浓守曾在越中一州大肆杀戮一向宗僧众、信徒，以及破却一向宗寺院，这就招致府中长尾军注定无法在越中一州获得充足的补给。”清定点了点头。 “主公，当今小太守殿过于怯懦，又无国主的器量，若是让其继续担任小太守的话，绝非越后七郡武家之福。”这时，宇佐美定满话锋一转道。 “本家对此也是头疼不已，若不是看在长尾金吾尉是本家的义兄，还是太守殿的犹子、外甥，本家不忍行手足相残之事啊。”清定随即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来。 清定的内心是非常想一举将长尾晴景赶下台的，但是得考虑到上杉定实还在府中御馆之中，万一府中长尾家的家臣、马廻众狗急跳墙，去加害上杉定实，到最后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因为他是想尽可能平稳进行权力交接，而不是像朝仓孝景（朝仓敏景、朝仓教景）那样直接动用武力去夺取。 之后，清定就赠予直江重纲太刀一把，以嘉奖他在初冬之际平安护送上条定赖、阿浪夫妇二人抵达坂户城。 “恩，直江左近将监辛苦了，不知为何令兄大和守要将总五郎送回？难道总五郎在与坂城的这段时间顽劣不堪？”清定完全没有想到直江景纲会在这时将上条家先前送至直江家的人质送回。 “外臣直江左近将监重纲见过国司殿，奉兄长大和守之命，护送总五郎殿夫妇返回坂户城。”直江重纲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蓑衣退下，就先来面见清定了。 而实际上的情况是，直江景纲在三岛郡出现小规模饥荒之际收下了来自上条家的救济粮。他早就看出长尾晴景并无国主的器量，不仅没有对旗下的国人领主进行救济，在椎名家遭到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攻击之际，也不及时进行支援。故而，直江景纲就打算彻底倒向上条家一方，将自己的女儿阿浪作为人质，随上条定赖一同前往坂户城，以此来表示直江家的臣从之意，并进一步加强直江家与上条家之间的羁绊。 “国司殿此言差矣，兄长还表示将来总五郎殿或者樋口伊予守若是能诞下子嗣，就可择一人继承直江家的家名。”这时，直江重纲倒是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了一个重大消息。 再加上宇佐美定满也清楚清定乃是一条巨龙，并非是甘愿久居人下之人，就算将来不能夺取天下，也必然会称霸一方。 “罢了，这是直江家的家事，本家也不多加过问。”清定隐隐约约觉得直江景纲可能不喜欢嫡男直江伊势松丸，不然的话也就不会送至上条家来担任自己的小姓了。 “等等，直江大和守不是有嫡男伊势松丸在本家这里担任小姓吗？为何不让自己的嫡男来继承家名？”清定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主公过于仁厚，可您应该清楚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不能继续犹豫不决了！既然小太守长尾金吾尉已有除去您之心，就足以证明此人心如禽兽一般。若是主公除去长尾金吾尉，虽然一时可能会背负不忠不孝之名，但是能确保越后七郡之安宁，更能让太守家得以中兴，是实际上的大忠大孝啊！而后再尊崇朝廷、足利将军家，借天子、京公方殿的名义行征伐之事。同时，养士爱民，以观天下之变，伺机而动。”宇佐美定满很快就看出了清定的心思，主要是‘忠’、‘孝’这两个挥之不去的心魔在清定的心中，使得其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既然如此，本家只能被迫先发制人了······”清定经宇佐美定满的一番劝说后，算是找到了一个较为合适，而且还能进行自我安慰的理由。当然，他也欣然接受宇佐美定满所提出的尊崇朝廷、足利将军家，以及养士爱民等建议，还准备将这些建议作为自己长期的发展战略。 “谢国司殿体量。” 没过多久，三岛郡郡代直江景纲就派遣其弟直江重纲护送清定之弟上条定赖以及其正室阿浪至坂户城。 “非也，非也。总五郎殿在与坂城的这段时间非常好学，对弓马之道也没有落下。兄长认为如今的直江家已经无法再教什么给总五郎殿了，便打算将总五郎殿送回国司殿的身边，让国司殿得以手足团聚。”直江重纲随即说了一些漂亮话。 “这······外臣不便多说，还望国司殿见谅。”直江重纲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便赶紧打住。 然而，上条家中不单单是宇佐美定满有这样的想法，八条春纲、八条房繁、八条宪繁、八条能重等同族重臣也都不约而同的有劝说清定入主颈城郡府中的想法，只是他们碍于自己是上杉氏庶子家出身的身份，不好直接向清定言明罢了。 “总五郎什么德行本家还是清楚的，不必那么过于夸奖他，省得他骄傲自满。”清定笑着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达成和解 随着上条清定在越后七郡大肆赈灾，使得他的威望已经完全凌驾于上杉定实、长尾晴景二人。 再加上上条家先前借着讨伐昭田常陆介、上条房安、长尾俊景一方为由，趁机侵占了不少府中长尾家的直领，使得府中长尾家的财政状况愈发窘迫。 长尾晴景也因此对上条清定感到愈发不满，可他无论是个人威望还是军事实力都不足以号召越后七郡，就连庶子家的古志长尾家、下田长尾家、饭野长尾家等都对其听宣不听调，甚至与上条家愈发亲近起来。 原本，长尾晴景是借着与上条家和睦后，让自己能够坐稳越后守护代、府中长尾家家督之位。可是，他如今却发现，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先是因家中重臣昭田常陆介的谋逆，导致府中长尾家再也无法与上条家维持均势了。同时，整个越后一国，再也无人能阻止上条家的迅速壮大。 如今，上条家的实力已经在越后七郡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者。反观府中长尾家，就像是一桩桩破木头组成的大房子，只要用力揣上一脚，那么这座大房子就会在瞬间倒塌。 长尾晴景若想让府中长尾家不被上条家蚕食鲸吞，就必须主动破局。但不可否认的是，上条家能顺利崛起，恰恰是长尾晴景本人的一次又一次纵容，以及府中长尾家的不断内讧所致。 而来自府中长尾家的纵容和内讧，给了上条家成长的空间和时间，并最终酿成无力挽回的局面。 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喝一口凉水都能塞牙。 还没等长尾晴景付诸于行动，神保长职就联合了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大肆向椎名领发起了侵攻。 椎名常长无力独自抵御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侵攻，只能寄希望于府中长尾家的支援。 原本，清定正愁于如何削弱神保·一向一揆联军，从而避免越后一国遭到外敌入侵之际，流亡在外的小一揆众首要人物会主动与本誓寺超贤进行联系。 神保长职得知此事后堪称如鲠在喉，气的是咬牙切齿。他就差一点点就能攻落松仓城，将椎名家攻灭。随着加贺、越中两国的一向一揆众先后停止了对神保家的支援，就导致神保家因兵力、粮草不足而无法以一己之力将松仓城攻落。 至于越中一向一揆的首要人物瑞泉寺证心、胜兴寺显荣等人见加贺一向一揆众撤回加贺后，也紧随其后停止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避免因违背本愿寺证如的法旨而破门。 别人可能看不出青苎这种经济作物的重大价值，但清定却是最为清楚。因为在另一个次元，上杉谦信可以每年通过越后青苎从京畿诸国前来的青苎商人手中收取大量冥加金（交易税），通常能达到五万贯以上的铜钱，再从运输青苎的苎船之中收取船道前（入港税）也能达到四万贯以上的铜钱，其数额非常庞大。再加上越后岩舟郡、鱼沼郡、佐渡三郡的金山，还能每年所产出至少两千枚大金判。 此时的上条家，却是在家督上条清定的主导下，正忙于招募常备、赈济灾民、招抚流民、整备军械、疏通河道、整修道路（位于清水峠通往上野的十五里尾根军道，尽数修建于山脊）、囤积粮草等，这些无一不是为了开疆拓土、夺取天下做充足的准备。 而西阵织的起源是因为应仁之乱。 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在获知本誓寺超贤得到越后国司上条清定的扶持后，便纷纷请求本誓寺超贤能够出面，为他们在本愿寺证如那边美言几句，早些获得赦免以及收回“破门状”。 为了确保西颈城郡免遭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兵锋，以及尽可能确保椎名家健在。清定就许可本誓寺超贤为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进行斡旋，并与一向宗法主本愿寺证如搭上线。 最后，神保长职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撤回了西新川郡。 青苎是布匹三大原料之一，其余两大原料是生丝、木棉。 然而，长尾晴景已经无法以越后守护代之名调动上条清定了，只能调动手中为数不多的兵力去支援椎名常长，但最后不仅没成功，反而受挫于鱼津城下。 流亡于能登、越前、越中等国的本泉寺莲悟（本愿寺莲如之子）、本泉寺实悟（本泉寺莲悟之弟）、光教寺显誓等小一揆众首要人物并没有被本愿寺证如收回“破门状”，尽管他们多次致信本愿寺证如，可无一例外地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越后所产的青苎质量更是天下六十六州无人出其右者，甚至还是京畿诸国的抢手货。 面对本泉寺莲悟、本泉寺实悟、光教寺显誓等人的请求，本誓寺超贤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将此事告知清定，由他来做出决断。 就这样，在本愿寺证如的法旨命令下，加贺一向一揆众的主战派超胜寺实显、本觉寺莲惠等人不得不放弃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勒令加贺一向一揆众尽数撤回加贺一国。 如此一来，府中长尾家的威信顿时跌落谷底。 当时整个京都几乎因应仁之乱毁于战火，就连京都周边的织工也开始四处躲避战乱。而应仁之乱持续了十一年左右才恢复太平，一部分回到京都的织工们聚集到西军总将山名宗全的本阵附近（西阵），并在西阵一带逐步恢复了机织业，西阵织的名字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世人所知，同时也是费工、费时、高贵华丽的代表之一。 虽然本誓寺超贤的斡旋仲介失败了，但也不是一无所得。 其中，最为闻名的便是位于京都西阵地区的西阵织（旧时是为皇家和公卿贵族定做的织物，传统上常用来做和服）。 正因为邻近诸国都遥不可及的经济实力，上杉谦信所率的上杉军才能纵横于北陆道诸国、关东八国的广阔地域进行频繁的战事。 青苎的生产地区较为广泛，基本遍布在东国。在上野、越后、下总、出羽等国都历史悠久，再配合京畿诸国所产出的蓝、茜、红花等染料，逐步出现各种染、纱、缎、绸等织物，一脉相承到现代。 恰巧，本愿寺证如亲自前往位于越前、加贺两国境目地带的吉崎御坊进行讲法，本誓寺超贤就抓住这个机会，献上三百两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贯铜钱、太刀一把、蜡烛一百支等诸多礼物，并以其极为敏捷的辩才，成功说服了本愿寺证如，让其下令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暂时放弃过去的仇隙，与越后上杉家正式达成和解。 不仅如此，清定还打算大力发展鱼沼郡特产——青苎（青麻）。 第一百零九章 攻落玄蕃 椎名常长虽说没有等到援军的解围，但总算还是坚守到了神保·一向一揆联军的主动撤围而走。 后来，椎名常长才获知，是现任越后国司上条清定主动请一向宗高僧本誓寺超贤出面斡旋仲介，才使得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撤兵，并停止了对神保长职的支援。 为了答谢上条清定，椎名常长便顺势将侄子椎名康胤送至坂户城担任人质。他这次算是看明白了，府中长尾家在自己危难之际都没能出兵相救，甚至还不止一次。与其继续臣从府中长尾家，倒还不如为了家名存续，转而臣从上条家。 就这样，椎名家成为越中一国之中最先臣从上条家的有力国人领主。 此时的长尾晴景其实也不好过，不仅新年前来登城恭贺的同族、家中重臣、外样国人领主是越来越少，就连上条清定也以忙于政务为由不主动前来府中了。 之所以清定不打算前去府中向上杉定实、长尾晴景恭贺新年，是因为他受长尾房景之邀，准备先除去长尾安景这个不稳定因素。 而长尾安景所在的玄蕃馆就邻近长尾为重的居城藏王堂城，一旦两人联起手来举兵作乱，就可以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 再加上蒲原郡三条城的长尾俊景也在蠢蠢欲动，届时不单单是栖吉城的长尾房景被牵制的无法动弹，就连长尾赖春、直江景纲、甘糟泰重（甘糟景持之父）、新发田长敦、安田长秀、本庄实乃等人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牵制。 清定为了避免中越、下越再度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就带着正室绫姬前去探望长尾房景为由，仅率家中的常备军势、马廻众一千余人进入古志郡，避免长尾为重、长尾安景、长尾俊景等人过于心虚，狗急跳墙。 作为降将的长尾安景在听闻上条清定、绫姬夫妇前来古志郡带了一千余军势后，很快就意识到是要拿自己或者是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开刀了。 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获知此事后感到非常震惊，要知道他们曾经与长尾为重、长尾赖春等人一同发兵围攻长尾安景所固守的古志上条城，就算是占尽了兵力、粮草的优势，却仍然没能将古志上条城攻落，最后因避免被长尾俊景偷袭而撤围。 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二人在听闻上条清定、绫姬夫妇准备前来栖吉城探视后，早早就引着一众家臣在城外恭候。 “外臣是奉我主国司殿之命，先行护卫绫御前殿前来，我主正率军讨伐反叛之人，想必很快就能前来栖吉城，还望长尾丰前守殿、长尾右京亮殿能够见谅。”宇佐美定胜面带微笑的回答道。 可如今的清定才经过平子领进入古志郡境内，就听闻长尾安景就地反叛的消息，这倒是令他有些吃惊。 天文九年，三月十日，凌晨时分。 很快，上条军就顺利破城，将玄蕃馆中的长尾安景一族三十余人诛尽，并讨取守军一百七十余人。可长尾安景还没逃出三里，就被黑金景信带兵追上并讨取。 “弥四郎不得无礼，我等还是先将绫御前殿迎入城中吧。”长尾房景倒是并不计较此事，毕竟是他主动请清定率军前来的。眼下清定没能与绫姬一同前来，就说明要么是长尾为重举兵作乱，要么是长尾安景举兵作乱。 当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见到宇佐美定胜仅率一百人护送绫姬抵达栖吉城外后，并没有见到上条清定的人影。 “为何国司殿没与绫御前殿一同前来？国司殿不是说将与绫御前殿一同前来栖吉城的吗？”长尾房景身旁的长尾景信开始质问宇佐美定胜。 此时天还没亮，黑金景信就率一百名马廻众抵达了玄蕃馆外，见玄蕃馆外围的城墙构造非常寒酸，便马不停蹄地下令开始攻城，喊声震天。 “恩，黑金上野介所言甚是，万一让长尾藤藏有了时间巩固城防，或是获得了长尾弹正忠的支援，那我军就难以迅速将玄蕃馆攻落，若是长尾弹正忠、长尾中务少辅等人趁机响应举兵的话，我军的退路、粮道也有可能被其截断。”清定点了点头，他并不反对黑金景信的看法。 长尾安景在周边一片喊杀声中惊醒，慌忙召集家臣、仆役进行抵抗。两军混战直至天明。 于是，清定就令黑金景信率一百名马廻众疾驰前往玄蕃馆，自己则是分出一百名虎捷备步卒，令宇佐美定胜负责护送绫姬前往栖吉城。 而此刻，八条房繁奉清定之命，火速率龙捷备两百余军势以及两百名常备足轻赶至玄蕃馆外，当即与黑金景信合兵一处，一举将玄蕃馆守军击溃。 因为，清定一开始还以为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会坐不住，从而举兵反叛，可唯独没有料到实力最为弱小的长尾安景会率先反叛。 很快，上条军在一天之内将玄蕃馆攻落并讨取长尾安景之事就传遍了古志郡。 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实，清定就打算火速率军赶往栖吉城，与古志长尾家联合起来后再攻打玄蕃馆。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长尾安景决定先发制人，率先向府中方面举起反旗。同时派遣使者向长尾为重、长尾俊景等人求援。 就这样，上条军在一天之内就攻落了玄蕃馆，自身损失则是马廻众阵亡十人，轻伤五人，重伤三人；龙捷备阵亡五人，轻伤十人，重伤一人。 但马廻众笔头黑金景信当即提出了异议：“主公明鉴，若是完全确认了消息的真实，并与长尾丰前守殿合兵一处，倒还不如趁长尾藤藏不备之际，立即出兵攻打玄蕃馆。一旦迁延日久，反而难以将其拿下，甚至还有可能对当家造成极为不利的后果。臣愿率一支军势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攻下玄蕃馆。” 长尾安景见无力夺回二之丸的大手门后，就打算后撤至本丸进行固守，但远远看到一支军势正在不断迫近玄蕃馆，而且这一支军势还打着竹雀纹旗印。他不由得心中一慌，当即选择弃城而逃。 因为在这古志郡境内，反迹昭彰的也就只有长尾为重和长尾安景了。 现如今，上条清定竟然能以少量军势在一天之内将善于守城的长尾安景击败，并将其讨取，让长尾房景、长尾景信父子感到先惊后喜，甚至有些开始惧怕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