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必须热爱网球》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必须热爱网球》作者：麦野凉【完结+番外】 文案： 「嘿，打网球快乐吗，小不点？」 ——先把你脸上的血抹掉再说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吗！ 「如果你敬爱的前辈和网球一起掉进了水里，你……」 「我的前辈会救我。」 「不，我问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总有一天，他会带着网球来找我。」 「……啊？」 主角性转+成长系+欢乐吐槽向 本文将于1.16.入v，感谢喜欢w 【食用注意】 1.大女主（。 2.女扮男装打网球设定。 3.乱入有，捏他有。 4.狗血老梗苏ooc有，奇妙设定&展开有。 【其他详情见第一章作者有话。】 以上，如果都能接受，欢迎入坑~ 内容标籤： 网王 综漫 性别转换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马（♀） ┃ 配角：纲子，哥哥，前辈等 ┃ 其它：性转 一句话简介：龙马性转 立意：立意待补充 作品简评 被父亲给予厚望的网球天才诞生了！但是，好像生错了性别……龙马姑娘立志成为世界第一，女扮男装混入网球部，却发现这个世界没自己想像得这么简单。帅气的尼桑从泡沫里出现，神秘人邀请自己结缔契约，面对错位二次元的柔情水乡与拯救世界的诱惑，糟糕，好像不能坚守科学网球的底线了呢……本文文风欢脱，脑洞大开，将性转后的龙马作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少年漫大女主成长升级、套路与非套路的故事。 第1章 十四岁的真田弦一郎在自家道场外捡到一个少年。 与其说是少年，倒不如称呼为「小鬼头」更为准确些。个头比他小很多，清秀的脸蛋尚未脱去稚气，看上去就很柔弱，不像是来踢馆的，倒像是迷路的小学生…… 真田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去动矮桌上的热茶。对方双手覆在膝上，一副端庄严肃的模样，但总觉得动作有些别扭。 要找警察吗？真田暗自忖度着，慢慢开口：「那么，你——」 「请收我为徒吧，大叔！」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只见那小鬼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绽放出烈火般的光芒，一时间，真田失语。 ——谁是大叔啊摔！ 年仅十·四·岁的真田弦一郎，在初春的暖阳下，感受到了凛冬的寒冷。 有点难受。 「我想修炼剑道。」小鬼说明来意。 还说「修炼」，这小鬼有点意思。真田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开口：「剑道，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小鬼也缓缓点头：「我明白。」 「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真田继续道，表情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似乎想让对方早点知难而退。 「或许吧。」 接着，两人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要来这里？」真田随即发问。 「听说这里最厉害。」 那当然，真田在心中暗暗骄傲，面上依然不动如山，微微颔首：「如果想在这里学，我会很严格的。」 「看出来了。」 「……」 真田有一种错觉，这小鬼在怼他。但也有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毕竟，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凶。 算了，应该是错觉。对小孩子要宽容一点，他心想道。 「为了什么？」真田又问。 这一次，对方迟疑了一会儿，微微歪头，墨绿色的碎发从额头上轻轻拂过：「为了……拯救世界？」 真田：「？？？」 「我从美国回来。」小鬼解释道。 真田：「？」 「差点被绑架撕票，太危险了。」小鬼继续说着，「救我的人说，让我学点有用的东西保护自己。」 「原来如此。」真田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看过去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了。 刚经历过生死存亡，居然还能如此大气沉稳，似乎是可教之才。看眼神，也是意志坚定、不会半途而废的那类人。 「那么——」真田沉吟着开口。 「你不会说你们不收女学生吧？」 真田一噎：「并没有。」 ——是的，他看出来了。 在门外见到的少年，其实应该是少女才对。但是嘛，唉，一个连发育都还未经历的小鬼，我们就不要用「少女」这么青春洋溢的名词来称呼她了吧。 虽说他们道场的学生都是清一色大男人，但并不是因为立了什么规矩，而是民风如此——有谁会愿意让自家的宝贝女孩来学剑啊？那么辛苦，那么危险，还会被老师痛骂。 男孩就不一样了，抗揍呀。 不老实的扔进道场里教训一下，就老实了。多好。 「那就好。」客人释然，轻舒了口气。 真田神情漠然：「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年龄或是性别就手下留情的。既然要想学，那就给我做好觉悟！」 「觉悟……」对方轻声重复这个词，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一直紧绷的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了。 可恶，长得有点可爱。 他可能下不去手揍人——对，祖父和父亲都说过，拳头是不能拿来对付女孩子的。 第2页 怎么办？他能不能反悔？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真田弦一郎，」真田打破沉默，率先自我介绍，「怎么称呼？」 「我叫，呃。」 小鬼反应流畅地吐出了前半句，突然卡壳。难道是日语不太好？真田盯着她拧起的眉毛，舌头艰难地试图发音：「ryo……」 ryo？ 凉子？凉奈？良美子……之类的？ 「嗯……」小鬼为难地皱鼻子，深沉。 凉子？ 那就是凉子了吧。 真田徐徐道：「那么，凉子——」 这时他注意到对方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头微微低下，睫毛也垂了下去，不再与自己对视。是因为害羞吗？女孩子，也正常…… 不怕，他很有经验。 真田清了清嗓子，试图说点的。 「不要半途而废。」结果还是冷冷地吐出习惯性用语，「这里的剑道精神绝不容许任何人松懈！」 完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被女孩子告白、交往没多久后又被甩的真正理由吗！ 「是！」新学徒立刻抬起头，神情坚定，仿佛被感染了气氛一般，大声——棒读，「我会努力的，教练大叔！」 ——都说了不是大叔啊摔！ 「教练」又是哪个隔壁剧场来的啊？！ * 这时候我们要交代一下来龙去脉。 我们的主角不叫凉子，凉奈或者什么良美子。 她叫越前龙马。 一个从字面上看就知道被父母给予了厚望的名字，龙马。虽然从小生活在海外，却也不负期待地成长为一个三观端正、全美四连冠的网球天才。 明明是一个典型的热血竞技漫的主角，居然走上了备受欢迎的□□文套路——这天，她被绑架了。 美利坚是自由的土地。 自由多了也有点不好，比如枪械弹药满天飞，今天金门大桥垮了，明天自由女神像炸了。美帝人民常常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氪星来的超级英雄所拯救。 但是—— 没有，超级英雄是不存在的。 龙马想道。 此时，如各位观众所见，她现在位于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 不止她一人。身边还有同样一群年龄相仿或差异较大的少年少女，手脚被捆，有些还被堵住了嘴。 包括她在内，几个同道新来的小倒霉蛋暂时没被封口。可能是因为绑架犯们正好比较忙，见他们还算老实，就扔在角落里没理了。 看到这么多人，看到他们怀里揣的热武器，龙马也猜到这不可能是普通的绑架犯了。 很可能是有组织有记录的职业僱佣兵。 或者黑帮？最近上镜率挺高的，没准就是他们了。 ——唉，我原本想着，倘若这个时候有个英俊帅气富有正义感的有为青年闯进来，将我们救出去，那我情愿抛下热血少年漫主角的重任，改走罗曼蒂克风的少女漫路线。 哪怕是警察也好。 虽然在电影里从来都是迟到的惯犯，但这里好歹是现实耶，就不能敬业一点吗？总是被超级英雄抢工作干难道就不觉得心酸和耻辱吗？ 龙马嘆了口气，挪动了一下酸涩的腿，换个坐姿让自己舒服点，看向身边那几个素不相识的难友。 他们瑟瑟发抖着，交换目光。 我害怕。 我也害怕。 别抖了，动静有点大，他们会瞪你的。 可是我冷。 ……好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美利坚，按常见的科幻大片思路，警察确实不怎么能发挥作用。不是路上塞车姗姗来迟，就是连人带警车带枪被高科技外星反派轰成渣渣，始终还得靠超级英雄的主角，或者主角们来救场。 龙马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道，如果她不是炮灰，那么就一定可以等来救兵的。 做人，要有梦想，不能失去信念和希望。 就算没有超级英雄，在死前可能还会跑出来个恶魔出来和自己签订契约呢？ 「还别说，你长得还真的挺像会被姓赛的恶魔盯上的那种类型呢，」旁边的少女说，「不过，你有献祭的双胞胎兄弟姐妹吗？」 「……要你管。」 「哦，那可能会比较麻烦呢，」对方沉思着说，「不过我认识一个同样以签订契约为爱好的变态，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联繫——」 「魔法少女？不要。」龙马打了个寒噤，断然拒绝。 听上去好邪恶的样子，她才不要呢。 「他倒不是丘比啦，但是……」少女试图解释。 ——没错，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上，既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正太控的恶魔。 英雄，就在自己身边。 为首的男人刚结束一场通话。或许是没和电话那边的人谈妥，他骂骂咧咧地按下手机，转身走来。 龙马自认为自己英语不错，却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肯定不是正宗的英语。不过看样子，事情进展不顺利，很有可能是生意上的问题，而他们这些被绑架的很容易受到牵连遭殃。 那人正凶恶地朝他们走来。 要找人开刀了吗？ 连赎金都不考虑就想发泄怒气了吗？ 就在这接近绝望的时刻，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破了仓库内紧张肃杀的气氛。 第3页 「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是日文歌，龙马听出来了。 好像是哪个学校的校歌。 真是感人的爱校者啊。 下一秒，所有人，包括坏人和受害者，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桌子上堆着从被抓来的孩子们身上搜出来的手机，和各种通讯工具，按理说在这里应该已经被屏蔽信号了。 怎么会…… 为首的男人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困惑，眼神则变得更恐怖了。 「总是一成不变～健康而坚强～」 电话铃声还在坚持不懈。 头目走过来，不耐烦地拿起那部手机，看了看他的几个手下，然后看向这边。 没等他问出声，就有人主动交代了。 「呃……那个，是我的。」一个微弱的声音。 「啊啊～一同讴歌吧～并盛中学～」 龙马下意识地扭转僵硬的身体，瞅向说话的女孩。 同为日籍，年龄比自己大一些，但也差得不多，模样还是很青涩稚嫩的。她就在自己身边，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来着。 此时此刻，听到音乐声的女孩，露出了更加绝望的表情。 「干，谁把我的进化曲换成了校歌？——云雀学长吗？一定是他，就是他了！」 第2章 这是来的吧？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要不是不合时宜的话…… 那凶神恶煞的男人显然没有被逗笑，警惕地按下了接通键，刚举起手机放在耳边没几秒，就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他的手握紧了，又惊又怒地把手机递到原主人的耳旁。 这时龙马很好奇对面到底说了什么，让听的人接二连三受惊——女孩的手一抖，手机就落在了地上。 头目男子瞪着她，眉头紧皱。 「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叫纲吉。」 日本女孩听懂了这句最简单的英文，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用日语答道。刘海倾斜，细碎的鬓发从脸庞垂下，非常不起眼，是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注意到的那类人。 龙马是这么想的，对面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被这柔软无害的外表所欺瞒，他怔了下，态度似乎有所软化。 下一秒，这男人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没错，是「飞出去」。 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即便有着最出色的动态视力，龙马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看清」了什么。她捕捉到断裂后下落的绳子，而少女起身挥拳飞踢又落地后，脚边多出了一个不惹人注目的小发夹，弹出来的梳刺显得十分锐利，这大概就是解开绳索的关键所在吧。 愕然至于，她抬头，对上一双火焰般灼热耀眼的金色眼眸。 男人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难以置信的痛呼声，手脚抽搐，再没有爬起来——这不科学，现场所有目睹到这一幕的人都这样想。 女性天生抵不过男性，小孩打不过大人，亚洲人种更是最容易被欺压的一个。这么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紧接着受难的是最近的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直接冲上面前来的力量撞得连连后退，攻击者随即抬手往下肘击，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时间，直接砍中他的后颈，然后又松手扭住胳膊往后按，再反向格挡撑下对方上臂，毫不懈怠地一掰，骨头关节处应声发出了脆响。 砰！枪响。 其他人总算反应过来，纷纷靠近，从腰带上解下枪-支，迅速上膛。 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受困的孩子们发出惊呼。 这到底是怎样非人类的速度？ 夺目的火焰在空气中爆发，飞快地闪过，那之后的身影更是迅猛异常，每到一处都是一次绝对的碾压。冲过来的男人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却被受袭并推到前面的同伴挡下了。他一惊，只是短暂的迟疑瞬间，腹部已经受到重击，刚要扣动扳机却被扯住手腕往另一边转去，随即响起的闷声表明他的同伴遭了秧。 少女脚下踩住那人，完全限制住他的行动，手中夺下手-枪，举起来就对着要冲上来的几人干脆地开枪，一发击中敌人的手腕，武器落地，那人则捂着鲜血直流的手扑倒，后面的几人也狼狈地滚到了一起。 ……仅仅三秒，一个人，对十五人，凶徒们已经全躺了。 不，还没有。 最后一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想跑，膝盖后方顿时一阵疼痛。将子弹用尽的枪枝往下一砸，纲吉稍作停歇，空出手伸到领口前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气，伸手抹开被火-药熏到的刘海，露出光滑的额头，又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手机。 ……这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吧？是吧！ 无声的寂静中，剩下一群孩子们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龙马或许是他们之中最为淡定的一个，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她站了起来，艰难地扭了扭身体，让自己站稳，正对上回过头来的少女。 「请问，」她大胆发问，「你是神盾局的特工吗？」 「……」 「凡多姆海威家的佣人？」 「我不是，我没有……」 打起架来气势逼人的少女此时褪去了那层火光的滤镜，又和普通人无异了。 第4页 两人隔着一地「尸体」面面相觑。 「哦……」龙马略略思索，然后十分肯定地捶手心，「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大江户的四代目。很有名的，在日本的报纸上有登载过。」 「才不是啦！」 剧烈的体力消耗后，纲吉还心有余悸——不过，她觉得主要还是被里包恩的话吓出来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气来。 她用袖子擦了擦手机屏幕，确认机身没摔坏后，微微松了口气。她飞快地发了一条简讯，仓库里的信号被那帮人屏蔽了，虽然不知道里包恩用了什么办法打进来的，就当试试吧。 接着，纲吉转身环视一周，目光在那些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迟疑着移开，最后落在靠近门边的一辆跑车上。 他们都是被货车载到这里的，不方便开进来，都停在外面，而这辆应该是那个头目的。 纲吉走到跑车前，左右打量了一下，最后拍拍车门。 「好吧，就用这个。」 「喂，你要走了吗？」 龙马摸到了地上的发夹，有样学样，费了不少劲把绳子解开，刚挣扎着站起来，发现救命恩人摆出一副要开熘的架势，下意识地出声叫住。 「对啊，我留在这里不好，不过你们还是安心等警察来吧。」纲吉说。因为是日语，其他人都听不懂，她没什么顾虑，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开了门准备上车，一边告诉她，「有人报过警，应该不用等很久的。」 这是在混战时从那男人身上顺过来的吗？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龙马暗暗想着，虽然说救星和自己一样是女孩子，没办法按普通的少女漫剧情发展，但是—— 在这种时刻，出色的运动神经就派上用场了，在纲吉发动引擎的时候，她几步赶上前去，拉开了副驾驶座上的车门，大摇大摆地坐上去。 「带上我吧，留下来蛮无聊的。」 「诶？」 「你看不懂地名吧。」龙马指了指她放在仪錶板上的手机，屏幕上的导航显示出一大堆复杂的英文字串，自信地微笑，「我可以帮你。」 虽然那之后的二十多分钟里龙马有些后悔，应该先问问对方有没有驾驶资格的，但还好，她的车技不咋样，却很小心翼翼，这段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四周都是荒郊野岭，也没有其他车辆经过，一条大道通向更荒无人烟的山岭深处。纲吉把车在路边停下，接下来没事做，只要等接自己的人到来就好。 「你果然就是山口久美子吧。」龙马解开安全带后，突然冒出了一句。 「不是！我才十四岁好吗？」但其实好像有点像哦。 纲吉嘆了口气：「我叫泽田纲吉，日本人，你呢？」 「越前龙马。」不管是对方是不是黑帮，她无所畏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微微扬起下巴。 「真是帅气的名字。」纲吉感嘆道。 「你也是。」 「唉，因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在看电视剧，有个叫大奥的……唔，你意会一下。」纲吉有些惆怅。 「我爸在我妈生我的时候以为我是男孩子。」龙马说着，也皱了皱眉，「他还希望我成为网坛第一呢。」 两人顿时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嘆气。 真是令人堪忧的父母。 记名字对我们的主角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最基本的礼貌她还是懂的。更何况，眼前是令自己记忆深刻的救命恩人。 「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纲吉下意识地答道，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你刚才说，你是打网球的？」 她点点头。 「一直都在美国生活吗？」 龙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我老爸之前打算让我去日本读国中……我本来没想好。」 「现在想好了？」 「嗯。」龙马严肃点头，「这里太危险了，说不定哪天就有外星人入侵纽约了，我还是回老家避难吧。」 「……那可不一定呢。」纲吉说着，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日本的网球界，我见识过，非常危险。」 「？」 「比黑手党还要可怕。」纲吉满脸认真，「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你要回去，建议你学一门技术防身。」 龙马不语，过了会儿，又抬起头来：「泽田前辈，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纲吉微微歪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客气起来。 「你……为什么会拥有那样的力量？」她问，一眼不眨地盯着对方看。 纲吉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握住，过了会儿，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因为我是女孩子，就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龙马想都不想地说，「但我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竟然让对方微微怔住了，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半晌，她的目光重新找回了焦点，落在龙马身上。 「因为，有着必须这么做的觉悟吧。」 「我不想死，不能输，所以我必须拼死去战胜他们——这样的觉悟。」 「然后，他们果然都没我强。」纲吉总结道。 龙马：「好的，学会了。」 第3章 把自己女儿当儿子养的越前南次郎大多时候都不是个正经人，不过在乎家人生命安全的问题上，他还是很严肃的。 第5页 比计划中提早了两个多月回国，还没下飞机就看到龙马抱着一本图册认真地钻研。南次郎先是欣慰于她难得的配合，再凑过去一看，嚯，都是男人！ 南次郎心情复杂，唉，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终于长大了，要出门找猪了…… 「我要学防身术。」龙马宣布道。 对此，家里人看法不一。对于那次意外，伦子很是心疼，念叨了很久，这时自然举双手贊同，南次郎却撇撇嘴：「舞刀弄剑有什么厉害的，是你飘了还是拿不动网球拍了？」 伦子横了他一眼：「网球是用来打人的吗？」 「如果受到攻击再去反击，那就不叫伤害别人，那叫正当防卫。」南次郎振振有词，「不要小看网球啊，少女。」 「但是，会剑术的男孩子很帅啊。」菜菜子表姐微笑。 伦子眼睛一亮：「就是！」 少数服从多数，于是第二天一早，龙马就扛着新买的竹刀坐上了前往神奈川的班车。 南次郎让龙马回国，本意是想让她见识一下国内中学网球界的厉害，谁想到还没开学呢，她似乎对别的体育运动产生了兴趣，颇有些担忧，虽不好反对，却还是在她出门前千叮万嘱：「玩玩可以，不要见异思迁啊！」 见异思迁都出来了，啧啧，这色老头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知道。」龙马不耐烦地答道，随手就把竹刀塞进了网球袋里，出发。 任何课程对于初学者来说都是枯燥乏味的。 但对于从小就摸着网球拍长大的龙马来说，最枯燥的练习反而是她最熟悉的。在她的眼中，竹刀仿佛化为了网球拍，挥刀——那就是挥拍，攻击角度，速度，以及瞬间爆发力，就像在打一场网球比赛。 比耐力，比体力？她毫无畏惧。 道场的另一边，学生们在剑道教官的手下鬼哭狼嚎，龙马在这一头孤独寂寞地砍着稻草人。不一会儿，真田弦一郎来了，来检查她的动作是否到位。 「手臂要伸直！手腕放松！」他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般，毫不留情地呵斥，指责，「太僵硬了，再挥几次你的手就会抽筋。」 是吗？ 龙马停下来，回忆着，然后尝试调整自己的姿势。 「你的动作……」真田又沉吟着开口，眉毛微蹙，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立即确认。突然，他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握住了龙马的手臂。 对方的手掌很大，轻而易举圈住了自己的上臂，龙马微微一惊，差点本能地就要把竹刀往他下三路砍过去，被对方的握力所阻止，也就停了下来。 啧，胳膊太细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练出力量来。真田心想，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随即他又发现，这小姑娘的手臂比一般女孩子的要结实得多。比正常的男孩子纤细柔弱是一回事，毕竟异性的体格基础摆在那儿。肌肉不多，但绝不是软绵绵的，摸上去似乎还有些弹性。 「……很痒。」龙马感觉很别扭，象徵性地抬了抬手臂，试图挣脱。 真田愣了下，松开了手，似乎也意识到不妥，耳垂微微泛红。 「咳，」他掩饰地收拳挡在嘴边，说，「罗马城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你平时也要多吃点肉，多喝牛奶，补充蛋白质。」 「哦。」 但她不爱喝牛奶，打算对此建议置若罔闻。 真田眼力绝佳，看出她敷衍的态度，眉头紧了下，又说：「以你现在的力量，我单手就可以制住你。」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龙马困扰地皱眉，要怎么办好呢？ 多吃蛋白质，然后变成大神樱那样的魁梧女子学生？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浑身肌肉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抖。 不行，网球是很考验技术和灵活性的运动，变成那样的体型实在太不方便了。 真田却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连忙调整了下表情，端正道：「别误会，我不是要揍你的意思。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哦？ 龙马转向道场的另一边，地上趴着几个刚才被他揍得不能自理的男学生。 「我知道。」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答道。 然后，更加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 「……」真田。 别看真田还是那么凶，其实他挺喜欢这个叫凉子的女孩的。 一般人从第一天开始练习起，就会哀嚎腰酸腿疼，胳膊抬不起来。没想到遇到个女生倒是很能吃苦，也没见她喊过累，有什么任务都是一言不发默默做完了再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她不爱喝牛奶，包里揣的都是没营养的碳酸饮料。 对于这种做事专注、态度认真的人，真田向来很有好感。 而且，没想到她的运动神经也很不错，他暗暗想着，意外得遇到了一个好苗子了呢。只要她能够坚持下去…… 一天的训练结束，龙马在更衣室里换下湿透了的道服，穿回运动衫，背起包准备离开，却发现高大的少年伫立在门外，像扎根在院子里的稻草人。 她仰头望过去，夕阳在真田身上投下一层模糊的光晕。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上龙马的视线，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漠，一丝不苟道：「我送你回去。」 「我家很远。」 「送你到车站。」真田不为所动。 第6页 那就这样吧，龙马没有异议了。 回想起她在洛杉矶念小学时，就不是爱交朋友的人，一直独来独往的，下雨天就有些犯愁，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来接，再不然也会年长的哥哥姐姐送伞，至于她那位不知道整天在忙什么的老爸……算了，不指望。 不过，她很幸运，总是能遇上热心的男同学女同学给自己借伞。 这个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呀！ 龙马跟着走在前头的真田，因为无聊，偷偷打量了一番。这傢伙长得老成，但果真是个中学生，穿着学校的制服外套，一身暗沉沉的墨绿色。本来就不够青春活力了，他还戴了顶黑帽！ 他们现在这样走在路边，根本不像是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更像是老父亲牵着他家的小孩。 诡异。 她心中恶寒，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拉一下帽檐，才想起这些天出门不是为了打网球，她并没有戴球帽。 算了。 龙马收回手，顺势插在裤兜里。 途径街头网球场，里头传来熟悉的击球声，两人都下意识地投去了目光。 两个少年在球场里奔跑，追逐着黄色小球的踪影。 龙马瞧着他们的动作，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进去，评估一番后，有了结论：他们打得都没自己好。 也不过如此嘛！ 大约是无意识地流露出了这样的眼神，龙马收回目光时，正好对上了真田的眼睛。 他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 「你觉得他们不行？」真田问。 「还差得远呢。」 真田不知道她拿来做比较的参照物是自己，以为她说的是在国外见识过的水平，毫不犹豫道：「日本的网球很强的。」 「是吗？」她慢吞吞道。 「你会见识到的。」真田说。 「希望如此。」龙马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再度回头朝网球场望了最后一眼。 左侧的少年一个扣杀，终结了一局比赛。他们的好友在场外默默地翻记分牌。 真的很厉害吗？ 龙马狐疑地想。 她爹这么说，异国他乡遇到的「超级英雄」这么说，现在连个耍刀弄剑的教练也这么说…… 拿过无数冠军、骄傲得不行的网球天才少女，终于在内心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但紧跟着，她回过神来，问：「你是说男子网球吧？」 「当然。」对方再度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 龙马稍微有点失望，若无其事地继续问：「女子呢？」 「……不怎么样。」尽管有点尴尬，真田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自己是很客观的，但看到对方抿起嘴唇不快的样子，又下意识地补充：「这很正常。体育竞技的自然规律便是如此。女人本来就比不过男人。」 那一瞬间，他看到女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就像是初次见面的那天，他感受到了同样的，不甘示弱的狂妄气势。 「你错了，真田前辈。」龙马扬起下巴，和他对视，认真无比。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错。」真田答道。顿了顿，他又说，「这不是什么性别歧视，是事实。你想证明自己的正确，也可以用事实来说服我。」 但是，没有机会的。真田心里其实相当清楚。他很平静，对对方也并没有任何期待，眼神甚至是有些怜悯的。 唔……有点不爽。 龙马以为自己会被激怒，但并没有。 在国外，她早已见识过各种各样嚣张的年轻人——没错，比她自己还嚣张可恶的，这世界上太多了——回到家里，还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难缠的对手。 车站就在不远处了，路口一阵风吹来，没擦干汗的锁骨处感受到可怕的寒意。 龙马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 「下次多穿一点。」真田同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对她说道。他心平气和地从包里取出一团叠好的围巾，递了过来，好像前一秒他们并没有在针锋相对。 「……喔，谢了。」龙马没怎么客气地接过了，往脖子上随意地卷了卷，感觉暖和多了，舒了口气。 「我会的。」 就在真田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听到了这一声，回头：「什么？」 「没什么，回头见。」龙马早已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围巾下边，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是模糊。她转身走进闸口，随手朝外边挥了挥。 真田站在外边，目送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后。 不多时，他回身，然后对上了两双诡异得发亮的眼睛。 「哟，巧哇，副部。」银发少年嚼着口香糖。 「我们没有打扰到什么吧？」红头发真诚地发问。 「别多想。」真田揉了揉额头，「那是道场的学生。」 「你们那儿什么时候有女学生了？」 「没有，不存在的。」两个人一唱一和，像是在说相声。 然后，自然毫无疑问地各自挨了一个暴栗：「太松懈了！」 真田随即转身，大步离去。两人跟在后头，丸井文太小声问：「你刚才看清了吗？」 「那当然。」仁王雅治毫不犹豫。以他的动态视力，还用说？ 「长得怎么样？」文太同学继续问。 「很……熟悉。」 「啊？」 第7页 欺诈师少年的回答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困惑。方才见到的那个女孩，明明是陌生的面孔，自己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随意地撩起耳边的碎发，缠住食指，又松开，散漫地想着。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第4章 这日，道馆放假，南次郎见龙马吃早餐的时候，还是照旧捎上了球包，哟呵了一声：「小鬼，去约会啊？」 「不是。」她埋头吃荷包蛋，声音含糊。 「哦，去见哪个小帅哥啊？」南次郎像是没听到一样，「就是教你剑术的那个？有照片么？」 还真有。 龙马翻了翻手机相册，随手点开，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喏。」 那还是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知道自己记性不大好，龙马做足了功课——为了不让自己以后认错人，徵询到真田的同意后，她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 光线有点暗，显得脸黑。 南次郎凑过去一看，刚兴奋起来的脸就垮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龙马一眼：「原来你喜欢成熟系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龙马不想甩他了，背上包转身出门。 最近她有些无聊，新学期还早，每天下来不是打球就是耍刀，而且都是个人练习，一点意思都没有。对着稻草人反覆的击打练习已经告一段落，真田却还是不让她参与对战，让她继续练分解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真无趣。 去做什么好呢？龙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例行去了体育用品店，给自己买了新的胶带，修理了磨损的球拍，接着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商业街的路口有几个发传单的大学生，见她走来走去一脸迷茫的样子，热情地给她塞了一堆传单。 龙马拿起来随意一瞥，突然被其中一个标题所吸引。 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吗？想要寻找爱的怀抱吗？ 本世纪最大发明——哥哥扭蛋满足你！ 只要998，爱你的哥哥带回家！ 龙马：？？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龙马不缺爱，只是缺一个能陪自己打网球的人。 不能指望越前南次郎，跟他打根本只是被单方面耍着玩。往往是被吊打的自己还没吐什么怨言呢，他就打着哈欠抛下她走了……真是恶劣至极。 以前的同学邻居都有对自己特别好的哥哥姐姐，能够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龙马倒也不是说很羡慕，但总觉得…… 大脑中总有这么一种感觉，她应该有一个哥哥才对。 地址是，101号玩具城。 百货大楼是99号，说明就在这附近了。龙马停下脚步，捏着宣传单抬起头，看到了玩具城的霓虹灯大招牌。 在现代化的商业街中，这座玩具城的装饰风格显得特别标新立异，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糖果屋，本该吸引不少孩童的目光，但几乎每一个人都只是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经过。 大门口空空荡荡的。龙马打量了一番，心想这该不会是只有懂魔法的人才能看到的世界入口吧？ 唔，有意思。 她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没有想像中会出现的什么魔法结界，还怪让人失望的。里面很普通，真的很普通。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有个小型的旋转木马，唱着歌晃悠悠地转着，周围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娃娃机，塞满了毛绒玩偶。 龙马一个个看过去，也没觉得和别的玩具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正与一台大型老虎机擦肩而过，紧接着就一头撞上了人。 「抱歉——咦？」 龙马揉了揉额头，听到声音抬起头，也是一愣：「是你？」 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少女怀里揣着书包，没留神笔袋从拉链下方滑了出来，她便手忙脚乱去捡，正在这时，头上绑着马尾的发绳又突然断了，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显得蓬松又凌乱。 「泽田前辈……」她小声说。 「你怎么在这？」纲吉问道，一边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脸颊，龙马敏锐地发现她脸上隐约的水痕，眼睛也有点红。 和当日在仓库里见到的那个打起架来意气风发的人完全不一样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连她都对付不了？ 龙马问：「没事吧？」 纲吉摇摇头。 「遇到点麻烦。」她有些苦恼地笑笑，没有多说，「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地方看上去只有小学生才会进来……吧……」 等等。 只见龙马坦然地点头：「没错，我还是小学生。」 还没上国中的话，姑且可以这么算吧。 「前辈你呢？」她反问。 「我刚才说的，遇到了一点麻烦，来找……嗯，朋友。」纲吉说到朋友一词，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改口。接着，她看向龙马手中的传单，「哥哥扭蛋？」 地址上写着地下三层，好像也是纲吉打算去的地方，两人便一同走向电梯。 「你被分手了吗？」龙马按下电梯键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像吗？」纲吉转过头来看她，神情有些茫然。 「哦，我随便说的。」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纲吉反而嘆了口气，神情怅然。看到电梯门开了，她才稍微打起点精神，「走吧。」 第8页 电梯里的按钮有些古怪，从一楼到正三楼，往下只到负二层。但下边还有个红通通的按钮，什么也没写。 龙马尝试着按下去，电梯门合上了，开始下降。 负一，负二…… 到了。 电梯门自动分开，龙马一走出来，就被正前方两个偌大的扭蛋机吸引过去。只见玻璃窗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粉色大字： ～哥哥扭蛋～（心） 龙马绕着扭蛋机转了一圈，再往里张望：「喂，有人吗？」 「有——等等，抱歉，哎哟——」 柜檯后面发出物体碰撞的哐当声，接着冒出一个红发的脑袋，戴着眼镜的少年揉着胳膊龇牙咧嘴地站直了身体，看向客人。 「纲吉君，你来啦！」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龙马立刻扭头看向身边，你们认识？ 「入江正一，我朋友。」纲吉解释，「不过他不是店长。」 「我只是受人所託过来帮忙照看生意的。」入江正一说着，直嘆气，「鬼咧，这里哪会有什么客人进来！」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龙马，赶紧扶了扶眼镜：「你是——」 「我看到了这个。」龙马举起手里的宣传单。 「哥哥扭蛋啊。」入江的眼镜猛地下滑了几厘米，他用力干咳两声，嘀咕，「真没想到……」 「是真的吗？」龙马径直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这个扭蛋？」 红发少年的目光有些游离，好半天，他才艰难地点点头：「店长是这么说的。」 「店长？」龙马歪头。 纲吉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 「这不是小纲吉嘛！」 龙马飞快地转身，封死的玻璃窗上坐着一个高挑的银发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明明没有任何门，也没有听到电梯的声音…… 「你是店长？」 店长笑眯眯地向她点头，眼角的紫色纹身随着笑容显得十分妖艷诡秘。 「你是魔法师吗？」她又问。 「怎么会？」银发少年语气夸张，身体一晃就从窗沿上挑了下来，慢悠悠地走上前，抬一边起右手，摇了摇食指，「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才能叫魔法师。我的心理年龄只有二十四而已。」 「……」什么玩意儿。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不是什么被选中的魔法救世主。 于是，龙马失望地「哦」了一声。 店长也不在乎，朝他的雇员招了招手：「小正，你来接待一下。」 「你呢？」纲吉脱口而出。 「我，」店长转向她，笑容愈发灿烂，「来解决你的问题～」 他们似乎是认识的。 龙马望过去，正看到纲吉有些回避地侧过身，没有对上那人的目光，只是说：「你找个地方说吧。」 店长便往柜檯后面的暗门扬起下巴：「正合我意。」 纲吉跟着他进去，视线被门帘所遮挡，龙马只得打住。 被称为小正的少年苦着脸从柜檯后走出来，一边拆扭蛋机前面的封口，一边念叨：「听说还在测试阶段，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我可不想再被什么麻烦缠上了。」 「这两个扭蛋机，有什么区别么？」龙马问。 「唔，为了区分顾客的需求。」入江正一介绍道，「左边这个粉色的，是男友型——」 「不是说哥哥吗？」龙马质疑。 「大概是……女孩子们想要恋人一样的哥哥？」入江说着，微微脸红，掩饰性地挠了挠脸颊，又转向另一侧，「右边这个紫色的，是功能型哥哥。」 「什么叫功能型？」 「就像机器人那样嘛，有家用的，有工厂流水线用的。店长考虑到，顾客们可能希望找个哥哥帮自己做家务什么的……」入江越说声音越含糊，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哦。」龙马认真地点了点头，立即道，「我想要会打网球的哥哥。」 「哎，等等，」红发少年一脸困惑地喊停，「店长还说了，只有小学生才能购买哥哥扭蛋，你——」 「我是。」她说得不假思索。 入江瞧着她的模样，迟疑了一下，点头：「那好吧，你等我修改一下指令。」 998日元兑换一个金币，也不算贵。 龙马不缺零花钱，摸了摸裤兜，翻出两个五百的硬币。 两双眼睛一同注视着按钮被拍下，哐哐声响起，不一会儿，出货口里掉出来一个蓝色的扭蛋。龙马拾起来一看，拧起眉毛：「什么嘛，看起来很普通。」 「回去以后把打开扭蛋，把它泡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等一晚上过去，就可以了。」入江介绍使用方法，「记住，中途绝对不能偷看，知道吗？」 龙马记下来，把扭蛋塞进兜里，准备告别。朝电梯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来，叫住入江正一。 「那个……」 「还有什么事吗？」 龙马望着那道门帘：「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有点麻烦。」入江正一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用你能够理解的话就是，她突然要继承一笔几十亿的家业，可她不想。」 「喔，听上去确实是很伤脑筋的问题呢。」龙马面无表情道。 第9页 第5章 现在龙马需要解决的是，如此不科学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半信半疑，如何让家里人接受？ 一个从扭蛋里扭出来泡个澡就长大的哥哥？ 没想到，听她说完，包括表姐在内，老爸和老妈的反应都很平静，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那样，说什么「傻孩子，你被无良商家骗了」或是「开玩笑，你当种葫芦娃呢还种出一个哥哥来」之类的话。 「唉……」 伦子微微嘆息着，眼神有些古怪，抿了抿嘴唇说：「小时候你就拉着我们问能不能给你生一个哥哥呢，现在我倒也不是很意外……」 ？？？还有这回事？ 龙马的脸黑了一下，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小时候。 所谓黑历史，怎么会自己都不记得呢？ 南次郎的眼睛诡异地发亮，趁另外两人不注意，悄悄凑过来问：「除了哥哥扭蛋，有没有姐姐扭蛋之类的啊？」 「没有……」龙马把他的脸推开，义正辞严地斥责道，「变态啊你。」 接着，一家四口围在浴缸旁边，注视着龙马手中的蓝色扭蛋。 打开，一团泡沫落入热水，化入裊裊雾气中，消失不见。 「这就完啦？」 「完了。」 越前南次郎陷入沉思：「唉，真没劲。」 「里面要是浮出来个大波少女你就来劲了是吧。」伦子皮笑肉不笑。 南次郎缩了缩脖子，一熘烟跑了。 这大概是龙马第一次对网球以外的什么东西产生如此大的兴趣，紧张得晚上都没睡得很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不睡懒觉，对她来说就是很百年难遇的了。 客厅里，南次郎的脸被挡在报纸后，伦子在厨房里哼着歌刷碗，菜菜子则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龙马穿着睡衣慢悠悠地下楼，几人继续着手头上的事，却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悄悄投了过来，跟着她的背影飘向浴室。 来了来了，他们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龙马打开门，跨入蒸汽腾腾的浴室，两秒后沖了出来，好像有些惊慌失措地：「妈！里面有个裸男！！」 ？？？ ！！！ 外面几人脸色顿时一变。 伦子抄起平底锅沖了进去。菜菜子紧追其后，做好准备捂住眼睛—— 切，什么嘛，原来穿了四角裤的。 伦子举起的平底锅又放下了，看着从浴室里走出的高大冷峻的少年，微微发愣。 那边南次郎的报纸都掉了，张大嘴巴。 「哎呀。」菜菜子掩唇，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我们龙马真是个欧洲少女啊，一抽就是ssr级别的呢！」 龙马没说话，与那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对方终于开口，如外表一般是清冷的声线：「你就是召唤我出来的master吗？」 ——等等，你走错剧场了。麻烦回档一下谢谢！ * 越前南次郎愁眉苦脸地在衣柜里翻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件宽松的浴袍，勉强让给这位扭蛋哥哥穿上了。 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少年正襟危坐，接过伦子递来的热茶，相当有礼貌地道谢，然后轻抿一口。 「我叫德川和也。」 龙马茫然地看向菜菜子：「扭蛋还会有名字的吗？」 「每个扭蛋都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呢，当然会有名字啦。」表姐笑吟吟地说。 诶，怎么你们好像都很轻而易举接受了这个设定的样子啊！ 龙马抿了抿嘴唇，再度抬头与德川和也对视。 突然有个高中生年纪的哥哥，还怪不习惯的……要像电视剧里的妹妹那样沖人撒娇吗？她好像做不到。 「那么，」龙马严肃开口，「你能和我打一场吗？我是指网球。」 短暂的沉默，房间里静悄悄的。 升起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少年深蓝的发色上，照亮了他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德川稳重地发问。 「越前龙马。」 「那么，龙马。」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地顿了顿，再道，「可以，但我觉得没必要。」 ？？？ 噢哟，你一个扭蛋这么的嚣张吗？ 「你打不过我的。」德川很平静地说着，一副实事求是的口吻。 「打了才知道。」龙马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 两人纷纷起身离开了餐桌，换过衣服后，龙马拎着球拍带德川去了后院的网球场。 菜菜子望着他俩的身影，似乎有些担忧：「叔叔，这样没关系吗？」 「啊？年轻人嘛，爱怎么玩都可以。」南次郎心大地摆摆手，继续看回了报纸。 「但是，那个人……看上去很强。」菜菜子沉吟片刻道，「您不怕龙马被打击到吗？」 南次郎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是那副无所谓的语气：「随便啦～」 ……咚！ 咚！咚！ 后院的击球声不断传来，夹杂着疾跑的脚步声。 由德川发球，第一发龙马就没能接住，球拍连着网球直接脱手飞出，掉到了不远处。她愣了下，看向自己的手，手心里勒出了隐约的红印。 对方的力道，比她能预想到的还要强大得多。该说不愧是高中生吗？ 第二球。 她屏息凝视，看准了球的轨迹，跑到击球点。冷静，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默念着，微微倾身，重心压低，双手握拍，咬牙——回击！ 第10页 果然很强，也很有趣。 龙马压住帽沿，暗暗吐气，再抬头，露出一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 ——是个天生的网球选手。 德川几乎很快就得到了如此结论。 瞬间爆发力远超同龄人，知道自己的劣势在哪，会很巧妙地借住身体转动和回球的角度来避免力量上的不足。更重要的是，她很聪明。 用更专业一点的话就是，球商很高，速度反应，灵活性都相当好，这一次接不住的球被她分析过后，下一次就能找到办法回击。永远都能冷静地注视着局势，把握住每一个机会……这样的人作为对手，会很可怕。 但对于德川来说，打败她并不困难。 那就是用绝对的实力碾压。 「你真的很强。」 气喘吁吁的女孩将球拍压在地上，让自己的小腿肌肉得到稍稍放松的机会。她摘掉了球帽，将汗湿的头发解放出来，迎着院子里细微回旋的风，那颗躁动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这是第一次。 是她老爸以外第一个能让她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其实并不意外，在龙马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一股震慑的气势，而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她的直觉很准。 「你也是。」德川说。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永远看不出他是否真心实意——特别是在差距如此之大的一场比赛后。 「但是，要想打败我，还是不可能的。」他又继续说，「你会进步，未来会变得更强，但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可能。」 德川手里握着南次郎的球拍，暴露在短袖下的胳膊上能看到清晰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力量，却恰到好处，不夸张地说，若是去当模特，那期杂志绝对会被人哄抢一空。 龙马看了一眼便理智地收回目光，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你是想说永远吗？」她哼了一声，不满道，「未免也太自信过头了吧。我倒是很期待将你打败的那天呢。」 「你很要强。」德川心平气和道，「但是，龙马，你比小我很多，身体力量上的差距本来就无法避免，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 「那又如何？」 「所以，你勉强不来的。」 龙马说：「我偏要勉强。」 「……」 这台词走错剧场了吧。 德川微微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却见龙马猛然站直了身体，将网球拍往手臂下一夹，蹭蹭往屋子里跑。 他快步跟过去，前头的女孩已经闯入客厅，毫不客气地提高了声音：「喂，老爸！」 「干啥？」南次郎也扯着嗓子问。 他的脑袋从海滩与美女的杂志封面下露了出来，眉毛扬得老高。 「我会去青春学园的。」龙马一字一句道，「我会加入他们的网球队，一路赢下去，直到拿下全国冠军！」 话锋一转，她转过身来，明亮的琥珀色眼睛闪着光，不无挑衅地看着德川。 「——你就等着吧。」 「好。」德川愣了下，答道。 不留意的话，或许会错过他唇角极淡的笑意。 接着，龙马用左手拿起网球拍，扛在肩上，问他：「陪我练球吗？」 「好。」德川又说，与她并肩往回走。 这样也不错，他心想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丢失了自己过去的记忆，但有一种感觉，他却记得很清楚。 「一直以来，」德川在球场边停下，突然开口，「我都很想要个弟弟。」 龙马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所以你不想要妹妹吗？」 「……不，一样的。」他赶紧补充解释，成功安抚了对方，接着，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那是比较少见的短发，露出耳朵，被风吹得凉飕飕的，「不过，你看上去也并不很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子。」 龙马有点不习惯，歪头躲开了他的手。 「家里的场地不太正规。」她一本正经地说，「明天我们去外边？我之前物色到一个不错的球场。」 「可以。」 隔日，龙马兴致沖沖地带着德川出了门，结果两人都在车站出口迷失了道路。 「我记得应该是这边……」龙马对着指示牌陷入沉思，上面的地点指示和自己印象找给你的方向是反的。该信谁呢？ 「问问路吧。」德川说。 这时，龙马看到了一个—— 该怎么说呢，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大和风女孩。 一头深红色的长发，扎成了麻花辫，五官秀美青涩，一看就是个温柔腼腆的人。 德川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一秒后别移开了。 「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龙马问。 「我没有喜欢的类型。」 骗人吧？龙马露出了很不信任的眼神：「可你明明——」 她打住了。眼看着陌生女孩马上就要离开车站，龙马朝她走去。 「请问——柿之木坂怎么走？」 和那女孩对上目光的一瞬间，龙马似乎听到了某个地方传来细微的声音。 就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样。 那大约，就是故事的开始吧。 第6章 德川很快就发现了，这小鬼根本就不是个能安分几秒钟的人。 第11页 只不过在网球场旁边转一圈，就招惹来几个高中生。这种体质真叫人无奈。 龙马挽起袖子说上就上，很快发觉不是每个高中生都有德川和也的那种恐怖实力——准确地说，很多人连她这个小学生都不如，还会耍赖，玩花招。 就当做热身好了。 「速战速决吧。」德川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道。 对面那几个的水平实在太业余，但到底是人高马大的高中生，小姑娘太嚣张了，跟他们牵扯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嗯。」龙马应了一声，抬眼朝球场边望来，「我想喝果汁。」 德川微微颔首。 他看这局压倒性的比赛也快结束了，没想太多，正好自己也有些渴了，就转身去找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 德川倒是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离开短短几分钟，就出了乱子。 他远远望见那个在车站里碰见过的马尾辫女孩挡在自家小鬼的前面，气得脸红：「你们就会这样欺负人？」 龙马拾起球帽，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那女孩又回过身来，一脸紧张地掏出手帕，想递给她。 「没事吧？有没有出血？」 「没。」她状似满不在乎地说着，眼神却冷了下来，避开了女孩伸出的手，自己站起来。她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此时也不觉得对方有这个能耐帮助自己，便道：「不用你麻烦，我可以搞定。」 那眼神正被对面的高中生看得一清二楚，本来的怒气差不多发泄完了，又瞬间被激怒。 「你这小鬼，还真是——」他咬咬牙，突然作势就要冲上来，连拳头都握紧了。 「小心！」陌生女孩惊呼道。 小心个什么？龙马真想问她，有些哭笑不得，挡在我前面的不是你吗？ 她被挡在后面还挺安全的，但这女孩却还傻乎乎的没想到要躲，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料，那高中生刚刚举起胳膊就被人挡下了。 打个网球而已，围观的人怎么这么多。龙马嘆道。 「你！」高中生瞪大眼睛。 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让他动弹不得。是谁？这位正义的使者还未说话，他的同伴先一步开口了，声音明亮又清晰：「请住手吧。」 「什——」 「网球拍不是用来伤害人的工具。」那少年一字一顿道，「别太过分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突然出现在球场边的几个国中生穿着像是什么球队的队服，蓝白色的标志仿佛在那一瞬间刺痛了高中生们的眼睛，让他们的脸色皆是一变。 「佐佐木……算了吧。」后头一个高中生气势突然弱了下来，忍不住拉住了好友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们可是青学的。」 大名鼎鼎的青春学园网球队？换做别的好事者也就罢了，那的确是不能惹的一群人。 佐佐木的表情也僵住了，突然变得相当有自知之明，抽回自己的手连连后退几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我」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小鬼，算你走运，这次就放过你。」 向龙马抛下狠话后，佐佐木飞快后撤，转头就跟着那几人跑了，脚步踉踉跄跄的，看着就知道有多狼狈了。 放过？龙马轻嗤一声：「看到自己快要输了就想跑，倒是便宜你了。」 远处身影晃了一下，多半是听到了，但还是很坚定地继续逃跑之路，头也没回。 「哎，你真是……」好事者之一有些好笑，忍不住说，「你这样的脾气……」 善良的少年不知道怎么评价，转为一声感慨的嘆气。 龙马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不以为意，理了理球帽，重新戴回去。不管怎么说，还是说一声谢谢吧，她正这么想着，一抬头，却对上镜片后冷峻锐利的目光。 这种感觉…… 她一怔。 那正是单手就制住佐佐木意图的人，而这时，龙马不禁怀疑，阻止佐佐木的不是他的动作，而是他的气势。 确认过眼神，是强者的气息。 「越前龙马？」那人突然问道。 声音也相当清冷呢。在德川之后，就好像这几天里全世界突然都开始量产这种酷哥的类型了。 「诶，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马尾辫女孩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龙马放在场边的球袋上。缝在标籤上的的确就是这个名字。 「咦，是你啊！」另一个少年惊喜道，扭头询问地看向好友，「手冢，那不就是龙崎教练说的——」 被称为手冢的国中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突然抬脚走来。龙马稍侧身，看着他擦身而过，弯腰捡起地上的网球拍。 「你认识那个人吗？」手冢问。 龙马摇头，但被他的目光扫视一番后，突然生出一种被风纪委员盯上了的感觉，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找机会还给他吧。」 「嗯。」对方便把网球拍递到了她的手上，再没说什么。 「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他的好友笑眯眯地朝他们道别，匆匆转身跟上同伴的脚步离开了。 龙马把东西收拾好了，正准备离开，发现那个马尾辫女孩还在原地发呆，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两人的目光再度交集，女孩终于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奶奶说的那个『小王子』呀！」 第12页 ……这什么称呼？ 难不成还要叫小公举吗？ 「呃，这个嘛，我不认识你说的——」龙马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接着后脑勺碰上了坚实的胸膛。她扬起头，映入眼中的便是德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给你。」 他手里拿着一瓶葡萄汁，并不是龙马常喝的芬达。 看到她微微失望的眼神，德川不为所动道：「刚运动完喝碳酸饮料不好。」 「……哦。」 龙马再回头，发现那女孩也准备走了，出声叫住：「餵。」 「嗯？」女孩望过来，睫毛忽闪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们好像都认识我的样子。」她慢吞吞道，「我很有名吗？」 「是吧？」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因为我奶奶说，有个很厉害的网球天才从美国回来了。」 奶奶？ 叫龙崎？龙马皱眉想了想，没印象……是不是臭老头什么时候提到过的？对了，他以前在读书的时候，好像有个教练。是叫这个名字么？ 是青春学园的吧…… 「我叫樱乃，龙崎樱乃。」女孩又小声说。 嗯？ 「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对方说完，再度羞涩地脸红，扭头跑了。 龙马从沉思中回神，发现德川正严肃地看着自己。虽然他平时也很严肃，但现在好像更不一样了。 「你是要进青学的男子网球队吗？」他问。 「没错。」龙马理所当然地点头。 不客气地讲，在同龄人中，已经没什么能成为她的对手了。在美国时也是如此，就是平时要麻烦点装成男生罢了，为了更有挑战性的对手，她并不介意麻烦这一点。 德川想了想：「也好。不过，你的目标是什么？」 「打败你，再打败我爸。」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样么……」德川若有所思。他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龙马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便提议：「再陪我打一会儿吧。」 「好。」 * 龙崎樱乃坐在回程的车上，望着窗外发呆。 「在想什么？」开车的龙崎教练笑着问她。 现在会打网球的男生真帅啊。但樱乃是说不出这种话的，她回想着今天遇到的那个「少年」，以及那两个穿着青学制服的正选队员，忍不住问：「他会来青学吗？那个，龙马君……」 「会的。」龙崎堇很肯定地说，心里忍不住想，那个小丫头还蛮会扮酷吸引女生的嘛。接着，她又问，「怎么，看上人家啦？」 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孙女几句，却看到樱乃若有所思地：「我觉得他好厉害啊。但是，又有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矛盾的人……」 嗯？保护？？ 龙崎呆住，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越前龙马？」 那个嚣张的小丫头还需要人保护？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滤镜啊？ 她第一次对自己腼腆害羞的孙女如此刮目相看。 龙崎樱乃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惦记着这一天发生的事，逐渐萌生了想要学网球的念头。尽管总是被奶奶笑话细胳膊细腿的连球拍都举不起来，她如今不这么想了。 那个叫龙马的少年，身高相仿，也没比自己壮实多少，不是照样打得很厉害？ 应该有和校队正选一样的实力吧！ 时隔数日，升入青春学园国中部的龙崎樱乃，再一次从同学口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被八卦者们贴上了无数个标籤，一入学就成为了校内名人，是因为顶着一个「留美归国」的光环呢，还是本人真的这么招摇？ 再度相遇的时候，樱乃正准备去女子网球部递交入队申请书，正好和龙马在走廊里撞上。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男生。 樱乃默默地跟着他们，龙马始终没有认出她来的样子，令她有些失落。倒是那个男生注意到，扭过头来问：「看你带着网球拍，也是要去加入网球部吗？」 樱乃赶紧点点头，终于和龙马正眼相对：「下、下午好，龙马君。」 她眼里有些茫然。 「我们见过？」龙马盯着她的辫子看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哦，是你。」 「诶你们认识啊？我叫堀尾聪史，是越前的同班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女子网球部也是这个方向吗？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堀尾相当热情、滔滔不绝地说着。 龙马突然停下脚步：「是这个方向吗？」 「好像是？」樱乃有点犹豫。她想起上次给他们指错方向的事了，虽然对方后来完全没提起这茬，但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是吧？刚才遇到那个前辈不是说在这边吗？」堀尾同学挠了挠脑袋。 「我有点怀疑呢。」龙马慢吞吞道，想了想转身，「我去这边看看。」 「哎？等等？越前，你这个人吶……」堀尾想要叫住她，无果，和樱乃对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没走一会儿，柳暗花明，果然远远就看到了醒目的护栏网。 「前辈居然骗我们！」堀尾猛地捶了下手心，痛心疾首。「不愧是越前，还是你机智。」 「前车之鑑罢了。」龙马淡定地说着，似乎无意瞥了樱乃一眼。 第13页 她顿时捂脸：「那……我先走了。」 女子网球部在隔壁，他们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的。堀尾望着樱乃的背影，回头困惑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 「那就是你的粉丝了。」堀尾断言。「真是羡慕你啊，还没进网球部呢就这么有人气了——」 「打网球，跟人气有什么关系？」龙马反问。 堀尾一噎，咳嗽：「虽然话是这么说啦……嗨，你这傢伙！别那么无情呀。」 「哦？人气小王子吗？」有个戏嚯的声音打岔道。 堀尾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网球场边，靠着护栏的高个子男生，不就是之前在教学楼里给他们指路的傢伙吗？ 「是你！……呃，前辈好。」堀尾想起自己被耍稍微有些气不过，但碍于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地问好。反观龙马，一点都不懂日本文化地站在那里，还在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网球场。 「喂，说你呢。」二年级生的前辈忍不住伸手在龙马面前晃了晃，好笑道，「现在的一年级生这么没礼貌的吗？」 龙马回望，眨了眨眼睛：「哦，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喊谁。」 什么人气小王子，她可不知道。 「啧啧。」前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感嘆着，「真有脾气啊。听说你很厉害，不如我们来打一场？」 「可以啊。」龙马无所谓。 「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龙马挑眉看向他，不等她开口，对方就主动地抢先说了，笑眯眯地：「我知道，要先介绍自己是吧？我是二年级的，桃城武。怎么样，有资格向你挑战了没？」 第7章 「停！我认输。」 结果却是这位桃城前辈率先喊停。 而且，认输这样的话说出来居然如此爽快流畅，没有一点羞耻感，不是说是校队的正选吗？这么干脆？ 龙马愣了愣，还是停下发球的动作，顺势握住在地上弹了两下的网球。 下了球场，桃城一把捏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好一副爽朗又自来熟的模样：「你小子还是蛮厉害的，有空下次再较量啊。」 「……哦，好吧。」 「喂，话说你到底记住没，我叫——」桃城眉毛一挑。 「知道知道，桃城前辈！」堀尾却挤过来抢先握住了桃城的手，热切地摇了摇，「我是有着两年网球球龄的堀尾聪史！」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桃就好啦。」 才说完，桃城便看到龙马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自己：「阿桃前辈。」 「……嗯？」 「很痛诶，你的手劲。」 「啊，抱歉抱歉。」桃城连忙松开手，抬起手臂顺势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你这小鬼也要多吃点嘛，打网球才有力气——好了，今天就这样，先走咯。你们也要早点回去写作业啊！」 他朝周围几人挥了挥手，扛着网球拍扬长而去 真是有些奇怪的人。龙马想道。 「最奇怪的人是你才对吧！」堀尾拍案而起，「对前辈能不能有点礼貌啊？！」 龙马瞥了他一眼：「刚才是谁在说『那个骗人的傢伙真可恶』来着？」 「……」 她收拾好东西就走，堀尾又跟了上来，还在碎碎念：「不过越前你果然很厉害啊，能跟二年级的正选打得旗鼓相当——」 「是么？」龙马放慢了脚步。 她用的是右手，对面的前辈脚伤还未痊癒，也算是尊重彼此，都没用尽全力。但占据上风的不是她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自己比正选还强？」堀尾瞪大眼睛。 「没准呢。明天就知道了吧。」龙马耸了耸肩。 「嗯，明天二、三年级生都要回来了，就能看到他们的精彩表现了！」堀尾说着，又自我陶醉起来，充满幻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们那样的高度……」 到了第二天，他们这几个一年级生顺利提交了入部申请书，开始了第一天的社团活动。 昨天在这里练习的只有零星几人，到今天，人数突然变得十分客观。以至于龙马走进网球场时，心里一咯噔，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再仔细看，又像是错觉，大多数人都在正儿八经地做着手头上的事——至少，表面上如此。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不少目光朝自己身上打转。 是因为和桃城的那场比赛？已经这么快传遍了网球部？ 龙马稍一迟疑，就看到一个二年级生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 她下意识地压低帽檐回避了目光的交集，微微侧身，那男生就与自己擦身而过，朝着后边正在和其他一年级生大放厥词的堀尾去了。 「喂！一年级的——说的就是你！」 她没有回头，但是听见一片惊慌失措的哇哇声，想都能猜到结局。 或许和自己有关，但那又如何呢。龙马毫不犹豫地拿起网球拍，打算往另一边的空球场熘了。 「诶，等一下。」还没走进去，她的肩膀就被人轻轻按住，手上传来轻微的阻力。 嗯？ 龙马停下脚步，抬头。 「是新来的吧？等会儿这里是正选队员的训练场地，一年级生是在那边。」说着，那人指了指左手边。 第14页 接着，两人对上目光，对方一愣。 「是你？」 「我们见过？」龙马疑惑。 他笑了：「我是网球部的副部，大石秀一郎。你的申请书还是我拿上去的呢。」 「哦……」 这个蓝白色的队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是见过的。什么时候来着？呃，好像是在—— 龙马来不及多想，大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示意道：「好了，去练习吧。」 又是两个正选走进球场。其中一人好奇地歪头打量着她，另一个则是温和又礼貌地朝她笑笑。 龙马走远了，还听到后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大石，这小不点是谁啊？你认识的吗？」 「喔，不算认识吧。开学前见过一次。」 「这样……」 龙马默不作声回到同年级的部员身边。他们几人被二年级那个叫荒井的不分青红皂白教训一通，都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好像连挥拍的力气都没了。 「真倒霉。」 「都怪你啦，堀尾。」加藤胜郎嘟囔，「还说什么想要参加校内排名赛，这不就被听到了……」 「我不是只说了『想』而已吗？」堀尾抓头发，「想想还不可以吗？做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这傢伙本来挺沮丧的，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服了，抬起头，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结果那边的前辈好像听到了什么，隔着球网朝这边瞪了一眼，他又吓得缩回了脖子。 堀尾连连后退几步，躲远了一些，心有余悸地摸摸手臂。 「别闹了……」水野胜雄也小声劝着，「你又想挨骂啊？」 「唉……」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要等着被骂？」龙马突然出声道。 他们都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她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 「嘘——嘘！」胜郎有点紧张。 「喂，你怎么敢这么说呢？要是被听到了——」 「会怎样？」她反问。 堀尾悻悻道：「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越前。」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龙马不以为然。 「你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归国子女啊。」堀尾故作老成地摇头嘆气。 突然，一颗网球从天而降，越过高高的护栏网，朝他们飞来。 龙马似有感觉，在被砸中头顶的前一刻往旁边跨了一步，网球擦着她的衣角落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嗨。」铁丝网的另一边，穿着正选队服的棕发少年正笑吟吟地瞧着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可以帮忙扔回来吗？」 「看，那是不二前辈！」胜郎眼睛一亮。 「很厉害吗？」 「当然啦！不二周助，他可是被称为青学的天才呢。」胜郎介绍着，「有他在，第二单打是绝对不会输的。」 「哦——」龙马拖长语调，慢吞吞地握住夹在胳膊间的球拍，抵住地上那颗网球微微用力，让它弹了起来，停在网线上。 她抬起头，对距离和铁丝网的高度做了一个目测的评估，接着握住网球，轻轻向上抛起，挥拍—— 啪！ 一声清脆的击球，几乎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黄色小球飞速旋转着，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越过铁丝网回到隔壁的球场，接着，落点是…… 堀尾顺着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装满了球的篮筐！ 但是，意料之中的惨案并没有发生，落地前的网球仿佛变得很慢，很轻，啪嗒一声掉进了球筐里，混入其他球中不见了踪影。 时间也似乎暂停了，几个正在训练的正选都停下动作，注视着那球筐，神情各异，接着，又循声望了过来。 龙马若无其事地放下球拍，远目，望天。 「……厉害啊。」胜雄长大了嘴巴。 「正常操作。」她淡定表示。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刚才那群正选不就是在做这种定点练习吗？怎么就没见他们大惊小怪？ 龙马不经意转头，看到球场边的不二还没离开，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容，向她颔首示意：「多谢了。」 「哦……不客气。」 胜郎则看着不二回到球场上，若有所思：「这么看，前辈们并没有我们想像地那么凶残啊。这不是很友善嘛？」 「不愧是不二前辈。」堀尾嘆道。 友好？或许吧，比起那几个看到他们一来就露出不善目光的二年级生——只是普通部员吧？——是要好得多。 龙马刚转身，又一次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不适感，用余光看去，那位荒井前辈果然在皱眉瞪着自己。 或许是没有合适的由头，荒井没有当场发作，哼了一声走开了。龙马看在眼里，暂时没多想。 到了隔日，她才把事情联繫起来。 当时部员们刚做完体能练习，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紧跟着又被叫去做五百次挥拍练习，哀嚎声一片。 龙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的训练，情况还好些，但还是不太习惯满身的黏腻。 小时候不用伪装身份，等年纪稍长，还是有些不便，因此，她都会在短袖里面多穿一件运动背心。黑色的紧身背心都是那种出了汗就很不舒服的材质，为了训练她一般会多准备几件替换。 第15页 趁着休息时间，龙马去饮水池沖了把脸，再返回部活室想去换衣服，才发现自己的网球包不见了。 不能换衣服也就算了，球拍也跟着失踪，这就有些麻烦了。 龙马皱眉，望向门外，部员们都已经老老实实地回到球场里进行挥拍练习，只有她孤单地留在外边，这似乎不是巧合。 刚想到这里，头上突然飘下来什么东西，轻柔地盖住了她的头发和脸。 龙马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是一块白色毛巾。 「擦一下汗吧。」身后是一个温柔的声音。 居然还有别人在？她吓了一跳，飞快回头，稍稍放松下来，原来是不二前辈。 湿漉漉的水正沿着脖子往下滑，龙马用毛巾擦掉，下意识地回道：「是水。」 不二从善如流道：「那就是水好了。这个球包是你的吧？」 龙马目光下移，那挂在他手臂间的球包可不就是她的？她微微一怔，有些迟钝地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谢谢。」 「毕竟是大社团，人多事情多，东西也很容易混乱呢。」不二故作嘆气状，「私人的东西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就不好了，对吧？」 龙马打开拉链快速检查了一遍，三个球拍都在，完好无损，其他东西也没有动过的迹象，又听到他仿佛不经意地说：「我方才经过，看到好像有人拿错了。」 「哦。」 是这样吗？当然不可能。不二不愿直接拆穿，龙马也索性当做不知道。 她将球包放在地上，先拿出惯用的球拍放在椅子上，然后有些犯难，自己的毛巾是用不上了，手上的这个…… 「当然，是干净的，你不用担心。」不二笑眯眯地，又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补充道，「不急，回头再还给我吧。」 「……好。」 龙马迟疑了一下，把刚扯出一半的毛巾又塞回包里，动作停住，仿佛在发呆。 突然间，她明白了。 「原来如此。」 「什么？」不二问。 龙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正选队员的控球能力怎么会失误到把球打到她身上？ 让她在球场上出风头，引来荒井他们的主意。接着，自己顺理成章被捉弄，表面看上去跟他什么事都没有，对吧？ 不过，还有点想不通的是，如果是想给她下马威，或是只是恶趣味地想看她出丑，为何突然插手此事，从荒井手里把东西截下来还给她呢？ 她对上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含着笑，依旧看不出底细。 「怎么了，越前？有什么问题吗？」不二一脸关切。 龙马不知如何作答，他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要换衣服是吧？是挺不方便的，那我先走啦。」 他转身作势离开，脚步却放得很慢，有意无意地提醒道：「正选队员那边有专用的部活室，比起这里，也许你会更喜欢？」 嗯？ 龙马再次抬头：「你们不是说一年级不能参加排名赛么？」 「是啊，不过谁知道呢。」对方语气轻快，「那么，要加油哦，越前。」 谜一般的前辈飘然离去。龙马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 算了，先换衣服再说。 第8章 这样也就算息事宁人了吧。 不二离开部活室时默默想着，向来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的自己做出这种改变，可谓相当难得。但下一秒，他发觉事情还没完。 「果然，我还是不爽。」 身后的门再一次打开，龙马理了理帽沿的高度，大步跨上前去，抬头目光直扫前方，。她是个脾气很犟的人，而且目的性很强。 她来网球部是为了打网球，不是来陪这些没事闲得慌的前辈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的。 来啊，不就是搞事吗？ ——「喂，听说你们对我的球拍很感兴趣？」 对面几人来不及躲闪视线，撞了个正着。 「！！」 被发现了！ 他们明明顶着前辈的身份，却因为心虚，惊慌失措地把目光投向了还未走远的不二。 「不二前辈！不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不二轻声答道，笑意很淡。就算没人告知，越前龙马也不可能猜不到是谁的手笔，不是吗？ 荒井硬着头皮，瞪眼：「你想怎么样！只不过是多看几眼，小鬼你还敢有意见啊？」 「我当然没有意见。」龙马冷静地说，「有意见的人，不是你们吗？」 「你、你说什么啊……」荒井被她的目光盯着，莫名得气势不足，舌头有些打结，还试图抵赖。 「怎么，还是说——」她慢吞吞地拖长语调，嘴唇微微勾起，开启挑衅模式，「你不敢？」 * 「喂喂……怎么搞的嘛？」 不二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菊丸他们几人走到了自己身后。 「你不是去阻止了吗，不二？」干问。 「是啊。」他微微一笑，答道，「不过，可能天才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太相同吧。」 菊丸：「啊？——那我们现在不去干预，没关系吗？」 不二没有作声，只是望着球场上已经开始比赛的身影，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阻止？是自己的想法太多余了吗？ 能够见识一下新生的实力也不错，很合他意。不过这样让她继续张扬下去，怕是会在网球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树敌更多……这才是真正要考虑「没问题吗」的地方。 第16页 思及此处，不二稍稍回神，放眼望去，环顾一圈，都是忘掉了自己的练习的部员，围在比赛的球场边议论纷纷。 连他们这些正选队员都没有站出来，他们更无所畏惧了。 大约是因为，看热闹就是人的本性嘛。 「我觉得还是不太好。」菊丸嘀咕道，「搞得我们集体欺负小孩子似的……」 「怎么会？」不二说着又笑了起来，抬眼看向社团办公室的窗口。 伫立在窗后的身影不知道已经停留了多久，沉默着将一切看在眼中。 「不行啊，还差得远呢。」 龙马将球拍放下，故作嘆气地掸了掸灰尘，慢悠悠地走出网球场。几个试图捉弄他的二年级生已经躺尸在地，咬牙切齿地：「可恶……」 「也太强了吧！」 背后哀嚎声一片，她头也不回。 对手完全没有回击的能力，都不能称之为「对手」，或许只能算是「热身对象」。龙马对于击败他们并没有收穫多少成就感，反倒有些失望。 青学网球部的人也不少了，这些信心十足以为自己可以在校内排名赛上争取一把的二年级生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那谁才是？ 那几个隔岸观火得很来劲的正选队员吗？ 一道阴影投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龙马停下脚步，抬头，微微张嘴：「啊。」 不小心装逼过头，天谴来了。 她认得这个人。 不是因为他长得比别人都帅，而是。 手冢国光，就是当初那个站出来阻止佐佐木那几个高中生的「正义使者」——而如今，她也被告知，这人同时也是他们网球部的现任部长。 ……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帅。 眼前这位冷酷的部长，拦下她后，不动声色地审视一番，接着，铁面无私地给出了判决：球场内随意生事，扰乱规矩，不可饶恕。 全体绕场三十圈！ 部长的气势是没得说的。 他没有额外对自己点评几句（或者惩罚加重），龙马已经很庆幸了。她对谁都不怕，但是就对这种类型的人特别苦手。 她二话不说，放好球拍就乖乖去跑步了。 没跑几圈，身旁跟了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逐渐统一了节奏，呼吸声此起彼伏。让人想忽视都难。 「嗨。」又是不二，满面春风地跟她打招呼。 「好过分哦，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菊丸泪流满面，委屈脸。 「手冢总是这样一视同仁呢。」干一边说，一边把笔记本塞进口袋里，继续面不改色地跑着，「不过，多亏了你，收集到了很好的数据。」 「……我？」龙马抬头。 这傢伙实在太高了，她头仰得都嫌累，只看了一眼又低了回去。 「我很希望与你在校内排名赛上的对决。」干一本正经道。 「诶？」菊丸疑惑，「不是说新生在夏天之前不能参赛吗？」 「只是有这种预感。」干推了推眼镜，「而我的预感……不对，是预测，一向很准。」 得到了他的队友毫不留情的吐槽：「第六感？你是女人吗？」 「预测！说了是预测！」 龙马看着他们，不说话。 这帮人为什么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啊……我和他们很熟吗？ 「错了，不是我们跟着你，是你跟着我们才对。」干纠正道。「你看后面。」 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后面跟着一大批脚步虚浮的部员。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在经历了一天正常的训练量以后，他们的体能理应走到尽头了。 「所以，看出来了吧？特殊的人在于你。」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有你还能跟上我们的节奏。这还不够吗？」 * 今天回到家的时间有些晚，这是无可避免的了，和德川的日常练习也只能推迟到晚饭后。 「学校里一切还好吗？」菜菜子表姐例行关心。 「挺好的。」龙马放下球袋，坐到了餐桌前。 「没有被人欺负吧？」 她看了一眼没回答。好像就在说，被欺负？怎么可能。 「抱歉，没有人被你欺负吧？」菜菜子从善如流地改口。 龙马夹了一块紫菜，塞进嘴里，淡定道：「谁知道呢。」 这要看「欺负」的定义是什么了。 「社团呢？」伦子也跟着问，「遇见你眼中厉害的网球选手了吗？」 龙马迟疑：「……或许吧。」 「那就好。」伦子微微一笑，「我真担心你不能很快习惯日本的生活呢。」 龙马夹菜的动作一顿，回想起自己加入网球部后的所作所为——嗯，应该不算什么吧？——继续吃饭。 「有多厉害？」德川似乎更在意这个问题。 「不清楚呢。」她想了想说，「如果能够参加校内排名赛的话，就可以领教一番了。但他们的规矩是，新生不能参加比赛——得等到夏季联赛以后。」 「你那时候有这种规矩吗？」伦子若有所思地问南次郎，蹙眉。 南次郎乐呵呵地笑：「对呀。小鬼头嘛，总是要吃点教训，才能老实一点的。」 龙马很怀疑，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这么急着把她叫回来？就为了让她在网球部里浪费一年时间捡球？ 第17页 不可能。初中到高中之前本来就是男生发育最快的时候，南次郎是很清楚的，她的水平再好，也只能和他们逐渐拉开差距。再晚个一两年…… 「怎么，你没信心，怕了？」南次郎继续笑嘻嘻。 她抿起嘴唇：「开什么玩笑。」 「别灰心。」菜菜子安慰道，「说不定他们看你技术好，破格让你加入排名赛呢？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嘛！」 「应该……不会吧？」龙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手冢部长那张清冷的脸。今日被他由上而下地俯视的那种感觉，记忆尤深。 这位前辈看起来就是很讲规矩的那类老古董，会看上她吗？ 令人怀疑。 ——对不起，她错了。 手冢部长真的很有眼光，很慧眼识珠。 他真是个敢于挑战权威的少年！ 第二天，龙马看着公告栏上发放的排名赛分组信息，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脸上浮起了笑容。 「我说什么来着？」旁边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不二前辈。 「不用这么欣赏我吧。」龙马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还是怪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原来的队友会被我挤出去吗？」 「果然很有信心呢，越前。」不二笑着，眉眼弯弯，「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了吗？」 对手？ 她再度看向分组表。 自己在d组，那一长串的名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是干和海堂。」不二替她解惑。 龙马顺着他的视线落点看过去，对应地发现了两个名字，三年级的干贞治，和二年级的海堂薰。 是谁？ 「喏，干就在那边。」不二朝球场另一侧示意。 是那个戴着眼镜，总是拿着笔记本写东西的人啊。 对了，昨天也是他说期待与自己的对决来着……没想到他还真的猜对了。 「唔，稀奇。」龙马暗自嘀咕道。 「怎么样，还有信心吗？」 她浑不在意地拿起网球拍，准备离开：「我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和前辈你分到同一组呢。」 不二好像是在c组吧，可惜了。得等到下一场排名赛了。 「嗯，我也很期待呢。」那有着温柔外表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这才收回目光。 天才总是时常感到寂寞。 但现在起，他应该不会再感到无聊了吧。 第9章 排名赛开始的那天早上，龙马差点睡迟了。 下楼时，德川正坐在门廊边逗弄她的卡鲁宾，头也没回道：「你很有信心吧。」 「当然。」她答道，坐下来吃早餐。 「不要轻敌。」 「怎么会，前辈们看上去都很强。」龙马说。她从来不会真正意义上的轻敌，非要说的话，那最多是战略上的「藐视」。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又冒出一句，「不过，老实说，在见到他们之前，我还以为……」 「什么？」 「那样厉害的一帮傢伙会是长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呢。」龙马微微嘆气，惋惜道，「漫画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啊。」 「……」你平常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德川有些忧心忡忡。 「如果是你呢，」龙马问，「我们学校的前辈在你看来，是不是都很容易对付？」 嗯？他放下了逗猫棒，平静地答道：「大概吧。以后有机会去见识一下。」 「明明最有自信的人是你吧……」见都没见过就敢说这样的话，龙马忍不住暗自嘀咕。 「嗯？」他似乎听到了，目光扫来，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正色：「那我就更不能输了！——走了。」 龙马起身，背起网球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了玄关。 「你要去看她的比赛吗？」菜菜子看着表妹的背影远去，回头笑眯眯地问。 「……不用了。」德川沉吟后答道。「我对她也很有信心。」 「你们啊，还真是……」菜菜子微微一顿，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语更适合描述，笑容逐渐扩大，「打网球真是不错呢。」 德川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青学的正选队员名额有八个，龙马数了数自己见过的，只有七人，另外一位应该是已经毕业离开的上一届前辈吧。 「也就是说，如果分组幸运的话，越前完全可以进入正选的队伍里！」堀尾大声宣布。 「什么叫幸运？」龙马自己却不以为然。 「真可惜啊。」堀尾遗憾地看着她，「你居然和海堂前辈、阿干前辈分到了一组，实在是太不幸了！」 「是么。」龙马继续吃便当，含含糊糊地说，「话说回来，要是前辈们组成双打，倒是会很厉害呢。」 「啊？」 「那就会变成——眼镜王蛇？」 「……餵。」几人抚额，「这种时候说什么冷笑话啊！」 「不过！我们确实可以乐观一点。」胜郎握拳，星星眼道，「不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对啊对啊。」胜雄附和着。 「就算快要输了，只要坚持下去，说不定会突然天降陨石到比赛场上把对手砸晕呢？」胜郎继续握拳。 第18页 不，这才是不可能的。不要再把隔壁剧场的东西搬过来了！ 龙马率先吃完午饭，把便当盒盖上，站起身来：「我说你们，不要搞错了。」 「啊？」几人都一愣，茫然抬起头来。 「我才不是什么透明人，或者附加的球员。」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既然选择了网球，那就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个！网球可不是什么多人运动。」 说完，她掉头就走。 堀尾他们微微张着嘴，面面相觑。 「好有气势啊，越前。」胜雄羡慕道。 「光有气势也不行啊。」堀尾老气横秋地说着，晃了晃手指，「一年级怎么可能想着打败正选队员？过两年再说吧！」 …… 两天后，堀尾捂着脸站在队尾，听从副部长的总结发言。 我真傻，真的。 为什么偏偏要立g呢？ ——看到越前龙马这傢伙的第一眼就该知道的，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限量款绝版独苗的天选之子呀！ 「那么，这个月的正选队员就这样定下来了。」大石和颜悦色道，「剩下的人，继续努力吧！」 「是！」 堀尾偷偷看向旁边的龙马，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似乎在发呆。 被他擅自定义为「两年后的」正选预备生，如今在排名赛里大显身手，击败了同组的五个对手，毫无悬念地踏入了所有人心心念念的正选队伍里。 太气人了吧！ 队伍解散后，龙马打了个哈欠，悠悠地回过神来，抱着网球拍往球场外走去。 「嘶——」 在门口与交手过的海堂同学狭路相逢，后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过来。 「这么凶干嘛……」她警惕地退后一步说，「你不是被选上了吗？」 海堂的表情更可怕了，咬咬牙，作罢，迈着大长腿快步离去。 真正落选的干略显忧郁地从背景中飘过，无人理会。 「喂，新人。」桃城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口吻熟络，一手扬起，搭在龙马的肩上，「以后就是队友了，态度好一点啊。」 说着，他试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喏，像这样，笑一下——」 「痛啦！」龙马扭头，拍掉了他作恶的手。 「嘿嘿……还是很可爱的嘛。」桃城满意地笑，「今天就一起走吧，前辈请你去吃汉堡！」 「诶，等一下——」 大石转头叫住他们。 「桃城你没事了，越前过来。」 「啊？为什么啊？」桃城问。 「要做新队服了，量尺码。」大石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喔！那我在门口等你啊。」桃城拍了拍龙马的肩膀，扬长而去。 「跟我来吧。」大石副部长和善地对她笑了笑。 他领着人往部活室走去，一边介绍：「从今天起，你就可以用正选队员的部活室了，包括独立卫浴间和更大的储物柜。对了，有什么固定用品可以留在这里，不用每天带走。不过，如果你是每天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记得要锁门。钥匙在我和手冢那里，如果你哪天来得早了……」 呃，应该不会的。 大石顿了顿：「总之，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出意外，我都会第一个来到社团给大家开门。」 「明白了。」 进了社团办公室，大石从柜子里找出捲尺和记录本，一边翻开来一边说：「那么，你把外衣脱一下，我来给你量——」 ！！ 糟糕，大意了。 龙马暗暗心惊，还没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身后啪的一声，门又开了。 「喔，你在这儿啊。」不二探出头来，「龙崎老师找你过去呢。」 「现在吗？」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龙马赶紧表示。 「哦好。」大石没放在心上，想着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便把记录本指给她看，「喏，你量这几个数据，待会填上来，我之后会去交给裁缝的。」 大石放下东西，匆匆离开。龙马没有动作，转头望着门外的不二，仿佛在问，你还不走吗？ 不二对她驱赶的态度视若无睹，摆弄着自己球拍上的网线，慢悠悠地问：「怎么，越前，你在害羞吗？」 龙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不二前辈，难道……你是那个？」 「……」 不二：「我不是，我没有。」 龙马趁他发愣的时间，飞快地把门关上，反锁，长舒一口气。 ……这个人，好像有点难缠。 啧。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 还好她动作快！ 「怎么又来——」龙马差点怒了。 她填表的手停了停，抬起头，对上了手冢部长的眼睛。 呃，不好意思。 是误会，误会。 「原来是你在这里。」他似乎也怔了下，看向门把，淡淡道，「我还以为被人误锁了。」 「哦……」她干咳，「刚才习惯性就关上了，不好意思。」 「嗯。」手冢微微颔首，「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 「这个表——」 「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龙马默默地放下笔，起身：「那么，部长，我走了。」 桃城踩在单车上，望着街对面成群结队过的小姐姐们发呆。 第19页 龙马从他身后经过：「你不是要去吃汉堡吗？」 「哇！」桃城吓了一跳，身体失去平衡差点从车座上掉下来，还好及时稳住，抱怨道，「你别突然出现啊！——喂，走那么快干嘛，我载你啊！」 「不用了。你连后座都没有，好意思说……」 桃城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还没装吗？不急，等我以后找女朋友了……」 「真会幻想啊，阿桃前辈。」 「喂喂，过分了吧！」 他从单车上跨下来，推着车走在龙马身边。过了会儿，他有些好奇地问：「你在美国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厉害的选手吗？」 「唔。」龙马不置可否，「都没我厉害。」 「真会说。」桃城笑了，没去否认她的话，「不过，你确实很有一套。连干前辈都承认论实力，你比他强，看来你在美国拿的那四个冠军真的很有分量呀！」 「那这边呢？」她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除了青学以外，你们有什么强敌吗？」 「有啊，挺多的呢。别太小看日本啊。」桃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跟你说一下吧，连续两年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的冠军，立海大附中，被称为王者的存在。在那之前，都大会还有山吹，冰帝等几个强队——」 「喔？那岂不是很有意思。」龙马仰起脸，露出兴味十足的眼睛。 桃城缓缓点头：「没错！看你的眼神，完全没在怕啊。」 那是当然的。 因为她的目标是—— 「全国第一！」 正要说出口的前一刻，被另一个声音抢先说出了台词。两人都是一怔，然后转头望向街对面。 从m记里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在霓虹灯的招牌下碰拳。 ……呃。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10章 桃城：「我刚才好像看到——」 龙马：「不，你没有。」 「其实不瞒你说，我小学时候的偶像是樱木花道。」他陷入回忆。 「嗯……」龙马陷入沉思。 两人对望。 桃城干咳两声，问：「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突然发现那种台词也太中二了，龙马断然打消了念头：「只是想说，我饿了，去吃汉堡吧。」 「ok！」 「晚上好！」快餐店服务员元气满满地，看到他们身上的校服，话音一顿，又道，「诶，你们是国中生吗？请问是哪个社团的呢？」 啊？ 龙马与桃城面面相觑，茫然。 「这还有什么区别吗？」桃城问，眉毛困惑地拧了起来，「我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的！」服务员大声说，伸出手指向柜檯前面的一排指示牌，「我们的点餐通道和优惠套餐分为排球社，网球社，篮球社以及足球社等等，欢迎顾客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选择！」 这特么有什么好分类的啊？！ 最后他们还是点了一份「疯狂双打网球」套餐，一脸迷茫地找了位置坐下来。 「真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哎～」桃城摇着头发表感慨。 这套餐有什么意义呢？ 大约就是，虽然备註里写着是双人的分量，但实际上有十个汉堡，五份辣鸡翅和鸡腿，六包大薯条，四个菠萝派……大概可以餵饱n个人。 至少桃城看了是很满意的。 龙马正襟危坐，谨慎地打量着，迟迟没有动手。 「别客气，尽管吃！」桃城潇洒表示。 「那个……」她欲言又止，「吃了『疯狂双打网球』，不会就要打双打了吧？」 「……」 咔吱，桃城伸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僵住：「什么！还有这种兆头吗？」 啧，这傢伙居然信了。 太好骗了吧。 * 正式加入网球部后，每周末都要参加训练了，前往神奈川的剑道课程只能暂时停下来，龙马跟对方约好了，到了假期再继续，自己平时会在家里做练习的。 真田那边随着开学也忙碌起来，听了她的解释，表示：可以有。 然后那天送她到车站的时候，他直接扛了个稻草人过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她手上。 龙马：…… 厉害了。 「不要松懈！」真田喝道，「等下次见面，我会检查你的训练成果的。」 「明白。」 两人背道而驰，龙马扛着稻草人一路艰难跋涉，穿过人群重重的车站，像个从乡下来探亲的孩子，引来无数路人关怀的注目礼。等回到家，又招来臭老头的大肆嘲笑。 她决定，把这个稻草人当成越前南次郎来砍。 痛快。 德川看不下去了，可能是担心龙马两天内就要把这个稻草人砍成碎渣，站出来阻止了她的发泄。 「来跟我打一场吧。」他将网球拍递过来，「在校级联赛开始前，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有时候，龙马觉得他比自己的亲生老爸还要关心自己的网球水平。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似乎还不错。 「别太放水了。」她接过球拍，提醒道。 德川不置可否，嘴角浮现出些微笑意。 有个扭蛋哥哥，挺好的。 连老妈都开始勤奋地做日式早餐了——虽然严格来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里的这个大帅哥——不管怎么说，在龙马眼里，这就是天堂！ 第20页 ——但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晚餐后，一个未知电话打到了龙马的手机上。 「哈啰，越前同学，你好呀。」对面传来轻快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些熟悉。 对于网球以外的事情，龙马的记忆力一向不大好。她绞尽脑汁想了一阵：「你哪位？」 「我们的产品你用得还习惯吗？」 产品？ 「就是哥哥扭蛋哟。」 啊，是玩具城的那个店长！ 「没错，就是我！」白兰愉快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要问用户体验吗？」龙马有些疑惑。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把扭蛋哥哥当做产品，「用得如何」这种描述……好像哪里怪怪的，让人有些不舒服。 「没办法啊。毕竟他们就是我开发的产品嘛。」白兰像是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再一次点破，「我的日语可能不太好，还请越前同学多多包涵咯。」 「……不客气。」 原来还是个外国人。 唔，也对，毕竟那头银发看着就像是国外的血统嘛。 「那么，你觉得如何呢？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也是支持退货换货的喔！——哦不对，是退货，要换一个的话，你得花钱重新再买。」白兰展示着他的生意头脑，一本正经道。 「还可以退货……？」 「没错。」白兰慢条斯理地说着，「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哥哥，可以把他给我们退回来，我们会帮你进行人道销毁哒！不用担心后续～」 「那……」 「反之，如果你觉得满意，也可以跟我们签订正式的契约合同，让你的扭蛋哥哥成为法律意义上真正的哥哥哦？」 龙马一怔。 法律意义上？ 「就是你身边，包括你和扭蛋哥哥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修改记忆，让你们以为从一开始他就是你的哥哥，陪伴你从小长大～怎么样，很神奇吧？」 是很神奇。龙马想着，皱起眉头。 但是……也更加奇怪了。 「怎么，」对面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个哥哥吗？这不是能满足你心底里的愿望吗？」 「……」 良久的沉默，龙马突然如梦初醒：「其实你是推销人员吧？该不会是做贩卖人口的那种！——不行，这不合法！」 「……」 白兰嘆了口气：「现在的小鬼真难糊弄啊。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这样吗？ 「没错，不信你去问小纲吉呀？」 「有需要的话，可以到玩具城来找我，随时欢迎～」 白兰留下的这句话，让龙马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科学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警察站出来捣毁什么组织揭露骗子的阴谋……她有些忧虑。 连「签订契约」都出来了！该不会是什么传说中魔法少女的套路吧？ 等等，龙马记得，纲吉的确（无意间地）提到过，她有个搞契约的朋友……难道就是这个傢伙？ 龙马内心有些不淡定，第二天起床时，看到德川平静如水地坐在后院的长廊上悟道，一时失神，误以为那个身影是虚假的。 她揉揉眼睛，再看，是真实存在的。 在五感的透知中，这种注视实在无法忽视。德川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回望。 「怎么了？」他面上带着关切。 龙马摇摇头：「我去社团活动了。」 「是该去了。」德川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眼里流露出些许诧异，「你要迟到了。」 「……啊！」 龙马惊呼一声，可恶，果然发呆过头了吗！ 她匆匆抓起书包，转身沖了出去。 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这么迷糊呢？德川无奈地摇摇头，再重新坐了回去。 * 果然迟到了。 上了公交车上，龙马有些焦虑，不断看着手錶。 晨练已经开始接近半个小时了，以部长的严肃程度，不知道要罚她跑多少圈。还会给其他人留下「这个一年级新生果真是嚣张啊连训练都敢翘」的印象吧，这可真不是她的意愿。 到站！ 龙马飞快起身，绕过邻座时，被他伸长的腿绊了一下。正巧遇上司机踩剎车，她居然失去了平衡，连人带包朝中间的通道上栽去。 要扑街了吗？出色的运动神经让她飞快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旁边的扶手杆，但车身剧烈的摇晃，让她的判断总有那么些误差。 似乎要错过了…… ——哐！ 危急关头，一只手臂伸了过来，绕过龙马的腰圈住，稳稳地将她接住。 喔？这位邻座终于醒了？ 龙马抬头望去，公车终于停下，在急剎车的惯性中，她被拉了回去，一头栽进那黑发少年的胸膛里，将刚站起来的他又压回到座位上。 「啊……疼疼疼！」少年有些夸张地大呼小叫着，眉毛扭得快跟他那头捲发一样了，一张帅气的脸显得有些悽惨，「这是哪位秋名山的车神啊！」 ——「闭嘴！」前面传来司机大叔中气十足的怒喝。 少年立刻缩回了脖子，低下头来，抹了抹鼻子。 「呃，你没事吧？」 对方低头，她抬着头。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看上去颇有些少女漫的味道。 第21页 感觉都要开始飘樱花了。 这微妙的形势让龙马的注意力不禁分散了一下：怎么回事，难道她终于也要走回少女漫的套路了吗？ 不行啊，她可是要成为少年漫主角的女人！不可以栽倒在这里！ 龙马猛然醒神，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对方的衣服，迅速收了回来，然后翻身落地，故作淡定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正要伸手去拉帽沿，她想起球帽还塞在包里，只得作罢，掩饰性地揉了揉凌乱的刘海。 「唔，多谢。」 「不、不客气……」少年盯着她，莫名其妙地开始脸红，「那个，呃，你是哪里的学生啊？」 龙马没回答，看向车窗外：「啊，我到站了。」 少年顺着目光望过去——青春学园？ 再回头时，龙马已经飞快地跳下了公车，一路狂奔而去。 他发了会儿呆，直到公车再次启动，才猛地拍了下额头：「惨了，我又迷路了！」 手机铃声轻快地响了起来。 少年看向来电显示，顿时垂头丧气。 「切原赤也！」对面传来比司机大叔还要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你跑哪里去了？！」 「啊，副部长。」切原却第一次在对方的通话中出神，回头望着公车尾部的方向，「我好像邂逅了命定之人！」 「……哈？？？」 第11章 「知道吗？越前。」 龙马被前辈们严肃的表情镇住，也不禁肃容，洗耳恭听。 ——「网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这类似的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没有侵犯版权吧？ 「是说，双打吗？」她试着分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没错！」桃城拍桌，气盖山河，「是男子汉就该打双打！——来不来？」 「不要。」 地区预选赛就要开始了。 校级联赛採用的是团体赛规则，即两组双打三组单打，而如今他们队里，除了有一对全国级别的双打组合，剩余的全都是单打选手，这意味着…… 龙马想都不想，断然拒绝：「我不适合双打的风格。」 「话不要说得这么死嘛。」黄金双打组合之一的菊丸英二，煞有介事地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在我没和大石组成双打之前，我也觉得很没劲。也许，你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没错。」干推了下眼镜，白光一闪，隐隐彰显着他此时险恶的内心意图，「真正的男子汉就该打双打！」 「没错！」桃城大声道，「你还算不算男子汉了？！」 「算不算？！」几个人异口同声。 众所周知，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龙马内心毫无波动。她本来就不是男子汉，这种死要面子的事情她干嘛要回应？ 但…… 面对一帮虎视眈眈的前辈，她突然又发觉，以自己的性格作风，若是在这种问题上表现出「退缩」的态度，那岂不是十分惹人怀疑？ 只见不二又意味深长地望过来，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 龙马还能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极不情愿道：「那好吧。」 「就这么愉快地定了！」桃城的手掌呼到了她的肩膀上，豪情万丈地说道。 谁跟你愉快了！ 你这个人，前阵子一起吃汉堡的时候还说不喜欢双打呢，转眼间就变了嘴脸，真是……善变的男子汉啊。 龙马惆怅地转身：「我去跑步了。」 没错，她又迟到了。 这次的罪魁祸首是卡鲁宾，早上来爬她的床就罢了，还一爪子拍掉了她的闹钟！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冢部长因此认为她屡教不改，思考惩罚是不是太轻了，就在原来二十圈的基础上又加了十圈。 龙马也承认，自己的体能比起这些男子国中生是要差了不少。跑步与其说是惩罚，倒更像是针对性加训。不像她假期里去上剑道课的时候迟到，真田是罚她平砍稻草人三百次……这种就是练基本功了。 「这样没问题吗？」大石望着后辈远去的背影，思虑相当周全，「我看了越前在美国时的比赛记录，都是单打。如果没有意外，他好像并没有任何双打的经验吧？」 毕竟是一年级，毕竟是以青学正选身份打比赛的第一场，如果输了，那带来的影响怕是…… 「阿桃不也是嘛！」菊丸笑嘻嘻地搂过桃城的肩膀，「怎么，你是突然觉悟啦？」 「老实说，我原本也不想打双打的。」桃城有些心虚地干咳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 「哇，过分！一个两个都这么嫌弃双打！」 「咳咳，也不是啦。」他挠了挠脸颊，「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身为前辈，这样是不行的。」 哦？ 几个人都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等他继续说下去。 「到底是新人，我们应该尽快帮助越前融入网球部的大家庭——所以，双打是最快加强队友间感情和联繫的方式。」桃城认真道，又说，「是上次去快餐店的时候，有个套餐名给我的灵感……」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顿时对他心思细腻的这一面刮目相看。 「可以啊，阿桃，刚升入二年级就已经前辈的模样了嘛！」菊丸面露欣慰之色，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赞赏，「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那么我们青学今年的第一战，就交给你们了！」 第22页 「没问题。」桃城一口答应下来，意气风发地说，「我今天就去买新手教程。」 「……」 嗯？？真的没问题吗？！ * 「既然要双打，我们得好好练练。」 龙马听桃城边走边说，心不在焉地点头，时不时应一声。 「一个网球场就这么大，单打也是打，没道理双打就不会了。」桃城试图理性分析，完了还问一句，「你说对吧。」 「嗯。」她点头。 「理论不难，就看操作了。」这时候的桃城还很有信心，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站在路口四处张望，一边回忆着，「唔，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是有个街头网球场来着……」 「是吗？」龙马环顾，对周边环境感到有些陌生，「我们以前走的不是这条路吧？」 「是啊，是第一次带你来。」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都听到了熟悉的击球声，眼睛一亮。 「就是这里了！」 龙马跟在他后面，三两下跨上台阶，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座空旷的露天网球场。比起学校里提供的遗留设施，相对简陋一些，但根据地面和球网的磨损程度，都可以看出这场地保养得很不错。 「我以前也没来过，不过听朋友提到。」桃城兴致沖沖地说着，望了过去，「嗯？怎么回事，他们不打了吗？」 场地中央，几个人隔着球网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个身影很有些熟悉，龙马停下脚步的同时一眼瞥见，面露诧异：「咦？」 那不是—— 正在惆怅几十亿家业的纲吉前辈么？ 「咦？？」没想到桃城看清后更惊讶，脱口而出，「那不是立海大附中的？」 又是立海大。 那个网球部很有实力的立海大？ 龙马的视线再往旁边一转，落在了那个银发少年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是玩具城里的那位店长，但是等走近了，再看清对方的侧脸…… 「那是，有着欺诈师之称的仁王雅治，两年前刚入学就跟着立海大拿下了全国大赛的优胜。」桃城低声对她说道。 「很厉害吗？」 「你说呢！冠军啊！」桃城强调，「那可是一帮一年级的新生！」 「唔……」龙马再度看向球场，若有所思。 桃城以为她多少产生了点敬意，却不料下一句是：「看来他们网球部还挺开明的嘛，没有什么一年级不给参加比赛的规矩。」 「……」桃城说，「可能因为他们部长自己就是一年级生。」 「哦，有两下子嘛。」龙马终于有了点兴致。 桃城又说——用分析的口吻：「旁边那个，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吧。」 不，应该不是。 这点，龙马倒是很有把握，开口道：「我认识她。」 「诶？」桃城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你在日本这边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啊？」 解释来龙去脉这种事情，龙马向来是没兴趣的。她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去看看？」桃城提议道。 场外的休息区有不少人坐着，他过去打探了一下，得知这里是免费使用的，不过有个规矩，是只能打双打。至于现在—— 「借个球拍用用。」仁王懒洋洋地伸出手。 「喂，就算你是立海大的人，这也太不客气了吧！」对面的男生吐槽说，「既然是打网球的，你自己没带球拍吗？」 「哎呀，这不是没想到吗？」他慢吞吞地说，「看到这里的特□□球场，也很让我大开眼界呢。」 「唉，真没办法。不过我们也只有一个备用拍，你朋友怎么办？」另一个男生问。 「多谢。」仁王接过对面递来的网球拍，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两位怎么称呼？」 「泉，」男生说完，又指了指同伴，「布川。我们是玉林中学的。」 「嗯……没印象。」仁王作回忆状。 「喂喂，太嚣张了吧。」纲吉也忍不住了，可看了他一眼，又不禁觉得对方嚣张的样子还是很有资本的，嘆气，「好吧，你厉害，听你的。可是，我真的不会打网球啊。」 「不要紧。会不会不是重点——」 他话才说了一半，被另一个声音强行插入，打断。 「有没有球拍，才是重点。」 龙马握着球拍，向纲吉伸出手。 「诶？」纲吉这才发现她的到来，意外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我对网球很苦手的，用你的球拍会不会……」 有点大材小用了呢？ 这些优秀的网球选手一般都会很珍惜自己的东西的吧。借给她这种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代入一下，就像是把彭格列戒指送给婴儿当玩具，暴殄天物。 「不客气。」龙马一脸不在意地回到了场外，打算当一回观众。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看着自己，纲吉再想拒绝也没理由了。而她偏偏是最不擅长拒绝的类型，只能苦着脸拿起网球拍，很别扭地挥了一下，试图寻找曾经体育课上那些微薄的肌肉记忆。 「我说你，这是想一打二啊？」对面玉林中学的布川嘟囔道，心中暗暗不忿。 被鄙视了——可是！那可是仁王雅治啊！可恶，难道他们两个还真的打不过他一个？ 第23页 ……不！真的打不过！ 两分钟后，两位玉林学生双双跪倒在球场边，泪流满面：「太狠了吧！立海大的人都是变态吗！」 「噗——」旁边观战的桃城忍不住窃笑，「他们真傻，有女孩子在一边看着，当然要好好表现啦！——你说是吧，越前。」 龙马没说话，看着纲吉不语。 按这里的规定，每轮比赛只有一个发球局，胜负来得简直不要太快。 前三个球都由仁王独自接下，就轻松打出回击，对面两个人硬是接不到一个球。而最后一次，仁王退后了一步，示意让纲吉来接。 看出两人中的弱点，泉咬咬牙，用尽力气挥拍。黄色小球气势汹汹而去，以常人眼中迅猛的速度扑向死角，眼看着就要打出一个ace。 哼，女生怎么可能接得到这种球？泉正这么想着，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耳边擦了过去。 啪。 仿佛听到球场护栏破碎的声音。 泉的双腿一软，一颤，差点没跪下。 纲吉放下手，活动着胳膊，嘀咕道：「这个球劲真大啊。」 ——绝对没有你的力气大好不好？！ 是我看错了，你比王者立海大还变态啊！ 「出界了啊。」仁王望着对面，轻快地吹了声口哨，「有点可惜，噗哩。」 「我果然还是不会打……」她弱弱地说。 「再来？」 一局终。 玉林的两人失魂落魄地下了球场，这边桃城已经迫不及待地揉着手腕要上了：「这次就让我们来挑战吧，感觉很有趣嘛！」 「还要打？」纲吉瞪大眼睛，发愁地看向仁王。 「汗都没出呢，再多玩会儿也不赖么。」后者看着龙马，眸光一闪，微笑。 我好像看到了副部长的女朋友，嗯～有意思！ 第12章 龙马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姓仁王名雅治的什么傢伙，但对方一看到自己，露出兴味满满的眼神绝非偶然。 我们见过？ 应该没有。她回忆完毕，下结论。 不料这傢伙语出惊人，开口打招呼就是一句：「哟，小朋友，这位是……你男朋友？」 桃城：「……？？？」 男朋友？！ 糟糕！居然被这傢伙看出来了？！ 龙马心中一惊，脚步才迈出一半身体就僵住了。那边纲吉反应很快，从后面给了仁王一肘击，面不改色道：「你瞎说什么呢？」 「嗯？」仁王分神回头。 趁现在！ 龙马扯了桃城的袖子一把，转身就跑。 「等等、等——什么情况啊这是！」桃城摸不着头脑，在后面大喊。 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越前……」 她放慢脚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没想到才加入网球部，还没开始比赛，就要被揭穿身份，被迫离开了吗…… 呼，冷静。 总之先想办法解释清楚吧。 「可恶，那傢伙也太过分了吧！」桃城握拳，「就算是美国回来的，也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有那么开放吧！——这不是在污辱人吗？！」 「……」您这思路真厉害。 「你没有生气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那就好。」桃城长舒一口气，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等我们遇上他们，一定帮你报仇。」 看来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啊。龙马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故作镇定：「话又说回来，对方好像并不认识你呢，阿桃前辈。」 「啊哈。」桃城干笑两声，挠了挠脸颊，「可能是因为夏季赛的时候我还没有机会出场。没关系，今年我会让立海大的那帮傢伙记住我的名字的！」 …… 「人呢？」仁王望着空荡荡的球场，挑眉，若有所思。说起来，刚才那孩子穿的校服好像是……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即转向纲吉：「什么情况？」 「一个认识的朋友，」纲吉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看在我的份上，今天的事能不能当做没看到？」 没看到？ 没看到什么？是指……青学网球部里似乎混进了一个女孩子吗？ 「唔，我倒是没关系。」仁王笑容满面，「这不是很有趣吗？——这个球拍怎么办？」 纲吉低头，看到手上那球拍，不由「啊」了一声：「不小心忘记了！」 「不如给我吧？」他主动提议。 「嗯？」纲吉迟疑，他难得从神奈川过来，到东京一趟应该不会很方便吧。 「你的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吧。」仁王提醒她。 纲吉看向腕上的手錶，脸色微微变暗。 「那就拜託你了。我得先回去了！」她匆匆把球拍塞进仁王手里，冲到球场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头道，「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哟～」仁王懒洋洋地抬起手臂挥了挥，再看向手中的球拍。 胶带很新，网线也看不出什么磨损的迹象，应该是备用拍。但显然换得很勤，在网球训练上肯定是很下功夫的。 真田知道这事吗？多半不知道，以他的脾气，肯定会很嗤之以鼻吧……那不就更有意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个时间拜访一下青学，真叫人期待。 第24页 * 隔天网球部例行训练，龙崎老师出面，安排龙马和桃城两人跟着他们的黄金双打去学习一下。 半个小时后，大石沉重地嘆了口气，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菊丸泪奔，环绕球场：「不行了，谁来拯救我啊！」 干等人在球场外旁观，不断指指点点。 「不行。」 「我觉得真的不行。」 「惨不忍睹。」 「不堪入目！」 …… 「这哪里叫双打？分明是两个人的单打。」龙崎老师看得直抚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感觉，他们两个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不二很委婉地说。 「但是，他们可能还不够默契吧。」河村同学说得更委婉，一脸认真道，「就像是把最顶级的神户牛肉和金枪鱼刺身放到一起，但这种混合后的产物却完全无法体现料理的美味，只能称之为浪费了。」 「嗯嗯！」菊丸听了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喵！」 「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大石揉了揉太阳穴，询问地看向手冢，「这周末就要比赛了，我们是不是该临时换个阵容？」 手冢没有回答，龙崎老师开口，把龙马叫了过来：「你怎么回事？以前一次双打都没有接触过？」 真没有。 龙马诚实地摇头。 「但我以为不是很难……」 「闭嘴！」前辈们异口同声。 她压低帽沿，不敢吱声。 桃城揉着后脑勺走了过来——没错，那是被他亲爱的双打搭档打出来的——龇牙咧嘴：「教练，这个真不怪我，越前根本没有配合我的意思！」 「阿桃前辈也一个劲试图接我的球。」 「那是我的！」 「我的！」 众人沉默，感觉在看海底总动员，眼前一群海鸥飞过…… 没办法抢救了，放弃吧。 干得到结论，合上笔记本，深思熟虑地开口道：「看来，我们只能——」 「是信任问题。」沉默许久的手冢部长终于出声。 信任？ 龙马一怔，不禁抬起头望去。 「部长？」桃城歪头。 「你们彼此间并没有信任对方。」他冷静地指出，「落在自己身后的球，你们只想着靠自己的力量去接住它，但并没有想到，自己并非一个人站在比赛场上。你一个人的死角，并非是你搭档的死角。」 「……」 几人哑然。 这的确是单打选手的通病，或者说，是本能反应。 「不愧是手冢，一针见血。」干再度翻开笔记本，一边飞快写着什么。「搭档之间不说心意互通，没有最基本的互相信任，的确是没有办法沟通配合的。」 「也不是说不信任……」龙马迟疑着。 可问题是，要怎么做呢？ ——信任他人？ 这个概念从未出现在越前龙马的词典中。让她去做，只觉得迷茫。 龙崎看到两人都在思索，不由嘆了口气：「你们先自己想想吧，明天我会让干给你们做个针对训练。打起精神来，不准气馁！不然周末全部不给上场，知道了吗？」 「是！」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龙马慢吞吞地留在外面整理东西。 部活室的公共浴室是有隔间的，但她每次宁可拖到最后再去，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走进去。 其他人都不太在意，只以为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桃城更是心有余悸，以为那天被仁王误认为是个同性恋给这位小后辈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沖完澡，龙马换回制服，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塞进包里准备回去。 今天桃城跟大石他们一块走了，说是要好好请教学习经验，龙马乐得轻松，自己一个人出了校门，然后愣住。 校道不远处，有个脸熟的傢伙靠在树干上，手里还拿着一本文库书。 就像是头顶还张了一双眼睛似的，在龙马看到他的同时，仁王也准确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望来，撞了个正着。 这时，想再装作没看到或不认识直接离开已经来不及了，龙马表面不动如山，内心随着对方的走近而逐渐小鹿乱撞。 「嗯……你是叫，越前龙马，没错吧？」仁王在面前站定了，歪头打量。 他个子比龙马高不少，但腰板总是挺不直似的，歪歪扭扭的，微微弓着背。这使得他低下头来和她说话时，两个人的脸靠得十分近。 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向后退，但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怯弱了，硬着头皮问：「是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仁王没说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后退了一些拉开距离，笑道：「你的球拍，昨天落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将身后的挎包放下，打开拉链，取出一只网球拍。 龙马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借给纲吉的那一把，当时以为身份暴露，急着离开，竟然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也是有史来第一次。 「……多谢。」 「不客气。」对方笑吟吟的，乍一看很友好，但那洞察力极强的目光还是令龙马很不舒服。 回想起玩具城那个店长，也有种不好惹的气场。真不知道纲吉同学是从哪里认识这么些可怕的朋友…… 第25页 龙马本以为了结此事，对方就要走人了，没想到他突然伸手，很随意地在她发梢上撩了一把。 还未完全擦干的头发带着水汽，沾了点在指腹上。仁王收回手，在龙马略显紧张的注视下，更耐人寻味地一笑。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 龙马不出声，捏着背包带的手指紧了紧，警惕的眼神传达出一个信息：你想干嘛？ 「别紧张。」仁王轻松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那天见到的人，的确就是你。」对方的回答令龙马一头雾水。 「哪天？」 「你和副部长——唔，就是真田弦一郎，你认识的，没错吧？」 「那又怎样？」 「没怎样，很期待下次见面。那我走啦，以后要好好保管自己的物品哟～」仁王摆摆手，说走就走，转身抬脚的动作干脆流畅，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龙马茫然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加快的心跳终于慢慢恢复。 这傢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 真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回来了啊。」 仁王请了两天探亲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训练量补上。这傢伙总爱偷懒，真田总是记着要去监督他。 「怎么？」 仁王握着球拍，并没有急着进网球场，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真田看，令他微微皱眉。 「没什么，我只是想……副部长，你以前被绿过吗？」仁王严肃问。 「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田下意识地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说他的确谈过又跟别人分手……但分手原因不是这个吧？！ 还未出声，便听到后面切原跟着丸井他们笑作一团：「哈哈哈不是吧！还有人敢翘副部长的墙角吗！」 真田：「……」 再转头，仁王一脸真诚的样子，也不像是在使坏或者作弄人。 不，他就是在捉弄！ 「太松懈了！全部给我去加倍挥拍练习！」 第13章 「双打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两个笨蛋！」 ——先是从落败的对手口中听到，接着又迎来龙崎教练的大吼。 被禁赛的越前龙马同学抑郁地蹲在长椅角落发呆。 同病相怜的桃城被罚去给大家买饮料了，留她一人在这里「反省人生」，顺便给前辈们吶喊助威。 自己不能上场的时候，她甚至提不起兴趣去看比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对手实在太弱了。前辈们发挥得中规中矩，没使出多少力气就轻而易举获得了全胜。 有点饿…… 龙马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带便当了。 诶，真是祸不单行。 正神游天外，一道阴影突然压了过来。 龙马回神抬头，对上不二眉眼弯弯的笑脸：「很无聊么？」 「嗯……」 他指了指身后：「我和手冢打算去看看其他学校的比赛，一起去走走？」 哦？观察敌情吗？ 龙马总算有了点兴致，翻身从长椅上跳下，跟在两位前辈身后慢悠悠地往外走。 预赛总共有十多所学校，种子位就那么几个，有实力的选手并不多。从分组看，今年的最后一轮应该还是青学和柿之木中学的对决。 球场中，柿之木的网球队刚以大比分拿下胜利，那高个的单打一号志得意满地走下场来。似乎所有觉察，他朝这边投来一瞥，手冢和不二的存在让他明显眼前一亮。 「哟，你们也来侦查情报吗？」那人笑容满面走来，径直无视了就在他面前的龙马，只盯着他自以为的对手，「手冢，不二——怎么样，看得还满意吗？」 不，她没有不满。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太矮了没有被他看到。 ……只是，有点不爽罢了。 「那是九鬼贵一。」不二没理那人，对龙马解释，「算是柿之木的主力吧。」 「等等，什么叫『算是』啊！」九鬼在那边嚷嚷起来。 「哦。」龙马点头，没听说过。 不二微笑：「等要比赛了再『听说』也不迟。」 「喂喂！」 手冢做得更绝，自九鬼走出球场以来压根就没再分神多看一眼，此时已经作势转身，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该回去了。」 「……手冢！」 九鬼被如此无视，有些恼火，沖前一步，随即露出不那么舒服的笑容：「对了，听说今天上午的比赛你都没有出场过，该不会是——」 手冢离开的脚步完全没有停顿，九鬼伸手就要拦住。 真是烦人的傢伙，龙马心想着，不禁皱眉，及时横跨一步挡在了他们之间，把九鬼挡了下来。 九鬼一愣，低头望过来，似乎才发现这里有个小鬼：「喔？一年级的新生？你们青春学园已经堕落到让一年级上场的地步了吗？」 不二微微抿唇，正欲开口，龙马更无所畏惧，抬手调整了下帽沿，露出自己的眼睛，抢先道：「我说你啊——」 不料前头的手冢突然回身，叫住了她：「越前。你没带午饭？」 嗯？ 龙马回头，茫然。你怎么知道的？ 「……呃，忘记了。」 不二一愣，扑哧地笑出声来：「忘记了？你可真可爱。」 第26页 这有什么问题？ 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遗忘是人类的习惯。 「因为今天要比赛，所以太激动了吗？」不二打趣。 怎么可能。龙马撇嘴：「又不是第一次……」 手冢也微微嘆了口气：「走吧。下午还要打比赛。」 「……哦。」 打什么比赛，她不是被禁赛了嘛。 龙马暗自嘀咕，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部长后面，不二顿了顿，也笑吟吟地跟了上来：「用不用我的分你一半？」 「不用了。」 「别客气，姐姐给我带了很多。」 「不二前辈还是自己吃吧，你看上去也很需要长身体呢。」 「……」 「毕竟我才一年级。」龙马理直气壮地说，潜意思就是，我还有很大的成长。不像你…… 不二没说话，还是笑眯眯地，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喂！」 说不过就要动手吗，仗着前辈的身份，真是太卑劣了！ 「现在是讨论吃饭问题的时候吗？？」九鬼同学被彻底遗忘在身后，对着空气抓狂：「你们……太狂妄了！给我等着瞧！」 * 「真的不吃？」不二又问。 他面前的三层便当盒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几个队友看得眼睛发亮，直咽口水。 「……」 龙马不为美色与食色所动，目不斜视。 「你不会还在赌气吧？」菊丸挤过来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歪头打量。 「没有。」龙马断然否认。 这有什么好赌气的？就是有些无聊而已……好好一个周末，只打了一场比赛，多可惜。 「青少年不吃午饭可是不行的哟，不行的哟。」桃城语重心长地。 龙马懒得搭理，扭开头，正撞见手冢的目光。他朝自己颔首，示意道：「跟我过来。」 跟着部长一直走到休息区的自动售卖机前，起先，龙马还以为他是带自己来买饮料的，结果定睛一看，原来这里还有面包和夹心小蛋糕。 虽然不是她爱吃的，但姑且填个肚子还是可以的。 「你今天……」部长大人开了个头，没继续，沉吟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马在一旁颇感压力，倒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不二为何要邀请自己一块出去了。肯定是因为身边的人太过寡言，想找个人缓和气氛吧？虽然她也不是很爱说话，但在手冢部长的身边，也不得不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了。 「其实，」她干巴巴地开口，「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呢，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嗯？」手冢的目光转向她的脸。现在看上去倒很正常，但似乎也猜出她的用意，便顺势问：「昨晚没睡好？」 龙马摇摇头：「唔，还行吧。」 「别多想，不会有事的。」他说。 她默默点头，转过去面对售卖机，伸手进口袋找钱包，接着就听到远远地一声：「龙马？」 咦，这个声音？ 龙马和手冢不约而同转头。 对面树荫下，德川和也拎着一个便当盒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慢慢走上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抬手将打包好的便当举起来：「菜菜子表姐让我给你的。你早上走得太匆忙，忘记拿了。」 「……啊。」 龙马呆了一下。 突然忘记，她现在也是有哥哥的人了——也是有会给自己带便当的哥哥的人了！ 德川见她半天没接，解释道：「不重的。」 龙马这才迟钝地伸出手，将便当盒捧在怀里。紧接着，德川的目光微微移开，和手冢对上。 同样散发着空调属性的两人，使得这场初遇变得……极为尴尬。 不知为何，手冢隐约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出几分警觉，或者说，是敌意？ 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此前也从未听闻过才对。 手冢以不变应万变，不卑不亢，微微点头。 从感动中回过神来的龙马也觉得非常不自在，夹在中间艰难地介绍：「我们网球部的手冢部长。这位是……我哥。」 「你好。」德川不动声色地说着，伸出手，「德川和也。我家小朋友承蒙照顾了。」 不是同姓氏的？那就是近亲？ 手冢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龙马，暗暗将两人对比，不是很相像……他一边道：「手冢国光。德川前辈客气了。」 握住手的那一刻，手冢感觉对方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许多。 错觉吗？ 但很快，德川便收回了手，看向龙马，相当温和地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不留下来看比赛吗？」 他摇摇头：「不必了。」 「……」 看着德川和也远去的身影，一时间无人开口。 半晌，手冢才道：「看起来，他对你很信任。」 若是旁人，大概不会得出这个结论的。龙马想道。他们只会觉得，哎你真可怜，你哥哥连你的比赛都不想看，一点都不关心你…… 要说不关心，越前南次郎那个臭老头才是，今早出门走之前，还故作姿态地问：「龙马你想打单打几号呀？」 ——这难道是她能决定的吗？ 「反正下午我也没有比赛吧……」龙马小声说。 第27页 手冢平静地看着她。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她心中一跳，还以为刚才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但冷静下来分辨一下，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不像是嘲讽或是斥责。 倒像是，警醒？ 不能松懈。只要你是网球队的一员，就应该随时做好上场的准备。 龙马不管这些，她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头：「我能比赛？」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示出对比赛的强烈热情，手冢看在眼里，依然不动如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嗯」？ 他刚刚是说了「嗯」了吧！ 那就是可以咯。 龙马的心情顿时雀跃起来，抱起怀里的便当盒就要走，打算回去速战速决。 「越前。」手冢又在她身后叫住她，问了一句，「你打网球，是为了什么？」 「为了……赢？」龙马回头，短暂的困惑之后，作出了下意识的回答，对上那过于深沉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手冢没有再多说什么，摇摇头，道：「回去吧。」 龙马一头雾水地走了。 是因为她那场惨不忍睹的双打吗？ 也对，连龙崎老师都觉得给青学丢脸。身为部长的手冢肯定也很看不过眼的。但无论如何，赢总比输好吧？就算用单打的方式夺取胜利有些难堪……呃，管他呢。反正她以后再也不要打双打了！ 手冢回到队友身边。 大石正在给大家分发运动饮料，见他到了，也递了一瓶过来。 「你们偷偷说什么啦？」他笑着说，用眼神示意龙马，「他的心情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没什么。」 私下教育吗？大石胡乱猜着，忍不住说：「也不要太苛责，才一年级嘛，有点小孩子心性也正常。要换做是我，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打比赛，也会不高兴的。」 你倒是很会为人着想。 手冢看着他。 大石嘿嘿一笑：「而且我觉得，安排他们打双打确实有些屈才了。我想龙崎老师下次也绝对不会再答应这种要求了。」 手冢深有同感地点头。 「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早告诉他决赛的安排。」大石又说，一本正经的样子，沖他挤挤眼睛。 嗯？手冢投以询问的目光。 「你难道不想看到一年级生可爱撒娇的样子吗？」大石义正辞严道，「这难道不是我们破格提拔一年级入队的真正原因吗！」 手冢：「……」 不，你想多了。是因为网球技术！ 而且那可是越前龙马！ 不是龙猫！不是什么吉祥物！ 第14章 龙崎樱乃过来的时候，龙马的便当已经快吃完了。 「听说你是来给我加油的。」 樱乃点点头，将包裹打开——哗，三瓶牛奶！ 居然是牛奶！ 龙马顿时面如土色，敬而远之。 她还在那边解释：「我朋友很想来看你的比赛，但是今天她要照顾家里的小孩，实在抽不出空，只能托我来送……」 为什么要送牛奶啊？！ 「诶，」樱乃有些茫然地说，「因为奶奶和干前辈都这么说的啊？」 「……我不！」 龙马反应十分激烈，直接逃出三百米开外。眼见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了，她微微松了口气，往路边的长凳一坐，忽然听到旁边扑哧的笑声。 谁？ 她循声望去，只见自动售卖机旁靠着一个穿着别校制服的女生，比她要高一些，一头干脆利落的褐色短发，看着就是明亮又活泼的人，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 「你就是青学那个有名的一年级正选吧？」那女生笑着问。 「唔，很有名吗？」 龙马本来是不这么觉得的，奈何走到哪里都有人大惊小怪地乱叫一通，让她也不禁开始思索：自己为啥会这么有名呢？ 「上次我在街头网球场见过你。」女生主动打开话匣子，「真可惜上次没能见识你的表现呢……不过，到今天也不迟。你不喜欢喝牛奶的话，果汁如何？正好，这个就当做请你的吧，别客气。」 她将手中的饮料递过来放在长凳的一侧，看到龙马一头雾水的样子，又自我介绍：「我叫橘杏，是不动峰的。」 「喔……」 不动峰？好像见过，应该是哪个非种子位的学校？ 接着，橘杏微微一笑：「是你们决赛的对手哟。」 咦？ 龙马一愣，只见对方笑得更开心了：「拿了我的饮料，今天的比赛可要好好打啊，我会很期待的！」 橘杏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轻快地离开，留下龙马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直到被堀尾几人找到，叫去集合。 她手里还握着那瓶葡萄汽水，已经放得有些久了，冷饮罐外头全是水珠，汇聚起来沿着她的手心不断往下掉。 「你不喝吗？」胜雄奇怪问道。 按以往，这种饮料是不会在越前龙马的手上完好无损地保留十分钟以上的。难道—— 龙马若有所思地看向瓶罐上的英文字符：「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诶诶！是有人送你的吗？」堀尾立刻凑上前来，满脸写着八卦，「难道又是越前的后援队小粉丝？」 她眉毛蹙起：「这次应该不是。」 第28页 「那可得小心，说不定是其他学校派过来耍什么手段的！」堀尾又换上另一幅表情和口吻，严肃说，「可能里面放了泻药让你等下没法打比赛……之类的？」 不至于吧？龙马微汗，随手把饮料塞到了他手里：「你好奇的话，就自己看看吧。」 在她收到莫名其妙的宣战——应该算宣战吧？——之际，正选的各位们也从公告牌上看到了决赛的对手。 不动峰学园，今年地区预选赛里的一匹黑马。 同时，他们还穿着一身黑色队服，如乌鸦过境，在他们队长的带队下，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 那队长是唯一的三年级生，比起身后几个严肃得像是要打架一样的神情，他显得更温和一些。 双方领头人交换名帖一般来了个赛前致意，他们几个在后边瞧着，不知所谓。 「有点嚣张啊。对面的……」胜郎靠在他们耳边小声说。 「能够打败另外半个赛区的种子位，应该很强吧？」胜雄忧心忡忡，为青学的诸位捏了一把汗。 「你们看最后那个人，还一边走一边颠球呢，这是来炫技的吧！」 「绝对是！这是□□的挑衅啊！」堀尾握拳，双眼燃起火焰，「不过不要紧，我们青学是不可能输给他们的，要论装逼，这个时候就要找——」 话说到这里，几人心领神会，一同转头，将目光投向了…… 呃。 诶？ 这傢伙在干嘛？ 堀尾再看向自己的手心，饮料不见了！ 而龙马正坐在那里，淡定地拧开拉环，咕咚咕咚几口，长舒一声：「果然，不冰了就不好喝了。」 「喂！」桃城忍不住侧目，「越前，这不是喝饮料的时候吧？还有，你怎么又喝这种汽水？干前辈不是说对长身体不好，不要老喝吗？」 「毕竟是来自对手的好意，总不能不领情吧。」她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 嗯？对手的好意？？ 在场的无论是青学还是不动峰的一方，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桃城茫然地问，「什么对手？」 「唔，这个嘛。」龙马故作回忆状，「刚才有个叫橘什么的女生跑过来送给我的，还说要我比赛好好加油……什么的。」 青学众：！！ 不动峰众：！！！ 不动峰众人中的其中一位：！！！！！！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又去勾搭到别的学校的女生了？！ 几位前辈的脑海中刚产生这个念头，在表达激动之情以前，便看到对面有个黑衣服的傢伙比他们更激动，原本高冷的姿态荡然无存，几乎要从队伍中跳出来给龙马一个龟派气功了：「你你你！你怎么会认识杏——」 「神尾，快住手！」 「阿明，你要控记句自己啊！」队友们手忙脚乱把他压回去，冷汗连连。 然后齐齐瞪向罪魁祸首：都是你害的！ 嗯？ 龙马只是歪头，回以不解的眼神：我有说错什么吗？ 饮料的确是橘杏送的嘛，她也自称是不动峰的学生……看来，果然和他们很熟啊。 等不动峰的一行人匆匆撤退，龙马再回头，迎来的是前辈们一致的、充满深意的目光。 「干得漂亮！」 「果然，不动声色地挑衅这种事情还是你最擅长了！」 他们纷纷拍肩点赞。 龙马只当做不明白，若无其事继续喝饮料，结果才抬起手，就感觉罐身被人捏住，进退不能。 她抬眼，很不解：「部长？」 「这种天气，少喝点冰的吧。」手冢说完，却松开了手。 「这都不行嘛……」龙马嘟囔着，看向剩下的一半，虽然对方没有阻止到底的意图，自己却也没了品尝的心情，嘆了口气，把它放到了一边。 「放心，我肯定会赢的。」她郑重其事地对着瓶罐保证道。 「没错。」大石提高声音，转向众人，「各位，我们要上场了！」 * 有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龙马也不知道是否这句话言灵了。上午还挺明媚的天空，想不到午后没多久就开始下雨。青学前三场比赛两胜一负，输的那一场直接导致他们多了个伤员，被送去医院看骨折。 赢的两场也算不上顺利，几个人在雨水打湿的赛场上沾了一身泥，狼狈地走下场来，脸上倒还是挂着胜利的笑容。 还好，轮到自己时，天已经晴了，场地干了，等待她的是一个满状态的对手。 「你这个一年级的，还蛮有意思的。」 对手叫伊武深司，就是那个拿着球拍不动声色炫技的傢伙，明明一脸沉闷阴郁，想不到还是个话痨，临到比赛前还嘀嘀咕咕的。 「不过，也就这样了。我可没有输给你的打算。倒是没想到小杏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小白脸……切。」 龙马：「……」 小白脸？？ 居然是在说她吗？！ 「你说够了没有？」她抬手按住帽沿，按捺住情绪，沉声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对面反问。 「别磨磨唧唧的了！」刚刚输掉单打三号比赛的神尾明看得心急，在球场边替队友吶喊助威：「深司，给我十分钟内干掉那小子！」 多大仇啊。 第29页 「……唉。」伊武同学嘆了口气，「真麻烦。」 「那么——」接着，伊武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了龙马，顿时，她有一种被猎狗缠上了的不妙感。 「我特别讨厌在我面前耍酷的傢伙。」他慢吞吞道。 「是么？真巧，我也看不惯。」龙马淡淡表示。 「哼……讨人厌的小鬼。」伊武神情愈发不快，握紧手中的网球，「但愿你等会儿再也说不出大话。」 …… 网球是一种靠实力的运动。 龙马是这么认为的。 打得再好的蛇球，最终还是要靠体力与意志力坚持到最后一刻。 偶尔掺杂一点运气，比如，脚一滑被海堂打出了一个全场闭嘴惊艷的回旋蛇球，但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但显然也有和她观点相反的，比如菊丸，硬是在堪比熘冰场的地面上给对手耍了一轮特技网球，再比如不二，四两拨千斤的一手绝技「飞燕还巢」，美不胜收……不对，还不是被对面一力降十会的波动球给碾压了？ 眼下，自己这个对手也开始耍起了小手段。 没错，只能称之为无聊的小把戏而已。在龙马眼中，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痛！」 她浑身一颤，只觉得脸颊都要跟着抽搐起来了。 大石难得板起了脸，表情相当严肃：「痛就对了！你这个傻瓜，哪有人硬去接那种球的！幸好没伤到眼睛……」 桃城在一旁看着，忙问：「前辈，怎么样了？」 「所幸，只是上眼皮被割伤了。」大石皱眉，起身看向队友，「但不赶紧治疗是不行的，这场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还是弃——」 又是弃权？ 几个一年级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和不动峰的比赛是撞鬼了吗？先是河村前辈，为了帮不二前辈挡波动球，伤到了手臂，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呢，这边他们的新秀又英勇负伤！ 「完了！流年不利啊！」堀尾捂脸，绝望。 「别瞎说。」桃城喝止，「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输了就输了，我们部长还没上场呢！」 对哦。他们下意识地望向手冢，后者只是静静地看着负伤的一年级小朋友，一言未发。 而那位小朋友，却在此时抬起头，尽管左眼鲜血直流，却还浑然不觉似的，完好的右眼依然澄澈明亮，充满了执着的信念。 「抱歉，部长，我可没打算让你出场呢。」 真狼狈啊。 到头来，自己却是弄得比前辈们还要糟糕。龙马在心中嘆息一声。 原来眼皮一直跳，是预兆着会受到伤害吗……唉，早知道该多注意一些的。 不过，虽说狼狈，她可从未想过放弃呢。 「别闹了！」大石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放任这样的你上场，我不会允许的——手冢！」 他望过去，呆住了。 想不到，他给予希望的那个人，却似乎在可爱吉祥物的眼神请求下败退了！他居然拿着网球拍走过来了！ 不对，手冢是有原则的！ 大石急切地上前一步，眉头紧皱。其他人也屏息凝视，试图阻止的干和不二等人都安静下来。 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手冢部长，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短暂的沉思后，就将备用拍直接递到了龙马的手中。 「给你十分钟。」他给出了一道清晰的限制，「超过十分钟，就当弃权，明白了吗？」 没问题！龙马满不在乎地抬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血迹，依然信心满满。 不就是一个持续掉血的debuff吗？ 女人总是要经历这么一天的，千百年来，也没见她们虚弱地当场自毙嘛。 呵，对面什么花里胡哨的，看我打爆他！ 第15章 「这伤是网球打的？！」 老医生的眼镜都快掉下来了，连连感嘆唏嘘：「刚才骨科那边才治了个被网球打坏手臂的年轻人……」 龙马深沉脸：「嗯……」 这说的绝对是河村前辈了。 不过，比起医生敬畏的目光，更让她颇具压力的是站在她身后两个门神一样的存在。 比赛结束，本来龙崎教练第一时间就要带龙马来医院，结果手冢站出来主动表示：「我送他去吧。」 面对龙马疑惑的目光，他平静地解释：「答应过你哥哥要照顾好你的。」 「……」有这回事？ 她绞尽脑汁回忆，记不清了。 至于龙崎教练，起初有些意外，犹豫的目光在龙马身上打了个转，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就交给你了，手冢。」 说完，她给了龙马一个「你自己多加小心」的眼神示意。 可惜，龙马没看懂。 另一边的伊武深司同学倒是没在碎碎念了，只是满脸幽怨深远的眼神，努力传达着「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其实也不想来，要不是队长发话……好吧，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伤到底严不严重的但如果你要我赔医疗费的话……我得考虑一下」的复杂情绪。 真是很厉害。 直到医生处理完伤口，表示「修养几天就能恢复了」以后，伊武才松了口气似的，肩膀也放平了。 趁着手冢去领药，他又看向龙马。她正觉得有些头晕，在走廊外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无聊地拨拉着背包的拉链。 第30页 「喂，小鬼。」伊武开口。 龙马象徵性地抬眼看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虽然……」他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儿，才仿佛不太情愿地说了出来，「很抱歉，今天让你受伤了。」 这个道歉总算是很有诚意了，龙马唔了一声，其实也没对他产生多少怨气。 反正…… 「手下败将而已嘛。」她小声嘀咕道。 对方明显听到了，额头上跳出青筋，嘴角抽了抽，努力忍住：「果然，你还是太嚣张了，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不过，」伊武话锋一转，说道，「我是说真的，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也许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话又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顽强拼命的小鬼头，就为了接那一个球——很重要吗？」 龙马微微勾起唇角，反问：「对你们来说，比赛胜利不重要吗？」 「当然……」他下意识地答道，「但是，你……」 「那么，我比你更不想输。」龙马认真地说。 片刻的沉默，伊武挫败地嘆了口气，把头扭开。 「真是输给你了。算了，今天见识到传说中的二刀流，姑且也是个不错的收穫了。听好了，等下一次，你可就不要想着侥幸了，小鬼。」 「那就等都大会再说吧。」龙马满不在乎地说，挥挥手，「慢走不送。」 「……啧。」 伊武眉头跳了跳，终于还是离开了。 等他转身，龙马立刻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气。 虽然她的确在十分钟内赢得了比赛，但整个过程并不轻松。左眼受伤无法睁眼，导致右眼过度使用的疲惫感，剧烈运动的体力消耗，再加上大约是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疲睏中。 晕乎乎的，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对喔，今天都没有午睡呢，她睡意迷濛地想着，突然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睛。手冢不知是何时回来的，在她身旁站着好像有一会儿了。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龙马揉了揉右眼，打了个哈欠，拎起背包准备站起来，手冢这才开口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困……」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龙马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身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令她一时陷入迷惘，两秒钟后才迟钝地低头，看向身后—— ！！！ 椅子上居然有血？！ 这一惊吓足以让龙马瞬间意识清醒，却大脑空白，身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她还是有常识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完了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她飞快地意识到少女的青春期已经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但为什么是现在啊！ 完啦，现在该怎么办？！ 呆若木鸡的龙马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同样呆若木鸡的手冢部长。并没有产生欣慰心情的余地，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血管都仿佛停止流动了一般。 这回绝对发现了。 被部长，在这种时候，亲眼…… 心如死灰。 龙马缓缓地坐了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端庄。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坚定地开口，目不斜视。 手冢：「……」 外表成熟的十四岁少年正在陷入沉思。 那个，刚才他看到的，是那个吧…… 应该就是了吧。 龙马：「不是！！」 手冢：「……」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大眼瞪小眼。 龙马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赖在椅子上不走了。 表面上看，她还是很镇定的，实际上，指关节抓紧了座椅边缘，已经微微发白，小心翼翼地咽下口水。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吐出。 再抬头，却不料还未看清什么，眼前突然一黑。咦？她愣神之后，才发现是手冢把队服外套脱了下来，然后盖在了她的身上。 龙马习惯性地一抬手，遮住头发的外套便顺势滑到了肩膀上。到底是比她高一个头的国中男生，队服垂下来都快到膝盖了，绝对能挡住重点部分，安全得很。 意识到对方的用意，龙马却还是愣愣的，抓着衣角，脸上和心中的茫然加起来可绕青学网球场五十圈。 这……什么情况？ 他居然没有生气吗？ 手冢偏偏避开了她的目光，很冷静地问了一句：「龙崎老师是知道的？」 回想起越前龙马入部以来，他们教练的种种反应和态度，有些细枝末节的古怪处在此时此刻连成了一道完整的证据链，令他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今天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应让他送她来医院，是怕检查的时候被发现性别吧？ 然而，龙马其实并不清楚，摇摇头，想了想才回答：「她好像认识我爸……」 「你父亲是，」手冢顿了顿，不动声色道，「越前南次郎？」 咦，臭老头很有名嘛。 龙马坦诚地点头：「嗯。」 手冢又沉默了。 令人很慌张。 半晌，还是龙马率先按捺不住，试探性地开口：「部长……」 「越前。」手冢却打断了她的话，径直问道，「你打网球的目标是什么？」 第31页 这个问题，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提及了。问法稍有不同，但龙马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应该是一样的。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打败某人。」 「某人？」手冢追问。 「唔，也不止是他吧……」龙马顿了顿，「还有我哥？」 「你是说越前南次郎。」手冢语气肯定。 「嗯。」 她不太明白部长为什么执意要追究这种问题，见他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灰影，沉默不语，心下稍有些忐忑。 想要打败她老爸，不行吗？ 终于，手冢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啊？ 龙马一头雾水的，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等他的后续。 「身体有不舒服吗？」手冢却转移了话题，问她。 「啊？没有……还好吧。」龙马补充，「可能是失血过度，我现在有点头晕。」 她倒是坦荡无比，至于失血过度的原因，令一向稳重如山的少年耳垂微微泛起了红色。他镇定地推了下眼镜，以做掩饰。 「还能走吗？」 龙马估摸着，是在问自己还能不能走回家吧。 只要处理完现场的「遗蹟」，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她想着，坚强地点点头。 「真的没有问题？」手冢再次确认。 「嗯！」 于是，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可以——」 「如果是直接回家，当然没问题。」手冢说，「不过，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啊？」 他没多解释，只是拿出手机，将简讯界面调出来，把屏幕转给她看。 是来自大石的信息： 阿隆让我们在他家集合！他父亲请我们吃寿司，一定要带越前来哦！ ps：如果小鬼害羞的话，扛也要把他扛过来！相信身为部长的你一定没问题的！【握拳 还「括号握拳」！什么鬼啦！ 再说了为什么料定她会害羞啊？——不对，为什么是「害羞」啊！根本没这回事好吧！ 龙马风中凌乱，抬起头的时候甚至有些无措：「我也要去？」 「嗯。」手冢应道。 「我是说……」她迟疑着，「我还可以去吗？」 「嗯。」同样简短有力的回答，手冢明显看出了她惦记着的东西，稍作补充，「不必担心，我不会和他们说多余的事情。」 没错，龙马也相信部长保守秘密的能力。 但问题是—— 他可是青学网球部的部长啊，居然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地接受了「有个女生混入了男子网球部」这样的现实，没有任何意见吗？！ 「你希望我有意见？」 「当然不是……」龙马讪讪地低下头来。 「我或许能明白龙崎老师的用意。」手冢沉吟着，开口替她解惑，「从你的表现上，我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但是——」 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我确实有意见。」 如同沉重的一击棒槌，顿时，龙马心一紧，微微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结果，手冢又紧跟着来了一句：「今天不适合说这件事。」 「……哈？」 因为她才刚为青学赢得预选赛的胜利，为了不打击她，就不在当天把她赶出网球部吗？ 「如果我现在提的话，接下来几天你恐怕没办法安心养伤吧。」手冢继续淡淡道。 龙马继续失落：「哦……」 没事，她很坚强的，才不能让他看出来。 说完这事，手冢看了看手錶：「时间不早了，你得去换一件衣服。」 「我没有别的外裤了。」龙马说，「备用的都在学校社团里……」 「所以，我说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诶…… 哦……！ 龙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身体忍不住前倾了一些，立刻感觉身下气血翻涌的不适感，吓得又赶紧坐回去，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一动也不敢动，只怕一不小心就血流成河。 渐渐地，她开始明白手冢反覆确认她「是否不舒服」的用意了。 嗯……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小腹下坠，像是有什么东西搅在一起，咕噜咕噜地响。 就是大人们口中的生理痛吗？ 但好像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痛」，具体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只是，确实令她……浑身不适，不知不觉地扯紧了外套，靠在椅背上虚弱地缩成一团。 剧烈运动后的疲惫感重叠在一起，叫人昏昏欲睡。 「你还好吗？」 龙马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朝那头顶传来的声音望去。 穿着病服的少年关切地看着她。他半俯着身，稍长的发尾从脸庞边垂下来，细碎得有些凌乱，更衬出那张白皙的脸清秀俊美。 但不管怎么说，这副打扮，怎么也比她看上去更显得需要人关心吧？ 「我……」龙马刚发出几个音，就随着眉毛紧皱，舌头打结，额头冒着冷汗，半天没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是身体不舒服吧。」少年相当善解人意地说道，略显锐利的眼神扫过被外套盖住的大腿，好像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瞭然道，「是第一次，所以猝不及防吗？——你家人呢，去买橘子了吗？」 第32页 龙马：「……」 「抱歉，开个玩笑。」他从善如流地改口，目光落在外套的标志上，「你是在等男朋友回来吧？」 啊？等等？？ 少年显然把她这一身队服当成了「男友衬衣」一般的情趣，自顾自说下去：「难受的话，这个暖水袋给你吧？」 又是哪来的暖水袋？ 他变魔术一般从披在肩上的外套下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小包裹」，解释道：「这是一起住院的小朋友送我的，可能是担心我觉得冷吧。」 「……所以，你不冷吗？」龙马艰难地开口。 「不会哦。」少年微微笑着，说，「其实别看我这样子，平时我还是很健康的。显然，现在的你更需要吧？」 建康的人根本不会住院吧！ 少年眉间染上了些许愁色，但很快就消散了，继续温和地笑着：「如果是第一次，没有经验的话——特殊时期要注意保温，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虽然天气开始转热了，也还是不要喝冷饮比较好……哦，抱歉，习惯性地说教了。这些是常识，你男朋友肯定会提醒你的吧？」 「……」龙马。 不，她真的没有男朋友。 「女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少年站直了身体，看向走廊尽头。略显熟悉的身影轮廓并不令他很意外，只是觉得此时此地并不方便打招呼。接着，他便朝龙马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肩膀上挂着的病服外套随着动作飘起，使得其人神秘感十足。 龙马抱着尚有余温的暖水袋，再扭头，正看到手冢将纸袋放在了自己身旁。 「龙崎老师帮忙买的。」似乎担心她接受困难，手冢适时地补充了解释。 不到半秒，严谨的部长大人又更新了自己的说辞：「和她的孙女。」 啊。 …… 半个小时后，河村家的寿司店。 大石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兴沖沖地去开门：「你们终于来啦！我还以为——」 小鬼在耍性子不肯过来呢。 后半句话没说完，他低头，看向手冢怀里。 被公主抱的「害羞鬼」正双手紧紧捂住脸，想把自己当透明人。 「啊，这是……」大石缓缓抬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的。」手冢回道。「扛起来太累了。」 我不是真的这个意思啊？！ 第16章 龙马靠在桌子边，一副蔫蔫的模样，和此时此刻，庆祝预选赛旗开得胜的氛围相当违和。 前辈们表示非常理解：今天比赛确实很辛苦，不过别睡着了啊，多吃一点！ 青春期的少年们胃口相当得好，端上来的一盘盘寿司，转眼间被争抢一空。龙马还在发呆，不二相当好心地将他面前的碟子递过来，问她：「要尝下这个吗？」 「喔，多谢。」她伸手就要拿，却不料伸到一半，那碟子就被另一边的手冢不动声色地挡下了。 龙马抬起头，不明就里。 「这是辣的。」他一针见血指出了不二的「意图」。 不二轻笑一声：「这是芥末啊，很好吃的。」 「芥末啊。」龙马嘀咕。她当然吃过，吃还是吃得下的，芥末的味道与其说辣，不如说是「呛」。不过，就算再喜欢芥末的人，若是毫无准备地一口吞进去，恐怕也会泪流满面的。这难道就是不二想看到的画面？ 哼，她才不怕。 龙马正准备接下这个挑战，突然想起医院里偶遇的好心人提醒自己的话——少吃刺激性的食物？芥末应该也算吧——她动作一顿，迟疑着还是收回了手。 「不二前辈真是好厉害。」她棒读，「用心险恶啊。」 「怎么会？」不二笑眯眯，「不能享受芥末美味的人，我才觉得可惜呢。」 「以后再说吧。」龙马撇嘴。 「真的不要？不觉得饿吗？」不二用目光示意着身后那几人，「这些傢伙可不是会手下留情的喔？」 什么啊，龙马不以为然，搞得她好像抢不到东西吃似的，只不过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思放在食物上面好不好？ 「我自己就可以——」 「少啰嗦。」对面的海堂终于看不下去似的，突然拍桌，差点把人吓一跳。 只见他一眼瞪过来，跟着就是把装满了鱼籽寿司的碟子推向这边，凶巴巴地说：「要吃快吃，别说前辈欺负你。」 「……」我没这么说过啊？ 龙马纳闷。 不过，有这种好事，怎么能不接受。她相当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来自前辈的赠礼，抓起一个寿司往嘴里塞：「那就多谢前辈咯。」 「哼。」海堂扭头，作不屑状。 另一桌的桃城收回目光，和菊丸小声议论：「真不可思议，这居然是毒蛇会做出来的事情！」 「没错。」大石插嘴，深沉脸道，「你们是没看过他偷偷餵学校附近的小猫吧？」 几人惊嘆：「嚯！」 「就是跟这一模一样的。」大石继续说完。 「嗯……」他们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餵小猫？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海堂薰？？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似乎也变得……但是等等，现在他投餵的这个人是龙马啊？！ * 吃饱喝足后，龙马终究还是没抵抗住席捲而来的困意，在队友们嚷嚷着要打电动的时候，她已经头一歪，趴桌上睡着了，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以及是怎么回家的。 第33页 直到去参加部活的时候，她才从议论纷纷的正选口中得知了那之后的事情。 「越前，没想到你还有个哥哥啊！」 桃城兴奋地过来拍肩膀，力气虽不大，龙马却依然感觉自己被他拍得整个人都抖了几抖，跟打喷嚏的感觉一样，血突突地往外掉，汹涌澎湃。 ……啧，当女人真麻烦。 她若有所思地开口：「所以，我原来是——」 「嗯，你哥哥把你背回去的。」桃城补充，「对了，是手冢部长打电话通知你家人的。还以为来的是伯父，没想到……你哥真好啊！」 结果他本人完全没提一个字！害得龙马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梦游了呢。 「感觉好酷哦！」菊丸眼睛也亮晶晶的，「吶吶，小不点，他打网球一定很厉害吧？」 「嗯。」龙马不假思索点头，迎来一阵感慨。 「果然！」 「连越前都这么承认——」 什么叫连她也？她一直很实事求是的好不好。 「有这样的家人，真幸福啊。」 不知是谁说的这一句，龙马怔了一下。家里人会打网球，这很值得羡慕吗？下意识地，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并不是德川和也，而是那个臭老头得意欠揍的笑脸。 德川是很好，可折腾她十多年人生的傢伙叫越前南次郎。 令她牙痒痒的，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打倒他，然后可以把网球拍扔到他脸上，再傲慢地走掉的人。 打网球对她来说，就是不断地练习，然后努力朝这个目标奋斗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她好像也失去这个机会了。 龙马想到这里，抬起头张望一圈，并没有看到手冢的身影。 那天他说的「之后再谈」的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告诉她呢？她一边思考着，慢吞吞地走向球场。 眼伤还没好，纱布也还没拆，干没有给她安排太重的训练任务，倒是将一份修改过的营养菜单递了过来。 内容丰富，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但是没来得及感动几秒钟，龙马看清了个别显眼的词彙，脸又垮了下来：「一定要这样吗？」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觉得是有必要的。」干回答得很坚决。 这傢伙本来就是个子超高的三年级生，还摆出了助教的姿态，拿气势压人，龙马忍声吞气把菜单收起来：「我回去会好好看的。」 「一定要照做，明白吗？」干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知道了。」 就这样浑水摸鱼地过了几天，伤口终于痊癒，另一层掉血debuff也没了，龙马终于身心都得到了放松，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抓着人打一场痛快淋漓的比赛。 结果，德川和也从厨房里出来，把一碗红糖水放到了她面前。 「……」 什么意思！ 「最近闲来无事，和伯母学的。」德川解释，「而且，这是你学校前辈提供的菜单。」 龙马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说你那天血溅球场，要好好补血来着。」德川说，「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龙马看向那碗红糖水，面带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喝掉了，抹掉嘴唇边的水痕，嘟囔，「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心理作用而已吗？」 「晚上回来给你做茶碗蒸。」 「！！」 龙马飞快起身：「我去学校了。」 「嗯，」德川淡淡地应了一声，眼中似有笑意，「别忘了带便当。」 说回学校的事，龙马出门后，脚步便放慢了，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最近都没怎么在部活的时候见到部长，是不是对方有意在回避呢？现在伤已经好了，他大概就要严格地将她开除网球部了吧。 在社团里的这些时间，虽然短暂，但遇到的前辈们都是相当好的人，龙马难得地也产生了几分不舍的心情。 跨入球场前，她不禁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上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日的社团活动还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恢复到正常的训练量，小幅度增加的铅块负重，还有干，照例盯着她的数据资料嘀嘀咕咕地研究着，不知道又想打什么主意。 除了他用来胁迫全员的可怕蔬菜汁以外，什么也没发生。 龙马忙里偷闲往球场边看了一眼，发现手冢正在和龙崎教练说着什么，大石在旁边听着，偶尔点头，偶尔补充几句，接着教练离开，两人又回到球场继续训练。 「都大会也快开始了呢。」桃城望着那边，「最近大概会很辛苦吧。」 「训练吗？」 「不是，是另一件事。」桃城意味深长地，「你是新人嘛，还没见识过，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龙马其实已经想通了，既然手冢不来找她，她也就毫无负担地继续当做无事发生，完成了一天的训练。 依旧是慢悠悠地跟一年级生整理球场，等其他正选们都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她才过去，最后一个进洗浴间，飞快地从头到脚沖了一遍，换好衣服出来。 已经到了黄昏时刻，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龙马坐在椅子上擦着头发，一边单手将球拍和毛巾塞进包里。就在这时，部活室的门轻轻敲了两下。 第34页 她停下动作，看过去：「部长？」 手冢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啊，终于要来了吗？ 龙马歪头和他对视了半天，后知后觉地想起，赶紧站起身来，表情也变得严肃了。 那就来吧。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坚定道。 正要开口的手冢一愣，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接着恢复了平静：「原来你已经猜到了吗。」 「嗯。」 「那很好。」手冢微微颔首，接着伸手进口袋，掏出了一颗网球。「我不想那么早跟你提起，就是担心你这几天沉不下心来继续训练。」 ……等等？这跟她想像的发展好像不太一样？ 龙马短暂地迷茫了一下，还是目光被一道抛物线所吸引，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将对方扔过来的球一把接住。 「越前，和我比一场。」 手冢声音沉稳，注视着她的目光也十分认真。 龙马看了看网球，再看向手冢，僵硬的表情逐渐松动了：「这算是，宣战吗？」 「嗯。」 听出她话音中流露出来的兴奋，手冢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着，但最后，他只是报上了一个地点和时间。 *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龙马对于挑战强者向来都是很期待的。 德川一眼就看出她与平日的不同，问清情况后，若有所思：「你们部长啊，那个叫手冢国光的少年……」 他微微蹙眉，回忆起那日的初次打交道的情形，眉间似乎显露出几分担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龙马舀了一口蒸蛋，随口道。 「我并不担心网球的事情。」德川心道，本来在意的问题，已经被人注意到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产生了担忧。 在此之前，自己为什么不管呢？他摇摇头，轻嘆一声。或许是越前南次郎的态度，令自己迷惑了吧。难道，他也在等待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吗？——还是，只是单纯地希望龙马有朝一日自己解决？ 「那你在想什么？」龙马问。 「我在想，有种人的存在，对你很危险。」德川缓缓答道。 龙马：「……」 呃，完全不明白。 「你们部长很厉害。」德川继续说。 「是吧。」龙马抿了抿唇，与有荣焉的样子。 「你……」德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许久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切，这些故弄玄虚的大人。 到了约定的周六早上，龙马精神抖擞地下楼吃早餐，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被越前南次郎看得一清二楚，满脸坏笑地凑过来：「哟，少女，又去约会啊？和谁啊？——神奈川那位小伙子吗？」 「不，是东京的。」龙马一本正经的回答反而令他愣住了。 她穿好鞋，背起包，扬长而去。 然后，便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被无法战胜的对手打倒。 准确地说，是非常惨痛的失败。 好在，这种失败不是一次两次了。本能的郁闷和失落过后，龙马收拾好心情，默默地捡起左手脱力后掉在脚边的球拍，掸了掸灰尘。 帽沿下的刘海沾满了汗水，变成一绺一绺的，黏糊糊的有些难受，她胡乱地抹到两侧，将球帽摘下，让风吹拂过汗湿的额头，顿时凉快了许多。 对面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背光下，龙马难以看清手冢的神情，但想必自己的狼狈早已呈现在对方眼中，无法逃脱。若说完全不沮丧，那是不可能的，但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痛快的失败，也没法让她立刻兴奋起来，期待有朝一日的「」。 真要分辨的话，此时此刻，她心中最多的还是茫然吧。 手冢部长会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这一场比赛，难道会只是为了单纯的决一胜负？想也不可能。 那么，又是为什么？ 头顶的高架桥上，传来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 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十分安静。 龙马，与这个无法战胜的强者，仅仅隔着一个球网，眼中注视着彼此。 「越前。」手冢终于开口，充满深意的目光还是让人难以看懂。他又一次，重复了那日的问题—— 「你打网球，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7章 大概是比赛的时候太专注了，龙马并没有留意到有人远远地看着他们——除了部长以外，居然还有人把她这副模样看在眼中。 比赛结束得太快，时间还很早。离开网球场后，她独自走在路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龙马回头一看，是大石。 彼此心知肚明的问好，然后无言。大石陪着她走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开口。 看他一脸关切，可能是想来安慰她的。其实没必要，龙马心想，但也不便拒绝对方的好意。 快到车站前，大石才斟酌地打破沉默：「越前。」 龙马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大石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不要太把今天的胜负放在心上。」 岂止是担心，大石心里其实焦虑极了。 作为网球部的副部长，他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方方面面，一点都不比部长的职责轻松。 第35页 他既担心尚且年轻的龙马受到打击一蹶不起——这不是不可能的，很多选手，越骄傲越有天赋的年轻人，都很可能被某次失败断送前程。他基本能够明白手冢的用意，是为了后辈好，但如果做过头，揠苗助长，岂不是毁了别人的网球生涯？ 另一方面，大石还惦记着手冢的伤势。最近去医院复检的时候，他几次都跟着去了，医生的嘱咐也听了不少。 刚结束的地区预选赛，教练没有安排手冢出场，除了对阵的考虑以外，也是想着不要给他的手带来太多负担——对不动峰的那场，还是多亏了龙马的强势反击。 谁想到，手冢自己浑不在意，比赛没机会上场，就主动要和龙马来一场，连绝招都用上了，看这架势，还是不遗余力的……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有没有数啊！ 可惜，那是他们的部长，大石没有立场对他指手画脚，只能跑来关怀小后辈了。 太多烦恼，大石不敢表现出来，自己一个人闷着，心里堵得慌。而龙马望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让他更担心自己是不是被看穿了。 罢了。 大石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手冢是很喜欢你的。」 嗯？ 她忍不住抬眼，眉毛一挑，似乎吓了一跳。 「很意外吗？」 龙马有点不知所措，缓缓点头。 「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大石说着，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浮现出笑容，「我就会想起我们一年级的时候。那时的手冢，他也……」 他也——怎么？ 大石却没有说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太有压力。」 「不会。」龙马答道。 她仰起头，帽沿下的表情依然平静而坚定。大石一愣，眼中闪过几分诧异，接着涌上来的是欣慰：「你们确实很像。」 她和部长吗？ 这是哪门子的滤镜啊，龙马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大石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没错，我应该相信你……应该相信你们的。」 「相信什么？」她似有不解，突然问，「大石前辈认为，我能够战胜部长么？」 这样的话，换成从其他任何一个一年级生口中说出来，只会被人认为不知天高地厚吧。大石听着，不禁笑了：「如果是你的话，总觉得会有无限潜力呢。或许，手冢也是看重了你的这一点？」 龙马不语，望着由远而近的班车，再看向大石。 是时候告别了。 「那个，」大石踌躇了一下，问，「我可以知道，手冢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吗？」 * 德川看着那个孤单的身影回到家中，放下球包，取出一只网球拍，便径直朝自己走来。 还没等龙马开口提出请求，他便已经起身：「走吧。」 「不必客气。」她说。 「嗯。」德川颔首。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打出了全胜。 一局终，黄色小球滚到草地里无人问津，对面球场的小姑娘放下球拍，仰躺在地面上，将球帽盖住脸，遮挡过于刺眼的阳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德川走过去，在她身旁停下。 「今天，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许久，帽沿下传来闷闷的回应：「是吧。」 是发生什么了吗？德川却觉得没必要问出口。 他回忆着方才对局的印象，沉吟着说：「你似乎……很高兴。」 明明毫无反击之力，却越战越勇，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拼尽全力。 好像年轻人就该这样，充满无限的激情与斗志。 「我突然觉得，」龙马摘下帽子，翻身坐起，「网球还是很有意思的。」 「嗯。」 「无论如何，我都想赢。」 德川点了点头：「这并不容易。」 「没错，不容易。」龙马认可了这一点，再道，「但是，这样不是才更有趣吗？有很多强大的对手等着我去打败——我会变强，变得更强，更强！然后，拿下比赛！」 本来只是自言自语的誓言，突然她转过头来，问：「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德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 「为什么不行？」 两人齐齐回头。不知何时从庙里出来的南次郎，双手环胸，正看着他们，脸上还是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但眼神饱含深意。 龙马微微抿唇，避开了目光。 南次郎笑，吊儿郎当地问道：「今天去哪里玩啦，这么开心？」 她没有回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要出去一下。」 「现在？要吃晚饭了哦？」南次郎眼见她双手空空朝门外飞奔而去，不由提高声音喊道。 「回头再说！」 龙马头也不回地跑了，南次郎无奈地耸耸肩，转向德川：「哎，你说现在的孩子——」 德川出神地望着前院的方向，答非所问：「她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啊？哦……是啊。」南次郎不置可否。 「我一直有个困惑。」德川忍不住道，「您对龙马，到底怀着怎样的寄望呢？是世界一流的网球选手吗？」 如果说是，对于一个年幼的女孩来说，是不是太过于沉重了呢？在她还完全不懂事的时候，就强迫她与网球为伴……可若说不是，对如今的龙马，又何尝不是打击或者否定？ 第36页 「或许是。」 「或许？」 男人转过身去，慢悠悠地走向寺庙，摆了摆手：「但那都要看她自己啦。」 * 龙马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没带手机，也不知道手冢家在哪里……想都没想就跑出来，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等明天回到学校再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算了…… 龙马放慢脚步，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逛了几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她第二次从花店前经过的时候，里面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越前？」 「不二前辈……」 褐发的少年愣了下，笑起来。他怀里捧着一盆紫阳花，空闲的左手朝她招了招：「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嗯。」 「难道你迷路了？」 「不是，」她犹豫了一下，「你可以带我去找部长吗？」 「当然——」不二话音一顿，「可以。可是你怎么会这么问？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我可以帮你打电话。」 「不用。」龙马摇头，「我想当面说。」 不二注视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一定很重要吧。」 「没错。」龙马郑重道，「这事关我是否能继续留在网球部。」 ——「不用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那是比赛后，手冢对她说的。 这么……严重？ 不二诧异地睁开了眼睛，一时失语，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虑。 他开口道：「跟我来。」 …… 那是一栋典型的日式宅院。 不二按响门铃后，礼貌地向里面的女声说明来意，然后退下来，看向龙马，笑意温和：「那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龙马没跟他解释来龙去脉，不二也就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自觉表示回避。 「多谢了，不二前辈。」她说。 「不客气。」 龙马看着不二抱着那盆紫阳花走向街边的阴影处，再回头，院门刚刚打开。 手冢对她此刻的造访，显得很意外，眉毛纠结地抖了一下：「要进来吗？」 「……」 「那你就在这里说吧。」手冢嘆了口气，妥协道。 但事到临头，龙马反而脑海空白。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竟然想不到自己为什么气势汹汹杀上门来。 ——本来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冷静！深呼吸。 好了。 「我有一个无礼的请求。」龙马开口道，背在身后攥紧手指。 手冢用眼神示意，你说。 「我想……留下来，和青学的大家一起，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她重复了一遍，「很想，非常想。」 「为什么呢？」手冢声音依然淡淡的。 「因为，我很喜欢……这样打网球的日子。」她越说越小声，咬住了下唇。 平常，龙马是不爱说这么多话的，以至于像这样直白地表达心情，应该也是第一次。一边说，她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说话太急造成的，胸口也急促地起伏几下，才慢慢平静下来。 「但我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龙马继续说，「在没有别人发现举报以前，应该由我主动提交退部申请，这样才……」 才不会因为违规而取消成绩，断送前辈们这一年的希望。 是因为喜欢网球，她才会坚持这么久。 不是单单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和臭老头置气。她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地方，是时候该走出来了。 她一定会走得更远。 说到这里，她已经释然了，心中郁结已久的气终于吐出：「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承蒙照顾，我会——」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手冢微微蹙眉，仿佛有些困惑的样子。 「……呃？」 「我只是想让你回答我的问题而已。」 龙马仰起脸望着，更困惑。 「现在，你的觉悟我已经看到了。」手冢缓缓道，「这就足够了，明天的训练继续努力。」 「可是？」她一时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耍自己，脱口而出，「这样是违规的——」 「如果被发现的话。」手冢纠正。 龙马瞪大眼睛，有点懵。 意思是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就可以了吗？ 这种话，居然是从学生会长的口中说出来的？！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 手冢轻嘆一声，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你没必要想这么多。」 「我……不明白。」她皱眉，表情十分纠结。 敢情她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批准入部申请，以及提交正选名单的人是我。」手冢平静地说，「如果除了任何事情，责任都在于我。」 「可那时是我瞒着大家——」 「我现在知道了。」他打断，一脸坦然得像在说「没错，我就是共犯」。 龙马眨了眨眼睛，没回过神来。 「已经天黑了。」手冢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蹙眉，「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她下意识地说。 「要进来吗？」手冢问。 ——来自部长大人的晚餐邀请。 第37页 龙马的大脑有点混乱：「呃，不二前辈他还在那边——」 等我？ 她甚至没机会把话说完整，也来不及转头去寻找不二的所在。 「哦，不用管他。他很熟悉这边的路的。」手冢说。 「诶……」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烤鱼。」他不动声色地说着，回头朝屋里的方向看去，「我母亲的手艺还不错。」 嗯？烤鱼？！ 龙马大概是饿昏头了，稀里糊涂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温暖的日光灯落在头上，有那么一瞬间，望着前辈的身影，她的视线被灯光刺得有些模糊。 是啊，龙马突然想道，能够来到青学，真是太好了。 第18章 「我不开心。」不二说。 中午，学校餐厅人满为患，龙马端着托盘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便看到唯一的空位……对面，坐着不二。 他朝自己挥了挥手，这就是看到了。 避无可避，龙马走过去，坐下，开始听他吐诉。 ——这就是手冢部长请她吃饭，结果要她来付出的代价。 为什么你不去找部长算帐啊？！ 是不敢吗，绝对是吧，所以这就是在欺软怕硬对不对！ 不过，事实上，说起这事，龙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面对不二饱含谴责的注视，她有些底气不足，干巴巴地说：「因为部长说，不二前辈喜欢吃辣，不合口味，就没有——」 当然，第一时间是要撇清关系啦。 未果。 「哦，这个我知道的。」不二答道。 于是龙马疑惑：那你还计较什么？ 「看在我那么担心你的份上，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吗？」不二略显忧郁地嘆了口气，一手托着侧脸，一手用勺子搅着面前的罗宋汤，「真让人伤心啊，越前。」 「并没有……」她企图辩解。 不二默默望着她。 「……」 龙马回望：你到底想干嘛？ 对面的少年展颜一笑，终于露出真实意图：「作为补偿，陪我去个地方吧。」 * ——想要给姐姐买生日礼物？ 这理由真是无可挑剔。 今天放学时间比较早，龙马想着反正没事干，要逛街就去逛吧。一路跟着不二来到他指定的礼物挑选地点，抬头一看，她不由陷入沉思：「不二前辈……你确定那是你姐姐，不是妹妹？？」 而且还是八岁以下的那种！ 看到外橱窗展示的粉色系花里胡哨的玩偶熊与公主裙，龙马心中充满了质疑，频频侧目。比她还年长两岁的不二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感觉我一个人的话，不好意思走进去呢，只好麻烦你了。」 不不不，不二前辈你的话，只要换一身衣服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两人可以壮胆呀。」不二回答得理直气壮。 「……」所以要拖她下水啊。 龙马无声地嘆了口气。遇到这样的学长，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上去了。 三层台阶之上，是贴满了纸花的玻璃门，打开时头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伴随着铺满而来的香氛与冷气，让人心情愉快。 这大概是生下来作为女孩子的龙马第一次走近符合性别身份的地方。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拘谨，再看旁边的不二，可比她从容自如得多了，顶着四周望过来的无数道目光，拉着她一路往里走。 「真的没问题吗？」龙马不愿动。 「当然，不要以貌取店。」不二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说，「这里可是饱受好评的，女性顾客上至99岁下至九个月——不信，你看。」 不二说着伸手，指向斜对面。 龙马扭头，只见花甲之年的老婆婆提着布袋悠悠走过……头上别着一个大紫大红的发夹。 还真的有啊？！ 「这边。」 不二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在琳琅满目的柜檯前停下。龙马边走边张望，慢腾腾地挪到他身旁站定，好奇地问：「你想买什么？」 「嗯……没想好呢。」不二苦恼地拖着下巴，作思考状，「越前，你觉得呢？」 龙马答道：「我没有经验。」 「你不是也有姐姐吗？」不二问。 「呃……以前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回国以后。」龙马顿了顿，补充，「不是亲姐姐。」 潜台词就是，和你这种从小跟姐姐长大的人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就别问我了。 「唔，你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么？」不二继续，「比如，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 「什么叫如果是我？」 龙马反问，面上状似茫然，心里却冷不丁敲响了警钟。不二学长说话总是有一半藏一半的，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怎么动不动就有试探的意味…… 还是说，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在想什么呢。」不二笑吟吟地，「我是说，如果是你给姐姐挑礼物呢？」 「哦……」 于是龙马想，菜菜子表姐是大学生，多半不会看上什么小娃娃大布偶的，不二姐姐的年纪可能更年长些。成熟系女子的话…… 她绞尽脑汁，翻找自己微薄的常识，犹犹豫豫地问：「口红，什么的？」 「唔……」不二耐人寻味地拖长了声音，不置可否。 第38页 「不行吗？」龙马问。 「没有哦，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啊。」不二笑。 「我妈买的杂志上都是这些东西。」她老实回答，「衣服啊，鞋子或者化妆品之类的。不过，其实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啊。」不二惆怅道，「女孩子真是复杂的生物呢。」 这么说自己的姐姐，没关系吗？ 龙马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要不要问问店员？」 总算有点建设性的建议了。不二点点头，转向柜檯边穿着制服的小姐姐。 这里的店员小姐姐也是经验丰富，如今看到两位初中生打扮的少年出现在这种地方，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听到不二说明来意，店员姐姐的态度十分热情，将他们带到专柜前，开始了一番口若悬河的介绍：这个品牌怎么怎么样，那个款式是什么今年的新品，保证适合20到28岁之间的女性！买过的人都说好！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龙马听了一会儿，两眼发晕，接着便放空大脑，望着大厅中央的糖果堆发呆。 不二笑容不变，却微微摇晃了一下，没忍住，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小声道：「你觉得怎样？」 嗯？ 龙马突然回神，眨巴下眼睛，扭头：「什么？」 一脸真诚也掩盖不了她完全没听进去的事实。 不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她，眼神好像在说：说好的补偿呢？ 「……」好吧。 龙马果断说：「我不懂。」 「嗯，我也不懂。」不二同样真诚地说，「哎，那么，该怎么办呢？」 店员小姐姐看他们状况外的表现，也早有预料般地摆出一副「哎我就知道，男人怎么会懂这些」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友情建议道：「没关系，两位可以四处看看。」 四处走走？龙马起先觉得没什么，刚走出两步，就反应过来了：不行，会要命。 不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个没留神，朝左边走两步，迅速被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大学生包围： 「小哥哥是来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的吗？」 「不是？那就是单身咯，太好了！」 「小哥哥有没有推特呀？加个好友不？」 …… 被香水和脂粉紧紧环绕，连维持稳定的站立都有些艰难，不二依然不动如山地微笑，一一回答：「谢谢，没有哦，不了吧。」 真是熟练的回答呢，平时没少经历过吧？啧啧啧。 龙马在一旁歪头看着，见他好不容易摆脱包围圈逃离，旋即放下了标准的校园王子式微笑，换上一脸愁容，望着自己制服上衣领不知道沾上的口红痕，微微嘆气。 「其实前辈内心在暗爽吧。」龙马没忍住点评道。 「怎么会这么想？」不二尝试用食指抹去痕迹，不太有用，也就放弃了，耸耸肩道，「回到家肯定又要被姐姐笑话了，唉。」 「这可能是气质的问题。」她煞有介事地说，「你看她们完全就当没看到我一样——」 话还未说完，龙马被按住脑袋揉了一把头发：「……餵。」 「因为你还小啊。」不二松开手，又笑了起来。 「什么嘛，我在学校里明明也……很受欢迎。」她小声嘀咕。 「嗯，是啊。」不二从善如流地点头，接着问，「越前原来也有关注这些事情吗？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 「就算不关注也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吧。」龙马撇撇嘴。 「是吗？不是嫉妒？」 「……啊？」 「没什么。」 她茫然。 在对成熟的大姐姐敬而远之后，他们开始转移阵地，朝另一边的毛绒熊们接近。 一脚踏入儿童天地，不二身边立刻缠上了三四个幼稚园小孩，穿着统一制服，甜甜的声音：「大哥哥，能不能陪我玩呀！」 「大哥哥，你好漂亮，我可不可以当你的女朋友？」 「大哥哥，我长大以后可以娶你吗？」 不二：「……」 龙马：「……」 惊了，现在的小学生、哦不，是幼稚园小朋友都这么早熟了吗？！ 龙马默默扭头，望空气：「真是红颜祸水啊，不二前辈。」 「真是伤脑筋啊。」不二的目光看了过来，似乎看不惯她这副表面沉痛实则幸灾乐祸的表情，双目对视，定格两秒后，湛蓝的眼眸中光芒一闪。 顿时，龙马有种不妙的预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同样是出色的网球运动员，不二的反应速度又怎么会输过她呢？ ——啪，手腕被人扣住。 「啊。」 我就知道！ 龙马挣扎未果，不二一把将人拉了过去，相当熟练地顺势搂过肩膀，贴近自己，显得亲昵又自然。 比起社团里其他恨天高的前辈，不二的身高还算平易近人，两人走在一起没什么压力。龙马原本感觉还不错，却没想到，此时此刻，不二居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对那群小屁孩说—— 「不可以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等等，你？！ 小屁孩们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哇！」 第39页 接着，她们开始生动展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老练。 「果然，比起可爱的女孩子，大家都更喜欢可爱的男孩子吗？」看上去七岁不到的小女孩a缓缓摇头嘆气。 龙马：「……」 那个，男孩子什么的，其实我…… 「不可以！」十岁的小女孩b握拳，眼睛里闪动着不甘的火焰，「别人就算了，我怎么可以输给男人！」 「……」 你的志气真伟大。 最后，还是家长们结完帐过来解围，把小女孩们好说歹说地劝走，才将两人解救出来。 感觉到身侧的热度渐渐褪去，龙马松了口气，一抬头，不二还在对着自己笑得温柔。 「很配合哦，越前。」 配合个屁！是你抓着我不肯松手好吗？！ 不二托腮，开始思索：「不知道带个女朋友回去，能不能让姐姐高兴呢？」 小小年纪，在想什么呢。 早恋是不可以的知道吗？！ 第19章 龙马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我觉得你听懂了。」不二说得诚恳，笑容明媚。 「没有。」 「有。」 跟小学生吵架似的，这样下去无不无聊啊。她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想要女朋友的话，前辈自己去找好了。」 「不是我想找，是长辈想。所以才需要应付呀，懂吗？」不二一本正经地解释。 嗯？不想找女朋友？ 龙马眉头一皱，顿时侧目，敬而远之：「难道你想找男朋友？」 「……不，不是这个意思。」 虽说如此，龙马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右侧挪了几步。就在这时，风铃声叮叮噹噹地响了起来。 黑发少年推门而入，一身黑白制服显得气势汹汹的，披在肩上的外套随风晃动，平淡的目光扫来，接着，便与她对上了。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龙马并不会特别去关注，只因为这里是雌性生物的聚集地，被这样一个清冷隽秀的少年闯入，实在突兀。 「啊……」身边是此起彼伏的轻微抽气声。 可迫于他那冷冰冰的模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被外表所吸引的人竟然无一敢上前搭讪。 少年巡视一般的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因为龙马就在旁边，便顺口问了一句：「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喜欢什么礼物？」 ？？ 怎么回事，她的装扮已经拙劣到是个路人都能发现的地步了吗？！ 龙马，呆若木鸡。 感觉到对方不像是普通人，不二的危机意识十分强烈，眉毛微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侧身将龙马挡住，微笑：「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搞错？ 搞错什么了？那人也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这一来，眉眼间隐隐自带的杀气却好像消失了，这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他显然没把这细节放在心上，继续说：「十四岁左右吧，还是要高一些的。」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手，随意地在龙马的头上十公分处比划了一下。 龙马：「……」 喂，扎心了。 「那要看对方喜欢什么了。」不二忍住笑意，问，「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唔。」少年沉吟片刻，「喜欢……看漫画？」 「有喜欢的人吗？」不二继续问。 少年沉默。 「好像是游戏里的纸片人。」 「……重度御宅吗。」不二若有所思。 龙马抬手，指向左侧：「手办区，请。」 两人目送黑发少年离去，窃窃私语。 「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凶的人，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一面。」 「嗯嗯。」不二点头，望着远去的背影，那鲜红的袖章依旧醒目无比，「还是个风纪委员呢。」 「风纪委员好像都很凶。」龙马回忆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真田好像也是他们学校的风纪委员长？ ——某次，她听剑道馆里的几个学员聊起来提到的，结果下一刻，被真田逮了个正着。 一人给了一个暴栗。 惨叫声中，真田面无表情道：「太松懈了！」 他转头，凌厉的目光盯住了正打算偷偷开熘的龙马。 「我只是路过！」她立刻申明。 真田倒没说她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你太天真了。」 「？」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喜欢披着外套的傢伙。」他点到即止，一脸轻描淡写地，「你以后会发现的。」 「……但应该，还是不错的人吧。」龙马回过神来。 虽然看上去很中二的样子。 「是吧。」不二笑了笑，正欲转身，头顶又传来熟悉的风铃声。 他们齐刷刷回头，果然，又是一个不速之客。 是个帅哥！ 门口的服务生脸红彤彤地跑上去，问：「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这完全是废话。 不二和龙马对视一眼，心想。 会来这种地方的男孩子，难道还是来给自己买东西的吗？ 不过，也可能是跟不二一样，给家里的姐妹挑礼物……龙马看向身后，几个拿着手机跃跃欲试想要去讨要联繫方式的女孩躲在货架旁，小声地交谈着，或许她们心里就是怀着这样的希望？ 第40页 果不其然，那彬彬有礼的红发少年开口道：「谢谢，我想给人买礼物，但还不太清楚什么比较适合。有什么推荐吗？」 「请问，是给什么人的礼物呢？」店员姐姐又问。 「唔。」少年似乎略感困扰，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是一个……朋友。」 「生日礼物吗？」 「非要说的话，大概算是赔礼吧？」 「哦，因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店员瞭然点头，正要说下去，却被对方打断。 「不是因为感到抱歉。」少年笑了笑，平静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有些日子没见了。」 店员有些茫然，只好问：「对方，是怎样的女孩子呢？」 少年陷入沉思。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龙马。 「是一个，」他慢慢地回答店员的问题，「很温柔的人。」 龙马默默地后退到不二身侧，借住他的身体挡住那边投来的视线，小声问：「我看上去跟他滤镜里的人很像吗？」 温柔？？ 不二笑：「谁知道呢？你都说了是滤镜嘛。」 …… 折腾到最后，不二还是接受了「买支口红送给姐姐」——来自龙马最初的意见。 为此，她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被柜檯的小姐姐和不二协力按在椅子上，挨个给他试色。 「嗯，这个好看。」 龙马听着不二和小姐姐交流意见。 「这个也好看。」店员极力推销，「仙女款，今年热销的！」 「太成熟了吧……」龙马不自在极了，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只觉得惨不忍睹——剧里的艺伎也不过如此了吧——抬手就想抹掉，被一边抓住一只手腕。 「等等，我拍下来看看，对比一下。」不二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一边找角度拍摄，一边点评，「嗯，对你来说是太成熟了，不过挺适合我姐姐那个年纪的。正好，你的肤色也偏白，参考性还是不错的。」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都不懂的吗？怎么突然说得头头是道了啊？！ 「……」 男人都是骗子。 龙马开始放空大脑，眼睛盯着空气发呆。 最后，不二心满意足地结帐，提着一手的袋子，跟她往外走。 「作为感谢，这个赠品就给你吧。」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是那位姐姐给的香水小样。」 「给我？」 龙马接过，包装上印着粉色的樱花瓣，显得少女心十足。她迟疑：「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唔……不知道，感觉很适合你？」不二这个回答得没头没脑的。 龙马忍不住看过去，只见他眉眼弯弯：「樱花不喜欢吗？」 「也不是……」 问题在于，正常的国中男生会给社团里的后辈（同样是国中男生——至少表面上是）送樱?花?味的香水吗？！ 给里给气的，龙马不自觉打了寒噤。 他们走到门口，又遇上方才那位少年，也挑好了礼物，被好几个店员小姐姐簇拥着送出来。 「欢迎下次光临哦。」她们脸上带这样遗憾，好像有些不甘心。 龙马目光下移，落在男生手上的礼品袋上。里面那个盒子的包装形状……该不会是，项鍊之类的饰品吧！ 「大手笔哦。」不二在她耳边低声评价道。 显然，他也看到了。 他们刚才经过饰品区，可是见识了这牌子的价格有多昂贵的……普通的学生能够承担吗？ 土豪呀！龙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明明也就是高中生模样的人，居然会送女生这种礼物，该不会是当定情信物？想不到，日本学生会这么开放。 她没来得及多想，手腕被不二碰了碰，目光便收了回来。 「不要看人家长得帅哦，他可是有心仪对象的。」不二笑眯眯地提醒。 「……」 不是，谁跟你一样整天盯着好看的男孩子啊。 龙马懒得跟他争辩这种问题，索性当做没听到，径直问：「现在呢，回去了吗？」 「嗯，我送你去车站吧。」不二说。 * 从商业街出来，没走几步，龙马就放慢了速度，扭头张望。她有印象，这附近是有个街头网球场吧？ 渐渐地，击球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龙马不知不觉间握紧了网球包的肩带。 「不二前辈，」她突然问，「你双打还不错吧？」 这其实是个很没营养的问题。 地区预选赛中，因为龙马和桃城那场实在惨烈，教练很快就安排上了不二和河村的组合。同样是常年的单打选手，他俩的配合可明显好得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之后都大会的阵容应该会延续下去。 「要去看看吗？反正，时间还早。」不二笑着，「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碰双打了呢。」 「只是今天还没打够，有点手痒而已。」龙马回道，「再说了，我可没说我要打双打……」 走上台阶，映入眼中的却不是本以为的酣战。 和初次到来时一样，气氛有些古怪，场边那几个有些眼熟，是不是也是上次遇到的人？对，应该就是他们。一个个神色沉闷，垂头丧气地握着网球拍，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而这些人目光的焦点，则在另一边—— 第41页 龙马望过去，是一群穿着灰蓝色队服的少年。接着，就听到不二的脚步停下了，轻轻地咦了一声。 「是他们啊……」 她扭头：「你又认识？」 「什么叫又？」不二不知道上回那一茬，有些不解。 「没什么。」龙马下意识地寻找帽沿的掩护，但照例摸了个空，有些不大高兴地揉了揉刘海。 她问：「是谁啊。」 好像很嚣张的样子呢，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一头耀眼金发的傢伙。 「他们是冰帝学园的，网球队正选。」不二答道。 「那个呢？」龙马用目光示意。 不二其实并没有看，但想都知道她指得是谁：「那是他们部长，迹部景吾。」 「很厉害吗？」 冰帝这个名字，龙马听前辈们说过的，是关东大赛相当强劲的对手，一般都大会决赛就会遇到。 既然是部长，那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强的那个吧？ 正说到这里，他们口中的冰帝部长就敏锐地察觉到动静，扭头望了过来，目光扫过不二，落在龙马身上，微微眯起眼睛。 「喔，不二啊。」迹部双手插在裤袋里，挑起眉毛，懒洋洋地，「带着家里的小孩出来玩吗？」 「……」 咔，一个井字悄然跃上龙马的后脑勺。 不二却笑着，顺势摸了摸她的发梢，答道：「姑且算是吧。」 龙马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眼：「什么叫姑且？」 「都是网球部的，那也算是自家人了吧？」不二面不改色地说。 对面的冰帝部长嗯哼了一声，不二便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起这个，」迹部反手指了指身后那群人，「只是恰巧路过，闲来无事罢了，没想到这么弱，让人有些失望呢。」 果然很嚣张。 这是龙马第一个念头。就是上次遇到立海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有压倒性的实力，也没这么口无遮拦吧。 「好啦，迹部。」身后一个红发的男生凑近了说，「既然你都说没意思了，我们就走吧？难不成你还真看上那女的啦？」 嗯？ 龙马和不二都是一怔，接着看向对面。 居然也是个熟人。龙马记得她，是不动峰的橘杏，好像还是他们队长的妹妹——其实，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天对方送她的冰葡萄汁，多半就是害她不舒服的元凶了。 与之前遇见时笑吟吟的模样截然不同，橘杏此时怒气沖沖，脸颊都泛红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们太侮辱人了！」她沉声道。 「怎么回事？」不二冷静地问，目光从这边转向那边，「他们欺负你？」 「欺负？」迹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双手抱胸。 而橘杏沉默着摇摇头，但很快又说：「不是我。但这傢伙说——」 「这个网球场的人都是废物。」后面的玉林几人咬牙切齿地接上了话，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来是真的被打得很惨。 「哦？」龙马看了一圈，问橘杏，「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答应了！」那红发少年飞快地插话，「只要迹部打败这些傢伙，就要跟他约会呀！」 橘杏被戳中痛处，气得咬紧嘴唇。 不二对事情经过已有了判断，轻嘆一声，缓缓道：「意气用事可不好呢。」 「怎么，要反悔么？」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在他身旁，还有个身材魁梧的高个男生，始终保持着沉默，一双木讷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也让人有些毛毛的。 「你……」不二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皱眉，没有很快回答。 他逐一看过去，桦地，忍足，向日还有宍户等人都在，冰帝的正式队员全齐了。后几人悠闲地坐在场边，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不太支持迹部这做法，却也没打算来干涉。 只有向日岳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抓了抓头发。 「现在到底是怎样啊？——或者说，你们也想加入比一场吗？」 「喂喂，越来越没完没了了啊。」忍足嘆气，终于准备起身。 这可是青学的不二啊，要是他上场的话，今天还能结束吗？——不过，若是能看到他和迹部的对决，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冰帝的几位交换了个目光。 接着，被他们无视的那个小不点却先一步开口：「没必要了吧，我看。」 「什么？」 「拿人做赌注，本来就不讲理。」龙马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倍感无聊的模样，看向橘杏，「你看不上他就走呗，难道他们还会叫警察来抓你啊？」 橘杏愣住：「可是……」 等等，看不上——迹部？ 其他人听在耳中，脸色不由一变。 龙马满不在乎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睛。 「看不上，我？」迹部的语速放得很慢，声音很轻。 「开什么玩笑！」向日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是我们看不上她好不好！」 橘杏也来不及为这无礼的冒犯生气了，若有所思地看向龙马，只见她耸了耸肩：「那不是正好吗？既然互相看不上，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你这个小鬼，倒是很有意思。」迹部笑出了声，收回那道让人不舒服的目光，随手理了理斜侧的刘海。他不紧不慢地答道，「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想换个口味罢了。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呢。」 第42页 这种感觉…… 龙马正试图分辨，却感觉不二又一次握紧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她一时没能挣脱，不由困惑地望去。 不二一向温和的表情显得有些紧绷。 他抿了抿嘴唇，耳语般地对她说：「你不该惹这个人的。」 第20章 20 有这么夸张？ 龙马心中不禁狐疑，但也的确感受到对方那种探究意味过于浓厚的眼神，令她不太自在。 不过不要紧。 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会装逼。 她双手一抱，放在胸前：「看我干嘛？想来一局的话，乐意奉陪。」 「不急，今天还不是时候。」迹部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条斯理道，侧过身去，向桦地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 没等他走出两步，龙马径直道：「怕了吗？」 ——咔。 迹部停下了脚步，回身，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 「小鬼，太过得意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话，原句奉还才是。」她不卑不亢答道，接着扭头，「不二前辈，能不能拜託你——」 「可以喔。」不二不等她说完，便早已猜到她的意图，点头道，「这个场地，规则是必须双打对吧？」 「没错。」橘杏迟疑着，面露担忧，「可是越前，现在的你……」 「打了才知道。」龙马扬起下巴，显得自信十足。 「这个青学的小鬼……恐怕意外得和迹部很『投缘』呢，某种意义上。」忍足若有所思，打消了阻止的念头，坐回到原位上。他还是没忍住，揉了揉额头，嘆道，「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宍户双手插在裤兜里，翘着腿继续看戏，「正好，提前了解下今年青学的新生实力，迹部也是这么想的吧？」 向日抓了抓头发，沉默了一会儿，问：「难道他不是因为嫌学校里来打探敌情的间谍太多太烦，才给我们放假出来逃难的吗？」 「老实人，闭嘴。」 「……呃呃诶？」 「老实人」向日同学继续挠头，再看回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要开始了。一边是迹部和桦地，一边是青学的不二和一年级的小鬼。 这有什么有好看的啊？他想。 迹部依然是那副悠闲自得的姿态，连外套都没换下来，随意地勾了勾手指，身后的桦地已经会意地点头：「嗯。」 对面，不二虽然拿出了球拍，却只是半握着，左手随意地拨着球线。他站的位置离发球点很远，歪头沖后辈微微笑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恐怕不想我插手吧？」 龙马唔了一声，伸手调整着帽沿的位置，将自己的半张脸遮挡在阴影下。从不二的角度望去，她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能看到微微上扬的唇角。 「不拿出点本事来的话，那个猴子山大王是不会出手的，对吧？」 橘杏点头，眉毛艰难地抖动了一下：「刚才，这傢伙就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哦～」她拖长音调，不紧不慢地松开手中的网球，在地上拍了两下，再握住，抬眼望向对球场。 光是那个大傢伙，就足以横扫这里的所有人——虽然只是一些路人甲乙丙啦——还是一打二的方式。那么，他们的部长会有多强呢？ 龙马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比赛开始—— 啪！ 高速飞行的网球划过空气，呼啸而去。 球场边，那群路人甲乙丙目瞪口呆： ——「结果他们不还是打成了单打吗？！」 分明就是对这里的规定完全视若无睹啊！以为有个人在旁边站着就能双打了吗？！ 这到底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他们的鄙视啊？！ 玉林的泉慢慢低头，双手抵住额头，语气深沉，无比受伤道：「有实力的人制定规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可恶。」其他人也垂头丧气。 突然，橘杏轻声问：「你们希望谁赢呢？」 布川愣了下，纠结地想了一会儿：「非要说的话，那我还是希望青学的人赢。」 虽然都是战胜他们的强者，但至少青学的小鬼头只是臭屁了一点——对，长得可爱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才没有冰帝的那几位那么面目可憎。他们可是彻底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可恶程度。 想到这里，他自觉很有说服力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但是，且不说迹部，光是要打败桦地，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橘杏表情严肃，食指点了点下巴。 跟着哥哥和朋友们混了那么久，她的眼力自然不用说，更何况是现在，有一个无比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 「那不是越前龙马擅长的对手。」 在比赛场上，实力的强弱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定义的。世界职业联赛的排名也不是绝对客观的。 譬如现在，绝对的体格与力量差，那是冰帝一方所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她是拥有实力的全方位技术性选手，在力量型选手面前，会被轻易地压制。 啪！ 果然，桦地相当轻松地回击了龙马的发球。而从这回球的速度与声音来看，比发球时的力量又强了几倍。 看着球场中那瘦弱的少女双手握住球拍，准备回击，橘杏没忍住靠近了两步，提高声音朝球场喊道：「不要勉强啊！」 第43页 不二朝她点头示意，然后竖起食指，用口型说着：嘘。 要相信她吗？ 橘杏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将手放在球场边的护栏上，逐渐握紧。 在击球的瞬间，龙马突然改变了手臂弯曲的弧度，身体也跟着一晃，球拍压低，将这来势汹汹的球劲化解了大半的力道，向上挑了回去。 所有人注视着那小球逐渐放慢速度，在空中划过一道完整的抛物线，如横跨悬崖的彩虹一般，落点则是—— 啪！ 迹部偏开了头，身子也歪向一侧，松开了环抱的手臂，用指尖撑住地面。他嘴角抽了抽，抬眼望来：「你是故意的。」 如果他没躲开，那球会完美的砸在他脑袋上，这个球速下，不至于有多痛，但明显……这是挑衅。 龙马也如他所料地，脸上挂着不掩饰的笑容，歪头看着。 「怎么，终于坐不住了吗？」 「不急，才一个球呢！」球场边的向日抬手比喇叭状，吶喊助威，「桦地，给我打爆他！」 桦地无动于衷，只是看向迹部。后者若有所思，一双海蓝色的凤眼微微眯起。 「如何？」龙马也问道。 只见迹部终于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理了理队服上的褶皱，再度把手插在口袋里，依然没有亲自下场的意图。 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褪去，平静地问：「你有正面回击的信心？」 龙马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不可以吗？」 于是，迹部缓缓点头。桦地得到信号，转身去捡球，默默地走向了发球点。 龙马将右手握住球柄上方，随后又松开，反覆几次，轻舒一口气。接着，她抬起头，目光盯紧了对面的那个身影。 「不要逞强。」她听到身后传来不二淡淡的提醒。 龙马抿了抿嘴唇，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飞速的击球。 来自他老爸的，来自德川的，来自……无数个曾经的对手。 她的眼里，只剩下那颗黄色的，不断跃动着的网球。 在某个画面中，它被深红的球拍以相当生涩的手法和角度接下，化作了一道闪电，噼在球场对面的墙壁上。 如石破天惊。 龙马的目光逐渐找到了聚焦点：桦地将球高高抛起，用力挥拍—— 看准时机，她借力一蹬地，飞速上前，扬起球拍。 啪！ 砰…… 真正的石破天惊。轰鸣声中，碎裂的墙壁倒下，露出身后观众们目瞪口呆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开玩笑的吧，这是人能打出来的网球吗！」 「那个一年级的！那么瘦弱的手臂……」 众人齐刷刷看向龙马，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却只是故作轻松地往微红的手心上吹了口气，放下球拍，酷酷地抛下一句。 「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这世界上，没有我回击不了的球。——只要这么想，就对了！ 来自沢田前辈的启示。 谢谢你，我学会了。 …… 只一球，打破了球场的寂静。 打破了桦地的木头脸，他的眼珠转了转，头一回显得茫然，望向迹部，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接着，他看见了——不仅是他，包括忍足等人在内，他们都看见了，他们的部长眼里闪烁起灼热的战意。 那几乎是只有在手冢国光面前才会露出的眼神。 而现在，他却只是在看一个一年级的新生？ 面对如此挑衅，非但没有生气——恰恰相反，迹部露出了兴味十足的笑容，上前几步，在球网前停下。 隔着一道球网，龙马不得不抬起头来才能与他的眼睛对视，稍稍皱眉，有些不满。 「这下你满意了吗？」她毫不客气地问。 「很满意。」迹部收敛起笑意，下一秒，冷不丁伸出了手。 龙马吓了一跳，想要后退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不是预想中的痛击，而是从头顶轻轻掠过的球拍，象徵性地拍了一下，又收回去。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笑得愉快的迹部，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改变主意了。」 「……啊？」 迹部抬起手，头也不回地勾起拇指，指向身后某处——龙马的余光望过去，是橘杏。后者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唯有不二，此时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但没能阻止迹部的开口，口吻一改纯粹的嚣张与轻蔑，显得有些轻佻却又亲昵： 「怎么样，小鬼，赏脸一起吃个饭？」 第21章 龙马：「……」 她微微惊恐, 回头。 ——不二前辈, 这里有个跟你一样的基佬？！ 不二：「……」 都说了我不是！ * 「结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直到坐在日料店的包厢里，宍户还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我们不是出来放松的吗？结果变成和青学的……一起联谊？！」 「朋友，你见过男子网球部和另一个男子网球部联谊的吗？」忍足听不下去, 严肃地纠正了他对「联谊」的错误认知。 宍户才不管这些呢：「真是搞不懂。一年级的小鬼而已，迹部怎么会这么感兴趣, 不过就是地区预选赛打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不动峰……」 第44页 「还是归国子女呢。」向日补充。 「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他继续嘀咕。 「讲道理, 能够打回桦地的发球，就已经不是个普通的一年级了。」忍足客观地指出, 接着问，「岳人, 你可以么？」 「……」 那贯穿大半个球场的破坏力, 的确是不容争议的事实，向日顿时哑然。半晌, 他努力挤出一句：「如果是凤的话, 那可不一定了！」 一直乖巧沉默的二年级生冷不防被点到名，一愣，抬起头来, 一张俊脸显得茫然又腼腆：「这个啊，我也不知道……」 他的发球是很强, 但是能破坏球场吗？ 凤长太郎摸摸脸颊, 困惑地想着。 「不过, 也没错。」宍户虽然不情愿, 还是不得不承认，「能够爆发出那种力量，很不可思议。但是迹部到底在想啥，从手冢那里挖墙脚？？」 众人皆是一默，扭头看向另一边。 那张桌子就四个人，按顺时针依次是迹部，龙马，不二和桦地。 与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本该耀武扬威的一年级小鬼非但没有继续大放厥词，抿着嘴唇，筷子尖在烤鱼块上划来划去，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迹部微微皱眉，不到片刻又舒展开来，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吃不惯日式料理？」 她摇头。 恰好相反，她早就吃腻西餐了。 「那不然，还要叫个小姑娘来给你唱歌，才有胃口？」迹部懒洋洋道——他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自己也没动几下筷子。 「……」 龙马继续装深沉。 嗯，没错。 这个傢伙，果然——并没有发现她是个女生！ 不二嘆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那也要有能够让他看出来的地方啊。」 「唔？」龙马扭头，不解。 「没什么。来，这个很好吃，尝一口。」他左手换了个勺子，舀起一块豆腐，往她嘴里塞进去。 四个人当中，好像只有桦地是在正儿八经地吃饭的。没人动的天妇罗，他默默地吃了个干净，那边迹部随手一招，便有侍者呈上来新的一份。 不二放下勺子，漫不经心似地抛出一句：「怎么会想到请客？」 「不是说了吗？闲着无聊罢了。」迹部一手撑着脸颊，「怎么，请你吃饭还不乐意？」 「不会，当然很好。」他笑了笑，看向龙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龙马才不是会跟人客气的类型。她先前只是有些忧虑，迹部该不会把她当做男生在泡了吧？不二的声音突然将她拉回现实。 她恍然大悟，抬起头，对迹部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在比赛场上放水的。」 「正合我意。」迹部眉毛一挑，「我是那种人吗？」 那他……到底是何用意？ 有钱人闲着没事干？ 算了，不管了。龙马困惑了两秒钟，毅然将烦恼抛在脑后，开始大快朵颐。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酒足饭饱，长舒一口气。龙马拿起餐巾布抹干净嘴巴：「多谢款待。」 一扭头，旁边的冰帝几人正对她瞪眼。 「厉害……」向日好不容易才把下巴合上。 「看不出来，这么小一只，吃得那么多，难怪有那样的怪力……」宍户嘀咕。 「要继续吗？刚才的比赛。」龙马意犹未尽地问，「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到底。」 「急什么。」迹部哂笑，「等你们打到都大会的决赛再说吧。」 「嗯……」她撇撇嘴，拖长了尾音，显得有些失望。 迹部置若罔闻，打了个响指，一干侍者行云流水般地来了又去，转眼间将包厢收拾干净。接着，他作势欲起身，向另一边的队友们招呼道：「喂，走了。」 忍足等人纷纷应着身，才刚站起来，意外陡生。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身后的墙板在黑色的浓烟与火光中四分五裂。离得最近的几人眼看就要被吞没，关键时刻，运动好手的反应力让他们爆发出最极限的速度，堪堪避过，闪身扑到房间另半边尚存完好的地方。 再回头看向身后，整个墙都塌了，硝烟滚滚，而来源的那个房间…… 掉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 「什么人？」宍户惊呼，下意识地向前倾身，被忍足拦住。 「小心。」不二也出声提醒。 他注意力基本放在龙马那边，但再仔细一看，她好像完全不需要担心。很有危机应对意识地、早在第一时间就躲到了最高大魁梧、看上去最安全的桦地身后，此时，她从后面冒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蜘蛛侠来了吗？」 如此紧张的气氛，愣是把迹部呛了一下：「小鬼，少看点电影好吗？」 爆炸后的烟雾渐渐散去，灰扑扑的小孩慢悠悠地挣扎坐起来，抹了一把眼睛，露出一张大花脸。 向日愣住：「奶牛？」 那孩子还不到上国小的年纪吧，一头膨胀得乱糟糟的头发不知是原来就长这个样子，还是被爆炸熏出来的，露出两个牛角，很是滑稽，把这群半大的少年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什么情况？ 谁家的小孩？——难道是恐-怖-分子派来的？ 「呜，呜……忍不住啦！呜哇哇！」 第45页 小孩放声大哭，突然跳起，一股脑往这边冲来。 包厢的门口在他们身后。愣愣地看着小孩跑过来，他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自己却被地上四溅的石块绊了一跤，摔倒后咕噜噜地继续往前滚。那团爆炸头里突然飞出了个什么东西，变魔术似的，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迹部以绝佳的眼力判断出，那好像是个炮-筒……等等，这么大件玩意儿是怎么塞在那小孩的头发里的？！ 再没有来得及多想，炮-筒好像被触碰到什么关键地方，突然砰地一声炸了开来，粉色的烟雾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 「小心！」惊呼声四起。 桦地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了迹部的前面。不二下意识地看向身侧，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后面更是乱作一团，一会儿是向日的哇哇乱叫，一会儿是凤喊着「前辈危险」，又有什么人在烟雾中相互撞在一起，晕头转向地趴下，连带着绊倒几个人。 「都别动！」 迹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虽然被人撞倒了，但不影响他的大脑做出理智的判断，提高声音发出指令。房间逐渐安静了，他很快发现，那烟雾虽然浓厚，触感却很飘渺，也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就像是一团……云？ 又或者，是魔术师惯常使用的干冰。 还好，混乱只持续了几秒，在房间良好的通风下，烟雾迅速散去，露出房间原本的面貌。 吃个饭而已，怎么还会遇到恐怖-袭击？ 向日一边抱怨，一边揉着脑袋，晕乎乎地从地上坐起来。看来，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和人撞到脑袋的傢伙了。 他揉揉眼睛，抬起头来，顿时愣住。 「……哇。」 「哇。」又一声，是忍足的声音。 他们的部长，迹部景吾的身上压着一个人。墨色如水般的长发披在脑后，被她挽起绕在耳后，露出半张侧脸，细腻白皙的皮肤，红唇皓齿。再往下看，身材好像也很不错…… 我靠！ 迹部目瞪口呆，连同旁边原本想伸手扶他起来的桦地也停下了动作，半天没反应。 这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但是等等，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突然凝注。 这张脸，好熟悉啊？ 「哦……不好意思。」她平静而略显冷淡地表示歉意，翻身离开的动作显得非常灵活敏捷，轻巧地起身后退，拉开一段距离。 打量一番四周环境，陌生的年轻女人不禁皱眉，随手往牛仔裤的兜里摸索着，扯出一根皮筋，另一手拢起脑后的头发，三两下扎了个马尾出来。 「你……」迹部惊疑不定，死死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后者再抬眼，对上一群呆若木鸡的少年，懒洋洋地唔了一声：「是你们啊。这里，现在是——」 她迟疑着，游离的目光找到了不二的身影。 定格。 不二也怔怔的。再聪明的人也一时半会儿很难从超越科学的现实中发觉出真相，尽管他的反应已经比常人快了许多，等发现她的视线越过自己，到了身后。他猛然回头，立刻明白了。 「等等，你又是谁？！」向日叫了出来。 在一群身穿冰帝队服的少年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同样一脸状况外地瞪着他们。那个模样，跟他们的队友宍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成熟了许多。 「什么……什么情况？！」 不二再度回头，却看到年轻女人从斜跨的包里抽出一顶鸭舌帽，随手往头上一挡，避开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不小心走错世界线了，真不好意思呢。」她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前，突然又回过身来，朝还坐在地上的青年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了起来。 后者看到他，神色稍安，却还是疑惑：「喂，你干什么……」 嘴上这样说着，他却没什么反抗的意图，顺着力道站起，跟在后面。 啪一声响指，迹部发令：「桦地。」 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挡在了他们面前，如同一个可靠的门神。 迹部扯了扯嘴角，头也没回地说：「不二，我有个问题——」 「嗯？」不二正弯腰拾起地上那颜色鲜艷的火-箭筒，谨慎地翻过来检查。接着，迹部向他伸出了手。 不二没什么意见，就给了他。 「看来是这个玩意儿捣的鬼。」他若有所思，打量着一番，没看到有什么机关或是按钮，眉头皱得更深，「是怎么做到的……」 谁料，迹部只是刚把火-箭筒放下，又是一声轰响。粉色的烟雾迅速将一脸错愕的他包围了。 烟雾散去，迹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 不二：「噗，霸道吗这是？」 剩余的几个冰帝正选已经彻底晕了：他们是误入了什么魔术秀场吗？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是不是在做梦？？ 唯一理智尚存的忍足艰难地站起身来，抬手按住不二的肩膀。 「老兄，能不能解释一下？」他抬手，指向凭空出现的，举手投足都如同帝王般的男人，「这个，是迹部的哥哥吗？」 「……」 「那边那两位，」忍足调转方向，再指向门口，声音接近崩溃，那是处在三观即将毁灭并重建的边缘，「又是谁？！」 第46页 第22章 这是哪里？ 龙马揉着一跳一跳太阳穴, 呼吸间尽是冰冷得接近凝固的空气, 令她有些不适, 朝手上哈了口气，冒出来的都是白雾。 好冷。 视线逐渐清晰，抬眼望去, 竟然是自己家熟悉的房间。 不对，龙马回神, 用力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突然回到家里来的？她继续打量着这个房间……有点奇怪，灰尘未免多了一些, 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床铺都是收起来的, 只有空荡荡的床伴。 书桌上倒是和往常一样散乱地放着课本和练习册, 伸手一摸，全是灰。 在做梦吗？ 龙马往自己胳膊上捏了一把, 否定了这个猜测。 窗外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透过窗户能看到萧瑟的、光秃秃的树枝。明明已经快到夏天了，这里看上去却好像还处于寒冬的季节。 龙马打开衣柜，冬季制服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 她顾不上那么多，先套上去让自己暖和起来, 然后重新将网球包背起来, 抓紧肩带, 似乎这个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嘎吱一声, 她推开房间门，沿着走廊走出去，隔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让楼下的动静变得明显了许多。 龙马贴到楼梯口的栏杆边，一边仔细倾听着声音，深吸一口气，悄悄地打开背包拉链，摸进去，绕过网球拍，将那支练习用的竹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缓缓往台阶迈出一步。 嘎吱，嘎吱。 没有南次郎藏在杂志后面打呼噜的声音，没有伦子到处忙碌的踪影，菜菜子表姐的专业书放在茶几边上，被客厅里的那傢伙捡起来，随意地翻了翻。 龙马看清那个人的同时，松了口气。 「诶，你在啊！」宍户抬起头，有些惊喜，很快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脸凝重地走上来，「小鬼，你有没有发现——」 「嗯。」龙马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穿越了！」 啊…… 好不科学啊。 虽然结论一致，但两人依然有些恍惚，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宍户搓了搓手指，还穿着夏季网球队队服的他坚持了这么久，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像是，我家。」龙马答道。 「你家？」他瞪眼，「你家里人呢？」 她摇摇头：「都不见了。」 「……所以，我们果然还是穿越了。」宍户斩钉截铁道。 「应该是这样。」 「怎么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啊？」宍户狐疑地看过来，然后盯住她手上的竹刀，眼神更加诡异，「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防身用的。」龙马沉声道，「你不懂，我早就发现了，我们这个世界很不一般。」 「怎么说？」 「我在美国的时候……」她开口，说了个头又停下，不禁想，自己到底要把被绑架的经历说多少遍。 宍户正疑惑地等着下文，龙马只好说下去：「有一次，被人绑架了。」 对方一惊。 她紧跟着补充：「然后，我想，这个世界应该是存在超能力者的。」 宍户又等了一会儿，龙马却只是平静地回望过来。 「说完了？」 「嗯。」 「所以……」宍户抚额，「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被选为超能力者，来拯救世界了？」 「有这个可能。」她高兴地点头。 ——「太中二了吧？！」 宍户吼完，下一秒身边突然一声炸响。 他吓了一跳，闪身远离。 紧接着，和他穿着同样一身队服的迹部凭空出现，幽幽的目光往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哦豁。 「你也来了啊……迹部。」宍户呆了下，随即干咳，对龙马说，「我突然信了。」 「什么信了？」迹部警觉地问。他第一时间将所处环境打量了一遍，发觉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宅所后，稍稍松了口气，「这里是哪儿？」 「我家。」龙马再一次回答。 迹部也相当不信任地撇嘴：「你家？」 宍户三两言语把他们刚才的讨论交代了一番，然后总结：「这个世界跟我们原来的那个肯定不一样。」 「看出来了。」迹部凉飕飕道。 「至于更多的，只能走出去看看才知道了。」宍户望向庭院外，飞鸟横穿过天空，长啸一声。 迹部不置可否：「那就走吧。」 两人说完就要动身，被龙马各拉住一只袖子，回头：「干嘛？」 「以防万一。」龙马说着，从网球包里取出球拍，分别递给他们。 「……」 迹部嘴角抽搐，到底还是握住了那支球拍。他瞥向龙马手中的竹刀，不禁呵了一声：「准备充分啊。」 「那当然。」她扬起下巴。 「走吧，别乌鸦嘴了。」宍户按了按额角，有些不妙的预感。 才走出院门口，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龙马飞快往旁边踏出一步，宍户那头长发便啪地扫在了迹部的脸上。 他翻了个白眼，沉默地把头发扫开，将注意力转向街道。 这附近本该是居民区，这个时间点，多少能看到人影走动，再不然，也会听到房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可没有，到处都静悄悄的，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第47页 宍户忍不住说：「我觉得，我们走错剧场了。」 「我认同你的观点。」迹部说。 「所以，」龙马仰起头，「我们是不是被选中的——」 「你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 她只好收声，不甘心地瞪眼，试图用眼神传递出这个信息：那不然，你们觉得是我们集体在做梦吗？ 走出居民区的范围，前面便是公交车站了。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来来往往的路人，各自赶路，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都显得行色匆匆。 呼—— 宍户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放下心来：还好，就算是做梦，看起来也是个正常的世界。 是这样吗？ 迹部继续观察着，突然上前，朝着他选中的目标走去。 龙马跟宍户在后面看着，那是个年轻的女孩，一直低着头靠在车站牌发呆，被迹部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抬起了头。 「打扰一下。」迹部开口，那副懒洋洋的、不乏傲慢的语调却让女孩子微微红了脸，「可以看下时间么？」 「啊，好的。」女孩连连点头，甚至没觉得奇怪，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点了两下。 屏幕亮了起来。 迹部眯起了眼睛，后面两人也探头去看： 10：30分。 下面一小行是日期。 12月24日。年份则是——十年后。 龙马一惊，再看向迹部，也难怪他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多谢。」他简短道。 女孩这才收回手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但迹部已经不打算在路人的身上花费更多心思，转身，朝他们勾了勾手：「走了。」 「餵……」宍户无奈。 大概在这种大少爷的眼中，是永远不存在搭乘公交车的吧。龙马也耸了耸肩膀，快步跟上。 「现在去哪儿？」 迹部没回答，边走边掏手机，一连拨出几个号码都没有反应，再仔细地看了看屏幕。 没信号？ 「如果，刚才那个不是有人开玩笑的话。」宍户犹豫了一下，指出，「十年后可能早就不用3g了吧？」 「……」有道理！ 三人陷入沉思。 「听说日本很多综艺节目喜欢拿路人做恶搞。」龙马缓缓开口。 「有什么节目能够让我们横跨半个城市？」迹部轻嗤一声，「特效吗？」 「我就随便说说。」她满不在乎地表示。 「承认现实吧。」迹部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们的确来到了十年后。」 突然，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龙马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皱眉：「怎么了？」 如果是这样…… 在他来之前的那些事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和宍户长得相似的青年，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没错。 迹部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宍户看着，忍不住捅了捅他的手臂。 「发什么呆啊喂？」 龙马在他那如炬的目光下莫名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摸了摸鼻子：「看我干什么？你看上我啦？」 宍户噗一声，剧烈咳嗽起来。 而迹部却还是那副古怪的表情，眉毛都快搅起来了：「哈！——哈哈哈！手冢他疯了吗？」 他突然笑得止不住声音，把宍户搞得一愣一愣的：「你傻啦？」 「谁知道。」龙马说。 宍户嫌弃地远离了两步，顺手把龙马拉了过去，随口嘟囔道：「你别看迹部心比天高，其实他一直对你们部长手冢——」 嗯？！ 龙马眼睛一亮，八卦道：「怎么样？」 接着，她的脑袋被从后面用力按了一把，回头，是迹部恢复正常的冷漠眼神。不，只是看上去很高冷而已，仔细再看，嘴边的笑意都还没褪去。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和颜悦色地对龙马道。 宍户：「……对不起，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不用跟上。」迹部自顾自地说着，「青学的越前龙马，对吧？我真是很期待和你们的——」 对决两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龙马冷静地打断：「首先，我们得能回到十年前才行。」 「……」 回到现实，三个人站在路边，吹着冬日的寒风，深感寂寥。 「不知道十年后的我怎么样了。」宍户打破沉默。 「也许会出现在体育新闻里？」迹部勾了勾唇角。 职业选手么？龙马听了，心念一动。如果是她……以前没想那么远，她会打职业赛吗？会成为——南次郎所希望的那样——一个顶尖的世界级选手吗？ 宍户有些按捺不住：「去图书馆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就去呗。」迹部无所谓，走出几步，却见龙马还站在十字路口前发愣，叫住她，「喂，小鬼！」 龙马望过来。 「不一起吗？可小心别迷失在街头啊。」 她对这明显戏嚯的调侃没什么反应，又望向街对面，才道：「我好像看见了……」 「什么？」 「可能是一个认识的人。」龙马注意到人行道上的红灯快要转为绿灯了，下定决心，迈出一步，一边转头对他们说，「如果找到回去的办法，我之后会去找你们的。」 第48页 「啊？」 宍户诧异，与迹部面面相觑。 「他能找到办法？」 「或许吧。」迹部冷静下来，「在这里发呆也没什么用，就去市图书馆吧，我正好也有东西想查。」 * 龙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人行道，跳到了台阶上。那个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像是错觉一般，早在人群中消失了。 啧，她按住帽沿，慢慢地转身，准备折返去图书馆。 「哟。」 龙马差点撞了上去，及时剎住车，后退一步，抬起头。 对上了白兰笑吟吟的脸。他弯着腰向前倾身，几乎和她面对面贴着了。 「我记得你，是小纲吉的朋友，对吗？」 果然，刚才没看错啊。 她愣愣地点点头，脱口而出：「你是……玩具城的老闆。」 「哦哦，算是吧。」白兰直起身，抬手撩起一抹刘海，然后竖起食指贴在唇边，故作神秘道：「嘘。」 不能说出来吗？ 龙马不在意，正想打探点情报，目光无意间对上了他的眼睛。妖魅般紫色的眼瞳，还眼尾奇异的纹身图案，令人不自觉地产生抗拒。 她打了个机灵，突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白兰——？」 「嗯，是我。」对方语调轻快，「你也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这里是十年后，对吗？」 从遇到纲吉的时候，龙马就已经意识到世界上存在很多尚未被发觉的东西，神奇的火焰也好，扭蛋也好，身体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强大力量…… 准确地说，不是纲吉带来的，但在她身边，聚集了很多这些被称为「不科学」的存在。 白兰理所当然地点头；「没错。」 「那么，你……为什么还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龙马冷静地，悄悄地抬起脚后跟，准备好了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拔腿逃跑。 面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危险。 虽然他是纲吉的朋友，但可不一定是个好人…… 「因为，」白兰将她紧绷的反应看在眼里，笑意更深，缓缓开口，「我也和你一样。」 「啊？」 「我们都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应该存在的人。」白兰径直说了下去，一边抬起左手，向她展示手上其中一枚造型奇异的戒指。宝石面上闪烁着暖橙色的反光。 「打网球的小朋友，你听说过——七的三次方吗？」 ？？ 什么跟什么？ 「没有。」龙马面无表情，「我只知道七个被选召的孩子。」 白兰愉快地笑了起来：「是吗？那也没关系。说不定，你也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呢？」 不了不了，我不想和你们黑手党还是什么的傢伙牵扯在一起，我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地打网球吧。 龙马默默地后退，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握紧。明明力道不是很大，却让她一步都动弹不了。 「我是认真的。」他细碎的银发在微风下拂动，露出一双深沉的眼睛，「实话告诉你吧，小朋友，这个世界很危险。」 ……什么？ 龙马反应很快，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说：「如果你是什么伪装的丘比，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唔？」 「我是不会当魔法少女的。」她煞有介事道。 白兰：「……噗。」 「不是吗？」龙马松了口气。 「不是的哟。」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是小纲吉的朋友，你不会就这样离开的，对吧？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沉默一会儿道，「老实说，虽然每个未成年人心中都有个拯救世界的梦想，但那也只是做梦而已，我并没有真的想要去……」 拯救世界。 话未说完，白兰的食指点住了她的嘴唇，打断了后面的话语。 「不，你可以的。」 龙马躲开一些，张口：「我不——」 「我看出来了，你跟他们都不一样。」白兰自顾自道，「那天，你能走进那家玩具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意思？」她警惕。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竹刀，虽然预感不会有什么作用，还是郑重地将它举起来，横在身前，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想要变强，对吗？」白兰微笑。 「那又如何？」 「想成为世界第一？」 「……就算做不到，也和你无关。」龙马愈发谨慎，生怕自己踩进对方的陷阱里，一边慢慢地往后退。 很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就像没看到他们这副奇怪的对阵似的，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经过，而她一退再退，背靠在红绿灯的栏杆上，再无退路。 面前的银发少年依然从容优雅，右手放在口袋里，露在外面的左手上，戒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 「别误会，我不是来害你的。」白兰轻声道，「我只是想救一个人。」 「谁？」 「你和我都认识的那个人。」 龙马闭嘴，两秒后忍不住开口：「她需要我救？」 「你不了解这里。」白兰随意地环视一圈，「看上去很普通对吗？但是，再过不了多久，这里会成为……一片废墟。见识过□□的威力吗？哦，你这个年纪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能想像吧？」 第49页 龙马听得目瞪口呆：「哈？……等等，你是说，世界第三次大战吗？」 「或许是。」 她抚额，抿紧了嘴唇：「你真的不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吗？」 「证据不是就在你眼前吗？」白兰不以为意，眯着眼睛笑，比了比她，再指向自己，「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来到十年后？」 说起这诡异的开始，龙马不禁陷入回忆。 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原本正常的一天，在遇到冰帝一行人后就出现了波澜。但也没什么，打网球厉害的人多半有些古怪的脾气，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料理店隔壁房间突然发生的爆炸，一个突然出现的奶牛小孩，以及…… 那个火-箭-筒？！ 「没错～」白兰拍手，将她从回忆中带出来，「那可是个不错的发明呢，能将人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五分钟，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不是吗？」 「……」 为什么你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把这种魔法产物说得跟苹果发布手机新品一样啊？！ 等等。 「五分钟？」龙马皱眉，立刻去看手錶，「不对，都快一个小时了！」 「嗯，因为出了些意外。」白兰道，「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们恐怕回不去了。」 「怎么可能？」龙马张了张嘴，脑海一片空白，再清醒时，第一反应却是——「都大会的比赛！」 「嘘嘘，别紧张。」白兰像是哄孩子似的，轻柔地说，「我这不是来告诉你解决的办法了吗？」 龙马终于瞭然：「……你还真想让我拯救世界啊？」 「要相信自己哦～」 个鬼。 「你看上去可厉害多了吧，怎么不自己去搞定？」 「没办法啊。」白兰说着，眼神渐渐阴沉下来，声音近乎于呢喃，「现在这个世界，有两个我。原本存在的那个白兰……我碰上他，会摧毁世界法则的。」 「……」 什么，居然在如此不科学的设定中出现了讲科学的地方？！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龙马眼睁睁看着他握住自己的右手，将竹刀拿了出去，转眼间，自己熟悉的球拍回到了手上。 「网球拍能做什么啊？」她已经无法吐槽。 「现在，或许还不能。」白兰说，「不过，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啊？」 「你答应我，我可以把你们送回过去，然后等你拥有那份力量的时候……再来拯救世界。」 「如何？」 在耳边轻声的呢喃，如同恶魔一般，拿出了无形的契约合同。 龙马感到很头疼。如果能有选择，她立刻冲出去寻找时光机，回到过去，再也不会答应什么请客吃饭。 而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她可是下定决心，要和青学的大家一起走到全国大赛的。怎么能被这奇怪的人困在十年后的未来啊…… 龙马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再睁开，对上白兰的注视。 「我是无所谓啦。」她慢吞吞道，「虽然我不觉得会拥有你说的那种超能力。」 「不过，我只要能够打网球就可以了。」 「就这么约定咯。」白兰伸出尾指，和她拉钩，笑意满满，「顺便好心提醒你一句，刚才与你一起来的同伴，好像不大好对付呢。你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记得先解决他哦？」 龙马会意地点头，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竹刀：「放心，我这就去把他……」 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第23章 宍户一抬头, 看到龙马扛着竹刀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地阅览室, 实在很怀疑怎么没有管理员把她拦在外面。 「你这是……刚砍完一只哥斯拉回来吗？」 发动吐槽攻击。 没有破防。 龙马相当淡定地把竹刀收回包里, 解释道：「刚刚路上遇到奇怪的人，我觉得还是要小心一点。」 宍户依然狐疑地看着她。 「对了，我已经找到回去的——」 说到一半, 龙马的视线投向书架另一侧，迹部手里拿着网球月刊,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同时，也令她心中发毛。 「餵迹部, 你在看什么？」宍户也好奇，探头想看一眼, 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合上, 塞回了书架上。 「没。」迹部明显是在敷衍他，然后问龙马, 「你刚才要说什么？」 「哦, 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她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緻的小匣子，另一只手摊开掌心，露出一双朴实无比的戒指。 两人瞪了一会儿, 齐刷刷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你从哪里弄来的大师球？」迹部侧目，皮笑肉不笑。 宍户也龇牙咧嘴：「不要告诉我里面会蹦出来一只神奇宝贝吧？拜託, 你还是小学生吗？不要那么中二了好不好！」 龙马没管, 回忆着白兰跟她说的话, 用戒指和匣子比划着名：「说是用这个塞进去, 然后就可以打开时空的大门。」 「？？」 面前两人再一次露出三观崩裂的诡异表情。 还是迹部冷静多了，按住宍户的肩膀：「试试看不就知道真的假的了？」 「喏，给你。」龙马伸出手。 「不必，你来吧。」迹部双手环胸，还是那副嫌弃的、半信半疑的态度。 第50页 她倒是无所谓，一手戴上戒指，对准匣子上的豁口按上去——咔一声，完美嵌入，但没有反应。 一秒，两秒。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宍户：「……果然是骗人的吧？」 「不清楚呢。」龙马答道。 话音刚落，豁口处砰地弹出细小而短促的、像是气泡破碎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将戒指松开，那黑色的小洞便涌出了大量的烟雾，将三个人笼罩。 轰！ 熟悉的爆炸声。 …… 好消息是，白兰没有骗人，他们的确回去了。 坏消息则是，回到那间凌乱的包厢的时候，其他人的反应明显不大对劲。尤其是不二看她的眼神，真叫一个毛骨悚然。 龙马状若无事地，飞快脱下身上的冬衣，捲起来藏进包里毁尸灭迹，一边思索这是发生了什么。接着，不二的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靠过来低声道：「麻烦大了。」 「……啊？」 「虽然其他人比较容易糊弄过去，但那个傢伙可不一样。」不二说着，用眼神示意着迹部所在的方向。 糊弄过去？ 难道是指…… 龙马望过去，深陷同伴包围的宍户正稀里糊涂地听着他们嘘寒问暖：「没想到你还有个哥哥啊！」 「哇，他跟你长得好像哦！」 「而且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呢！」 「不对，那不是迹部他哥的女朋友吗？」 「修罗场？这么刺激的吗？」 巴拉巴拉…… 最后，向日问：「诶，说起来，你刚才和迹部去哪儿了？」 宍户早已听得晕头转向：「哈？？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迹部抚额：「你们是不是傻？」 「啊？」 「忍足你也信了？」 被他点名的忍足同学正托腮，一脸深思熟虑地：「我觉得我的世界观遭受到了重大打击，感觉好像快要推开一扇新的大门……有点不妙啊。我决定，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了。」 迹部：「……」 一群白痴吗？？ 「真是聪明人的选择呢。」不二笑眯眯地说，和忍足惺惺相惜地互相点头示意。 「算了。」迹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突然猛地斜跨出一步，精准地揪住了正试图趁乱熘走的龙马的后衣领。 「……哎哟。」 「你，给我过来。」 * 走廊外有个临湖的阳台，龙马慢悠悠地跟在迹部后面，走到栏杆边停下。 头顶月黑风高，身后的喧嚣仿佛已经被抛在很远的地方。 看着龙马一脸状况外地盯着湖面发呆，迹部终于忍无可忍，噼头就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知道什么？」 「刚才，你和宍户被交换到十年后的时候，」他说，「这里出现了十年后的你们……」 啊。 龙马猛地捶了下手心：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也许那帮白痴没发现，但可瞒不过本大爷的眼睛。」迹部哼了一声，傲慢地扬起下巴。 龙马：「……哦。」 「一点都不意外？怎么，不打算辩解一下？」 「老实说，你现在发现我才有点惊讶。」龙马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帽沿。 迹部面无表情：「就你这个小身板，鬼才能看出来？！」 龙马：「……」 「流氓？！」 ——「我说的是事实！」 「……」 两人大眼瞪小眼，湖面上一阵风吹过，打着转儿带起了几片树叶。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龙马摸不清对方想干什么，脸绷得紧紧的，也没吭声，决定以静制动，等待对手的下一步。 实在不行，就把他毁尸灭迹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迹部揉了揉太阳穴，放缓了语气：「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青学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赢了。」龙马抢答道。 「没那么简单。」他不以为然道，眼睛微微眯起，打量她几眼，「你真的以为，就凭你，可以战胜冰帝么？」 「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呢？」龙马再次拿出之前在街头网球场上用过的台词。重复怕什么，好用就行了，「我倒是觉得，你们也还差得远呢。」 「……呵。」 迹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那么，我很期待，摧毁你这副自信模样的时候。」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先一步离开。 龙马留在原地，木然地发了会儿呆。这些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却从来不追问到底的吗？如此绅士的表现，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又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 但她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前，突然提高声音：「喂！」 背影稍微放缓了速度，她继续问：「你在十年后的杂志上看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 迹部只是抬起手，懒洋洋地晃了一下。 再回到众人身边时，料理店的服务生正在收拾包厢内的残局。可怜的经理先生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说着他们也不清楚怎么会发生爆炸，正在调查中云云。 宍户拍着桌跟他们强调：「我说了，肯定是跟那个奶牛小鬼有关！什么，你说你们的监控没有露到？——怎么可能？！」 第51页 「好啦好啦，不要为难他们了。」忍足在后面劝着，「就当做了一场梦，好了，反正大家不是都没事么？」 宍户气呼呼地，眉毛紧皱：「日本的治安实在太令人不安了。」 「没错没错。」 宍户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打住了，半晌，后知后觉地问：「等等，你们刚才说——我哥？还有一个女朋友？」 「就我所看到的，是这样没错。」 「那他……长什么样子？」 「他？你不是问她吗？——和你的脸很像，不过是短头发的呢。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但仔细看看就会会觉得很像了。」 「真的假的？」宍户惊呼。 「当然是真的！」向日用力点头，「对吧，长太郎？」 二年级生挠挠脸颊，耳朵都是红的：「嗯，很好看呢……」 龙马望着他们，微微皱眉，也悄声道：「不二前辈。」 「怎么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她吞吞吐吐。 「不如，越前你告诉我，你们刚才去了哪里？」不二的完美笑容无懈可击。 「那就算了。」龙马立刻闭嘴。 不二轻笑，却也如她所愿转移了话题：「别的不说，关键在于，迹部他没有为难你吧？」 「给我们下挑战书算不算？」 「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吗？」不二也有些意外。 龙马缓缓点头，追加了一句评价：「真是个奇怪的人。」 「或许……」不二沉吟着，「他更喜欢有把柄捏在手里的感觉吧。」 「听不懂。」龙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话说回来，不二前辈……你已经知道了吧。」 时间仿佛短暂地停滞了。 她抬头看向对方。 「嗯哼？」他眯起眼睛，微微歪头，语气也是似是而非的感觉。 没错，永远都是这样，故弄玄虚地，让人心里吊着一口气。 「果然是知道了。」龙马心里有了定论，然后黑了脸。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故意在调戏她，没错吧！ 「不要紧张。」不二却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腕，握住，一脸诚恳地，「毕竟，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不是吗？」 喂喂，谁跟你一丘之貉了？ 「所以，我们要共同保护好这个秘密才对。」不二眉眼弯弯地继续说，「越前你也不想被更多的人发现不是吗？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好人……你看那个迹部，现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为了留着以后坑你一把呢？」 龙马被他说得有些动摇。 「所以，不二前辈，」半晌，龙马沉吟着开口，「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存着让我假扮你女朋友去骗你姐姐的念头吗？」 「嗯……」不二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不行吗？」 再见！ 龙马迅速转身，狂奔。 第24章 无端端揣上了一个拯救世界的包袱, 但好像又没什么变化, 该过的日子还是照样过。 正吃着午饭, 菊丸托着脸颊嚼咕嚼咕，突然嘆息一声：「唉，不想去部活。」 ——是什么, 让积极上进的阳光少年发出如此的感慨？ 「确实。」一旁的海堂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龙马咬着筷子尖：「唔。」 是在说每天络绎不绝来网球部刺探情报的人？确实很多。 离都大会还有些时间，外校的情报人员简直无孔不入, 练习就不说了, 连他们休息时间在饮水池边上聊天，都能听到摄像头咔擦咔擦的声音。 「要小心, 说不定更衣室里都放了偷拍的摄像头呢！」菊丸严肃道，一副吓唬人的语气, 听得海堂没什么反应, 但龙马却是小小地忧虑了起来。 「不会吧？」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他单手握拳，做深沉状。 「……」 龙马陷入沉思。 话又说回来, 他们这个三人组的搭配, 可真够奇妙的。 菊丸向来和同班的不二比较要好，但今天那位去园艺社——好像是不二的第二社团——照看他的栽培对象了。而海堂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只不巧在排队的窗口和龙马撞上, 两人同时盯上了最后一盘烤鱼皮。 两位正选差点要不顾前后辈之仪，在食堂大厅上演分崩离析的对峙大战, 菊丸从天而降, 拯救了网球部的危机…… 「前辈只是在开玩笑吧。」 这时, 海堂怀疑地哼了一声, 将龙马从思绪中牵扯回来：「更衣室有什么好偷看的？变态吗？都是男人……」 菊丸捶了下手心：「也对吼。」 龙马：「……」 不，我还是觉得布星！ 「话又说回来，」菊丸突然精神一振，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上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如果来侦查的间谍是女孩子的话，我们一定会很欢迎的，对吧？——海堂？」 海堂一惊，不知为何肩膀都抖了一下，但很快冷声道：「开玩笑。」 「喔，也不是绝对啦，如果你不喜欢女孩子的话。」菊丸一本正经道。 海堂：「……」 顿时，二年级生陷入两难的境地，承认自己喜欢女孩，顺势被前辈揶揄一番？他的面子让他说不出口。但是否决？那就更不可能了！ 「有道理。」接着，就听到龙马火上浇油道，「海堂前辈那么喜欢蛇，品位肯定和大家不太一样吧。」 第52页 「喜欢小动物？」菊丸猜测道，又立刻推翻自己，「不对，那明明是冷血凶残的动物！」 海堂：「……你们够了！」 海堂不堪其扰，吃完午饭后就打算迅速熘了，菊丸当然不会放过他，追上去硬是搂着人肩膀一块走。 至于龙马，她还有图书委员会的轮值任务，就暂且和他们分开，独自前往图书馆。 各学园一般都是开放式的，光看这午休人来人往的，除去身着青学制服的，剩下的那些，自以为很隐蔽地抓着笔记本或相机，左顾右盼，寻找着目标——看这阵势，还不一定只是为了网球部而来。 龙马正想着，突然被人叫住。 「嘿，同学，请问网球部怎么走啊？」她回头看，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高个男生，一头橘红的头发耀眼夺目，「不好意思，不过我在女网那边迷路了好久，一直没找到男子网球部……」 「喔，没去过，不知道。」龙马面不改色地说完，扭头继续走。 「诶诶？」对方愣住，下一秒飞快地追上来，跟在她后面叨叨，「骗人的吧！你不是青学的学生吗？怎么会网球部的位置都不知道，那么厉害的一个社团……」 「一年级不知道，很奇怪吗？」 「这样吗？」少年挠头，「唉，这就没办法了，我本来还很想见识一下他们今年的新人呢！同学，你知道吗？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一年级生呢，是从美国来的？」 「唔……」龙马不置可否。 她真的很出名啊。 「对了，这位同学，你这是要去哪里？」这傢伙走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 「图书馆。」 龙马其实不是很想搭理他，但奈何对方脸皮看起来挺厚，非要跟着，她也没办法。 「喔，图书馆啊。」他若有所思，尾音上挑，浮想联翩般地，「也会有很多女孩子吧！真好啊，青学……制服的裙子也很可爱呢！」 ？？ 你到底是来网球部搞侦查的，还是来泡妞的啊？ 龙马忍不住了：「可爱？」 「对啊。」少年理所当然地应道。 「那种青蛙一样的颜色……」她撇嘴，「哪里好看了？」 「你不懂。」他笑嘻嘻地说，「好看的小姐姐穿什么都好看。喏，你看那边！」 龙马下意识地朝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是体操社几个肤白腿长的高年级学姐，嘻嘻哈哈地从教学楼间的长廊穿过，那不知是小一号还是刻意裁剪过的裙摆几乎接近大腿根的位置，随着走动不断地晃来晃去，与长至膝盖上方的黑丝之间那所谓若隐若现的「绝对领域」……不，已经不止是绝对领域了吧！ 「看到没，」少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上，作深沉状，「我就喜欢这种。可惜我们学校风纪委员管得太严了！都没机会看到噫呜呜噫……」 「……」 确定了，这货就是来泡妞的！ 不过，这外校生虽然意图不明，但人好像还不错。 他跟着龙马去图书馆晃了一圈，出来时还在和几个女生勾勾搭搭，见她捧着一大叠过期杂志摇摇晃晃地从身边飘过，放下了他的泡妞大业，凑过来问：「这么辛苦，要不要我帮你啊？」 「不用——」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拿走了三分之二的分量，一边怜悯地——从高海拔位置——望着她的头顶，摇头嘆气：「唉，你们学校的前辈真是不懂得爱护幼小。这都狠心干得出来……」 龙马：「……」 本来是打算说谢谢的，突然就不想了！ 「唔，这是要去哪儿？」外校生又问。 「焚化炉。」 「好啊，」他爽快道，「你带路。」 「……哦。」 龙马其实也没去过，只听前辈隐约提到了大约的位置，一边走还一边思考。 这一走，两人都迷路了。 站在女子网球部的外围面面相觑。 「……」外校生。 「……」龙马。 她试图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听到他嘆了口气：「我是信你不知道男子网球部在哪了。」 不，这个性质不一样好吗？ 女子网球部，有人的地方都是一样的。严格来说，竞争性并不属于男网，只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女生到底力量有限，打出来的比赛没那么激烈，相对而言，观赏性也弱了很多。 但这球场边，还是有很多人聚集…… 醉翁之意不在酒？ 龙马猜测，再看向身旁的外校生。这傢伙嘴上说着「真伤脑筋，结果又回到这边来了呢」，身体却诚实无比，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个还在训练的队员，满眼红心荡漾。 「……餵。」 该说，幸好她没选择这里吗？ 「咦，龙马君！」 身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龙马循声望去，树荫下两个女生正在朝自己招手，模样依稀有些熟悉…… 哦，是龙崎樱乃，另外一位应该就是她曾经提到过的「很喜欢自己」的朋友了。 叫什么，香吗？ 今天是社团训练日，看她们一身运动服，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是刚从网球场下来，轮换休息吧。 龙马向她们点点头：「午好。」 朋香兴高采烈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龙马君，你是来——」 第53页 这时，她终于发现了龙马手里的东西：「喔，原来你还是图书委员会的呀。」 「嗯。」龙马应了一声，顺势问，「知道焚化炉在哪吗？」 樱乃点点头，抬手给她指方向：「从这边过去，左拐。在第四教学楼后，靠近实验楼的右侧，那边有标识的。」 「喔。」 「这个我经常去，不会记错的。」她补充道。 「多谢。」龙马松了一口气，在自家的校园里迷路，确实有些丢人，「你们继续吧。」 朋香却注意到在她身后张望的外校生，低呼一声：「啊呀，是那个人！」 「嗯？」 「这傢伙上午就在这里了，刚才还晃来晃去的。」朋香嘀咕道，「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人看，怪不舒服的……对吧，樱乃？」 「你们认识？」樱乃则是问，困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 「不，只是恰好路上遇到。」龙马断然否认，迅速撇清关系，「总之，我先走了。」 如果被她俩戳穿自己网球部正选的身份，那可就不妙了，她估计会被这个外校生烦死…… 知道了焚化炉的具体位置，龙马转身就要走，被外校生叫住。 「哎，这是你朋友吗？」外校生兴致勃勃地看向朋香手中的带绳网球，「喔，你们在玩这个啊！」 「你也会打网球？」朋香忍不住挑眉。 「当然。」外校生笑容满面地侧头看龙马，「看你也很感兴趣的样子，要不要试试呀？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朋香一愣，然后捂嘴：扑哧—— 大名鼎鼎的青学新秀需要别人来指导他打网球？这傢伙也太自大了吧。 她摇摇头，正要开口，却看到一向云淡风轻的龙马在努力给她使眼色：是……不要说的意思吗？ 保密身份？以免被未来的对手发现实力？ 女孩子在这方面脑子转得就是快，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下一秒就郑重地点点头，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将还在欲言又止的樱乃拉到了后面去。 「好啊。」龙马放下怀里的杂志，向樱乃借了球拍过来，握在右手中，抬头，一本正经道，「那就麻烦你咯。」 「你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奇怪？你以前有过其他运球类运动的经验吗？怎么觉得……」外校生端详片刻，热心地上前帮她纠正，「不对，是这样的。你的手臂，角度不对。还有，手腕不要动……」 「……」 樱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用眼神询问朋友：这是在搞什么？ 朋香摇头，胡乱猜测：戏弄对手吗？ 接着，两人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哦豁。」 「……哇呀！」 朋香吓了一大跳，慌忙回头，被镜片的反光刺了一下眼睛，怔住：「阿干学长？」 「还有不二学长……」樱乃下意识地挺直了腰，不知道为什么，在两个男网正选的注视下，有一种做错了什么事的感觉。 不二的目光倒没放在她们身上，径直越过，望向了被高大的外校生半搂在怀里的后辈，表情高深莫测。 「山吹的千石同学，还真喜欢来我们学校泡妞啊。」 第25章 「这是在搞什么呢？」干情不自禁又翻开了笔记本, 嘀嘀咕咕地准备往上面写东西, 话音刚落, 就听见那边咚地一声。 抬头，只见千石同学一头栽倒在地，蚊香眼转啊转, 被橡皮筋绑着的网球还在旁边慢悠悠地一跳一跳的。 「啊。」龙马放下球拍，一脸无辜, 「不小心用力过头了。」 ——出人命了啊？！ 朋香指着地上的千石, 结结巴巴：「总、总之！应该快点去找时光机？！」 「冷静。」 下一秒，干已经出现在千石的身边, 半蹲下去检查他的脉搏，然后推了一下眼镜, 缓缓点头：「不急, 还能抢救。」 龙马：「……」 夸张了吧你们？怎么肥事，打个网球还能死人吗？ 「任何运动都是有危险性的。」不二老神在在道, 「就像是玩魁地奇也可能被游走球ko, 不是吗？」 魁地奇又是哪里来的啊？！ 「不过别担心，」干一边说，一边起身,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说，「一般情况下, 能够进入网球部的正选队员的生命力都是很顽强的——」 等等, 你好像说出了什么很可怕的话？ 「总之, 先把他送去医务室看看吧。」干往笔记本上添了几笔, 轻描淡写地合上本子，收起，「放在这里耽搁女网的训练也不好。不二，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毁尸灭迹。」 「嗯，好。」 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毁尸灭迹」这样的词没问题吗！ 龙马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不由问：「那我呢？」 「一年级的，」干头也不回地，推着眼镜，白光闪得厉害，「忙完就赶紧回社团训练，还有很多蔬菜汁我怕浪费呢。」 「……前辈辛苦了，那我走了。」龙马迅速转身，抱起那摞杂志就跑。 熘了熘了。 干完坏事就跑，还有点小刺激。 龙马回到网球部的时候，不二和干他们还不见影子，而手冢和大石刚结束一局练习赛，从场上下来。 「诶，越前，来了啊。」大石打了声招呼，左右看看，「阿干呢？我记得他之前说去学生会领资料，顺便找你，没遇见吗？」 第54页 「哦。前辈他们……」龙马拖长声音，「去毁尸灭迹了。」 大石：？？？ 明明只是从干口中复述过来的话，却把大石副部长吓得够呛。手冢还没走开，听到后，一双略显凌厉的眼睛也望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他冷静地问。 「唔，也没什么吧。」龙马摸摸鼻子，盯着左下角的空气看，「我不小心把球打到一个来参观的人的脸上，他就晕过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大石也半信半疑地。 「嗯。」她肯定地点头，「那傢伙说自己网球很厉害，给我指点挥拍的姿势，我就照做了嘛。」 大石陷入沉思：「打网球很厉害的人？是都大会的对手吗？」 不愧是副部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比赛。 龙马继续说：「好像叫什么千石来着。」 「啊。」大石轻呼一声，「是山吹中学的千石清纯吗？」 千石清纯？龙马暗想，她可不觉得清纯到哪里去了…… 「手冢。」而大石一边说着，已经将头转向了手冢，「看来，想要打探我们实力的人不少啊。」 手冢没回答，不置可否。 「山吹中学的话，」大石又说，「龙崎老师不是已经回绝了他们教练提出的训练赛邀请吗？不能早点确认你的状态，应该会很可惜吧。除此之外——越前。」 他叫住准备进场练习的龙马。 她扛着网球拍，回头：「嗯？」 「这几天有没有觉得关注你的人多了起来？」大石用眼神示意着场外，在树丛之类的什么地方总是有若隐若现的身影。 龙马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有点烦。换衣服的时候都觉得很不自在。」 「……」手冢无声地推眼镜。 她反应过来，立马闭嘴。 「实在是太过分了。」大石眉毛微皱，忧心忡忡地对手冢说道，「我觉得他们已经严重影响到网球部的正常训练了，要不要跟教练说一下？以往关注点在你身上也就罢了，今年我们只是多了一个一年级生，就被如此『重点关照』……」 龙马悄悄松了口气，正抬起脚步，突然手冢冷不丁开口：「越前。」 「部长有什么吩咐？」她无奈停下来。 「今天的训练任务，你跟海堂一起做。」手冢顿了顿，补充，「是干给的，不必怀疑。」 「哦。」她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点头应下了，转身去找海堂。 龙马在球场边转悠了一圈，没看到人，只看到了在做往返蛙跳的菊丸。他给她指了个方向：「喏，在部活室后面呢。」 怎么在那边？ 她更迷惑了，过去一看，那边有个小房间，是放杂物的地方。海堂正盯着清洁工具发呆，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龙马走过去，刚站稳，就听到他冷冷地说：「动作太慢了，一年级的。」 「要做什么？」她径直问。 海堂听了，看上去更郁闷了，指着摆放在墙边那几个造型奇特的扫把和垃圾篓。 「清理球场外的落叶。」 「哈？」 「没错。」他肯定道。 「为了锻鍊……臂力吗？」龙马茫然。 「不知道。」海堂说。但毕竟是前辈布置下来的任务，再怎么不甘情愿，他也只能接受。「赶紧做完再说。」 他把外套一脱，里面只穿着黑色的背心，把衣服绑在腰间，吩咐龙马道：「你拿这个，把那个给我。」 「哦。」龙马将那个足有两米高的长杆——与其说扫把，倒更像个鱼竿？——举起来穿过杂物间的小门还有些费力，递给海堂后，自己捡了一只短的，然后提起脚边的清洁桶，「走吧。」 两人带着工具，气势汹汹地出发。 「除了落叶以外，还有肉眼可以看到的『杂物』。」海堂边走，便复述任务的要求。 「比如？纸屑，零食袋之类的？」龙马随口接道，突然注意力被远处晃动的树丛所吸引，脚步一顿。 海堂察觉到她放慢的脚步后，也转了过来，看她望着球场的对面，若有所思：「那么，那些算不算？」 海堂顺着龙马的视线望过去，眉头一皱，本来就黑沉沉的脸愈发显得恐怖：「算！跟我走。」 不到半个小时，龙马跟在海堂的身后，扫荡了球场周围的角角落落，期间，靠着前辈的瞪视和恐吓，赶跑了十来个偷窥分子，和两个自称是「经理」和「星探」的不明人士。 「啊，海堂前辈真是让人觉得可靠呢。」龙马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嘆道。 「闭嘴。」海堂脚步一个趔趄，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 带着一箩筐的垃圾——除了树叶以外，还有几个情报笔记本和被逃跑的傢伙们遗弃下来的镜头盖，甚至包括一个完整的相机——他们顺利地结束了这次的特别任务，返回网球场。 「啧啧。」处理「尸体」归来的不二一脸感慨地拾起有些裂纹的镜头盖，习惯性地擦了几把，嘆道，「可惜了，这还不便宜呢。」 「唔，不二好像对这些很了解呢。」菊丸打量着，却看不出来什么个所以然。 「恰好也是兴趣罢了。」他答道，抬眼对上了龙马的注视，又笑着问，「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龙马欲言又止。 第55页 「哦，他呀。」不二的语气很轻松，「在医务室躺了一会儿后就自己醒了，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喔。」没事就好。 刚才被他们描述得吓死人，她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爆种成超级赛亚人了呢。 手冢看到他们聚在这里，过来看了一眼，不二便拿着据说价值不菲的相机盖问他：「这些怎么处理？」 「还能用吗？」 「唔，有些没坏的话，还是可以的。」 「那就拿去给寻物启事吧。」手冢走之前，又吩咐了一声，「待会你去检查一下部活室。」 「嗯？」不二很快反应过来，意会地点点头，「知道了。」 「检查什么……」龙马说到一半，捂住了嘴巴。 「这个嘛，」他故作忧虑状，「之前听英二提到有人会去偷拍更衣室呢，听上去很可怕不是吗？」 龙马没说话，和他大眼瞪小眼。 「好了，不开玩笑。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人混进去。」不二眉眼弯弯，摆了摆手，「快去训练吧。做不完任务的话，干的惩罚茶还等着唷。」 她唔了一声，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好像都没看到阿桃前辈。」 「哦，他和人去购买用品了……」不二看了看时间，轻轻地咦了一声，「不过，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会迷路了？」龙马猜测 「那是你吧？」不二看了她一眼，笑，「入学两个月连焚化炉都找不到地方的小朋友？」 桃城一直没回来，结束这天的部活以后，龙马还是一个人离开球场。走了没两步，就看到菊丸蹲在路边，朝树丛里喵喵叫，不二站在他身侧，也在张望着什么。 「没有啊……」菊丸挠挠头发，颇有些失落，「可恶，为什么海堂给他们餵猫粮的时候就一个个都过来了！」 「海堂好像很有经验呢。」不二说。 「看不出来，他居然是会对小动物感兴趣的傢伙。」菊丸收回手，托腮，「我是不是该向他请教一下呢？」 龙马在他们身后打量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啊，小不点！」菊丸欢快地起身，「你有没有在这边看到过一只白色的猫呀？毛茸茸的，很蓬松——」 他边说边比划，跟不二确认道：「好像还有一些棕灰色，对吧？」 「嗯。」 「没有。」龙马答道，「不过，前辈你说的，好像和我家养的那只……」 有点像诶。 「算啦，下次见到再说吧。」菊丸有些遗憾地往草丛看了最后一眼，招呼他们继续走，「大石也真是的，又提前偷熘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么说，我好像看到他和手冢一起离开的。」不二说。 「诶！他们两个人偷偷摸摸是去干什么呀？」菊丸越来越好奇了，「小不点，你知道吗？」 龙马摇头，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那日在高架桥下的比赛结束后，大石赶过来跟她说的那番话，以及，当时他的表情…… 似乎很复杂呢。 「关于这件事嘛……」 一个凉飕飕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把菊丸吓了一大跳，缩起脖子，猛地往旁边一闪。 「呜哇，阿干你又突然冒出来吓人了！」 干当做没听到一般，扶着眼镜，一边翻他的小本本：「根据我的记录，这个现象在学期初就开始了。」 「唔哦，不愧是阿干！」菊丸眼睛一亮，「然后呢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了吗？」 「很可惜，没有。」干合上本子，嘆气一声，道，「毕竟对象是手冢，我觉得跟踪他而不被发现这种事，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没错。」不二点头。 「多半是和网球部有关的吧。」龙马对他们这种八卦精神有些不以为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谁知道呢？」菊丸充满探究精神地，一脸认真，仿佛在教训她，「小不点呀，做人要有点求知慾！——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们？」 「好像很有意思呢。」不二火上浇油。 「果然，大家都很想知道吧。」干微微勾起嘴角，镜片嗖嗖反光。 「我……」 龙马正想说，做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拉上我了吧，跨出校门口，菊丸眼尖地瞅见路口的身影，朝那边喊道：「嘿，阿隆！还没走吗？」 「哦哦。」河村抬头，连忙把手中还在研究的gg单对摺收了起来，笑笑说，「不小心发了会儿呆。」 「你拿的是什么呀？」 「嗯，也没什么，宠物店的gg……」河村把它又拿出来，递给菊丸，「感觉很可爱的样子，有点想去看看呢。」 「啊，我也想去！」 龙马望天：「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投票决定吧。」干宣布，「想去宠物店的举手，想去跟踪——呃不是，是追查大石秘密的人举手！」 各有两人举手，票数持平。 干盯着龙马，幽幽道：「你哪个都不感兴趣吗？」 「嗯，我家里有猫。」 「……？！」 菊丸惊呼：「居然是有猫人士？！可恶，太让人嫉妒了吧？！」 走到路口，龙马顺势跟他们招招手：「那我先走啦。」 「呜……」菊丸咬手帕，「我也想去撸猫。」 第56页 「确实，」不二表示，「炸毛的小猫很可爱，摸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菊丸扭头，不明觉厉：「……咦？」 第26章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龙马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到了车站前, 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更熟悉的是那傢伙绑的头巾，花花绿绿的，可不就是海堂嘛。 虽然放学了, 也结束了社团训练，他依然穿着运动背心, 露出结实的肩膀和胳膊, 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在原地小跑。 海堂也看到了龙马, 向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还不回去吗, 前辈？」龙马问。 「还没结束, 」海堂答道，「这是二十公里的额外长跑练习。」 「哦……」 她以为自己的体能训练量很足够了, 这里还有个更夸张的。不过, 为了能让他的蛇球发挥到最大作用，这种程度的基础任务确实不能少。 龙马看了看手錶，道：「辛苦了。」 海堂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靠着原地跑休息了几分钟后,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迈开长腿沿路跑了下去, 转眼间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龙马望着他的背影。 不得不承认, 她自己是无法做到这样的——不是她不能坚持下去, 而是身体不允许。按照干给的菜单, 每天的体能加强练习已经是最大额度了。 看来，还得更努力才行呢。 下一趟公车来了，龙马没上去，思索两秒钟后，转身离开。 沿途是熟悉的街道风景，陌生的、行色匆匆的路人……不，那两个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并不陌生！ 龙马睁大了眼睛，又飞快地揉了揉，再三确认：没错，是他们网球部的部长与副部长。 这个方向，是要去哪里？ 明明之前当着一帮学长的面，口口声声说着不感兴趣，到了此时此刻，龙马却发现——真是悲哀——人类对好奇事物的追求的天性是无法回避的。 总之，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龙马下意识地扭头张望，并没有在附近看到疑似干或者谁的踪影，放下心来，加快脚步上前。 干说了不好跟踪，但大街上人这么多，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她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远远地跟在后边，直到……进了医院。 啊。 龙马对着医院的名牌瞪了一会儿，犹豫着，还是往里跨出一步。 医院里的人就少了很多，没法找到机会靠近。远远地望见两位学长进了电梯，龙马停在外边，望着电子屏的楼层显示，最终停了下来：四楼。 等她从楼梯爬上四楼，走廊上早已空无一人。 果然，还是应该放弃吗？但是，来都来了…… 为什么会来医院呢？ 龙马陷入沉思，慢慢地往回走。难道是手冢部长受伤了？这就可以理解为何大石总是那副忧虑的模样，要是网球部最强大的王牌有伤病隐患，不知道能不能上场，或是会影响比赛状态，换做是谁都没法安心的。 而大石要操心的更多，毕竟，以手冢的性子，到了关键时刻，恐怕就算不顾身体也会…… 这就是他们向大家瞒着的原因吗？ 不知不觉，龙马已经回到医院大厅，站在墙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她突然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电梯门又开了。 大石一边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一边往外走。 「真是太好了，手冢，这样一来……」 不好，要被发现了！ 龙马连忙想往后退，但这空旷的大厅里，好像没什么可以利用的掩护地形……柱子，柱子在哪里！ 眼看着大石回过头来，关键时刻，龙马突然感觉后脑勺传来了热度。 咦？ 紧接着，她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按住，往下压，她茫然地顺从了力道的指引蹲下，视线里的部长两人顿时被等候区的长椅挡住了。 她看不到他们，他们自然也看不到他。 龙马伸出手撑了一下地，稳住身体，回头一看，对上一个笑得温柔的大姐姐…… 个鬼。 这不是那天送她暖水袋的男生吗？ 不知道那边手冢他们离开了没有，龙马觉得这姿势维持得有些累，索性转身坐下了，仰起头看他：「是你啊。」 「真巧。」少年的手松开了她的头发，似乎顺势揉了一把，有一副关切的眼神，像是在对待家里的小孩，「又遇见了呢。」 「唔……」 对方有所察觉地往远处看了一眼，笑：「你是来找他的吗？」 龙马探头，从椅子后面望去，手冢和大石出了大门，渐行渐远。她长舒一口气，点点头，反正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嗯。」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手冢……」少年若有所思，但很快又轻轻地摇头，将这事放在了脑后，转头问龙马，「要回去了吗？」 呃？她对这问题感到有些困惑。这时，身后赶来的护士姐姐轻轻地唤了一声：「幸村君，差不多要回去了哦。小心不要着凉。」 「嗯好。」名为幸村的少年向她点点头，微微苦笑，「我也没那么娇气啦。」 龙马默默地打量着他，指出：「外套，不用穿起来吗？」 「真的没有那么冷……」幸村嘆气，只是轻轻扯了扯披在肩上有些下滑的外套。 第57页 「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吧？」她理直气壮道。 幸村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背着的网球包上，停留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也打网球？」龙马歪头，隐隐有所察觉。 这个人认识手冢部长。 这多半说明，他也是某个学校网球部的人吧？等等，他又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以后在场上遇到…… 龙马又走神了，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地跟在这位病人后边，走进了他的病房。 安静得有些冷清的独立房间，打扫得很干净，靠窗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束花。 护士姐姐将敞开的窗户合上，只留了一条缝，理了理窗帘，一边对幸村说：「晚上还有一次检查，不要吃太多了。」 「好，知道了。」幸村应道，目送她出了房门，这才看向龙马，「要吃苹果吗？」 还没得到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地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又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水果小刀。 「……不用了。」 让病人给自己削平果？有点错位吧。 「不客气，我正好也有点饿了。不过，还没到晚餐的时间。」幸村答道，握着水果刀，手腕轻巧地转了几下，一长串苹果皮就神奇地飞了出来，落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也太熟练了吧！ 「啊，好快……」龙马发呆得更严重了。 「还不错吧？」少年抿唇笑，看她的反应似乎很开心，「无聊的时候特意练了一下呢。」 嗯，感受到了，这傢伙看起来就很寂寞的样子。 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严重到要在医院里住这么久，还能打网球吗？ 龙马欲言又止，幸村也许察觉到了，但又当做没看到的样子，刀尖抵住削好皮的苹果，微微用力，切了一块，往她嘴边递过来：「尝尝看？」 简直就像是……哥哥一样嘛。 龙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好意思拒绝，张口咬住。幸村收回手，继续切块，一边说：「你也是网球部的，对吧？」 龙马嚼了几口，还没咽下去，差点哽住，睁大了眼睛朝他看去。 「还要吗？」 「不……」话还没说完，幸村又给她塞了一块，看样子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打算得到她的回答。 呃，好吧。 龙马闭上嘴，继续嚼，感觉有些郁闷。 「这味道还不错吧？」幸村说，「是我朋友带来的。不过，他们也买得太多啦，都不为我的胃口考虑一下。唉，再过几天就不新鲜了，只能送给那帮孩子了。」 她想，这口中的「那帮孩子」，应该是指之前送他暖水袋的人吧？ 呃，等等……这意思是说，在他眼里，自己也和小鬼头们一样吗？ 龙马吞咽完毕，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你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嗯……或许吧。」幸村微微嘆息。 那双深蓝的眼眸定格在龙马身上，似乎变得幽深起来。 「很少见到打网球的女孩呢。」他很快又笑起来，表情变得柔和，「你很喜欢网球吗？」 龙马实在不清楚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男生制服，纠结了半天，点点头：「嗯，你不也是吗？」 「我啊……」对方一愣，有些许的晃神，看向了自己的手，虚握着，再张开手心，一时间语气无比落寞，「也不知道还有没机会回到球场上。」 「抱歉。」 「嗯？没什么，」幸村又说，「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不用为我担心，就算我不在，我还有网球部的朋友们——他们会拿下比赛的胜利的。」 这轻描淡写却充满信心的语气，令龙马心思一动。 「哦？很厉害吗？」 「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幸村微微弯起唇角，「今年的全国大赛就在东京，唔……还有两个月吧。」 「全国大赛啊。」龙马慢慢地重复，琢磨着，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他们网球部对全国大赛的冠军势在必得吧？就算是青学，目前也只着力于眼前的都大会和关东大赛而已啊。 她微微皱眉，但很快坚定地应道：「嗯，我肯定会去的。」 当然，是去参加全国大赛。 「是吗？说不定以后还会碰见呢。」幸村回道。 龙马点了点头，迟疑地说道：「希望能看到你……康复后的比赛。」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对病人表示正确的关怀。 还好，幸村看起来也不太需要这些，笑眯眯地说：「借你吉言，我会努力的。也祝你实现自己的目标吧。」 * 实现目标？ 这是什么乌鸦嘴！ 都大会第一天的早上，睡过头的龙马正在马路上狂奔。来不及梳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都快打击了，她边跑，边胡乱地扯了几把，试图让它们变得柔顺一些。 电话里，大石正无奈地嘆息：「报到截止时间快到了！越前，你在哪里啊？」 「我……」 「怎么样了，联繫到没？」菊丸看大石挂了电话，急匆匆地问。 「越前说，」大石握着手机，一脸茫然，「走在路上被一个时光机砸到了头，穿越到了未来……这样耽搁了时间。」 青学众人：「骗人的吧？！」 唯有不二一脸深沉，托腮：「果然，上次是真的……」 第58页 「真的什么？」干锐利的眼神看了过来。 「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时光机砸到了，然后越前就消失了。」不二答道。 众人：？？ 这是什么突然科幻片的展开？ 「不要闹了，不二。」龙崎老师抚额，「现在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好吗？」 「我是说真的。」不二一脸诚恳。 「……」 「不管是不是真的，」大石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才行！等越前来就肯定迟到了，要取消资格了啊！」 …… 十点二十分。龙马终于赶到了运动公园，有些气喘吁吁的，把帽子往头上戴好，往里走去，心里忐忑不已。 「喔，比赛的第一天居然迟到，真是大胆吶——青学的一年级新秀。」 她脚步一顿，朝声音所在处看去。只见一黑发的男生环着手臂，饶有兴致地靠在路牌上，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谁啊？」龙马面无表情。 「我没认错人吧？」那男生自顾自地说下去，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非常肯定，「嗯，你就是青春学园的越前龙马。」 龙马撇了撇嘴：「是又如何？」 「初次见面，我是圣鲁道夫学院的观月初——」 对方的自我介绍还没结束，被她打断：「不认识。但如果你跟青学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找我们部长。」 观月眉毛一挑，嘴角也微微扯了一下。但他忍住了，心平气和地说：「不，我是来找你的。」 哦？ 龙马把帽沿抬高了一些，但表情依然很冷淡。行吧，能算准她在比赛日迟到，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这可比干学长都厉害了。 「特意在这个时间堵在这里，」她微微眯起眼睛，「你很了解我？」 观月笑了：「聪明。虽然还是个一年级生，但我果然没看错，你很有潜力。」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回道。 「……」观月干瞪眼。 喂，这话没法接呀！ 第27章 「……你这样很失礼。」许久, 观月才再度开口, 额角微微抽动。 「什么意思？」龙马问。 「有些话是不适合自己来说的, 你难道不知道吗！」 「只要是事实不就行了。」她很淡定。 「你还真是不客气。」 「多谢。「还有别的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先去集合了。」 「嗯哼，那我就进入正题吧, 越前龙马。」观月微微眯眼，轻哼了声, 「在青学, 你是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实力的，不如——」 …… 「后来呢？」胜雄胜郎异口同声问。 「他想邀请我去加入他们那圣什么学校。」 「是圣鲁道夫！好歹把名字记清楚吧？！」 「总之, 」龙马平淡陈述道，「不二前辈正好找到我, 把我拉回来了。」 几个一年级生便望向那边。不二在和大石他们说着什么, 似乎很平常并没什么区别，但是…… 「总觉得, 有点阴沉啊……不二前辈。」堀尾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 「是啊，」胜郎认真道，「听说不二的弟弟也是被那个人挖去圣鲁道夫的。」 「这个人是职业挖墙脚的吗？」堀尾震惊。 「你们是在说观月吗？」 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冷不丁插了一句话，把他们吓了一跳。抬起头, 只见他推了推眼镜, 一脸郑重其事地翻开笔记本, 介绍道：「观月初是圣鲁道夫网球部的经理兼王牌, 也是一位很有实力的网球选手。今年，他特地替球队网罗了一大批网球人才，想必是为了进军全国大赛准备的了。」 「难怪他会主动找到龙马……」胜郎捶了下手心，「果然是因为龙马太厉害了吧！」 「不过，」干话锋一转，眼镜也冷飕飕地反射着白光，「居然敢当面挖我们青学的墙角，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年级生：……！！！ 堀尾惊呼：「突然变得和不二前辈一样可怕了？！」 接着，他被胜郎和胜雄两人迅速扑过去捂住嘴巴。 不二似乎听到什么，微微侧头望来，面对上三个一年级生的傻笑，顿了顿，目光一转，旁边的龙马依旧淡定，坦然地回视。他便微微一笑，说：「越前，比赛要加油哦。」 龙马身后，几个人瑟瑟发抖。 「怎么，感觉更加可怕了？」堀尾喃喃自语。 * 都大会总共有一八零八所学校校队参加，但最终能够晋级关东大赛的只有四强，以及复活赛的一个名额。 青学被分在c组，下半赛区，而之前打过交道的冰帝学园则在a组，要想在赛场上交锋，只有等到决赛的时候了。至于那个圣鲁道夫学院…… 该说很巧还是很不巧呢，也在c组。别说什么进军全国大赛了，在都大会这一关，他们要是想出线，就必须先打败青学。 ——「一局终，比分7-5！总比分3-1，青春学园获胜！」 「好惨哦……」堀尾第一个发表感言。 「果然被前辈暴打了呢，那个圣鲁道夫的观月。」胜雄心有余悸，「你说他惹谁不好，居然去惹不二前辈！」 胜郎也默默点头。 不愧是干，他所说的「活得不耐烦」果然没错。 第59页 一向温柔似水——呃，这个形容词，龙马暂时保留态度——的不二面对招惹自己弟弟和后辈的人，真是如寒冬一般冷酷残忍。 更可怕的是，完事以后他走下场来，拿毛巾擦掉汗，转头又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去问他那位在圣鲁道夫的弟弟——没错，就是刚刚输了比赛的不二裕太——「晚上要回家来吃饭吗？为了庆祝我们的胜利？」 不二裕太：「……」 我可是输了的啊？！ 满脸震惊，眼睛瞪大的不二弟弟，显然和他哥哥不是一类人。龙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当这种人的弟弟一定很辛苦吧。 唉，换她她也受不了。 龙马默默地，朝远离不二的方向挪了一步。 被她靠近的那边，手冢并未在意她这些小动作，无声的目光穿过了大半个球场，隔着两排铁丝网，和冰帝军团遥遥相望。 没错，说是「军团」，名副其实。 与普通学校的社团不同，他们冰帝光是网球部就足足有两百人，层层选拔淘汰之后才能进入正选的队伍，可想而知这一过程有多不容易，而被选拔的正选又会有多么出色。 今天是都大会的第一天，他们的正选还没几个登场的，基本都是替补队员，但依然是全员到场，整齐有力的口号喊声即便是隔着大半个会场，都能清晰地听到。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大石很快留意到树下那位张扬的冰帝部长，和他的重视跟班，微微诧异，「我居然没有发现……这么大阵势，就是为了看不二的比赛？」 「是因为手冢没有机会上场吧？」 「不，」干摇摇头，神情凝重地指出，「事实上，他们在第三单打结束前就已经来了。」 「咦？」菊丸立刻扭头，眨了眨眼睛，「小不点的比赛吗？迹部居然这么关心我们的新生吗？」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龙马刚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准备喝，连忙放下，以免自己呛到。她抬起头，正好手冢也在看着她，连忙正色：「这个不是冰的！」 「……」手冢似乎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听不二说，你们上次碰见迹部了。」 「哦，是的。」龙马点点头，便不紧不慢地从容道来，「在街头网球场那里，我跟那个——呃，就是特别高的那个大块头打了两球，可惜没能让猴子山大王露一手呢……」 众人侧目：不要告诉我你还没记住他们的名字啊？！ 「原来如此。」手冢点头，表示了解。 「真是令人不安的关心啊。」干嘟囔着，再度往自己的记事本里丰富内容。 不二轻嘆一声。在场中，恐怕只有他是真正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但是，回过头来，对上手冢询问的目光，他还是摇了摇头，决定对真相保持沉默。 菊丸扑哧地笑了声：「猴子山大王！——这个称呼还真是适合他呢！小不点，你是个天才吧？」 不仅如此，还是个凑流氓呢。龙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心想道。 你说出来了啊？！ 「什么情况？」桃城迅速开启八卦模式。 「那天，他非要和不动峰的橘妹妹约会。」龙马果断分享八卦，顺便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真是相当会纠缠的人呢。奇怪了，这些有钱人都那么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吗？」 「你不懂。」不二作高深莫测状，「男人都是这样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越是不喜欢自己的人，可能就越容易对她感兴趣……」 「……」 龙马想，好像有点道理。 「这好像是人类的共性吧。」她若有所思，「越难打败的对手，才会越有斗志。反过来，如果随随便便的手下败将，也不值得被自己记住，对吧？」 「唔，道理是一样的呢。」不二托腮，微笑，「理解能力很强哦，越前同学。」 总觉得你话中有话的样子呢。 龙马望着他，不语。 「你们的关注点不对吧！」桃城忍不住了，严肃地，义正辞严道，「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橘杏吗？后来呢，她没事吧？」 「嗯，没有。她看上去和街头网球场那些常客挺熟的，只是为他们撑腰的时候不小心被牵连了。」不二三言两语总结了事情经过。 「嗯嗯，有不二前辈在的话，那肯定就没事了。」桃城点头。 菊丸捅了捅他的胳膊，勾起嘴角狡黠地笑：「看不出来，阿桃对人家很在意嘛？」 「呃！」桃城动作一僵，连忙飞快摆头，「不是啊，这不是正好是认识的人吗？」 「嘶……」海堂也幽幽地开口，给死对头落井下石，「没想到某人喜欢的是这种男孩子气的类型。」 男孩子气？ 龙马一怔，回想着橘杏的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以及那开朗又大胆的个性……这就算男孩子气了？日本对女生的要求都是大和抚子向的吗？ 「才不是呢！」桃城大声，但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了，干咳两声，继续说，「我觉得她那样就很好啊，很活泼，很有精神！况且，就算是女生，也没规定一定要文文静静的吧？你太死板了，蝮蛇。」 「说得对。」龙马用力点头，看桃城的眼神愈发亲切。 「嗯嗯。」桃城得到支持，微微扬起下巴，得意。 海堂撇撇嘴，不屑回答。 第60页 「越扯越远了吧我说……」龙崎教练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忍不住嘆气，连连摇头。 真是青春期的少年们啊，都一个模样。 男生的话题最终都会转向什么样的女生最可爱，而女生的话题最后多半也会以哪个男生最帅气的讨论收场。 有谁还记得，都大会还并没有结束吗？ 所幸，在大家八卦的对象转向「手冢会喜欢什么样的类型」的时候，谈话戛然而止。在手冢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他们缩了缩脖子，暂时没人敢做这个冰山开荒的人。 恐怕，就算是干的资料里也没有这项纪录吧？ 「总之，下一场就是冰帝的八强赛了，要去看看吗？」干合上笔记本，正色道。 「走！」菊丸举起手臂。 a组的优胜将在冰帝和不动峰之间决出。冰帝是青学的老熟人了，而不动峰，作为今年的黑马，在地区预选赛中就打过交道了。是值得佩服的对手啊，青学的各位对他们印象都很不错，对这场比赛的结果也就更好奇了。 一行人去了冰帝和不动峰进行的赛场，龙马则和教练报备了一声，拿着球包去附近的卫生间换一身衣服。 和圣鲁道夫的比赛中，她是单打三号，不二裕太则是观月初安排来克制她的对手。不想克制不成反被克制……看到那傢伙脸色崩坏的样子，真是痛快淋漓。 虽说赢得干脆利落，但过程中也有一些小小的不顺。若不是穿了运动背心，怕是早就一身大汗，衣服湿得连内衣都能看到了吧。 龙马换上平时的运动服，顿时一身干爽，走出隔间，顿时一愣。 她方才的对手，也就是一脸苦大仇深的不二裕太，此时正一个人站在洗手池面前往自己脸上泼水。 龙马急剎车停下，站定了。 裕太抹掉脸上的水，一抬头，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龙马，也是一愣，眼睛瞪得老大：「是你！等等……青学不是都去看比赛了吗？」 显然，这也是一场令他很不愉快的碰面。 厕所里的狭路相逢，输的人更尴尬。 「呃。」龙马说。 但事实上，她只发出了个单音，对方也看出来了。 裕太看了看她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再看她那一身休闲的运动衫，忍不住撇嘴：「什么呀，这么爱干净，你是女人吗？」 龙马：「……」 好像哪里不对？！ 「呃，咳。」裕太似乎也觉得这样说有自己不服输的嫌疑，连忙纠正，「不是，我是说，你怎么和我哥一个毛病……也不对？！」 他越说越混乱，满脸纠结，抓了抓头发。 「你是说不二前辈？」龙马却很感兴趣，「你不会想说你哥其实是你姐吧？」 「当然不是！」裕太捂脸，嘟囔着，「我只是想说，他什么时候都特别追求风度……哼，肯定是为了什么校园王子的形象吧！」 「哦。」她有点失望，想了想又说，「他好像是挺受欢迎的。」 「我知道。」裕太闷闷道，「我以前也是青学的啊。」 「因为无法直视哥哥比自己受欢迎的事实，所以落荒而逃吗？」龙马若有所思。 「开什么玩笑！」他抓狂，「你、你这个小鬼，真是！——你懂什么？每天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你以为我会很开心吗？」 「好吧。」她慢条斯理，「我确实和你不一样。因为，我一直挺想要一个哥哥的。」 「……哈？」 「能够有人理解自己，能够陪自己打网球，这种感觉还不赖吧？」龙马看着他说，看着他逐渐动容的表情，却话锋一转，「当然了，最好不要是不二前辈那种类型的哥哥，太变态了，我承受不住。」 裕太：「……」 他热泪盈眶，握住龙马的手：「你说得对！」 第28章 因为和裕太达成了某种共识, 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在洗手间里耽搁了一些工夫, 龙马赶到球场边时，比赛竟然已经快结束了。 而且，还是摧枯拉朽式的一边倒。只不过, 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赢的一方竟然是默默无闻的黑马不动峰。 冰帝的前两场双打都是校队的替补，被神尾几人毫不客气地拿下了比赛。而单打三号…… 龙马默默看向球场中心。 那个倒霉的和她一同去了十年后一日游的少年, 原先的意气风发早已无影无踪, 只剩下满目的惶然与不可置信，那头柔顺秀美的深色长发也被汗水打湿, 凌乱地黏在脸旁、脖颈后，显得狼狈极了。 虽然很遗憾, 但是, 输了就是输了……不动峰队长橘站在他的对面，犀利而略显冷淡的眼神里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没错, 比赛就是这么残酷。 在与青学的较量中, 这位橘队长没能上场，对错过和手冢的比赛表示十分惋惜，而后来, 这之后，一直到现在, 才有机会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果然是高手不轻易出手, 一出手必定一鸣惊人。被二百多个冰帝网球部部员包围的球场寂静无声, 面面相觑, 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 「哼，是小瞧了对手吧。」龙马听到身旁裕太小声嘀咕，「这帮傢伙太自大了，我早就看不爽了。」 「唔。」她也忍不住好奇地去想，此时那个猴子山大王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呢？ 第61页 「事前不做好准备，就是会有这样的结果的。」裕太说到这里，有些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像我们观月前辈，早就已经收集了所有对手的资料，如果赛场上遇到他们的是圣鲁道夫……」 话到了这里，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也瞪大了。 啊。 糟糕！ 他顿时满脸卧槽：「八强晋级冰帝竟然输了！也就是说？！」 ——会去复活赛里和他们圣鲁道夫争抢最后一个出线名额了啊？！ ——朋友，你才发现啊！ 龙马觉得他有点点小迟钝。难怪会被不二前辈欺负啊…… 她点点头，淡定道：「大概就是这样了。」 裕太的脸色变幻了片刻，不服输地哼了声：「即便是冰帝，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们不会输的！不过就是一场硬仗罢了……况且，还有一周时间呢！谁胜谁负，还是未知。」 「哦，加油。」龙马漫不经心地说。 「可恶，你这个语气是觉得我们没可能赢吧！」 「怎么会？」龙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冰帝没什么厉害的吗？」 裕太一时语塞，徒劳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到几步之远的自家哥哥循声望来，送上了关怀的眼神，又迅速闭上了嘴。 不二看到他俩站在一起，有些意外：「没想到，才一会儿不见，你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哥哥我很欣慰呀。」 你欣慰个什么啊！ 「又不是敌人，只是场上的对手罢了。」裕太没好气地说，「不然呢？」 「只是洗手间里碰巧遇到了……」龙马简单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二点点头，看着她笑，「我还以为你在外边碰上什么麻烦了呢，刚才阿桃还想去找你。」 呃。 龙马小声嘀咕：「换个衣服而已，不用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叫住他了。」不二微笑。 龙马：「……」 来了，又来了，这副拿捏着她把柄的模样！ 有一点点憋屈，不爽。 裕太没听懂，皱眉看了哥哥一会儿，又看看四周逐渐散去的人群，生硬地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今晚真的不回家吃饭吗？」不二问。 「不，我要回去加强练习！」 「今天的比赛已经很辛苦了，要注意一下劳逸结合吧？」 「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情，你不是看到了，我们下周的对手是冰帝！」 「唔，冰帝的话，我比裕太更了解呀。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不必了。」 「姐姐也很关心你。」 「哼，她整天就喜欢八卦一下有的没的。我才不回去。」裕太在某些时候还是相当敏锐的。 「你不回去，那她就只能追着我问了。」不二嘆息。 「啊啊果然！你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吧？！太过分了，有什么不好的时候总是要找上我！」 「毕竟，是兄弟嘛……」 …… 这兄弟俩都是死脑筋，龙马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渐行渐远，耸耸肩，往另一边走去。 在今天的比赛全部结束以后，会有一个集结仪式。趁这之前，她打算去买瓶水喝，便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寻找过去，结果没找到自动贩卖机，倒是看见了站在路边发呆的宍户。 夕阳西下，行道树葱葱郁郁，挡去了大半的阳光，道路上拖得老长的人影和树影融为了一体。若是不仔细看，龙马差点将他整个人忽略了。 只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赛，只不过是因为对手超出了想像中的强大，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吗？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去，在经过宍户身边时，突然听到树下另一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嗯……当然，立刻取消他的正选资格。」 比球场上的对手更冷淡绝情的，是迹部的声音。 只听清了只言片语，但也足够让龙马猜出个大致的所以然来。 输了一场就毫不留情地剔除校队资格，冰帝就是这样严酷的选拔制度么？她若有所思，再看向宍户的背影，似乎很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了。 但是，这是冰帝的事，他们部长和监督做出的决定，别人无权干涉。 龙马短暂地放缓了脚步，又准备当做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结果宍户头也不回地冒出一句：「喂，你都听到了吧。」 是在和她说话？ 龙马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别人，只好转回身去，看向宍户。 他也转了过来，将乱糟糟的碎发一股脑儿抹到耳侧，至于脑后松散无比的马尾却没再理会，灰头土脸的，但眼神好像还挺凶狠的。 「……」龙马默默后退一步。怎么，还想杀人灭口的吗？ 「不要幸灾乐祸。」宍户自顾自地说，不过，与其说是「威胁」，倒更像是在自我提醒，「不过就是一次失败而已，我还会回到那个位置上的！」 「……喔，加油。」龙马干巴巴道，一不小心多嘴了一句，「希望他们给你这个机会。」 顿时，宍户那副决然的表情就垮了下去。 嗯？龙马反而一愣，这么严格的吗？ 好像就是这么严格。 宍户自然比她更熟悉他们网球部监督的性格，被她这么插了一刀，本就因为比赛失利而大受打击、看上去也像是饱受摧残的身体更是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第62页 「你在嘲笑我吗！」他握拳，气愤不已，但声音听上去更像是悲鸣。 「不是……」龙马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你忘记了吗，之前的事？」 「什么？」宍户干瞪眼。 「上次在日料店——」 话还没说完，被他打断：「你是说要和你们青学在比赛场一决高下？」 喔，原来她还说过这样的话吗？龙马挠了挠脸颊啊，有些记不清了，顿了顿，继续道：「不，我是说，我们被那个火-箭筒送去十年后的事情。」 宍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当时我们兵分两路，你不是说要去看看自己十年后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吗？」龙马挑眉，「所以，你找到了吗？」 宍户怔住，逐渐地，他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有了点生气。 「你说得对。」他猛地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龙马。 虽然她其实什么也没说…… 不过，看来是起作用了。龙马心想，又听到他说：「虽然很逊……但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打不过那个叫橘的傢伙。至少，现在是这样。」 以后的事，那可就说不定了！ 是这个意思吧。 重新打起精神的宍户将放在的球包拎起，把网球拍塞进去，整理好后，背了起来。 「今天的事，不准说去。」虽然脸色好了很多，他的语气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过，你来这干嘛？」 「买饮料，但是不小心迷路了。」龙马回答。 「唉，什么啊，跟我来。」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龙马跟着他左拐右拐，接着面前出现了一台熟悉的自动贩卖机。宍户大步走过去，抢先塞了硬币进去。 「送你了。」他扔了一罐运动饮料过来，又道，「希望下次可以在赛场上遇见你。」 「……谢了。」龙马轻松接住，看了下是自己喜欢的牌子，愉快道，「那就场上见。」 长发的少年独自远去，看样子，他已经不打算再回球队集结了。 龙马看了一会儿，转身正欲折返，看到面前的身影，又是一愣。 手冢单手插在队服的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了。 龙马下意识地看向手里握着的饮料，但很快镇定下来，心道她又不是来干坏事的，心虚什么：「……部长。」 「越前，大家都在等你。」 「诶。」 「刚才看你往外边走，我想你应该是来这里了。」手冢解释了一下。 龙马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在寻找售卖机的路上差点迷失了人生：「一不小心耽搁了时间。」 「嗯。」手冢简短地应道。他肯定看到宍户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开口多问，这也是他一贯的性格。「回去吧。」 「好。」 她像是个被家长领回去教育的小孩，乖乖地跟在手冢部长的身后，回到了青学的队伍里。 四强的比赛将在一周后进行，由于冰帝爆冷被不动峰淘汰，今年的四强对手只有一个山吹是他们打过交道的。 在集合的队伍中，龙马朝冰帝那边望去，除了那几个失意的替补队员，只有迹部和桦地的，那天在街头网球场上遇到的另外几个人并没有出现。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迹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来，精准地在人群中捕捉到她。 哪怕输了比赛，还是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骄傲孔雀，信心十足，胜券在握的样子——反观另一边同样即将参与复活赛的圣鲁道夫的几位，则显得忧心忡忡。 「不好打啊。」不二嘆道。 「不二前辈肯定希望弟弟能赢的吧？」桃城也插嘴说，「不过，对手是冰帝，难度很大啊！今天他们输给不动峰确实是轻敌了，下一场应该就会派出全部的正式队员了吧？」 这么一看，都有点同情圣鲁道夫了呢。 桃城一边想，一边朝刚被自己打趴了的对手望去，正好和对方的视线交汇，嘿嘿一笑，招了招手，这副堪称胜者的姿态差点没把那个叫柳泽的傢伙气歪鼻子。 「别去招惹人家了。」不二笑了笑，「我想，裕太只要尽力了就好。」 龙马默默看他：所以你是默认了他很有大概率会输掉比赛的意思是吧？是吧！ 「嘘。」不二正色，「作为兄长，肯定是会有偏心的。我当然希望他能赢。」 「我也希望。」龙马想了想，「老实说，我其实希望冰帝进不了关东大赛。」 「哦？你不想和他们交手了吗？」 「那是另一回事。」她慢吞吞地说。 「我明白。」不二深以为然。 「哈？」桃城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头雾水，「怎么，越前你私下里和冰帝的傢伙结梁子了吗？这不像你的性格呀！还是说——你欠迹部钱了？高利贷！？」 他脑洞大开，猛地一捶手心，两眼直冒精光。 「……阿桃前辈才是想多了吧！」 不二最终没能说服裕太回家吃晚饭，在回程的路上显得很是失落。 要是不了解详情的人看在眼里，肯定会忍不住嘆一句：啊，很是个好哥哥啊！——但他们不会。 龙马坚定地当做没看到的样子，上了公车就要往后走，经过不二的座位旁边时，却被他轻轻拉住了手腕，示意她坐下来。 第63页 她很警惕地观察着不二的动向，一边将球包放在腿上，紧紧抱住。 对此，不二只是微微一笑：「越前，你觉得裕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龙马思索一番，暂时没察觉到有什么陷阱，便答道：「应该没有不二前辈厉害吧。」 「我不是说这方面。」他忍不住笑意更深，嘆了口气又说，「网球之外呢？」 「挺好的啊。」她说，心想，至少在相处的方面，可要比你好多了。 「裕太好像也很喜欢你呢。」不二继续循循善诱般地，「如果你也在的话，我想他或许会愿意一起回家……」 你这是在拉郎配吗？ 龙马瞪大眼睛。 不是。不二用真诚的眼神回答道。 为什么你们家里人团聚，要拉上我？龙马继续瞪眼。 因为，裕太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有点别扭…… 不二摇摇头，有些感慨的样子。 龙马：「……」恶魔妈妈买面膜。 她决定保持沉默。 「我家里的手艺也很好的哦。」不二顿了顿，又开口道，「附近也有网球公园。」 龙马一时间弄不准哪个才是重点，脱口而出：「你们家不会都和你一个口味吧？」 不二回以诡异的沉默，然后道：「不会，裕太他喜欢甜的。」 再见！ 龙马果断起身，抓起球包往另一边逃去。 公车还在前进的路上，她脚步不稳，摇晃了一下，抓住了把手，然后顺势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再抬头，邻座靠窗的手冢正看着她，衬着窗外的暖黄色光线，一副岁月静好…… 难怪这里有个空位！ 「部长，我坐这里可以吧？」 「嗯。」他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直视前方。龙马便悄悄松了口气。 坐稳以后，她感觉到落在后脑勺上的目光似乎有些灼热，又扭头看向后排。果然，桃城正对自己比着拇指，无声道：牛批。 一旁海堂双手环胸，两腿敞着，幽深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好自为之。 干的视线朝着另一边，但嘴角却挂着略诡异的笑容。 嘁，其实也没什么嘛。 部长又没有多吓人，只是平常气势太足，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接近罢了。龙马心想道，成功说服了自己越来越心安理得，身体也全然放松下来。 行驶的公车摇摇晃晃，几场比赛下来积累了一身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上来，不多会儿便困意连连。不知不觉，她头一歪，砸到隔壁的肩膀上，只是迷糊地嗯了一声，又直接睡过去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看着龙马晃啊晃地继续往下滑，手冢抬手将她的肩膀托起，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便听到走道另一边，不二含着笑意的声音。 「嗯。」他照例回应得很简单，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只是又顺手将龙马的球帽摘了下来。 墨绿的刘海被帽沿压久了都快定型了，松散地顺着她歪头的方向垂向额头一侧，露出一张睡沉了的、毫无防备的脸。 还未长开的五官已经十分精緻，但又不会过分娇嫩秀气，准确点描述的话，大概是有些男女莫辨的中性色彩。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很难叫人怀疑性别。 而她身旁那位，夕阳投在他金棕色的发梢上，平日冷冰冰的气息也消散了，显得柔和许多。 这两人……似乎意外得投缘呢。 不二静静地看着，想着，稍许，微微一笑。 「到站了。」随着公车的停下，不二开口提醒。 当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二看向龙马，轻声问：「要叫醒她吗？」 手冢还未回答，他又说：「或许，我可以和你一起？」 …… 叮咚。 越前宅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德川走出来时，看到了两位有些眼熟的少年，其中一个还抱着他家的小鬼——对了，是她网球部的部长。 「是德川前辈吧？之前有幸见过一次。」不二非常有礼貌地开口道，「冒昧地打扰了。」 德川抿了抿嘴唇，向他们点点头，再看向龙马：「麻烦你们了。」 「哪里会。」不二笑吟吟地说，「上次聚会反而还打扰前辈你特意多跑一趟，是我们的不对。」 总觉得这人，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德川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稍稍思索后，才问：「要进来吗？」 第29章 晚饭的时候, 龙马被叫醒了,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看,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了。听德川说，是社团里的两位前辈送她回来的。 「比赛很辛苦？」他问。 「也没有啦，就是不小心在路上睡着了。」龙马打了个哈欠。 她这个特别爱睡懒觉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德川也很了解，没再追问, 又提起：「对了, 你的学长约你明天出去打网球。」 龙马跟在他身后走着，下楼的脚步顿时放慢了：「咦？……部长吗？」 「不, 是那个叫不二的。」 「他说的真的是打网球？」龙马狐疑道，「不是别的什么？」 「嗯。」 她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这周日网球部放假, 不用训练，大概是为了在都大会的决赛前给予他们充分的休息和调整时间吧。不过, 毕竟都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不碰球拍对他们来说，可能反而是一种困扰也说不定。 第64页 龙马背上包，系好鞋带准备出门。 「不要玩太晚。」身后传来德川的一句叮嘱。 「……好。」 到了约定好的公园门口, 不二已经到了。他正在调整球拍的握把胶带，等龙马走到他面前时才注意到她的出现。 「久等了, 不二前辈。」 他笑了笑：「早啊, 越前。还以为你又睡迟到了呢。」 「我才没有。」 「那你昨天早上——」话说到一半, 不二收到她的瞪眼, 从善如流地把后半句吞了回去，简单地解释了一番，「都大会决赛前，我想你恐怕也安分不下来，所以擅自做了决定，你不会有意见吧？我约了裕太过来，还有和你认识的那两个女孩，她们好像需要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樱乃和朋香？也对，她们都是网球部的，最近练习得也很刻苦的样子呢。 「哦，我倒是无所谓啦。」龙马耸耸肩，反正都是打网球，在哪里打，和谁打，她并不是很介意。 非要说的话，单独和不二两人在一起可能还有些别扭，不过，如果有裕太在…… 好事啊！ 「他们不是说要封闭练习吗？」 「嗯，所以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出来的呢。」不二答道。 一走进网球场，朋香便热情地挥手打招呼，和一旁的不二裕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双手抱胸，嘟囔道：「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这么偏僻，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是很好吗？」龙马环视一圈，感觉很满意。 「嗯，安静一些。」不二表示贊同。 「因为人少，所以才能空出这么大片场地来吧。」朋香说着，抬起头看向斜坡后的树林，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闪烁起来，「说起来，这个地方好像是——」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诶？」樱乃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龙马。 「不知道。」她当然回答得很干脆，问得也很直接，「难道是闹鬼吗？」 裕太皱眉：「别瞎说！」 「不愧是龙马！」朋香激动了一下，但很快又严肃起来，「听说，这个地方很邪门，在这个球场练习的选手，经常会把网球打飞，如果进了那片树林去找球的话……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啊，好无聊的老套传说啊。 龙马觉得很没劲，扭头，却看到一言不发、头发却快要炸起来的裕太，和抱住手臂紧紧抿唇的樱乃，颤声问：「真、真的吗？」 你们还真信了啊？！ 「餵……」 她刚想说，这种传闻一听就是编出来吓唬小孩子的。不料，不二也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抵住下巴，沉吟般地开口：「难怪，我在推荐平台上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虽然看环境条件都很好，却一直无人问津……原来还有这层因素在。」 「是这样没错。」朋香托腮点头。 怪谈，一向是充满好奇心的中学生们热衷无比又敬畏无比的。这可能就是人类作死的天性。 龙马虽然说着不信，但心底里，可能也是期待着能够发生什么的——电影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一个流传的怪谈，大家纷纷表示不信，或深信不疑。随着剧情的发展，不信邪的那几个开始陆续撞鬼，就轮到脑深信不疑的胆小鬼们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拯救世界，啊不，开始解密。 裕太咬牙，打破了沉默：「别、别骗人了！不是要练球吗，快点开始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不断原地挪动着脚步，似乎是为了掩盖内心中的些许不安和焦虑。 熟悉弟弟的不二当然看穿了这一点，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指出。 「嗯，反正是传闻，信不信无所谓。」他意有所指，「总之，以防万一的话，不要走进去就好了吧？」 「嗯嗯。」樱乃也紧张地点点头。 和看上去就很好脾气的不二哥哥相比，弟弟就像是个浑身带刺的刺猬。但那也是「看上去」，实际相处起来，几个女孩都觉得他人很不错。 像是樱乃这样的网球新手，他在旁边指点也显得很有耐心，虽然态度里总是透露着几分别扭。 不二说，那只是因为他不太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而已。 「他比较容易害羞。」不二又补充。 当然，这几句话是趁裕太的注意力放在另一边，他悄悄跟龙马说的。 「……」 龙马看了看裕太，又抬头看了看不二，认真地点头：「没错，这一点上，他很应该和不二前辈学习。」 不二像是没听懂这夹着讽刺的恭维，笑意不减：「不啊，我也很不擅长的。越前忘记了吗？上次买礼物的时候……」 啊。 龙马想起来了。 她当然不会忘记，被不二拖着走进了那家充满少女心的礼品店，遭遇了被无数雌性生物围观、打量，甚至被化妆品导购小姐姐无情摆弄的经历之后，实在是，不得不印象深刻。 「才怪，你不是很熟练吗？」龙马毫不留情地吐槽。 「怎么会？明明很烦恼。」 「骗人。」 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地争了几句，直到一声惊呼将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樱乃捂着嘴，有些懊恼地看了看手里的球拍，巴巴地望向裕太。 第65页 「抱歉，我用力过头了。」 「确实。」裕太忍不住说，「你的手臂太僵硬了。打网球不要紧张啊，放松一点，才能把力道打出来——比如刚才那球。打飞了是因为你球拍没握紧，角度偏了……」 他比划着名解释了一下，樱乃听得点点头：「我去捡球。」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外走，下一秒又僵住了，瞪着斜坡上那片树林，表情很是古怪。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这不就是怪谈的一般走向吗？ 樱乃缓缓迈出一步，微微摇晃着，足以彰显她内心的强烈动摇。朋香也倒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只是一个球而已，我们不是还打了备用的吗？」 「啧。」裕太撇嘴，有些受不了了，沉声道，「我去捡球就好了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没关系吗，裕太？」不二朝他的背影提高声音。 龙马也望过去，只见裕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台阶上方走去：「怕什么，这种事可吓不到我……」 上了台阶，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坡道后，球场内重归寂静。 朋香从包里掏出备用的网球，拉了拉樱乃的袖子，提议：「我们先休息一下？让不二前辈和龙马打吧。」 她说着，看向龙马，挤了挤眼睛。 龙马心领神会，又转头望向不二，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打过呢，不二前辈。」 「校内的比赛，确实没有这样的机会。」不二也饶有兴致地，拾起长椅上的球拍，握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沖她耐人寻味地一笑，「那么，来试试吧。」 正合我意。 龙马一边往球场里走去，一边调整帽沿，道：「其实，今天约我出来，前辈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越前会答应，难道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不二回答得很巧妙。 「真狡猾啊。」她忍不住小声说，「这样一来，就没有其他人在场了。」 「嗯？」 「谁输谁赢，如果不说去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吧？」龙马慢吞吞地，「身为前辈，就算输了比赛也不会丢脸了。」 「是么？」不二依然从容不迫地，指尖轻轻拨动着网线，一脸高深莫测，「谁输谁赢……确实还未知。现在就想要赢我，是不是有些自信过头了？」 「要认真了吗？」龙马问，也慢慢握紧了球拍。 她的眼睛盯紧了对方的动作，敏锐地感知到这位前辈身上的气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非要说的话，可能平时不二不管什么时候都太过「云淡风轻」，正式比赛里也能游刃有余。倒不是因为他轻视对手，而是实在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称得上「对手」的人吧——在不二眼中。 入校近两个月，唯一的例外，是昨天对观月的那场比赛。因为裕太的事，不二才算是被惹着了。认真起来的他，毫不留情地将对手击溃……堪称残忍。 但很可惜，观月的实力和不二比起来还是差得多了，更不可能逼出他的真正实力。 龙马并不是很遗憾，她有预感，她很快就能亲眼见证了。 …… 啪，啪，啪。 球场上规律的击球声有来有往，观众席上的两个女孩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提起一口气——接得到吗？接到了！还在继续！ 「好焦灼啊。」朋香惊嘆着，满目艷羡，「龙马居然能和天才的不二前辈打到这个程度……该不会，能赢吧？」 「不知道呢。」樱乃看得也有些紧张，暗暗攥紧了手，咽了咽口水，又坚定地说，「但我希望他赢。」 「是啊，虽然有些夸张……但我也是这么想的。」朋香说着，点点头。 同为一年级生，总是有一些天然多出来的偏向性的。更何况，人家不仅有实力，还长得好看呢？ 不过，要是不二输了……好像也很难接受啊？ 朋香想到这里，又有些纠结，小声补充了一句：「总之不管谁输谁赢，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话音刚落，她仰起头来，正看到龙马跃起，用力挥拍。 啪！ 「不行啊，会被棕熊落网回击的！」樱乃忍不住捏一把冷汗。 到这时，她们也都看出来了，平常如沐春风的不二一旦认真起来，从某种意义上，可比海堂、干等人要恐怖得多。精妙绝伦的技巧，步步紧逼，就连龙马的扣杀也对他完全无效。 但是她没有放弃，依然在寻找回击和破解的方法。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迸发出的璀璨光芒，随着比赛的白热化，变得更加兴奋、专注。樱乃看在眼里，也感到心里逐渐发热：有这种不断追求进步、超越自我的精神，怎么会输呢？ 看着这样的龙马，就觉得她无所不能。 一定可以做到的——她是这么想的。龙马此时，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吧？ 又是啪地一声。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颗黄色小球急速落在不二的球拍上，剧烈地摇晃起来，然后猛地弹了起来。 但这个轨迹，和之前有一些异样。 不二在接球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弹起的网球没有如他所愿回到对面的球场，而是直直地飞出，落入了远出的树林里。 第66页 ……啊。 不二站直身体，握着球拍的手微微放松，又握紧。接着，他轻声嘆了口气：「真不愧是你啊。」 他望向对面，龙马唇角勾起的笑容并没有半点掩饰，在阳光下更显得耀眼。 「破解了……」朋香低声呢喃着，忍住了没有跳起来惊呼。 没想到真的能够做到。这已经超越了普通中学生的实力了吧？她兴奋地想着，忍不住看向不二。 被后辈正面破解了绝招之一，不二看起来却没有多少不快，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 高手之间过招，总是瀰漫着旁人无法看懂的神秘气息。 球场上再次陷入寂静之中。直到樱乃按捺不住，猛地起身：「糟了！」 嗯？ 龙马正要走向发球点，随口道：「怎么了？不过就是球打飞了……」 去捡回来就行了吧。 嗯？？ 等一下，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熟悉。虽说平常练习时也会发生一些小意外，但是，今天…… 「裕太？」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不二倏地睁开了眼睛，脸色微微一变。 一脸状况外的朋香终于回过神来，捂住了嘴：「不二弟弟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难道，难道！怪谈是真的？！」 掉到树林的球不知道会滚到哪里去，确实不太好找。这也是为什么裕太会主动提出帮樱乃去捡球了，毕竟是这种苦力活。 起先他有一阵没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接着注意力就全放在了龙马和不二的对抗中，不知不觉，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至少一个小时了。 樱乃抬起手看表，确认了时间以后，神色变得更加不安，喃喃道：「不会吧……」 「冷静。」龙马还算镇定，开口道，「也许只是走着走着，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不二看了她一眼，理解到她的好意，却忍不住苦笑：「裕太有时候是有点迷糊，但也不至于……吧？」 「还是有可能的。」她说。 旁边，樱乃默默地点头，表示深有体会。 「抱歉，都是因为我——」她歉疚地说。 朋香口快地打断：「别这样说。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龙马看在眼里，嘆了口气：「还是我去吧。」 「我和你一起。」不二立刻说。 「不用。」她说，「前辈留下陪她们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不要紧吗？」朋香睁大眼睛。 龙马点点头，将场边的球包拽过来，抽出一把竹刀。她当然不是硬要逞能，敢这么说，心里肯定是有几分底气的。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别怕，我能打！ 「……」不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瞭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了。如果没有找到裕太，在遇到危险之前，也尽快回来吧，不要勉强。」 他有些忧虑地补充了后面的话，龙马点点头，背上包，朝斜坡上的台阶走去。 *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裕太拨开一片树枝，愁地直嘆气。 好不容易找到网球，结果他居然迷路了！这片树林有这么大吗？怎么走了半天还没有走出去？ 就算方向不对——虽然他不太情愿承认——那也应该离开公园的范围了吧？ 树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鸟叫声从头顶越过，除此之外，还有些支离破碎的蝉鸣。 快到夏天了啊，裕太想着，一边走，脑海中浮现出前辈们的面孔。住宿生的晚上总是很热闹的，大家聊着八卦，网球，还有……各种怪谈。 四周的寂静让他逐渐心生动摇：难道，这就是前辈口中说的鬼打墙？！ 不，不可能！ 这不科学。他念念有词，加快了脚步，朝眼前的小路尽头直奔而去。接着，转过一个弯，树干后一个黑影就那样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啊啊啊鬼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惊起了一树的飞鸟。 有动静！ 龙马屏息凝视，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着。 接着，咔哒一下，原来是她脚下踩断了一截树枝。低头看了看，龙马没发现什么，跨过去准备继续往前走，便听到几棵树外的距离，同样传来了树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哎哟。」 与此同时，有个人叫出了声，在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龙马默默地握紧了球拍，瞪着那个方向。 那人摇晃了一下，大步从树影下走出来，接近两米高的身躯几乎完全遮住了头顶上洒下的阳光，暗红色的发梢在光线的边缘照射下相当醒目。 龙马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 「呃，你好。」高大的男生挠了挠头发，问她，「我好像迷路了，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接着，两人同时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第30章 「咦, 你回国了啊？」 又是异口同声。 「……」 龙马果断闭嘴。 只见火神大我满怀希望——至少看上去是这副表情——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你也迷路了吗？」 不要用「也」字啊！ 第67页 …… 在摆脱了撞鬼的嫌疑后, 两人都松了口气, 龙马解释道：「我在山下那个网球场，和我打球的人好像迷路了，我是来找他的。」 「哦哦。」火神点点头, 也道，「我和朋友出来玩。他说这里有个挺灵的神社, 我们不是快要打联赛了嘛, 就打算来抽个签啥的，结果……」 结果, 不仅迷路了，两人还走散了！ 从高中生略微尴尬的神情中, 龙马毫无障碍地读懂了这一信息, 深表遗憾。 「我也是第一次来。」她微微皱眉想了想，毕竟是不二找的网球场, 要说附近有什么出名的地方——「神社？没听说过。」 「嗯, 听说还有些神秘呢。」火神一本正经地说，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听来的，还是那位带他来结果还迷路了的不靠谱朋友说的, 「据说，这个神社建在异次元的边界, 时隐时现, 要想碰见还得靠运气。」 「你朋友也不知道具体地点吗？」 火神干咳, 然后坦白道：「那个, 我们是根据攻略来的……」 「……」 太不靠谱了吧我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龙马撇撇嘴：「明明和朋友结伴，又是去陌生的地方，说什么『一不小心就走散了』的话，是不是也心太大了？」 「啊，这个，真的没有办法。」火神扶额控诉道，「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朋友的体质有多特殊！说什么一不小心走散了……因为习惯了啊！」 「……」 你朋友才是撞鬼了吧。 说着说着，火神突然回过神来，看向小路的尽头，问：「话说，是这个方向吗？」 「……不知道。」 果然，你也是迷路了吧。对方的眼里也透露出这一层信息，一脸瞭然。 龙马：「……都说了，我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知道路在哪里？更何况她还身负寻找不二裕太的重担，鬼知道他又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走走看了呗。 「要不一起吧？」火神想了想，提议道，「两个人的话，要是遇到危险也好照应。」 「我随便啦。」 龙马抛下这句话，大步朝前走去。 「餵……餵你这个小鬼！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火神揉了揉刘海，嘀咕道，也追了上来，「慢点！森林里说不定很危险，别乱走啊！」 「前辈怕了吗？」 「开、开玩笑！」 是的，别看这傢伙人高马大的，胆子却不那么表里如一，有时候还会被路边走过的超凶吉娃娃吓得狂奔八百米。 很不可思议，该说……这是反差萌吗？ 就因为这个缘故，龙马至今还深刻地记着他们在美国时的初次会面。 不，也不能说是初次「遇见」，而是初次产生交集。 那时候，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路过吧。 相比日本这边，美国的街头网球场比篮球场要少很多，有一天错过了班车，龙马找了个地方坐着，发发呆，顺便等下一班，正好旁边就是篮球场。 球场里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个头很大，小小年纪就已经具备了白种人的天生优势，令人羡慕。倒是有个亚洲面孔，居然也和他们不相上下——体格，力量，还有打球的技术都鹤立鸡群。 一场下来，他被同伴们围着夸个不停，龙马也顺势多看了几眼。 接着，打球的中学生们各自散去，那亚裔朝球场边走来，弯腰拎起放在书包旁的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看得出来，他的体能相当好。一场激烈的球赛后，也没怎么出汗，脸不红气不喘的，显得游刃有余，就好像只是打了一场热身赛而已。 龙马收回目光，看了下手錶。班车就快来了，她背起书包，起身走人。 本以为只是街头的偶遇，后来，连着几天，她都能看到这红头发的少年出现在球场，听旁边的人议论，说是刚转学过来的，叫火神。球技好，性格也很爽快，自然顺利地和一群人打成一片。 直到那一天。 龙马照常背着包，从篮球场旁边目不斜视地走过，直奔车站，却隐约听到后边有些骚动声，好像有个人在喊她。 她扭头，就看到火神小跑过来，几步跨出台阶，神情有些紧张。身后是几个似乎有些眼熟的球友——只是「似乎」，毕竟外国人的脸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辨识度。 今天就只有三四个人，也没有开打，站在一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嘿！那个，能不能帮个忙？」火神挠了挠脸颊。 龙马扬起眉毛：「如果是你们人数不够的话，我可帮不了忙。」 她一边说，扯了扯肩带，给他展示自己的网球包。没有多说，当然，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呃，不是的。」对方有些尴尬，抬手掩饰地咳了几声，「那个，我们的场地被占了……」 哈？ 这群街头少年不都人高马大的，还有人敢跟他们抢场地？ 龙马侧目。 「你看！」火神立刻给她指了过去。 那几个交头接耳的球友而已散开来，露出了身后球框下的完整面貌。 是一只吉娃娃！ 应该是家养的，脖子上还扣着项圈呢，就是不知道主人哪里去了——也可能是这小傢伙趁主人不备偷偷熘出来的。此时，它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球场中最有利的位置，前肢向前伸出，吐着舌头像是在乘凉。 第68页 「它一直蹲在那里，我们没法打呀！」火神非常苦恼。 「把它赶走不就行了……」龙马嘴角抽了抽。 然后，这个高大的红发少年顿时脸色苍白，连那生动的眉毛都显得僵硬起来：「不行，我……不能过去！」 毛发过敏吗？ 龙马漫不经心地想着，便说：「叫你朋友去啊。」 「不行，他们是狗奴。」火神更加苦恼，「我跟他们商量了，结果他们说这是狗的自由，不能插手。」 「……」 怎么回事啊，你们这帮老哥？？ 「所以请你帮个忙。」火神伸手放在嘴边，小声说，「拜託啦，你帮我把它弄开就好！」 「……哦。」 于是龙马就过去了，轻轻松松地把那只因为警惕而汪汪叫的吉娃娃抱了起来。火神瞪大眼睛：「你不怕它咬你？——它居然没咬你？！」 「唔，还行。」 可能是因为她养了猫，懂得怎么应付这些宠物吧。 龙马顺手把吉娃娃放了，就见它一落地，便活蹦乱跳地朝火神扑过去，汪汪汪叫得很激烈。 这是大多数吉娃娃的「个性」，似乎可以这么说。 虽然个头小小的，却总是叫得很凶，天不怕地不怕的。龙马看它现在这架势，也不像是受到惊吓的自然反击，而是……单纯地比较兴奋吧？ 吉娃娃沖了过去。 火神脸色大变……他，他居然惨叫着扭头跑了！ 「救命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龙马：「……」 原来是怕狗啊？！ * 「怎么感觉凉飕飕的。」火神摸了摸手臂，嘟囔了一声。 「是吗？」龙马抬起头。阳光越来越稀疏了，头顶的树枝明显变得浓密起来，遮住了大半的天空。 他们是不是越走越深了？ 两人驻足，四处张望。 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鸟叫蝉鸣，除此之外，就好像不存在任何活物了。很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阴森的树林，迷路的路人，紧跟着就会出现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落入陷阱的大boss了吧？ 「不对。」火神自言自语地说着，打起精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大声说，「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科学的！是唯物主义的！」 唯物主义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龙马忍不住说：「据我所知，这世界还真不怎么科学。」 「嗯？」火神立刻扭头，很色厉内荏地瞪着她，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有些底气，但音色却有些飘忽，「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朋友们来这里的时候，听他们提到了一个怪谈……」龙马沉吟着，把那个传说复述了一遍。 「……」 火神什么都没说，情绪稳定。 不，只是看起来很平静。 龙马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一针见血地指出：「火神前辈，你的腿在抖诶。」 「啊啊闭嘴！」 「总之，只是个怪谈而已。日本这边不是有很多这种怪谈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怎么可能随便相信啦。」龙马很淡定，试图劝说，「大家都喜欢找刺激嘛，实际上……」 火神的脸在斑驳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青色。 「越前。」他缓缓开口，「你难道不知道，当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听上去再怎么不靠谱的怪谈也会显得无比真实吗？！」 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被吓到吧！ 「那么，乐观一点想。」龙马又慢吞吞地说，「你们不是说那个神社很神秘吗？越神秘的地方越不容易找到，现在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说不定是快要遇到的徵兆了呢？」 「到底哪里乐观了。」火神吐槽，「现在仔细想想，会把神社开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很诡异啊？说不定是活了五百年的妖怪开的，给我们挖了个陷阱等着跳呢。」 「不可以吧？这好像是犬夜叉的剧情，未免也太老套了。」龙马狐疑道。 「重点不是老套啦！」 火神吼完，又问：「所以我们到底是在往哪里走啊？」 「唔，我随便选的。」 「哈？？」 龙马点头：「凭直觉吧。」 「太理所当然了吧，你这个态度！」火神扶额，「这样不管是神社还是回去的路，能找到才怪呢！——啊啊，也不知道黑子跑哪里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一个人没问题吧？」 他对着树干，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 然后接着，他突然变了眼神，一把将龙马拉过来，压低声音：「喂，越前，你看那边！」 龙马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探头：「在哪？」 「那边是不是光线更亮一些？」 两个人视力都不错，互看了一眼。 「唔，也许只是树叶的反光。」龙马沉思。 「总之，去看看吧。」火神道，「总不见得森林里也有海市蜃楼这种东西吧？」 「不过，可能会有妖怪的结界。」她一本正经地提醒。 「好了不要再说那种东西了！」 「奇怪，不是你先提起的吗？」 两人朝着开阔的林间空地走去，拨开过于碍事的繁密灌木丛，一时间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心，别被树枝刮到了。」火神挡在前面，不时提醒一两句，很有保护感，看来是平时照顾人习惯了吧。 第69页 「你也小心，不要真踩了什么陷阱……」 话音刚落，陡变突生。 那一刻，对火神来说，大概是地狱的降临吧。 ——尽管，龙马只听到了比较夸张的惊叫，和一连串欢脱的狗吠。 回过神来，一个人影「啊啊啊」地从眼前窜过，接着火神也跟着「啊啊啊」地狂奔而去，身后一只袖珍的小狗兴致沖沖地踩着枯树枝追着他们的脚印…… 等等，前面那个身影好像也有点眼熟啊？ 龙马：「啊……啊！」 她望着两个背影。 真不敢想像，黑手党的继承人也这么怕吉娃娃呢。 火神一定会很欣慰吧！ 树林尽头的人影转眼就不见了，龙马收回目光，嘆了口气，回头看向林地的开阔处。 这就是火神口中的那座神社了吧？ 在台阶的最高处，一身深色和服的男人正冷淡地打量着她，见她抬头望来，开口道：「这里，外人是禁止进入的。」 「哦。」龙马应着，反正她也没有去参观神社的打算，理了理帽沿，准备离开。 远处喊救命的、狗叫的，不多时就彻底消失了。 龙马走到一半，突然放慢了脚步，后知后觉地往神社的方向看了一眼：「咦？」 那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拧起眉毛想了好一会儿，却始终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龙马一般不会那么在意网球之外的人和事，却因为心里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让她忍不住多想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一道网球场的护栏横在了前面。 「……啊。」她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居然还会有学校，这样的学校还会有网球场！ 球场里正在练习的队员们很快察觉到外面的视线。 「喂，小鬼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龙马说，「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人？」 穿着银华队服的几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用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朝她打量了几眼，突然勾起嘴唇一笑：「有啊，你朋友？」 「嗯，他去哪里了？」 「看你这样子，也是打网球的对吧，小鬼。」那人没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想知道的话，来和哥哥我过一招啊？」 第31章 什么情况？ 就在山下的三人等不下去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 龙马和裕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朋香眨了眨眼睛, 不明所以地望着龙马身后……拖着的那一筐网球。 「没事吧？」樱乃忙问。 「没事。」龙马随意地抹掉额角的汗, 看微红的脸色，似乎刚经历过一番运动，却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只是迷路了。」 「这不能怪我！」裕太脸红耳赤地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们不知道……我觉得, 这里是真的闹鬼！」 不二微微蹙眉：「发生什么了吗？」 「嗯嗯,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幽灵一样的傢伙, 还说着什么『把别人叫做鬼也太失礼了吧』，但问题是！他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啊！」裕太情绪激动, 「又说他是和朋友来参拜神社的, 鬼咧！这种地方哪有什么神社啊！」 「这么可怕！」朋香惊呼，「不会是背后灵吧？」 「他的那个朋友, 该不会一直就跟在他身边吧？」樱乃捂住嘴, 挖掘出了更恐怖的想像空间。 裕太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更恐怖的是，我一开始还信了。想着既然迷路了那就一起走吧。结果没走几步, 他就突然消失了！？」 龙马：「……」 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你遇到的是谁了。 「后来呢？」不二关心地问。 「后来, 我感觉听到了狗叫的声音, 就循着方向找过去, 」裕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道，「发现山里面还有个学校，我找他们问了路，结果出来的时候又……」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含糊起来，眼神躲闪，企图矇混过关，却被龙马面无表情地残忍指出：「在外面的树林里迷路了，被我发现了。」 「喂，给点面子不行吗！」裕太抓狂。 不二扑哧笑出了声，接着安抚道：「总之，没事就好。刚才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可是很担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朋香顿了顿，看向那一筐网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网球？」 龙马想了想说：「我也遇到那个学校网球部的人了，他们说如果能打赢他们或者乖乖叫哥哥的话，就告诉我不二前辈的弟弟在哪里。」 「……变态啊！」朋香顿时义愤填膺。 「然后呢？」樱乃无端紧张地替她捏了一把汗。 「然后被我打爆了，他们跪下来叫爸爸。」龙马淡定地答道，「还把这些都送给我了。」 众：「……」 裕太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靠近自家兄弟，小声：「喂，老哥。」 「嗯？」 「我突然觉得今年青学会很强。」 「现在才这么觉得吗？」不二笑了笑问。 「不，情况不一样，本来你们可能最多赢到关东大赛，但现在看来，拿个全国冠军说不定都可以了。」 「……那可真是，承蒙厚望了。」 第70页 经历了这么一番惊吓，裕太少年是没什么心情打球了，再加上树林里耽搁的时间太多，天色暗了下来，也差不多该返程了。 「山上的学校么？」不二将网球拍收拾好，突然开口，若有所思地朝树林那边望了一眼，「居然也有网球部，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参加都大会呢。越前，你觉得他们水平怎么样？」 裕太翻了个白眼：「那么一群人车轮战都能被打爆的水平，还能怎么样？」 「说的也是。」不二点点头。 朋香托腮，以龙马这个例子作为参考，好像不是那么有说服力吧……不过，这说明她真的很厉害啊！青学又怎么可能会输呢？嗯，就是这样了！ 被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了一遍的龙马像是没察觉到似的，把球帽塞回包里，起身，拍拍裤腿，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对了，其实，我看到那个神社了。」 裕太刚迈出一步，差点脚下打滑，猛地回头，满脸不信：「真的假的？」 「有许愿吗？」朋香眼睛一亮，「比如拿到今年的冠军，或者桃花运什么的？」 「没有……」 「桃花运什么的，」裕太忍不住吐槽，「你们女生也不要太迷信这些虚无的东西吧？男朋友女朋友难道是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龙马说：「不过，可以从扭蛋里扭出来。」 「就是说嘛，总之……」裕太猛地一呛，扭头，「你刚才说什么？！」 「说到这个，」龙马抬起头看向不二，「不二前辈不是一直想找办法应付姐姐吗？说不定，可以试试哦。」 「……诶？」 * 把两个女孩送上班车后，裕太本来也该回学校了，却禁不住诱惑，想跟他们去看一眼「传说中的女友扭蛋」。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他小声念叨。 「或许吧。」 「或许？」 「因为，我上次去的时候，他们只发明了一种产品，就是哥哥扭蛋。」龙马一本正经地解释。至于现在有没有更新，她也不清楚。 「你是说，哥哥扭蛋吗？」不二放慢了脚步，眼中似有光芒闪过，低声说，「难道……」 裕太下意识地问：「什么？」 不二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特别是对方的姓名，令他有些困惑和在意。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不二摇了摇头，又说，「之前我看到过一个新闻，说有个小学女生买了哥哥扭蛋后，发现对方其实是自己好朋友曾经遇到意外过世的哥哥……」 这回轮到龙马脚下一个趔趄。 等等，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居然已经能够登上正儿八经的新闻了吗！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神奇？」裕太听得一愣一愣的。 「嗯，感觉很有意思呢。」不二笑吟吟地，「如果是真的话。」 龙马停下脚步，扬起下巴朝前方示意：「喏，就是那个地方。」 伫立在商业街中心的玩具城还是那副格格不入的画风，像是被隐藏的对角巷入口，来来往往的路人愣是没一个发现的。 看到那粉嫩花哨的招牌的时候，不二兄弟也都是一愣。 「这个地方……原来有玩具城吗？」裕太抬起头，露出一张略微迷茫的脸，看向哥哥。 「没有印象呢。」不二作回忆状，接着苦恼地摇头，「难道是我们触发了什么特殊的结界？」 裕太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臂，回过神来又抗议道：「老哥！能不能别再提今天的事了？逗我很好玩吗？」 不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向龙马：「那么，走吧。」 玩具城里依旧空荡荡的，再次畅通无阻地来到负三层，走进去的第一眼还是被那两个偌大无比的扭蛋机吸引过去。 这次，那位打工的红发小哥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柜檯玻璃架上、看上去最多小学年级的女孩。浅蓝的长头发，光着腿在那儿晃悠，嘴里还咬着一个棒棒糖。 「欢迎光临——」女孩懒洋洋地拖长声音道，「我是今天的临时招待，铃兰。请问小哥哥们有什么需要呀？」 有点诡异？ 龙马都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的不二两人就更不用说了。俩兄弟对视一眼，看出彼此都充满了疑惑。 裕太挠了挠脸颊，试探着问：「那个，听说你们这里是卖扭蛋的……」 「没错。」铃兰爽快地应道，抬手指向扭蛋机，「看，那就是饱受好评的哥哥扭蛋！」 说起来不是一个顾客都没有吗，到底哪来的广受好评啊喂！ 「喔，旁边这位，是我们的旧顾客吗？」铃兰话锋一转。 虽然只是个小女孩，那目光看过来的一瞬间，却有着超出年龄的锐利感，像是看穿了什么。 接着，铃兰咧嘴一笑：「你是来售后服务的吗？怎么，有什么不满意的，需要退换吗？」 「不，不是我。」龙马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诶，是吗？」铃兰勾起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歪头看着他们，又突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扭蛋服务的对象只限于小学女生吧！男性顾客是不可以的哟——白兰大人说了，姐姐扭蛋这种东西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必须毁掉，不能存在！」 第71页 白兰大人又是谁啊？ 裕太抹了把汗，心想这小丫头还真中二。 「我们不需要姐姐扭蛋。」不二拿出了对付小女孩的十分耐心，礼貌地一笑，「这里有别的选择吗？」 「诶？」铃兰眨了眨眼睛，「不需要姐姐……你们想要女朋友？」 「呃，怎么说呢……」裕太干咳。 「不可以，这是犯罪！」她的声音立刻拔高了，「谁知道你们会对扭蛋做出什么事情来呀！男人都是最不可信的了！」 「……哈？」裕太瞪眼，「那为什么哥哥扭蛋就可以？」 「因为——」铃兰捂脸，做害羞状，语调也变得甜美旖旎起来，「女孩子的恋爱是很纯洁的，才不会随便玷污人呢！」 「……」 裕太垮着脸扭头：「喂，越前，我无法和她沟通。我觉得我们有年龄和性别的代购。」 「你以为我就可以吗？」龙马干巴巴地说。 「你不是来过嘛，是回头客啊！——快去吧。」他怂恿着推了她一把。龙马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上去，替后面两位少年解释：「其实，他们是想找个临时『女朋友』，应付家里过于热情的姐姐对他们寄予的厚望……」 这都什么跟什么？ 铃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懂的：「噢，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可以通融一下么？」龙马看了一眼身后不知道何时突然又笑得十分灿烂的不二，撇撇嘴，继续说，「你们店长应该很厉害吧？当然，如果需要特别复杂的技术，目前无法达到的话，那就算了……」 「那当然！那可是白兰大人！」铃兰猛地打断了她的声音，握拳，眼睛里突然爆发出灼热的光彩，「这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包在铃兰的身上！」 居然这么好说话？ 龙马有些意外，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铃兰从柜檯上跳下来，趴到桌上唰唰地写了些什么，有模有样地看了一眼，抬起头道：「那么，请几位在一周之后再光顾吧！——如果你们需要哥哥扭蛋的话，现在就可以。」 哥哥？ 裕太抽了抽嘴角：「我就算了吧。」 「我也不用。」不二笑眯眯地说，明知故问，「越前呢？」 * 传销都是骗人的！ 龙马心情沉重地一脚踏入玄关，迎上屋里几人困惑的目光，在原地罚站一样待了好一忽儿，才缓缓地张开手心，露出一个橙色包装的扭蛋。 「被人忽悠着买了……」她徒劳地解释。 理解。 伦子和菜菜子一脸瞭然地点头：「唉，购物都是这样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失去神智呢！」 南次郎：「……」 越前南次郎决定不发表意见。 令龙马意外的是，德川的反应也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地质问她「你到底想要多少个扭蛋哥哥」，目光更多地放在了那个扭蛋上面。 「唔。」他沉吟片刻，突然道，「说不定会是认识的人。」 「……咦？」 菜菜子来了兴趣，追问：「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和也？你突然记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德川愣了一下，迟疑地摇头：「并没有。」 身为一个扭蛋，他早已失去被称之为「过去」的记忆，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直到被一个妹妹选中，才能作为她的哥哥融入到一个家庭中，拥有现实的、真正的身份。 伦子有些感伤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不要太勉强。」 「嗯。」德川颔首，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他简单地整理了下思绪，定了定神又道，「不过，感觉隐约有一点印象……或者说，预感？」 预感？ 龙马暂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等到第二天，他们一家人兴沖沖地来到浴室门口围观新出炉的扭蛋时…… 看着那个从浴缸里站起来，转身露出眉眼弯弯的，一脸纯真又无辜的笑容，龙马瞬间打了个寒噤。 不好的预感！ 这个人……是她苦手的类型！ 和身高、气势都相当惊人的德川和也相比，这位少年就显，得更像一个……邻家大哥哥。有着一张亲和力十足的娃娃脸，一头柔软的暖橙色捲发，唇角的弧度完美得不可思议。 在越前一家人的身影中，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精准地锁定了龙马，眨了眨眼睛，声音像是带了魔力：「你就是召唤我出来的可爱妹妹吗？」 龙马呆若木鸡，半天才僵硬地点点头。 「太好了，果然是我的理想类型呢！」少年充满感情地嘆道，喜悦的笑容愈发明显，「我叫入江奏多，妹妹怎么称呼？」 等等，兄妹而已，为什么会有「理想型」这种说法！ 而且你的语气是不是有些恶……夸张了啊？！ 入江奏多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手：「因为，所谓的哥哥，对于女孩子来说，不就等同于『恋人』吗？」 第32章 这是哪里突如其来的少女漫发展！ 南次郎顿时拍案而起：「哪里来的变态小子！敢觊觎我家的——」 「叔叔冷静。」菜菜子赶紧上前。 更近一步的德川镇定地将暴走大叔拦下来, 不咸不淡地看了入江一眼。后者笑眯眯地退后两步, 摊开手：「开玩笑啦, 现实跟漫画当然不一样，这可是违法的。放轻松，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第72页 龙马：「……」 请你把衣服先穿上再说话好吗！ 在场三位女士, 对白花花的肉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他这个人就这样。」德川似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向龙马解释, 想为入江奏多挽回一点形象。 龙马歪头：「所以, 你们真的认识？」 「……唔。」他语塞，眉毛微蹙,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 那边, 入江整理着和服的衣领, 走过来时顺口接话：「或许，这就是缘分？」 龙马转过头, 越前南次郎的旧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 袖口捲起来露出一小截手臂，轮廓分明，蕴含着肌肉的力量, 不会显得过于弱不禁风。 「好啦。」入江笑着拍了下手，「那么, 阿妹觉得我如何, 还满意吗？」 「我……」龙马沉吟着,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便问：「还是说, 成为你的哥哥有什么额外的标准？」 龙马终于点了点头：「陪我打一场网球吧。」 「要在网球上赢过你么？」入江轻快地说。 听他这语气，相当有自信呢。龙马心想。 毕竟是高中生，有这个底气也正常。 她已经做好了对付第二个德川和也的准备，只是没想到…… 咚。 网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向无人的角落咕噜噜地滚过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居然回击了……」球场对面传来入江惊讶的声音。他直起身，放下网球拍，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目光深远，「果然很厉害呢，龙马。」 呼—— 龙马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任额头上的汗水沿着眼睫毛往下落，再抹去汗渍，睁眼：「还远远不够呢。」 感受到她浑身迸发出的斗志，入江莞尔一笑，说：「虽然很想和你继续打下去，看看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不过，今天还是就到这里吧。」 时间也不早了，在场边当裁判的德川看了看手錶，提醒道：「你该去参加部活了。」 「那晚上等我回来再继续。」 「随时奉陪。」入江和颜悦色道。 龙马意犹未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网球场，去收拾书包。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边，入江笑意愈深：「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有趣呢。」 「前辈……」德川从一开始就很在意他的表现，到现在，也终于没必要藏着掖着，径直问，「你刚才故意放水了吧？」 「放水？不，这叫隐藏实力。」入江回答得很巧妙，迎上德川不认同的目光，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变，意味深长，「和也，你不懂。」 「……什么？」 「这才是哥哥应该表现的样子。」入江循循善诱道，「不是什么球场上尊不尊重的问题，我们之间的实力，彼此都很清楚，所以，比赛的胜负是最不重要的。而我这样做……是为了她的未来。你能明白吗？」 德川沉默了一会儿。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好像不能掩盖你在骗人的本质吧？！ 真是摊上了一个恶趣味的哥哥啊。 * 在学校里的时候，龙马很少会再去想扭蛋哥哥的事情。 此时，她正全神贯注、端庄地坐在餐桌前，盯着自己的便当盒发呆。菊丸对她的午餐已经觊觎一段时间了，但有旁边的大石坐镇，他暂时不敢有所作为。 「小不点吶。」菊丸开口，筷子哒哒地敲着便当盒的内侧，像是在提醒龙马回神。 她眨了眨眼睛，猛地抬头：「什么？」 「快吃啦，菜都要凉掉了。」菊丸顿了顿，没忍住加了一句，「你要是没胃口，我可以帮你呀！」 「英二。」大石充满威严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辞严，「不要总和后辈抢东西吃好吗，能不能有点身为前辈的尊严？」 菊丸撇嘴，不以为然：这跟尊严扯得上什么关系啊！再说了，什么东西有重要吗？ 倒是龙马被这么一提醒，危机感顿生，夹起炸虾，飞快地塞进嘴里，咽下后才道：「话说，社团练习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是之前那些来打探情报的间谍吗？」菊丸揉了揉脸颊，「他们怎么还没放弃啊？按理说，都大会也就只剩下四所学校了……难道是关东大赛的未来对手？」 「不知道。」她摇头。 大石考虑得更周全，点点头说：「下午我会多注意一下。越前，你也小心一些。」 「诶？」 「虽然不太可能，但以防万一……我们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你作为青学的重要选手，可不能出事。」大石副部长认真地交代着。 「哼哼，」菊丸立刻坐直了身体，扬起下巴，显得气势汹汹地，「谁要是敢动我们青学的人，看我不拍死他！」 「好了，英二，陪我去领一下教务处的资料。」 「哦，好！」 大石端着餐盘起身，向龙马点点头：「那么，我们先走了。」 她一个人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便当，把东西收拾好，准备找个地方午休，就看到海堂从前边飘过。 没错，用「飘」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和往日里的冷酷boy形象相差实在太大了。龙马一时兴起，叫住他：「海堂前辈。」 第73页 海堂埋头往前走的脚步猛地一停，回头看到她，表情好像有些不自在。 龙马和他一前一后往网球部走。过了一会儿，海堂才缓缓开口说：「我刚才——」 真难得，他还会主动打开话题呢。 「看到了一只猫。」海堂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考要怎么描述它的长相，「毛茸茸的，脸上有一团棕色的——」 「猫不都是毛茸茸的吗？」龙马插嘴。 海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往下说：「我之前问过不二前辈，他说这个品种的猫很少是非家养的。」 「诶……」 「不过，我已经好几次在学校里见到它了。」海堂欲言又止，步伐也慢了下来。 龙马不解，只见他眉头一皱，忧心忡忡地说，「天气预报说最近会有暴雨，不知道它……」 震惊！ 毒蛇前辈居然还会有如此暖心的一面？！ 「听说你家里有养猫。」海堂看了过来，若有所思。 「嗯。」 「会抓猫吗？」他诚恳地问。 「……哈？」 * 经过一番困难的交流后，龙马终于弄明白海堂的需求了。 原来是怕流浪猫在外面淋雨生病，但每次他想接近的时候，对方都会飞快地跑掉，毛都碰不到一根，更别提想办法带它走了。 「虽说如此，」龙马托腮思索，爱猫的人肯定不会不远帮忙，只不过……她指出一个问题，「流浪猫和家养的猫，差别可是很大的。我也没什么把握。」 「试试再说。」海堂表示，然后说，「跟我来。」 这么神秘？ 龙马跟着他去了部活室，只见他从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来一个大纸箱，顿时瞭然：「哇，早有准备嘛。」 海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像是在说，那当然。然后他又从里面依次取出：逗猫棒，带网兜的木桿，疑似捕猎网一样的玩意…… 「这好像有点夸张。」龙马嘀咕。 「走。」海堂扔下一句话，扛起纸箱就走，龙马被他扔过来一只逗猫棒，打量了一下和自己家里那只造型差不多，不过略有些区别：颜色更鲜艷一些，顶端的那团毛看上去像是一只色彩缤纷的小鸟。 「应该会感兴趣的吧？」海堂严肃地问。 「唔……」龙马说，「应该吧。」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网球部，朝海堂先前邂逅流浪猫的地点走去。 正是午休时间，校道上没什么学生，远远地就能看见一高个子朝这边走来。没穿青学的制服，应该是外校生。 他俩都不是什么热情外向的类型，原本与那人擦肩而过。无意间，对面投来余光一瞥，顿时令他的脚步放缓了。 海堂刚走过去，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扭头，发现那银发的少年正死死地、饶有兴致地盯着龙马看——只是那眼神和表情实在是凶狠无比，看不出什么友好的意味。 就算是龙马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这样走过去，于是，她抬起帽檐，主动出击：「有什么事么？」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用一种挑剔与冷漠兼併的目光打量她手里的逗猫棒，又看向海堂拿着的那堆玩意儿。 不一会儿，他微微扯起嘴角，露出让人不太舒服的古怪笑容：「你们真的是网球部的？」 海堂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正是，有何贵干？」 「没干什么。」对方回答得毫不客气，像是对海堂完全没有兴趣一般，甚至没多分给他半点关注的眼神。他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龙马，「我找的就是你。」 挑衅？找茬？下战书？ 那一瞬间，他们脑海中滚过好几种念头。脾气不那么好的海堂早已从他的话语中嗅出火-药的气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龙马挡在后面。 「你又是哪来的无名之辈？」海堂冷笑。 那人的眉毛扬了起来。高大结实的身躯似乎给了他惹是生非的十足底气，能在凶恶的海堂面前表现得更凶恶，龙马也是第一次见识……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又慢条斯理地。 「不看着人说话是没礼貌的行为。」海堂在此刻表现出了难得的忍耐力。 对方嗤之以鼻，下一秒，声音陡然变冷：「你以为你是谁？不要命令我！」 「你说什么！」海堂也拔高了音量。 他大步上来，伸出手就要一把提起海堂的衣领。 一触即发！ 眼看着一场青春叛逆期不良少年的之间恶战避无可避，龙马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违和的——「喵～」 咔擦。 就好像所有的火-药味都被装进了一个轻飘飘的气泡里，被啪地戳破了。 俩男生下意识地朝声源处望去，便看到路边的树丛不断抖动着，抖动着……一团雪白的蓬松长毛从树叶间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优雅的喜马拉雅猫，抬起头来时，露出纯洁浑圆的大眼睛，望着他们，柔软的尾巴在身后轻颤着摆动。 「喵！」 在外校少年分神发愣的那一瞬间，龙马听到海堂大喝一声：「就是它，越前，上！」 围着头巾的少年把令所有猫咪着迷的纸箱往胳膊下一塞，另一只手飞快地抽出套着网兜的竹竿，气势汹汹地沖了上去。 第74页 上个屁啊，那是从她家跑出来的卡鲁宾啊啊啊！ 第33章 学校的医务室迎来了一位客人。 好好一个年轻人, 打个网球, 都把自己弄得一脸伤…… 校医嘆息着, 给伤者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循声赶来的龙崎教练推门而入，海堂正嘶嘶地倒抽着冷气。 两人对视一眼。 「你怎么搞的？」龙崎堇匆匆问道, 「听说有人来找越前的麻烦？你们——」 话还未说完，她目光一转, 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龙马, 后者缓缓抬起右手：「那个，是不是打架打出来的。」 龙马说着, 左手捧起自家的卡鲁宾。 「是被我的猫抓伤的。」 「……」龙崎老师深吸一口气，问, 「那个外校的傢伙呢？」 「也被挠了一脸。」龙马答道, 一脸诚恳地，「其实我建议他也来校医室包扎一下, 最好打个针。但他一听要打针就跑了。」 海堂缓缓扭头, 侧目：那傢伙明明是被气跑的吧！怎么被你说成了胆小鬼似的？真是——干得漂亮，就应该灭对方的威风！ 「原来如此。」龙崎老师哭笑不得，拍了拍龙马的肩膀, 舒了口气，「总之, 你没事就好。刚才听人说我们网球部的正选被人破相了, 真是吓死我……」 海堂：「……」 这是在无视被破相的自己吗！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龙崎堇横了一眼过来, 充满威严地：「身为前辈，就应该站在前面保护后辈。你做得很好，海堂。」 海堂：「……」 可他是被猫抓的，是被猫啊！猫的主人还是那个应该要被保护的后辈！怎么到了教练的嘴里，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为了保护队友与外来入侵势力大打出手最后光荣负伤了呢？ 「没事啦。」校医笑着说，「只是破了点皮，没有感染。男孩子嘛，过几天就全好了，又不会破相，别放在心上！」 海堂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当然不在意，平时体能训练太过上头时，也总会把自己搞出不少皮肉伤，早就习惯了。 于是，他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了男子汉的气势：「下次见到那个傢伙，我绝不会饶过他！」 「不用。」龙马却突然说，「下次……让我来对付他。」 海堂转过头，与她对视。 仔细回想一下，那个碍眼的傢伙的确从一开始就只看着龙马一人，说没什么不含恶意的企图是不可能的。 面对这样赤-裸直白的挑衅，龙马能退缩么？ 他明白了，依然故作云淡风轻地，撇撇嘴：「随便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狼狈就好。」 龙马双手举起她的卡鲁宾，在海堂面前晃了一晃。 「讲道理，今天是我让他狼狈逃跑的好不好？」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你，是猫！ 海堂被那双眼睛盯着，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突然飞出了红晕。 ——「快把它拿开！」 可恶，不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了！近在咫尺却撸不到的猫让人很痛苦的好吗！？ * 一个下午，龙马和海堂被外校学生袭击的一事就传遍了整个网球部，和差不多半个校园。 上体育课的时候，一帮人围过来，或嘘寒问暖，或义愤填膺。 龙马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啥事都没有，怎么都追着她跑？然后她再一想，估摸着是没人敢顶着海堂前辈杀人目光的压力上前吧…… 「你们描述的那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到了堀尾例行大言不惭的时间，这一次却有些出人意料，他托腮，一脸深沉地，歪着头努力回忆，「奇怪，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听起来，像是比赛对手。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他是打算来找网球部的，并且对龙马君非常『感兴趣』——要么听说过，要么就是亲眼见识过，所以，这傢伙目标非常明确。」朋香摆出福尔摩斯的经典姿势，双手合十，指尖相互抵着压在下颔，缓缓道，「不过，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忧心忡忡地望过来，又道：「还好这次有海堂前辈在，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唔。」龙马不得不提醒他们，「是卡鲁宾救下我们的。」 虽然，准确来说，它只是因为受到惊吓，不顾一切不分敌我地扑过来乱挠乱跳而已……但是有用啊！ 「是啊是啊。不愧是龙马大人的猫！」朋香用力点头，逐渐浮想联翩，「——可能，这就是传说中守护王子的骑士吧！」 「哈？」 堀尾远目，作搭凉棚的手势：「真是浪漫呢，越前。」 不，骑士我不是很听得懂你们在说什么。 堀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当然不懂。」他嘆了口气，语重深长道，「有猫人士怎么可能理解没猫的单身狗！」 「……」 虽说卡鲁宾的救场至关重要，但是，比起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可怕的对手盯上的事情，龙马更在意的是，卡鲁宾是怎么趁着自己和家人都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跑到学校来的——如此，根据海堂等几位前辈的供词，这绝不是一次两次发生的巧合！ 这天，等到放学回家时，菊丸和不二自告奋勇说要陪她回家，以防意外再度发生。 龙马其实有些怀疑，他们是冲着撸猫来的。 第75页 啧啧，你看看菊丸前辈那个眼神！ 浪了一天的卡鲁宾大概是累了，安安分分地趴在龙马的怀里，随后，在徵得同意后，被菊丸接过去，好一顿搓揉。 它似乎也懒得挣扎，只是软绵绵地叫了两声，尾巴抬起来甩了一甩，搭在了菊丸的肩膀上。 「真是——太太太可爱啦！」菊丸开心地撸着猫毛，无意间扭头一看，发现走在旁边的龙马眉毛微皱，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怎么啦，小不点？」 他以为龙马还在想今天被袭击的事情，怕她心里留下阴影，正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龙马凝重地开口道：「它经常这样跑出来，实在太危险了。」 「我想，卡鲁宾是因为你去了学校，才忍不住跟过来的吧？」不二莞尔。 「是这样吗？」她一愣，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猫这种生物，看上去很骄傲很孤独，但实际上，其实意外得爱粘人呢。」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作势要撸一把猫尾巴，被卡鲁宾敏锐地躲开了，接着把尾巴捲起来，贴在菊丸的胸前。「对吧，越前？」 龙马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卡鲁宾陪伴她也有一段时间了，猫咪的习性，她的确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一些。 「但是，家猫还是最好少一点放到外面，遇到太多生人，可能会让它受到惊吓，对主人也失去信任。」不二继续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家里的时候尽量多陪伴它，让它不会太孤单……」 菊丸听得连连点头：「不二知道得很多嘛！你以前也养过什么宠物吗？」 不二回头，微微一笑：「……仙人掌算吗？」 「算个毛线啊？！」 菊丸大失所望，不再理会他，继续逗弄卡鲁宾，喵喵喵地比它叫得还多。 卡鲁宾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个猫一样的陌生少年，安定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半眯着眼，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随时都要睡着了。 猫就是有这种魔力，就算它不理你，你也很难立刻失去对它的关注和兴趣。但正如不二所说，它既然没有躲开，可能还是很喜欢你这么逗弄它的，至少不反感，正在暗暗享受也没准。 龙马看了一眼卡鲁宾，忍不住说：「它以前很乖的？」 「什么？」菊丸问。 「今天突然炸毛了一样跳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龙马回忆着，有些微微的忧虑。 「因为你被攻击，被吓到了吧。」菊丸认真地说，「毕竟是你的爱猫呀，在它看来，你肯定也是很重要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主人被别人欺负，对不对？」 龙马不语，抬起头时，已经能远远地看到寺庙的一角，两位前辈的「护送」之旅也就要到此为止了。 不二也放慢了脚步。 「越前。」他在身后叫住她。 龙马回头时，迎着夕阳，不太能看得清他的神情如何，只听到他问：「今天那个人，是不是针对你的左眼？」 「……他没有打到我。」 「听海堂说，他突然发难，用网球拍和石子攻击你们……」不二沉吟着，「但我想，可能不止如此。」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不怕他。」 「打算亲手解决么？」他笑了笑，「别担心，我不是要阻止你。不过，想要提醒一下，他似乎很了解你。」 「没错。」菊丸插嘴，「说不定就是之前偷偷刺探情报的那些人之一呢！」 「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十有八-九，他就是我们下一轮，或是再下一轮的对手了。」 菊丸皱眉，啧了一声：「让这样的人一路晋级都大会，真是不爽啊。」 「那么，」龙马点点头，说，「我会在比赛场上打败他。」 「就到这里了。」他们停下脚步，菊丸依依不捨地把已经睡踏实了的卡鲁宾转交到龙马的怀里，叮嘱道，「好好休息，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明天继续认真训练吧！」 「嗯。」龙马郑重地道，「我会的，前辈们也加油。」 「那今天就先告辞了。」不二摆了摆手，「明天早上阿桃会来接你去学校，记得调好闹钟哦。」 「诶……」 「是部长说的，怕你又睡迟到了嘛！」菊丸抢着说，「都大会前的每一天都要争风多秒呢，知道了嘛，小不点？」 龙马被顺势揉了一把头发，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抱紧了卡鲁宾，转身。 「欢迎回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灿烂的笑脸。 龙马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抱起猫往后跳了一步。 只见到入江奏多扶了下有些下滑的圆框眼镜，亲切无比地：「咦，是你社团的前辈吗，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那边已经准备离开的两人顿时又停了下来，纷纷扭头。 看到入江的那一瞬间，不二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也扬起了笑容：「越前，这是你上次抽出来的哥哥吗？」 果然被你猜到了啊。龙马脸上的表情如是说道。 「嗯，有这种感觉。」他说。 「抽、什么……嗯？哥哥？！」菊丸前面听得稀里糊涂的，抓住了关键词，「哇，不是上次寿司店的那个吗？」 「不是的。」入江笑眯眯地回答，「你说的是和也吧？」 第76页 菊丸有些迷惑了，看看他，又看了看龙马：「小不点有这么多哥哥的吗？」 「不，是扭蛋抽出来的。」 「还有这种操作？！」他惊呼，紧跟着脸色一变，「难道我那几个姐姐，也是这么来的？！」 不，那应该不是…… 不二隐晦地提醒：「说实在的，你和你的姐姐长得都很像。」 「说的也是，毕竟只有亲生的才会这么喜欢作弄我。」菊丸惆怅地嘆了口气。 入江闻言，笑容渐深，清了清嗓子，又道：「我们的龙马，平日里麻烦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菊丸赶紧回道。 「今天也麻烦你们送回家来了呢……」 「哎，那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菊丸口快，被不二及时拉了一把衣袖，才猛地打住。 「哦？」入江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细节，立刻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在学校里，有人对龙马做什么了？」 这哥哥敏锐得有些过分啊！看来是瞒不了了。 菊丸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网球比赛的一些事情，今天有人来我们学校挑衅了，还动手动脚的……不过！还好小不点没事啦哈哈，哥哥不要担心！」 「是这样么？」入江眼神微微变了，看向龙马。 「我自己可以解决。」她申明道，「你不用管我的。」 「唔，话是这么说……」入江抬起指尖抵住下巴，沉吟着，微微眯起眼睛，「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第34章 「阿仁, 你的脸怎么了？」 十四岁的亚久津仁, 最害怕的就是被母亲大人当做四岁的小孩来关心。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自认为地——自从他的中二叛逆期提早了十年开始, 鲜血与伤疤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人能够打过他。亚久津变成了当地最酷的boy, 孤独求败、睥睨众生的那种。 这可能蒙蔽了优纪的眼睛，让她看到这种偶然发生的意外便又开始大惊小怪了。比如说现在。 唉, 烦。 「被小猫抓的。」亚久津不耐烦道。 他撇开头, 回避了优纪担忧的注视，而对面的河村隆神情愈发凝重, 眉头紧皱，看着他不说话。 被猫抓……？ 优纪愣了一下,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猫, 是指动物呢，还是人呢？」 亚久津：「？？」 一大把年纪的女人整天在看什么奇怪的本子呢！ 「当然是猫！」他怒。 「那就好。」优纪明显松了口气, 嗔怪道, 「你没事去逗什么猫啊。真当小动物好欺负？」 「是啊，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河村也说。但他是知道实情的人，话说得颇有几分深意,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出来。 「你们懂个屁。」亚久津不屑。然而心念一转，他又微微勾起了嘴角, 露出几分冷酷又残忍的笑意, 「不就是因为好欺负？」 优纪明显不贊同地摇头：「阿仁！我说了多少遍了, 你……」 又来了, 老掉牙的话。 亚久津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如以往一样，决定当耳边风过去，不料，话还未说完，她却停了下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 「干嘛？」 那是什么眼神？ 亚久津对这些细微的情绪向来是很敏感的，出口的话也相当不客气，像是个浑身带刺的豪猪，眼睛一瞪，凶狠得很。 优纪最后只是嘆了口气：「你若是这样想，以后迟早要吃亏的。」 亚久津才不管这些呢。 长这么大，他还没能遇见什么真正让他吃过亏的、能够称之为对手的对手。 空手道也好，网球也好，他随随便便看几下就能比任何学员优秀。过于强悍的表现和糟糕透顶的性格让他一向少不了敌视与攻击，除非像是河村隆这样好过头的老实人，才会把他当做需要表现关心的「朋友」。 可他不需要朋友。他也不怕树敌。 相反，他享受主动出击，享受被打倒在地、无法反抗的人露出恐惧又不甘的眼神。越坚定、充满信念的人，就越让他有摧毁的兴趣和动力。 青学的那个一年级生就激发了他的兴趣。 被对方抢先一步踢馆，只能算得上第一次微不足道的「挫败」。银华中学那帮人，据说是今年第一次闯入四强的潜在强者，害他专门跑一趟，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于是，亚久津果断将目标转向了越前龙马。 归国的新秀？青学的王牌？亚久津突然就想起来，伴田似乎天天在念叨着的，就是这个名字。如果是这样的对手，似乎会更有意思？ 结果，第二次又被这傢伙的猫给搅和了。 更麻烦的是，他前脚从青学出来，后脚就被优纪和河村叫了过来。这位昔日的「好友」打着叙旧的名义，但亚久津觉得没这么简单。 应该是被他猜到了吧…… 可是，那又如何？ 临走前，河村又叫住了他。 「亚久津。」他像是深思熟虑过了，才决定说出接下去的话，「我知道，你可能会不放在眼里……」 是的，当然不会。 无敌是一种寂寞，弱者是不可能体会到的。 「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河村一脸认真地，「世界这么大，是有很多东西远超于你的想像的。」 第77页 「……河村。」亚久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沉迷心灵鸡汤了？」 「不是啊，我是说真的。」河村无奈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和你说这些还是有些早了吧。」 他哼了一声，简单粗暴地回答：「不懂，走了。」 亚久津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河村的话，他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放在心里。脸上的那几道抓痕转眼间就好了，撕掉优纪贴的爱心创可贴，他还是那个称霸街头的亚久津。 ……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小鬼。 这只是一次街头的偶遇而已。 龙马并没有发现远处亚久津的存在，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着刚从街边书店买来的漫画书。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不对，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走进了没什么人烟的路口，除了她以外，只剩下一个拦路的。 亚久津把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站在前面。 在很早之前，我们已经提出了一条定理：银头发的傢伙——管他是染的还是天生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尤其是在遇到那个跟变态qb一样的白兰后，龙马对这一类型可是相当重视的。 她咕咚两口喝掉了饮料，把易拉罐往旁边的垃圾箱一扔，完美入洞。 目光对视，硝烟味四起。 「要打架吗？」龙马问。 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令亚久津暗暗惊奇。这小鬼是哪来的自信以为能打得过自己？还是说——料定自己不会、或是不敢动手？不管是哪种，在他看来都天真得可笑。 出于好心（大概可以这么说），亚久津决定提醒她一句：「你打不过我的。」 龙马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慢吞吞道：「以前有人说过，网球不是用来伤害人的工具。」 亚久津扬起了眉毛，看着她放下包打开拉链，像是要拿一支球拍出来防身一样，不由冷笑一声。 「网球拍就是了吗？」 「当然不是。」龙马有些惊讶的样子，「我是说——」 嗖！ 话说到一半，两人都听到了这一声细微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飞快地窜过去了？ 抬头，高耸的外墙，密密麻麻又空荡荡的阳台窗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 八楼那个靠外的盆栽，叶子是不是在晃动着？ 凭藉着良好的视力，龙马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现在有风吗？ 她收回视线，看向亚久津，从对方的反应，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眼花。有的时候，人的本能是灵的，特别是再经历过某些事情以后，比如曾经与生死打过照面的她自己，再比如，习惯了常年接触各种夹枪带棒的危险的亚久津。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下一秒，亚久津已经动了。 他猛地沖了过来，眼神凌厉无比，但龙马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并非是要袭击自己。健壮而迅猛的身体与她擦肩而过，接着，从天而降的石板将原先所在的那块地面砸出了一道坑…… 碎石、烟尘与骤然颳起的风扑面而来。 龙马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抬手掩住口鼻，呛了几下。 亚久津在她身侧不远处停了下来，望向上方。龙马也跟着看过去，紧接着心头一紧。 随着太阳落山，整座城市正在逐渐沉入夜色之中。在残存的夕阳余晖中，几个漆黑的身影迎着光，赫然站立在高楼的外阳台上。 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就算看不清面貌，但透过背影，好歹是能看到他们或背着、或拿着枪-支刀具一样的东西。 尖锐的白光刺得眼睛有些花。 饶是对街头的打架斗殴相当熟悉的亚久津，面对如此阵势，也难得惊愕了起来。 「喂喂……」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脸上反而挂起了古怪的笑容，「小鬼，这是你认识的人么？」 怎么可能？ 龙马斜了他一眼。 咔—— 听到了，像是上膛的声音，又像是利器出鞘的声音。 看来，对他们这两个误闯的年轻人，他们也很意外，短暂的惊讶后，便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来。 砰！ 子弹在脚边的砖头上溅开，这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龙马将背包甩到肩上，一边跑，一边反手伸进敞开的拉链口中摸索。慌乱中，她似乎听到亚久津嘲弄的声音：「你是怕死得不够快？」 虽然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危险警报已经足够清楚了。 亚久津也不认为自己在危急时刻还有心情替陌生人考虑，长着自己腿长跑得更快，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更令他迷惑了。 这个小鬼，居然从装网球拍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只竹刀！ 呵！更有意思了。 要是换在十分钟前，亚久津一定会充满兴致地决定跟她过两招的。但现在……？？ 「这样是跑不掉的。」 龙马不但跟上了他的速度，开口时声音也显得很冷静，掺杂着急促的呼吸声，却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反应。 亚久津走神了那么一秒，接着，在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微微勾起了嘴角。 第78页 「你说得没错。」 在巷口的交叉处，亚久津猛然剎车停下，回身看向对面涌上来的黑衣人。 「喂，把你的球拍给一个。」 「不要弄坏了。」龙马叮嘱着，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照做了。接着，她握紧了竹刀。 「他们不会开枪的，太显眼。」亚久津一把接住球拍柄，反手抓住，简短地说了一句。 「嗯。」龙马点头。 从第一声枪响后，黑衣人们训练有素地从高层上跃下，动作快速又轻巧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的沟通交流，训练有素地直奔而来。 显然，别说他们拿着刀了，就算是赤手空拳，想必也是有绝对的信心轻松解决两个未成年的。 「六个人。」亚久津又道，微微眯起眼睛。 「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第一次见面时的嚣张气焰。」龙马说。 亚久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可别猝死了，小鬼。我还等着和你打一场呢。」 第35章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大概从未想过, 自己随便走进一条偏僻点的路都能撞见一群疑似要杀人放火的黑暗势力, 然后被追杀。 怎么想都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下一秒随时可能被五马分尸、套麻袋沉东京湾什么的。 不过，像亚久津这样的中二少年，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怕了的, 反倒一身鸡血，感觉自己可以一个打八个。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球拍转了个方向, 还感觉有些不满意, 无意间余光扫了一眼身后。 只见龙马正兴致沖沖地把竹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小声嘀咕：「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砍真人呢！」 ——你特么还是第一次打架啊？！ 亚久津只觉眼前一黑, 却还是相当熟练地往身体左侧一闪，与那噼砍过来的白光堪堪擦过, 接着一脚踩在墙砖上, 借力转了九十度，曲起手臂朝后用力一挥。 球拍的横截面正中来人的腹部, 发出沉闷的声响。 「唔！」 那人吃痛, 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他的同伴们大概是没有料到区区一个中学生居然还能做出反击，他这一退立刻打乱了他们的阵型。后面几人的脚步乱了一拍，趁着这短暂的滞空期, 亚久津毫不犹豫地翻身跳开，顺势抓住龙马的胳膊, 朝右边的巷口冲刺。 龙马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调整自己的脚步, 跟上了他的节奏。 「不打了吗？」她还问。 「打个屁！」亚久津头也没回, 没好气地扔了一句。 「……切。」 那语气好像在说，你果然是怕了吧。 当然，这是亚久津擅自理解的。虽说心里很不爽，但到底是人命关天的时刻，他只冷冷道：「闭嘴，小鬼。」 两个网球部的主力，一旦专注于「跑路」，好像还真没有人能够轻易追上。 但亚久津可不觉得对方会有这么简单放过他们。看他们阵势，多半是那些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小说电影里最常见的杀手或者僱佣兵，如此酷炫的身份，绝不会空有名头。 隐隐听到了细微的什么声音，亚久津还没来得及分辨，就听到龙马脱口而出：「小心！」 她其实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但直觉比一切的反应都来得快。 在大脑思考下一步要该如何行动时，另一个人反应比她更快地，一巴掌拍了上来，按住她的脑袋，连带着扯疼了头发——然而，没有任何给她抱怨的时间，龙马被这股力道用力一推，身体立刻失去了重心，向前栽去。 砰！ 砰砰—— 又是枪响，一声之后，又是急促的连发。 这回肯定要死了吧！ 龙马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却没有感觉身体的哪个部位传来任何疼痛感，直到摔在地上，胳膊和膝盖处才微微地抽搐起来。 她用手撑了一下地，没摔得太狼狈，借着落地的力量飞快地翻身站起，一抬头就看到亚久津在自己身旁，看上去同样没什么事——就是衣服上多了点灰，被什么东西勾出了两道口子。 「没死吧？」龙马严肃问。 亚久津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却是朝后望去。 龙马跟着扭头，一怔，这才发现是什么阻止了朝他们扫射而来的子弹。 挡在他们与追兵之间的，是一个高挑的漆黑身影。 巷子里的光线不太足，对方背对着他们，只看到随风扬起的银色长发，整个人被包裹在笔挺修身的制服中，显得杀气十足，就连左手的长剑上还有隐隐的硝烟环绕。 ——刚才，就是这个人用剑把子弹都噼了？！ 亚久津彻底失语。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龙○？超级赛○人入侵地球了？正○联盟还是复○者联盟的人跨国执法来了？？ 他不禁陷入沉思……两秒后，又猛地回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在想什么啊？脑子里怎么会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抬头时，啪嗒一声。亚久津循声看了过去，地上趴着一本漫画书，再往上看，龙马那背包的拉链扣子开了一条缝，大约是刚才太匆忙疏忽了。 漫画的封皮正朝上，标着加黑的大标题：龙○z。 果然是因为你！ 龙马看了一眼，飞快地拾起漫画，胡乱地塞进包里。 「那个人是谁？」她小声问，目光指着对面那人。 第79页 「鬼知道。」亚久津答道。 就在他俩一言一语的当口，银发青年又一个闪身消失在他们面前，一片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 拔剑，收剑，与空气摩擦发出簌簌声，几个动作完成得干脆利落。转瞬间，黑衣的追杀者们纷纷倒下，好像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世界便安静了。 甚至安静得过头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龙马揉了揉眼睛，在头顶窗玻璃的反光下，看到了溅在墙上的一抹血迹。颜色从鲜艷转向深沉，像是街头艺人用颜料挥洒，在墙上绽放的花朵一般。 可惜，她是个普通人，无法欣赏这种「作品」。 几乎是下意识地，在浓重的死寂中，龙马动了。 她抬脚，往亚久津身后挪了一步。尽管确认自己已经尽力做得不动声色了，却还是被那人耳尖地听到了一丝动静。 转身，一道凌厉的目光飞来。接着，他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那身黑色的制服，一头耀眼得发光的银发，还有……向下垂着的银剑，剑刃上还滴着血，无声地落在地面上，融入到浑浊的污垢之中。 再是那人的完整面貌。 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分明，明显是白种人。更重要的是……龙马发现，自己居然是见过他的。 几个月前，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某个小镇附近，坐着直升机飞来接纲吉的那群「疑似保镖」之中，领头的就是这个人。 纲吉当时是怎么称呼他来着…… 麻耶！ 还真是一帮货真价实的杀手啊！ 龙马咽了咽口水。 亚久津瞥了她一眼：「怕了？」 「你不觉得，」龙马看上去很冷静地——只是看上去——指出，「他很有可能在把那群人干掉之后，顺带着过来把我们也干掉吗？」 虽然之前的对手是六个人，现在只有一个，从人数上好像要好很多。但是……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简单的数学计算的。 就比如现在。 两人盯着斯库瓦罗提着带血的剑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逼近，像是结冰的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这回是真的不可能逃了——如果对方真的要动手。 接着，冷酷英俊的杀手开口了： 「喂！！！」 路过商业街时，突然被商场里的超大音响轰炸也不过如此。 龙马感觉衣领一紧，自己被斯库瓦罗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哪怕中间隔着一个亚久津——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又是你啊，小鬼。」他好像笑了一下，冷冷的。 啊。 果然被认出来了。 亚久津的目光也立刻盯了过来。 「你们认识？」 龙马坚定地摇头。 「你朋友？」斯库瓦罗也问。 继续摇头。不过这个文化对象明显更可怕一些，她决定补充几句，顺便解释来龙去脉，撇清责任什么的：「不，我们只是狭路相逢，准备相约打一场，然后就碰见刚才那些……」 呃，还能称之为「人」吗？ 龙马的余光不自觉地朝斯库瓦罗身后看去。 地上东倒西歪的都已经是尸体了吧？ 「巧合？」斯库瓦罗扬起了眉毛。 属于杀手的眼神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太有压迫感了，龙马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斯库瓦罗紧接着就松开了她的领子，只扫了一眼身旁的亚久津，便径直从他们之间穿过，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威胁几句「记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之类的吗？ 几步之后，斯库瓦罗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子里。 龙马回头，与亚久津对视。后者正用一种全新的、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或者说，在研究她。 她想了想，问：「现在还要打吗？」 两秒的沉默。 亚久津勾了勾嘴角，露出不乏挑衅的笑容：「不急，你们青学不是很讲规矩的么？」 「我倒是无所谓。」龙马耸了耸肩，表示。 「我只是怕你吓坏了。」亚久津冷笑，「发挥不出来实力，那可就太令我失望了。」 「……」 性格使然，龙马其实是下意识想要反驳的。但在出声的前一刻，她冷静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活动了一下，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僵硬，搓了搓手指，能感觉到出了不少汗。 毕竟是从生死线上转了一圈…… 放松下来的那一刻，全身都有一种命大的脱力感。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网球对决的好时机。 但两人也没有什么共患难的深情，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别扭又怪异，话题若是排除了网球，竟然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开口：「刚才……多谢了。」 亚久津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少来这一套。刚才救你的人，是那个傢伙。」 「是『救我们』。」龙马忍不住纠正。 他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果然，我没有看错。」 「哈？」 「会很有趣。」 龙马：「？？」 第80页 你管这种事叫有趣刺激？年轻人，是不是太中二了啊？！ 亚久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好像这时才留意到衣服上的破洞和手臂的擦伤，忍不住一皱眉：「啧，回去又要被老太婆念叨了。」 才遇到龙马的两天，就接二连三地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略感挫折之余，亚久津也被更进一步地激发了兴趣。 眼下，他决定暂且放过这个小鬼，先回去应付自家老妈…… 老太婆？是家里人吗？ 龙马慢吞吞地说：「如果是怕他们担心的话，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们，今天你遇到了一群黑帮对拼，你看到了他们的长相然后被追杀……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然后就放心了的。」 「……」亚久津。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 龙马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客厅里，入江奏多正在和德川下棋，从两人严肃的表情来看，这可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白热化对弈——但也有可能恰好相反。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入江小哥哥就是这样一个生动到位的例子。 好像永远游刃有余，看不清、看不透、看不穿他的真实面貌。如果试图强行去揭开那微笑的假面，怕是会被折腾得很惨吧。 龙马绝不是喜欢在这方面勇于挑战的人。她若无其事地从两人旁边走过，打算就这样上楼回房间。 还没走两步，就被入江头也不回地叫住了。 「龙马。」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不二试图哄骗后辈喝下干前辈的惩罚茶时，会用的那种语气…… 她缓缓停下脚步，再缓缓地回头。 「你今天回来得有些晚。」 很普通的一句问候。 入江从容地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这才抬起头来，沖她微笑。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思索两秒，龙马谨慎地开口：「我不小心撞见了一群黑帮在行凶，被追杀了……」 「……」入江笑容不变道，「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是吗？」 你看，我就说这一招行得通吧！ 第36章 山吹中学一年级的网球部经理, 坛太一, 发现他敬爱的亚久津前辈这几天兴致很高。 比赛的那天早上, 他居然提前到了会场！这客所思平常都不来训练、还得靠伴田教练坑蒙拐骗才肯屈尊踏入网球场的亚久津呀！ 果然，前辈也是很喜欢打网球的吧。虽然嘴上不说，但已经提前兴奋起来了呢…… 坛同学高兴地想着。 今年的都大会半决赛出现了相当罕见的情景。 一边是参赛队员在前往赛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硬拖着受伤的身体上场，被他们队长发现后勒令弃权, 而另一边……更是连比赛都还没开始, 就发生了全队因为吃坏肚子无法参加比赛的笑话。 是人为还是巧合？ 就这样，两边的受益者山吹中学和青春学园即将在决赛碰头, 在球场外相遇，十脸懵逼。 不过, 多亏于这种巧合, 在决赛开始前，坛有充足的时间去探查强敌的情报。 听说青学有个很厉害的一年级新人。坛一边走一边翻着小本子, 念念有词。 亚久津前辈感兴趣的好像就是这个越前龙马, 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呢？不管怎么说，一年级就能成为网球部的正选，实在太令人羡慕了…… 「哎哟！」 一不小心想得太出神了, 坛完全没留意到脚下，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一下, 跌跌撞撞往旁边跌去, 头上的汗巾立刻滑了下来, 盖住了眼睛。 坛一手拿着本子, 一手拿着笔，一时手足无措，身体失去平衡后连方向也看不清了，一头冲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哇哇叫着。 预想中的一头撞在树干上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发生，但他胡乱挥舞的手臂还是被树枝颳了一下，膝盖又碰到什么东西，终于彻底失去重心，艰难地挣扎了一下，还是扑通地趴在了地上。 「唔……痛！」 好像撞到什么人了？坛慌慌张张地扶起遮住大半张脸的汗巾，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立刻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龙马打了个哈欠，盘起腿来：「你啊，走路也看着点吧。」 「抱、抱歉……」坛窘迫地期期艾艾，脸都有些憋红了，发现对方并没有生气，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听说，在网球场边的树林里到处乱走的话，就一定会撞到一个睡觉的人……原来这种传说是真的啊。」他忍不住小声感慨。 「什么？」龙马问。 「唔，我也是听班上的同学说的啦！好像是从冰帝学园那边传来的……」 龙马挠了挠脸颊，心道，现在的怪谈都这么乱来了吗？ 「不是都市怪谈，」坛认真地纠正，「是桃花运。」 「……哈？」 不是很懂现在的青少年。 龙马慢吞吞地坐起来，把靠在树旁的球袋拿了过来。坛还有些侷促地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啊，你就是青春学园的学生吧！」 「嗯？」 「你们今年很厉害呢，」坛说着，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是那个叫越前龙马的一年级生！你一定认识他吧？」 「……唔，是啊。」龙马顿了顿，答道。 第81页 「可以和我多说些情况吗？」他满怀期待地问。 龙马看向他脚边散落的笔记本和笔：「搜集情报？」 「嗯，算是吧……」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想在比赛前更多地了解对手。毕竟，我也上不了比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你不是网球部的吗？」龙马不解。看他这一身运动制服，总不能……是女子网球部的吧？？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这少年和自己身高相仿，长得眉清目秀的，咳，应该还是想多了。 「其实，我只是网球部的经理啦，不算是队员。」坛连忙解释，絮絮叨叨地说着，「毕竟像我这样条件的，怎么可能有资格上场比赛啦！但是，我也很喜欢网球，希望能为网球部的大家做一点什么，所以就……」 「这样么？」 坛呆呆地看着她：「是啊……」 「因为你是一年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是一年级。」坛红着脸说，「而且，我这么矮，又瘦小，除非像亚久津前辈那样，不然、不然——」 龙马也看着他，不说话。 「对了，我叫坛太一，」坛咽了咽口水，想起聊了半天都还没有互相介绍，赶紧补了上来，停顿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呢？」 龙马从球包里摸出芬达，扯开拉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才道：「我是有着两年网球球龄的堀尾聪史。」 「啊……哦……」坛同学迷茫地点点头，「堀尾君，你和越前是同学吗？」 「嗯。」 「那他——」他试探着问。 「和你一样哦。」龙马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 坛被那笑容迷惑了一会儿，有些晃神：「啊？什么一样？」 龙马却不再回答了，背上球包起身，朝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走远了。 坛太一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直到队里的千石经过，叫了他一声：「太一，在做什么呢？」 「千石前辈！那个，我想搜集青学那个一年级正选的情报……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呢。」他猛然回过神来，赧然道。 「越前龙马吗？」千石一听，也来了兴趣，「这么神秘啊，我上次去青学，也没见到呢。」 「是啊，而且亚久津前辈好像很重视这个对手，我想帮他。」 「唔。」千石笑，「也是奇怪，你居然会这么喜欢他。就连我，也对那傢伙很伤脑筋呢。」 「因为亚久津前辈真的很厉害！」坛认真地说。 「不觉得他很恶劣吗？」千石意有所指。 坛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寂寞呢。因为太强了，找不到相当的对手，所以对网球也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但是，一旦有了被他认可的对手……我想，就一定没问题了！」 「寂寞？」千石愣了愣，突然勾起嘴唇一笑，「你是说，他一直在期待有个能打败自己的对手吗？」 「或许……是吧？」坛也有些不太确定地说着，「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千石不置可否，伸手揉了揉了他被头巾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才道：「没有这么简单的。」 「诶？」 「他是一个猎手。」千石说道，「他在寻找的，是合适的猎物。」 * 装完逼就跑，倒是很痛快，只是没走多远，龙马刚抬起脚，就碰到了树丛里的什么东西…… 嗯？等等，这种触感？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腿，抬手拨开树丛一看。 【听说，在网球场边的树林里到处乱走的话，就一定会撞到一个正在睡觉的……】 回忆完毕，龙马再看向前方。 暖黄色的捲发，安静祥和的面容，四肢放松地展开，像个睡美人一样，沉沉地躺在一摊枯树叶上。 传闻是真的啊？！ 难道……是鬼？！ 龙马默默地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她跑得飞快，转眼间就窜到了树丛的另一边，消失不见了。这边，大男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地抬头一看。 远处的树枝还在微微颤动着。 「咦……什么东西？」他嘀咕，「猫吗？」 他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小鱼干的味道？」 「喂，慈郎。」树林另一头传来迹部不客气的命令声，「起来了，准备比赛！」 慈郎一看时间，顿时也精神了，挣扎着爬起来，拍拍屁股，抖落了一声的树叶和干草屑。 「来啦来啦！」 他蹬蹬跑出去，被一群人用无声的注目礼上下审视一番，一时茫然：「怎么……了吗？」 「没什么。」迹部好像很轻描淡写地说着，「最近学校里的女生听信了那个传闻的人很多，你……下次睡觉挑个好点的地方。」 慈郎一头雾水。 「还不懂吗？」忍足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道，「迹部的意思是，我们不反对网球部成员谈恋爱。但是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影响比赛成绩。」 他还是不懂。 向日举手：「我也有问题。」 「问。」迹部颔首。 「我们这个不是运动竞技番吗？为什么要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第82页 「……」 你闭嘴！ 另一边，龙马若无其事地回到前辈们的身边。 步入夏日，阳光灼灼，比赛还未开始，光是站在太阳底下就出了一身汗。干正不辞辛苦地给大家派发解暑的饮料。 ——特么又是他自己瞎捣鼓的蔬菜汁！ 果不其然被众人众志成城地暴打了。 龙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旁边不二捧着蔬菜汁小口地抿着，一脸餍足。海堂坐在他对面，看得嘴唇发青，微微颤抖，只能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 「千里马要找到伯乐，也很不容易呢。」不二放下杯子，开始发表鸡汤言论。 龙马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天气真热啊，衣服湿漉漉的很难受呢。」不二嘆道，突然又唤了一声，「越前。」 「嗯？」 「你的肩带露出来了……」 「！！！」 龙马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蹦起，下意识地伸手往肩膀上一按，才想起来自己套着运动背心，怎么可能看到啊？！ 她抬起头，怒目而视。 阳光下，原本浅色的眼睛被照出了一片璀璨的金色，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但这副似嗔似怒的架势对不二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 他微微一笑：「开玩笑的。比赛前要放松一下嘛。」 放松你个大头鬼啊！ 果然，和这种人共享秘密的感觉……实在太令人不安了。 龙马正忧虑地想着，不二突然凑近了一些，笑眯眯道：「如你所愿，教练把你安排在第二单打了呢。」 「……啊。」 她认真地想了想，难道这是不二在向她隐晦地表示不满吗？也是，以前第二单打的宝座都是属于他的。现在却被她抢了…… 龙马眨了下眼睛：「不是第三单打吗？」 不二摇摇头。 「山吹中学惯例是将千石放在第三单打，因为他们的双打很强，基本可以保证前三分到手，就不需要拖后续了。」 「原来如此。」龙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田忌赛马么？不过我的话，对手是谁都无所谓的。」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二提醒，「不是说要在赛场上正面击败亚久津吗？——阿隆说，就是那天试图袭击你们的那个人。」 「是他啊？」她恍然大悟。 「你才知道吗？」 「嗯……」龙马作沉思状。「千石又是谁？」 「就是上次……」不二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轻嘆一声，好笑道，「就是上次那个要教你打网球的人。还记得么？」 后半句话，却是转过去，看向了另一边。 龙马一愣，回头，和身着山吹制服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啊。 「是你？！」千石和坛异口同声，指着她。 龙马：「……」 糟糕，被当场抓获。 在短暂的一阵骚动后——千石同学看上去有点不淡定，神情激动却被队友们拦了下来——山吹的正选队员们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和谐的争论。 「亚久津，我跟你换一下吧。」 亚久津冷冷地看了队友一眼：「你想得美。」 「哇，过分！——那小子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你这句话有点诡异好吗？你以为是泡妞吗，还有先来后到的？ 亚久津侧目，也毫不客气道：「是我先的。」 「……」 龙马收回目光，悄声问，「他们在干嘛？」 不二托腮：「不知道呢，一副很白学现场的样子……」 「话又说回来，」河村忧心忡忡地看着那边一脸戾气的亚久津，忍不住问，「越前，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惹上他的啊？」 龙马也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线索，果断答：「不知道。」 「是不是你无意间又把人挑衅了啊？」桃城也表示怀疑。「你好像经常干这种事，别装傻啊！上次冰帝也是这样！」 「这次绝对没有。」她确信道。 「那不然还能怎样？」菊丸摸摸下巴，「难不成他还对你一见钟情了？」 ……喂喂，你们越说越离谱了吧！ 第37章 山吹中学的双打不愧是能晋级全国大赛的王牌水准, 向来在单打比赛中游刃有余的不二, 这回被拉去凑双打, 又是惜败。 看着他走下场来，似乎有些惆怅的样子，龙马无端生出一些愧疚感来。 「那个, 辛苦了……」她望着不二，干巴巴地说着。桃城给了她一个眼神, 见她没反应, 又把毛巾塞过来。 龙马这才反应过来，端正地将毛巾递上去。 「多谢了。」不二笑着接过毛巾, 像是察觉到她的小纠结，不紧不慢道, 「没关系, 只是输了一场而已。」 「唔……」 「更何况。」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总比把你派去双打, 让人放心一些吧？」 龙马：「……」 好的，她安心了。 休息了一阵，不二那些似有似无的小情绪好像完全消失了。轮到单打三号桃城上场时, 对面的千石正趴在球场边遗憾地嘆气。 桃城不满：「这傢伙也太狂妄了吧？」 虽说他也知道他们家的一年级是很强，但就这样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不爽, 真不爽。 「知道为什么吗？」不二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 第83页 「为什么？」桃城请教。 「上次他来青学参观的时候, 还对越前动手动脚的呢。」不二一本正经地说道。 「……岂有此理？！」桃城拍案而起, 「看我打爆他！」 看着亲爱的桃城前辈撸起袖子冲上球场, 龙马忍不住扭头看不二。 「我说得没错吧？」不二眉眼弯弯。 「……」 她欲言又止。 虽然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 比赛结束。 桃城神清气爽地走下场来，被龙崎教练横了一眼：「腿不疼了？」 「……啊，疼疼疼！」他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捂住抽搐的小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大石等人赶紧上前把他接住，搬到了一边休息。 桃城龇牙咧嘴地，还不忘朝这边喊：「喂，越前，一定要赢啊！」 龙马还没回答，那头亚久津似乎听到了什么，凶恶的眼神一眼扫过来。桃城也不甘示弱，用力地瞪了回去。 「是不好对付的傢伙啊。」他沉思着，感觉小腿的疼痛感渐渐消散了一些，便换了个姿势，想将整个球场看得更清楚一些。 果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相当激烈的拉力对抗。 明知道硬拼并不能占到什么好处，但龙马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一脚踩进了敌人的陷阱……就像是当初校内排名赛和海堂的那场？ 不，不一样。桃城很清楚，这个亚久津比海堂的手段更可怕，也更残忍。 他看着直皱眉，嘀咕个不停：「这个姿势，简直像猎豹一样，爆发力和速度也……果然是个怪物啊！越前，能赢吗？」 「的确不好搞呢。」 桃城一愣，抬头望去。 在他身旁，离网球场边聚集的观赛人群有一些距离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高中生。其中一个他认识，是龙马的哥哥，长得很帅，但不拘言笑的样子和部长有得一拼。 另一位个子不高，眯眯眼，倒是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对场内的形势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是有挑战性的对手。」 「能赢，但不好赢。」 察觉到桃城的目光，入江侧头，沖他微微一笑。 「越前的哥哥……吗？」桃城挠头。 入江点头：「是啊。」 这么多哥哥的吗？桃城继续挠头，再看向球场，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咬牙：「果然还是被压制了啊！」 「他们都属于全能型选手。」德川开口。 「没错。」入江也接着说，「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正面对决，谁的实力更强，谁就会赢。」 「那你们的意思是……」桃城欲言又止。 他怎么看，都觉得对面那傢伙更可怕一些啊？论身体素质，论天赋，都明显更胜一筹，技术方面也相当精湛……难道越前要输了？ 啪！ 一球落网。 「30比0！」裁判宣布。 ——「没有胜算了。」 桃城甚至听到观众们发出这样的嘆息。他看向球场对面的教练席，那个笑容可掬、面目和善的老头，此时更像是挑衅一般，刺激着场内龙崎教练的神经，也在刺激着场外的青学支持者。 亚久津这样的人才，能被他挖掘出来，成功说服加入网球部，这人作为教练的确很有一套。 桃城扪心自问，若是两人交换，现在站在球场上的自己——就算没有遇到抽筋的意外——可能早就被这怪物打得措手不及了。 无论再怎么努力，把球打到什么地方，好像都能被对方追上，打出更加刁钻、更迅猛的回球。面对这样的对手，很多人肯定都会逐渐陷入绝望……可就算还在坚持，要怎么找出转机呢？ 「亚久津胜，比分3-0！」 呼—— 桃城暗暗捏了一把汗。 「别担心。」入江开口，「我们的小朋友在反击了。」 桃城点点头，神情凝重：「和刚入学时比，越前的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这我看得出来。要不是如此，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了……」 「平时的训练还是很有效的嘛。」入江失笑，看向德川，压低声音，「你不觉得，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德川看了他一眼。 「如果目标是全国大赛的冠军，在前进的道路上，这样的对手是一定会出现的。」他平静地说。 「没错。以此为努力的方向，不断与过强的对手练习，在提升自我的同时，也更快地适应了和强者的对决。即便是这个程度的激烈对抗，习惯以后，也不会再对身体产生太大的负担了。」入江思及此处，不禁嘆道，「真聪明啊。」 「嗯。」德川颔首。 「这样下去……」入江说，「不会输的。」 「嗯。」 「那个怪物小子是很有天分，可以说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了。」入江继续道，「这样的对手，是很有意思的。因为他不会轻易认输，甚至有不能输的理由——」 「不能输的理由？」桃城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忘记掩饰在偷听他们的对话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两位兄长并不介意，入江笑了笑：「没错。这个人太骄傲了，若是因为不努力而在他看不起的领域被人打败，这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羞辱。所以，他会为了胜利不顾一切，拼尽全力……并且，在这场对决中飞快成长。以他的身体底子，这并不什么难事。」 第84页 桃城皱眉：「怎么听前辈说，越前反而更难赢了呢？」 「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呀。」入江高深莫测地一笑，「像这种对网球兴趣寥寥，自以为是又差劲的『臭男人』，龙马是绝对不会让他赢的。」 这是她的骄傲。 自以为是？ 没错，自以为是！桃城恍然大悟。 网球也好，任何一项体育运动也好，是一个人靠着天赋就能轻松碾压所有人的吗？不，绝不可能。 有那么多人，或许资质差了些，又或许同样天赋绝佳，走上了这条道路，自始至终都全力以赴，追着着一个胜利的目标。 只要努力就能获得胜利吗？不，但是不努力，是绝对没有竞争胜利的资格的。 这样的道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龙马或许没有心情说教，但会身体力行地去证明这一点。 德川也恰在此时开口，一针见血道：「更何况，论天赋——」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比赛场内一声干脆利落的击球声打断。 久久的寂静，然后是一片倒抽冷气的惊呼声，再接着，是青学一侧突然爆发的吶喊助威。 入江与德川对视一眼，笑意渐深。 论天赋？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啊。 同样是心高气傲的天才。 所以，不会输的。 * 比赛结束，青学获胜！ 桃城猛地跳了起来：「干得漂亮！」 脚落地后，肌肉还有些细微的抽搐感，但已经基本不碍事了。兴奋之余，桃城正要随着队友们冲上去庆祝胜利，却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咦？ 刚才那两个人，不见了？ 桃城回过头来，龙马走向场边，脚步有些摇晃，看得出来有些脱力了。 「给。」 桃城下意识地往长椅上摸索了一下，却被不二抢先了一步，将毛巾递过去。 不久前的一幕重演了，只不过对象正好反过来。 龙马心情很好，朝他笑了一下，紧跟着，就被不二伸出的手捏住了脸颊。 「……干嘛！」她瞪大眼睛。 「太得意了，看着忍不住想揉一下。」不二的回答令人一头雾水。「你知道吗，越前？」 「什么？」龙马有些茫然。 「你被人盯上了。」不二耐人寻味道。 像是感应到什么，她猛然掉头望去，正好与离开球场的亚久津目光交汇。后者似乎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迈着大步离开。 菊丸眨了眨眼睛，有些惊恐：「意思是说，小不点之后会被他报复暴打一顿吗？」 「可是，」桃城困惑地说，「那傢伙虽然输了，不是还很开心地大笑吗？」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他不会的。」 「不会什么？」 虽然是个很可怕，也很暴力的人。但他好像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特别的行事准则。 龙马想着，但这些话是很难说出来的，因此，她只是摇摇头。 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越前。」 「什么？」 「干得不错。」 龙马矜持：「那当然。」 「真好奇你在比赛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又说。 「为了收集数据吗？」龙马歪头。 「算是吧。」干神秘地笑了笑，「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隐晦的夸奖。」 「……」你这么一说就不隐晦了吧！ 龙马嘆了口气，抬起头来。 「也没什么，就是被他看着，总有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她嘀咕着，很不满的样子，撇撇嘴又道，「他喜欢在别人擅长的领域击溃别人，那么，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干意外：「……啊？」 「打架的话，我可能打不过他。」龙马一本正经地解释，「毕竟他学了六年空手道。」 河村：「啊……」 「而我只学了不到六个月的剑道。」她继续说。 不二：「唔……」 「但是，网球就不一样了。」龙马说着，微微扬起下巴，不无骄傲地，「毕竟我是有着两年网龄的堀——」 「啊啊啊闭嘴啦！」 堀尾跳了起来，扑过去堵住她的嘴，泪奔。 「太丢脸了不要再说了！」 众人相视一笑。 接着收拾东西，准备散场。而就在此时，在这和谐无比、兄友弟恭的气氛下，桃城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越前……」他盯着龙马的运动衫看，一脸认真，「你衣服这里……是不是在洗衣机里被染成了粉红色啊？」 「……」 所以说到底是谁给她买的粉红色内衣啊？！ 「啊！好像——」桃城又叫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猛地被一掌糊了脸，推到了一边。 手冢冷静地推了推眼镜：「你去换一件衣服。」 「唉，我早就说过了的呀。」不二在旁边小声说，被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 顾不上跟他斤斤计较，龙马抱起网球袋，飞奔而去。 远处几人纷纷望来，摸不着头脑。 「怎么啦？」大石问。 「可能尿急了。」菊丸托腮，「毕竟比赛拖了这么久，嗯，可以理解！」 …… 在球场附近的更衣间里换了干燥的衣服，龙马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外走，准备沿路回去。 第85页 接着，她就看到，一高一矮俩身影挡在了道路的中央。 酷炫boy亚久津此时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夕阳下直挺挺地站着，凭空多了几分萧瑟寂寞的气息，而在他身后几步之远，坛太一抓着头上滑下来的汗巾，一脸执着地望着他的背影。 怎么感觉…… 像是託孤一样？ 就在这时，亚久津突然转身，目光直飞而来，抬起一手，指着她。 「这个小鬼，才是你的目标。」 他开口，却是在对坛说话。 小个子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略带迷茫的脸转了过来，定定地看了龙马一会儿，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用力地点头：「嗯！」 龙马不明所以，指着自己：「什么？」 但两个人都没有理会。只见坛若有所思地，突然又问亚久津：「那么，对于前辈你来说呢？」 「什么？」亚久津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越前同学，对于你又是什么呢？」他神情十分认真。 龙马：……能不能不要擅自把她当做说教的素材啊？ 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她慢腾腾地挪了一步，试图从他们旁边绕过去。 然后，亚久津就在她背后开口了。 「我说了，是目标。」 狩猎目标。 第38章 休息日, 一向生意兴隆的河村寿司店也迎来了特殊的假日。 「……打扰了。」 「哈哈, 喜欢就多吃点。」河村老爸热情地招呼着。 自从河村知道比起西餐, 龙马更偏爱日料以后，每当他们家寿司店要推出什么新品的时候，就会邀请她来试餐。 这种美差嘛, 龙马当然很乐意。往常还有菊丸他们也在，但今天, 他们班上好像有些事情, 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和儿子平日里的腼腆不同，河村老爸相当开朗, 纵然隔着一道年龄代沟，还是能和她滔滔不绝地说上很久。 比如, 鱼片要如何选择, 刀工是怎么练成的，炙烤的火候、处理食材的特殊技巧等等…… 最后, 伯父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就我个人理解, 男孩子比女孩子更需要学会做饭。」 太多专业知识，龙马其实听得稀里糊涂的，但不影响她深表敬意, 仰望道：「刀工要练多久呢？」 「唔，」河村大叔略一思索, 「起码要几年吧！你看阿隆, 我从小就教他, 一开始学得烂七八糟的, 现在也总算有模有样了呢！一旦有了基本功，其他东西学起来就很快了。是吧，阿隆？」 「嘿嘿，还好啦。」河村不好意思地挠头，「毕竟我觉得，料理也不需要什么天分。就像我打网球一样，都要靠练……」 话音未落，哐一声，店门被拉开，一人踏进来，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喂，大叔在吗？」 谁？ 他们都是一怔，纷纷转头。 河村大叔心道，是找我吗？不过，这个年轻人……好像没见过呀！ 率先闯入的金发少年穿着休闲的条纹衫，靠在门边，四处打量着，过了会儿，才露出略微困惑的表情：「咦，好像不是我上次来的那家。」 「……」原来是走错店的吗？ 少年身后的另一人全身都被包裹在黑漆漆的斗篷里，还遮着半张脸，看不清长相，也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或者，她？——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不是这里？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别着急嘛。」 金发少年笑嘻嘻地说着，还是走了进来，脚一伸，勾住一张板凳拉过来坐下，歪着头看河村大叔。 「老闆，你们这里的生鱼片如何？」 河村大叔愣愣地说：「两位是要三文鱼，还是——」 「金枪鱼。」少年毫不犹豫地抢答，肯定地点头，「就要这个。」 「好勒，请稍等。」 河村大叔起身，绕过料理台进了里间。剩下龙马和河村两人互相望望，然后决定继续吃。 在切碎了的鱼肉末里撒上芥末，搅拌均匀后固定在饭糰上方，再用紫菜卷包住，最后，蘸一点色拉。这种做法，龙马认为不二前辈肯定会更喜欢，味道是鲜甜的，很快混入芥末的辛辣味，那叫一个酸爽…… 她呛得有些厉害，只吃了两个就停下了。 「怎么样？」河村问。 「不行了……」龙马艰难地说着，抓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还是前辈你吃吧。」 「不了不了，」河村也忙推辞，嘿嘿笑着，「我也不是很能吃芥辣呢。果然，下次还是要叫不二来才好。」 「没错。」龙马深以为然。 或许是他们的交谈吸引了两位新客人的注意力。那金发少年好奇地探过头来，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依然能感觉到他浓厚的兴趣。 「要试试吗？」河村招呼。 「好。」对方也不客气，伸手就拿，轻轻一抛，直接扔到了嘴里，大嚼特嚼。 「你悠着点。」他的同伴在后边慢吞吞地说着，听语气颇有些嫌弃。 「噗——嗯、咳咳！」 话音刚落，又一个呛得死去活来的人诞生了。 「太过分了！」他一抹嘴巴，拍案而起，「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这个是芥末啊……」河村小声说。「国外比较少，可能是吃不惯吧？」 第86页 「我看你们是找死——」金发少年语气倏地一冷，手臂扬了起来，却又被同伴拦了下来。 「你不是来找肉的吗？」后者冷淡地提醒，「别耽误了正事。」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罢休，转过去，正看到河村大叔抱着一盆生鱼肉走出来。他熟练地拿起刀，往砧板上一拍，接着便是一阵眼花缭乱的白光飞舞，一片片整整齐齐的刺身从空中落下…… 龙马看得目不转睛：「厉害啊。」 「那是。」河村不无骄傲道，「我爸的刀工很好的！」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黑斗篷低声问。 「不是。」金发少年答道，嘴角勾着，「不过，没想到的是，日本这边也是人才济济呢，嘻嘻……」 他托着下巴，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河村：「你是大叔的儿子？」 「啊？是啊。」河村摸不着头脑，还是点点头。 「你会用剑吗？或者刀？」金发少年追问。 「不会……」河村老实回答。 「啧。」他咂舌，有点不满，「可惜了。」 「啊？」 两位客人付钱买了生鱼片，来得突然，走得也十分潇洒。 「真是奇怪的人……」河村大叔望着他们的背影说。 「话又说回来，」河村道，「越前，你不是说你之前在学剑道吗？练得如何了？」 「唔，勉勉强强吧。」龙马回答，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天被银发剑客救下时，那番晃花眼睛的绝妙剑术，又纠正道，「不，还差得远呢。」 龙马很少用这句话来评价自己——更多的时候，是向对手展现战略上的藐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多半是客观的。 河村好奇：「你是在哪里学的？老师很厉害吗？」 真田么…… 龙马沉思。这么说，她只见识过对方完虐学徒们的样子，倒没见过他和什么人势均力敌地对阵——不过，若是真有人能和他打得势均力敌，也没必要再来剑道馆学习了不是吗？ 「很厉害。」她点头说，「听说是全国大赛的连冠。」 「剑道吗？」河村顿生敬佩，又问，「那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既然已经加入了网球部，总不会再想着去别的社团拿一个冠军了吧？ 「目标啊……」龙马微微沉吟。 老实说，她以前没有认真想过，真田也不打算拿那些假大空的东西来要求她。几个月独自闷头练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了哪种程度，是否有和其他学生一战的实力——但无论如何，那肯定不是她最终的目标。 「至少……」龙马挠了挠脸颊，「像萨菲罗斯那样吧？」 河村：「……啊？」 这里怎么会有萨菲罗斯？？ * 告别了河村，龙马从寿司店里出来，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休息日的时间总是比平常要漫长得多，让人不知道去哪里打发时间好。正好，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是不二。 「喂，越前吗？」话筒里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现在有空不？」 龙马抬头看了看天色，回答：「有啊。」 「半个小时后，上次的玩具城见？」 玩具城？难道是…… 上次说的，女友扭蛋？！ 所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龙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口答应：「没问题。」 等她兴致沖沖地赶到约定的地点，除了不二俩兄弟外，还有桃城和菊丸几人。似乎都是忙完了被叫过来的，纷纷表示：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 玩具城的地下三层，上次那个伶俐的小姑娘不见了，换成了一个红头发的小哥，趴在桌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女友扭蛋？喏，就在那里了。」他指着更新后的扭蛋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具体事项不用我多说了吧？」 「放进热水里泡一个晚上，不能提前看是吧。」裕太向他确认。 「没错。」红发小哥干脆地点头，然后胡乱地一挥手，「去吧！」 ……还真是不客气的招待啊。 第一次来玩具城见识的菊丸几个面面相觑，出来以后才小声议论：「这么玄乎，真的假的啊？」 「既然有扭蛋哥哥，那么扭蛋女友应该也是存在的吧。」干托腮，试图理性分析。 「我还是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奇怪？」桃城半信半疑道。「话说你们不觉得那个店员有些诡异吗？该不会是骗子吧？」 菊丸提出反对意见：「哪有骗子这么不热心的？况且，才998日元耶！就算是一个充气娃娃也值了吧！」 「嗯嗯，有道理！」少年们都点头。 龙马：「……」 你们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不对，明明都是未成年，张口就说什么充气娃娃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咳。」不二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总之，试试看就知道了。」 裕太眼巴巴地看着扭出来的黑色扭蛋，欲言又止：「那我……回家住一晚？」 「当然好啊。」不二乐见其成。 「啊啊，我也好想看！」菊丸星星眼，「吶不二，我们可以去你家吗？」 「我觉得我可以通宵。」桃城作深沉状。 「我也可以！」 「我倒是没意见……」不二唔了一声，笑意盎然地歪头看过来，「越前呢？」 第87页 「我——」 我就不用了吧？为了一个扭蛋跑去前辈家里玩通宵，太夸张了。 龙马刚想这么说，就被桃城和菊丸一边一个勾住了肩膀：「走，一起！必须的！」 「喂喂。」反抗无效，她只得耸耸肩，「事先说好，我只是看热闹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裕太警觉地问。 「没啊，我的扭蛋都很正常。」龙马答道，「但我也不清楚，如果人这么多，要是有人不小心提前打开了门，会不会——」 众人异口同声：「保证不会！」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不二家出发了。 干一边走，一边给河村打电话，又给海堂发简讯，忙得不亦乐乎。 「大石呢？哦，他去图书馆了，先给他留言吧……」 「好像还差一个人。」不二说。 「没错。」干啪地按亮了手机屏幕，莹蓝色的光照在他的眼镜片上，配着他嘴角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 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 「手冢——」干开口，转过头去，捂住话筒说了些什么。 没多久，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干高深莫测地放下手机。 众人侧目。 「部长的话，不会来的吧？」桃城挠头。 「手冢哎，他好像不是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菊丸也说。 「真遗憾。」干惋惜地宣布道。「他可能要错过奇蹟发生的时刻了。」 龙马心想，部长看上去可不会是把女友当成奇蹟的那种类型吧？ ……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前辈的家里。 第一次是手冢家，整栋屋子里的陈设、氛围都和他本人差不多。但是，手冢的家人都意外得亲切。 特别是伯母，不仅有一手令人念念不忘的好厨艺，笑起来更是个大美人，隐约能看出几分相像感。只可惜，手冢部长平时太不拘言笑了，实在很难想像他微笑起来的样子…… 不二家的风格就活泼多了，或许是因为年轻人多吧。兄弟俩还有个姐姐，不过已经工作了，这几天出差在外，但据前辈们说，也相当漂亮。 和龙马初来乍到不一样，几个三年级生早已有过拜访的经历，熟练地进了不二的家门，在客厅里围坐一圈。 「怎么搞？」菊丸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不二没说话，把扭蛋交给裕太。裕太愣了一下，顿时像是手心被烫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忙脚乱地：「喂喂，给我干嘛！——越前，你已经有经验吧，你过来？」 「哦，找个浴缸，装满热水就行了。」龙马淡定地捧起茶喝了一口，答道。 「就这么简单？」众人狐疑。 「然后呢，喵喵喵？」菊丸追问。 「然后，就是等……睡一觉。」她拖长声音。 等一个晚上？ 纵然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也没这个耐性。被干召唤来的队友们陆续到齐之后，菊丸拿出了扑克牌打发时间。 毕竟是周末，又是社团里相识的队友，前辈们的家人也没什么意见。龙马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通的那边是入江，轻轻地咦了一声：「不二周助，是么？」 「对，就是那天你见到的。」 「嗯，我有印象。」入江慢条斯理地说，「没想到啊，龙马，才认识几个月，你都要在男性学长的家里过夜了……」 龙马：「……」 她是被逼迫的！ 「开玩笑的，年轻人嘛，你们玩吧，」入江乐呵呵地说着，在挂电话之前，突然又追加了一句，「明天的扭蛋女友，可以让我也见识一下吗？」 「……挂了！」 龙马飞快地把手机锁屏了扔进书包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男人啊，果然都是一群本质相同的生物！ …… 叮咚。叮咚。 手冢看了下手錶，微微皱眉，再次按了门铃。依然没有人出来开门，屋子里也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谁想到，发誓要通宵早起、第一个冲进浴室里迎接「扭蛋女友」的少年们，在玩了一个晚上的卡牌游戏后，在沙发边七横八竖地睡了一地？ 手冢倒是很了解队友们的，嘆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无意间手碰了下门把，自动推开了…… 连门都没关紧？ 他皱眉，心想这群人的警惕心实在太差了，摇摇头，还是抬脚迈入。 客厅里灰濛濛的，隐约能看到茶几后面是桃城毛茸茸的脑袋。干戴着眼镜靠在餐桌边睡着了，镜片随着屋外的光线不断反光。 手冢环视一圈，颇感头疼。再往前走一步，差点踩到海堂的头巾，往后退，又被大石的胳膊拦住了。桌子底下的裕太翻了个身，发出几声模糊的呢喃。 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看起来这帮傢伙短时间内都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手冢无奈，正思考着下一步是否要先把干和不二叫醒，突然耳尖地捕捉到淅沥沥的水声。 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有人已经起来了吗？ 手冢循声望去，只见通往房间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开了一道缝，隐隐有水雾瀰漫出来。他慢慢走过去，握住门把，轻轻一推。 顿时，浓厚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往脸上扑来，很快混入了走廊的空气里。雾气中的人影随之现身，手冢余光一扫，顿时屏住了呼吸。 第88页 是一个女人。 准确地说，是身上没穿衣服的女人，倚在浴缸壁边，墨绿的长发披在肩上，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肩膀。 手冢看过去的时候，她也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眼睛有着猫一样的神采，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张脸庞精緻得很，也……熟悉得很。 对视两秒，她缓缓地勾唇一笑。 轰！ 如晴天霹雳一般，手冢整个人都僵硬了。 第39章 龙马迷迷糊糊的, 眼睛还没睁开, 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推门, 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想起来了，她不在自己家里！ 她猛然揉了揉眼睛, 扭头一看。本以为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在客厅就地睡了，没想到…… 有床, 有书桌和衣柜。难道她睡到半夜爬起来梦游闯进了不二的房间里？ 龙马咽了咽口水, 还是飞快地拧开了门把，轻手轻脚地熘了出去。 总之, 趁大家都没发现的时候，赶紧先回客厅吧。 刚从房间里出来, 龙马就看到对面的浴室门开了, 透过门玻璃，隐隐绰绰能看到里面的黑影。她下意识地探头一看, 顿时瞪大眼睛, 呆若木鸡。 麻耶！ 那团黑影是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 一个是他们尊敬的部长，此时如同一座冰山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另一个长发飘飘，半裸着, 皮肤白得耀眼，腰间环着一条白色的浴巾, 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少年怀里, 吐气如兰…… 龙马缓缓把目光挪过去, 瞪着她。 你谁啊？！ 「越前。」只听到手冢干涩地开口了,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啊。」 龙马张了张嘴，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手心：「是女友扭蛋！」 话音刚落，手冢怀里那女人又扭动了一下，似乎发出一声轻笑，但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听不太清楚，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龙马沉默。 手冢也沉默，但在努力用眼神发射求助的信号：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开始讲述来龙去脉。 「就是，不二前辈他们买了一个女友扭蛋，是放在浴缸里泡一个晚上，然后……我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手冢：「……」 他的眼神变得非常平静。 不二，你已经死了。 * 该说，不愧是手冢部长吗？ 龙马安详地想道，面对如此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偾张的场景，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找出浴巾来把一个大美人结结实实地裹起来！ 虽然只是个扭蛋…… 虽然只是个扭蛋，但她这张脸，总觉得有点眼熟。 龙马端详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呆滞了。 手冢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才发现吗？ 「与其，说是女友扭蛋……」龙马微微颤声道，「倒更像是姐姐扭蛋？！」 「……」 手冢缓缓开口，声音冷静：「你不觉得，她长得跟你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吗？」 龙马激动：「不可能！」 手冢嘆了口气，试图将怀里的扭蛋推开，但被对方紧紧地揪着衣领，露出小奶猫一样的湿漉漉的眼睛，顿时他就无可奈何了。 「你有名字吗？」他试探着问。 「没有。」扭蛋干脆地回答。如此动人的外表，声音却是有些偏中性的，若是不留神听，倒更像个没变声的小男孩。 手冢转向龙马，平静道：「你看，声音都很像。」 「……」龙马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信！」 啪嗒。 两人扭头，走廊里的不二望着他们，呆若木鸡。 死寂中，扭蛋小姐姐轻轻扯了扯手冢的袖子：「我冷。」 明明是一点都不撒娇的口吻，又跟她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偏偏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这样一句略显冷淡的话从扭蛋口中说出，龙马可以清晰地看见，她两位前辈的脸颊都变红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 「原来如此……」不二故作镇定，但手依然是有点抖的。 手冢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是从不二姐姐的衣柜里借来的——给扭蛋披上，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女友扭蛋，」龙马也试图理性分析，「这也太成熟了吧？明显比你们的年纪都大了一轮……」 不二轻声道：「就像是十年后的你——」 「你说什么？」龙马警觉。 「没什么。」不二立刻闭嘴。 手冢似有所察，微微皱眉，定了定神再道：「那么，现在——」 「应该要想办法弄清楚她的名字先。」不二提议。 「没错。」龙马想到她的两个哥哥，都是从扭蛋里蹦出来就自带名字的，但这位却说——没有？ 还是不知道？ 穿上了衣服的扭蛋大摇大摆地顶着龙马那张脸，坐在他们对面，不断拨弄着耳边的碎发，似乎有些不太适应。 但她对面的两位显得更加不适应，目光躲闪，好像不太敢落在她的身上。 「你们可以给我取一个。」扭蛋懒洋洋地开口了。 手冢与不二对视一眼。 「就叫……凉子姐姐吧。」不二晦涩地开口。 第89页 叫姐姐也没错，明显比他们都大呀！直接喊名字，实在说不出口。 「嗯……」手冢一副沉思状。 「哦。」凉子便点头，应了下来。 又是啪嗒一声。 脚步声停在房间外。几人抬头望去，不二裕太一脸惊恐，伸手颤抖地指着：「你、你你们……」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彻不二宅。 这下，所有人都惊醒了。 少年们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地爬起来了。菊丸，桃城……一个接一个，兴奋地冲进来。 然后，毫无例外地，成了呆若木鸡的倍数。 * 不二家的客厅，此时人满为患。 平常一个个奔放似火的少年此时一个个拘谨得跟刚割过○皮一样，夹着腿，挤挤挨挨地在长沙发上坐了一排。 另一边，扭蛋小姐姐托着腮，头微微歪着，目光从这头扫到那头。被轮流看了一遍的众人愈发紧张，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看够了吗？」手冢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冷冷道。 众人齐齐摇头，猛地反应过来，又用力点头。 最终，还是裕太按捺不住，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沉默。 「为什么！」他捂脸，「她长这个样子？！」 一句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下，他们也没法继续淡定地保持沉默了。只见菊丸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事出必有因。」 「嗯嗯！」桃城用力点头。 「比方说。」干高深莫测地推了推眼镜，试图藉此动作掩饰自己的窘迫，状似从容不迫地开口分析，「因为是女友扭蛋，所以标准是按照不二心目中的理想型来确定的。那么——」 唰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不二的身上，无比怪异。 两秒后。 不二裕太拍桌：「哥，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不二。 我不是，我没有！ 大石张开了手臂，如同老母鸡一般警惕地护在了龙马面前，语重心长道：「我不歧视任何人的性别取向，但你也不能对窝边草下手啊！」 嗯嗯！众人齐齐无声地目光谴责。 龙马：「……」 这个还真是你误会了，大石前辈！ 「不过，」桃城摸着下巴，有些恍惚地说，「如果当做越前的姐姐来看的话，感觉也很不错哦？」 「没错——」菊丸说到一半，猛地捂住了嘴巴。 手冢平静地问：「什么？」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行，这太刺激了，谁受得住啊？ 河村坐立难安，第一个提出：「那个，我还是回家帮我爸看店了……」 起身，熘走。 「啊，我要和姐姐去採购来着！」菊丸第二个跳了起来。 接着，大家纷纷拿出各种蹩脚的藉口，一熘烟全都没影了。其中，裕太试图悄悄背起书包出门，被不二拉住，立刻惊恐地转身：「哥！」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姐姐回来会很困扰的。」不二冷静地说着，左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腕不放。 裕太徒劳抵抗：「总之给她看过就行了吧！我们不可以退货吗？」 对啊，可以退货！ 龙马眼睛一亮：「去找玩具城的店长吧！」 「退货是指？」手冢问。 「好像他们有个机器，会消除扭蛋的记忆，让他们回到扭蛋机里……」龙马解释着。 「像是，人道毁灭的样子吗？」不二若有所思。 「总之怎样都好啦，赶紧把这个麻烦解决了才对吧？」裕太嘟囔着。他无意间抬起了头，正对上凉子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瞬间口干舌燥，后半句话变成了：「不行，这也太残忍了！」 「……」 「那就走吧。」手冢一锤定音，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没走出两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阻碍了他的脚步。手冢侧头一看，凉子像个树袋熊一样圈住了他的手臂，还靠过来，把下巴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标准的甜蜜恋人姿态。 「……」 这个扭蛋是不是弄错服务对象了？ 「可能是因为，她从扭蛋里出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手冢你吧。」不二深思熟虑般地说道，「雏鸟情结？」 「……不二。」手冢道。 「抱歉。」不二从善如流，转过去，「裕太，能麻烦你留在家里，照看一下凉子姐姐吗？」 「啊？哦……」裕太很不自在地点点头，声音干巴巴地，「应该没问题吧？」 * 「扭蛋里泡出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白兰闻言，笑得灿烂无比，眼角的紫色刺青愈发妖冶了。接着，他缓缓道来：「毕竟是第一次开发新款的扭蛋，我用的是十年后的模型，毕竟，男人都喜欢成熟的类型嘛！」 龙马：「……这不是重点。」 「咳，重点是什么呢。」白兰忍住笑意，「按理说，扭蛋的生成是随机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巧合——或者说，意外？让我想想看，唔，你们确定所有步骤都是按照要求来的，没有出任何差错吗？」 手冢当时不在场，自然不清楚。不二和龙马互相看了看。 第90页 「没有吧。我的扭蛋都是这么泡出来的，都很正常。」龙马回忆道。 「那么，扭蛋是怎么被发现的呢？」白兰耐心地又问。 他们看向手冢。 「……你是说，当时的浴室门是开着的？」白兰微微眯起眼睛。 手冢颔首。 「不是她自己开的吗？」不二微微诧异。 「还有一种可能。」白兰指出，「有人在天亮前打开了浴室门，恰好正是扭蛋合成阶段，就模拟了那个人的样貌……当然，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啦～」 「……」 不二缓缓扭头：「越前？」 龙马一愣。这么说来，该不会是她起夜的时候，不小心去开了浴室的门吧？ 等等！ 「那意思就是说——」不二睁开了眼睛，眉毛微蹙，「这个扭蛋，是按照越前十年后的样子来生成的？」 白兰笑而不语。 一阵死寂中，龙马浑身僵硬，目光情不自禁地朝手冢那边飘去。 那不就是等于她被人看光了吗？！ 「可以回收吗？」手冢推了推眼镜，看似镇定，但不二敏锐地瞥见他的耳垂泛着红。 「可以，随时都可以。」白兰摊开手，「只要你们把扭蛋带过来。」 「那就好。」不二微微松了口气，刚拿出手机，那边裕太的电话倒是先一步打过来了。 「不好了，老哥！我一不小心发呆的时候，扭蛋她——凉子姐姐她，不见了！？」 第40章 跑了？ 跑了…… 几个人在风中凌乱。 两秒钟后, 龙马猛然回神：「哪来的风？」 不二扭头, 只见柜檯后面的白兰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旁边还摆着一个台式电风扇，开关调到最大，呜呜呜地响着…… 「咳。」似乎是看够了热闹, 白兰调整了姿势，接着一本正经道, 「只有扭蛋本人在场, 才可以申请销毁哦。所以——」 「所以，得去把她找回来。」龙马总结。 为什么会跑呢？难道是因为猜到他们要把她销毁了？也对, 扭蛋虽然是扭蛋，但除了少一些身世记忆, 智商、行为都与正常人无异。这么一想, 随随便便把人拿去销毁了，是有些残忍。 唉。 她嘆了口气, 抬头看向两位前辈。 要怎么办好呢？ 「冷静, 先去找时光机……吧。」不二说。 你才是要冷静一些！ 「世界上既然有扭蛋机，那么有时光机似乎也不奇怪的样子。」他理性分析道。 龙马被说服了：「也对，毕竟连十年后火箭筒都有了……」 十年后火箭筒？？ 手冢扭头, 皱眉看着他们，迷惑不解。而不二来不及解释, 却是先看向了白兰。 「穿越时间或空间的技术, 的确存在。」白兰慢悠悠道, 「但是, 没有漫画里展现的那么简单。任何一次穿越，都会造成过去或者未来的改变，由此产生一个全新的未来。也就是……平行世界，这个概念，你们听说过吗？」 他们面面相觑，似懂非懂。 「也就是说，就算有时光机让你们回到半个小时前，阻止扭蛋的失踪，但是——」白兰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只会导致过去世界线的变动，而原先已经失踪的这个时间点已经发生了，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也不知道不二听明白了没有，只见严肃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就当我没说过吧。」 于是又回到了原点。 这回，手冢沉吟着，缓缓开口：「总之，不能放任她在外面到处乱跑。」 「没错。」不二认同地点头，眉毛微蹙，忧心忡忡地，「毕竟是女友扭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什么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龙马问了一半，出于本能地闭上了嘴。 「哦，我随便说的。」不二看上去和颜悦色，但听语气就很敷衍。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又嘆了口气，说：「裕太还是太嫩了。」 手冢在一旁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龙马：「……」 鬼咧，明明刚才你们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意思说人家吗！ 三人离开玩具城的时候，都似有几分怅然。 「这下麻烦了。」不二说。 「从一开始就是个麻烦。」龙马指出。 「不，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本来就是想给姐姐看一眼交差的，没想到……」 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龙马觉得可以理解。但此时，她更关心的是，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在外面乱晃，被人看到了，会不会察觉出什么端倪？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不二侧头看过来：「看到凉子姐姐的第一眼，与其说会联想到十年的你，一般人看见了，只会认为是——『越前的姐姐』吧？」 「希望如此。」手冢也淡淡道。 「唔。」龙马微微皱眉，心想也有道理，正常人的脑洞是不会那么大的。 「不必担心。活在现实中的大多数人都比你想像的要迟钝得多。」不二安慰道，「有些人就算是看到了真正的十年后的你，也未必有所察觉。更何况，除了我以外，亲眼见过的人并……不多……」 话还未说完，他一怔。 龙马瞪眼看着他。 第91页 手冢面色平静，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见过？」 不二：「……」 自觉失言，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抱歉，手冢，这事没有跟你说过。我以为不是很重要。」 「如果只有你，那确实不重要。」手冢很精准地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但你说的是……『不多』？」 不二怅然，嘆了口气道：「是的，那天我和越前在街头网球场，遇到了冰帝那几个正选。」 龙马不由啊了一声。 「那天，十年后火箭筒——」 「没错。」不二表示肯定。 龙马便就此打住了，眉毛拧成一团：「所以，当时他们都看到了？」 「看到了是一回事，但是，很好糊弄过去。」不二莞尔一笑，「所以说了，有我在，不用担心。」 手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从只言片语中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一时间表情复杂，不知是否要先把事情问个清楚。 「但是，」不料，不二突然话锋一转，将之前打断自己思绪的原因道出，「迹部知道了。」 「……」 手冢道：「那确实有些麻烦。」 在青学以都大会头名的成绩晋级关东大赛的同时，先前败给了不动峰的冰帝学园拿下了败者组的复活赛，这一结果大家都不意外。 过去的几年里，同为东京地区的强手，青学与冰帝的交锋不下数次，可以说水火不容了。而到了这个阶段，要是因为场外因素惨遭淘汰，那恐怕是要成为青学校史中的罪人了。 龙马表面上依然镇定，心里却也不禁忧虑而谨慎地思索了一会儿，迟疑着道：「但他好像并不打算揭穿我的样子。」 「如果他答应了帮你保密身份，那应该是会做到的。」不二点了点头，又说，「要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趁这机会，他三言两语把火箭筒事件跟手冢交代了一遍，并补充：「当然，至于十年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看他们三个人回来的反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大概是这样吧，不二心中暗忖。 再回忆起那日，宍户一脸状况外，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迹部的态度有些令人在意，但与其说是在十年后发生了什么，倒更像是因为被传送了一趟，猛然意识到「和自己近距离接触过的陌生女人是谁」的问题罢了。 而龙马…… 他飘散的思绪停了下来，因为手冢也恰好在此时开口：「发生了什么吗？」 这话的对象当然是龙马。 她抬起头，对上前辈不失关切的目光，略感踌躇。她并不是很想说出真相，但又觉得在这两个人面前隐瞒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情。 「没什么。」龙马定了定神道，「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想骗我去拯救世界。」 「……」 两位十四岁的国中生对视一眼，惊嘆不已：原来十年后的人还这么中二啊？ 龙马托腮，继续说：「话又说回来，那个猴子山大王好像在报纸上看到了什么，眼神很奇怪。」 现在想来，那上面可能有写着她的名字的报导吧。 比如—— 「我猜，我可能在打职业。」她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职业运动员吗……感觉很适合你呢。」不二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能猜到迹部在想什么了。」 比起计较规则的一二，他肯定更期待具备实力的未来对手。 这并不容易。 据他们对迹部的了解，这傢伙相当的大男子主义，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这样的兴趣，那就说明一点…… 「令人期待的未来啊，越前。」不二轻嘆，抬眼看向手冢，「高兴不？」 手冢还未来得及回答，龙马这回倒是听懂了，抢先一步道：「但那只是一种可能性。」 「其中一个未来吗？」不二也想起了白兰的话，若有所思，「难不成，你还没有想过走职业这条路？」 「没有。」龙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并且以自己惯常理直气壮的口吻——「我从来不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 不二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你说的也对。」 * 将整个休息日的时间花在满大街找一个人的事情上面如同大海捞针，很不现实。就算发动全体青学正选，也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最终，不二只是去警局登记了寻人启事。 那年轻的警探小哥一边做记录，一边感嘆：「走丢的扭蛋啊，这可真是少见呢。」 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扭蛋一夜之间已经满街都是了吗？ 警探继续说：「以前，倒是有一个扭蛋哥哥说不见了妹妹，想来找人……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也不知道他找到了没有。」 「诶，」不二托腮，「我好像也听说过。」 「是吧。」警探唏嘘不已，「不容易啊。不过，也不能怪小姑娘嘛，年纪小，懵懵懂懂的，说不准哪天就把人忘了。但是，毕竟是要成为家人的扭蛋，既然已经扭出来了，就要对负起责任来。你说是吧？」 不二微笑点头。 警探又问：「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是『她』，」不二纠正，「不是扭蛋哥哥，是小姐姐。」 他大吃一惊：「女孩子啊？那可更不得了了！是会引起犯罪的吧？」 第92页 不愧是警察，立刻就往这方面联想了。 只见他飞快地唰唰几笔，头也不抬地问：「名字有吗？身份呢，签约了没有？还是待定的？」 没签约，待定中，不二一一回答着。 到了身份这一条，他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龙马。 这一眼看得意味深长，她头皮一麻，立刻警觉起来，果然就听到不二说：「是……我这位后辈的『姐姐』。」 「喂！」龙马瞪眼。 「长得很像，看到的话绝对不会认错的。」 ……好吧。 有自己一半的锅，背就背了吧！ 龙马满腹怨念，深深地看了不二一眼。后者目光温柔缱绻，饱含歉意：「只能委屈你了。毕竟，我总不能说是手冢的女朋友吧？」 手冢：「……」 管他p事！ 手冢猝不及防，依然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看向不二。 「抱歉，但我感觉，因为她从浴池里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而不是我，」不二眉眼弯弯，毫无压力地说着，「就好像把对象认错了呢。」 「……」 由于不二的这种热爱给人挖坑的性格，在他面前掉坑的人不计其数，但若是要说有什么人是例外，那就是手冢了。 他平静道：「多谢好意，但是我就不用了。」 潜意思就是说，他没有不二那样热衷八卦的姐姐，或是其他家人，所以，不需要。 不二惋惜地耸了耸肩。 「你太严肃了，手冢。」他嘆了口气，故作惆怅地，「就算是学生，偶尔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你知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大家聊天的时候，还是对你的理想型很感兴趣？」 「……」 龙马不禁心道，敢在手冢部长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不二了。至于部长会怎么想，她似乎也能猜到：别人感兴趣又关他什么事？ 似乎有些无趣。 他们的部长就是这样一个人，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的。 但这一回，她想的还是有些偏差了。 手冢不热衷于八卦和玩笑是一回事，但也并非属于「无趣」的那类人。在龙马与不二都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他推了一下眼镜，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没有什么理想型。」 「嗯？」不二颇感意外。 「如果是喜欢的，就喜欢，何必拘泥于类型。」 龙马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比起按照事先拟定的标准找恋人，更倾向于，一见钟情吗？ 呃，又好像不是。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了不二的评价：「很浪漫呢。」 确实，是令人想像不到的回答。 不过等等，虽然是「回答」没错，但其实一点信息量都没有暴露。相当巧妙地规避了问题的重点，又让人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彻底终止了话题……该说，不愧是部长吗？ 有点狡猾呢。 第41章 都是扭蛋, 或许会有一些共鸣吧。 龙马回去之后, 就把这事和家里两位扭蛋哥哥说了。本来是想问点参考意见, 关于「扭蛋失踪了怎么办」、「应该去哪里找」诸如此类的，结果两个人的关注点全放在了—— 「你是说，没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到了？！」 「不是我。」龙马郑重重申, 并强调——「是扭蛋。」 入江奏多的笑容依然亲切温柔：「是谁？我现在就去把他揍扁。」 不了吧，你这幅身板应该是揍不动的。 「让和也揍。」他和颜悦色道。 「……」 这个人精分的样子还是那么厉害。 总之, 龙马费了好一些功夫才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面。 「扭蛋离开契约者后, 会去哪里？」入江沉吟，看向德川。 都是高中生的年纪, 按常理应该是去念高中才对，但是作为扭蛋, 会特殊一些。考虑现实因素, 首先得养活自己，找到安身之地才对。 「作为哥哥, 是绝对不会想着离开妹妹的呢。」入江笑吟吟地说。 他刻意靠近了一些, 眨了眨眼睛，对于男生来说显得过长的睫毛配合那张娃娃脸，圆框眼镜下, 暖橘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杀伤力十足。 至于这话的真假性？ 龙马发觉自己好像有些被迷惑了, 猛然回神, 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太肉麻了。」 「认真点。」德川轻咳一声。 「嗯, 非要考虑的话, 让我想想看，」入江托腮，一本正经地侃侃而谈，「得先想办法打工赚钱吧？便利店，书店，或者是咖啡屋一类的地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说不准会去加入乐队试试呢。」 「把业余爱好变为工作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吧。」德川淡淡道。 「那也要分情况，是属于什么程度的爱好呢？」入江从容地笑着，「和也，你不是也一直以职业的方向在努力吗？」 话刚出口，德川一怔，他也跟着愣了一下。 「现在……」德川开口，听语气自己好像也有些不确定，「已经不是以前了。」 入江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似有几分感慨地：「是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扭蛋哥哥，生活的重心早就不一样了。 龙马起先没反应过来，但两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多多少少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是这样吗？她赫然发现，自己简直……就像是拿着卖身契的土财主啊！ 第93页 惭愧惭愧。 「就算是现在，也照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她忍不住道。 无论是否签约，她都从来没想过掌控或是干扰别人——哪怕是属于自己的扭蛋——的生活。 才说出口，龙马又觉得有些不负责任。说是不会干涉，但连签约自己都还没有决定，一直拖拖拉拉的，跟欺骗人感情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紧。」入江温和道，伸出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成为家人，本来就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太急于做决定才是不负责。」 这样吗…… 她似懂非懂，只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再说回『凉子姐姐』的事。」入江继续道，「我有些担心。」 「是吧。」龙马说，「虽然不二前辈说，被认识的人看到也只会认为是我的姐姐，但总觉得……还是很奇怪。」 「有点令人不安。」她补充。 「岂止是不安？」入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露出了当时不二的那副表情，很是忧虑的样子，「那可是女友扭蛋呀！是吧，和也？」 德川的声音有些干涩：「从定位看，功能性就和我们不一样。」 「什么功能性？」龙马望着他们。 「就是，契约者的需求。」入江解释道，「小学的女孩想要哥哥的关心和照顾，这是很容易被社会和家庭接受的吧？那么反过来，青春期的少年想要的女友，又是为了什么呢？」 「……」 龙马郑重地点头：明白了，是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 「至于我刚才说的这些，未必有参考性。」入江继续分析，「从法律的意义上看，她和我们不一样，是独立的成年人，自然，可以做的选择也就更多。」 「那——」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他提醒道，「不是说，凉子是以你为模板么？」 龙马呆了呆。 「也就是说，她的性格、行为会受到你的影响……」入江循循善诱。 好像很有道理？ 龙马顺着这个思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所以，她也会打网球？」 「很有可能。」德川颔首。 难道要挨个把东京的网球场翻一遍？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比起盲目的大海捞针来说已经缩小了不少范围。 「不用着急。」入江气定神闲道，「我想，如果她真的和你一样——这么特别的人，无论出现在哪里，我们迟早会听说的。」 * 社团里的各位前辈也非常认同入江奏多的观点：要想找龙马，多半可以在哪个网球场旁边找到，举一反三，要找一个很像龙马的人，顺着这个方向准没错。 然而，就这样过了几日，凉子的踪影迟迟不见，又逢六月的校内排名赛到来，龙马暂且就将这事放在了一边。 下课后，在前往网球部的路上，堀尾一个劲地感慨着：「真是水深火热啊。」 龙马没搭话，只看了他一眼，这位小话唠先生便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排名赛输了以后，阿桃前辈已经连着两天没来参加部活了。又因为这事，菊丸前辈和大石副部长吵了起来——完了，黄金搭档都闹矛盾了，这可怎么办哦！」 见她还是没反应，堀尾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越前！」他忍不住抬起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肘，「唉，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龙马心不在焉地。 「你……你啊。」堀尾刚想说什么，开了个头又悻悻地打住了。 要说像龙马这样，毫无悬念地在分组赛中战胜副部长拿到小组头名，就没法理解被手冢和干两座大山压着的桃城的心情，其实不然。在前一个月，她那一组当时不也被他们认为是死亡分组？ 被龙马挤下去的干前辈如今又回到了正选的列席中，不是什么太令人意外的事情。而另一位又偏偏是最强的手冢，桃城被分到这样的比赛，输得不冤。 堀尾认为，这是运气问题。 「运气不好没办法呀！毕竟，就是越前你，现在也不可能打败手冢部长的嘛……」他继续嘟囔着。 龙马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堀尾吓了一跳，连忙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需要补救一下：「呃，我是说，现在？以后的话——」 「运气。」她重复了一遍。 「唔，不是吗？」堀尾抓了抓头发，「如果换做是别人，面对这两位对手，也没法赢的吧？呃，越前你的话，能再一次战胜干前辈也不奇怪，不二前辈应该也可以……」 「所以，还是实力问题。」龙马说。 堀尾一时语塞。 「呃，你这么说，好像也……」他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地补充，「但我觉得运气因素还是很重要的。」 「这也没错。」 龙马难得没有否认他的话，堀尾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话锋一转，「这个道理，谁都懂吧？」 「什么？」堀尾没反应过来。 「运气差了一点，这是一回事。实力不如，这也是事实。」龙马不紧不慢地说着，「输给这样的对手，你会不甘心吗？」 堀尾摇头：「当然不会啊。这谁都有自知之明的吧！」 「那为什么有的人两天了都还没想明白呢？」 堀尾愣住。 第94页 龙马抬眼看向远处，在排名赛结束后，网球场的气氛比起常日似乎显得冷清许多。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大相迳庭。 对于桃城无端缺席，手冢像是没有发觉一样，无动于衷，照常安排着每日的练习。大石看在眼里，暗暗焦虑不已。 至于干，回归正选以后，表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却写了一份训练菜单，趁着某日部活结束，若无其事地塞给了龙马。 龙马瞥了一眼，和之前的定制任务完全不一样，就知道不是给自己的。 「新的一个月，不能松懈啊。」干给她使了个眼色，就像是在说，知道你俩关系好，东西我已经给了，你怎么给他就是你的事了。 「……」 当然，直到今天，那份单子还捏在龙马手里，没找到机会交出去。 说实话，她还有些苦恼来着。 桃城不来社团训练，年级不同，平时里也很难遇到。这傢伙若是打定主意不想和网球部的人见面，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真是大危机啊。」堀尾唉声嘆气，「今天午休的时候，菊丸前辈都不和他们一块吃饭了——大石前辈的脾气一直很好啊，怎么这件事上就不让步呢？」 「关心则乱吧。」龙马答道。 「什么什么，你们又在别人后面说什么坏话了吗？」就在此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挤进了两人的对话中。 她扭头，还没看到来人，就被搂住脖子，狠狠地揉了一把头发。另一边堀尾也被按住了脑袋，苦着脸叫：「菊丸前辈，太重啦！」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菊丸咳了两声。 听他的声音，还蛮有活力的。 龙马不着痕迹地试图从前辈的魔掌中挣脱，被他发觉了，笑嘻嘻地搂得更紧了：「走吧，一起去部活啦！」 在本人面前，堀尾哪里还敢提方才的话题，只得闭紧嘴巴，给龙马使眼色。 ——这样没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 龙马用眼神询问。 「就是……」堀尾努力用口型比划，「双打组合不会要拆伙了吧？」 「那也没办法。」龙马坦然回道，「他总不能拉着我去打双打吧？」 也是…… 堀尾抚额。 「在偷偷说什么呢？」菊丸大声问。 「没什么！」堀尾赶紧摇头。 话音刚落，三人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道阴影。 菊丸怔了怔，胳膊的力道放松了不少，被两个后辈趁机摆脱了。接着他们抬头一看，也愣住。 是两个黑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长相，人高马大，挡在路的前面，一看就来势汹汹。 只见其中一人拿出手机，对照着屏幕看了一眼，径直问龙马：「你是越前龙马？」 她正要点头，被菊丸警觉地伸手挡住了：「什么事？」 「确认一下。」另一人淡淡道。 「我们少爷有事找你。」来人又说，「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我？」龙马指着自己。 「没错。」对方肯定道。 什么情况？光天化日之下拦路绑架？ 堀尾瞪大了眼睛，几乎惊呼出声：「这是哪来的霸道总裁流○花园的剧情？」 俩西装男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只对菊丸郑重地点了点头：「打扰了。」 「等等！你们少爷是谁？」菊丸双手环胸，神情严肃起来，「先给我说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少爷在外面等着，请跟我们来。」 「我也要去。」菊丸立刻说。 「可以。」西装男答道。 跟在他们身后朝校门口走去，龙马悄悄地看向菊丸，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小不点，你没惹到什么社会人士吧？」菊丸悄声问。 「没有啊……」龙马说。 「那怎么——」菊丸话说到一半，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豪华轿车，顿时「咦」了一声。 车门开了，西装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龙马往里望去，是一脸焦虑的迹部。 「怎么你也——」迹部看到菊丸，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挥手，催促，「算了算了，赶紧上车！」 「果然是你。」菊丸释然，大摇大摆地坐下了，将龙马拉到自己身边。 砰，车门关紧，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豪车飞驰电掣，只看到两旁的街边路景飞快向后闪去。 「那么，你找我们家小鬼什么事？」菊丸不客气地问道。 迹部没有很快回答，眉头紧皱，一双偏冷的眼睛往两人身上打量着。 「我倒是想问，你们青学到底在搞什么鬼？」 「哈？」两人都不解。 迹部更烦躁了，抬手按住额头，缓缓开口：「越前龙马——」 「嗨？」龙马抬头。 「有个自称是你姐姐的女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严重地干扰了冰帝网球部的秩序！」 「……」 龙马惊讶：「她这么厉害的吗？」 第42章 听完来龙去脉, 龙马不免失望。 迹部所说的糟糕, 并不是指凉子拿着网球拍单刀赴会, 单挑了整个冰帝网球部两百多人，而是指……她的出现，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 显然, 几位正选对日料店的那晚记忆尤深。正是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青少年，对这种成熟的大姐姐完全没有抵抗力, 一个个看直了眼睛, 手足无措。 第95页 起初，迹部只是有些头疼, 心想着该不会又遇到了什么火箭筒事故，把这青学的小鬼掉了个包吧？ 那也就罢了, 可怎么跑到冰帝了？ 他还始终惦记着那晚略显窘迫的初遇, 这回表现得就淡定多了，问她：「你来干什么？」 凉子站在他们的球场边, 眼神略显迷茫, 听他这样问，便答道：「我迷路了。」 然后她也跟着问：「你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 迹部一怔，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上一回, 十年后的越前龙马看到他们冰帝这帮人，面上毫不意外, 从容的态度中透露着熟稔和自然, 而这一回, 这个女人的眼神明显是陌生的…… 不是她？ 「你是谁？」迹部立刻问。 向日抬起手肘顶了顶他：「哎, 上次不是见过吗，是青学那小鬼的姐姐吧！」 「你和越前龙马什么关系？」迹部没有理会，继续追问。 「我是他姐姐。」凉子面不改色地答道。 ——「这么说也没错。」 菊丸听到这里，小声嘀咕：「确实很像呀！」 「然后你就信了？」龙马问。 「不信能怎么办？」迹部没好气地。 知道自己被怀疑是龙马本人，不仅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反而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必然也是个关系匪浅的知情人。 若仅仅只是这样，也没什么。 迹部继续回忆，露出了不堪回首的沉痛表情。 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队友的。虽然在学校、社团里是明星一般的存在，经常被漂亮的女孩子们包围，但实际上并不擅长应付，算得上很纯情了——就连看上去很熟练的忍足，在此时也显得非常矜持。 但麻烦就在于，在场的不仅只有他们几人。 还有另外两百多个部员，和社团之外的一大群粉丝。 不知道是哪个拿出了流○花园的剧本的白痴女人开的头—— 「这谁啊，居然敢勾引迹部大人？！」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原本羞涩腼腆的女生们顿时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能冲到网球场边手撕妖艷贱货。 几人措手不及，偏偏忍足还没意识到潜在的危机，半开玩笑地对迹部道：「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什么？」 「你那天为什么会对一个小鬼感兴趣，果然是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吧！」他兴致沖沖地，拍了拍迹部的肩膀，意味深长，「我懂你。」 迹部：「……」 你懂个屁！ 火上浇油了好吗？！ 「……然后局面就不受控制了。」迹部仿佛还沉浸在思绪中，久久无法自拔。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龙马和菊丸对视一眼，感到有一点无法理解。 「现在去哪？」菊丸看了一眼窗外，看路线不像是往冰帝去的。 「我家。」迹部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本大爷还敢把她放在学校里吗？」 「这么夸张？」菊丸半信半疑，「你们学校的女生有这么恐怖吗？」 迹部干巴巴地说：「其实，也不只是女生……」 ？！ 龙马顿时刮目相看：「看来你们学生思想很开放嘛。」 这是重点吗？ 迹部暗吐了口血，忍住了问：「所以，先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这个我知道。」菊丸认真地点了点头，「其实凉子姐姐不是小不点的姐姐。」 「嗯？」迹部蹙眉，接着就听到他大声说—— 「她其实是不二的女朋友！」 ？？！ 「不对。」龙马纠正，「她喜欢的是部长。」 「诶，是这样吗？」菊丸困扰地挠头。 「没错。」 ？？？！ 迹部面如土色：「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 从迹部家里领回了罪魁祸首。这人还一脸浑然不觉，懵懂地眨着眼睛：「哦，你们来了啊。」 隔了几日，凉子并没有什么变化，懒洋洋的表情，身上还是失踪那日，不二借给她的那套属于姐姐的裙子。飞袖薄纱，贴身的柔软布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明眸皓齿，很是楚楚动人。 菊丸瞬间红了面颊，张口结舌，只能努力给龙马使眼色求救。 相比之下，龙马就镇定多了，伸出手：「回去吧。」 凉子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动作。龙马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牵住了她的手，然后跟迹部道别。 迹部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最后只是嘆了口气，摆摆手：「赶紧走。」 从迹部家那个堪比白金汉宫的屋子里出来，菊丸一脸深沉：「我似乎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不必多言，绝对的道明○剧本，妥妥的！ 龙马不置可否，看了看四周，由于谢绝了他家司机的接送，他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回去的问题。不过，等等—— 「我们好像翘掉部活了。」她抬头，诚恳地看向菊丸。 「啊！」菊丸惊呼一声，然后吐了吐舌头，「对吼。」 「但是，也不能这样回去。」龙马又看了一眼凉子，冷静道。 这可是能够让冰帝两百人的网球部部员折腰的女友扭蛋——某种意义上也是完成了百人斩的壮举了——如果带去自家网球部，就算只有几十人，那也够呛。 第96页 菊丸深以为然：「没错。」 就只好先带回家了。龙马嘆了口气，希望她那两个扭蛋哥哥能帮她处理这个麻烦。 * 「咦，今天——」不二环视一圈。 手冢皱眉，扫向另一个球场聚集的一年级生：「越前呢？」 「这你倒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呢。」不二意有所指。 他没接话，又看向干。 「我本以为，他是去找阿桃了。」干扶着眼镜，「但从时间上来看，又不像——」 话音未落，他们便看到堀尾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气喘吁吁地，吼了一句：「越前被人绑架了！」 众人大惊失色：「什么？！」 * 下午五点，被认为是惨遭绑架的龙马拽着扭蛋小姐姐一脚踏入家门。 德川和入江在后院打球。大概是一场很激烈的比赛，两人浑身是汗，但并不影响年轻人的英姿飒爽。 偷懒的和尚老爹难得有兴致坐在旁边观赛，偶尔点评一两句，听到屋后传来声音，吹了声口哨：「唷，少女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他寻着脚步声望去，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哪里是少女！ 虽然与他闺女长着一张脸，但早已褪去了青涩的气息，杏眼弯眉，精雕细琢如同杂志写真里走出来的模特一般。 南次郎倒抽了一口冷气，好不容易把眼珠子转动着挪开，才看到了一旁牵着模特美人的、他真正的亲闺女。 悬起的心顿时又落了回来。 「回来处理一点事情。」龙马言简意赅道。 球场那头，短暂的诧异后，入江早已反应过来，露出了一贯完美的笑容：「原来如此。」 「你们结束了？」龙马问。 「练习而已。」他回答。 意思就是随时都可以停下了。 「什、什么情况？」南次郎小心翼翼地问。 龙马不太想回答，看向凉子。后者也正打量着球场边的两位少年，比起对网球的兴致缺缺，她似乎对打网球的人更感兴趣。 德川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握着球拍走来，对上了凉子的视线。如果说凉子是参照了十年后龙马的模板，即便是她，在德川的面前也依然显得娇小，不得不仰起头来。 双目交汇，德川动作微微一顿，率先偏头避开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迟疑了一下，正思考着要对龙马说点什么，突然一条毛巾递了上来，便是一怔。 等他接过毛巾，凉子便松了手，顺势握住了德川的手臂，一点都不嫌弃碰到的满手汗水，像是在欣赏着希腊雕塑一般，轻柔的指尖从那充满力量的肌肉轮廓边缘游走而过。 这算是，被挑逗了吗？ 德川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将毛巾盖住胳膊。 「我先去洗澡。」他向龙马点了点头，忙不迭转身走了。 入江这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来，向凉子颔首微笑：「你好，你就是龙马说的凉子姐姐吧？」 「凉子？」南次郎露出了愈发古怪的表情。 「是前辈取的名字。」龙马不太情愿地说。 「这特么明显就是——」南次郎努力忍住了，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干瞪眼。 凉子从容不迫地朝他微微一笑，南次郎的脸便由青转白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法呼吸一般。 「幸会。」入江伸出手，凉子握住。他又说：「先去屋里坐一坐吧？我也得收拾一下。」 龙马没急着回屋，跟在入江身边，看他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 「不，我只是发现，」入江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和你很不一样。」 「嗯？」龙马意外。 「你应该也发现了，从刚才起，她的目光就没有停留在网球或是球拍上面。」他说。 龙马点头，这倒是没错。 毕竟是女友扭蛋嘛，不是她许愿出来陪她练球的哥哥。 「所以，这不是很奇怪么？」入江神色平静，「明明完美地模仿了你的样子，可是连最基本的喜好一致都做不到……太违和了啊。」 他轻嘆着，又露出了像是惋惜的表情。 「她的手，过于细腻柔软了。」没有接触过网球的任何迹象。 「还有眼神。」 龙马：「……哈？」 「知道么？」入江侧头看着他，目光温和，「看哥哥，和恋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之前是谁说哥哥就该像恋人一样的？」龙马侧目。 「是我吗？」入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轻笑出声，「哎呀，都说是开玩笑的啦。」 她不由撇撇嘴。 「放任这样定位的扭蛋住进家里，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哦。」入江轻声提醒道。 「比如？」 「比如——」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目光深远，「就我看，凉子对和也就很感兴趣呢。在这方面的喜好上，是不是跟你挺像的？」 龙马错愕：「有吗？」 第43章 浴室里水汽缭绕, 龙马睁开眼睛, 那个顶着她的脸的扭蛋正坐在对面, 身体大半泡在热水里，只露出锁骨和肩膀，香精泡沫四处飘着。 果然, 无论看了多少遍，还是很不适应。 不得不说, 入江奏多的直觉真是一流。前一秒他斩钉截铁地告诉龙马「一定要退货」, 下一秒…… 第97页 这扭蛋就跑去浴室骚扰德川了！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多时, 凉子就出来了，刘海被水蒸气熏得有些湿润, 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也看不出窘迫或是懊恼的意味。 就像现在，龙马望着她, 依然搞不懂这个扭蛋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是女友扭蛋, 」她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就一定要这样吗？」 凉子没有回答, 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说：「你可以认为, 不是我有这种需求。」 「而是被设定为满足这种需求？」 她不由一笑, 面瘫许久的脸终于生动了一些：「我只是想做喜欢的事罢了。」 「喜欢的事情可以有很多。」龙马说道, 「不是只有恋爱, 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 「你说得对。」凉子没有否认，轻声道，「你们都是一类人。」 你们？ 龙马琢磨了一会儿她的意思，还没确认，就听到她又说：「知道你的和也哥哥是怎么说的吗？」 这称呼令她小小地脸红了一下，头埋得低了一些，试图藉助热水的氤氲烟气掩饰起来。 「他说，」凉子怅然道，「他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 龙马：「……」 你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太难沟通了，她决定放弃，转入正题：「明天去玩具城吗？」 凉子看了她一眼。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她慢吞吞道。 「没错。」龙马说，「除非你可以打动不二前辈。」 虽然有点难度，但似乎……不是不可以？她暗想着。 「算了。」凉子淡然表示，「我并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要是不介意，当初就不会跑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了。龙马长舒了一口气。 「倒是你。」凉子突然冒出一句，「自己小心一点吧。」 「……啊？」 「比起用心险恶的女人，」凉子慢悠悠地说着，「心怀叵测却又神秘的男人才更危险呢。」 这是什么人生鸡汤吗？ 龙马一头雾水，回以沉默。 在那之后，直到走进玩具城，扭蛋再也没有开口过。 * 随着女友扭蛋事件的告终，桃城也终于回归了网球部。黄金搭档之间那点小矛盾也转瞬即逝，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在关东大赛到来之前，还有些日子。 每天重复的训练多少有些枯燥，直到这天，大石宣布：「明天休假。大家都好好地放松一下！」 正选们都还未作出反应，有的老部员已经明白过来，兴奋又紧张地问：「要和手冢部长去抽籤了吗？」 「嗯，去神奈川。」大石点点头，一脸严肃，像是在模仿手冢的语气，「就算只是抽籤，我也不会松懈的！」 「别吧！」另一人哀嚎起来，「大石，你的签运一向不太好啊，这回还是让给部长吧？」 「胡说。」大石脸微红了一下，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就是上次学园祭的时候！」那部员是他的同班同学，立刻揭底，「给我们班抽了一个最差的活动，还想抵赖吗？」 「不是吧大石？」菊丸眨了眨眼睛，「反串咖啡厅的那次？真的太夸张了……我就说，完全不像的作风呀！」 「是巧合……」大石用力咳嗽两声，却换来了几道不太信任的目光。 「话又说回来，」不二提出了灵魂的发问，「我们不是种子学校吗，不用这么紧张吧？」 众人侧目。 「不，」干推眼镜，「虽然不会提前遇到种子队，但是赛区和小半赛区的位置还是需要抽出来的。」 「既然不是种子队，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吧。」桃城打哈哈说，「至于在哪个赛区——」 等等。 短暂的沉默后，大石的表情变了：「今年是不是有个例外？」 不二颔首：「冰帝落下种子位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 「哈哈，没这么巧吧！」 「就是就是。」 前辈们聊得如火如荼，龙马对比赛之外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本来也不觉得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正收拾完东西拖着球框往部活室走去，突然耳尖地捕捉到某个关键词。 「要去神奈川吗？」她停下脚步，回头。 「哦，是啊。」大石顿了顿，询问地看向手冢，「这次地点是安排在——立海大附属中学吧？」 「嗯。」 「立海大，越前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是老牌的强队。」大石说着，自己又不太满意地推翻了说法，「不，不仅如此，在关东大赛上，他们已经连续称霸十五届了。」 「十五连冠吗！」堀尾听得目瞪口呆，「这么恐怖的实力吗？」 大石缓缓点头：「正是如此。」 「害怕了吗？」干的嘴角噙着古怪的笑意，镜片也闪过一道白光，让人有一种预感，要是敢点头，绝对会被他强行灌入一瓶蔬菜汁「壮胆」。 「没什么好怕的吧。」桃城大声说，「就算是六年连冠学院杯的斯莱特林都会被打破记录呢，对吧越前！」 「就是这样。」龙马点头。 干：「……有这样的志气，很好，我很欣慰。」 「呃，刚才说到哪里了？」大石抓了抓头发，「越前你想问什么吗？」 第98页 「唔，就是想到，神奈川的话，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去一趟。是这个周六吗？」 「那就一起吧。」大石道，「正好，也可以让你提前认识一下我们关东大赛上的对手呢。」 …… 只是去抽籤，手冢和大石两人都空着手，很是潇洒，在车站里和龙马碰面，却看到她背着好大一个包裹。 看上去不是很重，但体积庞大，好像怪费力的。 大石连忙问：「需要帮忙吗？」 还没等龙马回答，他就主动伸手要接过来。 「不是很重……」 龙马正想谢绝，身上的负担突然消失了，回头看见手冢提起那包裹，掂量着，如有所思：「稻草人？」 「稻草人？」大石一头雾水，「带着东西去干什么？」 「我在神奈川拜师学剑道。」龙马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是练习用的稻草人，这次是去替换的——顺便，接受学期考察。」 「原来如此。学多点东西也不错啊。」大石夸道，「还可以练肌肉呢，正好可以弥补你在力量上的不足。干给你的训练任务也是这个性质吧？」 龙马愣了一下，虽然这不是她决心学剑的初衷……但好像也没错？ 「会不会很辛苦？」大石关心地问，「平日里网球的训练量已经很多了吧，体力和时间上的分配……」 「是一个很严格的老师。」龙马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正好。」 「嗯，不要勉强。」大石看向手冢，又提议，「还是我来拿吧？你的手，小心……」 手冢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接着大石干咳了一声：「哎，别客气，你不是说不重吗？给我也没什么问题吧。」 龙马狐疑地看着他俩之间无声的眼神交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看向了手冢的手臂。这下，他终于无法坚持了，只好松手让给了大石。 大石满意了，看了看手錶，又问龙马：「等会儿你是先跟我们一起去立海大呢，还是分开走？」 传说中战无不胜的立海大啊。 龙马早就想见识一下了，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不急着去道馆。」 * 有着百年历史的立海大附属国中，不愧为名校之称，才踏入校园，这氛围就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因为是周末，除了社团活动外，并没有太多学生。他们一路顺着路牌指示的方向走去，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抽籤会场所在的礼堂。 要把包裹搬进礼堂就有些夸张了，大石停下来，苦恼地看了一眼：「话说越前，这东西既然是要替换的，不能直接扔掉吗？」 「不行，要检查的。」龙马摇头。 「先找个地方寄存一下吧。」他提议，掉头张望起来，「这附近离网球场不远，应该有开放的活动室……之类的地方？」 「我来吧。」 这回可不能麻烦前辈了，龙马抱起包裹，向他们点点头：「我待会儿再过来。」 「别走远了。」手冢叮嘱道。 「就这么大的校园，不会迷路的吧？」大石笑着说，「好了，去吧。」 两人目送龙马远去，突然，大石扭头，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应该不会的吧？」 手冢：「……」 他转身走向会场，淡淡地抛下一句：「要迟到了。」 「哎哟！」 这学校怪空旷的。 龙马边走边嘀咕，来的时候没看见几个人，沿着这条校道继续往下走，照样还是没见到什么人。校道旁树木茂盛，郁郁葱葱，遮住了头顶过于火辣的阳光，凉快了不少。 绕过礼堂之后，龙马又走了一段，才看到了体育馆。 被树林挡住的体育馆旁边，似乎还有露天的网球场，从距离和方位来判断，龙马很快发现，自己应该是绕远路了。 如果刚才从礼堂那边选另一个方向，应该很快就到了——难道是被樱乃传染了？她不由陷入沉思。 渐渐走近了，是网球场没错。节奏感十足的击球声从小树林的另一头传来，龙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只可惜碍于怀里的包裹太庞大，十分限制她的动作和速度。 「差太多了吧！」一个张扬的声音隔着一道看台的墙壁，清晰又响亮，「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哦！」 龙马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看台的台阶，朝下望去，偌大的球场中，只有一个穿着队服的男生，大摇大摆地站在这一头，而另一侧，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坐着，都是普通的运动衫，看不出身份。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龙马走近了两步。 「中川前辈！」 「就这样吧，切原。」那个被叫做中川的气喘吁吁地摆了摆手，弯腰撑着膝盖，然后又拍了拍大腿，让肌肉放松下来。 他稍作停息，拿着球拍回到了场边，往同伴身边一坐，伸手去拿运动饮料。他旁边那群人看上去也累得不轻，甚至没说话的兴致，各自拿着毛巾擦汗。 唯独剩下场中的那少年，明明看上去也疲惫得很，但精神还不错，似乎不是很满意，抓着球拍甩了甩胳膊，咂舌：「下一个呢？——没啦？哎，好吧。那副部长呢？」 「他好像去接待杂志社的记者採访了。」其中一人答道。 另一个人也道：「话说，你们快要抽籤了吧？」 第99页 「唔，好像是。」切原漫不经心地应着，「就在后面礼堂呢。」 要换做是别的人，早迫不及待地去看看对手的分组情形了，但对于立海大来说，这好像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青学？冰帝，又或者是六角中？都无所谓，不在乎。 这就是王者立海大，不是单纯的自信，而是实力，让他们拥有藐视一切的资本和底气。 「不过，我也该放松一下了。」切原自言自语道，放松下来，不禁打了个哈欠。 毕竟也是连续和多人车轮战，就算再怎么精力旺盛，也会感到倦意的。他放下球拍，正想活动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臂和肩膀，突然察觉到原本无人的看台投来了一道目光。 他们这些人，或许在别的事情上有些粗神经，但到了网球的地界，绝对都是顶尖的敏锐感官。 切原猛地回头望去，正与龙马遥遥相望。 在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他张大嘴，「啊」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不是——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 好像有些眼熟。 龙马此时还停留在这一阶段，努力地回想着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就看到对方精神一振，兴致沖沖地朝看台跑来，手臂一撑，就翻过了墙，跳到了台阶上。 「是你啊！」切原打招呼。 「啊……」龙马愣了一下，便点点头。近距离这么一看，这张扬得如海带一般的头发，终于唤醒了她的记忆。 「你好。」 「你、呃，」切原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反而变得拘谨起来，口不择言，舌头差点没打结，「你怎么来神奈川了啊？」 龙马虽然不是很明白对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要说来意嘛，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来抽籤的。」 「关东大赛吗？」切原忙问，「我记得你是——青春学园的，是吧！啊，当然，青学也肯定晋级了嘛！你是跟着校队一起来的吗？」 「嗯。」 「那……」切原又卡壳了，半天才支吾了一声，「那你是不是迷路了啊？」 「没有。」龙马断然否认，看到对方不太相信的眼神，郑重地声明，「只是听到这里有声音，过来看看。」 「哦……好可惜。」他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打完了。」 龙马看向他队服上的logo：「你是立海大的正选？」 「对啊。」 「哦，那以后会有机会的。」她淡定道。 切原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想了想，也点头：「你说得对，说不定我会和你们学校的前辈在赛场上相遇呢！」 「那小子在干嘛？」 身后，高年级的前辈小声议论。 「不知道啊。」 「是认识的朋友吗？」 「这傢伙的性格还真是百变啊，」中川嘆道，「要是球场上也可爱一点就好了。」 正说着，两人已经换了个方向，像是要朝着礼堂的方向去了。 又有人忍不住问：「他不是对抽籤不感兴趣的吗？」 「鬼知道……」 中川挠头。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切原赤也！」 第44章 切原赤也的天赋, 在他入学的头一年, 就已经被幸村他们看在眼里了。 一边对他寄予着期待, 另一边又常常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为了网球部，真田可不会愿意照顾这样的小鬼头。 稍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跑哪里去闯祸, 惹是生非。 ——现在连训练时间都敢偷懒了吗？ 真田沉着脸，怒气沖沖地大步上前。 「赤也！」 不好。 切原听到了噩梦般的声音, 本能地躲闪之前, 就已经被扯住了耳朵，拽了过去。 「哎哟哟！」他顿时龇牙咧嘴, 连忙喊冤，「我没有偷懒呀, 不信你问前辈, 我已经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真田前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凶呢。 龙马默默地看着。 真田教训完切原，回头一看, 也面露诧色。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的。」龙马说, 一边在心里补充，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就是立海大的…… 真的是，太好了呢。 「你认识副部长？」切原吃惊, 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不敢置信地问, 「不是吧？你不是说是跟校队来抽籤的吗？」 「嗯？」真田闻声, 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龙马答道：「顺路罢了。」 「顺路？」切原茫然不已。 「原来如此。」真田简短地说。至于龙马为什么会来神奈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抬手看了眼手錶，他向她摇摇头，「现在还没到结束时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好。」龙马点头。 他沉吟片刻，又说：「这里不太方便，你还是跟我来吧。」 「副部长？餵？喂喂！」 切原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一头雾水地回到球场边，又被已经毕业的高年级前辈们问候了一遍。 「怎么样，没事吧？」 「又被真田训了？」 「唉，你真是不长记性……」 切原挠挠头，感觉相当委屈：「这也能怪我吗？」 前辈们在陪练结束后没多久就各自散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慢吞吞地把球拍收拾好了，队友们也来了。 第100页 「赤也？发什么呆呢？」丸井文太远远地朝他挥了一下手。 「怎么啦？这么没精神，被前辈们耗没力气了？」仁王打趣道。 切原缓缓摇头，表情很是凝重。 其他几人难得瞧见他这幅模样，不免好奇。柳生一向没那么八卦，这回也问了：「发生什么了吗？」 「我……」切原欲言又止，抬起头来，眉毛纠结地拧成了一团，半晌才道，「副部长刚才，把一个女生带走了……」 三年级生们动作一顿，互相看了看。 「这也很正常吧？」丸井嘀咕。 桑原也认同：「就算他平时那个样子，也是会对异性感兴趣的……」 「不是，」切原更纠结了，内心挣扎了半天，艰难道，「可是，是我先看上的呀！」 「……」 嗯？！ 这是什么信息量？？ 众人都为之一振，一个两个都瞬间精神抖擞了。 仁王侧目，吹了一声口哨：「厉害了，赤也，你已经决定挖真田副部长的墙角了吗？」 「真是一语成箴。」柳生意味深长地推眼镜。 「什、什么呀！并不是！」他微微涨红了脸，「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呃……」 切原再次卡壳，被前辈们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几欲羞愤钻地。 …… 「我们网球部的训练会统一在下午三点半结束，快了。」真田边走边道，「另外，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关东大赛抽籤吗？」龙马问。 她怀里的包裹这时候到了真田的手上，被他单手拎着，看上去毫不费力气。 「嗯，要去签字确认。」他点头，「我们部长不在，我必须在场。」 真田把龙马领到了他们社团办公室，让她等了一会儿，自己则去了抽籤会场，不久后又匆匆回来。 学校离真田家的道馆有一些距离，若是平时，自然是步行回去——也算是锻鍊的一部分，只是考虑到龙马要回东京，不便拖得太晚，便带她去了车站。 他步子迈得很大，龙马小跑了几步，跳上公交车，翻了翻口袋找出几个硬币。随着公车的启动，她看向被抛在后面的立海大校门，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你认识赤也？」冷不丁地，真田打断了她的思绪。 「唔？」龙马略一思索，仰起脸来，毫不掩饰自己的陌生，「他叫赤也？」 真田嘆了口气：「切原赤也。是二年级生，我们网球部的，比你大一些。」 「哦……」龙马拖长声音应道，「不算认识，恰好见过罢了。」 真田看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们很熟。」他皱眉想着切原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嫌弃。 连名字都互不知道，能谈得上熟悉吗？ 龙马耸耸肩。 「最近练习得如何？」真田转移了话题。 「已经照你的要求把稻草人五马分尸了。」龙马认真道。 「……」 真田皱眉：「稻草人练习只是最基本的一项。」 「哦。」 他淡淡地抛下一句：「我先看看你的成果。顺利的话，就可以开始对练了。」 终于可以砍人了吗？ 龙马闻言，眼睛一亮。 「和谁？」 「我。」真田平静。 「……」 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飞跃？确定是让我砍人而不是被砍吗？！ 哐哐哐—— 电车到站，发出鸣笛声。真田扬起下巴示意：「下车了。」 * 「今年立海大气势很足呢。」大石说。 两人正从散场的礼堂里走出，与从东京来的几位闲聊着。 「是啊。」千石似笑非笑地，「连抽籤都到最后才露面，是太自信了呢，还是太看不起我们了呢？」 大石回忆着分组信息：「唔，你们山吹是和立海大同一个赛区吧？」 「是啊，运气还不错，半决赛就能对上咯。」他轻快地点头，「要想再和你们打一场，就得等到决赛了吧？」 「咳，注意一下。」突然一声咳嗽，神尾插嘴道，「在半决赛之前，你们得先和我们交手呢！」 千石一怔，又笑了：「哦，是啊。都大会没能尽兴地打一场，这回倒是可以补上这个遗憾了呢。」 眼看着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火-药味十足，橘莞尔一笑，开口缓和气氛：「都说是王者立海大，和他们的对决我也期待很久了。至于谁能走到最后，自然是要各看本事了。」 看来大家都丝毫不甘示弱呢。 大石瞧着这些人，暗想道，又看向手冢，余光却瞥见拐角处的几个身影，咦了一声。 手冢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另外几人都顺着看过去，那一身棕黄色的队服，可不就是立海大的诸位正选了嘛。 颇有几分印象中嚣张的神采。 不过，此时，幸村和真田两位部长都不在其中，剩下几人好像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去打个招呼吗？」大石询问。 「嗯。」 走上前去，他们的声音也渐渐清楚起来。 「我就说，他肯定是去约会了！」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坚定不移。 「约个鬼咧，我明明记得自从上次被茶艺社的那个社长甩了以后，副部长黯然神伤了很久，决定在拿下比赛前绝不谈恋爱的。」仁王也很有把握地说着。 第101页 切原弱弱地插嘴：「看到觉得可爱不行吗？」 「可爱的女孩子很多呀，不急于一时。」桑原语重心长道。 大石意外，悄声对手冢道：「本以为王者立海大的氛围一定会很严肃，没想到……」 这样一看，和普通的国中生没什么差别嘛？ 手冢没有接话，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问：「越前呢？」 「……」 大石愣住，半晌，捶了一下手心，懊恼不已：「果然是迷路了吧？！」 在神奈川的陌生学校走丢，那可就麻烦了。 怎么办？ 他挠头，看向手冢。 问问？ 立海大这几位正选，方才应该就在不远的球场训练，说不定见过。大石一想，便过去询问。 他们一听，青学一年级的正选？唔，似乎听说过，也跟着来立海大了吗？没见到呀！ 「我们刚才在室内球馆，也许错过了。」柳沉吟道，「不过，赤也倒是一直在外面——你看到了吗？」 「没有啊。」切原想都没想，「我没见到其他人了。」 仁王侧目，嘲笑：「你满脑子都想着女孩子去了吧？」 「就是，真是不成器。」丸井也痛心疾首道，「唉，太年轻了啊，赤也。」 大石无奈，回头：「怎么办，手冢？」 却发现对方表情有些古怪：「嗯，怎么了吗？」 手冢摇摇头，看向切原赤也。 「怎么？」切原愣了一下。 虽然是和部长、副部长不相上下可怕的傢伙，但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愿意在气势上认输，发觉手冢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连忙挺直腰板，摆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拖长声音问：「手冢部长有什么指教吗？」 「你说『没见过其他人』，确定？」手冢不动声色。 「确定啊。」 「其他人……」他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还是有人经过的。」 切原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当然有啊，不过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啦——她是，呃……」 原来如此。手冢轻嘆一声，问：「然后呢？」 「被副部长带走了。」切原挠头，「怎么，你也认识？对哦——她是青学的嘛，你们啦啦队的？」 「没有啊……」大石一脸茫然，看向手冢，「谁啊？」 手冢没再接话，只是向切原点了点头，算作示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诶？诶诶？」 大石后知后觉地追上去：「那越前呢？不管他啦？」 「嗯。」手冢应道，「不用担心了，他没有迷路。」 大石虽然不解，却不会怀疑手冢的判断：「那么，我们不管他，先走啦？」 「嗯。」手冢淡淡地说，「回去再教训他。」 「确实。」大石认同地点头，嘆道，「这小鬼也真是的，突然走了也不说一声，唉，真是我行我素！」 仁王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学两人渐行渐远，半晌，「咦」了一声。 「又有什么发现么？」柳生问。 「我想起来了。青学的一年级生……不就是那位么？」仁王倏然勾起唇角，笑得灿烂无比，「嗯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噗哩～」 第45章 大概是有些兴奋过头了。 前一日练得腰酸背痛, 晚上睡得倒不错, 一觉到天亮。屋外阳光明媚, 蝉声不止，过于闷热的空气中仿佛薰染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龙马打了个哈欠。 「肩膀怎么了吗？」餐桌对面的入江奏多眼神极好，瞬间看穿了她动作中的些许不自然。 「唔, 昨天……」 龙马回忆。一时间思绪冗杂，只觉得一言难尽。 「剑道的期中考核？」入江问。 她缓缓点头。 看来结果不尽人意, 入江心道, 微微一笑，不再刨根问底, 抿了口热茶。 这也不奇怪，才接触了几个月的「学徒」, 怎么比得上全国大赛冠军级别的高手？ 不过……没戴护具吗？ 「兴奋过头, 不小心扭到了。」龙马又极不情愿地说。 想想那个时候，她突然一个趔趄往地上倒去, 吓得真田不动如山的表情都变了, 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下手过重，出了人命。 在叫救护车的前一刻，真田冷静下来, 给她检查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挥刀时没使对劲, 扭到了肩膀, 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脱臼吧？」他差点下意识地将「把衣服脱下来, 我看看」的话说出来了, 突然想起现在面对的不是道馆里其他的糙汉少年，又紧急咽了回去，搞得一张脸憋得更黑了。 「太松懈了！」 入江很是意外，看了龙马一眼：「你的运动神经这么好，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至于呀？」 龙马也是这么想的，闷闷不乐地埋头吃早餐。 不多时，南次郎伸着懒腰推门而入，目光扫了过来：「哟，少年少女们，起得这么早啊？今天可是周日，又要去社团训练吗？」 后半句是对龙马说的，可却是入江先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嗯，我要去打工。」 反正在家待着也是无聊，而扭蛋哥哥又不用读书，这一决定令南次郎大为满意：家里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他看小黄书了！ 他这点小心思无人不晓，龙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把筷子放下，起身：「我出门了。」 第102页 她难得没有把网球包带上，这让南次郎大为惊讶，脱口而出：「你这是要去约会？」 已经在玄关穿鞋的龙马动作一顿，回答时竟然有一些迟疑。 「算是吧。」 「算是？！」南次郎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但龙马早已抓住机会，头也不回地熘了。他便忧心忡忡地回过头来，跟入江嘆气：「唉，青春期的少女啊，管不住了。」 入江奏多哥哥看脸色镇定得很，一边漫无目的地用筷子搅拌着碗里剩余的蛋炒饭。 「应该是和社团里的前辈出去吧。」 「不带网球拍？」南次郎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可能是有别的目的。」他托腮，莞尔，「听说，关东大赛的抽籤，青学第一场就和冰帝撞了？是一场恶仗啊。我猜，需要一些特别的训练吧。」 * 难道是什么独特的修炼？ 起初，龙马也是这么猜的，但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脚边摆着一架鱼竿。面前是汩汩淌过的山间溪流，在这酷热的炎夏中传递着难得的凉意，抚慰了躁动的心，头顶的繁密枝叶也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相当舒适，若是闭上眼睛，大概可以随时睡着吧。 但龙马实在不明白，在这里枯坐了一个小时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很可能要继续坐下去。 钓鱼，真是一项令人失去斗志的运动。 如果它能被称为运动的话。 龙马又坚持发呆了五分钟，泛着细纹的水面上，浮标几乎没怎么动——撇除它在流水中的自然受理外——终于令她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抬起头转向了身边的手冢。 也就是今日钓鱼活动的发起者。 说是「活动」，也不然，在场的只有她和手冢部长，以及似乎放心不下跟来的大石副部长而已。 简单来说，这并不是一场网球部的社团活动，倒更像一次心血来潮的邀约了。 在她的目光下，手冢始终目不斜视，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面对那张坚毅平静的面庞，龙马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默默地转回头。 如此耐心地等着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这是一种怎样的毅力？龙马和大石都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而他们，只能傻乎乎地望着自己的鱼竿，计算着太阳落山之前剩下的时间还有多久。 可能……是惩罚吧？ 龙马又想道。 和前辈们一起去神奈川，结果在半途中不告而别，沉迷于拿刀砍人不可自拔，还把肩膀扭到了……幸好部长只知道前面的一部分，要是知道她为了剑道还受了点小伤，多半会更生气。 这么一想，她愈发心虚了，坐姿都不自觉地端正了许多，看向前方。 嗡。 钓鱼线微微地颤动起来。龙马猛然回神，看向自己的手。不，她的手并没有在发抖，更没有碰鱼竿，那么就是—— 「上钩了！」一旁，犯困了半天的大石也为之一振，激动起来，倒没忘了压低声音，小声提醒她赶紧收线。 好！ 龙马摩拳擦掌，伸手就去抓鱼竿，还习惯性地用上了握拍手势。结果才握住，她就发现这鱼竿比自己预想中的沉重一些——奇怪，在没上钩之前可没这种感觉——只好加上左手，双手一起使劲。 「好……好重！」 她微微错愕，随即咬紧牙关，投入全身力量拽住鱼竿往后一扯，总算是将鱼钩提上来了，但自己却脚下一个打滑，身体顿时失去平衡。 「小心！」大石不由惊呼。 他也看出龙马有些费力，正要过来帮忙，却忘记她这一向固执的性子是不会主动寻求帮助的，这自力更生的结果就是，那溪水里的鱼被甩上岸的同时，她自己正迎着水面沖了过去。 这水不深，现在又是大夏天，即便是在山里，也不会冷到让人感冒。但要是就这样掉进水里把衣服弄湿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真有些麻烦。 大石心道不好，忙伸出手，但只和龙马的衣领擦了过去，徒劳地抓了抓，忍不住闭上眼睛，等着水花飞溅的一幕。 在等待自己变成落汤鸡的同时，龙马倒是没想着放弃挣扎，努力地想要找回平衡，胡乱地挥了下手臂，没想到还真的抓住了救命稻草。 先是指尖碰到了什么，接着，她被反手握住，那原本势不可挡沖向溪水的身体立刻受到了阻力，但一时停下却有些困难。 龙马一脚已经踩进了鹅卵石交错的水里，溅起了无数水花，但好歹上半身没有一头往前栽进去。感谢救命稻草，她被这力量拉得转了个身，原本面朝着溪流，现在倒是背对着踩进了水里，还把稻草给拉了一把，差点两个人都遭了秧。 大石见状，松了口气，还是手冢反应快，不过…… 他们都望着龙马，虽然水很浅，才刚刚没过她的膝盖上方，但短裤已经全被打湿了，连上衣都溅了不少水，正慢慢地渗入衣服内层。 龙马愣愣地站在水里，半晌，打了个喷嚏。 手冢表情微僵，松开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先上来。 「嘶……」龙马淌着水上岸，不由抽了口冷气。因为发生得过于突然，踩进水里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风一吹，她只觉得汗毛直竖，溪水里的寒气几乎要钻进骨头里打个转。 第103页 而且，这湿的地方…… 好尴尬。 大石二话不说，把搭在一边石头上的外套掀了起来，然后往她腰上一围，打了个结。 「这下可糟了。」他挠了挠头发，有些苦恼地看向手冢，「还有这鱼——？」 那被钓起来的草鱼分量十足，还生龙活虎地在地上弹跳着，啪啪地拍打着水珠。 「只能先回去了。」手冢一锤定音。 于是整理钓具，把鱼扔进桶里，算上之前钓到的几条——令两人都感到惭愧的是，这些都属于手冢的手笔——收穫居然还不错。 龙马没忍住：「其实，如果用渔网直接去水里捞的话，早就抓到很多了吧。」 「钓鱼考验的是耐性。」大石一副深思熟虑的口吻，但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气，「呃……是吧，手冢？」 手冢看了他们一眼，摇头：「水里冷，容易生病。」 这倒也是。龙马吐了吐舌头，又想了想，严肃地问：「现在可以去烤鱼吗？」 「这倒是可以。」大石点头。这回，或许是因为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他的反应显得老道很多了，「你的衣服需要烘干——哎，先脱下来吧！」 龙马：「……」 大石没想那么多。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了烧烤用的工具，这时他便忙碌地把木炭摆了起来，准备生火。 龙马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手冢。 但这一回，手冢似乎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轻咳一声，挪开了目光：「你先穿上外套吧。」 然后里面真空吗！ 龙马愁眉苦脸，又看向大石，他正背对着这边研究打火机，再看回来，手冢已经相当自觉地转过身去，还拉开拉链，把自己的外套也递了过来。 「……」 这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在大了几个尺码的宽松外套的掩盖下，飞快地脱掉了t恤，套上外套，将拉链一口气拉到脖子的位置，又继续别扭地脱下短裤和鞋袜。 好像还是有点有点冷。 龙马迟疑了一下，又重新把腰间那间外套繫紧了一些——就当是久违地穿裙子了吧，她企图这样安慰自己，但这样光着腿赤着脚站在鹅卵石上，依然给了她一种什么都没穿，赤-裸-裸站在两个异性面前的错觉。 手冢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了，默默去整理调料品。 而大石还是浑然无觉，摆好支架以后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回过身来就把龙马的衣服拿过去架在火上烤了，还叮嘱道：「如果冷的话就靠近一些，这里很暖和的。」 龙马不出声，悄悄地往升起的篝火边挪了几步，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手足无措。 大石忙活完了，也热得出了一身汗，往石头上一坐，招呼道：「越前，你也过来吧。」 不，她不敢动。 怕走光。 ——虽然说没什么好看的。但要是被他看到了内衣，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看着龙马表情僵硬，嘴唇发白，大石的神色变得更为关切了：「是不是很冷？」 「没……」恰好相反，大夏天穿着长袖外套，又在火边烤着，她都有些热了。 大石目光下移，看向外套下摆处露出的那双大腿，对比起同龄的少年来说真是白得过分，也细得过分。 他莫名老脸一红，连忙拍了拍脸颊，用力地咳了几声。 奇怪，对着自家的后辈在想什么呢！ 第46章 结果到这一天的结束, 龙马也没弄明白两位部长的用意是什么。甚至她怀疑, 连大石都不太清楚手冢想做什么——又或者, 只是隐隐约约地猜到一点。 仔细想想，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龙马还记得，上一次手冢约自己打网球, 明明是为了纠正她的态度，却也不明讲, 就那样看着她、等着她自己醒悟。不过, 意外得有用。 这次钓鱼又是为了什么呢？ 唔，关东大赛在即, 他们又和冰帝提前相遇，是想提醒她保持冷静, 不要太热血上头吗？ 也有好像没这个必要。 龙马又走神了。 她在正儿八经的文化课上都常常会开小差、打瞌睡, 现在又是休闲的家政课学习时间，真是毫不令人意外。同组的堀尾看在眼里, 也只能嘆了口气, 抬起手肘顶了顶她。 「喂喂，你的面粉搅拌好了没？」 龙马低头一看，不由皱眉, 思索了两秒种后，问道：「如果我提前把鸡蛋放进去了……会有问题吗？」 堀尾：「……」 他抓了抓头发, 把手里的锡纸扔下了, 撸起袖子道：「算了算了, 这个还是我来吧！」 堀尾潇洒地伸手一挥, 大包大揽——在十分钟前，他还对搅拌面糊的工作非常嫌弃，但在看了龙马的表现后，就迅速改变了主意。 「你先去洗手吧，把这些食材整理一下。」 「哦。」 龙马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面粉，还有一些洒在了袖子和围裙上，看上去很是惨不忍睹。在这种不擅长的领域里，她从来不会逞强，放弃也相当干脆，乖巧地应了一声，便退后两步给堀尾让了位置，打开水龙头处理手腕和胳膊上的面粉。 「越前你啊，对这些东西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吗？」堀尾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嘀咕，「小学的时候就有家政课了吧？」 第104页 「我没上过。」她答道。 堀尾侧目。 他可不了解美国小学的教育机制，况且，从龙马的话中也很难判断是没有设置这种兴趣课程，还是因为她单纯没有兴趣所以没有参加过，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唔了一声：「我就说呢！看你一直很不顺手的样子，第一次看你有不擅长做的事情，真难得……」 「你倒是很熟练呢。」 「那当然。」堀尾说着，不禁得意起来，抬高下巴，但不到半秒又丧气地垂了下来，「其实，是因为我家里没有姐姐，我哥对家务活从来都撒手不管，所以……只好我来咯。」 呃，太真实了。 龙马环视一圈，这偌大的家政教室里，除了她以外，完全束手无策的人确实不多，而且都是男生。 「你可能还不熟悉吧，我跟你说啊，在本土呢，女生一般都很精通厨艺的啦！自制便当什么的姑且不说，像是情人节的时候，送的巧克力一定得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要是拿不出手，可是会很丢人的。」堀尾又滔滔不绝地开始给她科普了。 「所谓的自制巧克力，」龙马慢腾腾地接话道，「不是去超市买了现成的巧克力以后，融化再随便弄个新的模型出来吗？」 「是啊，所以说会很丢人嘛。」堀尾感嘆，「唉，当女孩子也很不容易啊，一定要心灵手巧什么的……」 「确实。」龙马认同地点头。 「不过越前你就不用担心啦，」堀尾又补充，「男人嘛，反正你就算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 龙马歪头想了想，觉得并不客观。 比如她家的和也哥哥，前一阵子说是要学习做饭，然后没过几天就拿出了令全家人赞不绝口的鲷鱼烧，再比如新来的奏多哥哥，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烹饪的学习中，果然上手迅速，游刃有余的姿态令菜菜子表姐都羡慕不已。 至于她自己……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恰好就在那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经过商店时，龙马遇到了龙崎樱乃。这位可是「心灵手巧人士」的典范，每次上烹饪课，老师都会以「不经意提起同年级的优秀作品」的手段将她的蛋糕大肆夸奖一番，除此之外，她平日里的便当也是自己准备的，相当丰盛。 这会儿，她背着书包，一手揣着装着甜品的盒子，另一手提着球袋，应该也是刚结束社团活动出来，但身旁没有那位形影不离的小伙伴。 「听说你们也要开始都大会的比赛了。」 龙马提起这事，似乎令樱乃很高兴：「嗯，部里的前辈问我要不要参加，但我想，现在可能还差得远呢……」 说到这里，她的语速放慢了，看神情，颇有些惆怅失落的意味。 「不试试吗？」龙马问。 「啊。」樱乃愣了下，说，「我才打了两个月，水平不够吧。」 「不是说打败了社团里的前辈么？」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多亏上次跟你们出去的时候，学习到了很多，感觉很有用。」 「你的进步很大。」龙马述说事实。 指导是一方面，樱乃固然没有绝佳的天赋，但在用心练习上的付出是不可否认的。花了那么多时间，总会有一些回报的。 「还、还好啦。」樱乃好像并没有太多被夸奖的喜悦，反而愈发惆怅了，「比起龙马君你……」 唔，这好像没得比。 龙马非常善良地闭口不提。 樱乃也不知道注意到没有，继续说：「我看过你们的训练，真的很厉害！而相比起来，女子网球部这边轻松很多，整体的实力水平也……当然，正式队员的选拔没那么难，所以，像我这样才学了两个多月网球的人，都能被前辈评价一句『打得不错』。」 龙马默不作声地听着。 男网的氛围充满了挑战与竞技性，每个人讨论的都是校级联赛，普通队员都期待着成为正选的那一日，为此刻苦训练。而女网……更像是个单纯的课外兴趣活动。 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她有些困惑。据她所知，在世界职业级别的比赛场上，即便是女子网球，也是充满了观赏性与竞技性的，而不是什么花瓶的聚集地。但是，在身边…… 「毕竟，大家比起讨论怎么打网球，反而更有兴趣交流巧克力的制作方法，不同口味的马卡龙的技巧——」樱乃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脸有点红，「其实，我也觉得烹饪会更简单一些。」 龙马：「……」 那我可能是个另类吧。 「真的很简单吗？」她开口。 「呃，可能是因为我更熟悉？」樱乃歪头想了想，「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奶奶接触了，如果把相同的时间和兴趣放在网球上的话……也许会不一样？但我以前对网球并不感兴趣。」 她坦白承认了这一点，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龙马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这大概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差异了吧？」 「……不是。」龙马突然说。 「咦？」樱乃一愣。 「我以前，根本不喜欢打网球。」龙马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另一侧，「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只是被某个人逼着拿起网球拍戏弄而已。」 第105页 厌烦，无奈，只是因为过于执着，才会为了一个想要打败的目标，傻乎乎地坚持着。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心情逐渐改变了呢…… 龙马不禁陷入沉思。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樱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许久才道：「现在呢？」 「那你呢？」龙马回过神来，反问。 樱乃犹豫了一下，点头：「嗯，我也喜欢上网球了。」 「所以，你看，」她慢条斯理道，「并没有什么差别，这不是什么天生决定的性别优势。」 樱乃怔了怔，逐渐展开了笑容。 「你说得对。」她用力地点头，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起手里的盒子晃了晃，腼腆地问道，「龙马君要尝尝新做的蛋糕吗？」 「多谢，但是不必了……」龙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不过，有时间的话，可以教我吗？」 樱乃受宠若惊般地睁大了眼睛。 * 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的存在。 龙马把烹饪课上的成品带回家后，被围观了一番。 最有经验的菜菜子表姐拿出了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很谨慎地发表观点：「应该是能吃的。」 「就是卖相不怎么样。」入江道。 「……」 德川没有评价，直接上手，撕了一块，塞进嘴里，缓慢地嚼了嚼，一顿，动作更加缓慢…… 「怎么样？」其他人紧张地问。 「有点咸。」德川答道，神色如常。 龙马便松了口气， 「不错，进步很大。」入江夸道，一边徵询地看向菜菜子，「这是质的飞跃了吧？」 「嗯！」表姐大人郑重其事地点头。 「……」 「怎么会心血来潮想要学做蛋糕的？」入江笑眯眯地问。 「大概是为了不在课堂上表现得太难看吧。」菜菜子也笑。 「……」 都被你们猜到了，还用说什么。 龙马扭头就走。 大概是怕打击到她，吃完晚饭后，入江来敲房门。 龙马本来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拉开门一看，不由一愣。 映入眼中的并不是入江奏多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庞，而是……一个巨大的萨克斯。 哪来的？ 她眼里充满着疑问，侧身让开，入江抱着萨克斯进了她的房间，一边解释：「用打工赚的零花钱买的。」 你这赚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嗯嗯，可能是店长比较信任我吧，提前预支了一点工钱呢。」 「……」又是一个被演技欺骗的老实人吗？ 入江自顾自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将萨克斯放在腿上，摆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姿态。 「龙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啊？没有吧。」 「比如，因为要和冰帝比赛太紧张了？」他慢悠悠地说着。 紧张吗？ 龙马想了想，大概是有一点吧。 面前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睡衣，不知是谁挑的，是很不符合他画风的水果图案，看起来还有些滑稽。他自己却不怎么在意，衣领放松地敞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以下的一小块皮肤。 幸好他面对的是龙马这个年纪的孩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换做是在他打工的地方，大概会令很多女孩子流连忘返的吧。 入江微微一笑，问她：「想要听什么曲子吗？」 「我不太懂。」龙马坦诚地说。 她对音乐所熟悉的，只有儿时听过的莫扎特几首曲子，也不记得名字是什么，但是作为睡前催眠曲还是挺管用的。 入江想了想，自己做了决定：「那就这个吧。」 他的嘴唇靠近了吹嘴，铜管微微震动着，刚刚发出呜地一声长音，龙马有些不适宜地问：「是什么？」 「巴比伦河，听过吗？」 她摇头。 「那就听听吧。」入江淡定地说，「我刚学的，别的也不会了。」 「……」 这不是没的选择吗！ 第47章 「音乐是有魔力的。」入江奏多如是说。 等龙马感觉自己明白这句话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梦里呜呜得响个没完, 眼睛睁开, 是空荡荡的天花板，耳边似乎还有吚吚呜呜的余音环绕。 真是可怕的催眠曲，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醒来时，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 卡鲁宾捲成一团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 她挣扎了一下, 把卡鲁宾弄到一边，长舒一口气。爱猫也醒了, 喵呜地叫了一声，翻了个身, 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 又趴下去继续睡。 时间还早，但入江和德川都已经不在了。前者是去打工, 后者呢……估计也被他拐去了吧。 龙马打着呵欠吃完了早餐, 照常去上学。 「日安，越前！」 「早，今天也要加油哦！」 在走廊里遇见的同班或其他同年级生都热情地打招呼,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入学时，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议论着这位归国子弟, 到了面前总碍于她冷淡的外表, 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互相熟悉了, 又也许是网球部的成绩实在太出众。特别是近日得知和冰帝的提前对决, 更是多了不少嘘寒问暖。 第106页 龙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氛围，挥了挥手算作回应，然后打开了储物柜。 啪。 一个信封从柜子上方晃悠悠地飘到了底部，粉色的信封纸格外醒目。 ……咦？ 「咦！」身后，朋香猛然提高的声音把龙马吓了一跳，「是情书吗？有人给龙马大人写了情书？！」 喂喂，你的称呼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什么？！」旁边有个更大的嗓门出现了。 听这一惊一乍的口吻，是堀尾无疑了。 龙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抢先拿走了。堀尾一脸庄重，双手将信封举高了，对着阳光仔细地检查了几遍，然后才递给龙马：「肯定是情书！」 他嚷得几乎整个走廊都听到了，确凿的语气令她微微一抖。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数道热切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将龙马结结实实得围住。好奇，八卦，探究…… 人类共同的天性。 「是谁写的？！」朋香也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凑近来，一双偏棕的绿眼睛亮晶晶的，绽放出可怖的光芒。 堀尾都忍不住缩了缩头，脑海中浮现出护着犊子的老母鸡，不，从战斗力看，应该啊是大白鹅…… 「不知道。」龙马说着，这时候目光才落到信封的正面。 是情书吗？ 没有落款，只写了她的名字。从字迹上看，工整规矩，甚至看不出性别特点——女生的字体一般会写得小一些，用的笔芯更细，男生的普遍更随意、潇洒豪放，热爱狂草风格。 「拆开看看？」堀尾怂恿着。 龙马「哦」了一声，翻到背面，将封口撕开，朝下抖了抖，扯出一张薄薄的白纸。 「午后三时，实验楼后小树林见。」 * 不到一个上午，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刚刚结束一堂英语课，龙马便听到后桌的几位扔了书本当场讨论「越前龙马喜欢的女生类型」的问题，各种推测依据说得头头是道，她都差点信了……等等，她不喜欢女生啊，又不是姬佬！ 她有些纳闷：「没说是告白吧？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堀尾竖起食指，晃了晃。 「不不不，根据我多年的经验——」 「多年？」龙马怀疑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咳，这不是重点！」堀尾重重地干咳两声，「总之，根据我的经验，会用这种粉色信纸，欲语还休的语气，以及如此隐秘的地点……肯定是为了告白！」 你从哪里看出欲语还休的？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通知。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谁看她不爽，想约到小树林里打一架呢。 这么一想，龙马甚至有点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的竹刀砍不了真田，砍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吧？ 「怎么突然感觉到有杀气？」堀尾猛地打了个喷嚏。 龙马正色：「实验楼在哪？」 「诶，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园艺社在的那栋往东边走，前面有个小型喷水池的地方。」 「唔，没去过。」 「没去过也正常啦，听说以前高等部还没划分开来的时候，那里都是高中生上课的地方。现在只有老师和相关社团的学生才会去用那几个实验室了。」堀尾摆了摆手说，「就是最容易出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地点之一，懂吧？」 听起来更像是要约她去打架了。 龙马默默地活动手腕关节：「今天下午有三节课对吧？」 「啊？是啊……」 「三点半才下课。」 「嗯……」堀尾眨了眨眼睛。 「帮我请假。」 「嗯……啊？你真的要去？」他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是吧，越前！你不是对女生什么的最不感兴趣了吗？我还以为你——」 龙马托腮：「去看看再说。」 「可是，下午是外语测验……」堀尾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连测验都想翘课吧？」 下午三点。 当堂测验才开始十分钟，教室里寂静无比，只有机械的唰唰写字声，偶尔传来胳膊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马啪地放下了笔，迎着老师与诸位同学惊诧的目光，赫然起身，将试卷从笔袋下抽了出来，径直走上讲台。 「我写完了。」 「啊、哦……」山田老师一愣一愣的，「那越前同学你——」 「我去上厕所。」龙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一熘烟跑了。 上厕所需要背着书包跑的吗？！ 这绝对是光明正大的翘课吧！ 愣了三秒，教室里一片譁然。 「干什么，都别吵，试卷写完了吗？能考满分吗？」山田提高声音，凶狠地朝下面瞪了一眼，「不能就闭嘴，安静点！」 「可是，」有同学举手，「越前他——」 他好像是去约会了！？ 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在英语老师威严的目光下逐渐消音。 山田余光扫了一眼试卷洋洋洒洒的字迹，面无表情：「你能考到越前这个分数，做什么我都不管。」 …… 三点零五分。正好是二年级生的体育课时间，龙马下了楼，经过球场时，被桃城眼尖地看见了，叫住。 「喂喂，一年级的，你们今天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他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篮球随手一扔，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龙马。 第107页 「我请假了。」 「说谎吧！」桃城一针见血，眉毛微微扬了起来，「是不是要偷偷去做什么事情啊？别想糊弄我哦，我都听说了，有人给你写了情书是吧！」 「……都说了不是情书。」 龙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比她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桃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小样，还敢狡辩？ 「你们都知道了吗？」她顿了顿又问。 「嗯，吃午饭的时候，阿干学长都跟我们说了。」桃城索性从球场里翻了出来——完全不顾球场里还在嘤嘤呼唤他的队友了——栏杆并不高，对于他这种长腿高个的傢伙来说，和装饰没什么差别，实在太轻松。 「那个，你们不是在比赛吗……」龙马指。 「别管了，反正是练习赛而已，没有我也能赢的啦！」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专心致志地打量着她，仿佛士别三日，「唔……看不出来啊！」 「哈？」 「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桃城托腮，一脸深沉。 「……哈？？」 「但是！」他话锋一转，义正辞严道，「哪里来的杂草就想对我们网球部宝贵的王牌下手，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爸爸——呸，学长我不允许！」 「……」 你这是哪里来的饭圈思维发言？！ 「当时你不在。」桃城继续说，「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 龙马望着他：「所以呢？」 「干学长说，要预防上次亚久津的意外发生，所以，我陪你去！」他扬起下巴宣布道。 龙马默默转身走了。 「喂，喂！听到没有啊？」桃城追了上来，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还顺势捏了捏，忍不住评价，「唉，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真有人想对你不利……」 「你们不是说告白吗？为什么又会有危险？」龙马十分冷静。 「唔，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学长们说，万一对方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呢？」桃城捶了下手心，「之前a○b女团成员被粉丝骚扰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很可怕的啊。」 「……」 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说，」她缓缓开口，「那个人是男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桃城严肃。 「……」 「……」 双目对视，龙马竟然没能在他的眼睛里找到开玩笑的意味，一时失语。 「你不懂。」桃城也缓缓道，语重心长地，「有些变态就喜欢年纪小、长得可爱的男孩子。」 「……」 哦，这个国家的素质太令人忧虑了。 虽然龙马觉得不会这么夸张，毕竟亚久津这样的人也是万里挑一，但既然桃城坚持要跟着，那她也没办法。 她一边寻找着实验楼的方向，一边冷淡地提醒：「如果真的是亚久津那样的，就算是阿桃学长你在，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吧？」 好像有道理？桃城摸摸鼻子，试探着问：「那我去叫上河村学长一起？他肯定很乐意奉陪！」 不了吧！ 想像一下，万一哪天报纸上刊登出「震惊！青学网球部正选发生团伙暴力事件，对象是他与他与他之间的纠纷？！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光是想像一下手冢部长的表情，龙马就打了个寒噤。 桃城挠头，吞吞吐吐：「话说，我说你可爱……都没什么反应的吗？」 一般男生不是都会反应很激烈地表示抗拒吗？ 他刚才一不小心说出口的时候，还以为会被打呢。 嗯？ 龙马迟钝地反应过来，脚步一顿，接着目光怀疑地斜了过来：「难道阿桃学长你就是自己口中的那种……变态？」 「当然不是！」少年老脸一红，胡乱地挥了挥手，「我喜欢的当然是可爱的女孩子！」 哦，上次好像听他说过的。 龙马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想起桃城以前提过，他喜欢开朗活泼的运动型……好像是这样？ 大概是，橘杏那种？ 「你那什么眼神？」桃城有点底气不足。 「没什么。」龙马想了想又问，「你们还有联繫吗？」 「啊？」他一愣，「什么联繫？我，和谁？」 「不动峰那个……橘的妹妹。」 桃城懵了两秒钟：「哈？没有的事，我和她？！」 反应这么自然，似乎是真的。 「不行啊。」桃城很快冷静下来，摇头晃脑道，「她是很可爱，但她哥哥有点恐怖，我觉得布星，布星……」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实验楼的门前，左看右看，谁也没率先迈出一步。 龙马看了眼时间，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十分钟了，不过，就算她迟到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谁都知道一年级的课程安排，本来约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就已经很古怪了。 「我去了。」龙马开口。 「哎，等等。」桃城稳重地握住她的手腕，一脸认真地，「我还是不放心，一起去吧。」 「如果本来没什么事，对方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那个……」桃城犯难。 龙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桃城犹豫着，慢慢收回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一有动静你就喊我？」 第108页 「嗯。」 龙马抓紧了装着竹刀的书包肩带，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里面走去。 穿过一道走廊，从侧门出去，就到了实验楼后的小树林。因为地理位置偏僻，三面被教学楼环绕，连光线都暗了几分，乍一看，还真有点校园怪谈的氛围。 小树林前是一小块空地，有长椅，还有几只麻雀在草地上觅食，等她走近了，便扑棱着翅膀飞开，落在树枝上。 龙马站定，环视一圈。 hello？有人吗？ 华英刚落，就有一个影子猛地从长椅后面窜了出来，看身形，还真是个雄性。 「越前龙马！」那身影直冲过来，转眼间就到了龙马面前。 出于本能，她飞快地后撤一步，留出了充分的反应余地。那人运动神经显然不错，在十公分前就已经停了下来，捲起一道风，握住了她的手。 「我终于见到你了。」他深情款款道。 「……」 龙马仰起头，陌生的脸，黑头发，黑眼睛，一米八的个子，完全没有任何辨认度的路人长相…… 你谁啊！ 第48章 来人叫八神智生, 自我介绍是本校的剑道部部长。 嗯…… 龙马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 还是摇头。 没有印象呀。 「你不知道我, 但我知道你。」八神学长说。 龙马点点头，好吧，我知道我很有名了。 「你救了我妹妹！」他说到这里, 眼中迸发出热切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练武奇才, 「越前同学, 你这么有天分，来加入我们剑道社吧！」 「……哈？！」 * 不多时, 龙马隐隐约约记起来了，好像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能够让她有印象, 倒不是因为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 而是……再次遇到亚久津，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忘记的。 当时, 她从商店门口出来, 拐向十字路口时，偶然路过，听到了远远传来女孩的求救声。 ——「救命！有人吗！」 有危险！ 远离是人类生存的本能。但就算是龙马这样不爱管闲事的人, 也有着最基本的正义感，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能力, 放在以前, 就是当机立断地报警, 但现在——自从她到真田道馆拜师学艺以后, 蠢蠢欲动的心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总觉得自己可以一挑五。 龙马果断出击，回头朝声源处迈了一步。 刚转了个弯，她就看到穿着同校制服的女孩抓着自己的包跌跌撞撞地朝路口跑来，身后是一群叫嚷的混混青年，顿时眼神一变。 「小心！」 「啊！」 少女一声低呼，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身体一歪，向前栽去，却也堪堪避过脑后挥过来的木棍。 接着，她的手腕被抓住了。龙马一步上前将她扶稳，反手往身后一推，另一手则飞快地抽出了竹刀，借着巧劲抵住了来势汹汹的袭击。 砰！ 凶器相撞的瞬间，龙马从力道和速度上已经做出了判断。 可以打。 她转动手腕，稍一使劲，就将木棍从那人的手中击落，借着反手横噼下去——「嗷！」 一声惨叫。 沖在最前面的那人如遭雷噼，猛地一哆嗦，退了几步，撞上后面追来的几人。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龙马顾不上留意方才的女生是否已经黯然离开在，自己已经被人包围了，黑压压地挡住了头顶的光线。 她心里意外得平静，头脑十分清醒，朝着空隙处的一道人影猛然挥刀——咔！ 咦？ 龙马微微睁大眼睛，抬起头。 对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小鬼，找死啊你？」 「又是你？」她也脱口而出。 亚久津瞪了她一眼，松开了抓着刀刃的手，却出其不意地伸长了手臂，将龙马扯了过去。 ……咦咦？ 龙马被他拽着衣领朝另一头跑去，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扭头去看身后叫骂的人群。 「你们不是一伙的啊？」 「废话！」亚久津傲然抬起了下巴，露出了冰冷的眼神，不羁、狂傲得一点都不像是被一群人围追堵截的街头混混，「谁跟他们是一伙人？」 龙马跑了几步，突然又说：「我觉得他们打不过你。」 这还用你说？ 亚久津给了她一个无声的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龙马于是回忆先前的场景，难不成……他是为了出手救那个女生？ 「她已经走了。」于是她说。 亚久津还是没说话。龙马又道：「我的剑法还不错的。」 「哦？」他终于有了反应，头扭了过来，勾起略显诡异的笑容，打量了她几眼，蓦地停下了脚步。 这点运动量对两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倒是后面的追兵实在不成气候，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跑都跑得歪歪扭扭的。 这要是还打不过，实在有愧于多年的体能训练了。 龙马镇定自若地回头看了一眼，问：「这回不是什么杀手、僱佣兵了吧？」 「自己照顾好自己。」亚久津哼了一声，扭头迎了上去。 为首是个染着红毛的青年，顶多二十岁出头，人高马大的往前一站，足以堵住狭窄的路口。 第109页 「小鬼！活得不耐烦了吧？敢惹我们山口组的人——」 砰。 亚久津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打断了后半句尚未出口的恶言恶语。这一拳果断迅速，力道相当足，直接把那人打懵了，晕头转向半晌没说出话。后面的人也都是一愣。 「谁啊？」龙马问。 「不知道。」亚久津回答得干脆利落。 红毛捂着嘴巴，恼怒：「不知好歹！」 这回，迎接他的是一道破空声。 龙马看得准，出手的角度也没有丝毫偏差，清脆地击中了红毛的咽喉，然后迅速收力，再往下一扫。 腹部。 膝盖。 然后是…… 真田教导的几处要害，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记住，又在这两个多月的稻草人练习中烂熟于心，只要出手，就不会有多少偏差。 实战中唯一的难度，不过是要适应运动中的物体罢了。 亚久津将那边几个人放倒了，回头一看，正看到龙马从容地将竹刀收回鞘中，慢悠悠地揉了揉被吹乱的刘海。 比我想像得简单嘛……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哦？ 亚久津挑了挑眉毛，将这番利落流畅的刀法看在眼里，意外之余，嘴角的笑容也在逐渐扩大。 「小鬼，还挺有一套的么。」 「新学的。」龙马谦虚表示。 亚久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毫无畏惧地迎接着。 「哼，没劲。」片刻后，他的神情淡了下去，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没打一声招呼，当然，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至于龙马，也没太把这插曲放在心上，本想回头去看看那位受害的女生，但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想来应该没出什么事。 她把竹刀塞回包里，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成为剑圣的一天，指日可待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龙马述说完毕。 「哦～」网球部的一群人拖长声音。 在「情书」的误会解开以后，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又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偷偷写信啊？」菊丸追问。 「唔，听说是平时你们都在，他不好意思正大光明来挖墙脚。」龙马远目。 「切……」众人又纷纷表示不屑。 「太怂了吧？」 「越前你肯定是狠狠地拒绝他了吧！」 「然后，」龙马又慢吞吞地说，「八神学长还说，他妹妹想追我来着……」 「……」 三秒后，桃城第一个拍案而起，嘶声力竭：「不可以！麻麻不同意这门亲事！！」 你的身份能不能不要转换得这么快啊？！ …… 事后，不二对这一挖墙脚的事似乎还颇有微词，但最为淡定的还是手冢。他是网球部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八卦探讨的人——当然，也很符合他的人设——如往常一样在队伍集合后，简单宣布了几项事宜。 「周末的比赛，不要迟到。」他环视一圈，颔首道。 「是……」众人纷纷应着。 龙马站在队伍的最后，本来在听着堀尾不着调的胡侃，这时突然一个激灵，总觉得部长意味深长的目光特意往这边扫过来了。 她站直了一些，抬起头露出帽沿下一双真诚的眼睛。 这次绝对不会迟到了！ 「另外，注意自身安全，训练适度，不要受伤了。」手冢又说。 大石也絮絮叨叨地补充了几句，都是些叮嘱过无数遍、老掉牙的话，大家心不在眼地「嗯嗯啊啊」，眼巴巴地等着解散的一声令下。 「就这样吧。」手冢说完，部员们一闹而散。 在排名赛后，因为落选正式队员而闹了几天情绪的桃城如今也调整了心态，重新投入到正常训练中，主动接过了干的那一份任务。 训练数据的统计，资料分析，还有干托龙马转交的那份训练菜单，他也花不少时间去完成。 眼看着比赛日临近，桃城似乎比他们这些要上场的人还紧张一些。 龙马最后一个离开部活室，桃城骑着单车在路边等他，招了招手，解释说：「今天不额外训练啦，我捎你回家吧。」 「好啊，那就多谢了。」 桃城长腿一伸，踩着单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越前，冰帝的人你之前见过了对吧？我仔细看了下以前的资料……」他巴拉巴拉将几个正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特别是那个迹部，不可小觑啊。」 「我知道。」她很平静。 「哦？看来你早有准备了？就算对上的是迹部，也不要紧吗？」刚说完，桃城自己也笑了，摇摇头，「不过——」 「不过，还是不太可能的吧。」龙马替他说完了后半句，「那应该是部长的对手。」 「嗯，没错。」桃城认同道，「毕竟都是部长啊，单打一号也只能是他们的对决了吧！至于其他位置……」 他骑着车，却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龙马一眼，唏嘘道：「双打就更不可能了。」 这语气有些令人不爽。 但是……也没错。 龙马没有否认：「所以，能不能上场还未知呢。」 「什么啊，你应该很有信心的呀。」桃城轻快道。 第110页 「……嗯。」 「说到双打，也确实有些令人在意。」桃城说到这里，思索了一会儿，「我们的黄金搭档就不用说了，但去年的另一对双打组合已经毕业了，今年到现在为止，教练好像都没有选出特别有优势的组合。」 几种尝试，但最终都没有确定下来成为固定组合，显然是不那么尽人意。眼看着比赛就要到了，现在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着实令人心焦。 桃城咽了咽口水：「唉，还是不说这个了吧！」 「嗯。」龙马顿了顿，说，「也可能是保密工作做得好？」 「诶？」桃城意外于她这一说法，想了想，逐渐皱眉，「这么说，好像很久没看到蝮蛇的影子了，最近在捣鼓什么吗……」 * 几日训练匆匆而过，到了关东大赛开赛的这一日，龙马果然定了很早的闹钟，准时抵达比赛会场。 她这回到得早，没想到，其他人比她更早。 那一刻，龙马感觉所有人都朝自己投来了欣慰的目光。 「……」至于这么夸张吗？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到了。 菊丸不断看着时间：「大石怎么还没来啊？」 「可能是在路上被十年后火箭筒砸到去了……」龙马话还未说完，被几人异口同声地喝止：「你闭嘴！」 话音刚落，龙崎教练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如释重负，连忙接通了电话：「大石吗？太好了，你怎么……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说你是十年后的大石？！」 第49章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桃城缓缓开口。 打破了三观认知的东西？ 「不, 你们什么都没听到。」龙崎教练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 菊丸, 干等人慾言又止。 「那个, 教练——」 龙崎堇长嘆一口气，缓缓抬手：「什么都别说了，先去找时光机吧。」 「冷静啊教练？！」 龙马记得, 白兰说过，十年后火箭筒的有效时间只有五分钟, 但看现在这架势, 很明显，他们这个时代的大石同学被留在十年后了。也就是说, 这玩意儿又出问题了。 她面色凝重地挂断了玩具城的客服电话后，众人围上来问：「怎么样？」 「嗯, 白兰是这么说的, 」龙马回忆着复述道，「『毕竟是波维诺家族出品的, 不出点问题就说不过去了』……好像是说了这样的话。」 青学正选们面面相觑。 「波维诺又是什么？」海堂瞪眼。 「不知道。」 「他还说, 」龙马慢吞吞地说，「故障的维持时间一般在二十四小时内，所以让我们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龙马揉了揉被吼得嗡嗡响的耳朵, 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她还藏了点话没说。如果大石被交换到的十年后是她之前去过的那一个世界, 那可能还会遇上白兰所说的「世界末日」也说不定, 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十年后的大石还不知道在哪里, 就算赶过来, 裁判也不可能允许他参赛。而现在，离报到截止时间不到十五分钟了。 也就是说…… 「没办法了。」龙崎教练当机立断，抬手指向——「桃城，你来代替他的双打吧！」 「诶？！」 「不然呢，」龙崎教练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嘴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敢让越前来么？」 龙马：「……」 无法反驳！ 所以，这就是在今天和冰帝的强强对决中，为什么她这个一直很被看好的「隐藏王牌」只能作为替补坐在观众席上了。 无法以双打阵容参赛，又被对面的力量型单打选手克制…… 被前辈们投以怜爱的注目礼，龙马直冒冷汗、如坐针毡，默默地往旁边缩了缩。她宁可不要这种安慰。 「放心，会赢的。」不二永远是那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口吻。 龙马答道：「我没担心他们会输。」 「只是看你好像有些担心的样子。」他轻快地说。 「担心？」龙马挑眉，看向球场对面，目光在那个活跃的红头发少年身上打了个转，「只是觉得看起来……」 说到这里，她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顿了顿，「太折腾了。」 同样是活蹦乱跳的打法，菊丸的舞蹈式击球居然还会被对面的翻身截击压制，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是技术上的差异吗？老实说，龙马看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是和英二一个类型的选手呢。」不二也说。 「正因为是同一个类型，所以更加了解彼此的优缺点，然后加以针对性的措施吧。」河村分析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就是这样了。」 「而且另外一个人，忍足，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呢。」干一脸严肃，「被称为冰帝的天才，能够同样打出巨熊回击——正好克制了桃城的发挥，有点不妙啊。」 一边是奔放、充满进攻性的特技击球，一边是掌控全局的「后卫」。动与静的结合，看上去确实比他们青学这边临时凑合起来的双打组合要高明得多。 第111页 龙马看着看着，忍不住皱眉：「一定要跳得这么高吗……」 都十几岁的中学生了，还和热爱蹦床的小孩子似的，真让人不理解。 「利用身体的灵活度打出优势，这也是能力的一种。」干语重心长道。 「但是，会过多得消耗体能吧？」 「……没错。」干扶着眼镜，镜片光白得晃眼。 「所以，」龙马看向球场，若有所思，「缺点也很明显咯。」 …… 果然，在菊丸和桃城稳住形势后，比分差迅速缩小。正如龙马所说的那样，优缺点过于明显的打法，是很好应对的。 比赛还未结束，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青学一方。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还聚焦在球场，龙马悄悄地起身，绕过队友走向台阶上方。 靠近球场一侧的观众席虽然没坐满，但空位也不多了，毕竟有冰帝那两百多个部员的基础，喊起口号来也浩浩荡荡的，让人有些头疼。 越往台阶高处，观众越少，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身影。在最后一排的栏杆前，龙马放慢了脚步，抬起头来，向那人打了声招呼。 「不走近一点看比赛么？」 「不用了，要是被人发现，有点不好解释啊。」对方回以一笑。 十年后的大石变化不小，龙马刚开始差点没认出来。这时，她抬高帽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 他们这位副部长在学校里一直很受欢迎，不仅人缘好，也因为有一副好皮相。据前辈们说，因为脾气太好，不擅长拒绝人，情人节的时候还被一群女生追着跑，狼狈不堪。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已经褪去了面容上的青涩稚嫩，更成熟稳重，头发也留长了不少，比少年时代显得更加温文尔雅。这一身笔挺的西装制服，看上去像是那种精英白领…… 「越前。」大石温和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怀念、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他不禁嘆了口气，才道，「好久不见了。」 「大石前辈……？」 他摆了摆手，也许是为了不想引人注目，绕过栏杆，在看台的最后一排坐下，又示意龙马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些什么，感到别扭的同时，又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 「你应该已经知道……」 「嗯，知道了。」大石干脆地点头。 龙马慢腾腾地挪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姿势乖巧得像戴着安全帽的幼稚园生。 「别紧张。」成年版的大石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就当做我还不知道吧，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她点头：「哦。」 「真叫人怀念啊。」他说着又看向球场，这时，菊丸正抓住机会，在防守反击中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攀月截击，迎来了一片鼓掌和雀跃的呼声。 拿下局点的菊丸却意外得冷静无比，与桃城击掌之后，又迅速地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互相点头示意，默契尽在眼中，不用多言。 「能在这样一场比赛中迅速成长起来……也只有现在的你们了吧。」大石感慨无比，目光又落在了身旁女孩的身上，沉吟片刻，缓缓道，「其实——」 「哔——」裁判的哨声吹响。 「比赛结束，青学菊丸、桃城，6-4获胜！」 一边是失落的沉寂，青学的观众席却爆发了相当热烈的欢呼声。大石也笑起来，目光转向下方球场中的两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在嘈杂的背景声中，他有条不紊地说了下去：「事实上，越前，自从你出国以后，我们就很久没见了。」 「……唔。」龙马迅速分析。 所以，她一直在打职业比赛？ 她正要问出口，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静候下文。 「原本是想着下次见到你时说的，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大石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未来的你在美国过得如何，最近局势不稳，我和大家都很担心……」 好像还真的有点情况。 龙马微微皱眉，试探地问：「很严重吗？」 「我也不清楚。」大石愣了下，摇摇头，「我本来想着，手冢应该知道一些什么，但他那边我也一直联繫不上，新闻里说上个月他在欧洲打比赛，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见面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失笑，看着托腮仰着头的龙马：「别的我就不说了，毕竟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你太早知道比较好。」 「……也对。」龙马听到这里，便知道话题就要到此结束了，不免有些遗憾，但也认同这个道理，「要是太早知道未来是什么，就会失去很多乐趣了吧。」 「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也许我可以回答。」大石又说。 龙马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球场。两边的双打一号正在入场，冰帝的啦啦队又在摇旗助威，声势浩荡得很。 「我不会对比赛剧透的哦。」大石重申道。。 龙马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那么，在你经历过的『十年前』，菊丸前辈他们这场比赛也赢了吗？」 「……咦？」他微微愣了下，很快回过神，答道，「赢了。」 「哦。」 「有什么问题吗？」大石好奇地问。 「没有了。」龙马摇头，慢慢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第112页 「嗯，是该回去了。」大石说着，也站了起来。 「前辈真的不一起过去看看么？」 大石笑了，伸手按在她的帽子上，轻轻地拍了一把。 「就由你替我的那一份努力吧。」 龙马隐隐觉得他话外有话，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扶正了帽子，准备往回走，倏然又听到背后的青年叫了一声。 「龙马……」 她回头望过去。 「我刚才想说的是，」大石迟疑了一下，神情很快变得坚定起来，「记住你自己的选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后悔。」 虽然不太明白这时候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龙马还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回道：「当然。」 「那就好。」大石微微笑了起来，「去吧，要加油啊！」 龙马若有所思地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噗」，在惊天动地的「冰帝必胜」的口号中显得毫不起眼。 她没有回头，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以及熟悉的声音。 「诶，越前！是你吗？——我又回来了？！」 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大石急匆匆地剎住车，还有些气喘，很自然地抬手搭在了龙马的肩膀上：「我是不是迟到了？」 「是的。」龙马点头，「不过，阿桃前辈代替上场了，而且也赢了比赛。」 「真的吗？」大石惊讶无比，随即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对了！」 他想起来什么，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越前，比赛结束后，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哦。现在也可以吧？」龙马心里一咯噔，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反正我也没有比赛。」 「现在不方便。」大石摇了摇头。 正说到这里，他们回到了第一排的队友身边。一群人见到大石，顿时眼睛发亮，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大石！太好了，你回来了！」 菊丸沖在第一个，握紧拳头，噼头盖脸地——「怎么样，有没有记住这周的彩票中奖号码？青学的共同富裕的希望就放在你身上了啊！」 「……谁会去看那种东西啊？！」 第50章 「正常人谁会想着去查彩票号码啊？！」 「正常人谁不会想着先看彩票啊？！」 …… 比赛场内, 青学与冰帝的双打一号竞争十分激烈, 场外, 青学正选内部的辩论决赛氛围也相当浓厚。 正反两方各执己见, 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大石原本似乎肚子里憋了很多话，结果被这一打岔——尽管菊丸的初衷可能只是为了活跃气氛——顿时都忘了个干净, 再回过神来时，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海堂和干两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 「冰帝果然不好对付啊。」 按理说，有手冢的单打一号在，就算前面的比赛丢了一两分, 也不用那么担心的。大石用余光观察着身边，无论是正选还是普通队员，此时此刻都一心投入在双打一号的比赛中…… 接着, 他的目光对上了不二的。 不二不着痕迹地向他点了点头, 安抚地一笑。 他也知道了吗？ 不过确实, 他应该知道的吧…… 大石暗暗思忖着，又转过去看手冢。后者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 平静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专心一点, 大石。」手冢突然开口。 「是啊。」菊丸也突然换了一副老成的语气, 「你看，阿干和海堂他们，也在寻找机会呢！」 大石一怔。 可不是吗？比赛还没有结束, 他们的队友还在场上奋战呢！ 「啊……」他抱歉地笑了笑, 不由揉了揉额头, 心里嘀咕，或许是今早出了点意外，让自己过于心神不宁了。 怎么就为还没有开始的比赛忧虑起来了？ 「唉。」大石又自顾自地嘆了口气，擦去额上的细汗，决心不再去想那么多。 …… 「哔——」 是哨响。 双打一号结束了，是胜是负？ 龙马在自动售卖机面前停下了脚步，偏过头，试图从场外的口号声中分辨一二。可惜距离有些远了，实在听不清什么。 不过，干和海堂要想追回比分的话，这么短的时间里恐怕…… 「喂，我说，」有个烦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慢条斯理地，又傲慢无比，「比赛还没结束，就出来摸鱼，你们青学都这么大意的么，嗯？」 龙马扭头，果然是冰帝的猴子山大王站在数步之外。这一回，只有他一个人，那个沉默的保镖一样的大块头并没有跟在他身边，但并不妨碍这大爷依旧张扬肆意得很，一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不也是？」龙马有点不想搭理他，转过头去，打算继续研究自动贩卖机上的选择。 「不要搞错了。」迹部纠正，「本大爷只是出来找人的。」 嗯？ 下一秒，龙马就想起来了。他们冰帝有个喜欢在各种角落里睡觉的正选……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 她瞥了一眼迹部。能让这位大少爷亲自出来寻人，可真不容易。 「怎么？」迹部挑眉。 「没什么，只是顺便一提，」龙马清了清嗓子，「我可不是出来摸鱼的，是给大家买饮料。」 第113页 「哦？」 「奉旨行事。」她一本正经道。 「手冢么……」 迹部说着是出来找芥川慈郎的，但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打量着龙马，片刻后又慢悠悠地开口了：「不过，没想到你竟然是替补。」 是啊，没错，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龙马没吭声，心里头正有个长着尾巴和翅膀的恶魔小人在黯然伤神。 「真是可惜了。」迹部自顾自地说着，「本想着让你亲自见识一下冰帝的实力，不过既然如此……」 他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毛。 「说明你还没有上场的实力，对吧。」 激将法？ 龙马嗤之以鼻：「你们能赢再说吧。」 她一手摸口袋算着硬币，另一手挨个点按钮，不多时，售卖机里就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饮料罐很快在出货口积了一堆。她弯腰拾起来捧在怀里，放在最上面的可乐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样子。 龙马站起身，顿了顿又说：「我可不觉得前辈们会输。话说得这么大，可别到时候连你自己都没机会上场呢。」 迹部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容悠哉道：「你也就只有现在能够嚣张一会儿了，小丫头。」 他走近了几步，抬手将那罐可乐拿了起来，换了个角度重新放在其他饮料的顶部，看上去稳定不少。 龙马歪了歪头，炎热的天气下，额头一直在冒汗，帽沿不断往前面滑，让她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又空不出手来调整。 迹部似乎又看出了这点，轻笑一声，抬起食指，往她帽沿上顶了顶。 「干什么？」 「要是我赢了呢？」 现在结束的双打是一胜一负，而比赛若是要进行到单打一号，那就是终极对决了。 手冢部长会输……？ 这概念，还从未出现在龙马的脑海中。 「我不觉得。」她坦然直视对方的眼睛。 「那就等着瞧。」迹部也说得干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未收回的手顺势捏住了龙马的下巴，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啧。 还没等龙马做出什么抗议的行动，他又说了下去：「不如打个赌。如果本大爷赢了，你——就来跟我约会，怎么样？」 * 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 龙马沉默地抱着饮料回到球场边的观众席，神情相当不淡定。看向冰帝一侧的休息区，号称是去寻找队友的迹部空手而归，正和旁边戴眼镜的傢伙说着什么，淡定得很。接着，就看到桦地提着芥川慈郎出现了…… 果然，他只是说说而已。 可真实用意是什么？龙马突然怀疑起来，总不能就是专门去找自己挑衅的吧？这位大爷这么有闲情逸緻的吗？ 「辛苦你啦。」 「可乐，这个是我要的！——阿桃别抢！」 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冷饮的出现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希望绿洲。在混乱中，不二只拿了一瓶冰水，没费什么力气，目光往龙马脸上打了个转，立刻有所发现。 「越前，」他一脸关切地说，「你的脸……」 不二欲言又止。 「怎么了？」龙马抿了抿嘴唇，试图调整表情。 「像是被调戏了感觉很不爽的样子。」不二说。 你答对了。 龙马的脸垮了下来，但她不想透露真相，只是说：「买饮料的时候，遇到了冰帝的人。」 「哦～」 不二瞭然地点头，这语气听上去好像他已经自动补充了完整的来龙去脉，而且多半和真相差不了多少。 「不用紧张，我们都很有信心。」不二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河村。 双打结束的短暂休息时间里，干和海堂都离开了球场，应该是去赛后的自我调整。队伍里的氛围不算太沉重，但也并不轻松。 桃城将比赛前夕自制的头带发给了拉拉队们，自己也绑了一根，郑重其事地：「接下来，就交给前辈们了！」 惯常单打一二号席位的两人都很平静，不二甚至还很有心情地微笑着：「嗯，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的。」 手冢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水，接着把矛头对向龙马：「不是说了不要买冰的么？」 「……啊。」 龙马立刻抬手一指，转移炮火：「是菊丸前辈说要冰可乐的！」 「夏天就要喝冰可乐！」菊丸也大声说。 「没错！」桃城握拳。 「唉，你们真是的。」大石连连摇头，「干的菜单里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剧烈运动之后……嗯，还好他不在。」 「说得好，请问大石同学，你选冰可乐还是蔬菜汁？」菊丸清了清嗓子，举起右手握拳作话筒状。 「……唔！」 副部长顿时语塞。 龙崎教练望着他们，失笑：「算啦，难得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天气这么热，也辛苦你们了——不过，越前，你别想。」 她话锋一转，突然喝了一声。 糟糕，被发现了。 龙马悻悻地放下了葡萄味的芬达：「哦。」 算算时间，这个月好像差不多快到了呢……可恶，女生真是麻烦。 「还剩下一瓶，给谁来着？」桃城接过芬达，抬头张望了一圈，「啊，河村前辈！」 第114页 单打三号的河村独自坐在一边，神情严肃得过分。 「别紧张，阿隆。」大家纷纷打气。 「嗯，我知道。」河村郑重地点头，猛然起身，眼里闪动着爆发时都远远不及的光芒，「为了青学，燃烧！」 他大步迈向球场。众人在身后望着，久久地失语。 「那个，」桃城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他是不是还没拿球拍啊？」 「嗯……」龙马看着河村的背影，心里也有些震撼，「前辈今天特别有气势呢。」 「这段时间，他的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知何时，干已经回到了球场，汗湿的毛巾还搭在肩膀上，在外套上留下了一圈深色水痕。 海堂依然不见踪影。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不必担心。」干说着，相当有把握，「倒是你们，要不要考虑先做准备运动？」 不二没接这话，反倒是伸出食指，比了嘘的手势。 「开始了。」 裁判的哨声吹响，打了鸡血的河村对面球场沉默寡言的桦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傢伙，看上去怪可怕的……」桃城小声说。 龙马心思微动。 ——「他们没有让你上场，也是对的。」 离开前，迹部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时，龙马已经迫不及待想摆脱了，但也不得不被这句话所吸引，问：「因为你觉得我力气没有他大？」 「不止是力量。」迹部好像很有耐心地，并不介意跟她多说两句，「看看吧，桦地的表现会让你们大跌眼镜的。」 不只依靠力量，还有……什么呢？ 龙马望向球场。 在河村的波动球攻势下，那个大块头的反应确实冷静、呆滞得让人心生疑惑。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从手心，到依稀看得见静脉的手腕，再到线条分明的小臂…… 比起同龄的女生，龙马很有自信在力量与爆发上的对决。但现在，是男子网球的对决，在这个赛场上，她实在找不到任何体质上的优势。 如果是她。 龙马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代入其中。换做是她，在河村或是桦地的位置上，她该怎么做？ ……似乎，很难。 她睁开眼睛，不可否认有些沮丧。尽管在被通知无法上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很清楚这个事实了。但还是……不甘心。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靠技术战胜单纯的力量压制？这确实是不可能的，拥有力量，才是对决的基础。速度，技巧，以及其他各种意识，那些都不必多言。 「很担心吗？」身边突然传来不二的声音。 龙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没有很担……」 话还未说完，被递到眼前的饮料打断了。 「喝点水么？」不二说着，晃了晃易拉罐，「当然，已经没那么冰了。」 龙马怀疑地望过去：这个不是你喝过的么？ 很介意？ 对方含笑看着她。 随便。 龙马一把接过，举起来，一手按住罐口，往嘴里倒。 微凉的汽水在舌尖泛着气泡，稍微抚慰了那颗焦躁的心。 不二将饮料拿了回去，一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理解什么？」龙马嘀咕。 「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和这类型的选手交手的，」他抬起下巴，示意着。 龙马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但迟早会遇到这样的对手的。难道每次都能避开吗？」 不二似乎并不意外她这执拗的回答，微微一笑，答道：「那就要想点办法了呢。」 第51章 办法？ 不,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所谓的「技巧」或是「办法」。 只有一句话——不要怂, 就是槓。 「硬槓吗……」不二嘆息。 龙马的答案，正预言了单打三号的走向。 这是一场残忍的、不见血却依然血腥无比的厮杀。 谁都不甘示弱，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者。所有人为之震撼，却没有人能阻止。不忍心看下去, 却也不忍心阻止。 那个平常存在感并不强的河村，总是一副友善又弱气的样子, 只有拿起球拍时才会精神百倍、气势十足, 而这一次…… 他在用尽力量去燃烧生命的火焰, 龙马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不像是在打一场网球比赛，而更像是—— 战斗。 为了圣杯死战到底什么的, 也不过如此了吧。 明明是白热化对决，现场的气氛却像是被寒冰凝固了一般, 被两百多个观众包围的球场四周鸦雀无声。 队员们沉默着, 教练们也陷入两难的境地, 直到那颗黄色小球的落地, 才好像让人有了才重新呼吸的余地。 「双方无法继续进行比赛，因此——」裁判特意提高的声音在场内回荡, 「单打三号，结果无效！」 接着, 他也嘆了口气, 从裁判椅上跳下来, 走向了两位受伤的选手。这时，场边在响起了细碎的唏嘘声。 一场单打比赛居然会以这样的结果告终，实在出人意料。 想必胜券在握的迹部也不可能预料到如此，龙马看向对面，难得看到了迹部严肃、蹙眉的一面。 许久，他才说了一句什么，看口型，似乎是—— 第115页 「真了不起。」 「冰帝的桦地，也真了不起啊。」龙马听到干的嘆息声。 「一般人，可没有办法坚持和河村进行波动球的对拼吧？」 「看着木讷的样子，没想到能有这种毅力，不简单。」 「可是，那个桦地……」菊丸的眉毛都纠结地皱起来了，「看上去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他真的有自我意识吗？」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不二开口，「我相信，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其他人都没吭声，似乎用沉默表示着贊同。 菊丸摸了摸手臂，打了个寒噤：「真可怕，幸好他不是双打的！」 「那可不一定……」 干说着，勾起食指，指了指后面。菊丸扭头，看到了穿着圣鲁道夫队服的两人。 「在都大会的复活赛中，桦地崇弘在双打一号中出场。」干简短的一句话，意味深长。 「啊……」他捧心口，「可怕。」 「哥，」在后面默不作声看了一整场的比赛不二裕太，此时眼见得暴露了，有些不太情愿地举起手，挥了挥，「你们打得不错啊。」 不二拾起地上河村的球拍，闻声望来，灿烂地一笑。 「……唉。」在青学众人的注目礼下，裕太收回手，顺势捂住了脸，「为什么我们要来看比赛？」 柳泽看了他一眼，诧异道：「说什么话，不是你想来看的吗？」 「闭、闭嘴啦！」 「喂，裕太同学，对前辈怎么说话呢！」 「那么——」不二用指尖拨了拨球拍的网线，正要说什么，余光一转，发现龙马不知何时坐在了场内的指导席上。 他顿了顿，才道：「这里视野不错，要好好看啊。」 ——等等！教练，这没问题吗？ 青学众人瞪眼。 教练领着俩受伤的娃，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摆摆手，扬长而去。 ——部长？！ 众人又转向手冢。 手冢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地双手环胸：「安静，看比赛。」 「青学还真是奇怪。」 冰帝留意到这一幕，忍足小声说：「放任一个一年级生当场内指导，太宠了吧。」 宠……？？ 队友们都被这形容词肉麻得抖了一抖，纷纷侧目。 「我还以为，他们的新生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呢。」向日晃着腿，「不然，怎么不让他上场咧？肯定是水平不够啦。」 「那可未必。」忍足很有见地地分析着，「单打一号和二号必然要留给手冢和不二，他们的地位，肯定是不会动摇的，至于剩下的……」 「你是指，要把名额给前辈的意思？」 「不，」忍足摇头，「他们的副部长不也没有上场吗？感觉是临时调整的，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至少，肯定不是因为辈分。」 「没错。」迹部颔首。 「搞不懂青学在想什么。」向日坦白道。 「别提了。」忍足嘆息，看向慈郎，「其他人也很难理解为什么我们会让这样一个人当正选吧……」 此时，摇摇晃晃走上球场的橘发少年仰着头，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自己的对手。 「那么，我可以开始了吗？」不二礼貌地询问着。明明脸上是温和的浅笑，却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慈郎一个激灵。 *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菊丸宣布。 「残忍，太残忍了。」桃城痛心疾首。 海堂：「嘶——」 不要误会，他是在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样，见识到了吗？」干双手撑着额头，高深莫测地勾起诡异的笑容，「这就是不二的实力。」 「……不。」 众人纷纷看向手冢。 「不仅如此。」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我也觉得，」桃城摸着下巴说，「一场屠杀一样的比赛，怎么能让不二前辈用尽全力呢？——更可怕的地方肯定还藏在后头呢！」 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大家又用力点头。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场了。」大石缓缓道。 唰—— 全体目光都聚焦到了一处，可谓万众瞩目加身，仿佛头上打下了耀眼的探照灯。 不仅是青学和冰帝这些观众们，球场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陌生的身影。曾经交手过的山吹中学、不动峰，同样在关东大赛中的种子选手，六角中，立海大…… 远远看过去，五颜六色的混成了一片，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而被无数目光包围的手冢，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冷淡，视若罔闻地走进球场，正和场内指导席上的龙马对视。 「有什么想说的么？」手冢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询问。 「呃，嗯……」 龙马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 「没什么。」 目前战绩是两胜一负，手冢如果赢了，那青学直接晋级，如果输了，那就是平局。 龙马很自然地想起迹部擅自拉着她打赌——那时，谁都会以为单打一号是最后的对决，谁想到会有双方同时的弃权呢？ 此时，她有些摸不清迹部那句话，到底是以冰帝胜利还是他的个人胜利为赌注…… 第116页 说到底，多半是迹部在戏弄自己，什么打赌，只是毫无意义的宣战罢了。 龙马揉了揉额头。 「你不会输的吧？」 「不会。」手冢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他脱下了队服外套，放在长椅的另一侧，走向球网。 相当令人安心的回答。 得说，不愧是部长啊，永远是这副沉着稳重的模样。这也是龙崎教练能够放心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龙马悄然松了口气，却又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栏杆外的一众前辈。 大石副部长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姑且不提，可就连不二的表情也格外严肃，难道…… 她心跳倏地快了起来。 …… 「好好看着，赤也。」真田道。 「嗯嗯，」切原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无意识地往四处打转，「说起来，和我们抱着一样目的的人……是不是有点多啊？」 「毕竟是手冢。」柳答道。 ——毕竟是手冢国光，拥有全国级别实力的选手，是所有球队、甚至国中生以外的人都会关注的对象。 而他的对手，也是顶尖实力之一的迹部。 青学与冰帝的强强相遇，简而化之，似乎可以说，所有的技术含量都浓缩在了这两位部长的比赛中了。 不容错过的精彩对决。 「不要分心。」柳又说，似乎已经察觉到切原那乱飘的视线了。 「是啊，可是，我好像看到……」切原欲言又止，在前辈们高压氛围下，还是泄了气，默默地后退一步，突然，肩膀上一重。 他扭头，原来是仁王拍了他一把，还把大半个身体都压了上来。 「看到你的意中人了么？」这位狐狸一般的前辈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好的，可以确定他不是柳生前辈假扮的了。 切原抖了抖肩膀，跟突然被抓住尾巴炸毛的猫一样：「不、不要胡说啦！——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啊？！」 「噗哩～」 银发少年那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人头皮发凉，切原咬了咬牙，只好说：「嗯……是啦。你也看到了？」 仁王却答非所问。 「手冢好像对她很在意的样子。」他意有所指道，目光也跟着挪到了球场的一侧。 「嗯……」切原一脸严肃，托腮陷入沉思。 「话又说回来，」仁王忍不住，诚挚地发问，「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吗？」 海带头少年抬头，露出一张茫然的脸：「哈？」 唉，算了。 仁王暗暗嘆息，又转向真田：「我说真田副部长，你呢？」 「什么？」真田并没有听他们交谈，随口道，「不是说了看比赛吗？你们又在讨论什么无关话题？」 「也不是无关话题啊，明明是很重要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可是件大新闻啊。怎么好像一个两个都跟眼瞎了一样，这摆在眼前的真相都能装作看不到？ 还是说……有什么神秘力量作祟呢？ 仁王不由认真地思考起来。 回过神来时，队友们正奇怪地打量着他，关切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仁王微微吸了口气，又换上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口吻，双手环胸，无所谓道：「算了，就这样吧。」 「装什么神秘啊。」丸井文太相当不满，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迹部的话吸引过去了。 「不是吧？手冢原来……有伤的吗？！」 * 此话一出，场内场外俱是一静。 有了先前医院里的见闻，龙马比其他人接受得更快，看着大石黯然地诉说着两年前的过往，一时之间有些晃神。 为了不让前辈失去颜面而一直用右手比赛，鲜少参与部内训练……但是，龙马记得很清楚，在高架桥下的球场里，和她对打的时候，全程都是用左手的。 按大石所说，那时候他还没有结束康复期。可哪怕负伤、可能影响到未来的比赛，也要传递给自己的道理…… 她暗暗握紧拳头，再看向球场。 迹部的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愈发耀眼，张扬的笑容比以往更肆意，更让人有一种往他这张帅脸上砸一拳的冲动。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球技的确如他的自信一般，有着充足的资本。 场内的比赛越焦灼，龙马的心口也愈发灼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胸膛一般。 ——「这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精彩比赛。」 在比赛前，切原从前辈口中听到的话，正在一点点验证。突然，他眼睛一亮，不由咦了一声。 在青学那一侧，场内指导席上的身影倏然起身，坚定不移地朝场外走去。 比赛还没有结束，她去哪儿？ 即便隔着那么远，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龙马的身份，但直到此时，他好像才注意到…… 切原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孩身上，怎么穿着青学正选的队服啊？！ 第52章 「副部长, 真田副部长……」切原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说得磕磕巴巴, 伸手扯了扯真田的袖子。 「别捣乱。」真田低声训斥了一句。 「可是——」 「专心看比赛，现在真是最重要的时刻！」 切原心惊胆战地闭上了嘴巴，收回目光时，看到仁王递给他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第117页 真田全神贯注地看着。 不仅是最高技术的对决，还是……意志力的交锋。 他心里微微一嘆, 可以说，这并不是一场绝对公正的比赛。但比赛不就是这样的吗？没可能有绝对的公平, 技术、状态还有各种场外因素, 都可能对球场产生干扰, 那些多年的职业选手，又有哪个不是负伤训练过的？ 这稍许的一分神, 他错过了从场边离开的那道瘦小的身影。 身旁，队友们悄声交谈着。 「这场比赛, 青学很难获得胜利了。」柳生开口。 「没想到关东大赛第一场就有这么出人意料的一幕, 」柳缓缓说着, 「看来, 得打附加赛了。」 「也就是说，让替补上场对吧？」 切原张了张嘴, 还是没勇气把肚子里的疑问说出来。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心不在焉的？」真田看在眼里, 忍不住皱眉。 「他失恋了。」仁王干脆利落地替他回答。 「欸？并没有？！」 …… 「我理解你的心情, 越前。」桃城说, 网球在他手里不断抛起来，落下，接住，再重复这一动作。 这场热身赛对他也一样心情复杂。 要热身备赛，对于本来无望出场比赛的替补队员来说，自然更乐见其成，谁愿意一直坐在冷板凳上呢？但也这意味着，他们都准备好了面对「手冢会输」的……结果。 「……嗯。」 「所以，不用再顾忌什么，放开去大干一场吧！」桃城大声道，目光坚定，「青学一定会赢的！」 他没有说「部长」或是「你」，而说的是「青学」，意义相当明确。 龙马缓缓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再回到比赛场时，全场的气氛已经积累到了最高点。 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琴弦，在即将断裂的边缘，只差最后那一球的胜负手。 「零式削球！」她听到场边有人激动地喊着，但尾音尚未延长，便突然急速地剎车了。 下垂了3.2厘米的球拍，轻轻抛出优美轮廓线的黄色小球，隐隐预示着它的终点。 ——「比赛结束！」 裁判长舒一口气，高声宣布：「冰帝迹部，7-6获胜！」 全场寂静。 获胜的那少年，此时脸上的笑容也早已全然褪去。他沉默地走到球网前，伸出了手。 握住，然后举起！ 直到这一刻，拉拉队们的欢呼声才再度爆发。 「冰帝！冰帝！」 「啊啊，又来了，吵死人了……」丸井捂住耳朵，「比赛不是还没有结束吗？附加赛要来了吧！」 「是啊，」桑原说，「不过，冰帝可是有着两百名的后备队员的，就算要打附加赛，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无弊吧？」 「是那个新人赛中和赤也打得不相上下的日吉若吧？听说是冰帝下一代的队长后备军呢，确实厉害。」 「相比之下，青学的副部长没有登记比赛，那替补就只剩下……」柳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那个一年级的新生了。」 「啊？就是那个啊，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可到底也是一年级的吧……」丸井说到这里，注意到切原的呆滞，忍不住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喂喂，你也中暑了吗？」 切原缓慢地摇了摇头，抬手，颤颤巍巍地一指。 这下，包括真田在内的所有人都顺着这方向望了过去。 站在场边的手冢，似乎正在关照即将出场的选手，说了句什么。 很快，视角中被人群挡住的那道身影翻身跃入球场，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色的球帽在跳跃中被疾风吹起，飞到了高空中，半天才落下。不二借住，出口提醒：「越前，你的帽子掉了。」 「不用了。」龙马头也不回地，握紧了球拍朝球场中央走去。 和球场另一端的日吉若相比，这个过于纤细的身影实在不像是什么有实力的隐藏王牌。 但是，立海大的诸位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砰！ 真田猛然变了脸色，一巴掌糊上了身前的栏杆。 哐当的一声巨响，将近半个观众席的人都被他吸引而来，然后，又在在他凶狠灰暗的神情下纷纷低头避开。 「副部长，冷静。」仁王笑容满面地开口，被几个队友瞪了一眼。 你干嘛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好不好？！ 「冷静个屁！」真田显然情绪有些失控，神情急剧变幻着，青了又白，白了又黑，胸口起伏得厉害，「真是……手冢疯了吗？！居然让一个——」 「赤也！」 仁王眼疾手快向切原使了个眼色，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配合其他队友把莫名其妙要暴走的真田副部长压制了下来。 「呼……呼，什么情况？」丸井睁大眼睛，有些方。 真田瞪了他们一眼，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但面色依然很难看，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都先闭嘴。」 丸井继续瞪眼：我们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但是！等等—— 他定神，再眯起眼睛，这么说来，球场上那个「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难道？！ 丸井大惊失色，脖子僵硬起来，缓缓转向仁王。 第118页 「你还记得吧。」仁王意味深长。 「好像，记得一点……」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在这个学期之前，他们曾经见过真田的「小女朋友」——不，据他所说，是他们道馆的学生而已。 且先不去判断真田这句身份定义的真假伪劣。 回到现实，岂不是…… 「嘘。」仁王严肃，竖起食指。 丸井文太几乎憋红了脸，才把即将脱口的惊呼咽回了肚子里，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其他队友。 「不用多说了，」柳生推眼镜，语气十分沧桑，「我也明白了。」 你们这么冷静的吗？！ 不对，原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啊。那说明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个青学派上场的一年级生的确是……女孩子来着吧！ 为什么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唉，可能这就是王者的寂寞吧。」仁王幽幽嘆了口气，「我常为自己的过于出众而感到和他人格格不入。」 不，这不是你犯中二的理由。 「就这样当做，没发现的样子吗？」丸井试探着，目光从这头转向那一头。 真田看上去已经缓过来了，一脸凝重地看着下方的球场。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看看再说。」 「啊？」 桑原煞有介事地分析：「毕竟，目前是和冰帝的比赛嘛，也和我们无关，没理由干预……对吧？」 不过，话虽如此，男子国中生的比赛，一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混进来了，可就算不被发现，又能打成什么样？ 几人不以为然地对视一眼，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青学在干嘛，这不是在闹笑话嘛…… 然而，真田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她是来为自己证明的吗？ 这一刻，真田的思绪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黄昏。 夕阳下，被拖长了的倒影，从他误以为叫「凉子」的少女眼里看到的，坚定而炽热的光，令他有些微微的动摇。 是什么让她有如此的自信？ 真田本来是想毫不在意地轻嗤一声的，但意外地，冷静下来的头脑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想法。 被青学当做秘密武器作为替补上场，被手冢所重视的……他所不知道的越前龙马的另一面，是怎样的？ 或许，会很有趣呢。 ……啪！ 黄色小球干脆利落地从球拍上弹起，然后落地，倒影一般映在了棕发少年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里。 今天的比赛里，让观众们震惊的事情好像太多了一点。 冰帝啦啦队们的口号声不知何时微弱了下去，原本以为是无趣的压倒性比赛而准备四散离开的各校队员们也都为之一振。 这一球落地时很慢，动作很轻，但下落时，却好像击打在所有观众的心里，轰鸣不止。 「没错，是零式。」柳一针见血道，「只不过，球拍下垂了三十厘米。」 「看来，」柳生轻声说，「手冢的眼光确实不用怀疑。」 虽然还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关心的地方也的确不是对手是男的、女的，这是否符合大赛的规章制度。 而是—— 站在他们面前，是否是独当一面的，能够被称为「对手」的选手。 仁王看向真田，有些意外。原本紧皱眉头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放松下来，嘴角还勾起了笑容，虽然很淡，但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 「我说，真田……」 「嗯？」真田回过神来，迅速调整了表情，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什么事？」 「那个小丫头，」仁王慢吞吞地说，「你真的只是当做学生看待，没错吗？」 真田好像被噎了一下：「……胡说什么。」 「希望你是这么想的，因为——」仁王说着，伸长手臂勾住了切原的脖子，一把将他拉了过来，笑嘻嘻地说，「赤也，你感觉如何啊？」 切原此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专心地看着比赛，一时之间竟然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望向几位前辈。 「你，你们都看到了吧！」他突然兴奋起来。 大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点点头。 「越前龙马……好像很强的样子啊！」 嗯嗯。然后呢？ 你之前不还是以手冢为目标的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啊？ 「原来，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切原握拳，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语无伦次，「我觉得，我已经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 「……」 「……」 什？么？ 不明真相的立海大众，表情空白。 丸井猛然抬起头，正看到仁王来不及掩饰的一抹笑容从嘴边消失，恍然大悟，猛地捶了下手心：「靠，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再看向突然间表情黑得很可怕的真田，他只觉眼前一花。 完蛋了，立海大，即将失去和平…… …… 在场边的寂静中，球场里的每一丝动静都变得格外突出。 第二单打开始的那场风，始终没有停歇。 穿着蓝白色队服的女孩抬起手，网球从她手心里落下，风将那头柔顺的墨色短发吹得凌乱无比，刘海与汗水搅和成一团，捲起地黏在额头上，清晰地露出了一双执着的眼睛。 第119页 比往日更平静的神情，又比任何时候都嚣张狂妄的笑容。 令对手心头一紧。 「以下克上？不好意思，你还差得远呢。」 第53章 「比赛结束！青学6-4获胜, 晋级都大会四强！」 哨响, 场边的女孩子们一阵欢呼，朋香一马当先沖了过来，抱住好友。 「太棒了, 樱乃！不愧是被学姐看好的人呀！我就说嘛, 你一定可以的吧？」 刚结束一场激烈的对局, 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听到身边环绕的鼓掌和赞美, 更加赧然，过热的大脑晕乎乎的, 像是中暑了一样。她长舒一口气, 用力地眨了眨眼，才让自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再睁开眼睛，脸颊被猛然贴上了冰凉的塑料瓶。朋香早有所料, 晃着手里的汽水朝她微微一笑，把准备好的毛巾往好友头上一裹, 按住用力地揉了一把。 「走吧, 去休息一下。」朋香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兴奋得多，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都打了快四十分钟，我差点还以为……哦, 我是说, 这都跟男网的比赛差不多了吧？」 提到男子网球部, 樱乃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思绪飞远。 今天是男子网球部参加关东大赛的第一天，要和去年的大赛冠军冰帝决一死战。按往常的时间，在她们打八强之前就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但直到樱乃自己上场为止，都还没收到奶奶发来的捷报。 对阵冰帝这样的强敌，虽然已经猜到过会异常激烈，但如此看来，青学遇到的困难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大得多。也不知道现在打得怎么样了…… 「当然是——赢啦！」朋香将她放在休息区的手机递了过来，兴高采烈道，「龙马君也上场了呢，作为最后的秘密王牌！我已经拜託水野录像了，回头就可以发过来了！」 樱乃闻言心念一动，将毛巾扯了下来，但动作依然很迟钝。 赢了吗？ 刚得知龙马被安排为替补的时候，她和朋香都有些失望，也替对方觉得遗憾。然而此时，这个结果好像并不那么让人意外，是因为她觉得那个少年赢得比赛已经成为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 甚至，她们并不是很关心对局的具体分数，不关心比赛时长，连最重要的对手是谁，有多厉害……一无所知。 樱乃缓缓摇了摇头，抬眼看向朋香。 「龙马也上场了，那意味着……手冢部长的比赛输了？」 还在拿着手机和其他女子队员分享双重喜讯的朋香顿时趔趄了一下，举起的手臂也慢慢放了下来。她扭头，眼睛睁大：「对哦……怎么会？！」 双目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本来应该是比龙马理所当然拿下比赛胜利更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变得不可思议。 「手冢部长居然输了？」朋香雀跃的神采从脸上慢慢褪去，弯腰在樱乃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拍了拍胸口，然后皱眉想，「对手是冰帝的那个部长吧。我记得是，叫迹部景吾？」 「是吧……」 「毕竟是全国级别的对手，手冢部长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也是没办法的了。」朋香嘆了口气，努力按下胸膛里发胀的情绪。 「嗯……」 樱乃发了一会儿呆，几秒后被朋香猛地拍了下。 「好啦，振作，今天可是我们比赛获胜的日子！」她握拳，用力地朝着空气挥了一下，「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是这样没错，不过—— 樱乃低下头，将网球拍横放在膝盖上，看了看被汗渍沾染的握把胶带，倏然握紧了球拍。 「我是受到别人鼓励才觉得参加比赛的，」她说着，又抬头，和朋香的目光对上，缓缓道，「本来以为自己还不行，但是，龙马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所以，她接受了前辈们的建议，成为正选的一份子。 朋香静静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安慰地捏了捏。 「我觉得，有一个努力的目标，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樱乃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知道，他们不是初学者的我，区别很大，但我想，道理应该是一样的。球队需要一个核心，需要一个扛起重任的支柱，大家在他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前行……如果失去了这样一个存在……」 她顿了顿，咽下口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朋香似乎理解到了什么，接过话来：「可我觉得，网球部的大家也没有那么脆弱呢！」 也对，樱乃稍稍安心，想到那一张张绽放着光彩的、青春自信的面孔，笑了笑，觉得自己或许太情绪化了一些。 「网球队的支撑嘛，肯定会有的。」朋香又说，像是为了说服好友，信心十足道，「毕竟，那可是越前龙马呀！」 * 初战告捷，明明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网球部却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似的，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为了缓解这种难言的无形压力，大石向教练提议去打保龄球放松心情。 周日，约定的九点，难得有教练参加他们的活动，大家都准时到场，站在保龄球馆外的花坛边，帅气挺拔的身姿面貌引来路过的女孩子们的频频关注。 「咳，」副部长大人环视一圈，目光锐利，缓缓开口，「越前呢？」 第120页 众人纷纷张望，然后很有默契地摇头。 「啊，那个……」唯有桃城有些忐忑地，咽了咽口水，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弱弱地举起手来。 看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干推了下眼镜，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好像有事情在瞒着我们？」 「哦～是这样吗？」菊丸勾住了桃城的肩膀，把脸凑近了，意味深长、抑扬顿挫地，「很心虚啊，阿桃，是有什么小秘密吗？」 「也、也不算是啦。」桃城挠了挠头，抹掉一把冷汗，「但是，该怎么说呢……」 他有些苦恼地垮着脸，终于一狠心，大声道—— 「越前说他有约会，不来了！」 嚯！ 众人皆惊。 连一直冷冷坐在旁边的海堂都一个激灵，像是被身后花坛里的爬虫咬了一口似的，猛地挺直了背，差点一蹦三尺高，但在起身的前一刻及时控制住了身体，但肩膀还在不自主地微微抽动着。 「那个，是这样的。」桃城被他们那恐怖的眼神盯着，更加心虚，搓了搓手，讪讪道，「好像是那个冰帝的迹部……」 噗—— 龙崎教练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呛得死去活来。其他年轻人的情绪更激动，直接吼了出来：「迹迹——迹部？！」 「……」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 几秒后，干恍恍惚惚地回神，麻木地拿出笔，翻开本子往上记录：「没想到，我们的对手里还有给佬——」 众人齐齐拦下，异口同声。 「这种东西就不用做记录了吧？！」 「……」 干连忙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自己太过震惊之下的举动，干咳道：「也对，这种隐私可能对别人不太尊重。」 大石的身体晃了晃，感觉有些中暑的前兆，回过神来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颤抖着开口：「为什么是迹部？」 刚说完，他便慌慌张张地看向手冢，眼中满是担忧，脑子里更乱：手冢刚输给迹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这个时候突然得知后辈出柜！出的对象还是打败自己的对手，一定会更加难受吧！啊啊啊，怎么办…… 手冢莫名其妙地看了大石一眼，没弄懂他如此充满感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有多想，很快又转向了桃城。 「是怎么回事？」他微微皱眉，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龙马和……迹部？ 听上去怎么那么诡异呢。除非迹部他…… 或许是部长沉稳的声音让桃城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定了定神，艰难地开口：「我今天早上本来想去接越前的，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起来了，然后跟我说抱歉，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哦？」不二也意外地挑了挑眉毛，「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吧？」 「没错。」菊丸摸了摸下巴，很认同地附和。 保龄球之约是前一日回到家后，大石用□□的，虽然发消息的时候晚了一点，但还没到睡觉时间，龙马应该也会看到。如果是早就有约，自然也会提前跟大石说明…… 除非那约会很重要，或者是，约会的人很重要。 但是，据不二的了解，按她那种对感情的不敏感性格，更不至于会为了谁而把已经定下来的网球部活动推掉吧？ 哦对了，那个人好像是迹部。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还很惊讶地问为什么。」桃城愁眉苦脸道，「然后越前说，之前那个冰帝的『混蛋部长』非要跟他打赌，他输了，所以只能……」 几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什么赌？」干放下了笔记本，神情凝重。 桃城的目光躲闪起来，回避了大家的注视，低下头来看着鞋尖。 「就是，昨天的比赛……」 ？！！ 菊丸反应很快，一把按住肩膀发抖的海堂，沉着地开口：「可昨天我们不是赢了冰帝吗？」 不等桃城回答——当然，不知道他是否能回答得上这个问题——不二便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是，迹部那场赢了。」 「……」 仿佛一阵寒风过境。 大石无端地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将衣领往上提了提，抬头看向头顶依旧耀眼夺目的太阳。明明是盛夏，却感到凛冬的寒冷。 不对！ 他猛然回神，脸唰地白了：这不是更刺激手冢了吗？！ 大石焦虑地扭头，其他正选也默不作声，却都悄悄地用余光看。 手冢：「……」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这个冰山一般的领导者也沉默着。许久，他抬手理了理袖口。 今天是休息日，大家都穿的是便服，因为天气热，都是挑着最凉快、最薄的t恤，而一向注重规矩的手冢还是穿了一件和学校制服相似的白衬衣，在聚焦灯般的阳光下显得身形削瘦。 看着队员们那饱含热泪的目光，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他这位部长身患绝症，转眼间就要归西了呢。 手冢轻嘆了口气。 「走吧。」他终于开口了。 河村茫然地转了转僵硬得跟没抹润滑油的机械似的脖子：「去哪？」 手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不是很好奇吗？」 第54章 第121页 想要晋级全国大赛, 除了关东大会的四强以外，只要赢了第一场, 进入八强，就算输了，也还有机会去竞争最后两个名额。 眼下，冰帝止步于关东大赛第一轮, 无缘全国大赛。对他们来说，这个夏天, 刚开始就结束了。很遗憾, 但竞技体育就是如此残酷。 如此打击之下，迹部竟然还要找自己来履行赌约？？ 综上所述, 龙马有些怀疑迹部的动机。 要说之前，可以解释为挑衅、激将，或者是太过于自信。那现在呢？——难道！是假借约会的名义，想要骗她出来套麻袋？ 龙马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 呃…… 好像是有可能的。 第一单打是一场对双方来说都艰苦异常——一边是心理承受压力，另一边则是受身体限制——的比赛，不管怎么说，胜利就是胜利，冰帝全体队员都备受鼓舞，士气高涨。 迹部的高傲让她在赢得这样一场胜利后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忘形的喜悦之色，但毫无疑问，在他心中, 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 他们派出的二年级后备队员被她一个一年级新生打败了。 干脆利落, 毫不留情。 被一个原来瞧不上的小不点断送了全国大赛之路，谁心里能好受呢？ 唔，可能强大也是一种过错吧。 龙马感慨着，然后，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考虑，诚恳地提问：「我可以不去吗？」 「明早九点来接你，不要睡过头了。」那头迹部不容拒绝地说完，挂掉了电话，不给她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 龙马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德川下楼倒水，正看到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模仿沉思者，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有个傢伙胡搅蛮缠想要拉你妹妹出去玩。 要怎么搞好呢？ 入江端着牛奶从厨房里出来，也来凑了一份热闹：「是社团里的前辈？还是——」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左眼。 「在外面偷偷认识的男孩子呢？」 「……」 诶，怎么说呢，算是吧。 龙马想了想，决定问一下他们的意见：「假设，有个手下败将请你出去玩……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这像是有好感的样子吗？会不会是——」 其实是想趁四下无人教训你一顿？ 「手下败将？」 入江挑眉，随后与德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后者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没等他说什么，被入江抢先一步，只见他单手托腮，沉思着、不紧不慢地开口：「可能，这就是受虐狂吧。」 ……？？ 德川错愕地扭头，被入江不动声色地按住肩膀，煞有介事地分析：「其实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 龙马：「……哈？」 「男人都是自尊心过剩的生物。」入江继续说。 德川侧目：「可以不要地图炮吗？」 这个定义把你自己都概括进去了吧！ 「所以呢，太骄傲的人，会对能够战胜自己的人，产生一种特别的兴趣。」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入江还是不理会：「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很多爱恨情仇都是从打一架开始的哦～」 爱恨情仇都出来了吗！ 「那，」龙马又问，「我明天该去吗？」 「我觉得这不太——」德川神情凝重地清了清嗓子，可惜才说了一半就被入江打断了。 「既然答应了，就要履行承诺，对吧。」 不，老实说她并没有答应过…… * 第二天一大早——看太阳的高度，好像也不是很早了，但对于龙马来说，这还不是个合适的起床时机。 她趴在枕头里挣扎了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动静，脑子依然困得不行，费了半天的劲才和床单搏斗成功，从床上滚了下来。 南次郎和伦子出门採购，都不在家，两位哥哥也照常去打工了。 当龙马穿着大熊饼干图案的睡衣，一边打着哈欠走出来给迹部开门时，对方的表情十分之难以形容。 这是周末，又说好了是「约会」，这位冰帝部长终于抛弃了他们那套灰扑扑的正选队服，换上了休闲的常服，午夜蓝的衬衣搭一件小，还别着一个宝石胸针，看上去非常地、充满了……贵妇……不，是大少爷风范。 大少爷屈尊纡贵地在门外等了那么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然而，在主人来开门的这一瞬间，还是令他眼前一「亮」。 「小鬼，你的品位真是……」迹部惊嘆不已，又不禁怀疑地问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还是令堂挑的？」 这其中有几分讥讽的意味呢，龙马仍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你不热吗？」 「又没让你在太阳底下散步。」迹部回道，还没有打住探究的念头，上下审视一番，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稍等片刻，」龙马慢吞吞地说着，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了路，「先进来坐一下？」 龙马穿着那件充满童趣的睡衣，啪嗒啪嗒地回到楼上换衣服，洗漱完毕再下楼。 家里人出门得早，没给她留早餐。此时，迹部正坐在餐桌边摆弄手机，他那位形影不离的大伙伴站在一旁，忠诚而沉默，高大而可靠，完全看不出前一天为了比赛差点把手摺断了。 第122页 听到她下楼来，迹部头也没抬地往桌上一指。 「先随便吃点，填肚子。」 龙马顺着看过去，标着精緻的花体英文logo的塑胶袋里装着一纸盒，大约是做蛋糕点心一类的西饼屋出品。 虽然是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傢伙，但没想到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让她有些意外。在自己家里嘛，她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多谢。」 ……虽然她更喜欢日式早餐，不过，她的情商还没低到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迹部又补充了一句：「桦地准备的，反正本大爷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爱吃什么。」 非常傲慢的语气，但这一解释实在多余，反倒像是在急于撇清关系。 有点可疑。 不会是下毒了……呃，或者是泻药什么的吧？ 龙马抬头，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大伙伴。 桦地还是老样子，目光如死水一般沉寂，表情呆板得更令人有种老僧入定、踏破虚空的错觉。他缓缓点头，说：「挑了一个小时的。」 迹部：「我不是，我没有。」 「？？」龙马的目光又从这边转向那边，更加疑惑。 桦地面无表情：「我。」 到底是谁啊！ 龙马余光瞥见迹部一脸的欲言又止……唉，算了。 她确实有些饿了，打开包装盒，里面是草莓芝士蛋糕。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草莓，看来这家店的东西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龙马尝了一口，顿时改变了想法：很有诚意，迹部和桦地应该不是来揍她的。 她在餐桌的这一边吃得愉快，另一边，迹部还在看手机，一手倚着桌沿，侧身靠着椅背，单手划着名屏幕，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人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吃饭时还要一边处理工作邮件的总裁大人。 又或者是，喜欢在早饭时看新闻的老头子——比如她爸。 迹部终于将手机锁屏倒扣在桌上，神情似乎愈发凝重。 龙马正将最后一小块蛋糕咀嚼吞咽完毕，抹了抹嘴巴问：「怎么了？」 「跳一跳卡记录了。」迹部皱着眉回答。 「……」 龙马肃然起敬：连玩个手机游戏都要冲击记录吗！男人的自尊心真是深不可测。 桦地：「……」 你们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但是桦地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当一个木桩。 迹部的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回来的时候，龙马也站了起来，将包装盒倒入垃圾篓中。他审视着她的背影，挑剔地撇了撇嘴。 「我说小丫头，既然是约会，你不穿裙子的吗？」 裙子？ 龙马一脸茫然地回头。 「我八百年没穿过了。」 迹部想了想她在美国的参赛记录：「……也对。」 「所以家里并没有。」龙马补充。 「无所谓。」没想到迹部只是摆了摆手，也跟着起身，打了个响指，「走了，桦地。」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龙马在后面打量着，发觉迹部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差。 至少，没有沉浸在挫败的阴影里。 她原先还想着，是不是要考虑安慰对方几句。 比如，嗯，「不是你们打得差，只是我们更强一些」什么的……仔细想想，冰帝是真的倒霉。以他们全国级别的实力，又在下半赛区，是足以和被称为王者的立海大争夺关东大赛透明的队伍。 如果说原先龙马只觉得这帮灰衣服的傢伙是一群骄傲自大的傢伙，在昨天的比赛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很厉害的——当然，如果手冢没受伤，她还是坚信赢的人是部长。 总共十六支队伍，八强就能够争取复活赛的名额，可冰帝就倒在第一轮——如果迟一步遇到青学，就算输了，他们也绝对有信心在剩下的四支队伍里争取到前两名——非要说的话，那是因为他们在都大会错失了种子位，给了山吹一个便宜。 然后再进一步追究，那是因为他们太过自信，太轻敌，被不动峰这匹黑马淘汰，不得不去复活赛里抢晋级名额……最终，作为非种子位队伍，抽了一支不那么幸运的签，不得不提前和青学拼得你死我活。 嗯，呃，等等，这么算下来，也还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嘛！ 但这话要是说出来，龙马悄悄打量着迹部的神色，果断摇头。唉，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安慰人。 这傢伙也不知道泡过多少妞，休息日开出来的座驾都是加长版豪车，还有桌子，放着饮料。龙马没碰那杯颜色花里胡哨的的汽水，与对面的迹部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很不自在，又很无聊。 「你在想什么？」迹部问。 龙马反问：「我们去哪里？」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谁没有畅想过约会的地点呢？ 电影院，游乐园，商业街的甜点屋…… 好像都不错的样子。 不过，对象是迹部，这傢伙不仅很有主见，还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显然没有过问她想法的意思，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 迹部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运动衫和短裤，又看了看她时刻都不忘拿在身边的网球包，不紧不慢道：「休息日，当然就不要再满脑子想着网球了。」 ——于是，他们抵达了举办inter high篮球比赛的体育场馆。 第123页 里面的两支高校队伍正在争夺四强的名额。 第55章 55. 「有一个问题。」桃城举手,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找人呢？」 「好问题。」菊丸单手握拳, 啪地捶在右手心上。 海堂指出：「这叫跟踪。」 干推正眼镜，义正辞严道：「不, 我们这是合法拯救可能陷入风评危机的社团后辈。」 众人纷纷点头。 「……」 海堂欲言又止, 意识到自己说不过这些前辈们，便只好用沉默来表态。 「那个，龙崎教练——」大石看向一旁的教练。 龙崎堇一脸高深莫测，片刻后嘆了口气, 道：「既然如此，你们年轻人就去吧。我就先回去了。找到人以后记得跟我说一声。」 「明白！」大石郑重其事地点头。 干环视一周：「各位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好办。问问冰帝的队员吧, 或许他们知道一点什么。」不二边说边按手机付诸行动。也不知道他打给了哪一位，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海堂暗暗给桃城递了一个眼神。 「我们和冰帝的人很熟吗？」 「……不清楚。」桃城作深沉状，「可能是因为友谊第一, 比赛第二吧？」 不多时, 不二结束了通话，笑容满面地回到他们身边。 …… 青学的各位已经全然没有了打保龄球的心情, 另一边, 冰帝学园的网球部内，接到对手电话的忍足侑士同学也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缓缓地放下手机, 抬眼环视四周。 迹部不在，但他的影响力自然不用说，在比赛结束后的这个休息日, 全体部员都还是规规矩矩地照常来训练, 其中, 几位正选队员更是尤为投入、刻苦。 回想起前一日的情形，忍足的心里沉甸甸的。 垂头丧气不该出现在他们冰帝学生的身上，但一年的准备折戟在初战上，就算是没有亲身参与比赛的那些普通部员都难以接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他们自己最清楚。 向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迹部的神色，发觉忍足在看自己后，目光立刻躲闪开来。短暂的眼神交汇时，忍足就看懂了他的心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网球部的规则一向严格，输了的人剔除正选资格，比如都大会上惨败的宍户，在击败准正选之后，还是靠着队友的求情才让监督破格松口的。而现在…… 忍足又转过头去看其他队员，大家也都吭声，各自收拾着各自的东西。到底是输了比赛，至于能不能保留正选席位，已经不是现在需要关心的重点了。失败，已经是对他们而言最严厉的惩罚了。 于是他又看向迹部，等待他的表态。 「明天回去训练。」 迹部神色淡淡的，简短地扔下这样一句指令，带着桦地走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冰帝网球部没有副部长，榊监督和其他社团指导老师一样，不常出现，只有少数时候才会过来看几眼，主要事务都是由部长和经理负责的——当然，他们也没有社团经理。 既然迹部不在，话语权就落在了剩下几位正选队员的手里。 不二的消息太惊世骇俗，不宜大肆张扬，而他们几个正选反倒是提前有过心理准备的，应该比较容易接受…… 忍足飞快地思索一番，然后当机立断，把正选们招呼过来。 「有件事要告诉大家。」他沉重地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一般的社团，此时肯定要忧虑学校是不是缩减部门活动经费了，但自从迹部入学冰帝，这方面倒从来不需要担心了。 那么…… 「之前青学那个一年级的小不点，大家还记得吧？」 「你想说什么啊？」宍户不耐烦地挥了下胳膊，开门见山问道。 忍足深呼吸，长舒一口气：「迹部把人拉去约会了，青学那边打电话来问——你们觉得有可能去哪里？」 「等、等一下。」向日木然举起手。 ——「约会？！」 * 虽然只是高中生的篮球比赛，却意外得人气很高，场馆内几乎座无虚席。 本来，这种校级体育大会是没那么复杂的。只不过因为人多，人多就容易出事，主办方便稍作调整：不是很难，除了参赛学校的相关人员，想要看比赛，用学生证或者职业记者证之类的申请就能通过了。 至于区区一个高中联赛，会吸引这么多人来看的原因也很简单——有明星选手。 就像关东大赛的初战，青学与冰帝两个学校的部长对决，就让整个关东、乃至于全国各地的记者、球探都跑过来围观了。 全场观众的男女比例也相当可观。女生哪有那么多爱看篮球的？很多被男性朋友拉过来凑热闹，还有的就是冲着人来的。龙马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身边尖叫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寻着大众的焦点望过去，球场边的金发年轻人神采飞扬地走上常来，潇洒帅气地脱下外套，扬起手臂向观众席挥了挥。 「哦哦哦！！」 女孩子们又激动起来。 「凉太！凉太！」 「凉太君加油啊！！！」 比起冰帝那帮啦啦队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粉丝迷妹们可是化整为零的，遍布三百六十度整个观众席，起止两三百人，更不限于一个学校的学生了。 第124页 现在的校级联赛都搞得这么饭圈化了吗？ 迹部就坐在龙马左边，她扭头正要问，迹部已经猜到了，看了她一眼，说：「不仅是明星球员，好像还是个很有名气的模特。」 模特啊…… 现在的中学生可真是多才多艺。 龙马嘆为观止。 「真是太夸张了！」 另一边有观众受不了这气氛，小声吐槽起来。 听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龙马歪头，右手边的不二裕太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扭头。 双目对视—— 「你怎么也在这里！」裕太猛地往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接着，他的目光顺势看到了后方的迹部，脸迅速地变成了青色，憋了半天，挤出一句：「靠。」 对于他们在都大会复活赛里的那一点过节，龙马并不是很关心。她打了声招呼：「真巧。」 「巧啊……」裕太瞪着那边的迹部。 迹部另一边则是桦地，虽说是约会，旁边却还带着个跟班，又是在这种人山人海的体育球馆，况且，篮球这种运动嘛，没有几个男生是不感兴趣的。任裕太怎么想都不可能将这场景和约会联繫在一起。 他只是奇怪，青学这小鬼怎么会和冰帝的人一起看比赛？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不是才刚刚打了一场生死战？ 迹部早就注意到他们这动静了，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一个人来看比赛，未免太没劲了吧。」 裕太撇了撇嘴，他原先约好了是和柳泽一起来的，结果这位前辈临时要带家里的妹妹去看病，把他孤零零地扔在了这里，还被迹部戳了痛脚。 「我哥不爱打篮球。」他回答说，紧接着又若有所悟地看着龙马，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没跟他们……」 龙马耸了耸肩。 她有什么办法，还以为迹部打扮得这么人模鬼样，要带她去欣赏什么高雅文艺的画展或是音乐会咧，没想到却是跑来看高中生打篮球，也难为他这么费尽心思了。 对了，既然是inter high的话…… 上次和火神偶然重逢，得知他回到国内加入了高中部的篮球部，想来也是会参加这比赛的吧？ 「话说回来，今年的比赛很精彩啊。」裕太兴致沖沖地说起来，一副资深篮球迷的口吻，「你知道『奇蹟的世代』吧？」 「……哈？」 裕太顿了顿，对上龙马茫然的目光，不由拍了下脑袋：「唉我怎么忘了，你是美国回来的，怎么会知道？——就是日本国中界的一代传奇啊！」 「哦。」完全不了解。 她的反应有些冷淡，裕太也没在意，开始讲述他刚上国一时，前辈们口口相传着某学校有一支称霸全国的球队。 什么叫称霸呢？ 不二裕太借用了参照物：如果说立海大称霸关东大会十六年——十六年是什么概念？就是地位无可动摇，别的学校再怎么厉害也无法与之匹敌——就是这种程度的碾压。 龙马代入一想，立刻领悟。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打nba？」 「……」 裕太正色：「他们还是国中生啊！——哦，现在是高中生了。」 「在高中这些球员中，也是顶尖级别的。」这时，迹部也淡淡地说了一句。 中学生就这么厉害了，职业球员是不是要上天？ 龙马摸摸下巴，索性不发表评价。 「那么，碾压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碾压。」裕太认真说，一边看向球场，下半场的比赛刚刚开始，就已经进入激烈的角逐，比分差得不多，场边的记分牌很有规律地你来我往着。 「是强强对决。」迹部道。 听上去很有意思。 美国的篮球普及率很高，龙马在体育课上摸过，懂得规则，本来也不至于一头雾水，但如今这一看，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天真了。 「那个人……」她欲言又止。 迹部意味深长：「没错，那是海常的王牌，绝招是模仿，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别人的绝招。」 那这个人肯定很适合去企鹅公司工作哦。 「完美模仿，很厉害吧！」裕太说着，频频侧目，「和那位同学很像……」 那位同学，说的就是坐在迹部身边的桦地了。 迹部满不在乎地点头：「所以我带他来看看。」 是啊，说不定哪天还可以交流一下心得呢。 「你说什么？」迹部问。 「没……」 龙马收回目光，继续看比赛，但只坚持了不到两分钟。 那个人的眼睛居然能放电？！假的吧！ 「很厉害吧！」不二裕太十分激动，「这就是传说中的zone啊！」 zone？领域？ 龙马和迹部互相看了一眼。 「篮球的zone和网球的zone还是有区别的啊？」她托腮。 迹部对于超出自己常识范围的事物，摆出了非常高冷的态度：「鬼晓得。」 「不，不一样，只是取了同样的名字而已。」裕太的资深篮球知识正好排上了用场，一本正经地讲给两人——桦地么，就当他不存在也可以的吧。 「所谓zone，是少数具备绝佳资质的天才，在到达某种极限之后，才能进入的状态。」 第125页 「在这个状态中，球员的力量、速度，爆发等多种素质会短时间提高到身体极限能够发挥的最好状态。然而，因为消耗非常大，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龙马听完，给出评价：「听起来很唯心主义。」 如此虚幻飘渺，像是幸福科○教的教旨一样，或是自焚就可以到达极乐世界什么的。 倒是迹部听了，若有所思：「极限啊……」 「嗯？」 「这个说法，我也听说过。」他稍一思索，便道，「但我记得，并不是叫zone，而是……另一个名字。」 「这样么？」裕太抓了抓头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我哥会知道。」 「除了你所说的那些优秀素质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啊？」 迹部一脸的高深莫测。 「必须热爱网球。」 第56章 56. 不二裕太说, 篮球界的zone是一扇大门, 只有具备顶尖资质的少数天才才能到达那个境界，推开那扇大门。 「就是被称为奇蹟的那几个人。」 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让「普通人」不是那么舒服。 不过也是, 无论是体育竞技, 还是哪行哪业，都是被最优秀的天才占据着金字塔顶端的。 话题聊到这里，他们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球场上, 看着两支强队以两个「奇蹟」为核心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看着看着，心情就越来越平静，感觉……就像是打破了世界观一样。 别说放电了，就算哪个球员当场倒立投出一个穿心的三分球, 他们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真是太精彩了。」裕太喃喃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人一对一……」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白热化的对战中了，目光灼灼, 和比赛前那些为偶像尖叫的迷妹比起来，也没多大区别。 龙马刚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赛场安静得有些过分。 比赛时，并不是说必须保持安静，才能让球员们集中注意力，在适当的攻防交换时, 啦啦队的打气也是很重要的。 放眼望去, 前排座位的一群迷妹正捏着手帕, 双眼含泪, 好像随时都要激动得哭出来一样。 再不懂篮球规则的人受到氛围感染, 也是能够享受一场比赛的嘛。 龙马再看向球场，若有所思：「果然，大家都很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啊。」 接着，就听到身边一声低咳。 她回头，直直地撞上迹部一脸的不以为然。 「相爱相杀？」他不屑地撇嘴，「倒更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互啄。」 「……孔雀？」 还说别人呢？你自己的球风才更夸张吧。 龙马皱眉：「给谁看？」 为了这些观众吗？不至于吧。 ——就算是在职业比赛中，也只有在娱乐的全明星赛中，为了场面的精彩华丽，可以放松地炫技。 但这不是你死我活的八强淘汰赛吗？ 「是为了胜利没错。」迹部纠正，并补充道，「在此基础上，受到了一些额外因素的影响，更打鸡血了而已。」 「是么？」龙马眨眨眼睛。 「刚才，不二君说了，」他淡淡道，「zone的持续时间不长，按这个消耗，估计是五分钟左右，但从第四节 一开始，他们就拼尽全力……这显然不够明智。不就是鸡血过头了么？」 迹部说着，冷笑一声，都是少年心性，他怎么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想想看，若是你上场比赛的时候，得知你父母就坐在场边看，会是什么心情？」 原来如此！龙马瞬间理解了。 撇除所有场外因素，她是从来都不想输的，但如果她老爸跑来观赛，那就有了更加「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咦？ 她狐疑地看向迹部：「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爸——」 「什么？」迹部挑眉。 呃，好像没发现？ 龙马立刻闭嘴，正襟危坐。 迹部打量的目光在她的发旋上停留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挪开了。 就在这瞬息间，观众席的一侧爆发出喧譁声。穿着整齐色彩的拉拉队们挥舞着队旗，另一边的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蹦蹦跳跳。 裕太大概是他们这几个人之中看得最认真的人了，此时捏了把汗：「终于到了zone 的对决吗！」 龙马想了想，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也可以做到。」 「是吗？」不二裕太顿时被分散了注意力，转过头来，半信半疑地，「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也参加了ih吧？是哪一个？」 「嗯……没看到。」 「那就是被淘汰了。」裕太肯定地点点头，「虽说篮球是团队比赛，不是靠个人的力量。但是这场比赛，你也看到了。在场的其他八个人再怎么厉害……」 然而，在明星队员的发光下，其他人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靠个人的绝对优势碾压对方，带领起整个队伍的节奏，所谓明星战术，就是这个道理。但这场比赛中，由于桐皇和海常双方都有一个这样的「明星球员」，导致最终的胜利转折点就落在了这两人手里。 「但是，他们发挥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裕太嘆息，眼神也变得有些小忧伤和小惆怅，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第126页 是啊，同样有着天才光环的哥哥，他再怎么努力，也依然显得微不足道。如此心情，是非常共通的。 龙马默不作声，裕太自己很快调整好心情，说道：「不仅是百年难见的『奇蹟』。」 是啊，等着奇蹟开花就完事了，还要什么飞机？ 「我没这么说。」他脸红了一下，辩驳，「呃，我的意思是，我也为你的那位朋友感到可惜。但比赛就是比赛啊，我们输了，你看冰帝不也输了？」 迹部听了，冷淡地扫了一眼。 裕太继续道：「总之，既然没能晋级，就说明他们那支队伍还未够水准——」 龙马还没对这傢伙擅自用自己的口头禅发表什么看法，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了一道声音，非常可观地表示贊同：「没错。」 「嗯嗯，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嘛，继续努……力……」裕太说着说着，逐渐呆滞，脖子嘎吱嘎吱地扭向右侧。 顿时他瞪大眼睛，喉结翻滚几下。 「鬼啊？！！！」 「太失礼了，不二君。」邻座的少年心平气和道。 然而不二裕太还是不受控制地猛地往反方向窜了一下，几乎贴到了龙马的身上。迹部很看不过去地伸手到两人中间，一把将他们分开。 「大惊小怪的。」他啧了一声，问，「这谁？」 裕太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倏然拽住了龙马的手腕：「越、越前！」 「别激动，我听得到。」 「还记得上次吗！」 「上次？」 「就是那一次！」他的声音拔高了，「我们出去打网球，在山上迷路的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树林里撞……疑似、撞鬼了吗……」 说到后半部分，裕太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右手边的观众。 「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 「开玩笑的吧？！」裕太又嚎了起来。 一直坐在这里？从比赛开始前？ 龙马也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番。 说话人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高中生，个子比他们高，但可能比迹部矮一些——因为都是坐着，这个判断可能不是很准确。 五官清秀，一头浅蓝色的柔顺短发，眼神清澈，看着就和裕太口中的「鬼」相差甚远。 不过，虽说长得不错，发色也相当有辨识度，但…… 存在感好像有点低。 龙马用食指戳了戳左边人的胳膊。 迹部：「别戳，看得到。」 「你看到了？」她问。 「那当然。」他不无嘚瑟地扬起下巴，「本大爷的眼力，还能漏掉什么？」 也对，这位可是一眼看穿手冢伤势未痊癒，又是能够在比赛中察觉对手每一个死角和弱点的人物。 只不过是无关的路人，他不放在心上罢了。 这一回，有旁人作证，裕太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下安定：「是这样吗？真是吓到我了。」 「没关系。」透明少年礼貌地一笑，并没有被他冒犯到的样子，也毫不感到奇怪或是别扭，面不改色道，「我已经习惯了。我朋友也经常被吓到。」 ——你分明是乐在其中吧？！ 裕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对了，你刚才说的……」 「嗯。」透明少年微微颔首，看了看龙马，继续说，「如果说，有一个能够和奇蹟的世代相提并论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他了。」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不二裕太眼神微微一凝，又迟疑着，「那你——」 「能被称为天才，自然是难得一见、百年难遇的『天才』。」他平静地说，「很令人羡慕没错。不过，我也习惯了——毕竟是身边的队友。」 「黑子前辈……」裕太听得十分动容。 被称为黑子的少年突然打住话头，看向自己的邻座：「火神君刚才还在这里的。」 「啊？」 「失陪了，」黑子起身，非常礼貌地告别。「我朋友为了寻找球队的吉祥物，好像迷失在场馆外边了，我去找他。」 大哥，你朋友都在外边迷路一个小时了喂，才想起来吗？！ 看着存在感稀薄的少年艰难地穿过观众席，逐渐远去，裕太突然回神：「他朋友，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嗯……」既然都是叫「火神」，那全日本也没几个打篮球这么厉害的火神了。 裕太：「这个世界真小。」 「可不是。」 裕太回头，顿时瞪大眼睛：「啊……比赛已经结束了！？」 * 散场后，时间还很早。 迹部大少爷相当嫌弃这嘈杂的环境，留在座位上懒得在人群里挤，裕太也不急着走，拉着龙马讨论方才的比赛。 「你们……」迹部微微皱眉，说到一半，打住了。 他好像不太想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在「约会」。况且，还有桦地在呢，三个人的约会叫什么约会？ 「这之后就是四强了，要一起来看不？」裕太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迹部不置可否。 「我随便。」龙马想了想，毕竟和这位被哥哥欺压的少年很投缘，她并不介意有多来往，「只要不是比赛日。」 于是另外两人都沉默了，脸色变得相当古怪。 和他们不一样，青学高歌勇进，还要继续在关东大会里打拼的，更别提，龙马还是青学的王牌之一。 第127页 龙马刚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习惯这种语气说话了，总被人说欠揍，这下不会惹恼迹部了吧？ 再看过去，他的脸色却出人意料得很平静，那口吻和胜不骄败不馁的手冢突然有了几分神似：「走到这一步，你们是要去争取大赛第一的了。」 不是疑问句。 龙马抬起下巴：「是啊。」 「嗯。」迹部见惯不怪地说，「关东大赛剩下的队伍里，值得一提的也就立海大了。」 这语气，好像晋级的是他们冰帝而不是青学呢。而且这晋级的也不只是初回合比赛，而是总决赛。 裕太忍不住说：「别听他说大话，你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吧，万一翻车了呢！」 翻车？ 迹部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扫过去。裕太不甘示弱，瞪了回来。 「我说错了吗？」 他其实并没有得理不让人的习惯，只是单纯看迹部不爽而已。后者最终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哼了一声，勾了勾手指。 「走。」 观众席退场得差不多了，走道空空荡荡的，畅通无阻。 龙马夹在两人中间，总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她顿时很希望和迹部换一个位置，但转念一想，桦地同学不是更沉闷？还是算了…… 「不过，立海大是很强。」裕太一边走，一边重提话题，「他们在关东大赛的冠军记录是十五年——」 十五连冠，听上去如此恐怖的一个记录，但最近听多了，反而变得平淡起来，更吸引人斗志昂扬地想要去打破它。 龙马耸了耸肩。 「就算是冰帝，」裕太说着，瞅了迹部一眼，不情不愿道，「去年那个阵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年，你们最强的手冢部长又受伤了……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教练说要离开学校去治疗。」 「唔。」裕太听了点点头，有点惋惜，「不管怎么说，对你们而言，就更加艰难了。——越前？」 龙马突然发觉自己不自觉地走了一会儿神，脚步慢了一拍。 「没什么。」她习惯性地伸手，在额头边上摸了个空，悻悻地转去揉刘海。 迹部轻笑一声：「怎么，捨不得他走？」 「……啊。」 「不要转移焦点——」迹部啧了一声，说到一半，发觉她微微呆滞的目光好像确实有个固定的落点，也顺势望过去，然后沉默。 冰帝经典款灰扑扑的正选队服实在太醒目了，这帮人还大摇大摆地在台阶下边站了一排，拉风得一比。也好在是散场结束的现在，换在十分钟前，怕是要引起迷妹们的踩踏事故了。 为首的红发少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抬脚踩在台阶上，大喝一声。 「迹部！」 …… 不二裕太定神看了两秒，迟疑着扭头，看向身边的三人，脱口而出：「他们搞什么啊？等等，迹部部长你又是在干嘛？你的队员一副来捉姦……的架势、呃……」 第57章 57. 气氛相当凝重、古怪。 不二裕太像是误入错误剧场的路人, 感觉自己相当格格不入, 呼吸困难。今天受到的惊吓和颠覆的三观已经够多了，他费力地咽了咽口水, 缓缓往旁边挪了一步, 又一步。 啪。 他顺着被握住的手腕往上抬起头，对上了龙马真诚的目光：我们不是战友吗！要死一起死。 「……」 不二裕太抚额，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大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话音刚落，面前的红发少年便闪电般地窜了过来，跳到了迹部面前，昂首挺胸, 指着龙马, 一脸的痛心疾首：「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迹部没作声，微微扬起下巴, 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的部员。 还没睡醒的慈郎多半是被宍户硬拉过来的，此时靠在更为高大的凤长太郎的肩膀上，半睁着眼睛。 要是以前，宍户铁定比向日更容易冲动上头，但或许是因为有过共同的十年后一日游，他觉得对龙马更多了一分亲切和熟悉, 似乎也更能理解——自认为地——迹部和龙马之间死敌不该有的「友好关系」。 他走上前来, 按住向日的肩膀, 然后说：「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是什么？」迹部问。 看他们这奇怪的表情, 肯定是从青学那边得知了什么吧。他暗暗思忖, 却也觉得不碍事，依然气定神闲。 「我听不二说，」忍足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要出柜。」 迹部：「……」 不二在哪里，他要去打他一顿。 他明明也知道真相！ 净会给人添乱，啧。 「冷静！」向日挥了下手臂，理所当然地说，「怎么可以轻易相信青学那帮人的说辞呢！——不过，我觉得你们确实不应该走得这么近。」 说着，他颇感悲愤地瞪了龙马一眼。 龙马看懂了他这个眼神——被她击败的耻辱，被淘汰的失落，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相当复杂，也难为他这双大眼睛里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了。 向日还没说完呢。 「瓜田李下，懂不懂！」他振振有词，「我们应该避嫌的。」 迹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强者与强者之间，除了比赛场上打得激烈，场下的关系并不会太差，有些私交还不错呢。哪有向日说得这么离谱，搞得要和国家之间的冷战一样。 第128页 就像他看手冢，虽然嘴上自信满满地说着要击溃对方，其实是很尊重这位对手的。 他这位部长的态度就很明显了：这孩子发什么神经呢，不用管。总之不是什么大事，龙马于是意会地点点头。 然后，她仰起头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来一场？」 瞬间，赶来的那几位冰帝正选都闭嘴收声了，紧张地盯着迹部看。 在街头网球场的初次相遇，大家还记得很清楚。当时也是龙马主动提出来的，那会儿，也许迹部还没把她放在眼里，让桦地招呼了一球，就草草了事。 只说是「回头在比赛里收拾你们」。 在那时，这还是一局充满气势的宣言，可现在嘛……冰帝和青学已经打过了，总体胜负不说，越前龙马是坐替补席的，大家都以为不会上场，直到单打三号的意味发生，才临时被叫上来。 一边是部长和部长的对决，另一边则是新人、未来队长的对决。 也不论胜负，他们俩并没有直接对决，而之后，冰帝又无法入围全国大赛，等来年迹部升入高中部…… 比赛场上没有机会，就只有场外了。 想都不必多想，迹部早已清楚龙马提议的用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也行，就陪你打一场。」 宍户愕然，左看看，又看看，似乎有点焦急：「现在吗？」 「可以。」迹部简短地说完，看向身侧后方的桦地，打算让他去找个临近的球场或者网球俱乐部。 「喂喂。」 这回，是裕太没忍住，抓住了龙马的手腕，努力给她挤眼睛示意，悄声道：「不是吧？你真的要和迹部前辈打？」 「嗯，我等很久了。」龙马认真地说。 好不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有资格和他一战了，怎么能错过？ 如今，她已经不急于向他人证明自己，但热衷于挑战强者，依旧是她的习惯罢了。 龙马顿了顿，又说：「如果是你，有机会难道不想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总觉得有点、嗯，」裕太皱了皱眉头，很是瞻前顾后地想了一会儿，「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吧。大赛的规则里面提到——」 参赛队员不能随意进行私下决斗。 不仅是比赛规则，很多网球部本身就是有规定的。 当然，不是说不能比赛，走过程序申请的练习赛都是被允许的，这种看上去和「约到小树林后面打一架」一样的私斗，很容易导致恶性事件的发生。 裕太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毕竟，在几个小时前，龙马也是很担心自己被他们套麻袋的…… 「没有关系吧？」她说，望着迹部。 迹部皮笑肉不笑：「没错，反正这规定只对参赛校队有效，不是么？」 言外之意，冰帝已经结束了比赛，私下里爱怎么来都可以了。 能够如愿以偿，龙马顿时喜形于色，兴致沖沖地去摸球拍。手伸到一半，还没碰到拉链呢，突然停住，然后她的脸慢慢地垮了下来。 身旁两人看得清楚，更目瞪口呆。 不愧是女孩子，心情变得真快。迹部一边想，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龙马抬眼，原本明亮的眸子死气沉沉的，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像个冰雕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稍缓，她停滞在半空的手臂放了下来，自己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蓦地收拢手指，喉咙里吐出僵硬的一句：「突然间，血崩了……」 我勒个大槽。 迹部：「……这么巧？」 裕太歪头：「啥？」 龙马瞪过来。 迹部闭上嘴，默默扭头。 …… 好不容易通过桦地的手机定位查到了迹部所在地，一群人急急地赶过来，又突然被迹部哄走，众人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 向日委屈巴巴：「他干嘛！」 「可能大姨爹来了。」忍足随口道。 「切……」众人纷纷唾弃。 不过好像并不是很意外，迹部这傢伙嘛，他们也很了解了，确实很有那么些时候，心血来潮要搞点什么。人家小孩的心情变得比伦敦的天气还快，迹部在英国住了几年，这方面怕是学得相当透彻。 反正有钱，想怎么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们能怎么样？只能由着这位部长折腾了呗。 一群人兴沖沖而来，只能败兴而去。 在回城的车上，向日抓着宍户的胳膊，向他抱怨个不停。 「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手冢！没想到他竟然对年纪小的更感兴趣吗……」 宍户差点没被他这话吓死，咳了半天，发现他好像只是在描述一种简单纯洁的关系，才缓过气来。 「你就别多瞎想了。」宍户摸摸下巴说，「他可是迹部啊，做什么肯定有数的。」 「也是。」向日一向，信服地点头，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去继续训练吗？」 这本来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因为受到打击，所以要反省，更勤奋、更进一步地加强训练才对……但眼下，被打了个岔，又发觉迹部还心情不错地在外面乱晃，一时间，承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好像也松了不少。 训练当然是要训练的，但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急，坦荡面对现实吧。 第129页 宍户嘆了口气。 突然向日又嗷了一声：「侑士呢？他人去哪里了？」 * 球馆外，裕太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非常茫然。 他瞥了一眼坐在花坛边，姿态依旧豪放潇洒的大少爷，还是决定问旁边坐得规规矩矩的桦地：「我们在干什么？」 「等。」桦地说。 「等什么？」 「等人。」 啊……无法和这人沟通啊！智慧机器人的话都比他多吧？！ 裕太烦躁极了，用力地揉了揉头发，反正他头发剪得短，不怕乱。 反观迹部，很放松地双腿敞着，就算背靠着未经修剪的杂乱灌木，也不影响他一身天然的贵公子气势。 他凝神望着一侧，可裕太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外头的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姿色绝佳的大美人路过，也没有什么充满吸引力的风景。 他不知道，迹部只是在发呆而已。 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令双方都措手不及。 「你难道自己不记得时间的吗？！」 「你不知道它不准的吗！」 「……」 「……」 显然，比赛是打不成了。 迹部感觉自己突然荣升保父，硬着头皮让桦地去附近的便利店购买了「日用品」之后，现在他们回到这场馆外，无所事事地等着龙马收拾好自己，从更衣间里出来了。 很尴尬。 但还好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 不然就更尴尬了…… 迹部终于收回目光，屈尊地搭理一下不二裕太：「喂，你和青学的人很熟吧。」 「当然——」裕太说到一半，警觉地坐直了，「干嘛？」 「待会你带那小鬼回去吧。」 「……哦。」他似懂非懂，想着对方可能是为安全考虑，没往深处想，「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今天要回家一趟。你急着走？」 迹部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不耐烦了，下定决心地猛然起身：「桦地，我们走。」 「是。」 桦地也噌地站起来，从台阶上下去。 裕太皱着眉头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说有急事，刚才怎么不说？在这里没头没脑地等了半天，眼看着龙马就快回来了，又突然要走？ 有钱人的心思真是摸不透啊…… 「喂！」裕太朝着两人吼了一句，「越前龙马呢？」 「厕所！」迹部提高声音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唔，拉肚子了吗…… 不二裕太陷入沉思：刚才他们是去买药了吧？ 难怪要让他留下，万一那小不点虚脱了，总要人照顾的。 * 换个衣服并不需要很麻烦。 但是…… 龙马沉默地，瞪着那条少女内裤上的……小熊与小粉花，陷入沉思。 迹部这是什么品位？ 应该，不是他挑的吧…… 这念头太过可怕，她打了个寒噤，甩甩头，抛下这些，速战速决。 出了隔间，她还在扭头扯着裤子看，确认没什么端倪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再一回头，对上一双平静的蓝眼睛。 「……啊。」 此时离ih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是双方都没有料到，此时还会有人在体育馆的厕所里逗留。 更正：女厕所。 「不好意思，走错了，绝对不是耍流氓。」对方客客气气地欠身，飞快调头。 龙马也二话不说，出了门就往反方向走，情绪太过激动，又觉得小腹涌出一股热流，这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离开通道以后，外面天色还很亮，龙马理了理刘海，打算回去找人，突然背后一声重重的咳嗽。 一道影子投在了路面上。 是冰帝的天才，忍足侑士。 龙马好奇地打量着他。对方也正充满兴致地研究她。 「找我有事？」她清了清嗓子，镇定地开口。 交过几面，但如果她没记错，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越过迹部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吧。 「嗯，有一点。」忍足颔首，「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正好脑海中浮现出来，就想来说几句罢了。」 「哦，你说。」 「别紧张。」忍足微微一笑，语气很礼貌的，笑容也很温和，只是龙马见多了不二、入江那般外表的人，心里不免会多几分警惕。 还有点小紧张。 「方才岳人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忍足不疾不徐道，「他们想法都很单纯的，没有什么深刻含义。」 「唔……」大概吧。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要说在意，应该是迹部的问题才对。 「不过，你知道迹部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么？」他话锋一转，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似乎也锐利了几分。 龙马微微歪头：「你们那个古武术的预备队员很厉害？」 所以被她击溃后大受打击，也引起了其他人对她的重视？ 「哦，那不是重点。」忍足轻巧地一概而过，「我也只是猜测，只不过，从我的角度看，还是很好理解的。」 「前辈可以说得再直接一点。」龙马提议。 这是她和不二虚与委蛇后的出来的经验，不然很容易被绕到什么陷阱上。 第130页 他也干脆，点点头，径直道：「嗯，可能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吧。」 「……？」 「迹部一年级的时候，从英国回来，一进学校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呢。」忍足回忆着，十分感慨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又看着龙马，继续说，「确实，跟你一样，又嚣张，又厉害，把网球部折腾了一番，从此打破了一年级在夏季大赛前只能捡球的规则。」 「……喔。」 原来除了青学以外，其他学校也是有这么顽固的传统思想的啊。 龙马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然后一愣：「英国？」 「听说，他小学时，也是在欧洲很有名气的。这不是和你很像么？」忍足笑。 龙马纠正他的观点：「我可没他那么夸张。」 「我看也差不多了。」忍足却说，「哎，这可能就是同类之间的互相吸引吧。」 不不，能互相吸引的不是异…… 好吧，他们确实是异性。 不过按忍足这个说法，迹部对她应该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吧？就像手冢对她一样，寄予了厚望——要成为青学的支柱。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只是热爱网球的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 可惜了，例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驾临…… 龙马纠结地皱起眉毛。 「其实，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呢。」忍足继续说，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和煦、温柔，「今天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的身体不舒服，确实也不能勉强——下次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叫上我当裁判？」 「……哈？」 就这样吗？ 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龙马老神在在地离开体育馆，远远地看到裕太朝自己挥了挥手。 他大概是等了有了一会儿，很快站了起来，但没有露出多少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拿出了前辈的气势，很关切地问：「没事了吧？看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 因为稍微失血过多了…… 「嗯，好很多了。」 「多注意下饮食吧。」裕太语重心长道，「你们下个周末还有比赛呢。你们部长不在，你可是重要战力了吧？」 「哦，那个时候肯定没事了。」 「嗯？」裕太疑惑，半信半疑地说，「好吧，你确定没事就行。」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车站就离得不远，裕太决定先把这病恹恹的小鬼先送回家，自己再回去也不迟。眼看着车站就在前面了，两人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各看各的。 裕太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龙马的目光正羡慕地从街边售卖机的玻璃门上转过去。 然后，在车站前，一排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大石面色发青。 不是说越前被冰帝的迹部带出去了吗？！ 鬼咧——这分明是在和不二的弟弟约会啊！ 这要如何向不二周助交代！ 第58章 不二：「……」 不二说：「谢谢你, 大石, 我听到了。」 听到了？！ 大石更加大惊失色。 不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抬眼去看对面走来的两人, 他们倒是若无其事、坦然得很。 不二裕太惊讶之余还有些高兴, 朝他们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哥，你们怎么都在？」 「集体活动, 出来放松一下。」这位好哥哥和颜悦色地说着，要知道，体育社团到体育馆附近进行「集体活动」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很快, 他又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来, 「裕太你呢？怎么会和……我们部里的小朋友在一起？」 「啊，这个说来很巧。」裕太一边说, 一边回头看了看龙马，「没想到越前也喜欢看篮球比赛呢！我发现我们真是越来越投缘了！唉，以前我想叫你一起来看，老哥你总是说没兴趣……」 不二：「……」 笑容渐渐消失。 龙马在后头瞧着这位学长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直觉不太对劲，心想是不是他这粗神经的弟弟说错了什么话, 导致他产生了什么误会。 可是, 能有什么误会呢？ 一时间, 她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接着便看到桃城几人纷纷松一口气。 「原来只是约出来看球赛啊！误会大了！」 「我就说, 」菊丸揉了揉僵硬的面颊，「小不点一看就是恋爱绝缘体好嘛！」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不二的弟弟……」干还在对着自己的记事本苦苦思索，「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龙马：「……」 你们到底误会了什么啊！ 大石长舒一口气，抬手拍在了龙马的肩膀上。 「总之，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她一头雾水。 「咳咳，知道你是从美国回来的，思想开放嘛，」桃城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试图委婉表达，「大石前辈肯定是担心你误入歧途！」 大石张口结舌：「不，也不是啦。」 「不管怎么说，你差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桃城语重心长道，「以后别随便把什么事都叫『约会』好不好，男生和男生之间——」 呃。 话说到一半，他也卡壳了。 男生和男生之间就不能这样那样吗？才刚说越前是归国人士，思想开放呢……不行，不能给后辈带来歧视基佬的榜样啊。 第131页 桃城被自己说服了，硬生生地剎车，改口道：「纯洁的友谊之间嘛，不要说得太暧昧了，会让人误会的。嗯！」 「什么暧昧不暧昧的？」裕太追问。 「咳咳！咳！」 接着就是一片此起彼伏、欲盖弥彰的咳嗽声。 「当然了，如果越前你真的对——」桃城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看脸色十分纠结。 龙马秒懂，一本正经地打消了他的顾虑：「放心，阿桃前辈，我绝对不是给佬。」 话刚说出口，她又感觉到不二意味深长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打转了，挺直腰，依然毫无惧色。 反正她没说错。 假扮成男生打球是一回事，难道还要假装喜欢女生？不了不了，何苦为难自己。 龙马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谈恋爱？她对这事并没有什么想法，但耐不住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八卦呀！别说社团里的前辈或是班上的同学了，就算是她自己遇到，可能也会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的，怪不了别人。 问题来了，她是女生，和别的女生相处起来自然心态正常，可放在别人眼里就是「有八卦可寻」。反过来，在男生堆里混久了的她也不是很介意，可知道她秘密的人会在意啊！ 误会也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 龙马只纠结了不到两秒钟，果断抛之于脑后。 别人怎么想，管她什么事？ 不二对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了过去，似乎更想和裕太聊一聊关于「网球之外的兴趣」问题，趁这机会，龙马从两人身边熘了过去，往车站牌挪了几步。 「部长，」她主动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吃了吗？」 「……」这是哪门子的问候啊。 还好手冢不是纠结的人，闻言，四平八稳地答道：「还没。刚才大家太激动了，一直没顾得上。」 啊，哦。 龙马记起来了，关于和迹部约会的事，为了合理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参加网球部的保龄球活动」，自己是和桃城提过一两句的。 那时候她睡得迷糊，是不是直接说了「约会」两个字？糟糕……可想而知，前辈们内心会有多卧槽了。 来不及找时光机了，总之先想办法转移话题吧。 于是，龙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嗯，我也饿了。」 手冢微微侧过脸来看着她，神情淡淡的，目光也很平静、内敛，还带了几分疑惑似的：「迹部只是来看了一场ih淘汰赛？」 其他人大概可以糊弄一下，忘掉这么一茬，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没法糊弄过去的。 可是……迹部的想法？这位大爷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想，龙马也不清楚啊。 她愣了愣，说：「好像是吧。」 甚至她也以为迹部会顺势邀请一起去吃午饭的，上次和不二遇到冰帝那一伙人的时候，他不就是那副作风吗？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跑了…… 不，不对。 也不止「看球赛」。 龙马心念一动，回想起比赛时他们几人的交谈，隐隐有所察觉，对方恐怕还有别的用意。是什么呢？ 接着，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忍足的声音。 那位冰帝的天才显然也是个聪明人，看问题直接看本质。总结他那番话的核心意思，就是，迹部好像……很看好她的未来发展？ 「唔，看比赛的时候，他好像提到了『zone』还是什么的境界。」龙马回忆着说，「短时间内提高一个选手的综合素质，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但总觉得像是嗑药磕嗨了——在体坛，从来不缺乏试图挑战禁忌的人——对此，她是半信半疑的。 「zone？」手冢一顿，清冷的眼神终于有所波动，「你是说，无我境界？」 很好，在英文名之后，还有一个更加高大上的名字了。 龙马好奇地歪头，手冢则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原来他和你说了这些。」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们本来是要打一场的。」 这话也没让手冢有多意外，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可是我来例假了。」她充满遗憾、不无怨念地嘆了口气。 「……」 「不会影响关东大赛的。」龙马觎着部长大人的表情，立刻补充。 手冢当然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然而他面上没显露半分，看了看手錶，又看向离站牌几米外的青学众人。 看着时间还早，大家正商量着去哪里解决一顿，再去打保龄球也来得及。不过—— 「既然如此，你下午就回去休息吧。」他说。 「哦。」 手冢继续说：「我送你回去。」 被哥哥嘘寒问暖了一阵后，裕太早就忘掉了自己原来的使命，被几个人热情地邀请，顿时也有些跃跃欲试：保龄球啊，这个他也会啊，总不会还是输给老哥了吧？ 「那就一起吧。」桃城爽快地一挥手，招呼道，「龙崎教练走了，我们正好差一个人呢！」 「走走，先去吃东西啦，都快饿死了。」菊丸催促。 「附近那家m记如何？」大石徵询意见。 「没问题。」桃城心想自己和龙马平常回家晚了，都会去快餐店吃一顿，就是不知道部长是不是愿意和他们一起—— 第132页 他扭过头，正看到手冢低头和龙马说了些什么，接着便站直身，朝他们走来。龙马则慢吞吞地跟在他后边。 目光交汇之际，裕太猛地捶了下手心，想起正事，不由啊了一声：「越前，你还好吧？」 嗯？ 众人一听，目光齐齐转过来，面露关心。 「他好像吃坏肚子了，不太舒服，我刚才正想陪他回去呢。」裕太解释一番，大家又哦哦地点头。 大石仔细打量一番，发觉龙马的脸色是比平常苍白一些，显得无精打采的，顿时神色一凛，有些自责。这小不点是个多爱逞强的人，他们还不知道么？而自己身为网球部的副部长，早应该注意到这些的，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早恋」上，真是杞人忧天…… 叮咚—— 公交车到站。这时手冢再提出送身体虚弱的小后辈回家，就显得无比正常自然。 裕太看着两人依次上了车，收回目光时，无意间又看到了一旁哥哥过于高深莫测的表情：「……哥？」 不二只是稍微分了神，随即回头微笑：「有点意外而已。」 「意外什么？」裕太顺口问。 不二却摇摇头，似是感慨无比：「我本以为，今天会很热闹的。」 「哦，是啊。」裕太转念一想，非常贊同地点头，「如果你们来早一些，和冰帝那帮人撞上，可就更热闹了。」 「是啊。」他嘆道，微微歪头，望着远去的公交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还想着……」 「哈？」裕太虽然听不明白，但隐约觉得那背后的含义有点可怕，不由后退一步，心生敬畏。 「是不是因为我总是不够主动呢？」不二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在反省着什么。 「确实是。」不料，裕太很果断地点头。 「嗯？」他微微诧异，抬眼看向自家弟弟。 「我觉得老哥你啊，确实太被动了。做什么事情都是。」裕太一脸严肃地，话语里还有点指责埋怨的意味，「永远都那么散漫、随意，一点都不认真。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天才，我却……」 怎么努力都赶不上。 让人很不甘心。 「但是，总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吧？」他顿了顿，忍不住又说，认真地看着他的天才哥哥，「那时候你会认真起来么？」 第59章 上了车, 找了后排的座位坐下, 龙马不由舒了口气，微微抬头后仰靠在椅背上, 让身体放松下来。 她自己对生理常识一知半解, 但家里有个姐姐，防患于未然地给她的包里塞了一瓶止痛药。然而各人体质不同，龙马没遇上生理痛, 只是感觉手脚有些虚软，使不上力气，只能静坐体验这躲不过去的掉血debuff。 幸村送她的暖水袋或许会更有用一些，可惜她嫌碍事, 不知道扔在家里的哪个角落了。 坐着无聊, 又睡不着，龙马拿出手机来, 正好点开学校论坛。 周末的论坛里很是热闹，各种八卦、小道消息满天飞。她随意地扫了几眼，就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 比如剑道部的那位八神部长，他率领的队伍在淘汰赛中输给了立海大——可能是个不怎么意外的结果，他倒是不气馁，跑来发帖说要给网球部打气, 希望他们代表青学在关东大赛中狠狠地击败立海大, 引来了无数的声援和支持。 有人说, 可惜手冢部长受伤了, 马上要离校治疗手伤, 没了手冢，网球部前途堪忧啊！ 有人回帖，这你就不懂了吧，立海大的那位部长也生病住院了，听说很严重，还要做手术呢。这分明是和青学旗鼓相当的对手呀！ 「难怪他一直缺席，原来是病了啊。」 「可是……」有人弱弱指出，「就算立海大的部长不在，他们还是很厉害啊。目前战绩可是全胜！」 于是又是一通七嘴八舌的讨论和分析，对两边实力做出种种评估，最后不得不承认，好像是立海大的厉害「一点点」…… 龙马看得嘆为观止。他们这信息搜集能力恐怕不比干学长弱，连别人部长重病住院的事情都打探出来了。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没有秘密的。 不过，既然是无法上场的对手，就算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龙马也不是很感兴趣了，切出去继续乱逛。 不知道哪个好事者经过保龄球馆，偷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一个非常吸引眼球的帖子：网球部正选的日常！想知道如何快速提高网球实力吗？ 她点进去一愣，不是想像中激烈角逐的场景，而是…… 数分钟前告别时精神抖擞的前辈们，此时此刻精疲力竭、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包括以耐力惊人闻名的海堂，从来优雅得比偶像还要有偶像包袱的不二，以及莫名被牵扯进来的裕太同学……只剩下一个没拿球拍的河村前辈趴在椅子后面瑟瑟发抖，像是恐怖片或是凶杀案里留的目击幸存者，脸色相当糟糕，怕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这是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训练？ 随后，龙马敏锐地发现，旁边隐蔽的角落里，有一个摔碎的玻璃杯，以及一滩诡异得可疑的红色液体。 ——破案了，是干的锅。 看来，在一雪前耻回到正选席位后，这位前辈还是没有放弃用他的蔬菜汁报复社会的念头，还在日以继日地研发新产品…… 第133页 得是怎样的发明才能把不二前辈也给放倒啊？！ 龙马悄悄地、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还好她提前撤了，这个生理期来得太及时了。 手冢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大对劲，余光一瞥，正看到帖子里被放大的图片，镜片光一闪，若有所思。 「不二好像很怕酸的东西。」他开口。 咦？ 龙马抬头，惊讶无比，这位还会有不爱吃的食物？看不二那副视芥末如命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味觉比寻常人要强大很多呢。 没想到，一物降一物，果然是世间永不变的道理。 「部长怎么知道的？」她问。 「原本只是猜测而已。」手冢一脸云淡风轻，说了一个细节——「学校夏季食堂里为了避暑供应的酸梅汁，他从来没有碰过。」 …… 到站，下车。 龙马还沉浸在思绪中难以自拔。都说青学网球部有几个怪物，原来不止可怕在网球场上，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啊。难怪，提起部长的时候，就连不二也会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突然她有些怀疑，等手冢去了九州，大石作为代理部长，能够治得住这些人吗？ * 咔哒。楼下传来轻微的开关门的声响。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了，入江奏多端着茶壶进来，看龙马抱着卡鲁宾趴在床上蔫蔫的样子，笑着问：「热水袋要吗？」 卡鲁宾的尾巴懒洋洋地蜷曲着，偶尔摆动几下，贴着她的胳膊，暖呼呼的，已然是一个大型暖水袋。 于是入江也不多言，把水放到了书桌上，又说：「回来的时候，在外面遇到了你们部长。」 「唔？」 龙马一愣，她回到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入江却说他在门外遇到……她翻身坐起，把被子一卷，抬起头问：「你们没打球吧？」 「嗯？」入江歪头，笑眯眯地。 「他手臂受伤了，很严重。」她严肃地解释。 「哦，看出来了。」入江点点头，轻快地说，「放心，我只是和他聊了一会儿。是个好孩子呢。」 龙马：「……」 「孩子」这样的描述真是让人虎躯一震。 不过，手冢再怎么成熟，也只有十四岁，在他们高中生的眼里，可能国中生也就和国小的熊孩子没什么差别吧？ 看着龙马警觉的眼神，入江奏多从容地一笑。 「他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国中生。」他看穿了她的想法似地接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打消了她的顾虑，「因为你在网球部，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关心一下，是不是？」 龙马依然狐疑地看着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部长和不二前辈送我回家的时候，难道你们没有在后院的球场……」 「咳，热身而已。」他摆摆手，「我心里有数的。」 好的吧。于是，她姑且放下这一茬，出于好奇追问：「你们说了什么？」 「当然是龙马你的发展啊。」入江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你们部长离开，不就是把青学交到你手上了吗？」 龙马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代理部长是大石前辈啊。」 「不，那不一样。」他不疾不徐道，「我说的是，身为青学的王牌，应当肩负起来的责任。」 按理说，突然被人这么看重，龙马应该是感到高兴的。 当然，她自己是不畏惧什么压力的，但每每都会有人觉得，她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万一承受不住那就是毁了前途，或者直接认为不堪大任云云。 她等着对方的下文。 「和冰帝的一战，只是一个开始。」入江说，「你们真正的对手，还在后面等着。你也是清楚的，不是吗？」 「嗯……」龙马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保持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战胜立海大的。」他又说，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这个她也意识到了，继续点头。 「所以，这之后的比赛，你有什么想法？」入江反问。 有什么想法？ 龙马懵了一会儿，想了又想，回道：「继续……努力？」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但入江看起来很满意，点点头：「看来你也有数，那我就放心啦。这两天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说。」 说完，他帮她盖好被角，飘然离开。 留下来的茶壶还放在桌上，散发着热气。龙马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爬下床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啪，门又开了。 入江探头，还是笑吟吟的：「对了，和也在给你做红豆饭，待会记得下来吃。」 「红、红豆饭？」 「这是一种习俗吧。」他托腮。 「……」 这种习俗没有才比较好吧。 龙马艰难地接受了哥哥们的好意，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时，又听到前院的门铃声，接着德川说有人来找她。 这回是大石前辈。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龙马飞快地整理了下衣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大石也进来了，礼貌地跟德川道了谢，然后转向她。 「身体还好吧？」他关心地打量一番。 「嗯……好多了。」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踌躇地，提出，「我们到外边走走？昨天比赛之后我就想和你谈一谈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第134页 后院很大，寺庙里现在没人，正适合谈事情。 ——如果是她想像的那样的话。 起先，龙马以为大石去了一趟十年后的世界，发现了什么秘密，看他回来后一副忧心忡忡、神情复杂的样子，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也觉得心慌。 可是若是知道了她是女孩子，那多半也能猜到她所谓的「拉肚子」是怎么回事吧？ 他现在这副表情，又不像是猜出来了…… 那还会是什么事情呢？ 大石脚步缓了下来，望着不远处藏在树丛后的钟，微微嘆了口气。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大概是被蔬菜汁祸害得不浅，让龙马也不由得担忧地问了一句：「前辈你也没事吧？」 「没有没有。」大石一愣，干笑，「都怪阿干，搞出什么青醋，把我们都吓得够呛……」 果然如此。 龙马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大石咳了咳，决定直奔主旨：「那么，越前，我就直说了——」 「我觉得，我们这个世界可能有点问题。」 龙马：「……哈？」 第60章 60. 「这个世界, 可能不像我原本以为的那么科学。」大石思虑再三, 终于说了出来。 「……」你才发现吗？ 龙马倒是很淡定，点了点头。 在听到「十年后火箭筒」这个概念就应该知道了, 更别提他们还是真正地在未来的时代里转悠了一圈。 科学？忘了吧。面对现实才是最紧要的。 「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十年后发现了什么。」大石的神情更加焦虑、凝重了。似乎有些不忍, 他撇开了目光，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才道, 「我也犹豫过，要不要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既然和你有关，我想还是不能对你隐瞒，越前。」 他忧郁的目光又回到了龙马身上。 这回她是真的有些懵了, 谨慎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于是大石从头开始说：「当我反应过来我在十年后的世界, 而不是做梦的时候，第一反应是——」 想起来了, 菊丸前辈说的是买彩票对吧。 「说来有些惭愧，」大石一边说，一边苦笑着摇摇头，「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昨天那场比赛的结果如何。明知道不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没想到……」 「难道输了？」龙马脱口而出。 「不是，」大石又慢慢地摇头, 「我查到了当年——呃, 也就是现在这一届的比赛资料, 可胜负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重要的是, 我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龙马猛地睁大了眼睛。 「包括出场纪录，报名登记，全部都是这样。」大石沉重地说，「除此之外，我还想去看看青学的往届学生名单，但是没来得及……」 跟她有关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不，这应该是不可能的。龙马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据十年后大石前辈的说法，以及迹部看到的报刊，她应该还在职业网坛上活跃着——大石待的时间很短，没来得及去看新闻，不然应该也会发现的。 难道，是有人帮自己清理了这些东西？为了能够让她以女子网球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职业比赛，又不会影响到青学？ 但是，纸质记录可以磨灭，人的记忆呢？如今这么多人在看他们的比赛，怎么可能会…… 她想不通，紧紧地皱起眉头，缄口不言。 大石有些难过地嘆了口气，以为她被吓到了：「所以，我猜，在十年后，或者是这十年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一定是坏事。」龙马抬起头，慢慢道，「我见到了未来的大石前辈。」 「啊？是吗？」他听了，不由精神一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大家都很好。」 「嗯……那就好。」大石沉吟片刻，轻轻舒了口气，说，「虽然我是有些担心，不过，与其操心未知的未来，还是眼前的比赛更需要重视。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也是怕扰乱你的心情……你还好吧？」 她点点头。 「看来他们说的没错，」大石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地一笑，「越前，你已经很可靠了。」 * 「听说，手冢去九州了？」 坐在窗前的少年看似不经意地提起，龙马动作一顿，嗯了一声，然后把花束插到瓶子里。 「谢谢你来看我。」幸村将手中的书放下，侧头看过来，「看你的心情不错，你们青学的比赛应该很顺利吧？我也听朋友说了哦。」 「也没什么，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她说。 这话不假，伦子托龙马去药房买点胃药，来到这边时，她突然想到在这住院的幸村，对他口中有夺冠实力的网球部也隐隐有所猜测，就买了束花来住院部了。 「嗯，我知道。」他笑容不减，眉眼弯弯，「一个人在医院里很无聊的，有人过来和我说说话就很好了。」 这人好像挺乐观的。 龙马打量着他的神情，心想这对病人来说也是好事，又顺着幸村的目光看到了墙边挂着的日历。 下个周末被用红笔圈了起来，写着「决赛」，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手术。 不仅如此，在前一个周六那一格，还标着一个「关东大赛」，本周末也同样画了红圈，只是没做文字记号而已。 第135页 在关东赛区，有闯入决赛实力、并且对此有着绝对信心，有限的范围里，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 龙马定定地看了日历一会儿，将视线收回。 「怎么了吗？」幸村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没有怎么犹豫，干干脆脆地开口，径直道：「幸村前辈，你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吧？」 「嗯？是。」幸村一怔，微微地笑了起来，「你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吗？」 「嗯……」龙马顿了顿，又说，「之前也听说过一点。」 刚看到论坛里的传闻时，她还没把它联繫在一起，但现在回过头来一看，不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再说幸村，从头到尾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因为两人不太熟，龙马没有多问罢了。 「很遗憾我不能上场。」幸村从容不迫地说，「不然，我倒是很想看看青学今年的表现呢。」 「喔，与有荣焉。」她随口道。 「看来我们註定不能站在同一个立场了。」也许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口吻让幸村笑了起来，「说起来，一直到现在，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呃。」 龙马微微一愣，心里迟疑起来。 幸村的队友应该经常来看他，那是不是也会提到自己的名字？会吗？ 不想说吗？幸村眨了眨眼睛，便也没再追问，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朋友今天晚点会来看我，你要不要留下来认识一下？」 不，这个绝对不行。 龙马坚定地摇头，大概又被对方当做是害羞了，给她递了水杯，自顾自地说：「也是，偷偷接触未来的对手，你是不想让男朋友知道吧？」 她差点被白开水呛到，飞快而坚决地解释：「我没有男朋友。」 「哦？手冢君不是吗？」幸村稍稍扬起眉毛，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 「……不是。」龙马呆滞地回答。 幸村神色微动，点点头：「那就是我误会了，真不好意思。」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误会啊！ 龙马眉毛拧了起来，纠结死了，想问问他的逻辑，但又觉得问不出口，憋了一口气在心里，有点方。 「别急，慢慢喝。」幸村察言观色，一边说，一边温柔地帮她拍后背，「吓到你了吗？毕竟，我之前也觉得奇怪呢，毕竟，是手冢那样的人呢……」 是吧。 龙马也深以为然。 像部长那样的高岭之花，会有女朋友吗？……当然，男朋友也不太可能。 幸村自己也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转着，吹着白气：「这么说，你还单身咯？」 「……」 龙马没吭声，他就当她默认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可能不得不提前送客了。」 嗯？ 龙马歪头，却见他转向窗外，老神在在道：「我社团里的队友来了。」 龙马从善如流地起身，微微欠身。 「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飞快地跨出病房，拉上门前，听到幸村柔和地跟她道别：「下次见。」 下次见……下次见，就是赛场上的时候了吧？ 幸村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虽然目前还不太明朗，但他也不急着那么快去想清楚。 没多久，敲门声再度响起，值班的护士领着几个熟客进来了。 门窗都是经常关闭的状态，窗帘虽然拉起来了，房间里依然是灰濛濛的。一进门，切原就不由皱起了鼻子，苦着脸感慨：「好闷啊，部长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确实如此，幸村也这么觉得，可惜临近手术，身体状况也不太允许了。他微微一嘆，安慰后辈道：「没事，也就这么几天了。」 「所以你们要多来看看朋友啊。」护士将窗帘捲起挂在钩子上后，回头明朗地一笑，「不过，你们的幸村部长也不是那么寂寞的哦。」 真田不明所以，看了看她，又看向幸村：「意思是——」 「住院部的小孩们经常来陪我玩。」幸村笑了笑，提醒道，「麻烦户田小姐了，那边的花瓶可以继续留着。」 「哦，已经换过水了吗？」户田便放下花瓶，又笑着对几个人道，「还不止如此，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来看精市呢，结果刚才被你们赶走了。」 「女孩子？！」 他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 「部长有女朋友了吗？」切原脱口而出，「在东京？」 不是女朋友…… 幸村是想解释的，但很快被队友们的七嘴八舌搅和了。 「这种事都瞒着我们，太夸张了吧。」 「是学校里的吗？还是其他学校的？」 「应该是在东京读书吧，不然我们以前应该也会发现的。」 「哇，部长真是厉害哦……」 幸村：「……」 算了。看他们这么兴奋的样子，解释也是徒劳的，姑且就这么误会着吧。 这么想好以后，他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没露出半点端倪。 一旁真田皱着眉，打量他片刻，也不确定这所谓女朋友的说法是真是假，只是出于关心，提醒了一句：「你现在还是不要太分心比较好。」 「怎么？」幸村询问。 第136页 真田于是冷哼一声，斜着看了一眼切原：「那小子对外校的女孩一见钟情了，现在练习的时候都念叨个没完。」 「这样吗？」幸村很是意外，也看向切原，「这不应该啊，赤也的注意力一向是很集中的，你和莲二也没管着？」 要是发生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过问幸村，真田早就把人教训了。但是看他皱着眉、神色不渝的样子，好像又另有隐情。 他好奇地对上切原的目光，后者唰地一下耳朵就红了。 「没、没有这回事啦！我很认真的！」 柳轻咳一声：「也没有影响训练，只是让人有些在意……」 倒不如说，知道心仪的对象是未来的对手后，这傢伙兴奋过头了，虽说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总是精力旺盛，但按原本他们的安排，已经充分考虑了切原的体力与精神力的问题，就怕他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能让你们在意，看来是人的问题了。」幸村若有所思，眸光一闪，道，「怎么，她是哪个名校的学生么？」 能让切原赤也注意到的人，多半和网球、网球场有关，那么就是未来对手之一了？ 「你也猜到了。」真田无奈，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现在他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打爆对手，所谓过犹不及——」 说到这里，真田不贊同地拧紧眉毛，摇了摇头。 「嗯，不愧是幸村部长啊。」缩在后头的仁王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柜上，一本正经道，「不过我倒觉得，可能是因为有人吃醋了呢？」 幸村：「……啊？」 他扬起眉毛，顿时更感兴趣了。 在部长大人兴致盎然的打量下，随着真田表情逐渐僵硬，另外几人面色发青，互相看了一眼，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不，还是有人敢的。 丸井文太举手：「这个嘛，我和仁王开学前，看到真田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他非说不是他女朋友……」 「……然后发现是同一个人？」幸村不动声色扫视一圈。 柳缓缓点头。 真田干巴巴地：「没有那回事。」 「不用解释了。」幸村善解人意地笑，「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不是真的。我还不了解你吗，真田？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了。」 「……」 真田微微舒一口气。 果然是幸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没想到，他下一句紧跟着：「肯定是还没追上，是吧。」 真田：「……」 众人：「……」 切原笑容渐渐消失，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猛地扭头：「靠，不是吧！——副部长？！」 真田哑口无言。 此时，他倒是想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逼退后辈的满腔幽怨，但有着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分子的撺掇，恐怕是没有用的。 幸村笑意加深，火上浇油：「别难过，像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我也还没追上。大家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呢。」 「……」 真田副部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众昏厥。 第61章 61. 在生理期头两天的不适之后, 龙马很快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之中。 手冢离开网球部后, 大石这个代理副部长刚开始还有点神经质，看到大家都相当省心可靠的一面, 也渐渐缓了过来, 露出了往常的笑容。 咚咚。 浴室的门外，有人敲了两下。 龙马扭头，接着听到不二柔和的嗓音响了起来：「用好了吗？」 「门没锁。」她答道, 一边将花洒关小。 外面一怔，接着拧开门把走进来：「抱歉，我刚才把姐姐给的护身符落在篮子里了……」 不二说着，看到了换好干净衣服的龙马一手拎着花洒, 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略一迟疑，歪头问：「你这是在？」 只是为了把血沖干净, 不想弄得跟凶杀现场一样。 龙马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 不二打量着她，刚洗完的头发还是湿的，发尾包裹在肩上的毛巾里，隔着尚未散去水汽的，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显得有些湿漉漉的。 他不由干咳一声，顺势提议：「要回去了吗, 一起？」 「好啊。」龙马应道, 一把将毛巾扯下来, 往头上一裹, 用力地揉了揉。 走出公共浴室, 龙马将湿毛巾也塞进了换洗用的袋子里，塞进球包里。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不急。」不二停下脚步说，「晚上风大，你还是先把头发吹干了吧。」 「麻烦……」她嘟囔着，随手把搭在前面遮挡视线的一绺湿发撇到一边。 「这周末还有两场比赛呢。」不二隐晦地提醒着，「你现在这个状况，要是感冒了，还想上场吗？」 这周末是四强和半决赛，也至关重要，不仅仅决定了是否能拿到通往全国大赛的门票——比起更遥远的全国大赛，眼前的关东大赛冠军可更有诱惑力。 青学在初赛的消耗有点大。手冢直接去九州休养了不说，和桦地血拼的河村手伤也还未痊癒，如果连她都生病了，那五场比赛的名额都凑不满。 当然，她也不想缺席任何一场比赛。 「知道了。」龙马应道，撑起膝盖站直身，调头去找吹风筒。 第137页 不二的确不急着走，劝说成功后便在一旁长椅上坐下，拣了一本小说看。 部活室窗外的天空被夕阳渲染成一片惊艷的橙红色，照在他身上，将那头柔软的棕色短发也染了一层光晕似的。如果被外头的女生看见了，一定又会惹来尖叫的。 白衬衣黑外套，大家心目中校园王子的标配呀。 呜嗡嗡的声音响了半天，终于停下。龙马拔掉插头，问他：「不二前辈有钥匙吗？」 「嗯。」不二闻声抬头，颔首道，「手冢把他的钥匙给我了。」 「哦……」她点点头，又有点不大高兴，「我还以为他会给我呢。」 刚进入社团的时候，大石就说了，部活室的两把钥匙由他俩保管。 一个通常来得最早，包揽了开门的活儿，另一个走得晚，就负责锁门——以往，一般情况是这样的，除非部员们有特殊情况，会把钥匙留出来。 龙马来了以后，就打破了最晚走的记录——当然是为了方便用浴室。两相比较，大石那边比较好隐瞒，可他又是负责早上开门的，向他借钥匙，第二天就要起早，这对龙马来说太艰难了。 后来，手冢发现了她的秘密，问题迎刃而解：他走之前留下钥匙，等第二天龙马晨锻的时候再还回去，完美。 现在么…… 龙马抬头，对上不二的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作为前辈的那位莞尔一笑：「反正我也是知情者，不是吗？」 「但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龙马也不纠结，坦白道：「不二前辈不像是社团训练会留到最晚的那一类人啊。」 「嗯？」他歪头，好像有些惊讶，或者不解。 龙马停顿了一下，觉得刚才那个说法可能有点歧义，想了想：「因为你总是游刃有余，很轻松的样子……」 「是么？」不二轻声说，笑意却淡了很多。 「唔，」她含含糊糊地，「你不是天才嘛。」 「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对方纠正，「更何况，在你面前，谁又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天才呢？」 说到后面，他的唇角又抿了起来，露出一抹笑意，被昏黄的光线照着，格外柔和。 看他没生气，龙马便放心了：「总之，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嗯，所以……我在反思。」不二缓缓点头，「为了关东大赛，大家都在全力以赴，我又怎么能落下呢，对吧。」 他说得郑重其事，没有往日开玩笑的意味。龙马基本上信了，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喔，这样啊。」 被称为天才的人，的确是有那么些资本的。 龙马对此也不否认。 不二的能力，她也见识过了，暗暗期盼着有一日能够再次认真地较量一场，这样的人不管是作为队友还是对手，如果能更上一层楼……想想都觉得很刺激。 于是，她问：「要陪练吗？」 刚从部活室出来，网球场已经清空了，四周安静得很，不二却好像有些走神，慢半拍地：「嗯？」 他偏头看着她，后知后觉地：「你想和我打一场？」 这么说着，不二又笑了起来。 这就是接受的意思了。 龙马点点头：「我随时可以奉陪。」 「过两天吧。等你状态好的时候。」不二意有所指，听得她撇了撇嘴。 「现在也很好。」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顿了顿，「最近干不是给你的体能训练加强了吗？还有社团里的日常任务量。你想认真和我打一场的话，总不会觉得很容易吧？」 这倒是。 她想着，点头：「好吧。」 「为了不影响周末的比赛，晚一点吧。」不二说，「如果能进决赛，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对青学的晋级信心十足。 至于晋级后的决赛，那好像变成了另一种高度的较量，对手也是最高等级的boss，可以放在「更晚一点再说」了。 轻松地达成了共识，龙马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主动提议：「去吃点东西？」 「快餐？不过现在不方便喝冷饮吧？」不二看了看她，含着笑意，「再往前走走，我听班上同学说，有一家很受欢迎的咖啡屋呢，进去坐坐吧。」 他指的方向不是很远，龙马欣然点头。 咖啡屋在靠近商业街的位置，走近了，身边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雀跃的女孩子们，好像和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年龄范围，下至扎着小辫子的小学生，上至大学的成熟小姐姐们。 「新来的小哥哥超帅呢！」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只言片语很自然地票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小织你喜欢哪个类型啊？」 「当然是熟男啦，成熟系的！」 「哎呀，我觉得还是嘴甜温柔的男孩子更帅气啦。」 …… 听起来不像是去逛街，倒更像是在玩乙女游戏。 龙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伸出食指戳了错前辈的胳膊：「同学推荐的？」 「是女生。」不二虽然也有些迟疑，依然面不改色地，「这么说来，我姐姐好像也提到过一点……原来是同一家店吗？」 他自己说着，也有些惊讶的样子。 龙马半信半疑：「你真的没来过？」 第138页 「没有。」他摇头，然后扬起下巴示意，「喏，就在那边了。」 龙马顺着看过去，是在十字路口的街拐角处，露出半个招牌。上面是粉蓝色的圈圈字体，写的好像是俳句，充满了文艺风。 除了成群结队的女孩子，也有不少情侣，和明显是同一个社团里混搭的学生们。龙马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像上次不二推荐那家——括弧，只，反括弧——深受女性青睐的那样，这次的咖啡屋至少面向的是全员。 「唔，听他们推荐，这家的咖啡拉花手艺很不错，可以给服务生提要求。还有手工冰激凌——哦，这个就算了。」不二停在店门外，粗略地扫过门口的招牌，说得相当干脆利落。 龙马已经先一步推门而入，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声音，以及门口招待女生甜美的问候，她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坐在窗边花架下的少年。 他闭着眼，搁在大腿上的萨克斯在他手中奏响，温柔绵长的乐声萦绕在店内，与风铃细碎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别有一番味道。 「……啊。」 龙马脚下一绊。 这位影帝哥哥开始来祸害外面的无知少年少女了吗！ 「咦，那不是——奏多哥么？」不二后一步跨进来，也讶异地睁开了眼睛，显然对曾经的那一次拜访印象深刻。 龙马侧目：还叫上哥了？这么亲昵？ 「你哥哥在这里打工，你不知道吗？」不二把之前她问过同样的问题抛了回来。 「真不知道。」她诚实摇头，「我只听说他们找了一家兼职，但具体信息没跟我说。」 「嗯，哥哥也是有秘密的。」不二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走到柜檯前，龙马的表情愈发深沉。 这个穿着围裙在招待女孩子们的「小哥哥」，不就是德川和也吗！真让人想不到，以他那张冷淡的脸，居然也能这么吸引异性。 「我明白了。」不二若有所思，突然勾唇一笑，「这就是她们所说的『不同类型』啊。」 龙马：「……」 好像还真是。 然而她有点无法直视。 「下一位。」德川和也凭藉坚定的冷酷顶住了几个大学生的调戏，看向排队的后方，然后也是一怔。 「……哥哥。」 两人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龙马张口就道。 德川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你……怎么回来这里？」他十分艰难地调动语言能力，但是声音隐约有些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岂止是不平静，简直是惊涛骇浪好吗？ 龙马什么时候亲口叫过「哥哥」？ 一直是未签约的扭蛋，她对此好像有着什么情结一般，平常只是很含蓄地用着普通的敬语——就和在外边对着学校、工作中的前辈一样，没什么区别。 不需要特别装腔作势的「尼酱」，也足够令人心一颤。 「……龙马。」德川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这位哥哥好像有点紧张。 不二发觉了，笑容很自然，主动打破沉默：「有什么推荐的典型吗？女孩子喜欢的。」 他俩穿着学校的制服，开口却是想要女孩子爱吃的菜单，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奇怪，但德川却不会有什么疑惑。 不二一出声，他顿时就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很多选择。」 说着，德川将手边的一张手绘菜单递了过来。 「你来看。」不二只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径直交给了龙马，一副听凭她选择的态度。 然而龙马也没心情仔细看，老神在在地，目光四处乱飘：「随便吧。」 德川无奈，以这些天接待顾客的经验，想了想，试探着问：「马卡龙？」 「可以。」她点头，但显然没听进去。 拿了点单，龙马跟着不二后面找座位，才猛地问了一句：「马卡龙？」 这充满疑惑的语气，令不二愣了一下。 「你没吃过马卡龙吗？」他更惊讶。不对，不止如此——「也没听说过？」 「没有。」 「……你是该多出来走走了。」不二回过神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们找到空位坐下了，隔壁的女生却一个激灵，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飞快地转过身来。 「不二学长！还有……龙马！」朋香那张欢快的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欣喜地拉了一把好友，「樱乃你看，好巧哦！」 接着，旁边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也转过身来。 「嗨。」不二眉眼弯弯，朝她们颔首示意。 「你们……」朋香大概是激动过头了，话到了嘴边，一点都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是来约会的吗？」 樱乃笑容渐渐消失：「……小朋。」 朋香：「……呃。」 不二很淡定，龙马也很淡定，朋香便脸红了，咳嗽起来：「对不起，我只是，呃……嘴瘸了！」 「一起坐吗？」不二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又问。 靠窗的圆桌大多是四人座位，双方都不介意，服务生便帮他们挪动了位置。朋香就坐在龙马身边，更加兴奋，同时也有些赧然，扭了扭手指，不好意思看她，干脆问不二：「学长是第一次来吗？我请你们喝招牌的乌龙茶吧？」 「还是我来吧。」不二笑着，「别客气，应该的。」 第139页 「不不，我去点单！」朋香立刻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出去了。 樱乃只得摇头看着她的背影嘆气。 趁着她不注意，不二突然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在和也哥看来，我们就是在约会吧？」 第62章 龙马歪头：「你是说, 我们两个人这样……很奇怪？」 「或许吧。」 「这是性别歧视。」龙马思索了一会儿说。 凭什么不给两个男生（至少看上去是）携手走入咖啡屋了？这在美国, 就绝对不会发生。 「当然不会，」不二慢悠悠地说, 「他们会直接认定。」 「……」龙马想了想,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她连忙喝了口桌上赠送的柠檬水，试图抹去心中那一点怪异。 不一会儿，朋香一脸紧张又兴奋的小跑回到桌子边上, 手里端着的饮料跟着晃晃悠悠差点洒出来。樱乃赶紧接过来放在桌上，拉着她坐下。 只见朋香深呼吸一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道：「龙马龙马，那边的大帅哥说他请我们的！」 说罢,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似乎想暗示什么。嘴上虽然忍住了没说，但无数少女漫的剧情已经在她脑海中徘徊重放了, 她接近放光的眼睛越过了龙马的发梢，逐渐穿向没有实质的空气…… 还有这种好事？ 龙马转过头去一看，柜檯后边的德川正飞快地挪开目光，只留了一张冷淡的侧脸给她看，于是瞭然，点点头对朋香说：「哦, 那是我哥。」 朋香一呆, 显然没料到这发展, 那些幻想出来的旖旎的粉色泡泡破碎了一半。她顿了顿又说：「窗台那边演奏的小哥哥好像也一直在看我们……」 「嗯, 他也是我哥。」 咔哒一声, 朋香的叉子掉到了盘子上。 那两位？ 他们可是这家店的招牌啊，居然……是兄弟关系？还都是龙马的兄长大人？ 她迅速回过头去，看了又看，又转回来，盯着龙马的脸看，终于，她长吁一口气，艷羡无比地摇了摇头：「你们家基因真好啊。」 龙马尝了一口饮料，感觉味道还不错，正好有些口渴了，咕咚咕咚直接喝了一小半，然后放下杯子，纠正：「也不能这么说……」 嗯？ 朋香歪头，连樱乃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住在一块。」她解释。 粉色桃心再次冒泡。 少女的脑海中不禁飘过了兄○战争这样那样的画面，浮想联翩，看向龙马的眼神也越来越奇异、甚至接近于兴奋：「这样的哥哥，你家里不会还有十几个吧？」 「难道——」樱乃诧异地作捂嘴状。 龙马也诧异：「怎么可能？」 她稍微设想了一下：再去抽十几个扭蛋？天知道还会从浴缸里跑出来什么样的鬼才，之前光是一个扭蛋姐姐就已经把他们搞得够呛了，饶了她吧…… 再回神时，面前的朋香一脸沉痛道：「是我想多了。」 这什么跟什么？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吗？龙马正要想问，朋香已经咳嗽着转过头去，樱乃也低头猛喝水，耳朵微红。 她扭头，发现不二也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突然伸出手，在她握着玻璃杯的手背上按住。 「以后不要再去那家店了。」 嗯？ 龙马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玩具城里白兰的那家。她深以为然，正要说什么，不二继续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总觉得，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比如，修罗场什么的。」不二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龙马沉思：「你是说，他们会为了争夺谁是网球界no.1在球场里打起来吗？」 「……」 不二缓缓点了点头：「没准呢。」 龙马深以为然，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扭蛋哥哥是以她的愿望为基础诞生的，而她心目中哥哥的形象，并不是什么标着「长得帅」——虽然目前这两个的确很帅，但应该只是巧合——或是「有钱」的标籤，而是「强者」。 抽出来的扭蛋都会认为自己才是最符合这个要求的，但最强的人，只有一个。 ……不打起来才怪。 「不过，」龙马想了一会儿又说，「现在他们两个相处得挺好的。」 入江奏多总是完美地扮演着年长者的身份角色，温柔可亲，偶尔才能窥见他笑容后若隐若现的恶魔翅膀，别说龙马了，就算德川在他面前也没有太多还手之力。 所以，总的来说……还算和谐吧。 这据说是招牌的乌龙茶还挺甜的，龙马爽快地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刚抬起头，就看到正对面的入江奏多怀里抱着他的萨克斯，空出一手朝她打了个手势。 音乐声停下后，附近圆桌边的女高中生们便有些躁动，拿着手机比划着名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频频往入江身上看，这气氛，哪里像是普通的咖啡馆，反而更像是大明星的见面会现场。 他本人却很习惯似的，没给她们搭讪的机会，将萨克斯往玻璃窗上靠稳了，示意龙马在他身边坐下。 「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他和颜悦色地说，「怎么样，特地给你选的曲子，喜欢吗？」 呃，要说实话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因为她一点都没听出来那是什么。 第140页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那个，我不知道原来你们在这里……」龙马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不重要，我本来也想找机会告诉你，不过这样也很有意思，就当是惊喜好了。」入江微微笑着，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有点在意的是，你那位网球部的前辈？」 龙马顺着他若有若无的视线往后面看了一眼：「不二学长？」 她收回目光，对上了入江陡然犀利起来的眼睛：「你老实跟我说，他不会是……这个吧？」 只见温文尔雅美少年正儿八经地竖起一根食指，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比划成圈，缓缓靠拢…… 龙马：「……」 所以两个男生就不能来少女系咖啡屋了吗，谁规定的！ 「是不是？」他追问。 龙马目光游离：「……好像，不是吧。」 「你懂我的意思吧。」入江严肃地问。 「……就是那个意思吧？」龙马向他确认。 他点点头。 「不是。」龙马这次非常确定，这似乎能掩盖掉她心底里藏着的一丝心虚：其实她以前也这么想过呢！呃，不过绝对不能让前辈知道就对了。 「何以见得？」入江半信半疑的样子，好像还在担心她受到了矇骗。 「呃……」 她迟疑了一下，不是很想让她的哥哥们知道自己失败的身份隐藏问题，便想了个迂回的说辞：「学长他之前还在烦恼没有女朋友的事呢。」 「原来如此。」入江说完，忧虑地瞥了她一眼，「抱歉，小龙马，别怪我多事，你和社团里的人来这种地方，我实在有些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龙马疑惑，「如果你担心我被……诶，可是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又没有。」 「……」 入江奏多那完美得像是精心研究过的笑容突然微微一滞，这是很难得的一幕，在他脸上居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我怀疑妹妹你在搞黄色，但是我没有证据」疑似表情。 「你在那块自由开放的美利坚土地上到底接触了什么啊……」 在接受完这边大哥的「关怀」后，龙马又被二哥召唤了过去。 德川和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似乎没有入江那般承受注目礼的定力，在忙完手上的点单后，带着龙马进了帘子后面的制作间。 然后，两人在靠近安全通道的门栏前大眼瞪小眼了五分钟。 她有些无聊，于是盯着二哥腰间的围裙上的草莓蛋糕数了一遍。 数到第十四个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动静。 「你……」德川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在和那个人约会吗？」 「……啊？」 「不是说不早恋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龙马脱口而出，看到对方瞬间紧张起来的眼神，怕是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没这回事，我们只是放学经过。」 德川又沉默了很久，憋出来一句：「嗯，我相信你。」 这话搞得龙马压力很大，但仔细想想，她和不二学长的关系确实有点「特殊」——不二是男子网球部里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仅有两个人之一。 而且这人非常不靠谱，总是有意无意地拿话逗她玩，要不是网球部里的其他人没这么心思敏锐，怕不是青学网球部招了个女孩子正选的消息已经传遍青春台了。 当然，另外一个之一倒是很靠谱，但此时在遥远的九州，压不住人。 大概是因为单方面分享秘密的事情有些不公平吧，龙马回忆起来，觉得她和不二相处的时候气氛是有那么一点点微妙，这才让两位哥哥产生了同样的误会。 嗯，这误会有点大。 回到餐桌边时，龙马还在想这事，看向不二的眼神里就情不自禁地掺杂了一点……同情，和人类的劣根性导致不可避免产生的些微幸灾乐祸。 唉，多好的人啊，从此在兄长们的眼里就变成了gay佬嫌疑人了，还疑似要gay他们的妹妹…… 不二：「？」 他适时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本来就很有欺骗性的那张无害的脸，在头顶上朦胧的橙光灯照耀下，显得愈发无辜又纯真。 龙马于是嘆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前辈，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 第63章 直到晚餐时, 不二还有些想不通, 自己在结帐时越前家的两位哥哥为什么会投来那么……诡异的目光。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而且有点不妙。 但很快, 他又发现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关心。 比如，他那位叛逆期的弟弟在难得回家的晚上, 既不跟他们抢电视, 也没和自己提打网球切磋较量, 反而是抱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敲屏幕。 「不会是网恋了吧？」 大姐的不靠谱猜测换来了小弟不满的回应：「才不是！只是跟朋友聊天——是朋·友, 好吗？」 嗯，是没什么问题。 不二对此乐见其成, 只不过在路过他身后拿水杯的时候, 无意间看到聊天对象的备註是： 『ryoma』 嚯，还叫得很亲密。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二诧异之余，开始旁敲侧击。 「嗯嗯还行吧，」裕太一心二用，不假思索地答道, 「上次去看篮球比赛的时候就加了line，方便下次再约嘛！」 第141页 ……还有下次！ 虽然一开始输了比赛是有些不愉快, 但承认和比自己强的对手很投缘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同样是国中学生, 自然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比如网球啦，网球以外的体育运动啦, 令人心烦意乱的兄弟姐妹啦…… 咳, 当然最后一条不能让他哥知道就是了, 裕太心道。 「这……不好吗？」他试探着问，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正大光明地，却无端在对方的注视下感到生存艰难，声音也弱了许多，「是说，我们只是正常地交流，绝对没有挖青学墙角的意思啦……」 「当然不会。」他那令人难以揣摩心思的兄长在他旁边坐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下次也叫上我一起吧。」 不，他并不想和这么恐怖的哥哥一起出去玩啊！ 裕太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吧。」 * 关东大赛第二个比赛日，青学势如破竹地击败了绿山中学，以四强的身份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入场资格券，之后一鼓作气，在当天下午的比赛中战胜六角中学晋级决赛。 不能说是完全毫无悬念，对手都具备了相当的实力……不过，对于龙马来说，对绿山的那场单打是压倒性胜利，而半决赛她压根没有出场的机会，学长们很给力地拿下了前三场——实在是很没劲啊。 在比赛还没结束的那会儿，她习惯性地到球场周围慢跑热身，正好撞见了另一边正在举行的半决赛。 同样是二比零的大比分，可仔细看比分牌，那边青学和六角中打得还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换到立海大这边，可就太干脆了。 六比零，六比零，以及—— 龙马朝铁丝网走近了几步，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球场四周也是一片寂静，绝大多数观众都沉浸在震撼中久久失语。剩下那部分属于立海大附中的啦啦队也显然提不起劲来打气助威——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这哪里像是半决赛，他们这是虐菜来了吧？ 可他们的对手不是什么跟银华水平相当的菜鸡，而是青学在地区预选赛中遇上的不动峰中学。在那次对决后，双方都很期待在比赛中再次重，他们的实力自己是领教过的，怎么也不至于被人打得……这么，惨烈？！ 她将目光从场边的比分牌转向场地中央，再度一惊。 正对着这一侧的是身穿立海大队服的捲发少年，龙马认得这张脸，是有着「几面之缘」的，叫什么赤也来着。 之前看着他挺友善的，想不到在赛场上居然会露出这么凶狠的一面。猩红的眼神，冷酷的笑容，毫不留情地捕捉着对手的死角，然后一击必中……球风相当残忍，一场比赛打得像是在屠杀一般。 而被他屠杀的，是不动峰那个全国级别的部长。 连手冢都很期待与之一决的橘，和他带领的部员，居然会在立海大的攻势前毫无反手之力…… 也许是龙马发愣的时间太久了，回过神来，球场内已空无一人，观众们也走得七七八八。她想起自家的比赛还没结束，定了定神，突然感觉脑后方投下一片阴影。 然后，帽檐被一只手按住，又顺势把她的球帽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么幼稚的恶作剧—— 龙马回头，怒目而视。 「你不用比赛的吗？」真田不怒自威地看着她。 在这位黑脸门神的背后，还跟着一群拉风的队友。光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不过龙马可没觉得这有什么，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帽子，避开与对方对视，不满地哼哼：「我小学一年级以后就没被男生揪过头发了。」 真田：「……？」 「报告，」他的队友显然不仅是来当背景板的，还很有凑热闹的心情——银头发的那位就非常痛快地举起了手，「她的意思是，副部长你和揪女生头发的小学一年级男生一样幼稚！」 切原非常惊讶地扭头看他：「仁王前辈，你怎么这么懂？」 仁王微微得意：「因为——」 话还说完，他的小辫子就被柳揪住，拽向另一边。后者用眼神隐晦地警告着：「你离副部长的制裁只差十公分。」 「……啊。」仁王回头看到真田酝酿中的铁拳，立刻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拽走，并且心大地扮起了鬼脸。 真田咬咬牙，忍住了，回头瞪了一眼龙马。 「顺路经过而已。」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冷哼一声：「这么有空，希望你一周以后不会哭着求饶。」 「……」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你知道吗？」 「什么？」真田挑了挑眉毛，「你是想说你从一年级以后就没哭过吗？」 「不，」她作回忆状，「之所以我刚才说一年级是最后一次，因为当时我就把那傢伙打哭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敢来惹我。」 真田：「……」 没有听错的话，是「他们」而不是「他」。 他的剑道馆意外得收了个很有脾气的学生呢。 居然有人在副部长面前无动于衷，还放言要打哭他！ 切原实在忍不住了，惊嘆：「牛逼！」 然后被他的学长们捂住嘴按住头拖走了。 不过真田的怒气反而消了不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龙马，大约是赢得太多，对稀有的挑战者反而产生了一些宽容心和兴趣，很罕见地露出的表情大概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第142页 「网球比赛可不是嘴硬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龙马干脆地点点头，「那么，下周见。」 真田注视着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球场尽头，皱了皱眉，回过头来时，发现部员们又在背后议论纷纷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是，」丸井文太小声说，「充满气势地从对手面前走过——这样比较酷炫吧？」 「对啊，说好的高冷沉默呢！」胡狼同学扼腕嘆息，「我都特意整理了衣服和发型！」 柳生推眼镜，冷静指出：「不，你没有发型那种东西可以整理吧。」 「不是因为『对手』还在发呆、完全没看到我们的关系吗？」切原忍不住说。 「不不，与其说差点浪费表情，倒不如说……」仁王摸摸下巴，「只是想给自己加点存在感吧。」 众人默。 真田冷冷地出声：「谁跟你们说好的？」 众人一闹而散。 * 总的来说，切原有点失望。 一开始他还以为龙马是来看他比赛的呢！搞得白兴奋了。不过，应该还是看到了吧？他又想着，顺带回忆了一遍自己在半决赛上的发挥，很满意，还有些自我陶醉。 「最近状态很好，这样一来，下一战对青学也肯定轻轻松松啦！」 「他们那个手冢部长好像也不在……」胡狼回应着。 「看我打爆他们！」切原信心十足地说。 胡狼笑了笑，并不觉得后辈过于大放厥词。在制霸全国的立海大面前，一切对手都不值一提。今年的青学虽然很特别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可也不至于改观。更何况，他心里认为「唯一」值得他们重视的手冢还缺席了。 不，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队友们也是。像他身旁这个野心勃勃的二年级生，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 两人沿着台阶走上天桥，切原哼着歌，脚步似乎都是飘的。 胡狼瞥了他一眼：「对于你来说，还有别的理由吧？」 在漂亮女孩面前忍不住想要展示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胡狼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没错！所以我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网球！然后，这样她——」 打了鸡血似的切原眼下满脑子想着如何痛快地击溃青学，好像这样就能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一样。说真的，怕是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吧？ 但也只是一瞬间，胡狼就不太在意地把它抛到了脑后。算了，他只管赢下比赛，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真以为能动摇到立海大的根基么？ 突然，从头顶天降一颗网球，不轻不重地砸在切原的脑袋上。 「谁啊？！」他下意识地接住了球，然后抬头，怒气在积攒的上升期就被打断了。 「嗨。」 天桥上的龙马摘下球帽算作跟他们打了招呼，被阳光照着的头发抹了一层金色，脸上却不那么明朗，似笑非笑的。 如果他俩对女生稍微有点了解，就该明白那是被激怒的前兆。 「不如现在就来教教我什么是真正的网球吧？」 第64章 「什么啊……」这也太嚣张了吧。 胡狼完全想不通这个青学的小鬼是哪来的底气, 虽说在和冰帝的比赛上表现还不错, 但她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和立海大比肩了吧？ 胡狼不由抚额，想到他们这位二年级生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 一进入网球场顿时就翻脸不认人了。现实可是很残忍的，但愿那小丫头不要被赤也打哭才好…… 啊, 说起来, 赤也会手下留情吗？ 作为常胜者的立海大主力队员, 胡狼并不是唯一一个不那么在意比赛态度的。 换句话来说, 他们要的只是胜利而已，只要能赢, 过程怎么样都无关紧要——连前提是「赢得漂亮」都不需要, 不是轻视对手，而是目前为止确实没有能和他们势均力敌的球队罢了。 这样想着，胡狼抬头看向了埋头直奔前方的捲发少年。 附近有一家他们常去的网球俱乐部，显然就是他兴沖沖的目的地。龙马被他拉着，因为步调不太协调而有些踉跄, 不过光看这手牵手的画面，若是放在不知情路人的眼中, 恐怕还以为是一场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约会呢。 因为不想被误认为是不和谐的第三者, 三年级生并不急着追上去, 迈着游刃有余的步伐跟在后面。 不对，应该说他完全被约战的双方抛到了脑后才对。 胡狼嘆了口气, 开始思考要不要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后辈一些场外提示了：如果赤也能如愿以偿, 稍微放点水也是可以的。总之, 希望他注意克制自己吧。 可惜，就算是立海大的黄金双打选手，到底也只是个国中生。不要说恋爱了，如何对待女孩子都缺乏经验。 胡狼桑原的从容不迫只维持到比赛开始没多久，看着球场里的后辈笑嘻嘻地摘下手腕上的负重，眉头一皱，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啊，那不是赤也君吗！」 俱乐部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围在球场边议论纷纷。 「上次他一连击败了十三个高中生呢！」 「真难以想像，他真的只是个国中生吗？」 第143页 「等等，这回他挑战的居然是……小学生吗？！」 不，是他被挑战才对。 「不是吧，那也太欺负人啦。」 他乐在其中呢。 「话又说回来，」切原整理护腕，目的十分单纯地问，「龙马君是怎么会跑到神奈川来的？我想你们学校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休息日吧。」 「就是，跑来的。」对方答道。 「哈？」切原瞪眼，却没有得到更多的解释，只好抓了抓头发，小声嘟囔着：「真是，意味不明……」 不过，这也是女孩子的特权就是了！ 他很快想开了，笑容灿烂地握着球拍走向罚球线。 浑身都冒出桃心和粉红泡泡了哇，真是没眼看。不就是和女孩子多说了几句话么，没出息！ 不……等等？ 场外的胡狼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方才开始的违和感到底是来自何处。取下负重，这不就意味着，他打算动真格了？ 切原是很强的。大多数时候能在比赛中轻松取胜，只是因为不需要他太认真而已。那认真起来以后呢？ 胡狼心里一咯噔，想起了上一次切原「动真格」的后果。 不仅是瞬间提升的速度与力量，更像是打开了某种虐杀的开关，双眼猩红，像是降临在球场中浴血的修罗，那副模样就连他们这些同队的伙伴也是第一次见。事实上，这一幕就发生在几天前，刚刚结束没多久的关东大会半决赛上，至于激怒他的那个选手…… 嘶，头皮发麻。 要阻止吗？ 他的视线飘向赛场内的另一个参与者。龙马那专注冷静的眼神阻挠了他的脚步，怎么看都是「不要打扰」的声明，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但意外得很有震慑力。 胡狼犹豫了，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 * 「完了完了完了！」 从电话里听到队友语无伦次的求救以后，正在综合医院里探望部长的立海大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了？」状况外的幸村问道。 顾不上解释，真田已经第一个大步飞奔出去，柳等人紧随其后。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真田这么紧张的样子，幸村内心的疑问程度又增加了几分，看向落在最后的仁王。 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在丸井的催促下，还不慌不忙地一手按着手机，不知道是在和谁发简讯，另一手插在口袋里，绝不肯丢下一丝风度。 「喂，我说——」 仁王在关上天台的门之前，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攻略游戏中，把喜欢的女孩子打伤了然后he的可能性有多少？」 诶？ 「唔，好像不太妙喔。」幸村略一思忖，给出了爽快的回答。 他依然好奇地打量着仁王。 后者只是微微一笑，露出惯性狡猾的表情：「我也是这么想的，噗哩～」 ——「会死的吧。」 面对同样的问题，手机聊天的另一头，货真价实的少女这样答道。 因为对方是很有经验的乙女游戏玩家，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都是很有参考性的。 「嗯……欸……」仁王意味深长地嘆道。 「虽然是这么说，其实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网友又说，「如果是我的话——啊、你知道我这边有点复杂，不是出于我的本愿，但是，也的确、客观地造成了别人的受伤。很奇怪的是，他们倒不是很在意，反而更有斗志了的样子呢。」 并非出于本愿的伤害么…… 仁王在短暂地对那些受伤者产生微妙的担忧后，明智而果断地跳过不谈。 「那是当然的咯，那可是男人啊。」他好像很老练地说着，「面对暴力，更容易被激起血性，这可能就是很多雄性生物天生的基因吧。」 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从小到大的环境教导她们要温顺，相应地，也会期待从他人那里获得温柔的对待。这是一部分先天性因素加上后天因素导致的。 「总之，你的特殊情况不能放在考虑之中。」仁王说。 「是这样没错。」网友也很快表示贊同，「不过，仁王君，你说的人到底是——」 「嗯？」 「突然发来这样的问题，总不会是你真的在玩哪个游戏吧？」 「哈，果然被发现了。其实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哦，我的一个朋友……」 「等一下，」对方确认，「你说的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当然不是。确实是我一个认识的……好吧，该说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网球队的队友？」 网友忍不住这样吐槽了：「你们打网球的也太暴力了吧。」 「你可没资格这么说吧！」 大约是不满于他拖拖拉拉的速度，丸井抓起他的胳膊开启了加速，仁王吐了吐舌头，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从东京市内的医院到神奈川县的那家俱乐部花了些时间，虽然胡狼出于警觉性一开始就给他们通风报信了，但等到一行人打车回到神奈川，并赶到网球场前的时候，这场激战早已落下尾声。 隔着铁丝网都能听到击球声消失后的一片寂静，真田紧皱眉头上前一步，伸手去推门—— 但是，那扇门被从里面更干脆地拉开了。 仁王走在最后面，却依然瞧得很清楚。那个脸蛋漂亮的假小子气势汹汹地从球场内走出来，对上黑着脸的真田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背挺得笔直，不仔细看还不会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勉强。 第144页 啊—— 无言的震撼中，众人微微瞠目结舌着。然后，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碰瓷：足足比真田矮了一大截的小朋友眼睛一睁一闭，毫无徵兆地倒下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足够真田稳稳噹噹地伸出手，把龙马接住。那差点脱落的球帽刚抵住他的手臂，接着就感觉到胸前的衬衫被打上了一片温热的呼吸。 黑帽子的国中生瞪着眼看了那顶白色的帽子好一会儿，才逐渐找回胳膊的知觉，将人扶起来。 和预想到的差不多，这个和自己差了三十公分的小丫头轻得很，大概可以被他轻易地一只手提起来。不过那未免也太粗暴了，如果受伤了的话…… 真田曲起手臂让她不至于滑下去，另一手小心翼翼地绕过腰给予施力。 他起先并没有理会队友们的惊呼和七嘴八舌的讨论，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龙马只是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还睡得很沉。剧烈运动后过高的体温隔着衬衫不容忽视地透了过来，除此之外，那张汗涔涔的脸就这样直接埋在他怀里，导致他一向干净整洁的制服几乎成了被-蹂-躏的运动毛巾。 真田抬起阴郁的眼睛，往球场内扫了一眼，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傢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知觉的样子看得他一阵火大。 仁王察言观色地伸出了手臂，适时地从真田手中接过了这个包袱，还被柳生意外地多看了一眼。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很关注这个……小姑娘。」他的搭档若有所思，「以前见过？」 「倒也不……」说到一半，他不知怎么就改了口，「可能，算是吧。有这种感觉。」 这个回答对柳生来说很奇怪，不过毕竟是出自神秘的欺诈师之口，他没有追问，而是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一步，给即将遭受惩戒的胡狼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咣！咣！ 「简直胡闹！」 下一秒，真田的怒喝回荡在球场的上空。其他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只能怜悯地看着各挨了一掌的两位队友。 完咯，副部长的人也敢欺负，怕是没死过吧。 仁王收到了丸井传来的眼神讯息，微微勾了勾嘴唇，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垂头丧气的胡狼。 他那副震惊的样子，是…… 不，不知是胡狼，连赤也都是那种奇怪的反应。 该不会—— 与此同时，在真田冷冰冰的注视下，切原僵硬地，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仁王没有听见，但和真田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球场边的记分牌。 被俱乐部的球童们勤勤恳恳地记下来的是：6-4，是一个很常见的比分。 在立海大主力的比赛中或许不那么常见，而且，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胜利方居然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当干脆昏过去的那位。 啊。 不是做梦吧？ 仁王在惊讶之后，立刻升起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对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女孩。他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的改变，原本嘻嘻哈哈、抱着看热闹心思的队友们都沉默了。 他甚至觉得连带着自己都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若是切原此时嚷嚷着「我说了吧，我的眼光很好的」之类的台词，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朝他翻白眼了。 但现在就连他本人都难堪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只能看见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球拍，微微颤抖。几天前、不，可能就在几个小时前说出口的话此时都火辣辣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让他不知所措。 实在是……太有趣了啊！ 仁王忍住了心中的愉悦，歪头看着大家，然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寂静。 「咳！那个、我说呀，这小不点要怎么处理好呢？」 第65章 几分钟前还想着要不要把「伤患」送去医务室什么的……现在看来, 好像没这个必要呀！ 众人大眼瞪小眼, 都在等一个最终判决。 「回去反省。」真田最后看了一眼切原，返身走回来, 眉间凝聚着浓郁的黑气。一时间，其他人都不太敢对上他的目光。 经历过大风大雨的柳还算镇定：「有点棘手。」 他指的是龙马。 丸井附议地点头：「打电话给青学网球部的人吧！他们部长——」 「手冢的话, 不是不在校内么？」柳生轻咳提醒。 「喔, 对……」 见气氛有所缓和, 仁王抓紧机会问：「那么, 有谁知道她家的地址么？或者是，打电话叫家人过来接？」 真田的表情稍稍松动了。他想起当初道馆报名时自己是有拿到龙马的家庭地址的, 当然, 也有固定电话的联繫方式。送意外昏迷的学生回家，责无旁贷。 ——「交给我吧。」 他以为说出这话的是自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另一个声音抢在了自己面前。 真田原本已经走到了仁王面前，理所当然地要将龙马弯腰抱起来, 正好看见对方完完整整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过程。 仁王回头，在那群观赛的俱乐部成员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有些腼腆地向他挥了挥手。 「嗨, 仁王君。」 「金枪鱼小姐……」 不久前还和他在线聊天的人，原来就在神奈川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东京的学生一个两个都往神奈川跑？ 第145页 纲吉相当苦恼地挠了挠脸颊, 说：「这我也不想的啊。就是, 不得不『跑』过来……」 和某人相似的回答，让旁边颓丧了很久的胡狼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不仅是他，立海大的其他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从队友口中的称呼来看，实在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倒像是某个外号。 「是你的朋友？」丸井用食指戳了戳仁王的手臂。 「嗯。」他回答得很简单，很快又换上了轻快的语气，「既然是纲吉君，那我就放心啦。」 放心？ 真田看向仁王，用眼神再三确认后，还是半信半疑地。在他看来，这位龙马的朋友也是个纤细的少女，要把人带回家去可有些够呛…… 就见到仁王一松手，纲吉伸长了手臂，轻轻松松地把龙马捞到了自己的肩上，是单手…… 呵！ 不愧是、仁王的朋友，果然非同小可！ 队友们顿时肃然起敬，送上了注目礼。真田还有些犹豫，纲吉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抱歉，交给别的男人我不太放心哦。」 「我、并没有……」 像是被窥出了什么心思一般，他的耳朵突然红了，非常生硬地停下，扭过头去顺带瞪了一眼自家队员：「既然如此，我们该回去了。」 「至于回去以后的训练——」柳回过神来，如有所思地说着。 「嗯，交给你了。」 说完，真田一手提起切原，头也不回地往球场外走去，丝毫不管他的嗷嗷叫唤。胡狼摸了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仁王抬眼看着没动脚步的柳生，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对了，你们也认识的。」 认识，却没见过。 柳生心中的猜测得到确定，瞭然地转向纲吉，向她颔首：「原来是你。」 「超高校级的魔术师乙先生？」纲吉试探着问。 「金枪鱼……就是那个『金枪鱼』，对吧？」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陷入微妙的尴尬中。说实在的，网络上聊得火热，愉快地自称为颓废死宅，结果现实中一看…… 仁王微微一笑：「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怎么突然变成了小型网友线下聚会……的样子。」纲吉掩面。 她不得不先将龙马放到球场边的休息椅上，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才向柳生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泽田纲吉，是并盛国中的学生。」 「柳生比吕士，跟他一样是立海大附中的。」柳生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搭档，「我听仁王说过，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诶？是怎么样的——」 「好像是，『山口久美子』什么的。」 「……」这个人和龙马的看剧口味微妙地重合了啊。 既然如此，柳生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如果龙马和纲吉认识，那么把人交给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总比託付给他们这群陌生的异性要稳妥得多。 「那么，我也告辞了，有缘下次再会。仁王。」柳生示意道。 「说的也是，副部长今天肯定很失望吧，可不能错过这个热闹。」仁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失望？」纲吉疑惑。 「当然咯，送女孩子回家可是能趁机开启新副本、刷好感度的良机呢。」在柳生警告的眼神下，仁王依然笑嘻嘻的，「不过，原本是想带回自家的也说不定？」 喂喂，开始走向限制级画面了哦。 趁着真田不在污衊他的名声没关系吗？ 「我倒觉得，他的兴致更高了。」柳生淡淡道。 「嗯，是吗？大概也可以这么说吧。」仁王转念一想，也表示认同。 在听说手冢离开以后，真田肉眼可见地露出了不满的态度，显然觉得关东大会剩下的赛程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这时候，切原突然输给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还不至于威胁立海大的胜利，但也算是往水中投了颗石子，扩散出一圈涟漪……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后颈闪过些微古怪的凉意，脸上的笑意顿住了，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四散而去的俱乐部会员们大多长着与世无争的路人脸，没什么可疑的。但刚才那种感觉，确实存在…… 「纲吉君，你是一个人来的么？」他轻声问道。 「嗯？不……啊、算是吧。」纲吉奇怪地剎车然后含糊了过去。 仁王没有错过这个细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方不擅长说谎，在他这个欺诈师面前也没有太多掩饰，实在令人很在意啊。 「是吗？」他慢吞吞地说，「你今天来神奈川，真的也只是巧合而已么？」 「是『特训』。」纲吉纠正。 她没明说什么，但露出有点为难的样子，柳生绅士地察觉到这一点，出声阻止了队友追根究底的意图：「走了，仁王。」 彭格列家族的「久美子」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上去更加苦恼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作为普通人来说，观察力好得有点过头了吧。」 就连幻术也能够察觉到，难道也是天生的雾属性能力者吗？ 还是说——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空气，在突然升起的白雾中，高挑的人影渐渐显形。 「同类相吸？」纲吉认真地思考。 第146页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对方嘲弄地勾起唇角。 「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骸，」她继续说，「如果是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就连他的队友也……好像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如果你当初找的是我，而不是那个阿尔柯巴雷诺的话，」骸冷淡地回道，「或许就不会出差错了。」 「当初？」纲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那时候你刚从水牢里出来，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我要去哪里拜託你？而且，说得好像我拜託你就一定会答应似的……」 对方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相当□□地转移了话题：「不管怎么说，你对这个小丫头的关注度未免太高了吧。不是说，『不想让普通人被卷进来』么？」 「本来是这样……」 她心想。若不是在美国的偶然邂逅，而事后瓦利亚非要将和她接触的人彻底调查一遍的话，她也不会知道龙马未来的行程计划。 虽然不是很清楚对方是怎么打算的，但不管怎么说，要想隐瞒女性的身份参加男子网球比赛可不是随便能做到的事情。因此，纲吉特地拜託玛蒙帮了点忙。 这种程度的幻术，对走得太亲近的人可能没法一直瞒下去，但糊弄路人甲乙丙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完全没有想到，以仁王为代表的的一干人士，居然都在见面的第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果然还是很特殊吧。」纲吉有点忧虑。 六道骸不置可否。隐藏在普通人群中的潜在能力者并不少见，区别只是在于有没有被开发，能否成为有用的战斗力罢了。 她回忆着，喃喃自语：「从十年后的世界回来以后，我总感觉他好像也知道点什么。明明和那些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总不会也继承了记忆吧……」 「嗯？」幻术师挑起了眉毛，「刚才那个人，你们在十年后见过？该不会，这个孩子也——」 龙马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坚硬的椅背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舒服的枕头，她却浑不在意。 「唔，这个不是很想和你说……因为，好像没有必要吧。」纲吉歉意地笑了笑。 六道骸冷哼。说到底，自己也没去过那个世界，只是收到了战斗相关的记忆，除此之外，则是一片空白。 原先那个很好看穿的少女在迅速成长后也有了特殊的秘密，这令他有些不快。 不，她并不是在很刻意地隐藏什么，就像刚才在那个打网球的少年面前一样，只是单纯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尽可能地去阻止潜在的联结关系。 「你在不高兴什么啊？」纲吉感到奇怪，「最讨厌黑手党的人不是你吗，未来的那些记忆，我以为你会很不想知道呢……」 「随便你吧。」他无趣地转过身，很快隐去了行踪。 * 龙马是被卡鲁宾压醒的，它又一次趴到了自己的胸口上，在天塌下来的恐怖噩梦中，她惊醒了。 诶？ 她茫然地环顾，眼前熟悉的卧室令她感到十分异样。 下楼的时候，晚餐也差不多开始了。 入江奏多招呼着：「醒了吗？看来今天的训练真的很辛苦呢。」 龙马在餐桌边坐下，依然有些不在状况。 「我是……怎么回来的？」 「不记得了吗？」德川停下筷子看着她。 「唔……」她绞尽脑汁，还是无果。 「是一个叫泽田的女孩子送你回来的。」入江答道，「她说你跑了几十公里，打完比赛后就累得睡着了。」 「是这样吗……」 龙马挠了挠脸颊。 「这话该我来问才对吧？」入江笑容满面地问，「你膝盖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这是普通的摔伤哦？」 德川和菜菜子表姐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 实话说的话，很没面子的。 她可是相当自信地向切原发出挑战的，对方突然改变球风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然后…… 啊。 然后发生什么了呢？她完全不记得了。 可能是输了吧，可恶，到时候肯定会被他们狠狠嘲笑的。 龙马握紧了筷子，将荷包蛋捅穿了一个洞。 「不要紧的。」这次开口的却是的德川。 不知道他是否猜到了真相，很温和地给她多夹了一个煎蛋，然后说：「拿下周末的比赛就是了。」 第66章 真田说, 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切原想了半天,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轻敌？不, 他都冒着事后被前辈教训的风险摘掉负重，全力以赴了——没错, 「全力以赴」。用旁观者胡狼的描述，他在眼睛染红后会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状态，无论是爆发力，速度, 还是技巧，全方面都有了提升。 他自己虽然是无意识的，却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注意力变得从所谓有的集中，专注到无法察觉比赛场以外的任何事物, 大脑无比清醒、精准地掌握着局势发展。 讲道理，已经算是很接近极限和巅峰的一个生理状态了吧，怎么会…… 怎么会输了呢？ 切原抱头：「我真的不知道啊！」 短暂的窒息后。 柳生：「……丢人，你退队吧。」 第147页 「不是，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什么都没看出来吗？」丸井叉腰质疑。 「本来挺顺利的，我都拿下四局了, 正要一鼓作气呢。」切原苦恼, 回忆着,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突然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语言……」 然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他慢慢地捂住了脸。 众人面面相觑。 有着丰富的小说阅读经验的柳生沉吟：「难道是被魂穿了？」 「多重人格？」仁王搬出了电影里的例子。 丸井也开始发挥想像力：「被网球之神附身了？」 「其实越前龙马是机器人，系统突然更新了？」 「不……」胡狼擦了把汗，打断他们的七嘴八舌，「赤也听不懂的是英语。」 前辈们顿时大失所望，发出嘘声：「切……」 「不愧是赤也。」 「这也能怪我！？」 「然后呢？」真田不为所动地问，「对手有什么变化？」 切原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 「唔，就突然频繁地使用不同风格、不同节奏的技巧和打法，搞得我完全摸不透……」他越说，声音越小，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就这样被大逆转翻盘。毕竟事出突然，若是早有预料，再多给他点观察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了吧。想到这里，他赶紧补充了一句：「这次只是个意外，副部长，我下次绝对不会输了！」 真田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某处：「原来如此，是那个啊。」 其实从龙马方才的表现看，他已经有所猜测。 再怎么说，他们这些运动社团的主力健将最不缺的就是锻鍊，一场激烈的比赛会消耗很多体力没错，却也不至于当场脱力昏睡。除非是，是百分之百地透支，而要做到这个地步…… 「那个？」胡狼挠头。 「你的意思是——」柳抬头看向他。 「突破自我、超越极限之后，进入的一个全新的领域。」真田陈述道，「被称为，无我境界。」 丸井托腮想：「似乎听说过……」 「我还没见识过呢，噗哩。」仁王道摸摸下巴，「原来不只是传说吗？」 「你们都知道？？」切原更懵了。 「具体表现，就是赤也你们看到的那样，能够将他人的招数重现。因为是依靠肌肉反应的本能在行动，对于另一方来说就是毫无规则的变化，很难应对并破解。」柳解释道，「当然，有足够的硬实力的话，就不成问题了。」 比如真田。 潜意思就是说他还差得远了。 切原丧气：「哦……」 「不过，还是让人挺意外的。」柳顿了顿又说，翻着自己的记事本，「在国中网球界能够有运用『无我』的人并不多，此前的记录都是全国级别的高手，没想到青学的那个小丫头也会……有这样的天赋，真可惜生错性别了。」 他注意到真田的眼神产生了很细微的变化。 「也不是很可惜。」真田很平静地说。 *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二一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找我有事吗——本来是要要这么说的，不过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什么？」电话那一头的手冢问。 「如果是要问部里的情况，代理副部长大人肯定都一五一十地跟你汇报了。你也不用再多此一举地找我打听。」不二在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从容的微笑，「但是，如果是大石不知道的事情……而只有我才清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手冢对他的推理过程一点都不关心，开门见山：「越前怎么样？」 「唔，比赛的话，发挥一直很稳定哦，训练也很刻苦，球拍都打坏几支了。」不二答道，「不过今天见到她，怎么说呢，有点奇怪呢。膝盖受伤了，神经也很紧张的样子，突然就在球场边昏过去了……」 本来桃城已经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了，被他挡了下来。平时胳膊肩膀之类的身体接触倒还好，如果是去医务室的话，被他发现是女孩子那就糟糕了。 「我送她去医务室了。」不二继续说，「醒来以后，问她也不肯说清楚……只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唉，还是那副爱逞强的老样子呢。」 「膝盖检查过了吗？」 「嗯，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不二笑了笑，「你好像都不怎么担心啊。」 「越前并不很需要人操心。」手冢回答。 「总之，我想跟上次山吹中的亚久津事件差不多吧，」不二语气还算轻松，「看越前的表情，就是一副自己可以解决的样子。」 然而，手冢却说：「关于这个，也是我想和你谈的。」 「要吃饭啦，老哥！」隔着一扇门，裕太提高声音喊道。 不二回头看了看，跟他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听到了，注意力重新回到对话上。 「欸，这样真的好么？」他有些犹豫，「可我觉得，越前自己应该是想和那个二年级的——」 「所以你不是也知道了么？」越前龙马隐藏起来的那部分。 「当然，我都说了很好猜的嘛。」不二顿了顿又说，「正好她不在的时候，我和大家一起看了半决赛立海大对不动峰的录像。再加上，今天她一整天都对红眼睛很过敏的样子……把两者联繫起来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第148页 「录像我也看了。橘的落败确实令人意外。」手冢中肯评价。 「所以啊，给越前单打一号的话，那就会错过和切原的对决了吧？」 「这个不要紧。」然而手冢并不打算和他商量什么，「我已经拜託教练了，她也答应了。」 「唔……」不二并不是很介意自己的对手，想了想，「既然是手冢你觉得这是必要的话，那我相信你的判断。」 单打一号位是整个队伍的核心，除了极罕见的、需要排兵布阵的特殊情况，都会由一个队伍最强的选手坐镇。 手冢不在，青学公认的最强的人就变成了不二。 他很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当然，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不过，把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王牌放在这个位置，对手又是那个真田的话，确实会更有意义呢。 他停顿了下又说：「只是没想到，你会——」 「那么，就这样了。」手冢的目的已经达到，很干脆地结束了通话。 不二回到客厅时，裕太抬头看了他一眼：「决赛要加油啊，我会去看的。」 「嗯？」 「刚才的电话，肯定是你们球队的人吧。」裕太理所当然地说着，「毕竟很难得看到你这么严肃的表情……对手很令人头疼吧。」 「是啊，」不二想起下午看的录像带，从双方实力差距来看，实在不容乐观，但依然莞尔笑着，「不过，有裕太来加油的话，我觉得胜率可能会变高不少呢。」 「少自作多情了，」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是特地去为龙……越前加油的。」 「看来你们真的成为好朋友了呢。」 「而且我们约好了，」裕太说着，隐隐有些兴奋，「这周末你们打完决赛，第二天就是inter high的决赛！」 「哦，就是你之前说过的……」不二试着回忆了一下，虽然对篮球不是很感冒，但至少是弟弟的兴趣，成天在耳边叨叨，他多少是有听进去的，「奇蹟的世代是吧？决赛的时候，他们会交手吧？你一直期待的强强对决。」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裕太顿时露出了无比遗憾的神情，「上周末刚结束的半决赛里——喏，就是你们和六角中打的时候，进入四强的队伍都没有让他们王牌选手登场，虽然说奇蹟以外的其他人也很强啦，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主将全部缺席了？」不二微微挑眉，这种情形真是闻所未闻。 「嗯，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说是因为国中是队友而避嫌的话，也没这个道理吧。」裕太托腮，「我还以为他们去了各自不同的高校发展，就是当腻了队友，想要决一胜负呢。哎，观众们也都很失望呢。」 不二嗯嗯哦哦，换来裕太怀疑的目光：「我说，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不是很懂。」他诚恳地答道。 「喂！」裕太拍桌，然后泄气，「……算了，我就知道和你没法聊，我还是找龙马去吧。」 正这么说着，吃完了晚饭，裕太倒是先收到了龙马的简讯。 「上次你说的『zone』，可以具体讲一下吗？看上去很强的样子。」 「当然很强，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打开那扇大门，条件很苛刻，实力以外，还需要注意力的绝对集中，而且往往是在某种契机下达成的，当然，听说奇蹟的世代中那个叫青峰的选手就可以凭藉自己的意志力随意开启。」裕太回复道，「另外，也因为使用过程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力太多，理论上维持不了很久的，五分钟就很极限了。」 「如果一开始就使用的话……会怎样？」龙马问。 「那很快就会没力气了吧？」裕太有点惊讶，想了想说，「这种能力，一般只会在第四节 的最后关头才用上吧！——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龙马对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那天听迹部说，网球高手所掌握的「无我境界」和zone有些形似。她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边。但很可惜，她对当时的情形已经没有太多印象，甚至不记得比赛的输赢。 这样的状态，还不足以撼动立海大。而连一个二年级生都如此凶悍，更别提其他人了。 她丢下手机，仰头瘫在床上，大脑思绪纷飞。 超越极限？ 不，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要想战胜真田那种级别的对手，光靠所谓的无我是不行的，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多了，要想在短时间赶上…… 咚咚，敞开的房间门被轻轻叩响。 龙马望过去，入江抱着卡鲁宾倚在门边，笑眯眯地说：「膝盖好一些了吗？听和也说，你还想继续对打练习。」 「这就来。」她一边应道，翻身坐起。 「最近真的很拼命啊。」入江很感慨地说，「是不是觉得立海大作为对手，压力太大了？」 「……不行吗？」 「不，没有说你这种方法不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和他们的实力相比，青学确实是差了一些。这种差距下，靠所谓的技巧或门道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提升自我，不断、不断地超越极限。你看，不用我教你，你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么？」 「你又在随便糊弄人了吧？」龙马毫不客气地说。 「哪有，」入江笑得更愉快了些，竖起食指晃了晃，又沖她眨了眨左眼，「何况，你的陪练可是我们这种级别的，这么一比，立海大不也就不算上什么了吗？」 第149页 第67章 决赛当日, 一大早教练就等在集合地, 大家也陆陆续续赶到。代理部长大石同学神情端庄肃穆，平时嘻嘻哈哈的几个也都罕见得板起了脸, 严阵以待。 「准备好了吗？」龙崎老师看着大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从越前史无前例地没有迟到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大家应该都准备好了。」干有板有眼地答道。 「……餵。」 桃城等人却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教练咳了声说：「总决赛的对手不同以往, 不管怎么说，大家不用顾忌太多，尽力去争取胜利吧！」 「是！」 「对了，越前, 」龙崎紧接着说, 「今天安排你单打一号, 没有问题吧？」 比赛的对阵名单往往到赛前才会公布, 到这时一般情况下不会再进行阵容变动，和队友们确认之后, 再加说几句话作为上阵前的动员。但今天，她却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大家都不知道对手有多少分量, 只当是一场平凡的训练赛即可。 恰好相反，在场每个人都很清楚, 立海大的队长因病缺赛, 那么守擂的必然是真田弦一郎。 他们的反应，和不二刚从手冢口中得知时倒是差不多, 最初的惊讶之后, 随即坦然, 好像并不觉得很出乎意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网球部今年的新秀。 龙马站在他们这群人之中，个子小小的一点都不起眼——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反面极致了吧——面庞尚且稚嫩，在运动社团中也是少见的细胳膊细腿，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让人信服：如果是她的话，什么样的比赛都能赢下来也说不定呢。 迎着前辈们的注目礼，龙马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后知后觉一样地：「我……吗？」 「怎么样，有把握吗？」龙崎微微一笑。 「当然有了，」菊丸抢过话头来，替她回答，「小不点经过这几天的特训已经脱胎换骨了，球拍都打坏几支了呢……」 桃城接着说：「肯定练出什么新的必杀技了吧？」 大家充满期待地看向自己，让人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龙马干咳两声，说道：「说起来，我向拥有丰富的『越级打怪』经验的前辈请教，她以前是怎么赢的……说是有个必胜技巧，我已经记住了。」 「必胜？」大石眼睛一亮。 在一群急吼吼地等待下文的人之中，不二显得十分冷静：「你说的这位前辈，也是打网球的吗？」 「不是。」她答得干脆。 「没关系，就算不是网球部，但竞技比赛大多有共通之处，可以学以致用。」干摇头晃脑道。 「这个嘛……」龙马回忆着，看向自己握紧的左手，「『只要抱着必死的觉悟去做，就一定会赢的！』——她是这么说的。」 「……」 一阵短暂的沉默，前辈们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大石缓缓开口：「这倒也不必。」 于是大家都回过神来。 「是啊是啊，」桃城干笑着说，「只是打网球而已……」 菊丸抹了把汗说：「就是说啊，什么死不死的，太夸张了吧？」 「我们之前的比赛最多也只是伤到手臂而已——」河村也说，立刻被教练瞪了一眼，一时语塞，声音也弱了下来，「就算对手是立海大，也……」 这真的只是国中生的网球大会而已啊？怎么也上升不到将生死置身事外的程度吧？ 龙马正色说：「我认识的那位前辈，他们参加的好像是拳击比赛。」 当然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噢噢……」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直到几个小时后…… 「前辈啊啊啊啊！」桃城惨叫着，抹着眼泪就要往比赛场里不顾一切地沖，干和大石赶紧一人架住一边，努力把他挡了下来。 「冷静，阿桃！」 「不二他还没说要停下……」 虽然嘴上这么劝着，他们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担忧。青学一侧的观众席都陷入了死寂，所有目光紧紧盯着场中央那个有些纤弱的身影，急切地等待他重新站起。 虽没有真的血溅球场，但切原那迎头一击显然不可小觑，不二的球拍掉落在身旁，好半天都没见他去捡。任由裁判高声询问，他仍是低垂着头，一手撑在地上，指关节都发白了，多半是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 这一伤，到底要不要紧？ 比赛前那些玩笑话不适时宜地重新浮现于众人的脑海之中，不由心头一紧。 菊丸磨牙：「太过分了，他们这还不算恶意攻击对手吗？」 「果然，还是停止吧！」河村想起自己第一次强行接下波动球后搭档的反应，急切地转向了教练。 龙崎也面露不忍：「那么——」 她正欲向裁判请示，却见球场中的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就像听到他们的话语一样，不二抬起了手，简单地向场边比了个手势，随后慢慢拾起球拍，撑住了地面。 「要继续吗……」 龙崎教练嘆了口气，在这些倔强的孩子面前，她也不太愿意强加自己的意愿。 「从切原赤也的表现来看，」干缓缓翻着他的笔记本，声音低沉，「和我们从半决赛录像带里看到的一样，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这种状态让他比平常更具有攻击性，球路也更加……」 第150页 他想了一会儿，勉强用了「随心所欲」这样的中性词来形容。 「如果坚持要继续的话，对布尔来说很不妙啊。」大石说，「不过奇怪的是，不二之前好像和切原说了些什么，更加激怒对方了……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格啊。」 「他们有交情吗？」桃城歪头问。 「没听说啊？」菊丸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怀疑地转向了身后，「我说，小不点——」 龙马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帽沿的高度：「怎么？」 「我先前就有些在意了，」名侦探菊丸同学双手环胸，凑近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赛前握手的时候，立海大那帮人都一直很古怪地盯着你看耶，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唔……」 「你是不是之前又做什么了？」 龙马努力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做出什么很值得立海大队员印象深刻的事情——像是当众挑衅他们副部长那样的，能算得上事情吗？——便摇摇头说：「应该没有吧。」 「真的吗？」不仅是菊丸，其他几人的表情也显得相当不信任。 桃城插着手嘟囔起来：「那就奇怪了，以不二学长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激怒对手呢？又不是圣鲁道夫的那谁。」 哈——嚏！ 正好，他们身后一排有人打了个喷嚏。桃城动作顿了顿，扭头往后转过去，果然看到了圣鲁道夫的那谁和那谁谁…… 观月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不二裕太面色颇为尴尬：「这些事，就别说了……我们是来看比赛的！」 菊丸看了看裕太，也若有所思：「是啊，不二当初是因为裕太才对观月动手的——」 「我也没被怎么样好吗？」观月抗议。 他没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么，切原又是怎么招惹到他的？」 「不管怎么说，」干放下笔记本，「会让不二生气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海堂有些惊讶：「你不记录了吗？」 干摇摇头，回答：「不是现在。这场比赛将会是超越一切资料记录的，必须用眼睛好好地看清才行。」 说这话时，他的余光也看到了，还不用他提醒，龙马早就全神贯注地看着了。他心里有一点猜想了，嘴角也浮现出一丝微笑。 再将时间倒转到数分钟前。 ——「是你吧？」 那个轻飘飘的声音落入耳中，切原又吓了一跳。虽不及那球堪堪从身边叫人心惊动魄，但似乎有那么一些特别的情绪夹在里头，他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拍拍裤子上的灰，还算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便看到那个好脾气的少年冷冷地看着自己。 「打伤越前的人，果然是你。」 「怎么啦，你心疼？」 老实说，切原至今回忆起那场比赛还是觉得很丢脸，又被如今的对手连番戏弄，身体里的好战分子已经完全激活了，至少在口头上绝不能落得下风。 「我还以为……你要报复我呢。」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活动手腕，将球拍转来转去，「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我可能就不会给你机会了哦？」 不可否认，他有那么一点心虚。 进入那种嗜血的状态并不是什么好事，从自家前辈的言语和表情来看，他们多少有些不认同。但毫无疑问，他会变强。 为了比赛，无论怎样的方式都无所谓，只要能赢。这才是立海大。 这么想着，用力挥出球拍，听到沉闷的撞击声之后，切原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他望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对手，眼前又浮现出一双愤怒的眼睛。 那时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最深刻的，便是龙马忍耐之下坚定的眼神，让他有那么一丝动摇…… 这样做，真的能彻底击败对手吗？能够击溃她的意志，让她输得心服口服吗？ 为了胜利，就算是用这种手段……真的可以吗？ 切原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裁判急匆匆地过来查看选手伤势，听着场边闹哄哄的议论声，目光徘徊一圈，找到了青学观众席上的那个身影。 不过，这一回，她只是专注地、关切地看着他的对手，不像那日一般，眼睛里只装着他。可能会生气，会不屑吧……切原索然无味地想着，暗暗握紧了球拍。 但是，无论如何，这场比赛他都要赢。 「青学！青学！」 「立海大，必胜！」 球场边的声音又掀起了一波高潮。 切原看着不二谢绝了裁判的搀扶，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张好看的脸因为疼痛而皱紧了眉毛，冷汗涔涔的样子，或许会令很多女孩心碎吧。 「还真是拼啊。」他低声嘟囔着，灵机一动，「你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第68章 唉, 我还没死呢。 不二感到头痛，各种意义上的。 桃城那洪亮的大嗓门充满了诚挚的关心意味, 简直要让他感动到哭出来——话又说回来，只不过打个网球而已，视觉神经被压迫导致暂时失明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下次可真得提醒某位小朋友，不要再随便乌鸦嘴了呀。 他苦笑着想。 在这身为天才的十四多年人生中, 不二还是第一次陷入如此困境，可思来死去，似乎还是要怪自己太吊儿郎当，没把这项运动太当回事。 第151页 或许是真的有人拼了命去赢得胜利的。 「你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视觉消失后, 身边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楚, 接受这些信息的感觉也变得敏锐起来。不二在一片不算整齐的交替助威声中听到了这一句, 眉毛微微一抖。 「也？」 果然已经知道了吗？ 不二心中微凛, 脑海中又回想起赛前看向己方的那一排或玩味或审视的面孔, 心道不愧是王者立海大，洞察力真是不可小觑。 会不会有麻烦呢？但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打法是凶残了些，却不像是打算耍场外招数的那种类型——否则, 他们赛前便可以直接找裁判干预, 青学只能不战而败。 他没看到的是，对面的切原同样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惊讶而严肃地皱起眉头。 「果然么！看来我更要拿下这场比赛了啊。」 他的斗志顿时前所未有得高涨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地将球拍在手腕上转了两圈抗在肩上, 嘴角微微一勾, 露出一个骄傲而又残酷的笑容。 「好好见识吧，情敌！」 不二：「……情敌？」 …… 也许是不二错愕到茫然再到沉思的反应太明显，龙马隐约感觉他的余光好像往自己这边飘来，但只是粗略地扫过并没有落到实处，她又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总觉得，不仅是不二有点不对劲，那个切原也很奇怪。」菊丸左看右看，摸着下巴不太确定地嘀咕着，「是我的错觉吗？锋芒毕露啊！」 「那是当然的吧，这可是生死之战啊。」河村忧虑地说，「问题在于不二，真的要坚持下去吗？我看他刚才挨了那球以后，动作好像已经变得不太自然了。」 其他人也都有同感。 干沉声道：「是视线出了问题吗？」 「不会吧？那不是危险了！」桃城惊呼，握拳空挥了一下，被大石按住，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喂，小不点，你觉得呢？」 「我觉得……」龙马迟疑，「他好像在看我。」 众人：「……」 「你才发现吗！」桃城猛地拍在了栏杆上，「切原也在看你啊！」 「还有立海大的其他人也看——啊不是，根本就是瞪着你吧？！」 「吼地太大声啦，菊丸学长。」她捂住耳朵往左边躲了躲，身子倾斜了快四十度。 干不动声色地在龙马左侧靠拢，堵住了她的退路：「你果然和切原有私仇，我猜得没错吧。」 唉，既然如此，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龙马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前几天路上偶然遇见，就打了一场。」 ……呵！ 前辈们齐刷刷看来。 教练席上的龙崎老师也耳尖地听到了，立刻扭头，眯着眼睛看过来，把她看得微微冒了冷汗，感觉自己是犯了比双打还要可怕的错误一样。 「怎、怎么了，不行吗？」 龙崎深吸了口气，呼出：「还真像你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没错，众人深有体会地一致点头。 「所以，」说到这里，她的表情迅速冷酷起来，「结果如何？」 如果要说不记得、可能是输了吧，这样的话，说不准会当场被暴打一顿呢。 龙马差点脱口而出，临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及时剎住话头。 然后她说：「我还没赢过不二学长呢。」 咦？ 菊丸歪了歪头，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看向旁边几人，也各自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还用说吗？」最后还是大石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胳膊外侧，小声笑着说，「你看看立海大那群人的反应，不就早该知道了？」 原来如此。 菊丸恍然大悟，捶了下手心，再看向场中的不二时目光一片深然：「不愧是小不点，不二现在压力很大吧？」 「既然如此，更要加油了。」桃城说罢，抬起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不二学长沖鸭！——为了越前，也千万不能输给那傢伙！」 发球区的不二还没表态呢，那一头的切原却是差点一个趔趄，龇牙咧嘴起来。 他握紧球拍，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余光看了一眼观众席，几位前辈的表情果然都变得有些怪异。 「为了越前」？ 切原拿出毕生功力——堪比研究英语习题册的脑力——在脑内快速思索着，表情逐渐惊恐。 难道他未来的女朋友其实已经和不二在一起了？还在青学内部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怎么办啊，副部长！ 他向教练席上的真田无声地求助。 真田脸黑了又黑，忍无可忍：「住脑！给我认真比赛！」 「……是！」 切原老实了。身后的队员们却还是有些不安分。 「青学，真是深不可测啊。」仁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情场失意，可不能再赛场失意了啊！」胡狼同学忧心忡忡地。 真田：「闭嘴！」 * 切原本以为，龙马战胜自己靠的就是所谓的无我境界。 他弄不明白那是怎么来的，只记得自己专注到了极点，也进入一种恍恍惚惚的意识中，全身心地追逐着那颗网球。 那就是无我境界吗？切原已经顾不上思考多余的事情，只想着击败对方这一件事。 第152页 他拼劲全力了，可……还是输了。 意识再度回归时，切原发觉自己靠在不二的身上，立刻惊醒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对方还微微扶了一把，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关心的神色，但的确是好意无疑。 立海大的前辈们将这位失意的二年级生接回来，他还没多少力气，被抬到休息椅上躺了一会儿便挣扎要爬起来，胆战心惊地寻找真田的身影。 胡狼同情的话才到了嘴边，又忍住咽了回去。 「坐回去。」真田头也不回地说。 「对不起，副部长，我真的——」他哭丧着脸，还是握紧了拳头，做好挨揍的准备，然后大声说道，「请惩罚吧！」 真田却还是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检查鞋带和球拍。 接着，他从教练席上站起，将外套脱下，轻飘飘地搁在椅背上。 「不过是无我境界而已，可别把它当做一切了。」他平静地说道。 「……是。」切原低着头。 啦啦队们再度高呼。 「立海大常胜！」 就算丢了两场单打，他们的士气依然没收到半点打击。似乎所有人都对真田信任得彻底，绝不相信他会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头。 而对于青学来说，同样到了最后一刻。这是干和不二苦战后换来的「机会」，也是第一次让他们的小不点以王牌的身份走上这个赛场。 鼓励的话已经不用再多说，他们都体贴得很，怕再给她平白增添压力——哪怕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会畏惧强敌的类型。 最后一场比赛前的休息时间不多，龙马还没看完不二比赛就已经很自觉地离场，提前去热身准备。 先前本该耗光体力的海堂堵在她的路上要当陪练，她也欣然接受了。回来时，菊丸已经笑眯眯地将葡萄汽水放到了她的座椅前，一句话没说，只是眨了眨眼睛比了个拇指。 龙马背着球袋经过不二时，停了一下：「不二学长能赢真是太好了。」 不二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但脸上的汗已经擦干了，手里还拿着拉拉队小迷妹们送的运动饮料，矜持地一笑。 「谁让他欺人太甚，我要是输了，会很丢脸啊。」他云淡风轻地答道。 这是丢脸的问题吗？！ 桃城震惊地看向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嘴巴张了张，没说出来。 不二却听到了似的，坚定地点点头：「会的，这是身为前辈的尊严。」 不不不，打网球不是为了尊严吧？也不是为了不丢脸啊！ 桃城欲言又止：「那个……不二学长应该不是说你输了会很丢脸的意思。啊——不是！那个啥……我都被弄混乱了！」 龙马：「……」 你这么一说，反而有了啊。 大石站在场边，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是想最后说几句，龙马特意等了几秒。 结果他笑了笑，反问：「越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理了理帽沿下压着的刘海，头微微一歪露出半张脸。 ——「不能立g！」 堀尾眼疾口快地大喝一声，一年级生们都疯狂点头。 桃城回头：「你们才是不要在这种时候立g吧？！」 「我看你们就在立g，」后排的观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裕太却说：「毕竟青学都是怪傢伙，说不准有用呢。」 龙马看了看他们，耸耸肩，收回视线，然后说：「我想好了。」 「想好了再说。」桃城也紧张地说。 「嗯，」她点头，「打完这场比赛，我们去九州找部长玩吧。」 「唉。」不二忧伤地嘆了口气，「我拼命为你赢了这场比赛，你却只想着手冢啊。」 喂喂——现在不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时候吧？！ 大石震惊地对他挤眉弄眼。 龙马：「啊不然嘞？」 「越前！」大石急出了汗。 「除此之外，还有我爸，我哥和我哥。」她继续说，「不过请你们放心，我现在心里只有眼前的那一个对手。」 龙马翻进场内，提起球拍走向真田。 说过了要打败他的，可不能让他失望了。 第69章 在所有人觉得她死到临头的时候, 龙马居然还挺轻松的, 握手时,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第一次剑道学习的道馆练习场里。 她问：「要不要打个赌啊？」 一黑一白的球帽下，两双眼睛对视上了。 真田说：「打赌这种事情, 没有意义。」 「唔, 前辈说得对。」龙马没怎么犹豫就表示了认可, 「我也就是说说。」 「看来你很自信, 这很好。」真田颔首, 似乎感到挺满意的, 「我会期待的。」 …… 「这真的是高中生的比赛吗？」球场边的观众终于忍不住了，「这简直像小学生和老师的……教学现场吧？！」 「从身高来说, 是这样呢。」 「不不不, 绝不仅仅是身高的问题了好吗？」 「那就是说……长相吗？」 「确实是相当老成呢！」有人小声评价。 「不过非要说那是小学生，未免也太、呃太——」另一个声音变得支支吾吾，「太瞧不起自己了吧！到底是在侮辱谁呢？」 「啊哈，现在还不清楚。但如果你继续说下去的话，马上就要被古武术袭击了哟？」 第153页 「咳咳, 总之话说回来，应该还是身高的问题吧！」 「再加上一点气场上的？」 「呃、唔……」 忍足长长地嘆了口气, 回头问：「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说着，他竖起食指斜斜地点向自己的侧方，他们的部长, 迹部景吾此时可是一言不发, 充满探究精神地观察着双方的比赛队员呢。其他人不得不噤声了。 「赌一把谁会赢。」向日岳人坚定地锤了手心, 「来不来？」 众人侧目。 「哦，怕了吗？」 「你缺零花钱了吗？」忍足干咳一声化解尴尬。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向日一本正经道，「怎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赢吗？」 「那怎么可能！」宍户反应十分迅速，伸出手盖在他手心，「算我一个。」 「那我也来。」作为刚刚被无意挖苦过的对象，日吉若不甘示弱。 看着大家一个个应和，忍足似笑非笑地，问：「所以到底都押给谁了呢？」 迅速安静。 发起人，向日同学目光闪烁着，缓缓转开去——他看向的方向，果然还是迹部。 「嗯？」迹部头也没回，都能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别问，本大爷才不会这么幼稚。」 「是是是，」宍户假装很随意地说，「我们都能猜到。」 向日也深深地嗯了一声：「肯定就是……那个了嘛。」 「所谓的，绯闻对象。」日吉小声接道。 迹部：「……」 迹部冷笑一声：「很懂我，哈？」 向日望着他：「所以你就说点靠谱的呗。」 「这还不简单，」迹部稍加思索，一锤定音，「要是那小……咳，那傢伙赢了，暑假我就请他们去坐豪华游轮。」 「喔喔！」 确实大手笔啊，众人惊呼起来，纷纷鼓掌。 忍足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这果然就是泡妹吧？」 …… 龙马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她浑身都是汗，心脏跳得很快，依然有些供氧不足，令她感到微微地头晕。 到极限了吗？ 所谓无我境界，不是什么制胜法宝。只是为了能和这个对手达到同一起跑线……至少，是看上去如此。 哪怕只是开玩笑，这时候她也没再想着「赢了就可以去做什么和什么」，当然，也有很多人对她充满了期望，但那也不是她在意的。 为了集中注意力，她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缓下来，但相对应的，脑子里又产生了很多声音。 老爸嘻嘻哈哈地逗弄，前辈们真心实意的关心，一起聚集的时候显得有点吵。她咬紧牙关，轻轻晃了晃头。 前一晚上，入江奏多坐在院子里自顾自吹了一首曲子，她不认得是什么，只觉得乐音悠长绵延，挺好听的，让人很快入睡了。现在她突然记起一点曲调，甚至有点想跟着轻哼，但是没那个力气。 手脚愈发沉重，连呼吸都筋疲力尽，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龙马自己也不知道。 本能地挥拍，追逐着那颗在风中呼啸的小球，好像就是生命中仅存的意义。她不适时宜地想起部长隔着一张球网站在身前，还是那副不动声色、冰块一般的表情，语气冷淡却还算温和地说：「——」 不，她不是为了这个。 龙马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网球的影子在面前快速聚焦。 要赢，是为了她自己。 * 病房外面静悄悄的，经过的护士都放轻了脚步，更不敢轻易说话。 就好像房间里的那个少年是玻璃做的一般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打碎了。 事实并非如此，幸村比他外表所展现的要坚强得多。他浑不在意方才进来的护士长是否流露出怜爱关怀的表情，也不去听走廊里偶尔聚集的窃窃私语。 他只是看着窗外，夏日炎炎，偶尔会有一两片树叶承受不住火烤，从树枝上脱落下来，然后从视野中轻轻掠过，像雪花一样消失了。 窗外的楼下，有时候还会一两个小孩，刚上学的年纪，抬头时看见了幸村，便高兴地举起手挥舞，用口型比划着名什么。 「大哥哥，早上好呀！」 幸村微笑着回应，看着那小孩因为化疗剪掉了一头秀发，依然活泼精神，心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伤春悲秋呢？ 但真正到了手术台前，人还是会感到紧张。 他闭上眼睛，想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父母的关怀，护士们的鼓励，队友们跟他说的话，真田对他做的保证…… 迷迷糊糊间失去意识，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眼睛前方亮了起来。 幸村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些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还是自己的身体，穿着医院里的病服，倒不像是穿越到哪个界了的样子。 是梦吗？ 或许是吧，视线不是很清晰，意识也依然有些混沌，十分符合梦境里的世界。他从空无一物的地上站起来，身体轻松极了，像是从来没有被病痛折磨过一般，脚步也十分轻盈。 果然是梦啊…… 幸村向前走去，思考自己在哪里，会遇见什么——以及，他想要看见什么。 「等你手术结束，我们会把冠军奖盃带来给你」？不，不是这个。 第154页 也太夸张了，虽然他不怀疑队友们的水平，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幕。但这不是手术时他最关心的事。好像显得他正回光返照，开始走马灯地寻找人生的遗憾似的…… 幸村被自己逗乐了，明知道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人能看见此时的他，仍然很谨慎地忍着，像是觉得这玩笑有些不大恰当，只是肩膀抖了抖。 然后，他突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真田吗？还是其他人？ 幸村习惯性地回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向前方望去，在茫茫白光中，先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网球场。户外草地的那种，相当朴素，连护栏都没有，只有一个破了洞的球网横挂在中间。 地上坐着一个人，抬起头仰望着他，同样有些惊讶的样子。 这张脸他当然是认得的。 ——尽管他还不清楚她的名字。 女孩的膝盖旁放着一款白色的球帽，被汗湿了、软趴趴地掀开朝上，泼墨般的短发也滴着水，从耳朵后方和脖颈上流过，衣服也一道又一道的灰痕，像是被溅了一身泥水。 反观幸村，虽然这身病服有些不正式，但至少还是整洁干净的。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走近了几步，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静静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你呢？」幸村沉思着，不自觉地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不一会儿，女孩同样深沉地回答了：「这也是我想问的……」 「我们关系没这么好吧？」 他们面面相觑。幸村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你穿的这是青学网球队的衣服吧？」 对方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不像吗？」 「分明就是。」 「那就对了。」她满意地点头，「可别说些奇怪的话哦，我也会生气的。」 「看上去并没有觉得哪里很奇怪呢。」他轻轻地答道，「或者说，只是稍微感到有点意外？——大脑变得稀里糊涂的，我快要死了吗？」 「……」 龙马沉默片刻，说：「真巧，我刚才也有点担心起来了——但我不觉得是这样。」 「嗯，那可能因为你还不清楚我的状况吧。」 「不是很清楚。」她说得很干脆，「但我清楚我自己的。我还没要死呢！」 幸村停顿着，轻微地嘆息：「真好。」 「你不好吗？」龙马挑起眉毛，「看着不像啊。」 他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啊。会担心也是正常的吧？」 龙马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聊天吗？」 「确实很令人在意。」 幸村专注地打量着她的脸，眼睛，还有短袖短裤下坦坦荡荡的胳膊和腿。 有肌肉的轮廓，看上去很健康、很有活力的样子。 现在国中的女孩子都是这个类型了吗？他想了想，没找到太多的回忆，但感觉还是挺愉快的。 可能这就是我的理想型吧。他开玩笑地说。 龙马闻言，立刻古怪地瞪大了眼睛，警惕地、不那么客气地将他上下审视一番。 「……可我不觉得你是我的理想型耶。」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话对一个病人来说不太礼貌，她的语气显得很犹豫，比平常婉转许多。 ……但还是挺直接的。 幸村莞尔一笑：「好吧，那么梦里的朋友，告诉我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龙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手指拂过胸口青学的铭牌时，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叫越前龙马。」 是打败你们的人。 第70章 「……做了这样一个噩梦。」幸村将手放在心口上, 心有余悸地说着。 面前的人顿时大汗淋漓。 丸井文太吞吞吐吐的样子, 像是在饱受凌迟的煎熬, 嘴唇发白地说：「那个，队、队长, 我们……」 输了。 输了啊！！ 嗯, 完蛋了。一群人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在坐着的、矮他们一头的部长大人面前耷拉下脑袋。 幸村说：「其实我知道。」 所以这其实是预示的梦吧, 他补充道。因为有了这样的感觉, 才会梦到这些？唉, 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可不必如此。 他的语气轻松极了——可能也是因为同时大病初癒吧,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一样。要是以前……不, 要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会让大家都很开心的。 可现在，看着幸村精市和煦的、堪称温柔的微笑…… 队员们却一阵寒噤，冷汗流得更多了。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紧张。」幸村宽慰地说着, 从脸色来看，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天——不应该是来庆祝我手术成功的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僵硬的脸都逐渐放松下来，只有真田的表情岿然不动, 严肃无比。 趁着其他人没留意的时候, 幸村悄悄跟他勾了勾手指, 唇角的弧度也稍有变化：「等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输了的人先留下来。」 真田：「……」 我就知道！ 他沉重地点头，应了下来。 * 「小不点！」 喔哦哦哦的喧譁中，有一个嗓音格外响亮。 第155页 像是有一只兔狲、或是别的什么大猫扑到了自己跟前，毛茸茸的脑袋，热乎乎的气息。龙马精疲力竭，没有反抗的余地，反而顺势往菊丸张开的怀抱里一倒，头安安稳稳地落到了清瘦的肩膀上。 菊丸反应极快，收回手臂扶着她的腰将人捞起，低头去看，只看到垂下来的碎发挡住了一整张脸。他也微微地苦了脸：「哎呀，全是汗吶——」 语气迂回地转了几个音调，听似抱怨，但他很快扬起的笑容才是真实的心情：「辛苦你啦，好好睡一觉吧！」 龙马闭着眼睛，听着耳旁乱闹闹的声音，少年有力的臂膀正成为她最好的依靠。她其实不困，就只是累而已。 累过头了，突破了某种极限，大脑反而很清醒。长时间牵动起来的四肢一旦放松下来，就变得懒洋洋，浑身都软绵绵的动不起来。她听任前辈把自己半搂半抱地挪到了场边的休息椅上，掀开湿漉漉的刘海，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午后的太阳。 正值盛夏，热气蒸腾，激烈运动后的脱水让她的视线变得很模糊，但听觉还是相当敏锐，能捕捉到身边的一切。龙崎教练正吩咐菊丸让他松开手给她留一点新鲜空气，大石也劝说大家放下玩抛物游戏的冲动。 对这事最有干劲的桃城却是第一个响应的，本来交情就好，最近更是陪着龙马进行了不少训练，看过彼此脱力的模样，但仍然比不上现在，他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 他跟前辈们打了声招呼就走，经过海堂身前被他抬腿挡了一下，龇牙咧嘴地回头：「又干嘛？还没打够？」 海堂知道他要去买水，手插在裤袋里，只冷冷地给了他一记眼刀，站起来自己率先迈出脚步。桃城撇了撇嘴，加快脚步跟上去。 最初的欢呼后，拉拉队们渐渐地安静下来。 龙崎老师不慌不忙地赶开几个关心过度的前辈，理由当然也很好找，就说：「小朋友细胳膊细腿的，经不起你们那么大劲儿。」 河村嘿嘿笑了下，抓了抓头发，说：「总不能让您亲自来吧？」 这正是她打算做的，闻言，仪态万千地挑了挑眉毛：「不行吗？」 打完比赛，本来就要做放松运动，龙马现在自己做不来，当然得别人帮她。夏天穿得清凉单薄，短款的运动衫也没遮多少…… 大石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忙说：「老师，我有数的，还是让我来吧。」 龙崎堇的嘴角微微抽搐，余光瞥向龙马。她大大方方仰躺在长椅上，一腿屈膝靠着椅背，用手背盖住眼睛，完全没反应。 她心道你这小丫头自己倒是心大，不过，这么看来，倒是比她想像中融入的情况还要好——换在以前，她可是听南次郎说过的，别人碰一碰她胳膊都跟个刺猬似的，浑身别扭。 要是桃城还在这里，肯定要摩拳擦掌毛遂自荐了——上次他打到一半抽筋的时候，就被脱下来按摩了好半天，如今正自认为经验丰富，责无旁贷。 龙崎老师暗笑着摇摇头，随手拍了拍龙马的大腿：「好了，膝盖放下来，我帮你揉一揉，省得抽筋了。」 过度运动后的肌肉酸痛可不是虚的，龙马本来装死装得十分自然，被这么一拍一捏，也不由扭动了一下，嘀嘀咕咕道：「这是要拧断了吧？」 她试着将曲起的膝盖重新放下，刚一动，果然肌肉就抽搐起来，眉毛拧起来，挣扎了半天，忍不住要坐起来，正欲起身，一双手微凉的手伸过来，分别托住了她的脚踝和膝盖窝，垫在下面：「还是我来吧。」 不二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连龙崎教练都但笑不语地让了位，其他还自告奋勇的几位也就打消了和他抢活干的念头，退到一旁老老实实地看着。 「嗨嗨～没问题吧，不二子？」 「是啊，你刚才自己都晕过去了，可别勉强啊。」 「没有晕过去，只是差点、差点——知道吗？」菊丸纠正队友，作为同班好友，他最清楚不二有多在意这些「细节」问题，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区别很大的！小不点才是真晕过去了。」 「我也没有……」龙马想说，我只是好像神游了一下，再一不小心做了个白日梦——理论上，比赛场上根本没有给她睡着的时间吧？ 「我的话，就放心吧。」不二笑吟吟地，头也不抬地说，「就算看不到，不是也有盲人按摩这样的手艺吗？」 众人：「……」 大石干笑起来：「你想得可真周到，哈、哈……」 后排的堀尾缩了缩脖子，对朋友们感嘆：「网球真是一项危险的运动啊！」 嘴上说着玩笑话，不二摆出来的架势确实很足，认真起来的神情也叫人看了无法拒绝。 龙马却还是有点紧张，正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摆的时候，樱乃走过来把她的球拍递过来。真是太贴心了，她感动地对她点点头，立刻抱紧了球拍，然后像是初次做马杀鸡的顾客一样虎视眈眈地瞪着按摩师。 不二微微歪头，语气轻快：「很紧张吗？你又不是打网球的新手了，知道要放松吧。」 他的手保养得还不错，没那么粗糙，但也不会真的细腻到哪里去，半握住她左腿的小腿肚，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捏，又酸又疼又痒。 龙马咬着牙关，表情变幻了几次，最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还是很疼。」 第156页 「嗯，忍着，过会儿就好了。」不二顿了顿，一边动作不停，「哦，也许要到明天才好。」 「请你重新再对『一会儿』做个定义好吗？」 不二这时手刚垫着她的膝盖窝抬起来，闻言看了她一眼。很短暂的一瞬间，龙马看到了他平静的蓝眼睛。 「虽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换做是我，也会拼尽全力的。既然选择了如此，就要无怨无悔，不是么？」 「呃……」龙马干咳了下，含糊地应道。 「所以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不二说的时候，没有回头，但后面几个人听了他的话表情都似有动摇，「当然，他们也不会。」 龙马咬了咬嘴唇，面露迟疑：「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她的声音微弱下去，显得很没底气。 大石嘆了口气，也说：「是啊，虽然一直很想对各位说『不要太乱来了啊喂』，我在场边看得很着急，那个时候也很想阻止你们，但将心比心，自己好像也没有这个立场做这种事呢。」 如果是他，还不是会同样不顾一切地奋战到底吗？ 明明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顽固的那一个呢。他默默地想着，又想到了和自己一起走过来的手冢，心中滋味复杂，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把今天的战况告诉手冢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吧。但是，也一定会很担心——一直以来，他才是最关注龙马的人啊。 正这么想着，大石避开了众人悄悄地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却不想自己还没想好如何编辑文字概述今天的事情，就有一条先发到了自己的邮箱里。 「没出什么事吧？」 大石抓紧了手机，回头看了一眼。 龙马依旧苦着脸，如临大敌地看着不二。不二替她揉了腿和膝盖，又伸出手，示意她把胳膊抬起来。 海堂和桃城匆匆归队，怀里抱着各色的饮料瓶子。远远地就听到桃城欢乐地叫唤：「喂，小鬼，我把你最爱的葡萄汽水带回来了！」 「笨蛋！都说现在不能喝汽水，要运动饮料！」海堂气势汹汹地斥道。 「什么啊，我又没说现在就立刻喝光，而且给大家都买了，选择这么多，急什么！既然都说了是犒劳……」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跑题了。 河村当机立断，从塑胶袋子里拿出一瓶汽水，一瓶运动饮料，递到了长椅旁。 「越前，你自己选。」 「那就挑剩下的给我。」不二说，「正好，我也渴了。」 龙马分了神，冷不防被捏住手臂，指尖挠过一块痒痒肉，呀地叫出声来。浑身一哆嗦，安静微微睁大，让不二回忆起一只偶然见过的、受惊了的长毛猫，产生了一种欺负小动物的错觉。 他抿唇一笑：「抱歉。」 「完全看不出来有歉意的样子？！」 「哇……过分了不二！我也要玩！」 大石看了立刻把回复手冢的事情抛在了一旁，连忙冲过去：「喂喂！别玩起来了啊！」 裕太慢慢地挪开目光，向远处眺望，感同身受地对两位前辈说：「以前我和哥哥打完比赛，他也是这么搞我的……」 观月：「那他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是啊是啊。」裕太回忆着，搂住胳膊打了个寒噤。 要是现在的是他……太丢脸了吧！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定会哭出来的。 这么一想，他对龙马就无比地怜爱起来，完全想不起当初冷酷地把自己按在地上锤的大魔王就是同一个人了。 他大喝一声，撸起袖子沖了上去，加入混战。 「越前，我来救你了！」 第71章 谁能想到, 最后拯救了她的居然是龙崎樱乃呢。 那个子小小的、 纤细玲珑的身躯往前面一挡, 神经粗糙的大男生们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 挠着脸颊打着哈哈，心虚地笑。 「绝对没有趁机报复的意思, 喵……」菊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学了声猫叫。 朋香不忍直视地抖了抖肩膀,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樱乃轻咳两声, 转过去对龙马掏出手帕来：「先擦擦汗吧, 小心着凉了。」 刚才这么一折腾又出了不少汗, 只是原本用过的毛巾太湿了不能再用, 她观察得真的很仔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龙马领了这份好意, 相当爽快地把刚拿到手的葡萄汽水塞给了她：「多谢。」 不二也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运动饮料递给龙马：「水分还是要补充的。」 樱乃望着手里的汽水，顾不上高兴，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他还没来得及喝上，只是刚拧开了瓶盖，显得相当好心, 让人也没理由拒绝。对于这种挑起事端就开始看热闹的人，龙马内心十分不忿, 撇了撇嘴巴，扭过头去问裕太：「你们都在啊？」 观月悄悄地磨牙：「……才发现吗？！」 这绝对是跟不二学的吧！ 龙马视若无睹：「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不二裕太耸耸肩, 回答说, 「刚才我哥的比赛……呃, 差不多就那时候吧。喔，你们打得都不错。」 他倒是不很介意。因为很明显，龙马对他哥的比赛很上心，从头到尾就没走神过，就算没注意别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第157页 龙马矜持地点点头：「唔，还行吧。」 「真是骄傲啊你。能打败中学网球界目前的头号种子，」裕太虽然习惯了她这脾气，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已经够你吹一辈子了。」 那可不是！桃城听着喜滋滋的，与有荣焉，手臂一伸，捞过龙马的肩膀，凑上来正要说什么，不料小丫头野心更大，紧接了一句—— 「那还不够吧？」 「啊？」 「他不是副部长吗？」龙马顺理成章地分析，「不管怎么看，应该都是他们的部长更强一些吧？」 话音刚落，青学的诸位前辈都面露深意，目光悠长。裕太看着眼镜疯狂反光的干，嘴角抽了抽：「你要这么说……也对啦。反正我听观月前辈说过，立海大的部长是个很可怕的傢伙啊。」 朋香哇了一声，问：「有多可怕？」 堀尾双手环胸，作推理状：「听说是和手冢部长不分上下、甚至可能更——唔！」 「说什么傻话啊！」桃城猛地捂住他的嘴巴。堀尾挣扎着，又被海堂威胁地瞪了一眼，颤颤巍巍地放下了手。 「据我所知，」干拿着签字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地点了点，乍一看像是在画着无意义的线条，「手冢在国小时的比赛时就和真田遇上了。」 「结果呢？」桃城问。 「当然是赢了，大比分。」干很平静地回答。 「喔……」众人都松了口气，「不愧是手冢。」 「我还是觉得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呢。」菊丸托着下巴说。 大石嘆息：「我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想的。」 「关于这个——」 干似乎还想对那场遥远的比赛进行一下所谓的「复盘」，但明显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飞快地转移了。 裕太看着叽叽喳喳的青学队员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其实刚才来了很多人，你都没发现么？」 嗯？龙马喝着水，眨了眨眼睛。 「之前被淘汰的学校，我看到了好多呢，和你们打过的六角中——他们那个一年级部长不是很喜欢你么？对了，还有冰帝的……人呢？」裕太说着张望起来，这时候观众们陆续散场，但仍有不少人没有离去，在球场边聚集，等待着关东大会的闭幕式。 像刚刚结束了季军争夺赛的不动峰和六角中，打得也很激烈，一结束还没怎么休息就跑来观战，不谋而合站在青学这边助威，将原本几乎一边倒的观赛氛围扭转了不少。 至于冰帝？ 龙马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自然也没找见半个人影，只听到裕太嘀咕起来：「不见了？走得这么快？可是我明明有看到的……」 她胡乱猜测：「不会是押错了，没脸见人吧？」 「那倒是有可能。」裕太表示认同。 两人对视一笑。 「喝饮料吗？刚才前辈已经买了……啊，葡萄汁没了。」 桃城捏着空了的易拉罐晃了晃，重重地咳嗽：「抱歉啊越前，都怪海堂那傢伙，一直阻止我买这个口味——所以我只好挑了别的，不要紧吧？」 「手冢也跟我说过了，要少喝冷饮。」大石插嘴。 龙马忧郁地看向手中食之无味的运动饮料，嘆了口气：「失望。」 「撒娇也没有用的！」 * 「来晚了吧！你看，都散场了……」 在陆续离开运动公园的人潮中，两个逆行的身影显得如此鹤立鸡群——火神站在一群国中生当中，轻轻松松高出一个头，左右张望着，一张俊脸显得极为尴尬。 「哎，现在去也太迟了。」 「可是不是事先说好了吗？火神君自己答应过的，可不能违约啊。」他的搭档说道，「就算比赛已经结束，也要去亲自到场见证一下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总觉得很不好意思……」火神吞吞吐吐，脚步拖沓着。 越往里走，人越少。他犹豫了一下，叫住擦身而过的路人：「嗨，抱歉打扰了——请问今天的比赛是结束了吗？」 「嗯？」形单影只的路人同学停下慢悠悠的脚步，眉毛挑了起来，「青学和立海大的比赛么？」 「啊是的，没错……」火神干咳，「不知道是哪边赢了？」 「对自己的朋友真没有信心啊，火神君。」搭档冷不丁插了一句，令他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迹部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位高中生：「你朋友是哪位？」 「啊，他啊……」火神似乎有些懊恼，亡羊补牢道，「才不是没有信心呢！不是开玩笑，那傢伙可是我在美国遇到的最有潜力的选手了，怎么会输呢？」 「inter high之前火神君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的，」搭档不遗余力地火上浇油，「结果呢，我们还是输得很惨呢。」 火神：「……」 火神咬咬牙，微微抬起手似乎有点想冲着那柔顺的发梢搓一顿，但忍住了，毕竟那是事实，悻悻道：「你是想说我乌鸦嘴吗？」 「唔，」迹部轻咳一声，「这就不必担心了。」 两人一同扭头。 「他们赢了。」他言简意赅道，目光终于从这个过分突出的高中生转向了他的同行人，微微眯起眼睛。 嗯？这不是那天的…… 那天在球馆里遇到的少年却好像突然变得害羞起来，躲到了朋友身后，只谨慎地露出一双眼睛。 第158页 「青学赢了？真的吗，太好了！」火神松了口气，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搭档小声说：「可是，明明赢了的比赛，结果我们却迟到了，什么也没看到——那不是就更羞愧了吗？」 火神又垮下了脸：「黑子，求求你别说了。早知道不来了！」 「那才是最差劲的做法。」 「是是……所以我不是听你的了吗？」 「而且你刚才说的是，『最有潜力』？这个词就很意味深长呢。」 「其实我是想说『最厉害的』啦，怎么，你总不会为这个吃醋吧？」火神辩解，说着说着顿了顿，看向迹部，微微地迟疑了下，「呃——看你的反应，你也认识越前龙马吗？」 迹部微微勾了勾唇：「我也见过你身边的这位搭档呢。」 火神惊讶地抬高了眉毛，扭过去看自己身后。黑子沉默了会儿，被暴露在洞察力极强的目光下显得很不适应，不大情愿地说：「……好像是见过。」 ——「迹部！」 这时候身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迹部随意地回头看去，向日朝他挥着手喊：「你走得也太快了！赶着去干什么啊？」 他笑了笑，又对火神说：「你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啊啊，多谢了！」 作为一个契机，迹部礼貌地和偶遇的两位高中生告别，等他的队友们赶上来。 宍户注意到了火神，但对这张脸极为陌生，便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迹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迹部环抱双臂，微微扬起下巴：「哈？还有什么事？」 「就是，刚才的赌约——」红发少年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假装很关心睡在桦地肩膀上的慈郎同学，戳了戳他的脑袋，自然没有反应。 「哼。」迹部当然没有忘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着急。」 「不抓紧下手的话可能会被别人抢先哦。」忍足意味深长道。作为一个看上去的感情老手，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迹部前辈已经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吗？」日吉若悠悠地嘆了口气。 迹部向来镇定自若，饶是如此，也被这群疯狂暗示的队友们搞得有些不自在。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自己有这么明显？ 忍足点点头：是哦，就是这么明显。他顺便挤了挤眼睛，不过放心，我是支持你的。 「哈？」迹部的眼神更怪异了。 「经过我的考核——」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还考核过？！」众人不约而同侧目。 「咳，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忍足拥有一颗大心脏，面不改色地继续，「毕竟我也很好奇，是不是英国回来的留学生都会有这种倾向？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呢。」 冰帝全体成员陷入沉默：「……」 迹部凉飕飕道：「你这种没去过的人反倒是怎么看都更危险吧。」 …… 阿嚏！ 龙马又打了个喷嚏。 「奇怪，鼻子有点不舒服，总是痒痒的。」 「汗没擦干净吗？」大石立刻找出备用的干毛巾来，恨不得将她立刻裹成粽子，「啊，果然赢了比赛也不能松懈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各位！」 「今天风很大呢。」不二向远处望去，眸光闪动，回头叫了一声，「越前。」 龙马身心俱疲，分明已经很不想理他了，硬是打起精神：「是……不二前辈？」 「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吧。」 「唔，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说起来，自从发生了扭蛋事件，我都要对热水澡都有阴影了。」菊丸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颈说，不提起来还好，这一出口，一群人脸色都是一僵。 「什么扭蛋？」朋香听得稀里糊涂。 「小姑娘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呢……」桃城老成沧桑地说。 裕太呵呵了两声：「还不是你们思想太龌龊！」 「胡说八道，」菊丸立刻喵喵叫，「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就是，大胸什么的……才不是我的菜呢！」桃城慌忙摆手，「都说了我喜欢的是健康活泼的、个子小巧的类型！」 干忙不迭地更新资料，笔尖嗖嗖地擦着纸面：「就算是a也没关系吗？」 「难以置信呢，男生不是都喜欢……的吗？」龙马也很诧异，摸着下巴想到了自家的臭老头，顿时嫌弃不已。 「小不点，你这么懂的吗！」菊丸大惊失色，捂住嘴巴，「啊啊，怎么办，大石，我们的未来之星被污染了！都怪阿桃！」 「诶？！这也能怪我？——明明前辈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龙崎教练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无可忍，走上来从后面一人给了一个暴栗：「好了，都给我适可而止！」 真是越说越离谱。大家灰熘熘地被教练轰去参加闭幕式了。 龙马落在后头，把球拍塞进包里背上，樱乃她们还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朋香忍不住试探：「龙马君，你觉得呢？难道你也喜欢的是、那种——」 龙马满脑子都是老妈没收来的颜色杂志里的壮观球体，微微扭曲了脸：「……可以拒绝回答吗？」 「没、没没关系的！我只是随口一问。」朋香紧张地摆手，故作轻松。 第159页 龙马看了看旁边，没有其他人了，想了想跟她们说应该不要紧：「其实——」 「诶！」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我还弄不懂什么是喜欢。」她坦白道，「不过，至少兴趣一致才能有共同语言吧？」 比如，她对不感兴趣的人是完全没有了解欲望的，那又怎么谈得上喜欢呢？ 「嗯、是这样的呢。」樱乃听得连连点头。 这种话对女孩子来说才比较舒心。 「所以，我喜欢的人……」龙马拧起眉毛，试图在脑海中构思所谓的白马王子形象，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于是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应该会喜欢打网球。」 朋香发出一声长长的单音感嘆着：「这么说，龙马君果然很热爱网球呢！」 她反而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忆着自己的陈述。 啊……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第72章 闭幕式结束, 青学派大石代表去领了奖, 散会后, 又陆续有面熟的人过来道贺。 龙马对于这种场合，始终感到有点苦手。表现得冷淡一点嘛, 别人又要说你太骄傲、臭屁了, 但让她挨个毫无意义地客套回去……唉, 也够要命的。 好不容易在前辈的帮助下把热情的葵剑太郎劝回去, 龙马暗暗松了一口气,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感嘆了一句：「你现在人缘真的很好啊。」 「……欸, 不是说你们去参加夏令营集训了吗？」 回头看到火神的时候，她有点意外, 对方嘿嘿哈哈地笑了两声：「因为很顺利地提前结束了, 就赶过来……抱歉，还是迟到了啊。哦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城凛的搭档，叫黑——」 还没说完, 发现两人已经主动交流起来了。 「又见面了，黑子前辈。」 「啊, 火神君一直在跟我介绍说有个很强的朋友，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呢。」 双方目光在空气中接触，在彼此冷静的眼睛里都找到了一些不谋而合的默契。 那天在女厕所撞见的事情, 就假装没有发生过吧…… 「听说你们打败了很强的立海大, 真是恭喜了。」 龙马干咳一声：「多谢。」 「很抱歉迟到了, 没能看到比赛——这得怪火神君。」黑子轻轻松松甩锅给了朋友，看起来他们之间非常熟稔，不存在一点芥蒂。 火神：「……喂！」 「怎么说？」龙马歪头。 「都怪他太高了，太惹人注目。」黑子嘆了口气，「我们在新干线换乘的时候，先是被一群女高中生围住搭讪——」 「还好意思说！你都不帮我，居然一个人悄悄地熘了！」火神辩解，「本来我都想好藉口了，结果一回头你已经不见了，她们根本不信我！」 「其实若只是如此，也不会拖这么久。后来，我们刚出了站，又被几个自称星探的人拦下来，主动要给介绍信让火神君去打职业联赛……结果脱身的时候，就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隐隐谴责地看向火神。 后者哑口无言，只能抬了抬双手表示投降。 然后他又小声嘀嘀咕咕：「都说了我觉得只要让他们相信我在约会，就不会那么难缠了。」 「……」 牛逼，不愧是从自由开放的美利坚土地回来的男人。 黑子面无表情：「我觉得不妥，火神君。」 龙马也欲言又止，看了看她，及时忍住了。 火神也知道这样做很奇怪，弱弱道：「这不是脱身之策嘛……」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想被人当做同性恋呢。」黑子补充，「抱歉，并没有歧视的意思，单纯只是因为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一定会提前跟你商量的。」火神无奈地说，「但这次也是事发突然，实在没别的主意了——你就放过我吧。」 黑子无动于衷地把头扭开，望着远处，悄悄地嘆了口气。 龙马默不作声，看在眼里只觉得深有同感，每每回忆起当时和不二学长共同步入礼品店时饱受折磨的注目礼，真是相当恐怖的说。 如果她是男的，也就算了。但作为一个正值青春的花季少女……被误认为是基佬未免也太悲惨了点吧？！ 「当然，如果火神君是的话，我也不会——」黑子将幽远的目光收回来，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也不会歧视你的。」 「突然间离得那么远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 火神匆匆和她告别，然后追着他那位闹了点别扭的搭档跑了。 龙马回去和前辈们汇合，代理部长大石也刚和远在九州的手冢汇报完战况，结束了电话，揉着还有点红的、湿润的眼角，被菊丸嘲笑了一通。 「才不是哭了，只是太感动了……然后被风吹得有点……」大石脸也红了，磕磕绊绊地解释。 大家嘻嘻哈哈地：「真的吗？我不信。」 「除非你再表演一次。」 「……喂喂，饶过我吧！」 闹够了，菊丸振臂一呼：「好啦，回家咯！」 桃城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龙马，提着她的衣领拉了回来：「越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真是的又这么冷漠，有没有考虑到我们今天的心情啊？」他满不在乎地说，「好啦，我请你去吃汉堡啊。上次不是新出了个很奇怪的口味吗？说好了要试试的。」 第160页 「唔……」龙马托腮，放在心里衡量了一会儿，还是说，「改天吧，我要回家泡热水澡。」 不二朝她一笑：「真欣慰，我还怕你一下子就忘了呢。」 「才不会，都说了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不用你提醒。」 「哎也行，」桃城没那么死脑筋，摆摆手道，「那就过几天吧，我到时候去接你。记得定闹钟啊。」 「知道啦。」 他们在车站分开，公车载着闹哄哄的声音远去了，还能看到一只手臂从窗户边伸出来挥了一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龙马看着倾斜的太阳在自己面前投下越来越长的影子，打了个哈欠，然后扭过头去，凉凉地看了一眼身边并排站着的不二：「不用和弟弟一起回家吗？」 「他要回学校，他们马上又有一周的集训。」不二和颜悦色地回答，「走吧，我陪你回去。」 「那还真是……」她放弃了，「麻烦前辈了。」 不二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容易糊弄，他执着起来谁都拗不过，所以龙马很有自觉地不和他钻牛角尖，索性随遇而安。 「最近我看到新闻，地震以后发生了几起事故，」不二一边走，这才跟她缓缓道来，「警方通报说，初步调查怀疑是黑-帮火-拼，但目前没有人出来对此负责，多少有些奇怪。」 「唔，好像是。」龙马记得有一段时间电视上一直在说这事，出门训练的时候，伦子都有些担心，提醒她说别太晚回家。类似的事件在美国时也常有发生，不仅有火-拼，还有枪-击案呢！日本相对来说可要安稳多了，但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混进来恐-怖分子呢？「其实上次——」 她漫不经心地说到一半，突然一个激灵，及时停了下来，放在心里多想了一想。 那天她和亚久津在暗巷里遇见的…… 是杀手啊，没错。 惊心动魄的回忆依然清晰地残留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龙马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种后颈发凉的感觉，微微吸了口气：「算了，没事。」 「没事吗？」不二可不这么认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她时，脸上隐隐担忧。过了会儿，他才道，「越前，你好像隐藏了一些事情。」 「每个人都有秘密吧。」龙马哼了声。 「是啊，不过你的秘密真的挺多呢。」 「是你关注的太多了……况且，前辈不也是吗？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吧。」 不二笑了：「没有抱怨的意思哦。」 「……我知道。」 空气安静下来，就这样并肩走了一会儿，龙马率先开口：「我好像还没有和你们说过，我回国之前的事情？」 「嗯？」不二微微侧着脸，耐心地等待下文。 「我遇到了一起绑架案，不，应该说是人口拐卖才对。」她不大习惯进行冗长的叙说，干巴巴地说着，「后来电视上也有报导过。」 那是——几个月前来着？ 不二微微一怔，在记忆中翻了翻，很快找到了对应的新闻画面：「是这样……我记得有提到受害者中有日裔，当时在社会上掀起了一阵轰动呢，却莫名地很快平息了。没记错的话，我记得还有很多疑点，但美国警方却不予以公示，真的很奇怪。」 龙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参与者中有黑帮和僱佣兵，牵头人是人口走私的惯犯。」 「嗯，最后就知道这么多了。」不二点点头，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是说，没有那么简单吗？」 「其实也没有很复杂。」龙马犹豫着，微微感到苦恼，「我能说的只有……黑帮和我们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仅此而已。」 准确地说，他们是拥有超出寻常人类能力的杀手。 但说出来实在太吓人了，她不确定是不是要将不二也拖进来。 「会和最近的意外有关吗？」不二问。 「或许吧。」 龙马想，既然那个银发剑客会突然在国内现身，很明显不是来度假的。若是往坏处想，说不定跟她回国都有点关系。 ——算了，他们普通人还是不要探究那么多比较好。她可没有死神小学生那么好的运气和顽强的生命力。 「你要小心些。」不二突然很严肃地开口。 哈？ 龙马吓了一跳，心说还没那么严重吧，就看到他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前方。她疑惑地望过去，发现迹部大少爷靠着路边的栏杆，一手拿着手机，朝她懒洋洋地扬起下巴。 「喏，有人一直在盯着你呢。」不二微笑。 「还要护花使者送你回家吗？」迹部调侃着，显然对不二出现在这里有点意外也有点不满，「你这丫头，架子真够大的。」 龙马又看了看不二，慢慢地走上前去，站定了，仰起脖子看他。 「你不会也是来添乱的吧？虽然我赢了让大家都很意外没错，但是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意外？本大爷有这样说吗，嗯？」迹部挑起了眉毛，显得十分高傲，「别人怎么想，那可不代表我。」 龙马半信半疑：「所以，那是什么事要找我？」 他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极了，如他脸上的笑容一般，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夹着一张卡片，递到她面前。 是一张船票。 「请你去玩。来不？」 第161页 龙马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抬头：「可是，暑假和青学的前辈们约了要去九州——」 「也叫上他们。」迹部早有所料，抬了抬手打断，还看向不二，问道，「没问题吧？」 不二望着他们，脸色平静：「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唔……」 龙马望着这张极具吸引力的船票陷入强烈的动摇中。 迹部又勾起唇角笑：「你最好答应，会有个惊喜等着你们。」 「好。」她终于点点头，接着后知后觉，「这算约会吗？」 「是邀请。」迹部纠正。 「哪有那么多人一起去约会的，笨蛋。」 他说着，又露出往常那种微微不屑的神情，令她翻了个白眼。 「真的吗？我不信。」 「简单来说，」迹部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我跟他们打了个赌，你赢了。」 「我？」 「所以我来履约，就是这样。」 龙马狐疑地问：「所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拿我打了个赌？」 「怎么，比赛前你也觉得你会输吗？」迹部反问。 「……」 龙马看上去满意了——迹部当然知道会是这样。这种脾气的小猫要如何哄，他可是很有一套的。 第73章 「我觉得他一定有利可图。」 在青学网球队刚刚建立起来的线上聊天室里, 大家正紧张激烈地讨论着。 群聊信息滴滴地响着, 龙马原先就看了几眼, 已经把手机扔到了一旁，这时也被吵得不得不重新拿起来, 一打开锁屏, 就看到无数表情包从眼前飞过。 手速惊人。 最后是那个标志性的仙人掌头像发出来的一条沼跃鱼：我已经看穿了一切.jpg 到这里, 刷屏终于停了下来。 干说：「如果当时不二不在场, 我有理有据怀疑, 迹部想做的不止是这些。」 「附议！」桃城表示支持。 大石：「你们也太夸张了……」 「难道是为了报复我们全队？」菊丸开始畅想阴谋论, 下一秒却话锋一转，「可是的说, 我还没坐过游轮, 好期待啊！感觉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大石抚额：「你也太没底线了！」 家里人也对这次出行评价不一。 「是要去海岛上玩吗？」伦子憧憬地摸摸脸颊，似乎回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到处跑呢。夏威夷的海滩上好多小帅哥的！」 这回轮到南次郎干巴巴地呵呵笑了：「大概、呃、或许，是那样吧。」 他还在对刚刚被发现并被夺走的成人杂志念念不忘, 呈现出一种菸瘾患者戒菸时的空虚状态，躺在地板上将报纸当成了遮阳板。 懒洋洋的声音从报纸下方传来：「那可要记得带上泳衣唷, 少女——啊，不过要小心别被漂亮大姐姐们打击到喔！」 龙马：「……」 她干咳，然后强调：「我是和校队成员和外校对手一起去的, 不是什么甜蜜旅行好吗？」 「啊, 但是, 确实都是男孩子没错吧？」伦子托腮，微微担心地皱起眉毛，看向身旁的少年，「奏多哥哥呀，你觉得呢？」 这位大心脏盘腿坐在茶几前，摆弄在一朵纸花，低着头，半张脸都被反光的眼镜片挡住，看不清表情。从龙马的角度望过去，倒是正好能看见他缓缓翘起的唇角。 「哎呀，毕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重。」他缓慢又不失轻快地开口，嗓音悦耳极了，听上去不像是要反对的样子，「接触多一点异性并不是什么坏事呢。对吧，和也？」 德川端坐在他对面，摊在他面前的是一本物理习题卷——看起来这正是他最近在钻研的方向，明明是个扭蛋，却如此勤奋好学，真是令人惭愧——闻言，细长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拧了拧，将目光转向了龙马。 「你想去的吧。」 「嗯……毕竟很有诱惑力啊。」龙马慢腾腾地说。 「确实。」德川颔首，「我也没坐过游轮。」 「准确地说，就算有也不记得了。」入江哥哥莞尔道。 龙马：「这么说的话……」 她看出来了，他们也想去。 「那位邀请你们的阔绰的小少爷，我也很想认识一下呢。」入江奏多愉快地说着，一边摊开掌心，冲着那一团纸吹了一口气，就看到皱巴巴的纸张奇蹟般地散开来，露出一层层花瓣。 魔术？ 龙马好奇地伸手拨弄了一下，入江就顺势递给她：「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那倒不用了，」她只是想看看，并没有研究的兴趣，「我又不需要去讨好咖啡店里的那些女孩。」 「这语气，小龙马是吃醋了吗？」 她哼了哼：「那就更没必要了吧？你如果想认识迹部前辈，那倒是没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他发邮件。」 等龙马埋头捣鼓手机的时候，入江起身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在德川身旁坐下，悄悄地说：「你似乎在担心什么。」 德川无动于衷地转着笔，在草稿纸上比划着名辅助线，头也不抬地说：「也不算。」 「是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吗？」入江若有所思道，「不瞒你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又不一定是坏事。」德川缓缓答道。 「……谁知道呢？」 第162页 * 迹部同学在出手大方这一方面真是无可挑剔。 约定的日子到来，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乘坐班车来到码头，与冰帝会合时，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阳光，漫长的海岸线，停靠在码头边的是壮观的轮船——看这吨位，作为大型客轮也完全没问题。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像有钱人的世界呢。 菊丸扭头跟不二咬耳朵，发表了淡淡的忧郁感言。 与他们相隔十米，理论上更见过世面的冰帝队员们也微微嘆气：「这是第一次吧？」 「这种级别的游轮的话……还真的是第一次。」 「我以为之前包场的豪华飞机已经是极致了。啧啧啧，桦地，你说呢？」 「……」 「证明你我的想像力还是太有限。」 「呵呵。」 「唉。」 …… 「真是搞不懂你们有钱人。」向日岳人发出总结式的牢骚。就像是某种信号，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抬脚——后退两步。 在分离出一条明确的界限后，他们再一致抬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迹部。 迹部：「……」 这位大少爷今天穿得很悠闲。因为天气炎热，所以也没那么庄重，浅色的衬衫在手肘处挽起，露出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玩着手机，指头飞快地按个不停，也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发信息——或者是指令？——被海风吹乱的碎发自由地拂过面颊，始终很从容淡定地笑着，姿态放松，对这群人不遗余力表现出来的微妙「敌视」情绪不屑一顾。 等龙马他们谨慎地靠近了，迹部才抬眼从手机屏幕上转移了注意力，漫不经心地招呼道：「来了啊。」 「这也……太隆重了。」大石充满震撼地说道，「简直，就像在招待国外贵宾一样……我们不只是普通的国中生吗！」 众人疯狂点头表示贊同。 「要说国外贵宾——」忍足突然发言，犀利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兜了一圈，寻找着落脚点。 然后大家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也沉默了。 「喵啊……」菊丸发出不明意义的声音，「小不点，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呢。」 「呃，是啊。」龙马被这十几个人看得莫名其妙，挺了挺胸底气十足，「干嘛？」 「……」 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菊丸失语，其他人更是欲言又止。 「咳，」忍足决定还是缓和一下气氛，「大概是想问你，在国外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吧？」 龙马思考不到一秒钟，很肯定地摇头。 「我们去夏威夷都是坐客机。那里也只提供游艇服务。」至于大型邮轮，那可不是一个性质的。 正说着，旁边桃城接受到忍足的眼神暗示，心领神会，一把捏住她头顶的帽檐：「喂喂，够了啊，我们连夏威夷都没去过哦。」 「啊，沙滩上一定会有很多漂亮姐姐吧！」菊丸轻而易举地被转移了焦点，双眼放光进入遐想模式。 「倒不如说私人游轮上会不会有……」连干都有点想入非非。 少年们又齐刷刷地看向迹部。后者落了一头的黑线：「你们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启程的时间快到了，游轮上的专业服务生将他们迎上船去，粗略介绍了各个分区，然后领他们到客房区域准备入住。 这么大的船，房间绰绰有余，但少年们都喜欢成群结伴，除了迹部大摇大摆一个人进了尽头的房门，其他人对视一眼，很自然而然地商量起了分组安排。 去掉迹部，正好是双数。 双打搭档们自觉靠近，但这样剩下来的…… 桃城声嘶力竭地：「我拒绝！和这傢伙一个房间不如鲨了我！我就是现场跳海，游回去！也绝对不能接受！」 海堂更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你是不是想找死？嘶嘶——」 「哈？你说什么？」桃城随手丢了行李袋，捋袖子。 海堂迎头而上：「谁怕谁，要打架吗！？」 河村被夹在两人中间，颤颤巍巍地、胡乱摆着手臂：「住手，你们不要打了啦——」 众人：「……」 简直就像在看什么大型偶像剧。 向日擦了把汗：「你们青学的队友情还真是丰富多样，啊哈、哈……」 「真是抱歉，让你们见笑了。」大石笑得僵硬。 教练不在场，手冢也不在，目前这群人中，还真没有谁有绝对把握将这两个火-药桶拆散。龙马嘆了口气，提着包、拖着行李箱默默从两人身边过去，向最安全的人选靠近：「不二学长，可以和你一起吗？」 这完全在不二的意料之中，莞尔一笑，对着自己旁边的门比了个手势：「请。」 房间外的争执还是没完，直到凤长太郎大胆提议：「不如，我们来抽籤吧？」 获得了一致认可。 不多时，走廊里就安静了下来，龙马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看，只见桃城快乐地搂着忍足的肩膀往里走，海堂和桦地沉默地并肩走向另一边…… 菊丸站在宍户身边摸着下巴，说：「好像还行？」 宍户耸耸肩：「随便了，我只希望世界和平。」 高个子的凤对着同样高个的干郑重地鞠躬：「前辈多多指教！」 第163页 日吉若一边走一边端详着河村手臂上的肌肉，蠢蠢欲动：「听说前辈你学过空手道？」 「啊，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也感兴趣吗？」 「这个嘛……」 龙马回到房间，不二已经自觉占据了内侧的一张床，把靠阳台的床分给了她。行李箱还没打开，靠在床边侧立着。他蹲在床头柜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是晾衣绳？」龙马在床边坐下，好奇地打量。 「是啊，以前出游的时候会带上，比较有用。」不二回答。 龙马回头看向窗外。阳台虽然很宽敞，风很大，但毕竟都是海水，潮湿得很，衣服只能晾在室内…… 「但是，衣柜那边位置应该够用吧？」 不二没来得及回答。他终于将绳结打好，固定在过道间的床头灯上，然后沿着床走向另一侧，挂在了梳妆镜上方。 他从衣柜里翻出多余的床单，往绳子上方扬起来用力一抖，平分地摊开。床单落下来，形成了一道帘子。 接着不二从帘子后面掀开一角，露出笑吟吟的脸：「当然是为了你啊。」 「……啊。」 「真是的，好歹有点身份自觉性啊。」不二语气里带了点责备的意味。 龙马却没想到他提前准备了那么多，如此贴心周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会在浴室里换完衣服再出来的。」 还没到晚上，不二又把帘子收了起来，以免待会有人进来看到，追问个不停，那可不太好解释。他做完这些，回过身时龙马也已经把行李箱里安置妥当，然后……掏出了她的网球袋。 不二笑了笑：「那么，你哥哥就这么放心你这样来了？」 「唔，」龙马一边掏出网球拍习惯性地检查，一边回答，「他们本来说要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出发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 「有什么突发事件耽搁了吗？」 「可能吧。入江前辈发了简讯跟我说，晚一点再见……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呢。」龙马嘆了口气，心想为了这事她还得去跟迹部解释一下。 等等，说到迹部…… 门口突然被哐噹噹地敲响了。 迹部大爷相当暴躁地敲着门，声音扬得很高：「不二周助你给我出来！」 第74章 不二神采焕发地去开了门, 和气势汹汹的大少爷隔着门对望。 「有何贵干？」 迹部没回答, 目光意味深长, 就像在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二的扑克脸永远无懈可击：呵呵。 谁也不知道他在呵呵什么。 两人对峙片刻，龙马兴沖沖地抱着球拍从里间探头出来：「要约战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那隐隐的硝烟味在剎那间烟消云散。 不二笑出声，松开门把让开位置：「我去把太阳镜找出来。」 龙马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过，思考了两秒钟, 太阳镜？用不着吧？——等等，原来是要去楼顶的甲板上晒太阳吗？ 再看迹部, 早已换上了宽松的海滩衬衫和短裤，脚下踩着人字拖, 头上顶着墨镜, 脖子上还挂着手机防水袋——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网瘾患者——上衣的纽扣扭得松松散散, 露出大块微亮的肌肤, 显然是抹过防晒霜了。 他双手环胸，自高而下地对着她审视一番，摇摇头，给出嫌弃至极的评价：「不行。」 「……干嘛。」 「你没有懂得游轮度假的精髓。」迹部微微同情地看着龙马, 「怎么，小时候没跟令尊令堂去海滩边玩过吗？」 这个嘛，夏威夷是去过的, 但是—— 龙马默默转头, 目光深远地看向一侧：「那个臭——咳, 我爸，他比较嚮往自由艺术，不喜欢带着拖油瓶行动。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试图递一个眼神，但大概模仿得不太像，迹部的嘴角隐隐抽搐着，看上去更加同情了：「懂。」 龙马回到行李箱旁边把球拍放回去，迹部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进来，纡尊降贵地靠在衣柜门边的那一小块空地上。 「还算满意吧？」 「唔，挺好的。」她从箱底翻出了防晒用品，一边回答。 双人间里设备齐全，可以泡茶，煮咖啡，还可以躺在阳台的沙滩椅上享受，只差一顶大型太阳伞。毕竟是在船上，浴室空间虽然狭窄拥挤了些，从吹风筒到按摩精油一应俱全，完全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 从落地窗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和海洋，浅一些的蓝色和深沉的蓝色只隔着一条分界线，开阔的视野和宁静的色彩令人心情愉悦。 难怪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前辈们进了房间以后就没了动静，多半已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什么是海景房？这就是！ 「很厉害。」龙马由衷地补充道。 迹部微微勾唇，还算满意：「本大爷的标准，绝对华丽。」 不，明明是华丽过头了。 「哈？你说什么？」 龙马把球帽摘下来，换上了伦子给她新买的遮阳帽。那是一顶很大的宽檐帽，表面有一层很淡的橘粉色纱，还繫着一簇精緻的太阳花，拖着细长的飘带，又可爱又俏丽。 一看就是家里人给买的。 龙马淡定地捏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心里其实感到微微的蛋疼。好像不太符合她「冷酷」的外表……但是！有哪个少女不喜欢可爱的东西呢！ 第164页 她一时内心陷入纠结的挣扎。 迹部是知道她身份的，完全没觉得有问题，还认真地点评了两句：「这个还行，比较适合你这个年纪。」 什么叫她这个年纪！ 龙马侧目：「迹部前辈，你这是老妈子心态了吗？」 哼，不也就大了两岁，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在国外看过的美女的欧派都比你看过的阿十八片子里的还多呢。 迹部：「……」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深沉而扭曲：「你说出来了。」 「……啊。」 * 越前龙马是什么人？心理强大，我行我素，而且拥有绝对的头脑冷静。 她出来时穿着平常的运动衫，短裤短袖的没必要换，戴上了那顶绚丽的粉色帽子，再往脸上塞一架太阳镜，硬生生地搞出了街头大佬的气势。 和不二一起坐上电梯，他们走到甲板上时，游泳池边上已经全是人了。 原本想着自己会不会在一群人中太格格不入，龙马发觉……哦豁，是自己多心了。 且不提涂防晒霜比谁都快的迹部，此时他已经找人摆好了太阳伞和沙滩椅，连自助餐厅里的冰沙和冷饮都搞来了，优哉游哉地躺在椅子上看风景，姿态堪比贵妇。 再看看其他人…… 红头发的少年们肩上扛着小黄鸭的游泳圈，水枪滋滋地穿越天际。另外几人还站在旁边聊天，身上披的浴巾全被浇湿了，忍无可忍地扔了浴巾，急火火地冲上去加入战局。 「我靠，哪里来的水枪？」 「哇，太狡猾了啦，给我也整一个！」 海堂坐在远离游泳池的小型泡泡池里，正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喷泉似的彩色泡泡，蠢蠢欲动。似乎因为是来海上玩，他的头巾也换了个新的，是亮丽的芭比粉色，上面还用口红写着阿薰爱你哟——以及一个通红鲜明的爱心。 来自妈妈的爱，温暖又沉重。 龙马：「……」 她微微嘆了口气，对不二说：「你姐姐没给你行李箱里塞点东西吗？」 「嗯，有的，」不二淡定自若，「她把她的防晒衣借给我了。但是我想暂时还不需要呢。」 「是想晒成深色皮肤吗？」龙马摸摸下巴，想像着那样的画面，「好像那也不错。 「不……」不二慢吞吞地说，「我不想穿，是因为那件防晒衣是半透明的，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龙马也愣住：「那为什么姐姐——」 「她说是用来钓凯子的。」不二的表情难得有些沉重，「顺便借给我钓漂亮的富婆妹妹。」 「？？」 龙马默默地扭开了头。 桃城与海堂看中了同一个泡泡池，也顾不上笑话海堂。 他已经占得先机，泡在池子里，只穿着泳裤，大喇喇地靠在栏杆上，舒服地嘆气，放松的手臂伸长了搭在一边，左手腕上套着防水手錶——是一款，粉嫩的佩奇外形。 凤长太郎穿着同款泳裤坐在他旁边，跟他交流经验：「这个哪里买的？质量挺不错的耶。」 「哈哈是吧！不过我不知道，这是我上小学的弟弟上游泳课时候买的，」桃城老实回答，「我的坏了，只能借他的用……等我回去问问他吧。」 「嗯好，我刚上幼稚园的表妹也喜欢这个。」凤很高兴地说道。 「你这个——」 「这是我妈给她买生日的时候的赠品。」他回答，腼腆地摸摸后脑勺笑着，「店家做活动，买一赠一，很划算吧？」 桃城顿时露出了惺惺相惜的表情，握住他的手：「真是好哥哥！」 他扭头时假装没看见咫尺之隔的老冤家，朝远处的太阳伞大声招呼：「喂，干前辈，快点过来吧！」 「不可以。」干坐在迹部对面的沙滩椅上，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搽防晒，一边还跟迹部分享自己的心得，「我这一款据说可以保持六个小时以上的防晒效果。」 「哦？还能防水吗？」迹部眉毛一挑，竟然很感兴趣的样子。 「话是这样说，但商家gg宣传多半有水分，」干很老道地说着，「所以我决定今天先来测试一下。」 大石听了露出了难以苟同的表情：「阿干，你这也太夸张了。都出海了，晒黑点也不怕吧？」 干却很严肃：「女孩子不都喜欢白白嫩嫩的美少年吗？」 「啊，但是，应该也会有喜欢健康的、棕色皮肤的人吧？」 「你能确定吗？」干反问。 大石顿时支支吾吾。以他的长相和脾气，人缘自然相当好，在学校里是很受女生欢迎的，但向来都是顺其自然，没有特意为了什么去迎合他人的喜好。非要让他说个道理，那恐怕有点难。 「这个嘛……」 「得问问经验人士了。」干意味深长地嘆息着，推了推眼镜，看向坐在旁边刚刚摘下眼镜的忍足。 后者微微一愣：「我么？」 这位冰帝的天才平常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形象，脱了衣服……咳，只穿着沙滩裤也相当赏心悦目，裸-露的上身肌肉锻鍊得恰到好处，十分匀称，而且很白。 据说是因为他平常总是严严实实地穿长袖、拉起衣领。意外地是很注意保养的类型呢。 龙马走过去时，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挪了挪椅子，给他们让出空位来。 第165页 忍足搽好防晒霜，重新戴上眼镜，优雅地比了个手势，示意龙马可以在自己这边坐：「要喝果汁么？」 「多谢，不过先不用了。」 龙马进了太阳伞下，随即把宽檐帽摘了下来，天气十分炎热，头顶的阳光分量十足，压在帽子下的头发早已汗湿，正好让它们在海风中好好放松一下。 她拿着帽子放在手里把玩，果然一点不显得惹眼。忍足看了一眼，只笑着说：「阿姨的眼光真好，令人羡慕呢。」 嗯？ 龙马听了后半句，疑惑地看向他。忍足微微苦笑着，抬起手臂伸过去，将放在桌上的游泳帽拎了起来。 是大红大紫的配色。 「我外婆去沖绳旅游回来送的。老人家的心意，实在没办法拒绝呢。」他的神情十分忧郁。 几个人看着，微微冒了冷汗。 大石感嘆：「真是温柔啊，忍足同学。」 忍足优雅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没办法，我拒绝不了女性的要求。」 「请务必分享一下经验！」干被挡在眼镜片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随手抄起了笔记本，严阵以待。 大石：「笔和本子你是藏在了哪里啊？！」 裤-裆吗！ 一群人重重咳嗽起来。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干一本正经，将笔当做麦克风递到忍足面前，「请讲。」 忍足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是个柏拉图爱好者，你们相信吗？」 龙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二也感兴趣地睁开了眼睛：「是吗？看上去明明是个很懂的角色，居然还没有实战过吗？」 「喂喂，你这个『实战』的词用得很微妙哦，不二君，」忍足表情有点不自在，「你是有多熟练啊？」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不二抿唇一笑，「说明大家很容易产生误解，不是么？」 「不，你明明没有误解才对。」忍足小声说，看着龙马的目光依然困惑而纯真地散发出强烈的求知慾，不由咽了咽口水，「越前小朋友，别看我，我有点方。」 「到底是什么经验啊？」龙马追问。 忍足深吸一口气：「非要说的话，就是海滩搭讪的……经验？」 龙马点点头，看向一直坐在后面看他们表演的迹部：「喂，那边的猴子山大王，不说说什么吗？」 干蠢蠢欲动的目光立刻转移：「没错，你也是重点！」 迹部：「……」 向日抱着大黄鸭的气球从边上走过，插了一嘴说：「迹部的话，不太一样吧？他都是等着别人主动的类型呢。说不定更没经验！」 「呵，」迹部不屑，「本大爷需要这种经验？」 「你承认了。」不二笑眯眯道。 「……那又如何？」迹部面不改色，转手把皮球丢给了龙马，「你的夏威夷体验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龙马想都不用想：「我那时候——」 需要搭讪吗？ 都是大胸翘臀的美女姐姐主动围上来捏她的脸蛋，把臭老头嫉妒得要死呢。啊，不过要说她主动的时候，好像也不是没有？ 她逐渐陷入回忆，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脑海中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小时候去海滩玩，好像自己总是在追逐着什么人…… 是谁呢？ 第75章 「你在想什么？」 龙马回过神来时, 干的记事本都快怼到她的脸上来了。她随意地抓了抓头发：「没什么, 只记得当时经常被家里人丢下, 后来……就会有很多姐姐围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那场景，还挺波澜壮阔的说。她平静地叙述道。在她的视角中，是挺壮观的，但也确实觉得很平淡。 「……」 一阵沉默。 咔，干的笔芯发出了破裂声。他心碎欲绝地放下本子，重重地嘆了口气：「怎么我小时候就没这待遇？」 忍足好心地提醒：「可能你把眼镜摘掉就不一样了吧。」 但是对于把眼镜当本体来宝贝的干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他假装没听到的样子，直接跳过，将防晒的小瓶子放回到桌上, 站起来做拉伸动作：「我好了，先去游泳。」 干一边说着，低头抬头间就已经把眼镜换成了同样不透光的游泳镜, 还整整齐齐地戴好了泳帽，十分麻利。 熘得贼快。 迹部嘁了一声, 又听到龙马问：「所以说, 我们这次是去哪儿？」 「是一个新开发的度假海岛。」忍足替他回答，「往南走, 差不多两三天的路程。」 「听起来好棒，」大石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感兴趣地问, 「是度假区吗, 之前好像没听说过这地方。」 「因为是新开发的。」迹部说。 众人：「……」 懂了, 是他家搞出来的。 「这么说，我们还是第一批客人。」不二轻嘆，「真是荣幸啊，不知道沾了谁的光呢。」 忍足不动声色地：「呃，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诶诶？大石试图理清思路：「等等，没这复杂吧？迹部的意思是，让我们做度假区的第一批……体验者吗？」 迹部倨傲地扬起下巴：「嗯哼，也可以这么说。」 大石感动极了，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第166页 青学的人是习惯他的啰嗦了，倒是把冰帝的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是很感谢没错，」龙马忍不住插嘴，「但是大石前辈，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就这样放了部长的鸽子？」 「……啊。」大石缓缓扭头，脖子似乎发出了咔吱咔吱声，目光逐渐呆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二笑：「我就知道大家激动过头，什么都容易忘了。」 大石后知后觉地去找手机，但一想到出了海就很难有信号了，又颓然放下。 「不二！」他满怀希望地看向不二，「你是不是有跟手冢联繫？」 「没有。」 回答得好干脆！ 龙马擦了擦冷汗：「所以你们就这样抛弃了部长……是这个意思吗？」 大石代理副部长低下头捂住了脸，陷入到自我谴责中，看得冰帝的两位嘴角抽搐。 「喂喂我说，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忍足小声吐槽，「我以为迹部把我们监督彻底遗忘在学校的事情已经够夸张了呢。」 迹部冷不防呛到了：「噗……咳咳！」 怎么还突然变成互相揭底了？！ 他放下饮料杯，沖队友怒目而视。后者视若无睹地耸了耸肩，问龙马：「你们原来是要去九州么？」 「我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但还是要看前辈们的意思呢。」 说完，她默默地瞥了一眼。 大石副部长继续失落，捶胸顿足，长吁短嘆。 「手冢，我对不起你啊啊啊——」 …… 「还是去那边看看吧？」龙马试探着提议。 不二和忍足用无声的行动表示了支持。 有不二在，龙马很顺利地摆脱了其他人要把她拽进水池里加入混战的罪恶之手。她戴上太阳帽，将那粉色的系带正儿八经地扣在脖子上，风呼呼地吹着帽檐上的塑料花，将多余的飘带吹到她的脸上。 闲来无事，龙马沿着甲板的外侧边走边看，顺着户外的楼梯爬到了更一层的平台，趴在栏杆上往下眺望。 露天的水池里，玩累的少年们渐渐消停了，偶尔拨弄下水花，大多懒散地泡在水中晒太阳，把那几只小黄鸭推来推去。 将近正午的阳光十分猛烈，烤得人只觉头顶刺痛、皮肉发烫，像是趴在烧烤架上的鸡腿，只有海面上吹来的风能稍微缓解身上的燥热感。 咔擦一声，龙马眨了眨眼睛，发觉不二正举着相机朝她晃了晃，露出笑弯的眉眼，嘴唇一动一动的似乎说了些什么。离得太远了，她视力再好，对读唇语却一点都不熟练，完全没看出来。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不二学长是个摄影爱好者，技术还很不错——大概是因为，天才想做的都会成为天才之作，看上去就像是他「随手」拍下来的几张照片，最后竟然被送入摄影展了。 她并不是很介意成为他作品里的背景，只是向来不习惯被镜头盯着。她拿出躲网球月刊杂志那位芝小姐的功力，熟练地一缩脖子，从栏杆边熘开了。 阳光照得龙马有些昏昏欲睡。她很自然地挂念起留在家中的卡鲁宾，惆怅地嘆了口气。 顶层空荡荡的，还有些健身设备，也找不到特别有意思的消遣，她转了一圈，正准备回楼下，眼尖地瞥见对面屋檐的阴影下放着一排按摩椅。 不知何时起养成午睡的习性让龙马很自然而然地就近挑了一张坐下去，然后躺下。高高的椅背自然地往后一排倒下去，然后压到了什么东西。 扑通一声，一个身影机警地翻身坐起，迷茫地东张西望：「啊，谁偷袭我！」 龙马吓了一跳，也坐起来，扭头一看，才发现有些眼熟。正是那天惨败在不二手中的芥川慈郎，同时也是自己曾经在小树林里偶遇的睡美……睡美少年。 「喔，抱歉。」 「唔嗯？」慈郎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望过来，「是你啊，是迹部叫你来的吗，要开饭了？」 「好像，还没有……」 为什么说起「开饭」就突然变得精神起来了，你是被哪位饲养的宠物吗？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晒太阳，顺便睡一会儿。」 慈郎听了，认真地端详着这位「同道中人」，然后咧嘴一笑，往自己边上拍了拍：「不用客气，随便睡，迹部他不会介意的。」 好的，饲主还是迹部大爷呢。 * 差不多在第一回 合的防晒霜失去作用的时候，水池里的人纷纷爬出来，嚷嚷着肚子饿了。一直坐在旁边发呆的桦地突然站起来，像是得到了谁的命令一般，将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来，走过去挨个递给他们。 冰帝的几位都习惯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来就往头上一罩，青学这边就显得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哎呀，桦地君真是麻烦你了。」桃城笑嘻嘻地说着，胡乱地把毛巾往腰上一裹，熟练地抬起胳膊往桦地的肩上搂，「走，老兄，一起去吃饭。」 桦地似乎犹豫了一下，想往后看，经过的向日和日吉上来就推着他往前走：「走啦，迹部现在可用不着你操心。」 一群人三三两两结伴，进了更衣室，草草地沖了水，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泳池旁边出去，经过一道自动门，便是游轮顶层的自助餐厅。 第167页 食物相当丰盛，从西点到日式料理应有尽有，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振臂欢呼，然后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地投入了美食的怀抱。 迹部和大石走在最后，好笑地看着，连连摇头。 「好像少了点人？」大石张望了下，「啊，越前呢？」 「是少了人。」迹部环视一圈看在眼中，瞭然于心，「唔，慈郎那傢伙不知道又躲哪里去睡了。」 「这么说来……」大石缓缓地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表，「现在也是平时越前午睡的钟点呢。」 这么巧？ 迹部扬起眉毛朝他望来，似笑非笑地。 大石也笑：「是啊，越前平常就喜欢在学校天台上睡觉，那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去，所以很安静。」 就跟……她养的猫一样。 又到了出动桦地的时候。 迹部一眼扫过去，发现他被一群人热情地围在餐桌边，以桃城为首，自来熟地和他搭话，互相往盘子里塞肉吃，接着，就逐渐发展到双方队员不甘示弱，挑起了胜负欲，想要竞争谁是真正的大胃王了。 他哂然一笑，便打消了念头：「玩得挺开心的么。」 这么想着，后面的自动感应门叮地响了一声。两人回头看去，只见龙马一手夹着太阳帽，一手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头发也跟狂风中洗礼过一般蓬乱地翘着，被空调风吹得摇摇晃晃。 她身后则跟着脚步更加虚晃的慈郎，浑身软绵绵的像是试不出力气，揉了揉乱糟糟的橘色短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子用力嗅了嗅。 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无比清醒地，闪动着光芒：「好香！」 少年飞奔着从龙马身边擦过去，又从和迹部和大石之间一阵风地钻进来钻出去，沖向众人：「你们居然不等我，太坏了！」 向日举起叉子挥了挥：「是你自己玩失踪，怪谁呀，略略略——」 …… 等迹部找了个安静的桌子坐下，那边忍足瞅着机会悄悄靠过来，将餐盘放下，坐定。 「什么事？」迹部正在切牛肉，头也不抬地问。 「哦，我是来提醒你，错过机会了啊。」忍足悄声说着，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空旷的游轮上可是共度二人世界的最佳时机。」 「……」迹部塞了一块肉，嚼完眼下，才慢条斯理地回应，「忍足，你很懂哦？」 忍足：「以我看过的八十部纯爱电影的经验，这个判断很合理吧？」 「你看的纯爱电影不是两个成年异性吗？」迹部继续说。 「哦，也是。」忍足被提醒了，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同性之间的题材我未曾涉猎，」他想了一会儿，惋惜地嘆道，「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迹部：「……不，我只是想说成年与否的问题。」 「青春校园电影也很多。」忍足很快接上，信誓旦旦道，「我回去就整理一份名单给你参考？」 迹部觉得他还是有所误解，一头黑线不想跟他废话。 这样静静地吃了一会儿，忍足率先一步完成光碟，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纠结，」他将旁边的水果盘子挪过来，和空盘换了个位，用牙籤拨弄着苹果块，「你们这种身份去追求对象有那么困难吗？」 迹部：「都说了我不是——算了。」 他懒得说了，不过倒是因为他的话而想起了什么，偏头冥想。 「在想什么？」 「想起来认识的一个朋友。」 「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忍足警惕。 迹部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已经上高中了。」 「哦，比我们大一点。没关系，继续说。」忍足洗耳恭听。 迹部说：「前几天有个茶会，我们聊了一会儿，听他说起感情问题。」 「唔，毕竟是高中生了呢……」忍足评价，更是蠢蠢欲动的年纪。 「他说有一个心仪对象，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做。」迹部慢吞吞说，「和他平时杀伐果断的性格很不一样，有点意外。」 「这么难吗？」忍足诧异，「怎么，那女生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知道。」迹部不华丽地翻了个白眼，「朋友说，他喜欢的是他以前的队友。」 「……」 忍足一个激灵，掩饰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橙子。 「哦，那你们还真的是很有共同语言呢！」 第76章 愉快的午饭时光过得很快。 「虽然是度假, 但也不能太松懈了哦。」——就在大石这样的提醒下, 双方队员在短暂的午休后, 决定来一场友谊赛。 与露天的游泳池不一样, 网球场在室内，因为条件有限，只有两个场地，不过设施丰富，还让他们体验了下超高速发球机的滋味。 虽说是友谊赛，双方兴致高涨，也都是不服输的脾气，誓要分出个高下： 「说好了, 输的人，晚上的冰激凌取消！」 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不要啊！」 「太狠了吧？」 「没有冰激凌的自助餐是没有灵魂的！」 …… 干推了推眼镜, 从容地微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有了不能输的理由，对吧, 各位！」 青学众人诡异地沉默了下。 第168页 大石：「不不, 你先把你手里的蔬菜汁给我们放下。」 不然他们极有可能因为压力过大而提前胃部抽搐导致弃权。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 那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带上船来的？」龙马一针见血, 表情幽深。 不二耸肩：「嘛, 谁知道呢。」 桃城哆嗦了下：「阿干前辈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啊。」 「同感。」河村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另一边, 宍户等人都对干手里那杯绿莹莹的液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菊丸深吸一口气, 缓缓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们, 要试试看吗？」 宍户被他的鬼脸微微吓到，后退一步，微微冷汗，正举棋不定间，就被向日一把推开，大步走上前：「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吗？让我看看！」 干温柔地将杯子递到他手里：「尝尝看？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很多？ 「阿干！」菊丸的表情更恐怖了，「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污染了船上的厨房啊？！」 嗷—— 跟猫被踩到尾巴一样的惨叫声后，红发的元气少年一个五百二十度转身跳跃外加翻滚抽搐，倒在了众人前方的木地板上，抖个不停的手正好伸到了忍足的脚边。 然后一动不动了。 「……啊。」 忍足的手也跟着一抖，玻璃杯直接落下，橙汁撒了一地。 其他人也呆若木鸡，凤长太郎用力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瞪圆了：「向日前辈？」 日吉若半蹲在向日岳人身旁，慎重地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又试探了下鼻息：「还活着。」 这完全没能让人放松下来。慈郎戳了戳迹部：「吶，迹部——」 「吶什么吶的，给本大爷好好说话。」迹部看上去很不耐烦，但仔细一听，他的语气也有些僵硬。 「我是想说，」慈郎缩了缩脖子，「我好像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输了，呜……」 全场陷入死寂。 大石艰难地笑，干笑……「阿隆，你帮个忙吧。」 河村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上前就去把昏死过去的受害者扶起来，刚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就发现桦地也默不作声地过来了，朝他伸出手。 菊丸怜悯地看着昔日的对手被抬到一边：「可怜的孩子。都说好奇心会害死猫，是真的啊喵！」 「……岳人谢谢你，我回去就借你ps4玩。」宍户被竹马「捨命相救」而劫后逃生，此时庆幸地摸了摸双臂上的鸡皮疙瘩，长舒一口气。 虽说出了这样的意外，但比赛还是要继续的。 龙马做完热身运动，拿着球拍正要去找迹部，却发现后者已经向不二发出宣战。她只能心有不甘地看着两人一边虚与委蛇地笑着，一边走向球场。接着，她的衣领被人从后面用手揪了揪。 「你上次那个cool抽击球，我可以见识一下吗？好厉害的样子！」慈郎眼睛亮晶晶的，捧着脸问。 「……喔，好啊。」 虽然她很好奇破灭的轮舞曲对上棕熊落网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啦，不过…… 龙马来者不拒，转身就跟他走了。 「没关系吗？芥川前辈，」她说得很随意，「晚上会没有甜点吃了。」 慈郎一听，微微怨念地回头看：「迹部说得没错，你真的很自信啊。」 「哼，他还好意思说。早就约好了要打一场，结果他又当逃兵！」龙马横眉冷对，气哼哼道。 「这个嘛……」慈郎眨了眨眼睛，「迹部还是很信守诺言的。我想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不得已？」龙马半信半疑。 「嗯，是啊，」他点点头，「或者说，是有更迫切的需要？——不过，不二是真的好强哦，我也想再跟他打一场！如果不是被迹部抢先了的话。」 他有些遗憾地嘆息，揉着手腕活动关节。 「可能不二前辈就没那么有兴趣了。」龙马委婉地提醒他。 「也对，」慈郎浑不在意地说，「毕竟迹部更强嘛！」 「那就更不一定了。」龙马回答。 如果光说谁比谁强就可以决定比赛胜负的话，那还要比赛还有什么意思呢？世界排名积分第一的职业选手也照样会输给别人。这就是竞技运动的魅力，在没有结束前，所有结果都是难以预测的。 挑战强者，挑战「不可能的」，正是每个选手心中的梦想。 「来吧！」慈郎握紧球拍，做好了迎战姿势。 龙马掏出网球，慢悠悠地拍了拍，说：「再打一次那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会是同样的效果。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慈郎咧嘴一笑：「我知道啦！」 在她与真田的单打决赛中，这项必杀技虽然成为了最后的绝杀，但说到底，作为不稳定性的回旋球，谁也不知道它弹起的方向和球路是什么。 比赛后，龙马被真田叫住，只说了一句：「那球打得不错。」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也一定是很惊讶的。 嘿，她自己也很得意呢。 「那么，开始咯。」 * 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后，热水澡，再加一杯加了碎冰的、酸酸甜甜的黑加仑和蔓越莓混合果汁，真是痛快。 龙马眯起眼睛，抬起手张开，通红的夕阳从指缝间漏了点光，再放下手，那摇摇欲坠的红日正在往海水中下沉。 第169页 「真美啊。」忍足走到她身旁，发出感慨。 海风很大，这里靠近船尾，更响的是航行中的引擎声。龙马没听得很清楚，但这种场景下，她光凭感觉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希望不要起雾，明早就可以看日出了。」 两人倚着栏杆，不约而同往右侧的船尾望去，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下，船的后方拖着长长的波浪，像是海面上铺了一条轨道，飘向远方。海水已经变成了深沉的蓝色，与天际朦胧的云烟、闪着星点的夜幕融合在一起。 「海上的天气会变得如何，真的说不准呢。」忍足摸摸下巴，「我也是第一次在海上看日出，希望幸运吧。」 「你们……也是第一次出来玩？」 「以这样的方式——没错。」忍足颔首，隔着透明的镜片，他的目光显得幽远，语气更像是嘀咕，「谁知道迹部那傢伙在想什么，别人总是摸不透。」 「那之前呢？」她有点好奇。 「喔，学校组织的活动当然都是在国内，」忍足答道，「至于社团，时间充裕的话倒是会考虑远一点的旅程，比如去年，我们就去了峇里岛。」 「诶，真是令人羡慕的社团经费呢。」龙马说。 她没有在嫉妒，是真的有些羡慕。 「哈哈，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忍足将被吹到眼镜架上的碎发拨开，笑着说，「之前也坐过近海的私人游轮。但是可没有这么气派啊。」 「喂，你们俩躲在那说什么呢。」正聊着，身后不远处响起了迹部毫不客气的声音。 龙马转过去，抱了抱拳，充满敬佩地说：「大户人家，大户人家……」 「忍足？」迹部狐疑的目光转向队友。 「咳，我没说什么啊，只是正常地感慨一下。」忍足一本正经地摊开手，「和青学的小朋友一起欣赏日落，有问题么？」 不，正是这个后半句，才叫人怀疑。 但是龙马神情十分自然，忍足那多年练就的扑克脸也无懈可击。迹部单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走近，任由风吹着他那一头潇洒不羁的金发，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橘红色。 他又换了一套衣服，衣领下还别着一个华贵的蓝宝石胸针，和白天的造型比起来，此时多了几分贵公子范。 「怎么样，」他的语气充满了骄傲，「这景色还不错吧？」 龙马和忍足对望了一眼，纷纷点头。他俩都不是擅长吹彩虹屁的类型，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自然，迹部对他们的反应很有数，看在眼里，倒也还算满意。 「晚点在中央大厅有个音乐派对，你们别忘了。」 忍足提醒：「别忘了这里都是未成年人，迹部。」 「这还用你说？」迹部懒洋洋地一挥手，「本大爷早让服务生把香槟都换成果汁汽水了。」 「冰激凌呢？」龙马立刻双眼放光，满怀期待。 「嗯哼……当然有。不过如果迟到了的话，我可不会保证什么。」 「话又说回来，迹部前辈，」龙马有些好奇，「你那天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虽然说一个刚开发的新度假海岛确实是一份很大的诱惑，但这种「惊喜」完全没有针对性，请谁来都是一样的啊？ 迹部勾了勾唇角：「本大爷可不会像你们一样，丢三落四，顾此失彼。」 「是是是，」忍足又小声说，「考虑周到的迹部少爷才没有把监督老师忘在学校呢。」 「你到底要计较到什么时候！」迹部扭头瞪他，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了。 忍足连忙往旁边挪开两步，以免被他暴走地一脚踹进海里。 「丢三落四？」龙马疑惑。 「我们会在度假村里停留几天，到时候你们部长也到了。」迹部终于揭晓悬念，「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了。」 「诶？！」 第77章 比起青学友人的兴高采烈, 对此事同样不知情的忍足目睹此情此景, 意味不明地抽了抽嘴角, 看向迹部：「不是很懂你们这些财团大少爷。」 「……」 迹部没理解, 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忍足也困惑着呢：「下午看你打得那么卖力，还以为是为了『那种』无聊的胜负欲呢——结果反而把最大的竞争对手送过来，我实在是没想明白。」 「什么叫『那种』胜负欲！胜负欲就是胜负欲，难道你还想输？」迹部不悦地皱起眉毛，「现在还不努力，难不成要等毕业后再对着下一届说来年更上一层楼吗？」 连古诗词都用出来了，龙马更是十脸懵逼，看看这边, 又看看那边：「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懂了。」忍足慢慢道, 「是我误会并且想多了，抱歉。」 「不然呢？」迹部不满地哼了声，昂首挺胸地走了。 龙马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甲板上, 若有所思：「迹部前辈他, 压力好像挺大的。」 忍足也收起揶揄的心情，嘆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你们不是最清楚了吗？——哦, 我不是怪你们的意思。」 冰帝头一回折戟于全国大赛之前, 连复活赛都没进, 这对于骄傲的冰帝学生来说是最大的耻辱。但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是他们自己还不够强。 他们也不需要同情和安慰, 因此龙马什么也没说, 只是跟着忍足离开前, 抬起头看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夜空：「好多云，看来是看不到日出了。」 第170页 「啊，那只能等回程的时候了。」忍足表示遗憾。 …… 这样一天的活动下来，运动量并不小。晚餐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大家行动不一致，错开了些时间，甚至到最后，有几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龙马回房间换掉运动衫后，便一直没看到室友的身影。不过不二那神秘兮兮的性格大家都习惯了，她也没多想，到隔壁敲门找桃城。 忍足给她开了门，半长的头发正滴着水，肩上还搭着一块湿毛巾，显然刚从浴室里出来，只穿着大裤衩的桃城也很快现身，满脸灿烂笑容，一伸手臂将准备回去的忍足勾住脖子，又拉了回来。 「忍足前辈，一起去吃饭嘛。」 忍足似乎有些受不了他的过分热情，用手指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你先穿上衣服再出来吧。」 再看龙马，撞见了前辈光着的上半身，习以为常地，一脸无动于衷，靠在门边出神地看墙纸上的花纹。 「嗨嗨！」 桃城很快松开手，一熘烟跑回床边，抓起衣服套上，甩着头发上的水珠：「马上就好。」 「唉，我还想吹一下头发呢。」忍足隐隐有些怨念，但没再反对，慢吞吞地跟在两人身边沿着走廊向中央电梯出发。 「那么精緻干嘛？是男子汉，就要学会自然风干！」桃城握拳，掷地有声道。 忍足边走边笑：「好吧，你们青学真的很有意思。」 「嗯？为什么这么说啊。」 「就是很有激情，」他解释，「带着我也变得更有干劲了。」 龙马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大认同的样子：「是你太老成了吧？」 「就是就是，年轻人就应该有活力。」桃城走在中间，左拥右抱，看上去潇洒地很，突然加快脚步，连带他俩也不得不加速。 「走快点，不然甜点都要被抢光了！」 龙马被他抓着袖子跑，因为步伐毫无默契，差点绊倒，翻了个白眼：「今晚的冰激凌真的有你的份吗，阿桃前辈？」 「……啊。」 桃城表情瞬间变得僵硬，然后眼珠子转了一圈，闪烁又飘渺。 「这么说来，」忍足也恰好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很应景地说了一句，「我也一样呢。」 桃城缓缓转头看向室友，感动地露出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表情，那泪光涌动的星星眼直看得忍足头皮发麻：「别这样，少年，我对男人没有兴趣的啊！」 …… 龙马在餐桌对面发现了垂头丧气的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 一个输给了自己，一个被剥夺了参赛权——这倒也罢，他此时的脸色青白交加，多半还是那蔬菜汁搞出来的后遗症。 「太过分了，侑士！」向日迫不及待地坐到老搭档身边，跟他抱怨起来，「凤那傢伙，居然那么快吃完就跑了，一点都不给我！」 「是你就知道欺压人家吧？」 慈郎眼巴巴地：「可是我看料理台上的冰激凌明明还有好多——」 龙马「啊」地张嘴咬了一口，含在嘴里沖他们点点头，悠哉极了。 向日继续哀嚎：「过分啊！」 「喂，小不点，不要吃太多哦。」菊丸捧着水果拼盘从他们这边经过，凑近来说了一句，「阿干提醒过的。」 忍足微微诧异，眼带笑意看向龙马：「你还真是被当成小孩子了啊。」 「谁需要啊……我自己心里有数。」她撇撇嘴，放下勺子提高了声音说，「菊丸前辈上次不才因为吃多了糖晚上又忘记刷牙，结果痛到两天没说出话来吗？」 菊丸轻快的背影顿时一个趔趄。 「啊啊，不要揭底！——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管吃了多少我不会跟他们说的啦！」 餐厅里渐渐安静下来，离迹部预告的音乐派对还有不少时间，几个人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闲聊着打发时间。 「要不要玩牌啊？或者桌游？」桃城提议。 「人有点少，等大家都来了再看吧？」菊丸说着张望，「奇怪，怎么都没看到不二子？你们有人见到他吗？」 慈郎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被迷迷糊糊地摇醒了，揉揉眼睛：「谁？不二吗，我好想找他打一场呀，明天一定要去问问他！」 这傢伙虽然总是不大清醒的样子，但一遇到强劲的对手还是很有精神的。看他这反应，大家也就知道答案了。 向日也摇头：「我回房间洗澡的时候跟日吉一起走的，当时看到不二也回去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小不点，不二没和你一起出来吗？」菊丸又扭头。 龙马也很茫然：「我回去的时候没有人啊。」 「也不止他一个人没来吃晚饭，」忍足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说实话，我也没看到迹部。」 「他？该不会是让服务生直接把豪华大餐送到房间去了吧？」向日不以为意，转念一想，不对啊，桦地平时都会陪着迹部的，刚才却是和其他人一块来的。 桃城摸摸下巴，摆出思考者的架势：「难不成，这个船上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神秘事件——」 忍足：「喂喂，别乌鸦嘴啊。」 「诶，可是这不是推理小说还有动画片中常见的场景嘛。」桃城摇头晃脑，扳着手指就要给他数出几个经典案件，「比如，水平线上的○谋，绝海的——唔唔呜！」 第171页 还没说完就被忍足按住了。 「不要随便跳到隔壁剧场啊我说，真要出了什么事……这不就像在立g吗！」 菊丸吐了吐舌头：「好啦知道。阿桃就是开个玩笑嘛。不二和迹部耶，他们两个是谁，还需要人担心吗？」 「加一。」向日举手，再放下。 桃城正要说话，眼尖地发现龙马站起来要往外走：「越前你去哪呀？」 「太饱了，出去逛一下。」 她习惯一个人行动，其他人也没去管她，提醒了下时间后，又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从餐厅出来，要上甲板就得坐电梯上楼。龙马看电梯一直停留在住宿区，正想着散步消食，就直接走进了楼梯间。 还差一层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击球声，顺着走廊往另一头张望，是从白天用过的网球场传来的声音。 龙马推开门，被室内的探照灯晃了下眼，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高速飞行的网球从她的头顶擦过，一阵凌乱的风捲起了她的头发。 「要小心喔。」迹部懒洋洋地出声，算是提醒。他脚边散落着无数的小球，看来是库存丰富，无所畏惧。 等龙马适应了光线，沿着球场走到他附近，才看清了——迹部对面的那堵墙上，留下了极深的印子。 而且只有一个，几乎整个嵌入到墙壁内侧，所谓水滴石穿，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看向迹部，那头张扬的金发全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和脸颊上，比起平时他从容自得的模样要稍显狼狈。但若是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坚定、骄傲的光，便绝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都默不作声。 迹部抬起手臂随意地用袖子蹭掉了脸颊滑下来的汗，但脖子上还是亮晶晶的，运动衫的后面几乎变得透明。 过了会儿，他才问：「找本大爷有事？」 「没有，」龙马面不改色地回答，「散步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原来这里有人啊。」 迹部意义不明地哼了声。 「打扰到你了？」她反问。 「正好休息。」他大度地摆摆手，不以为意。 龙马琢磨着，他大概是本来就压抑了很久，刚才又被忍足刺激了一番，才跑来这里发泄……冰帝已经止步全国大赛了，明面上网球部已经没有继续刻苦训练的理由了，除非是自我要求。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骄傲呢？ ——要是追寻本愿，好像就是从对阵不动峰的轻敌开始的。 她耸了耸肩，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跨入球场。 「一个人练习很无聊吧？」 迹部瞥了她一眼，唇角浮现起傲慢的笑容：「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小鬼来可怜我了？」 同情吗？并不会。 龙马置若罔闻：「借我个拍子吧，你不是很强吗？当陪练正合适。」 迹部微微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勉为其难地首肯了。他竖起食指，晃了晃：「就一局。」 …… 这一局打了很久。 两个人在40分持平了许久，你追我赶，最后计数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龙马打出一个抽击球以后，发现迹部居然没有追上，颇有些意外。 然后她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脱力了。下午和不二打了一场，又一个人躲在这里不知道练了多久，能不累才怪。 龙马把球拍扔回去，准备悄悄地熘走，迹部又揪住她的衣领：「还要去楼上吹风？」 「不行吗？」她不情愿地扭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小心感冒。」他不咸不淡道，松开了手。 这一番消耗，龙马也出了不少汗，摸摸肚子，觉得差不多该吃些夜宵补充能量了。看迹部的表情，似乎是想让她跟他一起下去，但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夜里，甲板上的风很大，温度也比白日降下来一些，是湿热的海风，一点也不冷，很凉快。船在寂静的海面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只有引擎声始终环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龙马逐渐从轰鸣声中分辨出了一些充满节奏感的打击声。 她从甲板左侧走向右侧，看到失踪许久的不二就在那里，背对着她，以船舱外侧当做墙壁，进行击球练习。这场面看上去随意极了，他的动作很放松，但每一次挥拍的角度几乎都完美地重合了。 连节奏的间隔都一模一样。 龙马站在不远处欣赏了一会儿，直到不二发现她的到来，率先停下动作。他回过头来，将散乱的碎发绕到耳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第78章 甲板上又安静了下来, 从船侧下方传来声声海浪, 寂静而悠远, 回荡在海平面上。 龙马坐在消防栓上晃着腿, 但不二也收起了网球，将球拍夹在肘间，弯腰去捡折起来放在地上的外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里风很大，你也出了不少汗吧？」他这样说着，把外套递过来的时候，龙马没有拒绝。 那不是运动衫也不是学校的制服，只是一件普通的, 甚至有些花哨的薄外套。极有可能就是不二口中「姐姐援助的防晒衣」，叠得整整齐齐, 十分干净，好像还没有穿过。 虽然室外一点都不冷，但龙马什么都没带, 打完球一身热汗地就大喇喇地出来了, 确实有些不妥。她接过来往肩上一披，挡住船舱缝隙间吹来的穿堂风。 第172页 两人坐在一起, 望着海面, 听着潮水的声音, 倒也怡然自得。 「海水的声音会让人心情平静下下来。」充满文艺范的前辈一边拨弄着球拍上的线, 一边有感而发,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可惜今晚月色不够明亮，或许是要下雨了。」 云里雾里的，龙马听着发起了呆，过了会儿才说：「可是不二学长看起来并不会心烦意乱啊。」 「是啊，『看起来』……」不二很简短地强调了一遍，似含深意。 这样吗？她似信非信，毕竟不二可是神秘派的领军级人物，不会那么容易暴露心中所想——同样地，他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也令真实性大打折扣。 对待他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过于纠结。 确实，若说只不过是下午的一场比赛，就能够让不二这样淡定的人感到焦虑，一个人跑来这里做定点练习，实在有些稀奇。 毕竟他和迹部的情况很不一样。同样是骄傲的人，迹部可是受过一番挫折，自然奋发图强，至于不二……不是说他没有输过比赛，但那时也不见得他有多受打击。不需要人安慰，不需要人同情，甚至还能很快地露出微笑，振作起来。 如此云淡风轻，就像从未受过伤一般。 龙马忍不住问：「不二学长……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打网球的呢？」 「嗯？」不二的目光从球拍上挪开，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吗？」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前方，栏杆外辽阔的海面，似乎陷入回忆：「以前有个人也这么问过我。你们的语气还真像啊。」 「……啊。」 哦，她大概知道那是谁了。 几乎是本能地，龙马不假思索地锁定了一个目标。 「而且，我的回答好像让他很不满意呢。」不二又微笑起来，但这份笑意很快又褪去了，「所以觉得，现在若是要回答你的话，你应该也不会认可吧。」 龙马抬起头望着他的脸，面露困惑：「所以前辈你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出答案来？」 这对她来说是件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毕竟，像不二这样的人，在人们眼中是那么的坚定、强大，成熟的心智远胜于同龄的少年。这样简单的问题，还会令他苦恼吗？ 「没有想很久。」他平静地回答，「只是我以前不曾想过而已。就算是那个时候，他问了我……我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并不重要。」 「……」 「你看，果然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呢。」不二的语气又轻快了一些。 龙马翻了个白眼：「没有。」 「明明就是不贊同，不用狡辩了。」 「没……好吧，就是。」她索性承认了，反正不二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前辈的架子，她怕什么，「我是没什么意见啦，不过，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吗？」 「什么？」不二微微歪头。 「明明有这样的天赋，却没把对手放在眼里……什么的。」龙马慢吞吞地说着。 他们是不一样的。龙马也好，其他人也好，就算是在比赛前「大放厥词」，那也是出于战略意义上的「轻视」，说到底，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能够击败对手。 而不二呢，看着难以捉摸，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否放在球场上，是否有将你视为「对手」。输赢对他来说也没那么要紧，当然，他会争取胜利，但并不会被逼到穷途末路——他并没有发自内心地渴望追求胜利。 他能赢，只是因为他足够强而已。 「这样，会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龙马继续说，「毕竟，总会有更强的对手出现。不拼死去做的话——」 她眨了下眼睛，愈发能够理解从纲吉那里听来的话了。 抱着必死的觉悟，好像听起来有些夸张得过分。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任何事情，走向竞技的巅峰，都是在追求突破极限的过程，怀着留有余力的心思，是走不到最后的。 龙马停顿了一会儿，改口问：「那个猴子山大王，挺强的吧？」 不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睛如同身前身后的海水一般，湛蓝得趋向深沉。半晌，他才回答道：「是啊，迹部很强。」 「也不会比部长更强了。」她没忍住，小声嘀咕。 不二听得笑起来，表情也重新变得柔和。 静谧的月光令他的头发微微发光，像是笼罩了一层光环。他低头理了理手上的护腕，汗湿后黏在皮肤上颇有些不舒服，干脆摘了下来，交叠握在手里。 「今年，自从越前你来了以后，就变了很多呢。」 龙马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这说的是整个网球部呢，还是不二他自己？ 「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到团队中，原来的大家也会因此被激发出更多的力量吧。」 「说得我好像鲶鱼一样。」龙马吐槽。 「某种意义上，是这个道理。」不二一本正经道，「被驱赶的沙丁鱼会摆脱被憋死、闷死的命运，为此不也应该感谢它吗？」 「但最后的命运都是被吃掉吧。」她指出。 不二说：「那也是死得其所。」 「……」龙马评价，「这鸡汤好毒。」 不二完全没有被吐槽影响，自顾自地说出来，心情也变好了。 第173页 到底是何时感受到变化的呢？他一时心思恍动。近在眼前，龙马仰起的脸被手心托着，脸颊微微鼓起，显得俏皮又有些娇憨……虽说这个词并不适合描述她。但他却不适时宜地想起了那天，她奋力扑过去救球，结果被断裂反弹的球拍刮伤了眼皮。 那时候网球部的大家都慌了，她本人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她顽固地挺腰坐直了，嘴唇微微抿紧，唯一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依然十分明亮，好像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止她要上场的决心。 如果你问，有必要吗？她反而会疑惑：你这个问题，有必要吗？ 那么一个眼神，不二就知道了，手冢对这位后辈的偏爱是从何而来。 天才都是寂寞的，不二并不怕孤独，但他逐渐发现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的相似。当河村咬牙为他挡下对方的波动球，手臂发抖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比赛，但等到下一次，河村独自一人站在赛场上面对桦地时，不二便再没有立场说出那样的话。 上一回，他对龙马说，大家都在努力，自己也不能落下。其实，不仅仅是落下，危机感如潮水般朝自己袭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很可能会被他们所有人抛下。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我想，」不二逐渐从思绪中回神，慢慢说道，「人都是怕孤独的。」 龙马的目光又从远处的海面拉回来，一脸问号地歪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疑问：「不二学长，你又在说什么啊？」 她实在跟不上天才的节奏呀！ 「嗯，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来打一场？」不二从容地显示着自己飞跃的思维能力。 然而龙马十分为难：「本来我是很想高兴地说『好』，但是……」 「很累了吗？」不二敏锐地问。 他倒不觉得龙马这脾气会承认自己累，多半是担心他才对。 龙马承认他的心思很细腻，所以她也不会轻易地着他的道：「我是感觉，音乐派对的时间快到了……放迹部前辈的鸽子，下场应该不会太好吧？」 「嗯，你说得对。」不二正色。 龙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显示的时间，抬起屁股从消防栓上跳了下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要不要再走一圈？」 在海上，时间变得很漫长，悠闲而无所事事。这就是度假的意义。 所以，哪怕是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的天空和海洋，也能让人反覆地眺望，不会觉得腻烦。 不二欣然同意，自然而然地站起，提出一个充满新意的点子：「我们去瞭望台上看看吧。」 这也是龙马很感兴趣的，瞭望台在对面的楼顶，不是很高，有扶手梯可以爬上去，白天她看得很清楚，早就想试试了，只是还没接近，就被附近的船员制止了，将这种危险动作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二先一步上去，翻过栏杆然后俯身将她拉上去，她岔开腿坐在上面，放眼远眺，视野果然比甲板上更为辽阔，看着看着，就不由哇了一声。 「有种杰克船长的感觉呢。」她很满足地说。 「下一秒就是大章鱼从海底冒出来吗？」不二接了一句，伸手托住她的腰，提醒，「有点危险哦，还是小心点。」 龙马没什么意见，翻进来站稳了，抓住栏杆，倚在上面往下看。她并不恐高，只觉得十分壮观。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不二：「迹部前辈跟你们说过吗？」 「什么？」 「就是部长的事……」龙马眨了眨眼睛，才试探了一句就料定对方并不知晓，微微得意起来，「他说部长也会来哦。」 不二挑了挑眉毛，没像她这么兴奋。 「真羡慕你啊，龙马。」 很轻的一声嘆息，融化在海风与波浪之间。 她没有注意到，因为在学校，至少从美国回来以后，很少会有人这么亲昵地直呼她的名字。当她后知后觉，确认自己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的时候，扭回头询问地看向不二。 「走吧，该回去了。」对方只是很寻常地回答道。 第79章 运动完没擦汗, 坐在海边吹风的结果……果然就是感冒了。 当然, 不是龙马, 是把外套借给她，结果自己光荣中枪的不二。 …… 前一晚上年轻人们玩得很尽兴, 围着长桌上演扑克牌大战uno。 「干杯！」 「喔噢哦！」 哪怕只是混合果汁和茶, 都被他们喝出了鸡尾酒之宴的气势, 一个个手舞足蹈、群魔乱舞, 像是喝多了的老酒鬼。 一盘狼人杀结束, 报仇的报仇, 发泄的发泄, 一片鬼哭狼嚎。拥有上帝之眼的法官, 迹部同学靠在吧檯上但笑不语, 一手捧着优雅的高脚玻璃杯，里面晃着看上去很高档的香槟。 「是无酒精香槟。」 在龙马投去怀疑的目光之时, 他强调道, 然后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菊丸也探头过来：「那真的还是香槟吗？」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有钱人。 大家不约而同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结束时他们还有些意犹未尽。若不是船舱里没有大通铺, 一群人肯定又会拿起枕头鏖战大半个晚上。 真是庆幸。 龙马和充满遗憾的桃城前辈等人告别后, 回到了房间。闹了一天，现在精神放松下来, 立刻涌上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 便张开手臂径直朝床上倒去。 第174页 不二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路过她的床前, 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洗漱。」 「……知道了。」 不二也不是爱折腾的人, 今天也确实很累了，早早就关了灯睡下。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帷幔」，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安全得很。倒是迹部那边又后知后觉想起这事来——他下午不是专门为了这事来了一趟么？怎么全忘了——硬是把人又从床上叫了起来。 龙马打着哈欠，摸黑开了门，指了指身后寂静的床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望着她那熟悉的小熊睡衣，迹部嘴角抽了抽，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就无可奈何地作罢了。 走之前，他还是放心不下，再三叮嘱：「要是那斯文败类敢夜袭——」 龙马眼睛都快闭上了，基本没听进去，胡乱地摆了摆手臂应了声，就啪地关上了门。 ……不，其实还是听进去了的。 肚子里灌了一堆葡萄汽水，龙马半夜就醒过来了，蹬开被子去上厕所，关了灯回来时房间里一片黑，窗帘虽然没拉严实，但是海面上一点光都没有，更照不进来。才被灯光刺过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又是在不熟悉的房间里，她摸索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没让自己撞上床尾或是桌子，沿着床边走，然后一头撞上那沉重的床单。 龙马一手掀开，正准备重新投回自己那柔软的被窝，袖子突然被人拉住了，然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卧槽。 半夜突然来这么一下，很吓人的好不好，不二学长……龙马正要开口抱怨，却感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扭头看，从朦胧的轮廓中分辨出来，是不二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对他过分的沉默有些不解，推了推压在肩膀上的阻碍，让挂在头顶的床单滑到了另一边，这才在自己床边坐下来。眼睛又渐渐地重新适应了黑暗，他们两人各自坐在一侧，无言相对。 「怎么了吗？」龙马试探，「不二学长也被噩梦吓醒了？」 不二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咳了两声，然后说：「有点冷。」 他开口的声音有点嘶哑，不过睡久了刚醒来的人都这样，她没有立刻起疑，便说：「中央空调的温度是固定的。」 理论上，没有那么冷才对。 午饭的时候，她还听桃城和菊丸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空调不够冷，被大石劝了下来。 在夏天，男生们总是更怕热，跟个小太阳似地燃烧能量，火气十足。龙马就没那么挑剔，室友不二又是个看上去就很懂心静自然凉这种道理的人，两人研究了一番，把对着空调口的地方挂上洗过的衣服，都十分满意。 因为是半夜吗？龙马还在想，不二已经把另一只手也覆上了她的手背，两只手握得很紧。龙马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半醒不醒的脑子逐渐转过来了：不会真如迹部所说的，这就是夜袭吧？ 但如果放在不二身上，她更情愿相信对方在开玩笑。 可事实上是没有，不二看起来比她更不清醒，坐起来就往她床上靠过来。突然在身边压下的重量让床面下陷了一些，也把她吓了一跳，又问了一句：「不二学长？」 龙马听到一声重重的嘆息，不二没说话，晃了晃，把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从脖颈与发间穿过，带起一阵寒噤。他喃喃说了些什么，发音含糊不太听得清楚，她微微僵硬着不太敢动。不二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但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将她的肩膀圈了起来。 「唔，裕太……让哥哥抱一下。」 龙马：「……」 看不出你们兄弟感情还挺好的吼。 还睡一个房间吼。 不二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又睡过去了。龙马被拥入热乎乎的怀抱，简直坐立不安，试着挪开，结果反而让两个人一同栽倒在床上。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抬头望过去，不二的头发散乱地挡在脸上，闭着眼睛，的确是睡着了。 这应该不是梦游吧？ 龙马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不再小心翼翼，使了点力气把他强硬地推开，然后爬起来，伸手把床头灯扭开了一格，照亮了黑暗。 她摸了摸不二的脸颊，很烫，气息也不太平稳，有些急促。和平时敏锐的模样大相迳庭，被她摸了也没什么反应，反而不自觉地朝被子里瑟缩起来。 龙马顾不上找拖鞋，急匆匆地出了房间，一时拿不定主意找谁好。她只记得桃城和忍足的房间在他们左侧，大石副部长住哪一间却没记得很具体，只好转向右侧，朝尽头那个房间用力地按下门铃。 迹部很快就开门了，接着隔壁的门也开了条缝，桦地机警地跟警犬似的钻了出来，身后隐约传来海堂的嘀咕声，似乎被室友吵醒了，打算下床来看个究竟。 「怎么了？」迹部被吵醒后脸色不大好，恹恹地问。 龙马没有心情欣赏他那华丽的睡衣，抓了抓头发先是说了声抱歉：「不二学长他——」 迹部神情一变，顿时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语调：「果然是夜袭吗！」 「不——」 嗖地一声，海堂的脑袋从桦地的胳膊后面冒出来，一双没睡醒的猩红眼睛瞪过来：「前辈怎么了？」 龙马嘆了口气，问：「船上有医生吗？不二学长发烧了。」 第175页 …… 迹部很快就让桦地把随船的医师带了过来，没闹出太大动静，但已经清醒过来的海堂自然不肯回去，也跟着进了龙马他们的房间。 「怎么搞的？」他皱眉，低声问她。 「可能是刚才……前辈一个人在外面练球，被风吹多了吧……」龙马说起来，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越说越心虚，「他还把外套给我了。」 迹部在他们身边插着手，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太逊了吧。」 「怪我。」她低下头。 「这么大个人了，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难道还要后辈照顾吗？」迹部不客气地发出指令，「没事干的话，就跟桦地去厨房拿点冰块过来。」 其实这种事桦地一个人就能做好，但既然他这么暗示了，龙马也很愿意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自责心，转身就要出去，又被海堂拉住了。 「穿上鞋，」他皱眉，不满道，「你也想生病吗？」 挂上盐水后，剩下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了。守夜的事被海堂揽下来，龙马则是以「一个小鬼别在这里瞎捣乱了」的理由把赶了出去。 任劳任怨的桦地把她领去了新房间，但是她睡不着，拉开窗帘，去开落地窗。 气压被打破平衡，湿热的风一下子灌入房间，吹得她的头发乱七八糟。龙马抹了把脸，走到阳台上，发现一点月光都看不到。 黑压压的夜空被乌云笼罩着，船边沖刷的海水也是漆黑一片，给人阴沉沉的感觉。风颳得很大，呼呼地吹过船舷，浪很高，船里原本很平稳，现在也感受到了轻微的摇晃。 出于直觉，她没有在阳台上逗留很久，又缩回了房间里，把门窗锁好。 龙马安安分分地躺回床上，心想自己一定睡不着，结果意识很快变得迷糊了。 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雨声大作，风声与雷鸣阵阵，但人往往在这种恶劣的外部环境下更容易如水。她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天亮，外面静悄悄的——她原本肯定会被桃城的大嗓门叫起来呢。 她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出了门挨个过去看，发现除了她原来的房间，其他都是空的，前辈们早就起床了，一个个不见踪影。 不二的烧已经退下去了，也清醒过来，但还是无精打采地躺着，听到龙马进来，转过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早安，越前。」 她谨慎地在对床上坐下：「你没事吧……」 「我还好。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明明应该是我来照顾你才对。」不二的声音还有些弱，但语气很平稳，「不过，现在不是我的问题。重点是——外面好像炸开锅了。」 「诶？」 明明很安静啊？是她睡得太死了吗？ 龙马愣住，然后不二指了指窗外：「后半夜突然颳起了暴风，天亮以后，他们发现找不到航线了。」 「怎么可能呢？船上不是有那么多——」 「和你一样。」不二说，「天亮的时候，我醒过来，发现所有人都睡着了。船长，还有大副他们……没有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偏离了航线。」 龙马呆了半天，才找回了声音，干巴巴地：「不会除了我们以外，全部人都突然失忆了吧？」 「那倒没有。但是现在毫无头绪，卫星定位系统和通讯工具都失去信号了，没办法联络外界。」不二嘆了口气，「我们好像有麻烦了，越前。」 龙马：「……往好处想，也许我们只是不小心闯入伟大的航道了？」 「不，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第80章 龙马还没走进餐厅, 远远地就看到大石忧心忡忡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喔，越前！起来了？昨晚辛苦你了。」大石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早上我就没让他们叫你，多睡一会儿养好精神。先吃点早餐？」 正选们都在，整个餐厅里气氛有些压抑。龙马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填饱肚子先。 她装了满满一碟的炸天妇罗和几块蛋卷，又盛了一碗味增汤, 托着盘子端到桌旁。一群人正围着干，比划着名说个不停，七嘴八舌也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龙马一边吃, 一边好奇地张望, 就见桌上摊开了一沓草稿纸，画满了公式计算和一些复杂的辅助线。 似乎是要通过日照来计算经纬度的样子。 是知识盲区了, 她默默地想, 缩回了脖子。 坐在她左侧的忍足托着腮，把还剩下冰块的玻璃杯放在手里转着，唏嘘不已：「昨晚我们是不是乌鸦嘴了？」 龙马抬起碗慢慢地喝汤, 然后放下：「听说今天早上雾很大。」 「是啊, 但是晚上轮值的船员也睡着了, 发现的时候差点出了大事故啊。」他嘆了口气。 桃城特意绕了一圈过来坐下，将牛奶重重地放到龙马面前，说：「别担心, 我听他们说, 刚收到附近船只发来的联络信号, 对方正在赶过来。说不准之前只是因为早上雾太大干扰了无线电信号吧？」 「无线电就算了，gps也会失效吗？」龙马有些怀疑。 「唔……这就不知道了。」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声，「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只坐过快艇。」 这话没错，在场大多数国中生都能接一句「俺也一样」，同样对海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只能指望学霸来解释一下了。 干放下草稿纸，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从昨天上午十一点后进入公海，按照平均时速和海流速度，再加上航行时间，现在应该在——这个位置。」 第176页 他在铺开的航海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向日拿着世界地图对照了半天，也半信半疑：「不对吧，你这个是正常情况，我们昨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跑偏的啊？」 「这就要根据正午太阳高度角来算……」干转着手里的笔，又开始滔滔不绝。 桃城认真地听了半天，又探头过去看他的参考示意图，然后抱拳：「有听没懂。」 菊丸也不耐烦，戳了戳干的手臂：「阿干，说人话。」 「结论是，指南针坏了，我不会算。」干推眼镜。 「……」 众人作鸟兽散，嘘声一片。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餐厅门口传来了点骚动。有个船员跑过来，到迹部身边汇报了些什么。向日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拍桌而起：「救援来啦！？」 顿时，大家都坐不住了，跑去甲板上看究竟。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东南方向确实出现了一个黑影，大约离他们只有十海里不到，正在快速接近。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要尽快离开。船上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灵异情况，才导致全船设备失灵，以防万一，最好就是拜託附近经过的船只将他们载回陆地，至于度假海岛的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向日听到船长给出了这样的安排，似有不甘，嘀嘀咕咕：「这次出来怎么会这么倒霉？迹部，你不是说这是最专业的游轮服务了吗？」 「那当然。」迹部没好气地说，觉得这种质疑非常侮辱他的决策，「海上什么意外都能发生，你去换一搜船，说不定早沉海底了。」 大石大汗淋漓：「这么危险？」 「开个玩笑。」迹部顿了顿，耸耸肩道，「船长是前英国海军退伍舰长，大副和机轮长都是有将近二十年的工作时间，你觉得本大爷会随便聘用不靠谱的船队么？」 听上去是很豪华的配置，然而在大自然掌控命脉的海上，一切都是不定数。 向日说得小声：「可是怎么说在值班时间睡着就很不靠谱……」 迹部眼神一凛，把他吓得吐了吐舌头。 「难道不是吗？」 「不，关于这个问题，我倒觉得……」日吉摇摇头，缓缓道，「这应该属于灵异事件的范畴了，岳人前辈。」 宍户吐槽：「这么一说不是更靠谱了吗！」 慈郎兴致沖沖地火上浇油：「说不定其实这是海盗的阴谋啊，他们想劫持我们才策划了这次意外的吧？」 众人：「……」 「难道说，」向日微微慌起来，指向海面，「那艘船就是来打劫我们的海盗船？」 迹部打了个响指，桦地走过去把慈郎提起来扔到了一边，青学正选们看得头皮一麻，呵呵干笑。 「这片海域上，不会有海盗的吧？」大石这样说着，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说都是东南亚海域比较危险，太平洋上……」 干接收到他求助的目光，默默扭开头，扶了扶眼镜：「这个别问我，我也不熟悉。」 「那艘船的桅杆上，好像是挂了一面旗帜——你们看看？」龙马突然开口，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菊丸一扭头，就见到她趴在栏杆边，手里抓着一柄望远镜。 「哇，太狡猾了，小不点！你这是哪里来的啊？」 龙马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的大副：「亨特先生借的。」 菊丸看了一眼和他们显然语言不通的外裔船员，默默收回目光，扑过来：「我也要看！」 「让我也看看！」桃城等人紧追其后。 「真的有！」菊丸成功抢到望远镜，不由惊呼起来，「哎，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海盗旗啊？」 「可能是不同的海盗船有不同的旗子？」有人提出见解。 「不是，那个连骷髅头都不是，反而……像是什么鸟？老鹰一样的图案。」他放下望远镜，交给下一个人，摸摸下巴说，「感觉更像是私人所属的标志。」 「也有可能，会经过这里的有不少商船和客运船，也不排除是哪个富豪的巡游派对。」忍足分析，「就跟我们一样。」 不是海盗就行，大家稍稍松了口气，但依然不敢完全放下警惕心，等着那神秘的船只靠近。 随着两船接近，船员已经按照船长的吩咐给对面打信号，但奇怪的是，对面毫无反应，也没有再通过无线电回复。直到他们已经能够完全看清那艘船的模样，规模也相当宏大，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高高的桅杆上飘荡着一面巨大的旗帜。 那上面的图案非常复杂，主题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鹰，旁边还环绕着许多细碎的花纹。 它缓缓调整方向，转过来，船身上居然还有架设的炮台！ 眼神极好的少年们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桃城慢慢后退一步，忍不住去拉龙马的手：「喂喂，我感觉有点不妙哦。怎么越来越像海盗了？说不定是伪装成商船的样子刻意接近我们？」 「但是，这不是很奇怪吗？」龙马还算冷静，指出，「在早上之前，我们至少隔了一百海里，就算有什么高科技的信号屏蔽器，他们也很难精准投放到这里来吧？」 「那就还是灵异事件咯？」桃城脑子转得飞快，差点失声惊呼，捂住嘴，「——鬼船？」 迹部也很沉着：「不，明显设施都是新的，不是有人定期清理的话，早就被海水腐蚀了。」 第177页 向日果断：「那我还是宁可选择one piece的频道！」 慈郎被桦地抱着挣扎：「也可以是加勒比海○，我不介意的！」 菊丸抱头：「能不能两个都不要啊？！」 「嘘——」 忍足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然后指了指驾驶舱：「有人要出来了。」 众人屏气呼吸，看着对面船上人影晃动，不多时，瞭望台上探出一个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穿着很精神的水手服，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喊了几句——用的是英语。 「他在说什么？」菊丸小声问。 「听口音是美国人。」龙马答道，抬头望着，眉毛微微蹙起，「但是用词很奇怪……」 不像是正常的问候，是海上的专业交流用语吗？ 但看到亨特先生他们也一脸迷茫，应该并非如此。 「他们还在靠近……」亨特先生的语气也严肃起来。 几个服役船员都是东南亚人，凑近了议论着，口音很重，但龙马还是能分辨出来：「我说，该不会是那个吧？」 「很有可能！但是居然是真的吗？」 「我也只是听过传闻，还是第一次见……」 「糟糕了，不会是要对我们下手吧？」 「不不，我记得他们是有国际协议的——」 是什么人？她心里吊了一口气。 那瞭望台上的人问完话后，便灵活地翻出去抓着绳子跳入船舱下方，不见了踪影，很快，船头上出现了几个黑西装人士，一排站过去，阳光照在他们的墨镜上闪闪发光。 接着，又有两个人从他们后面走出来。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一头捲曲的红发，蓝眼睛，气质翩翩，但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沉默严肃的黑西装们都朝他让开了路，毕恭毕敬地将他迎到前方的空地，他从容地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朝这边示意。这个人虽然有首领的气质，却不像是船长那样级别的人物，更应该像是他们的「老闆」。而在他身后…… 那才是个年龄和他们十分相近的年轻人。 他个子很高，站在一群成年人之间也毫不逊色，而和其他明显白种人的面孔不一样，他是非常典型的亚洲人，眉目英挺，深色的碎发被风吹得张扬狂乱。只见他一个翻身从台阶上跳下来，轻快地走到了船边，探出上半身，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隔着两条船的间隙，他们完全能够看清他的模样和十分放松的神态，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不点，好久不见啊。」 第81章 「有没有很想我啊？」年轻人笑嘻嘻地朝龙马摆了摆手, 话语间透露出十分熟络的味道。 然而龙马望着他，却只是一脸茫然：「你……是谁啊？」 轰。 仿佛听到什么人跌倒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 桃城等人灰头土脸地相互扶持着从地上爬起来。 向日已经脱口而出：「不会吧？你居然不认识？！」 龙马挠了挠头，也觉得很难理解：「你觉得我看上去是认识他的样子吗？」 众人：「……」 大石艰难地咳嗽, 欲言又止。然后干替他说了出来：「关于这个, 你们看上去就像是亲……兄弟。」 然后他们又一同看向对面的那人。 他那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在海风下有些凌乱, 但龙马也时常忘记打理整齐，再看那副五官, 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几乎是他们熟悉的翻版, 只不过这张长开以后的面庞更英俊, 更成熟。 相比之下, 他们青学的小朋友大概是年纪小一些，脸颊还有些圆润，五官轮廓也更为柔和精緻。因为……是妹妹吧。迹部暗想。 龙马还在苦思冥想，自家爸妈什么时候给自己生了个哥哥——无果，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年轻人听了，却没露出什么不满或者失望的表情，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目光从龙马身上转向在场的诸位, 坦然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越前龙雅。」 ——连名字都是一个模板的！ 众人在风中更加凌乱了, 桃城咽了咽口水, 用食指戳了戳龙马：「该不会……是你爸在外面的私……哎哟！」 他被海堂踩了一脚, 猛地住了口。两个人「眉来眼去」地交锋了一会儿，再小心地去观察龙马的反应。 她其实听明白了，但也不是很生气。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生气，对面自称是她兄长的越前龙雅又笑起来：「不过，就算你忘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呀。不过作为哥哥的我可不忘掉，以前小时候总有个拖油瓶跟在屁股后面跑，还说要嫁给哥哥呢？」 噗—— 国中生少年们那脆弱的小心脏再度承受不住，东倒西歪一片，此起彼伏地哀嚎：「无法想像啊！」 「就这？就这？」 「越前？你说的是越前龙马吗？」 「绝对是认错人了吧！」 「我不！相！信！」 迹部似乎想到了什么，充满深意的目光投向龙马。她被他们看得忍不住皱眉，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是很冷淡说：「我没有印象。」 她十分心安理得：自己记不得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过。管他哪里来的跳樑小丑呢。 迹部见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自嘲地笑了笑，挑眉道：「要他说的是真的呢？」 第178页 人对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模糊。大家逐渐缓过气来，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只是少见，长得像、姓名也这么相似的，那可就是绝无仅有了。 至于龙雅说的那些嘛……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嬉皮笑脸的，一看就很不着调，肯定是故意开玩笑的、开玩笑啦！ 迹部轻咳两声，抬起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自己则摆出了谈判者的姿态走上前去，与越前龙雅隔船相望。 「越前哥哥是吧，」他向对方点头示意，谨慎地询问，「刚才伊莉莎白号收到的回覆是『正在赶往救援』，请问你们是——」 「哦这个啊，」龙雅竖起拇指，点了点身后那群人，「他们确实是来支援的。介绍一下，那位是诺克多伦家族的一把手——也就是我现在的老闆。」 * 被请到对方的船上时，日本的国中生们还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头雾水地互相看着。 那个叫诺克多伦的青年便是他们这艘「红珍珠号」的出资人，理论上也就是船长，但因为他并不从事航海业，所以这艘船的船长另有其人。 本来若只是普通的大商人，也没什么可介意的，但伊莉莎白号原来的船员却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令他们有些起疑。 诺克多伦让保镖退到一旁，微笑着抬起手示意，说：「年轻人，不必太紧张，诺克多伦家族自上世纪迁到美国发展后，便再也没有伤害过普通民众，我也保证这艘船上进行的都是合法交易——这样可以了吗？」 「哦……」 不，等等！这样的话更加可疑了啊，什么叫做伤害普通民众、合法交易啊？难道你们原本从事的是不正当的—— 大石欲言又止，硬生生地憋到脸涨红了，掩饰性地咳嗽起来。 「那个家族什么的，听起来好气派啊。」菊丸忍不住小声说。 「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向日挠挠头，有点紧张，「但愿我们别惹上什么麻烦了。」 「嘘，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少说为妙。」忍足提醒他们，说着余光也看了一眼迹部。后者没怎么说话，也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 以迹部财团的势力，走到哪里确实都没在怕的——但那也是在商界，要是涉及到什么黑帮、恐-怖分子的层面，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诺克多伦和他的那些手下，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像是什么移民美国的暴发户，反而是有底蕴文化的大家族。但即便如此，他们身上总有股特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令他们隐隐不安。 啊，不过—— 越前龙雅在龙马上船以后，就很自然地凑了过来，像是任何一个寻常的兄长一样揽住她的肩膀嘘寒问暖，一脸的笑容不似有假。 龙马的表情纠结极了，一开始自然是存了想抵抗的心理，但耐不住他一直眉飞色舞地说起他们小时候的「记忆」，胳膊的力道又让人无法挣脱，她听着听着，也迟疑起来。 既然龙马的哥哥也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大家暗暗思忖。 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对他们这群未成年动手……吧？而只要不突然对他们翻脸，大家都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回到岸上以后一切都好说。 一向接受正统观念的大石如今极力说服了自己，悄悄松一口气，扬起笑脸正要招呼队员们去把行李寄存起来，冷不防龙马突然打断了龙雅的话。 「喂，我说，你这位boss——应该是黑手党吧？」 咔擦。 在那一刻，年仅十五岁的大石秀一郎，仿佛听到自己心脏不堪重负而破碎的声音。 「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啊？！」 向日被忍足和宍户一同按住，捂紧嘴巴，挣扎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被放开，也没力气嚷嚷了，趴到发小身上大喘气。 「抱歉我实在没忍住……」他气息奄奄道。 宍户嘆了口气，脸色木然：「不怪你。」 与他们国中生瞬间大惊失色的反应，以及想像都截然不同的是，龙雅和诺克多伦听了，一个笑得更开心了：「这你都知道？不赖嘛，小不点。」 另一个则点点头，很平静地答道：「正是如此。」 从义大利中部起家的诺克多伦一族，在二战后逐渐将权力中心迁往美国，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如今在各处都有相当不俗的产业。所谓黑手党，已经隐约成为过去的一个代号了。 对日本的孩子们来说，其实也并非完全无法接受。毕竟他们本土也有合法存在的黑帮组织，只不过普通人还是很少接触罢了。 待诺克多伦和手下们离开，龙雅看着留在甲板上心情复杂的国中生们，不以为意，低下头慢吞吞地调整了下手上的戒指：「放心吧，哥哥怎么会害你呢？——话说都这个时间了，大家都饿了吧？」 他向旁边的船员招招手，后者走上前，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说完以后，龙雅便告诉他们：「午饭还在准备，要一点时间。船上大部分区域都可以参观，除了后舱的货物区，最好不要靠近——那么，各位请自便？」 「那个，越前哥哥，」大石吞吞吐吐地说，「能不能请问一下……」 「叫我龙雅就好。」龙雅不愧是在美国长大的，也和龙马一样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态度上十分随意，「别太生分，一直以来照顾我家……弟弟也辛苦你们啦。」 第179页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狡黠地向龙马眨了眨左眼。 龙马心里一咯噔，他果然知道。 这么说，如果龙雅说曾经是自己亲密无间的兄弟……也不是没可能？ 她避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嘀咕，怎么，难道我还得感谢你替我保密不成？ 「我们还不是很熟。」龙马提醒道。 「哎，越前你就别在闹别扭啦。」桃城一手按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哥哥的吗？你之前不还买了扭——」 「扭什么？」龙雅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他似乎对这个词很敏锐，语气没怎么变化，但莫名地令人心头一跳。 桃城咽了咽口水，直觉地打起了哈哈：「啊，也没什么。其实是这样，越前一直抱怨没人陪他打球，像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就没这个烦恼啦、啊哈……」 龙马皱眉，把他俩的手都推开了，不满地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还不是因为臭老头整天就知道拿人取乐。」 「……哈，你还是这副脾气。」龙雅乐了，似乎将桃城说漏嘴的事忘在了脑后，「别这么不耐烦呀，我们这不是很久没见了，有点兴奋嘛！——你是不是已经饿了？」 龙马抿了抿嘴唇：「唔，有点。」 龙雅的表情柔和下来，屈起食指勾了勾她耳边的碎发：「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水果。」 他看上去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除了最开始的自我介绍，之后目光便再没往别人身上转。这时候他站直了，也只是摆摆手跟他们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走的还不是寻常路。别的船员都是从台阶上去的，他抓住栏杆直接跳过台阶，然后踩着管道翻到船舱的另一侧去了。 等龙雅的踪影消失了，其他人似乎是被他的气势压制着，这时候才敢慢慢靠过来。 「你哥哥挺帅的。」菊丸眨了眨眼睛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可怕。」 「还很陌生，不是吗？」迹部意味深长道。 第82章 越前龙雅带着一兜的橘子回来了，看得龙马都懵了。他这时候倒大方起来了, 挨个分给在场的其他人, 又想起什么似地问：「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 「啊, 其实，」大石说，「我们有一个朋友昨晚发烧了，还在房间里休息……」 「把人都带过来吧，我们得出发了。」龙雅简短地说, 解释为「赶时间」。 至于伊莉莎白号和她的船员, 则留下来，和诺克多伦派去援助的技术人员将失灵的仪器修好后再起航。据红珍珠号上的人说, 最近这片海域发生类似的「灵异事件」已经不止一次了，具体原因他们还在排查，也许是因为是气候、磁场混乱什么的，但也不排除有人为因素。 这个所谓的「人为因素」，就很意味深长了。 亨特先生来跟迹部汇报时, 说得很隐晦：「他们这些……多方势力聚集在这里,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迹部明白利害关系，当做不知情。当龙雅说没办法带他们回陆地，得继续赶路往目的海岛时, 他也没有表示反对。只等着伊莉莎白号恢复正常，再过去接他们。 虽说红珍珠号上什么都神神秘秘的, 但他们待客之道确实不错。 在一顿丰盛的午餐招待后, 乐观的少年们大多已经忘掉了意外发生后的郁闷, 只可惜这里不是度假游轮，船上没有球场，摸着球拍都有些手痒。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啊？」桃城伸了个懒腰问。 「听他们说是什么南国的岛屿……」宍户托腮，微微皱眉，「光看名字，这不是一个很普通的度假群岛吗？」 但既然是和黑手党家族扯上关系的，肯定没这么简单。 「总是还是要谨慎一些，」桃城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找人，「是吧，越前——人呢？！」 龙马坐在栏杆上荡着腿，看着手里的橘子发呆。 冷不防她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措手不及，身体失去平衡摇晃着眼看着就要往前掉，手臂被拽住拉了回来。 「小心啊。」龙雅懒洋洋地说着，手没放开，而是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像是看护小孩玩耍的家长似的，「坐在这里很危险的。」 说完，他径直夺走了那颗橘子，连皮带肉咬了下去，大嚼特嚼：「你不吃吗？你不要就归我了。」 「无所谓啦。」龙马小声回答。她没有先前那么抗拒了，看着腰间环着的手臂微微蹙眉，没有理会，而是问，「你是从哪里出现的啊？」 「我在这船上都一个多月了，哪里还不熟？」龙雅眼含笑意，挑了挑眉毛，「倒是你，怎么又在别人的地盘上乱跑。我刚才不是都给你们提醒过了？」 「你不是说甲板上没关系吗？」 「话是这么说……」他拖长了声音，耸了耸肩，「算了，我家老闆那么随和，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我只是怕出意外罢了。」 意外？ 龙马想了想：「你是说，像伊莉莎白号上发生的那种——」 「嘘。」龙雅竖起食指，打断了她过于直白的言语。扣在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被阳光反射出一道光，吸引了龙马的注意力。 那上面嵌着一小颗宝石，看不出具体什么质地，她也不懂，只觉得外观十分朴素，更像是普通的石头。 第180页 若是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人，说不准还会以为他是那种穿一串耳坠，衣服上也挂着叮叮噹噹的各种银饰的重金属乐队成员呢。 龙雅笑嘻嘻：「我听到你的吐槽咯。」 「切。」龙马扭头，故作不屑。 「我还没说完呢，你可不要走神。」他又压低了声音，因为脸靠得很近，呼吸声也很明显，「原本我是不想把你们扯进来的。」 她一听，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哈？」 「若是其他人，」龙雅慢条斯理道，「我是不会建议老闆放你们上船的。反正那种游轮上又不愁吃喝，就算什么都不做，把你们扔在海上，飘久了总会等来救援的。」 龙马头皮隐隐发麻，没想到意外的是个冷血的人啊，外表还真看不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那你怎么改变主意的？」 「当然是因为——」龙雅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哎，可能还是因为我担心我妹妹吧。」 不，总觉得跟你们在一起更恐怖了。龙马暗暗腹诽。 他们这是上了一条贼船吧？ 「……所以还是放在身边看着会比较放心。」越前龙雅总结道。 不，没看出来你有照顾人的想法。 「你跟你们老大，很熟吗？」龙马状似问得随意，但心里不免有些在意，她这位真假难定的兄长跟这帮人到底混了有多久。 龙雅呸呸两声往海里吐掉橘子核，语气也很轻松：「也没多久，去年这时候我还在夏威夷打工呢，突然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一点委託……然后牵线搭桥，就认识了诺克多伦先生。」 龙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给黑手党打工。 自己是因为被绑架，认识了义大利老牌家族的未来继承人……等等，难不成是因为龙雅，她才会被捲入那起人口走-私案的？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俩的长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关系。当时的参与者，除了美国本土的黑帮以外，还有境外的……什么组织来着？ 这么一想，不由让人不寒而慄，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感觉毛细血管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冷吗？」龙雅看到她的反应，微微地一笑。说罢，他直起身子，看向远处的海面，眉毛逐渐拧起。 远处的天空正聚集着浓密的阴云与黑暗的暴风，隐隐能听到海浪之外的一些不和谐的雷声。 「那个方向不是——」龙马跟着望过去，也讶异。 「是，」龙雅答道，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了，难得有些严肃，「那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看上去很危险。」她顿了顿，存了点试探的心思，「你们是特地选在这种海域的吗？」 避人耳目地进行私下交易？ 「或许吧，我也不熟。」龙雅淡淡道，「小不点，我劝你也不要太了解比较好哦。」 这可不用你说。 龙马闭上嘴，低头去看鞋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沾湿的一小块深色痕迹。 是水吗？下雨了，还是海上太潮湿？ 「走吧，小不点。」龙雅的手离开了她的腰，握住了她的手腕示意道，「先回船舱去，要下雨了。」 很有可能是暴风雨哦，他补充。 龙马并不是很怕，毕竟昨晚已经经历一回了，但这时她突然想起尚未病癒的不二，打算去看看他的情况，便从善如流地翻过栏杆跳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 「嗯？」龙雅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万一真如你所说出了意外，你不会见死不救吧？」龙马问得很认真。 看着，看着，越前龙雅的神情也端正起来，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放到太阳穴边，轻轻点了下：「当然啦，要是你在我身边出了事，臭老头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听上去是那么回事，有点说服力了。 龙马暂时放下心里的包袱，决定信他一次。 * 得知有病患后，诺克多伦很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还专门让厨师做了一份营养餐送过来。龙马抱着一篮子橘子推门而入时，不二正放下粥碗，微微惊讶。 「怎么这么多……橘子？」 在海上，新鲜水果可是很稀罕的。如果龙雅说他们已经在海上过了一个月的话，那这些水果多半是从停靠的补给点换来的。 「我哥给的。」龙马答道，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 可能他自己爱吃吧。 不管怎么说，她看到这些橘子还挺有亲切感的，让她更容易相信龙雅是个好人。 「你哥哥……」 不二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不急着咽下去，若有所思地将这个词放在舌尖上转了一圈。 「我听英二说了，在海上邂逅了多年未见的兄长，听上去真是浪漫呢。」他的语气听上去带了点揶揄的意味。 龙马耸了耸肩：「或许吧。」 「但是，」不二话锋一转，眉间隐隐透露着担忧，「你却已经不记得了？」 看吧，前辈也觉得奇怪。 龙马将桌边的凳子拖过来，在床边坐下，把水果篮往床头一放，随手拣了个又红又大的橘子。她觉得不二应该不是那么粗犷的人，还是把橘子皮剥掉比较好。 第181页 「多谢。」不二莞尔一笑，「不过我也没那么虚弱吧？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小心翼翼的？刚才阿桃还想餵给我呢。」 龙马抬眼一瞥：「可能是因为不二学长你拥有一张柔弱的虚假外表。」 「虚假吗？」不二嘆了口气，有些受伤的样子，「我对你们可是很真诚的呀。」 「你骗人喝干汁的样子确实很真诚呢。」 龙马眨了眨眼睛，不二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我们什么时候上岸？」过了会儿，他又问。 「之前说还有两个小时，」龙马说到这里，看了看手錶，「唔，快了。如果他们要去的那座岛不会飘来飘去的话。」 她把掰开的橘子瓣放在手心，托起来，像是上供一样。 不二露出微微犯难的表情，从她手中挑了两块，尝试着往嘴里塞：「这个是不是很酸？」 哈，龙马便微微得意起来：「酸酸甜甜的。」 不二的神情忧郁起来，不再说话，细嚼慢咽。她大大方方地把剩下的扔进嘴里，然后拍拍手，站起来绕到窗户边去拉窗帘。 刚拉开，他们便看到满天黑压压的云笼罩在头顶，偶尔穿插了点灰濛濛的白光。刺眼的闪电在云层间穿梭交错，随时都可能落下。 「快到了吗？」龙马心里很是疑虑，但考虑到不二现在不适合吹风，也不敢开窗，只得艰难地踮脚往外张望。 「没事的。」不二说，「你可以开一条缝看看。」 龙马照做了，借着自己的身体优势钻出去，往红珍珠号行驶的前方望去，在黑云集中盘旋的远处，一座被暴雨包围的岛屿在雾中若隐若现。 近了，越来越近了。 轰！ 头顶突然一声炸响，惊得整座船都安静了起来。龙马赶紧缩回来，关好门窗，将窗帘整理好。 「看过加勒比海○吧，不二学长？」 「你是说，我们正在接近什么危险的地方吗？」不二从她讳莫如深的脸色中琢磨出了点味道，但神情还是很镇定。 或许他已经听说了他们身处黑手党的船上，或许他们还没敢告诉他。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猜不到。 龙马吞吞吐吐道：「那什么、我觉得，我们得做好……」 做好发生任何可能性的准备。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惊雷噼下，伴随着耀眼的光芒，房间里的灯光突然消失了，视野陷入一片浓重的漆黑。然后是整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站的人失去平衡东倒西歪，四处都传来一些模糊的叫喊。 龙马朝后倒去，不二眼疾手快掀开被子将她拉住，然后两个人一起被晃进了窗帘里，隔着柔软的布撞在墙上，滑了下去。但晃动不但没有停止，还愈发严重，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她感觉自己被不二抱紧了压在地上，被窗帘卷着限制在床铺与墙角之间，大脑被甩得嗡嗡混乱，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红珍珠号……不会就这样散架了吧？ 第83章 意识从长久的黑暗中渐渐复甦, 最开始, 她只能听到单调平淡的浪潮, 重复地拍打在礁石和海滩上。然后，慢慢地, 她想起自己是谁, 原本在哪里, 而现在…… 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 哗啦啦—— 有人将龙马从石滩上拽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一头金发在眼前晃着。她被背起来, 头趴在对方的肩膀上, 被骨头硌得疼。 「嘶——」她本能地倒吸了口气, 感觉嵴背上一阵刺痛, 大概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破，流了点血，口舌间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醒了？先撑着。」那人说，似乎是为了节省力气，也不多说, 闷头往前走。 等龙马的脑子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 摸索着抓到旁边的石头和树干, 撑起身子，看到隔着篝火坐在对面的迹部, 他的运动衫上也被勾出了几道口子, 不过形象还不算太落魄。 至于她自己, 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因为习惯穿短袖短裤，腿上被磕得青青紫紫，但伤痕不算太深，被简单地用碎布包扎起来。帽子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头顶空荡荡，有点凉嗖嗖的。 龙马坐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于是她醒悟过来，他们真的摊上大事了。 当时具体的情形她已经记不清了，浑浑噩噩间，完全仅凭着本能行动。如今海面上一望无际，三面环岛，上空仍是乌云笼罩，阴森森的雾气向天际蔓延。 不算悲观地想，红珍珠号不是沉了就是翻了，不然他们会被捲入海中，然后飘到这座岛上。 「大家呢？」龙马咳嗽着，嗓子干涩极了，非常缺水，然后……迹部递了个椰子过来。 她空手把它翻来覆去地看，无奈：「这个打不开啊。」 「我想也是。」迹部毫不意外，「先存着吧，回头想办法。」 说完，他扬起下巴，指了指石头堆下面，用叶子垫着几个橘子，还有一些不太认得种类的果实。 出于简单的野外生存常识，龙马和迹部都没有去碰那些不知名的果子，把这几个橘子分来吃了，味道还行，饱满多汁，就是有些酸涩，和红珍珠号船上存储的那些差不多，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品种。 「多谢。」龙马舒了口气，摸了摸喉咙，补充水分和糖分之后，就感觉舒服多了，之前的头晕也逐渐好起来。 第182页 迹部看着她吃完，才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座岛上。」 「大家都分散了吗？」 「应该是。」迹部看向海面，面露复杂之色，哼了声，「要不是因为不二，你可能已经被沖走了。运气好一点还继续泡在水里，差一点可能就被鱼给吞了吧。」 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口吻，眉头皱着，神情也很冷淡。龙马知道他这副嫌弃的样子也只是口是心非，只是听到不二的时候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扭头张望：「不二学长呢，他也在这岛上？」 「刚才一直在下雨。他感冒没好，一直咳嗽，而且又有点发烧的迹象。我们找了个山洞，让他先休息，然后我才过来找你。」迹部耸了耸肩，「别急，先做一会儿，死不了。」 他被打湿的长裤腿已经捲起来卡在小腿上，运动鞋也沾满了泥沙，不难想像先前经历过怎样的跋涉。龙马看向他们身后，想到不二一个人身处这片神秘未知的热带树林，不免有些担心：「不会有野兽吧？」 「只能祈祷了。」 一向强大、无所不能的迹部在这无人荒岛上，也只能摊开手，表示听天由命。 休息了一会儿，龙马开始检查身体情况。 运气很好，他们没被海水撞到岩石上砸个头破血流，穿肠破肚，只是难免受到点外伤，至于黏糊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全身都是海水的腥味，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计较了。 她盘起腿来，裤腿下有些皮外伤已经被海水泡皱了，泛着白皮，还有些是刚刚被沙石和草丛刮出来的，带着点血丝，也很快凝合了，左腿的脚踝似乎有点严重，似乎被尖利的石头割到肉里面去了，被迹部用手帕绑了起来，勉强能走动，但伤口没法清洗，也没有消毒的条件，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引起破伤风。 不过，龙马相当乐观，既然现在没事，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把腿伤先暂时放到一边，又注意到背上的痛感，手探到后面摸了一把，将湿淋淋的衣服抖开。这地方她就看不到了，只能问迹部：「没什么事吧？」 迹部见她掀开衣服领子和下摆试图扭头看，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可能被鱼咬了几口，问题不大。」 龙马听得很是震撼：怎么还真有鱼以为她死了来啃她？ 怪可怕的，还好不是鲨鱼，那一口下去肉都没了。她心有余悸地放下衣服，摸摸肩膀：「没事就好，我们先去找不二学长吧。」 在野外落单太久总归不是好事，能规避风险就尽量规避吧。 「能走了？」迹部拍了拍沾裤腿，被火烤干以后，掉了不少沙子下来，并不急着起身，「你自己心里有数，本大爷未必能时刻照顾一个伤患。」 这岛看上去规模不小，他们视野中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角，岛上危机重重，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龙马一点都不觉得他说的话太绝情，相反，他相当清醒理智，这让从未有野外求生经历的自己也感到可靠许多。 「只能勉强坚持一下了。」她拍了拍手臂上的沙子，「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么？」 迹部站起来在旁边给她找了根棍子当拐杖，自己也捡了一根长的树枝，走在前面敲敲打打地探路。两人出发以后，一路上都很小心。龙马听到他说了起来：「本大爷刚才从海岸那边绕过来……为了避开礁石群把你拉上去，绕了点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龙马回忆着那个方向，从刚才他们休息的地方望过去，隐约能看到一点点：「好像是附近的其他岛？」 「岛屿群。」迹部补充完善，「这不是南国的一座岛——是群岛。」 龙马皱着眉头：「航海图上有这块地方吗？」 「谁知道呢？」大少爷轻笑一声，隐隐泛着苦涩，「海上未知的区域还多着呢。」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肚明。 如果这就是诺克多伦的目的地——或者是目的地临近的地方，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地图上被隐藏起来的一部分。这种地方遍布世界各个角落，就是为了方便很多地下交易的进行，也可能是被某些势力当做大本营，又或者是非法的秘密实验的基地……等等。 若是如此，他们所在的这座岛的确会很危险，除了野兽，和这一整个危机四伏的大自然环境。目前已经顾不上担心他们的队友了——或许大家已经被救了起来，又或许跟他们一样流落到各个岛上。 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如果有人发现我们了，就赶紧跑吧。」想到这里，龙马很认真地对迹部说。 后者立刻扬起了眉毛，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语气强硬起来：「别多想，要真有人，你以为跑得掉？」 也不能一起送死啊。至少他腿脚无恙，还有机会。 龙马撇了撇嘴：「那你随意吧。」 …… 所幸，还没发生最坏的事情。 前往山洞的路不是很远，先前迹部和不二走过的时候，已经记下了路线和方位，这时候虽然换了一条路走，也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路线。 迹部上前一步，用树枝勾开岩石上的芭蕉叶，示意龙马跟上。两人弯腰走进去，便看到了隐隐绰绰的火光。 洞穴里很干燥，之前他们已经把多余的枯枝和树藤清理掉了，所以这一回便很顺利，拐了个弯，便看到了火堆旁晃动的人影。 第183页 理论上，他们说话的声音并没有特地控制，钻进来也弄出了不少声响，脚步声在空荡的洞穴里回荡，不二早应该听到，以当下的情况，他应该会尽快作出回应。 迹部停下了脚步，龙马也在他身后站住，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里面有两个人。 不二靠在洞穴的墙壁边坐着，影子被燃烧的篝火照得摇摇晃晃，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还算镇定沉着。 而在他对面，另一个站立的黑影便长长地拖在地上，气势十足，显得威不可侵。 他侧对着他们，那一头银白的长发披在脑后，从肩膀上垂下来，发尾微微潮湿。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银灰色的锐利眼眸中冷光一闪。 「是你啊，越前家的小鬼。」 另外两人也一同将目光投向龙马。有些虚弱的不二表情也微微僵硬起来，迹部更是意外地扬起一边的眉毛，感觉很难理解。 龙马神情不变，盯着那银发的男人，在看清他的长相之前，已经从他那一身黑漆漆的长风衣中找到了熟悉感。特别是当他转过身来，手上的长剑也凉飕飕地反射着白光，她更是感受到久违的寒意。 「我们……之前见过。」在两位前辈紧张而担忧的注视下，龙马缓缓地开口了，很隐蔽地咽了咽口水。 这话从一向被认为记性很差的人口中说出来，已经表明了意义不一般。 不二更是很清楚，龙马并不是真的记性差，她只不过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如果有什么能够被她记住，那一定是有什么很特殊的、难以磨灭的经历。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认识你。」 她当然还记得纲吉当时叫了对方的名字，只不过这些可怕的人早被列入大脑的黑名单中，那个具体的名字也早就被她过滤掉了。 于是那人看着她，缓缓地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斯库瓦罗。」 似乎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可能是龙马自己，但也可能是错觉。洞穴里很温暖，她冰凉的手脚渐渐找到了力量，然后便听到迹部很警觉地开口：「我们并不需要知道你是谁。」 「确实如此，没有这个必要的话。」斯库瓦罗很冷淡地，「别太紧张，小鬼，看在那个丫头的份上，我不会动手的。」 迹部又扭回头，用眼神询问：那丫头，是谁？ 龙马顾不上回答，只给了他们一个「以后再说」的暗示。 「这次也真的是意外。」她很真诚地对斯库瓦罗表明，「我们路过被卷进来的，绝对不是预谋已久，在这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黑手党的……呃，地盘？」 斯库瓦罗看着她紧张依然强装镇定的样子，微微勾唇一笑：「你们或许不是，但那帮人呢？」 「诺克多伦？」不二试探地出声。 斯库瓦罗瞥了一眼：「哦，你们是跟着他来的啊。」 少年们都不做声了，心里微微忐忑，该不会他们双方是敌对势力吧？ 但斯库瓦罗只是换了个姿势，放松地往后靠在墙上：「几个美国人而已，不成气候。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这座岛上发生了什么吧？」 龙马和前辈们交换了个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问：「你是说这片岛屿？不会是什么黑手党的秘密乐园吧。」 然而，对方给出了个很玄妙的回答，他说：「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不二微微思索：「我们刚飘到这座岛上的时候，好像是被迷雾包围的。从远处的海上过来时，先前也并没有发现这里有那么大的一片群岛，莫非是有什么……」 他先前一直在房间里，只有最后拉着龙马一起跳入海中的时候仓促间看了一眼，虽然记忆混乱，但这一点还是自认为没有记错的。 怎么看，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科学范畴。 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寒光飞出，颳起一点沙子，落在篝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 龙马缩了缩脖子，脱口而出：「你说过不动手的！」 「知道。」斯库瓦罗不耐烦道，「啧，谁会想到有一群小鬼闯进来了啊？麻烦死了。」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在边上缓缓踱步。 剩下三个人都很紧张，深怕他改变主意透露出什么「内-幕」，然后就顺手把知道太多的他们给抹了脖子。 那把剑看上去就很锋利，更寒气逼人，明显是沥尽鲜血而成的。 终于，斯库瓦罗又抬起头，随意地扯了扯头发。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你们都看到了——这里是被隐藏起来的地方。」 「本来，自然会有负责的守卫会将误入的平民送走，但现在，这里发生了一点意外。」他慢吞吞地说，「所以，我被派过来处理掉一些『垃圾』。」 他的声音陡然降低，充满了杀气。 「但更麻烦的是，那个蠢丫头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84章 万分幸运的是, 这位冷酷的杀手——他的大嗓门并不影响他外表的冷酷——同时也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 看出了几个孩子的窘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药拿出来, 随手扔给了他们，自己则暂时离开，走到了洞穴外面。 如此体贴又细心, 真是出人意料。 迹部捡起酒精和纱布, 粗略看了看，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接着给了龙马一个眼色，示意她坐下来，重新处理伤口。 第184页 「速度点, 已经耽搁很久了。」他说着，又指了指旁边, 「不二, 这里还有感冒药，你掂量着用。」 不二拿起瓶子转过来看上面的外文介绍, 苦笑：「果然不是英语啊。」 「反正一般也就是吃一两颗，应该问题不大。」迹部淡定道, 终于想起来问龙马，「对了, 那傢伙一直念叨的人, 到底是谁？」 他一边将纱布和绷带展开, 龙马的脸色在他的动作下逐渐发白。 「先清理一下。」迹部挑了挑眉毛, 好笑道，「怕疼？」 「没事。」她很坚强地咽了咽口水，自己将脚踝上的手帕解了，然后目光转向一旁的火堆，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说的那个人我的确认识。她叫泽田纲吉，在并盛中学读书，是我在美国遇到绑架案时认识的……当时，她在现场，并且救了我们。」 「听起来很厉害。」不二一时忘了拧开瓶盖，就这样握在手里，沉吟着问，「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国中生吗？」 「普通的国中生？」迹部重复了一遍，也满脸怀疑。 「不，应该——一点也不普通。」龙马干巴巴地回答，「她是刚才那个杀手的顶头上司。」 两人：「……」 他们的头顶缓缓打出一堆问号。 「唔，也不算，因为她还没继承。但以后应该会是。」龙马想了想，推翻了自己的用词，「好像是来自义大利的黑手党，叫——彭格列家族吧。」 迹部神色未变，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没控制好，让她嘶地抽了口冷气，额头上的汗也落下来，唇色变得极为苍白。 「忍一下。」他简短地说，注意力重新回到手头上的工作。酒精只能用来消毒，幸好没有太多沙子碎石掺入，不然更是麻烦。用外伤药敷上后，再裹上纱布，将绷带繫紧，打了个结。 包扎伤口对这位大少爷来说不是什么熟练的活，成果看上去不是很美观，但眼下也不是挑剔的时候，龙马更不在乎这些细节，向他道了谢，才小心翼翼地把腿挪回来，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迹部重新坐下来，踢了一脚石子，看着火苗嗖地蹿高了，轻烟向头顶岩石缝隙中升起。 「彭格列啊，」他缓缓道，「真不巧，本大爷听说过。」 不二也冷静了许多：「说说看吧。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吧？」 「听说过，知道的也不多。」迹部神情复杂，「是个老牌的黑手党家族，目前也是他们当中势力最强大的一个。之所以有所听闻，也是因为他们很早就开始向外扩展业务，目前也在进行一些合法的商业活动……是被政府所认可的存在。」 「听起来还挺有纪律性和组织性的呢。」 龙马觉得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深奥太复杂了：「不管怎么说，我不觉得他们是完全的坏人就是了。」 至少她认识的纲吉，除了战斗力可怕一点，平时表现出来的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连他们在街上遇到的山口组都要比她凶恶得多。 「只要有共同利益，就不一定会是敌人。」迹部说，「简单来说，只要不去妨碍他们，我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你这么说，反而有些恐怖了。」不二无奈地嘆了口气，「永恒的利益思维吗？」 迹部没接这话，双手环于胸前，食指敲打着手臂：「总之，我们先来分析一下现在的局面。」 天时地利人和。 首先，前两点，他们都不占据任何优势。海岛上天气十分古怪，阴云密布，浓雾缭绕，时不时大雨倾盆，但并不是很潮湿。有时还能在云间看到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来，将阴暗的环境照亮。这阴晴不定的，简直比海上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陌生的地理环境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斯库瓦罗，但杀手先生还什么都没透露，只能等一会再问——希望他愿意多说一点。 再看他们自己。两个病患伤员，身上什么都没有，水、食物和工具都只能利用身边现成的。虽说岛上资源还算丰富，活下来没什么问题，但若是遇上敌人，他们手无寸铁，只有束手就擒，运气差一点可能就要被直接了结，就地掩埋了。 斯库瓦罗抽了根烟，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了，回到山洞里，便看到三个小孩围坐在火堆旁边发呆。 好像比他想像中的乐观一些，没有哭哭啼啼，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崩溃到失魂落魄。 还行吧，他走过去，喂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的嗓门真的很大。 原先静悄悄的山洞里突然响起炸雷般的吼声，回音阵阵，龙马差点惊得跳起来。碍于脚伤又坐了回去，只是挺直了嵴背。 不二刚才给她检查了后背上的撕裂情况，不算严重，抹了点药膏，现在已经不是很疼了，但被她这么一拉扯，有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她捂着耳朵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扭过头去看，旁边两人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说，杀手先生……」龙马欲言又止，「你一点都不担心把敌人引过来吗？」 按照他所说的，这片群岛危机四伏，敌人藏在暗处，自然也不排除有人已经潜入了同一座岛，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哈？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来一个杀一个，也省了我去找他们的工夫。」斯库瓦罗冷笑，浑不在意的表面下自然是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的。 第185页 这份毫不加掩饰的杀意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龙马反而觉得安心了很多。 「那你要去找纲吉前辈吗？」 「……」 斯库瓦罗沉默了。 据他收到的情报来看，彭格列那几个小鬼最近放假，可乐尼洛请他们来黑手党乐园度假，结果那一整艘游轮都被捲入暴风雨中，岛上专门的守卫正在召集人手进行搜救。幸运的就会被接到岛上去，但极有可能被湍流冲到这附近的群岛上。 这里被称为幕后乐园，向来是不对外开放的，海岛的位置也会随时间、潮汐变化移动。有强大的幻术保护，杜绝一切外来人士的接近和擅闯。 但就在前一天，幻术屏障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推测是受到外力攻击。失去控制的屏障出现一个裂口，将诺克多伦的红珍珠号给吞了进来…… 他们身处的这座岛位于西北角的一侧，是最边缘的部分。斯库瓦罗并没有把握纲吉也会在这里。他们派出的人手明显不够，只能挨个探索，是个大工程。更何况，他的优先任务并不是去解决彭格列家族的继承人，而是清理入侵者。 放任不管？ 他的表情变得很差，少年们察言观色地慢慢远离，聚到了斜对面的角落里，谨慎地观望。 「你们留在这里。」斯库瓦罗很快作出决定，「我会先搜索这片区域，你们自己藏好了，不要暴露行踪。」 「如果有人因为声音、或是烟火被吸引而来，就想办法拖延，或者随便制造出点什么动静，我会尽快回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凶巴巴地问。 龙马和两位前辈对视一眼，缓缓举手：「食物和水源的问题呢？」 斯库瓦罗扯了扯嘴角：「如果遇到猎物的话，晚上之前我会带回来，剩下的你们自己在附近搞定。不用我多说吧？」 「明白。」不二点点头，「我们会尽量不添麻烦的。」 不多时，斯库瓦罗留下几句叮嘱和一把短刀以后，就独自出发了。三个人松了口气，擦掉点冷汗，继续思考对策。 「附近没有河流，淡水得从现有的植物上获取，尽量找无毒的水果吧，这也不是很困难。」迹部看着他们从海边带过来的椰子说道，有了斯库瓦罗好心附赠的匕首，他们终于可以把它挖开了。 龙马抓起刀柄试探着戳了戳椰子壳，硬邦邦的，她不是很有把握，避免伤到自己，便先放下了：「也不知道杀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吃的也得想办法。」 她摸了摸肚子，瘪瘪的，已经感受到飢饿了。 被迹部从海滩边救回来的时候，隐约能看到海面尽头的天蒙蒙亮，大概她已经飘了一整晚，所以脱水又脱力，过度飢饿后，感觉反而不那么强烈了。先前迹部找来的几颗橘子暂时缓解了些，但现在放松下来，更是饿得发慌。 正如斯库瓦罗说的，他要是晚上才结束搜索回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什么事情耽搁——那可就太晚了。 「刚才杀手是不是说过，」不二清了清嗓子，「岛上有很多小动物？」 他们面面相觑。 迹部干咳，面露古怪：「你是想让我们速成学会打猎吗？嗯？」 「如果有鸟，就会有鸟巢和蛋……虽然对它们很抱歉，但为了生存，也没有办法了吧？」不二心平气和道。 在这里的三个人都相当理智。不二的话乍一听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但稍微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很快就接受了。 饿到极点的人，谁还顾得上别的？就算现在有一只可可爱爱的兔子经过，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考虑能不能把它抓住烤来吃吧。 有火，有刀具，不成问题。 「还有柴火。得找些干的树枝和草来。」迹部说，「你们就先在这里坐着——」 他思路很清楚，刚才来回寻人的时候，已经简单地探过四周的环境。迹部自认为比他们都熟悉，何况也是唯一一个行动不受影响的人，理当承担起这个责任。 「如果只是捡树枝的话，我应该也可以。」不二说，「但是水源就只能拜託你了。」 「我也可以。」龙马站起来，「就是走得慢了点，我会小心的。」 两个人都望着她。和顽固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迹部耸了耸肩，无奈道：「那我们分头行动，我会跟你划一个大致的范围，不要走远了知道吗？」 龙马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往外跑，南次郎基本撒手不管，伦子又忙着工作，很少在家里照顾她……这么多来，也没出什么问题。因此，她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是很有信心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迹部也没想更多。他来往几次，将怀里的水果放到不二收集来的枯枝边，觉得差不多够了，又再次投入林中，试着去找点鸟蛋。 等他再次丰收归来，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和静悄悄的树林，才想起来好像很久没看到龙马的身影了。 迹部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在这岛上辨认方向是不是有点困难？ 他回到山洞里，不二还在钻研火石，弄的满手都是灰。他把他叫起来：「那丫头容易迷路吗？」 不二愣了下，不太确定：「大概？」 然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会吧？ 第85章 黑手党的特效药还挺神奇的。龙马摘橘子的时候就发现了, 胳膊和腿上的划痕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癒合得很快，还有点痒痒的。背上和脚踝上的那几道口子稍微有点深，但也已经不再流血，开始结痂。 第186页 她靠在树上来减轻左脚的压力，顺手把橘子剥了，塞一点填肚子。一边吃, 一边抬头看，天空浓云惨澹, 一点太阳都看不到，林子里雾气也没有散去, 身边的花花草草摸上去都是湿漉漉的。 地理环境如此特殊，显然不能用寻常的办法——比如树木花草的长势——来判断东南西北，因此一路走来, 龙马都很仔细地去记走过的地形, 但确实每一处都大同小异，最后还是得靠实物标记。迹部和不二能想到的, 她也想到了，只是她选的这个方向运气不是很好, 收穫甚少。 唉, 别说鸟蛋了，鸟毛都没见到一根。 真是个不毛之地啊。 除了橘子树, 龙马就只看到零星几颗长得很高的椰子树。她有经验, 平时还可以试着爬上去, 现在只能放弃这个念头，捡了一堆橘子，用外套包着，自己吃了一些，剩下的带回去存着。 她感觉自己走得太远了，视野开阔起来，椰子树也多了起来，灌木丛消失，泥土渐渐被细沙覆盖，应该是靠近海岸了，但跟刚才和迹部走过的路线并不一致。 脚底的沙子多起来后，便愈发不好走，龙马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换个方向，又走了几步，稀疏的树林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脚下向远处蔓延的细沙和一簇簇杂草。 缓缓流过的海水将沙子凹出浅浅的弯痕，曲折地拐向另一片林子。 这一处的海水很浅，十分清澈，将沙面照得十分清楚，只是因为缺乏阳光，显得黯淡失色。不远处，那是另一座岛。 又或许，原本这就是一块巨大的礁石，被海水没过以后渐渐形成了大小不一的群岛。 龙马站在水边，望向对岸。水里没什么石头，踩着突起的沙面走过去应该并不难，要过去看看吗？还是先回去告诉大家再做决定？ 她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对面传来扑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到了水里，溅起了无数水花。 然后是一声哇的惊叫。 这下没有犹豫了，龙马弯腰下去重新繫紧绷带，一瘸一拐地淌过了水再上岸，悄悄地靠近树后，往另一侧张望。 以往万一，如果对面是坏人呢？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只见背对着她的红发青年正举起双手比了个手势，歉意地说：「抱歉抱歉，看来这法子行不通。」 而龙马所熟悉的另一个人影正从池水里爬出来，抱着一大颗椰子，苦着脸：「算啦，还是让我想办法把它掰开吧。」 「啊，这……不是更难吗？」诺克多伦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缓僵硬。 纲吉将椰子用一边的胳膊夹着，半蹲着拧了拧裤腿的水，再站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树干间站在那里的龙马，一脸的出神。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我正想问的呢。 龙马满头黑线，原本以为自己的模样已经够惨了。毕竟她被海浪沖走，在水里泡了大半天加一整晚，到现在为止，也过去快半天了。虽然衣服已经被火烤干，可全是沙子和盐粒黏着皮肤，抖也都不干净，皱皱巴巴的，从头到脚灰扑扑的，又脏又难受，完全符合落难人士的形象。 但是再看看纲吉，她顿时觉得自己幸运至极，反而担心起对方来了。 「你们也掉进海里了？」龙马跨过草丛走出去，一边往兜里摸索。出发前迹部塞给她一沓纱布和一瓶药，意思是让她时间久了自己再换一次，现在倒是正好用上。 纲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接过来说：「谢啦，其实弄成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嘶！没事没事……虽然有点疼，但是、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 「可是，」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前辈，你的头破了。」 龙马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了指她还在流血的额头，感到十分不能理解。要是迹部在海滩上捡到她的时候是这种遭遇，估计早没救了，这会儿已经挖出个坑来给她埋了吧。 该说，不愧是黑手党大家族的继承人……连头都这么铁的吗？！ 鲜血顺着纲吉的脖子和手腕往下流，有一些落到了石头和泥土里，空气中也瀰漫着淡淡的腥味。她自己还算镇定，熟练却又手法粗糙地捣鼓着，龙马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被一时遗忘的诺克多伦也不出声。两人默默看着纲吉撕了袖子下来，给自己手臂缠上止血。 后脑勺上的伤，她自己看得不清楚，另一个人又不熟，只好麻烦龙马帮忙：「帮我用水沖一下这里就好……啊啊啊痛！」 纲吉泪眼汪汪地捂住伤处，本能地倒抽冷气，胳膊都隐隐发抖，吸了吸鼻子，那模样很是可怜。但不多时，她还是忍住了没哭出来，从药瓶里倒了点粉末撒到手上，望着自己的手心嘆了口气：「幸好里包恩不在这里，不然我可能会更惨。」 可能是真的习以为常了。 龙马默默地扭开头，正看到诺克多伦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想，跟他打了个招呼：「嗨，大叔，你也在啊。」 该说，真不巧吗？ 「是你啊，我记得你是越前龙雅的兄弟吧。」诺克多伦向她苦笑了下，「抱歉，我已经让他们再三注意，没想到……还是把你们卷进来了。」 龙马看得很开，走到他旁边，拍了拍岩石上的灰，一屁股坐上去。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她大大咧咧地回道，「你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嘛，大叔。」 第187页 「我也没那么老。」诺克多伦干咳，「你们可以叫我伊宁。」 纲吉终于上好药，借着溪流洗了洗手，听到这里抬起了头：「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我记得这附近明明是黑手党乐园，只有相关人士才会被邀请吧？」 「嗯，是啊，」诺克多伦点点头，坦然道，「我就是诺克多伦家族的现任族长，这次来是因为和岛上的人签了协议，算是……交易吧。」 纲吉「啊」了一声，一脸迷茫，看起来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对美国人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看上去就如普通的、无辜捲入海难的国中生一样。 诺克多伦似乎也是这么看待她的，迎着龙马怀疑的目光解释：「我们也是碰巧遇到的，刚才我想找点淡水喝，然后发现这孩子昏倒在这里……」 然后你们就开始友好地分享起椰子来了？ 龙马汗颜。 「唔，如果你们是想喝椰子汁的话，我身上有带刀。」她慢吞吞地说。 「那就太好啦。」纲吉眼睛一亮，「我肚子快饿扁了——交给我吧。」 看过她一拳一个恐-怖-分子的实绩，龙马十分信任地把小刀递了过去。纲吉拿到手中一看，诶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龙马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那刀柄上有个记号，看上去也是个图案。跟红珍珠号上的旗帜虽然不是同一款，但应该是一样的性质。 身为一个杀手，斯库瓦罗的举止相当张扬，丝毫不怕留下什么把柄被人逮到一样。随随便便把这样一把刀留给他们，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椰汁倒出来喝完以后，纲吉又把整个椰子切开，准备把椰肉也吃掉。不过龙马已经看出来了，她用刀的经验并没有肉搏那么熟悉，只能勉强不伤到自己，歪歪扭扭地分成了三瓣，然后给他们递过来。 「吃吗？」 诺克多伦这时候一点也不摆架子，大大方方地谢过：「那我就不客气了。」 龙马却摇摇头说：「你们吃吧，我吃了很多橘子，没那么饿。」 说完她将背在身后用外套做成的包裹取下来，给他们也分了些橘子。诺克多伦这时候便跟她们说起自己的经历。 红珍珠号在被暴风雨蹂-躏的时候，又受到磁场干扰突然失去控制，最后撞上了暗礁。他带着船员们及时跳下海，然后被冲到附近的岛屿。 他说，其他人都经验丰富，带着救生衣，又有救援绳牵着红珍珠号，应该都已经得救了，只有他当时没抓紧绳子，才被暗流沖远，流落到这处偏远的岛上。 「放心，你们朋友应该也不会有事的。」诺克多伦又安慰龙马道，「特别是你哥哥龙雅，有他在的话，就更安心了。他之前做过海上救援队的志愿者，而且又——」 「又什么？」 他犹豫了下，觉得不太合适说出来：「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奇怪，但我也能理解少数人拥有特殊的能力……这也是我想僱佣他们的原因。」 「你哥哥？」纲吉适时地插了一嘴。 龙马不情愿地点点头：「噢，他自称是。我们在红珍珠号上遇到的。」 交代来龙去脉花了点时间，诺克多伦望着她们，陷入沉思。 「咳，对了，」他犹豫着开口道，「泽田，你和你的朋友又是怎么回事呢？」 纲吉掰着椰子壳的动作一顿，变得有些不太自在。龙马看出她的犯难，知道她不是很愿意暴露身份……哦，想起来了，她还没决定好要继承这个什么家族呢，便主动替她解释：「他们是被她坑爹的家庭教师骗过来度假的。」 「家庭教师？」诺克多伦有点懵。 纲吉沉重地摇摇头：「不说了，我害怕他从哪里突然跳出来给我们一枪。」 诺克多伦知趣地闭上了嘴，若有所思，大概已经对她那位家教的身份有所判断。 日本和东南亚这边，也有不少家族选择对外发展「业务」，收拢了不少新成员，很多都是当地人，还有他们的子女。被邀请到这座岛上来度假的大多数都属于这一部分群体，虽然和黑手党家族息息相关，却并不真正接触过那些灰色产业。 还算绅士的美国人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转过去给自己舀点清水洗手。 纲吉悄悄地靠过来坐着，小声说：「龙马，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龙马扭头，不解道：「虽然很难得见面，但在这里遇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她摆摆手，比划着名说，「我是说，幸好你刚才找到我们，不然就我自己和一个陌生人，好尴尬……」 纲吉说到这里，微微忧虑地皱起眉毛，托腮道：「狱寺君，哦就是我朋友，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千万不要在遇难的时候和年轻的异性单独相处。」 「诶？」 「因为美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最后他们都会疯狂地爱上对方。」 龙马一愣，随即摸摸下巴，肯定地点头：「还真是这样。美国人的爱情总是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 她们对视一眼。 龙马的表情突然变了：「糟了。」 「什么？」纲吉也被牵动神经，变得紧张起来。 「我把迹部学长和不二学长忘了，他们两个留在那边单独相处……不会出事吧！」 第86章 第188页 「……」 迹部表情微微古怪起来, 问：「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奇怪？」 「没什么。」龙马默默地扭头，「切，是我想多了吗？」 「到底想了什么啊？！」 不二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没有迷路真是太好了。」 考虑到对方是龙马，他不假思索地把几乎要顺口说出来的「下次不要这样了，会让人很担心的」……之类的常见句式给咽了回去。 反正也没有用。 微笑就好。 「岂止是没有迷路，」迹部微微黑线, 看向龙马身后附带的两位嘉宾，对这发展感到十分惊奇, 以及百思不得其解, 「这还是买一送二，特大优惠, 嗯？」 一年级生抓了抓头发：「嘛, 非常曲折的经历呢……然后就是这样了。」 纲吉站在洞口, 侷促忐忑地跟两人打招呼：「初次见面, 你们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迹部：「本来也没什么……不, 为什么你会觉得打扰到？打扰到什么？打扰到谁？——给本大爷说清楚。不要乱瞄, 你们两个人的眼神都太可疑了吧？！」 龙马咳了一声。 「简单来说，我找到去旁边那座岛的捷径, 然后发现了诺克多伦先生和纲吉前辈。想着人多力量大, 唔……」 「行了, 知道了。」迹部伤脑筋地揉揉额头, 扭过头嘆了口气。 龙马和纲吉对视一眼, 耸耸肩。 诺克多伦：「说起来, 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正想拜託你们。」 他那皱巴巴的高档西装被海水浸泡后有些难堪，在火边一烤，更是噼里啪啦掉盐渣，但他表情温和，带着亲近的笑容，依然不显得过于落魄。 毕竟是先前施以援手的人，不二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请尽管说。」 他让出火堆边的位置给他们坐下，用树枝挑起燃尽的火星，拍散了混进脚边的泥土里。纲吉感激不尽地连连鞠躬道谢，反而让不二有些不习惯，笑着看了一眼龙马说：「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像也很难想像呢。」 龙马大摇大摆地坐在他和迹部之间——对于先前自己不靠谱的猜想感到十分恐怖，她决定，要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可能性——敞开腿拍掉沙子，闻声抬头，给了他一个没理解到位的眼神。 什么？ 「是说你敬语用得比较少，我们都习惯了。」迹部不咸不淡地说。 龙马耸了耸肩：「我已经很尽力了。」 还在美国的时候，他们不管是邻居还是学校里的同学，甚至是熟悉一点的老师，可都是直呼姓或名的，也没什么前后辈之分，鞠躬？不存在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高马大的校队球员喜欢仗势欺人，欺负的对象未必比他们年纪小，只是身体上比较瘦弱一些，基本都是比较内向的学生，成绩倒是不错，可奈何风气如此，总是被大傢伙一起嘲笑「书呆子」，也不敢反抗。 她曾经也有段时间被当做是特立独行的怪胎，又是亚洲血统，本来就和他们格格不入，也无所谓风评如何。渐渐地，当她优异的成绩和网球比赛中的名声传出来后，身边的人也开始改变态度，一个个都变得主动又热情。 龙马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当成怪胎，能不能入乡随俗，可若是对自己友善的人，她也不会看不到。回到日本的这几个月里，她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让自己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不那么怪异。 ——只是现在看来，大家觉得她表现得很突出。 不过，他们还是十分包容地达成了互相体谅。 迹部果然给出了毫不留情的吐槽：「完全看不出你的诚恳态度好吗？」 「我很真诚啊。」龙马抗议道。 「那先把你那桀骜不驯的眼神给我……」 「好了。」不二忍无可忍打断，「你们是吃得太饱了，这么有力气吗？」 「……」 出了这么一个插曲，诺克多伦差点把自己的正事忘了，被不二提醒以后才想起来，从兜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玩意。 「这是我带的信号发射器，但是进了水，刚才试过的时候没反应，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他说到这里，有些讪讪地，「不怕你们笑话，很惭愧地说，我对这些设备一窍不通。我秘书塞给我的时候，只教会我最基本的使用方法。」 听到信号发射器这一词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用被动地等救援找上门，那可是大好消息。 一时间，洞穴内微微骚动起来：「诶——」 「终于有救了吗？」纲吉满怀期待地。 「不着急，不是还没修好吗？」迹部沉稳地给大家浇了点冷水，提醒道。「说起来，这个造型的发射器本大爷也是第一次见，是什么新产品吗？」 「唔，是研发部门给的，方便携带，而且不容易被屏蔽。」诺克多伦不是很确定地说，「我之前在亚马逊热带雨林和队伍走散的时候就用过，辐射范围并不小，感觉还是很管用的。」 「但愿如此。」 不二询问：「可以让我看看么？」 诺克多伦一摊手，很大方地：「拿去吧，尽管研究。反正现在我也用不了，若是修不好，折腾坏了也不要紧。回头得救了，也不差这点损失。」 不二从他手中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 这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在手心里都能握住，确实袖珍得可以。 第189页 他们平常见到的那些普通的信号追踪器，虽然也可以做得很精緻小巧，但同样的，发射和接受范围都非常有限，也就在城市聚集的地方用一下，进了广阔的野生大自然，结果可想而知。 他从边缘摸到了一小块凸起，然后按下，将一截天线抽了出来。依然不长，最多二十公分。 「真的可以吗？」迹部仍有些怀疑。 「一起看看吧。」不二说着，按下正中央那一小块电源键，又试着去调节侧边的按钮，晃了晃，没什么反应。 「得拆开来。」 两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判断，然后徵询地看向大家。 纲吉一愣，连忙摆手：「这超出我的常识范围了，你们决定吧。」 「你之前不是也有一个……什么神奇的东西吗？」龙马回忆着，抬起手在耳朵那里比划着名，「耳机还是什么的？」 「是啊，那是朋友给我做的。他们几个倒是很熟悉，经常摆弄电子设备什么的，自己组装、拼接，还拿过机器人大赛的奖呢。」纲吉嘆了口气，「但这次是出来度假，我没想到需要用到，就没戴着，现在应该是在行李包里面……」 她微微忧郁地抬起头，看向洞外。 要知道，女孩子的行李可不少，就算是重要的东西，也得分个主次的「重要性」，身边能装下的并不多。 至于现在那个行李包呢，可能飘荡在太平洋的某片海域里，被鲨鱼或者别的什么生物误吞入腹中，要么就是和游轮一起被冲到黑手党乐园的港口，但人们都在忙着救人，谁还顾得上整理那些物品呢？ 「你呢？」迹部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龙马诚实地摇头：「我只玩过乐高。」 「……行吧。」 她自告奋勇地举起手：「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检查安装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出错。」 只要看过是怎么拆的，至少能确保不会多出一个螺丝钉什么的。 不二温温柔柔地向她笑了一下：「大家一起，尽力就行。」 但如果是要拆解，就得用到工具。斯库瓦罗的那把刀可锋利了，做不了这种精细活。 诺克多伦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金属棒：「这个是配套的，平时我只用来给它更换电池，也很少用到。你们觉得可以吗？」 「聊胜于无。」迹部嘆了口气，感慨无限，「本大爷参加过那么多次夏令营，这是第一次让人觉得……啧。」 剩下的人都敬佩地望着他。 「不愧是迹部。」不二很配合地拍了拍手，「不过各位，你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呼——嘶嘶—— 洞穴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只听见风从缝隙中穿梭流动，和火苗吞噬枯树枝的声音。 龙马抬起头，摸了摸肚子：「我们还吃晚饭？」 天已经快黑了，到现在为止，他们吃的全是水果，也不能说很饿，但总觉得肚子还是空空的，解不了真正的飢饿感。 纲吉将木柴边上的鸟蛋捧起来：「把这个烤了？」 「本大爷会忘记吗？开玩笑，」迹部不屑地嘁了一声，然后指出，「那位杀手先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啊，想起来了。」龙马干巴巴地说，「希望他能带回猎物呢。」 如果只是兔子或者野鸡的话，怕是不够餵他们这几张嗷嗷待哺的嘴。 诺克多伦愣了愣，有点警觉：「杀手？」 「该不会是……」纲吉敏感地看向了还给龙马的那把小刀，嘴角抽了抽。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洞口藤蔓再次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有人一把将它们掀开，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从外面接近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没有发出，直到这时候，才亮出了响亮的大嗓门： 「喂！！！！——小鬼们，开饭了！庆幸吧，我抓了一条金枪鱼回来！」 里面的人被继续抖动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捂紧了耳朵。 纲吉瞪大眼睛，望向门口出现的银发男人。两人双目对上，都十分震惊。只见她伸手一指：「为什么又是金枪鱼啊？！」 「这是重点吗！」斯库瓦罗更加暴躁地吼了回来，「你怎么真的在这里啊？！」 「这不能问我吧！斯库瓦罗先生才是，为什么你……你们这样的人也在？」纲吉的表情逐渐绝望，然后声音迅速地弱了下来，胆战心惊地吐出一句：「里包恩呢？」 完了，事情大发了。 里包恩？ 还有……斯库瓦罗？ 诺克多伦一眼认出了大名鼎鼎的暗杀部队精英队长，脸色一白，随即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望向他们两人的表情微微怪异。接着，出于危机意识的本能，他快速地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地对旁边的迹部他们悄声耳语。 「少听，少说话，少管。」 就算是一个业内人士的友善提醒了。 不二先前就听龙马说过一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轻声道谢。迹部更是早有心理准备，哼了一声，继续去捣鼓那个小盒子。 只有龙马笔直地坐在那里，挺着腰板，挠了挠脸颊，陷入沉思。 可是，金枪鱼不是深海鱼类吗？这是怎么在海边抓到的？ 第87章 于是晚餐就成了金枪鱼刺身和烤肉。 这就必须得赞美斯库瓦罗的刀工了，简直出神入化。整个过程, 他就只用了那一把小刀, 切出来的鱼片那叫一个精细, 堪比老牌寿司店师傅的手艺。 第190页 纲吉倒是自告奋勇想要帮忙：「烤肉的话, 妈妈和碧洋琪也教过我火候的处理——」 话才说到一半, 就被冷酷的杀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一边去, 你只会把手弄得到处都是血。」 她缩了缩脖子：「那我不碰刀总行了啊？」 不二从外面进来, 正要将洗干净的鱼肉传过来，斯库瓦罗立即制止：「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让食物被这丫头碰到。不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啊？」少年们茫然。 「也没有那么坏吧。」纲吉小声抗议。 斯库瓦罗的表情很是微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地跟诺克多伦解释：「她是碧洋琪教出来的。」 诺克多伦一秒恍悟，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那还是交给我吧。」 不二脑筋一转，似乎也明白了。 「看来是和阿干一样的威力呢。」他悄声跟龙马说道。 迹部也听到了, 摇头嘆息：「连做个饭都不安生，真是不华丽啊，不华丽……」 他相当自负地断言, 若是没有自己, 这群人到了野外活不过第二天。 纲吉无事可干，被赶到角落里坐着, 看其他人忙来忙去。龙马干咳一声：「要不, 你先把这个信号发射器给拆了吧？」 「哦, 这个简单。」她点点头, 捡起来用力一掰，被迹部和不二两人研究了半天的硬壳顿时零件四散，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迹部余光瞥见，微微打了个寒噤，迅速地收回视线，对不二耳语：「那个黑手党说得对，千万不要惹他们。」 不二：「……」 不二也深以为然。 等到前期食材清洗处理完毕，斯库瓦罗一个人就把切肉的活儿揽了下来。他们在旁边瞧着，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的刀光剑舞，转眼间生鱼片就切得整整齐齐，落在铺在石地面的棕榈叶上。 「不愧是斯库瓦罗先生！」纲吉迅速忘掉了先前被嫌弃的不愉快，摸了摸快饿扁的肚子，感动得想哭。 「行了，」斯库瓦罗更嫌肉麻，「赶紧吃，饿死了那谁又要找我麻烦。」 不用他说，一伙人都饿久了，围在篝火边狼吞虎咽，很快就把那条过分巨大的金枪鱼给瓜分完毕。 这时候龙马按捺不住，又问了一遍。 银发剑客一抹嘴巴，翻了个白眼说：「哈？怎么可能我从海里捞上来的？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它们的活动区域至少在一百米的深度往下好吗？」 「……」 众人默默汗，行吧，还是个很有常识的黑手党呢。 纲吉挠了挠脸颊，记得很清楚，十年后的斯库瓦罗千里迢迢从义大利赶到日本，就顺手扔了一条给他们，声称是伴手礼。难道是他的匣兵器钻到海里…… 可这个时代的匣兵器才刚有个开发的苗头，那又是哪里来的？ 「哦，那个啊。」斯库瓦罗浑不在意地一摆手，「那不一样，那是我从渔船上买回来的。」 众人：「……」 什么，居然还是个很有素质的黑手党！ 「原来不是抢来的啊？」纲吉擦着冷汗，看来她对瓦利亚这群人的误解还有点深。 「对了，我正要跟你们说，都给我听好了。」斯库瓦罗能够当上瓦利亚那帮人的精英作战队长，从来不会主次不分，敲了敲树枝，将在场几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这岛不大，我基本走过一遍了，也检查过了。岛中央有个熔岩坑，附近有一个洞可以通往地下水域……不深，也就三十多米，这鱼就是在那里发现的，迷了路一头撞到我的剑上来了。」 龙马疑惑：「守株待兔新编？」 斯库瓦罗简单地概述完这一天的事迹，一边把切过鱼肉的小刀用手帕擦干净，递给纲吉：「喏，还是你拿着吧。」 「算啦，我怕割到我自己的手。」纲吉没伸手去接，胡乱地摆了摆，有些赧然。 也对，斯库瓦罗嘆了口气，又转而扔到了火堆对面，示意看上去更靠谱的不二去拿。 「多谢。」不二客客气气地颔首，捡起来插进刀鞘里收好。 「听上去，这座岛的结构很有意思。」诺克多伦若有所思，「不过也是，本来就在活动板块上，又被加以改造，会出现更奇怪的景象也说不定。」 纲吉干巴巴地笑：「老实说，我觉得这是一个能活动的岛屿就已经不可思议了。」 就算是财力雄厚的黑手党，到底是要靠什么技术才能做到？他们完全想像不出来。 过了会儿，火光稍微弱了些，纲吉往里面加了点新的树枝。山洞里安静了许多，斯库瓦罗坐在一旁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大家都没敢去打扰他。 他们身上都没有能够用的计时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事可做，很是枯燥。 诺克多伦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早点睡吧，都累了一天了，很辛苦，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斯库瓦罗虽然没在岛上发现敌人，但也只是暂时的。龙马随便挑个方向走都能走到另一座岛上去，很显然，这地方四通八达，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摸过来了，他们只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睡前，不二去外面接水，顺便消食。龙马跟着他一起，一边走，不时地看他几眼。 第191页 「怎么了吗？」不二问。 她摇摇头：「感冒好些了？」 「嗯，好像是好很多了。」不二伸手摸了摸额头，「吃完药以后头不晕了，本来还以为会发烧的。黑手党的东西……真是神奇啊。简直就像是十年后的技术呢。」 他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龙马心道，说不准还真是呢。 「你呢？」不二说完，又反过来问她，顺带着打量几眼，「走路的姿势也正常起来了，已经不痛了吗？」 「是没什么感觉了。」她点点头，「我觉得明天再换一次药就差不多好了。」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二笑了笑，目光从手中托着的叶片转向远处的树林。 「这里的晚上，连月亮都看不到啊。」他似有遗憾地嘆息。 「本来也没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情吧。」龙马耸耸肩说，「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岸上，跟迹部前辈来一场约定好的……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都停了下来，身形摇晃了下。 「怎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龙马表情逐渐趋向深沉，「我们这样是不是又放了部长的鸽子？」 她看向海滩的方向，唏嘘不已。不二也跟着她的目光一起望过去。 「也希望大家都没事啊。」他微微忧虑道，「我们这几个人在一起还能相互帮助，但愿他们不要有落单的了。」 …… 山洞里这边，谈到守夜轮换，诺克多伦提议由他和斯库瓦罗来，后者默不作声，冷冷地坐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听他的指示。 纲吉似乎猜到他不信任别人，低声问：「斯库瓦罗先生该不会是一个人在外面坐一晚吧？」 银发剑客瞥了她一眼：「那又怎样？」 「那会很辛苦吧？」她露出忧虑的表情，极力说服，「其实我们也可以值班的，反正上次去救炎真他们的时候，在岛上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斯库瓦罗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他以往独自行动的时候，不还是全靠自己？不过小鬼说的这些其实也没错。就他观察来看，那几个孩子警惕心都很强，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容易发现，至于战斗力—— 他不是很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真要打起来，这丫头并不会输给他们暗杀部队的任一个战力。 纲吉还在小心翼翼地戳着他的头发，斯库瓦罗一把抓住她的手按下去：「行了，你们待会商量好了告诉我，别想再趁机给我绑辫子。」 说着，附送了一个凶恶的眼神。对方却已经不再是会轻易被她吓跑的小女孩，反而扬起了笑容：「放心吧，斯库瓦罗先生，有我在呢！」 迹部慢悠悠地剥着橘子，听到诺克多伦小声感嘆：「虽然仍然无法想像泽田小姐竟然是彭格列家族的……但是，真的很可爱呢。」 迹部呛了下，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恢复冷漠脸。 「伊宁先生，提醒你一下，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也对。」诺克多伦颔首，随后，他又看着迹部笑了，「说起来，你们不也是吗？」 嗯？ 迹部顿时警觉起来，面上仍不动声色，将橘子瓣剥得干干净净，把白色的丝络都全部挑掉，才塞进嘴里。 「您是想说什么？」 思想开放的美国人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知道你们国家对同性之间的感情还有所顾忌，不要怕，大胆去追求！」 「……」 迹部默默地咽下橘子，扭过头去，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这，还黑手党家族的首领呢！ 一辈子也别想娶到老婆了吧？！ * 「越前，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不二突然开口，「岛上的这些植物……」 龙马看了看旁边的椰子树，下意识地想摸一下，但黑漆漆的怕碰到什么有毒的虫子，又缩了回来：「前辈是说，这些树看上去不像是缺少日照的样子吗？」 「嗯，我一直在观察。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很少看到阳光，晚上的雾也更大了，湿气这么重。很难以想像它们还能生长得这么……『正常』。」不二斟酌着，「我见过纪录片，热带海岛上确实都是类似的景观，但这片海域的环境明显很特别，理论上，不应该是这样的。」 龙马放缓了脚步，边想边说：「可能是它被特殊手段屏蔽起来的时间还不算长？」 「是吗？」不二依然在思索，「或者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看上去野生的自然环境，其实都是人为条件控制出来的呢？」 龙马听得稀里糊涂，试探着问：「那这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可能一直处在别人的视线中……也说不定呢。」他低声答道。 这时候，两个人不知不觉都停了下来，站在树林间的一片空地中。歇脚的山洞就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四周都静悄悄的。 可直觉告诉他们，哪里有些不对劲。 「害怕吗？」 当龙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然后朝不二挨近的时候，他还有心思朝她笑了下，但没等她回答，就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紧紧不放。 龙马第一次没有挣脱的想法，而是静静地看向他：「有点怕。」 话音刚落。 毫无徵兆地，黑暗的树林之后，一串绿莹莹的光突然出现，然后强光一闪，迅猛的风声朝他们噼来。 第192页 「跑！」 来不及思索，身体已经本能地行动了。不二猛地拽起她的手腕，两人不顾一切地往反方向狂奔，也没有能力去分析、判断，莽撞地冲进了半人高的草丛之后。 急促的脚步声紧追在后，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动静，根本分辨不出来有多少人，只看得得他们一个个都训练有素，出手狠辣。 唰地一声，龙马踩在下陷的沙坑中滑了一下，身体一晃，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飞了出去，然后头顶前方的树枝便干脆地断裂开来，哗啦啦地落下。 就算视力再好，此时他们也看不清脚下的地面究竟长什么样，完全是靠身体从密林中开拓出一条路来。但那耸人的破碎声依然不断从身边响起。 到底是什么武器？ 不可能是冷兵器，无论是剑还是长矛，没有那么长的攻击范围和如此迅猛的速度，就算是投掷物，也从未见过。更不像枪械，运作时也几乎没有声音…… 难道这帮黑手党们一个个全都掌握了超越各国政府的高科技力量吗？ 龙马有一点点绝望了。 她腿上的伤确实好得很快，但也禁不住这般剧烈的运动，疼痛感被紧张和恐惧紧紧压住，没跑多远就已经感觉半截腿都麻了起来。 她一下子没站稳，被泥土中凸起的岩石绊倒，几乎失去平衡。与此同时，不二毫不犹豫地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自己也扑过来。 头发被树枝擦过，脸上都是扑面而来的飞沙走石，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斜坡，然后顺着坡面滚下去，栽进了坑里，一身都沾满了沙子。 到此为止了吗？ 龙马睁不开眼睛，口鼻呼吸间都是灰尘，忍不住呛起来，但被不二稳稳地按住肩膀，压在地上一动不动。 上方的脚步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减速，然后几道细长的绿光开始在黑暗的空气中摇摆穿梭，终于听到有人用外语喊了一句什么，龙马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朝上方望去，隐隐绰绰间，看到一群人缓缓朝他们逼近。 最前方的人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一个个细小的黑洞中开始亮起绿光。 「不许动！」有人用英语喝道，然后将那细长的金属棒子指向了龙马的脑袋，压了上去，「举起双手——」 正说着，又有两人上前一步，一个将不二粗鲁地拽起来，另一个紧跟着要来拉龙马。 闪烁的、刺耳的光线中，龙马似乎看到不二焦急地朝自己用嘴型说着什么。 看后面？ 什么后面？ 龙马被那玩意抵着头，根本找不到机会转头。她的胳膊已经被一双大手掐住，那力气打得都快扭断了，她皱紧眉头，嘶地抽了口冷气。 「我们会听话的，」她开口，试图跟他们说点什么，「请不要——」 她的大脑突然微微地眩晕起来。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很奇妙的感觉。 龙马想，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了，原本没痊癒的身体在发出警告，又可能是他们这一天多下来饮食不规律，草草地解决，所以能量跟不上，还有可能是这些奇怪的光线照得她眼睛疼，脑子也跟着成了浆糊。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短暂地晕了一会儿。脖颈后方一个激灵，猛然让她惊醒过来：现在可不是能随便倒下睡着的时候啊！ 龙马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僵立着，双手还停在半空中，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姿势。 然后，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倒了下去。 ？！ 紧跟着又是倒地的声音，大约响了四、五声。仍然还有黑衣人站着，但也只剩几个，手中的绿光跟着他们的身体一起颤抖，嘴里嚷着什么，都是含糊不清的发音，完全听不清楚。 「不二前辈？」龙马来不及松一口气，马上去看不二的情况，发现他身边也倒下了一人，眉毛微蹙，担忧地看向自己。 不，好像是……她的身后？ 龙马意识到了什么，拖着左脚一瘸一拐地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在湿漉漉的空气中照出一道明亮的通道。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少年笑意冷冷地扬着下巴，肩膀上扛着一把竹刀，指间戒指上的宝石正燃着柔和的冷色调火光。 那一刻，她想，超级英雄从天而降，也不过如此了吧。 龙雅吹了声口哨，目光落到她脸上时，又收起了戾气和冷酷，变得温和起来。 「小不点，你可真让我好找呀。」 第88章 「我突然又开始怀疑了, 他真的是我哥吗？」龙马抬头望了望天空, 依然是灰濛濛的，看不到月亮。 「不二学长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二回答：「没有, 你看我睁开眼睛了吗？」 现在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吧前辈？！ 龙雅笑得乐不可支，将竹刀放下来，戒指上的火焰也迅速熄灭了。 一切恢复正常, 只剩下满地零落的奇怪武器, 在使用者失去意识后，绿光也跟着不见了。他走过来的时候很随意地踢了一脚, 那玩意便断成了两截。 「嘁，就这帮货色，也敢出来搞事。」龙雅嗤之以鼻，竹刀一挥，把剩下的幸存者也直接拍晕过去。那几人本来就已经神志不大清醒，连反抗都没有，几声闷哼就一头栽倒。 第193页 他也没掉以轻心，挨个检查了一遍，这才转回来问他们，：「没吓到你们吧？」 龙马和不二：「……」 说没吓到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们多不是一惊一乍的类型，看上去比较冷静罢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龙马故作镇定地说，仰起脖子, 大大方方地直视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色泽却更为深沉的眼睛, 「但我还是想问, 你——到底是谁？」 …… 「我当然是你亲爱的哥哥啊。」 她听到那个人回答，意识开始迷糊起来，好像身体不受控制地遁入梦境，然后便再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梦。 梦里，也有个声音对自己说。 身体和大脑都突然变得很放松，虽然睡着了，思维反而活跃起来，眼前闪过一道又一道斑驳的光影，就好像翻看自己童年相册里无数的照片。朝着前方伸出手，接触到光芒，她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拽动着拉了进去，往下坠落。 小时候你还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 龙马听到那个声音笑嘻嘻地靠近了，一抬头，有个大男孩站在自己面前，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好像坐在一片沙池里，身上乱糟糟的，男孩抓着沙铲坐下，插-入到沙地下，扬起下巴：「完成啦。」 她好奇地看向他身后，那是一座壮观的城堡，掺了水混成泥浆抹在城堡石壁上，看上去还算结实，顶端的塔尖却摇摇晃晃的，不时有些细沙落下。 最终，还没有等到它支撑不住塌下，就被远处涨潮的浪花扑过来，没入了海水中，缓缓地融化了。 啊呀…… 有人在嘆息，可能是她自己，也可能是别人。 城堡在脚下的水中破碎，画面也被击碎。 龙马继续睡着，隐约感觉自己被那大男孩背了起来，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一边往回走。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揉了揉，发现自己确实睡着了，而且被龙雅背着，手臂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力地下垂。 「抓紧了，不然就要掉下去了。」龙雅头都没回，自她的呼吸节奏变化起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她醒了，懒洋洋地提醒了一句。 不二就在他们身旁，一只手托着她的腰，直到这时才放下手，让龙马自己用手臂勾住龙雅的脖子。 她猜想自己可能是被颠醒的，下巴抵在龙雅的肩膀上被硌得有点酸，也有点痛。 龙马又打了个哈欠。 「好睏……现在什么时候了？」她声音还黏黏糊糊的，习惯性地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反应过来另外两人应该无法回答。 「没睡多久。」不二问，「冷了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前辈的外套，不免有些心生愧疚，让一个感冒尚未痊癒的人又一次把外套借给自己用……她还没忘记不二的感冒是怎么来的呢！ 「不冷，」龙马飞快地答道，松开手就想把它还回去，结果手腕马上被龙雅握住，拉了回去。 「安分一点，」他提高声音，另一只手扔背在后面托着她的屁股，毫不顾忌地拍了一把，「马上就到了。」 龙马只得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又醒来，身体还软绵绵的，突然爆发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在四肢上显现出来，让她有点懊恼，早知道应该在离开洞穴拉伸一下先的。还是太大意了。 「那些人呢？」 「他们一时半会起不来的，」龙雅勾了勾唇角，「回头我再去处理，别急。」 「那你……」 龙马还想问，你刚才怎么突然把我拉过去了？记忆不是很清楚，但她刚被迫扑到龙雅的怀里，就觉得困意四涌，几乎是立刻趴在他胸前睡着了。 结果，最后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不过，她又想，反正不二前辈就在旁边，看上去从头到尾都很清醒的样子。龙雅要是不肯说，待会她也可以偷偷问他。 不二正好咳了一声：「刚才你腿伤又裂开了，龙雅哥帮你处理了一下。」 「前辈……」 「我的感冒也没事，不用担心。」他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 说来也怪，他们当时已经在散步回去的路上，离歇脚的山洞不远了。之后被黑衣人追着往另一边跑，感觉也没有多久，居然已经离得这么远了？ 终于，洞口的火光出现在眼前。 走近了，龙马抬起头，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前方，手持长剑，银发飘飘，毫无疑问自然是斯库瓦罗。 她顺着剑光看过去，上面沾了点深色的液体，正沿着剑刃落在地上，再一看周围，草地里也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 看来，他们是同时遭遇袭击的。 不用说，这帮倒霉蛋正撞在斯库瓦罗的剑上，现在生死未知。 看得几个国中生脸色微微发青，只有诺克多伦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还算平静，将摘来的蔓越莓塞到他们手里：「吃一点，压压惊吧。」 「唷，老大。」龙雅把龙马放下后，才举起手慢悠悠地挥了挥。 诺克多伦松了口气，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在想你们要什么时候找上来，也怪我倒霉，发信器也坏了……」 斯库瓦罗狐疑地打量着新出现的陌生少年，记忆的资料中并没有这号人物，但看他的长相，分明和其中一个小鬼有血缘关系。 第194页 他耐着性子，等小鬼头们都进了洞内休息，这才朝龙雅勾了勾手指，示意跟自己到外面「聊一聊」。 「你们没事吧？刚才迹部同学发现有人藏在外面的树林里埋伏，当时我就担心你们也会被盯上，」纲吉微微皱眉，「本来想去找你们，但是外面一圈都被包围了，走不出去，斯库瓦罗让我们都待着别动——所以你哥哥是怎么回事？」 龙马指了指诺克多伦：「他是伊宁先生僱佣来的员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迹部似乎察觉到什么，眉毛一挑：「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不算是，唔……」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只是隐约记起一些画面。」 「可能是那时候你还太小了。」不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有时候跟裕太聊起小时候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 不，那只是因为学长你的记性好得过分。 ——如果用裕太本人的话来说，是变态才对。 龙马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找上来的。」 他们都扭头望向山洞。 按诺克多伦的意思，发信器还没修好呢，除非是地毯式搜索，不然很难发现他们几个人躲在这里。可龙雅却目的很明确地朝这边而来，并且很及时地从敌人手中救下龙马和不二两人。 就像是装了个天然定位器一样，不可思议。 「难道是，所谓的心灵感应？」不二托腮，「兄弟之间有这种联繫，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呢。」 迹部露出了难以苟同的表情，但今天的所见所闻确实已经超出了科学范围。想一想斯库瓦罗拿出戒指点燃火焰的样子……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历？」 纲吉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目光飘向角落。 两年前我的世界观就被刷新了，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受这罪了……她欣慰地想道。 * 瓦利亚精英暗杀部队啊，龙雅走在那人后面，暗自思忖着，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呢？又是彭格列，又是瓦利亚的，每次跟这些有身份的人打交道，总得打多点心思，真是累啊。 斯库瓦罗脚步一停，飞快地转过身来，绑在义肢上的长剑也跟着指了过来，挥了挥：「喂，你——」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躲开了隐藏在剑光中夹杂着雨属性火焰的接触。 虽然不带杀意，但鬼知道他后面想干什么呢？他可不比这些职业杀手，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警觉性不错。」斯库瓦罗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这一年来听说有个在索马利亚海域到处跑、打零工的年轻人，看来就是你了？」 「赚点钱嘛，都是为了吃饭。哎，哥哥别紧张。」龙雅轻松地笑了笑，摆摆手说，「我对你们黑手党之间的事可没什么兴趣，拿钱干活罢了。」 就算如此，他也没参与到党-派斗争中，接过最多的任务就是替各位老闆看守交易的船只，顺便帮忙打击一下活跃的海盗分子……怎么看，都很正义吧？ 斯库瓦罗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别吊儿郎当的，好好说话，我可没工夫和你掰扯。」他不适时地想起本部的那几个混蛋，心情更加烦躁了，「开门见山吧，小鬼，你对这里的情况了解了多少？」 龙雅眨了眨眼睛：「哦原来是，交流情报吗？」 「如果合作，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斯库瓦罗冷冷道。他们彭格列可是声名在外，就算是他们暗杀部队的人，原本有几个张狂的傢伙，如今也被敲打几番，收敛了很多。 「ok，我的目的很简单。你想挖秘密，乐意奉陪。」龙雅很干脆地说，很是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斯库瓦罗瞥见他大大咧咧就这样毫无伪装戴在手上的戒指，微微惊诧地皱起了眉毛。 「但是别去动我妹妹。怎么样？」 斯库瓦罗沉吟着，审视地看过去：「怎么表示诚意？以及，你又想获得什么？」 第89章 说好了要轮流守夜, 结果龙马一觉醒来, 发现太阳都出来了。 没错，岛上能看到太阳了！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感觉应该是不错的徵兆。 「因为你平常都经常睡过头然后迟到……我就想，还是不要那么辛苦了。大家都能理解的，毕竟还小嘛, 需要充足的睡眠。」 这是不二对她的解释。 龙马：「……」 你们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好不好！ 但显然, 在辈分等级森严的日本，这两三岁的意义已经足够了。她放弃和他们争执这个问题, 认命地爬起来。不二笑着给她了几颗果子，她道了声谢，边吃边往外走，看到迹部正在和诺克多伦交谈。 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前一晚被纲吉辣手摧花的发信器，现在居然已经恢复成原状，诺克多伦把他交给迹部，看着他熟练地摆弄，啧啧称奇。 龙马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被迹部发现。 「怎么，沉醉在本大爷的技术中无法自拔了吗？」他不无得意地扫了扫额前的碎发，扬起下巴，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被照得都快要发光了。 她的确很好奇：「怎么做到的？」 「哦, 是电路问题, 里面有几根线被震歪了造成短路, 重新接一下就好。」他解释，「也幸亏如此，若是别的技术故障，这里没有能用的工具，想修也修不了。」 第195页 发出求救信号以后，大家明显兴致都高多了。 斯库瓦罗和纲吉坐在空地前的石头上，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话题，其他人不敢听也不敢想像，经过时都远远地绕开，生怕惹祸上身。 而龙雅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依旧是扛着那把弱不禁风的竹刀，另一手拎着两只兔子，连衣帽兜里装了几只小鸟。 他走到龙马面前，换成胳膊夹着竹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鸟蛋，笑嘻嘻地放到了龙马手中。 「我在海边的断崖上发现了海鸥的巢，尝个鲜吧，平时可没这个机会。」 至于海鸥，他没说不好抓，只是说味道不好，没必要。 「你这些年在外面，就一直在疯狂祸害野生动物吗？」龙马侧目。这是要回到陆上，被抓起来会判个什么罪来着？ 「这叫野外生存，」龙雅煞有介事地纠正，「要是有吃的干嘛要吃这些？病从口入，懂不懂。还不是没办法的时候为了生存出此下策。」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她问。 龙马现在还没找到对方什么时候从他们的生活中离开的记忆。但是想来，自己能够记起一部分，那说明和龙雅在一起的经历一定对她很重要——在自己的童年生活中。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忘记的了，完全没有头绪。龙雅离开了这么多年，突然又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望着兄长，可他好像并不打算给出答案。 龙雅笑容淡了些，但是很快又摆出那副不太在乎的表情：「以前的话，或许我会希望吧。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龙马。反正我现在很自由。你就不用操心啦。」 在外面比家里自由吗？龙马似懂非懂，在各地漂泊辗转，看心情打工、甚至还给黑手党的人干活，她只觉得很难认同。 但好像也没资格对一个比自己年长的人指手画脚。她嘆了口气：「那就随便你吧。」 「对了，这个还给你。」 龙马回头，看着龙雅伸出拿着竹刀的手：「我在你行李里找到的，擅自借来用了，不会怪我吧？」 她摇摇头，完全不介意。 本来就是为了防身才去学剑道的，会带上游轮，自然也是为了不间断地练习。她在房间里拿出来的时候，不二也看到了，先前还在惋惜跳船的时候没有顺手捎过来呢。 「你昨天是游过来的？」龙马顺口问道。 「没错。可惜啊，两边的岛都在移动，位置一直在变化，越来越远，而且不好确定方位，不然我直接带你们游回去算了。」龙雅耸了耸肩，「哦忘了，你们还有几个病患伤员。」 「其他人都已经找到了？」 「除了你们正好被捲入暗流沖得比较远以外，」他点了点头，甚至还轻松地笑了起来，「大部分人都飘到了岸边，被黑手党的人救起来了。唔，还有个红头发的小子被吹到隔壁的鳄鱼岛上去了，但他及时爬到树上，所以也还活着……」 龙马：「……」 活着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吗！？ 她抹了把汗，心想不知道这说的是菊丸前辈还是冰帝那位叫向日什么的前辈，不过不管是谁，以他们的身手，爬个树应该确实不难？就怕回去以后激发阿干前辈的想像力，下次集训把他们拉去深山老林，被一群野兽追着跑…… 「回去的时候跟我向他们问个好吧，龙马。」龙雅说到这里，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龙马已经好几天没戴帽子了，被迫适应了凉飕飕的头顶，微微一歪头，躲开了：「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吗？」 「不了，唠唠叨叨会很麻烦的。再说，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嘛。」他摆了摆手。 …… 当时，龙马以为他说的是不和自己回陆地，却没想到等到诺克多伦家族里的人派船来接他们的时候，龙雅也完全没有跟上的意思。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若无其事地站在海滩上，说诺克多伦的委託已经结束了，他有新的任务，就不和他们一起走了。 在龙雅说这话之前，斯库瓦罗也不见了踪影，而纲吉像是早已猜到的模样，只是嘆了口气，低声嘀咕：「我就知道，他们还是要继续。」 龙马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岛屿群，浓雾已经完全散去，天空十分澄澈，浅海中流动的阳光与鱼群斑驳交错。 纲吉趴在她身边的栏杆上，也长吁短嘆。龙马忍不住悄声问她：「昨晚的那些人……去哪里了？」 总不会一个晚上过去，就被咔擦了然后埋尸……她想到这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斯库瓦罗先生说，」纲吉也露出非常挣扎、不忍的表情，声音微微颤抖，「他说，会留几个活口带回去拷问。但剩下的会处理掉……」 是啊，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龙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首先，那是黑手党的火拼，自然是血腥残酷的，本来就不在正常人理解的范畴内，其次，对方也差点伤害到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出于受害者的立场，倒是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她只是有点担心龙雅，劝又劝不动，孤身一人留在龙潭虎穴中……虽然他可能和那个斯库瓦罗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总归是很危险的。 到了真正的黑手党乐园时，大家都松了口气。 第196页 迹部还没下船，就看到一群少年奔过来，泪眼汪汪地，就好像他们的部长差点葬身鱼腹了：「迹部，太好了，你还活着！」 慈郎一个鱼跃飞扑，抱了个正着，一把又一把眼泪地往他衣服上蹭，看得迹部嘴角抽搐不已，恨不得把他撕下去，但对方实在黏糊，加上其他人也都担心得很，也只好忍耐了。 青学这边的自然也不甘落后，但听说不二重感冒刚好，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他击垮，轮到龙马下船时，正思考着之后要如何从菊丸等人的熊抱中逃脱，纲吉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对了，龙马，我一直想说……」 她突然卡壳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呃，你身上——」 「怎么了？」龙马疑惑地回头。 「十代目！！——」远处一个身影正在以火箭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纲吉吓出了一头冷汗，及时掐断她们之间的对话，匆匆说我朋友来了，先走一步。 跳下船前，她补充了一句：「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口袋里？可能有块橘子皮……什么的？」 「呜呜，小不点，我们超担心的！」 「是啊是啊，大石前辈都哭了……诶，我是该说，他又哭了吗？」 「喂喂！你们真的不打算放过这个梗了吗？」 「唉，总之……你们没事就好！」 …… 龙马被前辈们一阵搓揉后，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的海堂这才走上来，将白色的球帽扣在她脑袋上，说：「别再弄丢了。」 「多谢了，海堂前辈。」她愉快地调整了帽沿扭回正面，顿时有了久违的安全感，又想起纲吉的提示，伸手往裤兜里摸去。 「……啊。」 还真的有。 她呆呆地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口袋内层的橘子皮，已经有好几天的样子，干瘪瘪皱巴巴的，还残留着橘子的气味。 她嗅了嗅，大概是晒干后塞进来的，过了这么久也还没有腐烂。多半是龙雅给她留下的恶作剧吧。 可纲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龙马摸不着头脑，顺手将它丢进了海里。 大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张开手臂将她和不二一起揽进怀里，用力地抱紧：「顺便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伊莉莎白号马上就可以来接我们了。忍足也说，手冢就在度假岛上等我们。」 「啊……」 大家一时失语，互相看看，惊喜之余，还有点疑虑。 「我们还要去度假岛吗？」河村代替大家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石说：「原来的计划已经取消了。不过，船长他们说回去的路上会经过那里，来都来了，折腾了这么久，不妨去看一看，晚上之前回船上就好了。哎，等等吧，迹部现在回来了，一切都听他的，等他做好决定后，会来通知我们的。」 「那也不错，希望能好好享受一下啦。」 「是啊，全国大赛要开始了，得给部长看看我们的进步才行呢！」 他们都没什么异议，纷纷表示很期待。 事后，一群人围着他们三个刨根问底，想知道他们流落到附近的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不二最擅长扑克脸，笑眯眯的让人永远猜不透，而迹部更是直接，大手一挥：「本大爷先去洗澡，别来烦我。」 说完第一个就登上了伊莉莎白后，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看来对自己两天多没换衣服已经忍无可忍了，不愧是大少爷的脾气。 不过，他只是表现得比较明显而已。不说龙马，不二这样平时就爱干净的人也快吃不消了，先前发烧、跳海，再度发烧，衣服没得换洗，干了又湿，又被火烘干，满身都是异味，很果断地把龙马往里面一推，自己挡在其他人面前：「越前你先去洗，我会帮你把行李拿过去的。」 「哦，行李啊，都放在那边，我们现在过去拿。」大石忙说。 桃城边走边告诉不二，龙马的行李都是龙雅哥哥从沉船中捞回来的，还帮他们其他人捡了不少。也有些物品遗失在海浪中，那也是没办法的了。 说完，他耸耸肩，感慨道：「龙雅哥哥真的很厉害啊！——奇怪，他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呢？那个诺克多伦先生不管他了吗？」 「是个很细緻的人呢。」不二若有所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港口外的海面。 * 隔着一片海，回到被迷雾笼罩的群岛上。密林间有无数道人影快速穿梭而过，然后依次传来沉闷的声响，接着便是重物从树上落下。 龙雅踩在树杈上，吹了声口哨，居高临下地望着：「喂喂，有完没完了啊？你们要找的人在那边——那个银色长头发的，不是很明显吗？追着我干嘛呀。」 他手上空空的，除了戒指，便什么也没有了，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橘子，啃了一口，从树上跳下来，转了个弯，又有一道人影倒了下去。 龙雅从容地躲开，抬眼看向那人身后，迎上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你好呀，越前龙雅。」橘色头发的少年有条不紊地理着产生些微褶皱的衣袖，向他打了声招呼，「听说你是龙马的哥哥？」 龙雅满脸的迷惑在目光落到少年的颈间时，消失了。 那被衣领遮住了一半的痕迹，似乎是个s的标记。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 第90章 第197页 龙马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 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床上, 翻了个身，将枕头抱在怀里。她现在只想立刻睡上一天一夜, 这回肯定没人会介意的。 等不二出来之后，他不得不提醒了一句：「记得吹头发。」 有自己的前车之鑑摆在前面，还是很有说服力的。龙马虽然不情不愿的, 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去找吹风机。 趁着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她终于有机会问起之前的事情。 不说还好, 一重新提起来，不二的神情有些古怪：「你相信吗？」 在他看来，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龙雅像是个催眠师一样，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了一声什么，她就立刻睡着了——又不是哄几个月大的小孩，怎么可能呢？ 再怎么觉得不可能，这样的画面是真的发生了，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哪怕是魔术，那也必然是两个人才能配合起来欺骗他的眼睛的。 「确实，难以置信。」龙马听完以后，慢慢地说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企图从他脸上获得不是在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认真地来说, 不二那双总是笑弯的蓝眼睛其实很好看, 只是太少见了，每次看到时总会觉得泛着寒意，脖颈一凉。然后看着看着，她吐了吐舌头。 「可能是那傢伙在外面学了什么奇怪的把戏吧。」龙马没又纠结太久，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想着，毕竟一个人行走江湖，总得有点傍身之技，不然说不准他们今天连活着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到这里，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很不科学的，不二学长。」 不二微微一笑，那张因为睁开眼睛而有些冷淡的脸迅速地柔和下来：「比方说十年后火箭筒吗？」 还有扭蛋哥哥…… 龙马在心里默默补充。 鬼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变成了整个社会都普遍能够接受的设定了。 明明在她走进那家玩具城的前一天，不管是扭蛋哥哥还是姐姐什么的、都闻所未闻，一夜之间却传遍了大街小巷、天南地北。 …… 换下来的衣服其实都破破烂烂的，也不能再穿了，直接扔掉更方便。 省了洗衣服的烦恼，龙马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等醒来时，肚子饿得咕咕响，更糟糕的是口干舌燥，太久没喝水，嗓子都有点疼了。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灯，龙马还有些睁不开眼睛，一边揉着眼，一边坐起来，伸手探到床头柜上摸索。 这时候，有人主动将水杯递到了她手中。真是太及时了。 「多谢！」她顾不上别的，抓起来咕咚咕咚喝到了底，因为太急，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 缺水的喉咙还是有点难受，只稍微缓解了些，还没完全恢复。龙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从天色来估摸，可能刚过晚饭时分，也可能已经深夜了，这么大一艘船，人又不多，四处都静悄悄的。 她一抬头，才愣住了。 居然不是她以为的不二学长。而是—— 「部长！」 清瘦的少年在暖色调的檯灯照耀下比平时要温和很多，眼睛里闪着金棕色的光，灯光与阴影交错投在他的脸上，显得更为立体。似乎是因为担心她，眉毛微蹙着，这时候才慢慢松开。 「原来已经到了啊？」龙马挠了挠脸颊。 手冢应了一声：「嗯。他们去岛上转了圈。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她胡乱地点点头，并不在乎度假岛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问：「部长你的手怎么样了？现在能打球吗，完全治好了吗？」 她看上去比手冢本人还要着急一些，不用说，大石当年的心情现在大家都深有体会了。而手冢呢，依然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永远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作为一个网球选手最重要的身体的。 他耐心地等龙马连珠炮的问题抛出来，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抬手推了推眼镜。 「已经好了。」 「用回旋球或者切球也没问题了吗？」 「嗯。」 龙马直直地望着他，一双睁圆的眼睛迎着灯光，也亮晶晶的。 手冢于是又说：「回去以后，可以陪你练习。」 她愉快地答应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比起其他队员，龙马对部长回归的喜悦已经内敛含蓄得多了，手冢不知道先前经历过怎样的欢迎，头发上还黏着一片很碎的彩色纸花。他起身的时候，正好被光照反射到，龙马眼尖地发现，叫住他：「这里。」 她摘下来丢进垃圾桶，不无怀疑地问：「刚才没人提醒你吗，部长？」 手冢没回答，看来他已经认为这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他整理着因坐姿起了褶皱的上衣，又听到咕噜噜一声，边说：「一楼的点心吧现在还开放着，一起去吧。」 两人出了走廊，坐电梯下楼。龙马边走边东张西望，这时候才想起来：「话说，不二学长呢？」 他这些天肯定也累坏了，总不会还有精力往度假村里跑吧？就算是那些爱折腾的前辈，这种时候也会很体贴的呀。 「哦，我让他到另个房间睡了。」手冢平静地答道。 龙马啊了一声，迟钝地想了一会儿：「那我们不用叫他一起下来吗？」 「不用，他和你不一样，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第198页 不二跟她比，确实更成熟可靠一些没错，不需要别人操心，所以他爱吃不吃，饿了自己去找吃的就行了……这个意思吗？ 龙马并不是很爱这种被管束的感觉，但逐渐也习惯了，再加上，这本来也就是前辈们对她的关心，接受就好了。 反正她迟早有长大的一天，哼，等着吧。 …… 手冢说是陪她一起，但其实他吃过晚饭，并不是很饿，只在餐吧里要了点水果沙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虽说是窗边，其实天色很暗，基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是出于习惯的选择。 龙马毫不客气地端着一大盘牛排三文治过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吧檯的服务生帮她把食物都热过了，捧在手里暖呼呼的，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 她拿起筷子，打量了下觉得不太好使，又换成刀叉，过了会儿，还是无从下手，悻悻地放下，直接上手，捏着不那么烫的面饼边缘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被幸福感击中。 「啊……这个好好吃！」 名字是三文治，但实际上更像是肉夹馍一样的东西。里面那两块牛肉比外层的面饼可要厚得多了，还夹了青椒末儿和黑椒酱，一点点西生菜，材料丰富，吃起来的口感就和汉堡差不多。 不过也许是饿久了，对飢肠辘辘的人格外有吸引力。她真心觉得，比和阿桃学长一起尝遍的快餐店都好吃多了。不愧是豪华游轮上的五星级服务！ ——而且重要的是，分量也很多，没有在她来之前就被学长们抢完真是太好了。 龙马吃起东西来并不那么在乎形象，反正她自认为和桃城相比还是要优雅很多的。可现在只有她和手冢两人，对比就太明显了。她一边吃一边看手冢吃，用叉子捲起生菜的碎叶，慢条斯理地搅拌蘸上酱，然后细嚼慢咽。 等手冢清光了这份沙拉碟，龙马已经吃掉了两份「汉堡」，正捧着杯子喝果汁，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份。 感觉差不多饱了，但又还有些馋。 手冢察觉到她的心思，提醒道：「别吃得太撑，晚上会睡不着。」 「我现在……其实也睡不着。」她老老实实地说。 「嗯，回去把作息调整好，注意身体。」手冢又说。 话虽如此，他却又起身去餐吧那儿端了两份布丁过来。其实甜点很丰盛，还有很多小蛋糕，但现在也吃不下了。 手冢给自己留了一份抹茶，另一份草莓的递到龙马面前。 她低头看着布丁上面涂的一小块粉嫩的奶油和巧克力酱，眨了眨眼睛：「好像是个兔子的造型。」 「嗯，很可爱。」 听到手冢这么说，龙马又探头去看他的布丁，可惜还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被他一勺子下去抹平了。 大厅里还放着舒缓的音乐，但大部分吊灯已经关闭，只留下餐吧附近的这一小块区域还亮着灯，往窗外看，正好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像是包场的阔佬一样，所谓烛光晚餐，大概也是这么回事了吧？ 龙马咬着勺子，舔了舔残留的糖分。 这些日子闹闹腾腾的，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安静的夜晚了。看看手冢，他倒仍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专心吃。 然后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未免也□□静了。 原先餐吧后面还有几个服务生待命，偶尔擦一下玻璃、整理餐具，或是小声交谈，或是跟着音乐哼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悄悄地撤走了。 龙马放下勺子，扭头一看。 迹部正靠在吧檯上，一脸探究地望着他们俩。 「……你在干嘛？」 「不，这个问题应该是本大爷来问才对。」迹部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看她，又看看手冢，欲言又止。 手冢也看向他，虽然才发现多了个人，但毫不惊讶地向他点点头：「你也来吃夜宵？」 「不，只是睡醒了，随便走走。」迹部慢吞吞地回答，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走了过来，在他们隔壁将椅子倒转过来，大摇大摆地坐下，食指轻叩桌面。 「看你们还挺舒适的嘛，怎么，也不叫上我，哈哼？」 龙马歪头：「忘了。」 这么一向，好像是有点不妥。她心虚地想，好歹对方才是主人…… 迹部却不以为意地朝她摆了摆手，显然根本没指望她的记性：「你就算了吧。」 「不了解你的作息。」手冢泰然自若，令他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那个给我一份。」也许是被气到了，迹部果断朝龙马伸出手，勾了勾食指示意。 她刚才随手装了一大盘，吃到现在还剩下两块，放了这么久，差不多都凉了。 要不要再去加热？ 龙马跟他提了一句，迹部却不是很在意，接过来，从餐具盒里取了新的刀叉，熟练地用刀分成了好几份，再切成更小的块状，硬是把这汉堡吃成了披萨。 就算是大块的牛肉，也能吃出这般优雅华丽的姿态，看得龙马嘆为观止。 「那个，其实这刀是我用过的……」她小声说，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对方说清楚，免得事后追责，不好收场。 「哈？」迹部动作一顿，立刻挑起眉毛，飞了一记眼刀过来。 「刚才随便切了下，没切动、呃，你不介意就行。」 第199页 迹部无奈：「你现在说还有什么用？算了，没沾到口水就行。」 他也没洁癖到那个份上，前两天飘到荒岛上不也将就着了？ 「要是你敢说吐了口水你就死定了。」他恶狠狠地将叉子戳了进去，警告道。 龙马：「……」 她没那么无聊好吧！ 手冢看了她一眼：「吃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龙马点点头，拿起餐巾纸擦嘴。 完了她问：「话说前辈们呢？这么晚还没回来吗？」 「应该是在岛上过夜了。」迹部答道，「你不觉得有这群人在，迷个路然后忘记时间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发展么？」 「……」 真的，无法反驳。 第91章 回程的那两天, 两位部长没有再安排对抗赛, 考虑到这次出行让所有人身心俱疲，只是让干做了「简单」的训练菜单。 说是简单, 那也不然。只是字面意义上读起来很简单而已。 当龙马完成自己的那份，搭着毛巾喝着饮料准备回去换衣服的时候，便看到向日岳人和河村隆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自己身前呼啸而过。 为什么是这对组合？她没弄明白, 只听到远远传来的惨叫余音绕樑：「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被鳄鱼咬死，也再也不要碰什么鬼干汁了啊啊啊——」 「……」 破案了，那天龙雅在鳄鱼岛上见到的就是他啊。 趁着休息时间，龙马看了看四下无人, 迅速端着她的义大利粉坐到了桦地身边。后者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 站起来跟她换了个位置。 「搞什么, 神秘兮兮的。」迹部用牙籤插着水果, 架着腿悠哉地晃着。 「感觉这里面洞察力最好的就是迹部前辈了吧。」龙马先给他戴一顶帽子，他果然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扬起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你觉得我们部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迹部：「……你是把我当外科医生了是吗？」 「不可以吗？」龙马略带失望。 「本大爷的眼睛又不是x射线！」他拍桌, 感觉有被冒犯到，「怎么可能这都知道？」 「诶——」 「不过，就目前来看, 基本的训练赛应该不要紧。」迹部话锋一转, 很快冷静下来, 坐回去吃他的西瓜, 「全国大赛他肯定会上场的, 不是么？」 说着说着，他余光一瞥，发现龙马正盯着他盘子里的西瓜看。 啧，出息。 迹部往前推了推：「想吃就自己拿，又不缺。」 龙马快乐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向桦地摇了摇手：「前辈也来吃啊。」 三个人坐在这里吃瓜，门外一群人涌进来，杂七杂八的一通声响后，落座于过道另一侧的餐桌边。 他们刚结束一场泳池有氧运动，都气喘吁吁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沖浴完没来得及擦干。 室内的空调开得还挺足的，龙马坐在风口，被吹得直冒冷汗，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果然，很快他们就看到，落在后面的大石急匆匆地抱着一叠毛巾追上来，挨个分过去，很不贊同地教训了一通，又叮嘱再三：「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了！出门在外，更何况现在是在海上，更要小心慎重。」 说完，他一指独自坐在角落里安静吃面的不二，用眼神示意那就是妥妥的典型负面教材。 至于被点名的不二，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笑眯眯地抬起头向各位挥了挥手，很是配合。 宍户小声嘀咕：「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在悔过吗？」 「谁知道呢，」菊丸也小声回道，竖起手掌企图阻挡声音的外传，「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跟他们槓。特别是和不二有关的，你肯定会后悔。」 宍户深以为然，点点头，立刻闭上嘴埋头吃菜。 不知道为啥，一向是西式料理的餐厅今天突然端上了一大盆水芹菜。看上去就是寻常的野菜，很新鲜的样子，估计是刚从海岛上补充的食材。 大厨用水煮过，和海鱼一起捞出来切成几截摆在盘子里，惯例用上了精美的摆盘装饰，红白黄绿相间，还有几颗番茄，乍一看还挺可口。 一群人都觉得很新鲜，干原本很遗憾没能跟随龙马他们一起漂流到荒岛去寻找新配方，此时已经按捺不住，悄悄地向它们伸出了魔掌。 啪！ 河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义正辞严道：「不要浪费食物啊，阿干！」 其他人也纷纷冒着冷汗附和，才阻止了一场未来的惨案。 「味道怎么样？」向日问已经一声不吭吃了大半碗的宍户。被干汁蹂-躏过一回后，他实在是有阴影，失去了小心假设、大胆求证的那种初生牛犊的勇气。 「还行……有点怪怪的，至少还能下咽。」宍户说着，不怎么隐晦地看向干，意有所指。 「快吃吧。」大石说，「下午还要继续呢。」 大家哦哦地应着，很快吃完熘了。 迹部看向龙马：「怎么，手冢光明正大给你特权了吗？」 她耸耸肩：「我之前的游泳课全部请假了，理由是消毒水过敏。」 「好藉口。」迹部客观评价，「不过这样说起来，你不会完全不会游泳吧？」 「我会。」 「哦？小时候你爸在夏威夷教过你？」他笑。 第200页 「他？才不会呢。」龙马没好气地说，觉得很有必要纠正这一点，「虽然没上过游泳课，小时候在夏威夷还是玩过水的，当然也游过……」 说着她愣了愣，歪头冥想。 「嗯？」 「那傢伙……龙雅，好像是他带着我游的。」龙马说得不太肯定，对那些过去的事，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她想，应该是这样吧。 迹部哼了声，不置可否：「你们兄妹感情倒是很好。」 …… 虽然没有参与泳池训练，龙马领到了另一份菜单，做起来其实并不轻松。在甲板上往返跑——有横风、纵风的区别，又一会儿顺风，一会儿逆风的。本来不晕船的，也快被绕晕了。 她跑了一下午，头发已经乱得不行，像杂草一样汗涔涔地捲曲交叠着。海上风大，又没办法戴稳球帽，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晒黑了一层。 休息的时间，龙马对着锃亮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除了新出炉的海藻发型，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默默祈祷，但愿防晒霜管点用，至少不至于脱皮。 她不在乎好不好看的问题，只是有点怕疼。 小时候在海边玩久了，掉皮的时候怪可怕的，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还好龙马最不缺的就是吃苦的精神。独自一人完成了50组练习，她放松下来，拿起椅子上的毛巾裹住汗湿的脖子，低头就往长椅下的阴影区钻了进去，一个翻滚，舒舒服服地躺在里边乘凉。 游泳池在她下方不远处，时不时能听到熟悉的声音，过了会儿，她昏昏欲睡，直到脚步声走上台阶，然后从长椅前经过。 顿了顿，又往回走，停在前面。 慈郎的脸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内，瞪圆了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诶，小不点，你是在捉迷藏吗？」 「这里凉快。」龙马眯起眼睛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道，随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不信你试试。」 「哇，那我就不客气了。」慈郎高高兴兴地爬起来，飞快地一伸腿，摊开手臂，秒入梦乡。 龙马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结果还是慈郎先一步被自助餐厅传来的香味唤醒了，下意识地坐起来结果一头撞上椅面，哐当一声，把龙马也惊醒了。 她吓了一跳，也差点走上对方的覆辙，还好她更多的习惯是先去抓帽子，一伸手，被椅子挡住了，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下面钻出来，正对上忍足的视线。他手里抓着运动水平，微微呆了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睡觉啊。」慈郎理直气壮、不假思索地答道，还回头跟龙马点点头，「下次有空再一起啊。」 说完，他拍拍屁股上的灰，一熘烟朝餐厅冲刺，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梯。 忍足的眼神更加诡异了，从队友的背影转向龙马，充满了探究：「你们俩……一起睡觉？！」 * 到底有没有晒黑呢？ 龙马看不出来自己的变化，其他人都被训练折腾得够呛，也不说——可能是完全没注意到，毕竟本质上是一群大大咧咧的国中少年。但是，当她提着行李箱下船的时候，提早来港口接她回去的德川和也……那张冷峻的冰山脸居然微微地迟疑了！ 兄长之爱呢？ 远远看到那个高挑、熟悉的身影时，龙马就已经很惊讶了。她不太清楚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具体的返程时间的，港口离市区有段距离，而且交通不便。 原本，干是计划着让大家一起背着行李跑回学校的，见此，只好遗憾地宣布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包括冰帝正选在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跑还是要跑着回去的，没有干监督，至少没了干汁的威胁，得救了！ 德川和也盯着走近了的龙马看了半天，仿佛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没忍住伸出了手，捏了捏那原本白白嫩嫩的脸颊。 「啊，痛……」她不满地哼了声，连续晒了几天，到现在脸颊还是微微泛红的，被这么一碰，顿时感觉一阵刺痛，下意识地捂住躲开了。 「你们去哪儿了？奏多……哥呢？」 德川对她逐渐转换的称谓甚感欣慰，抿紧嘴唇微微向上提：「抱歉，突然有急事被人叫去帮忙。现在都已经到家了，他说会做蛤蜊汤在家里等你回去。」 「我倒是没关系啦。」龙马本来只觉得可惜，如今却是一阵庆幸，连连摇头感慨，「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一趟经历了什么。」 「嗯？」德川低头询问，同时已经很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将箱子拖了过去，握在手里。 「啧，一言难尽，回去再说。」龙马故作深沉地嘆息，「跑吧。」 「嗯。」德川点点头，这点负重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提起箱子轻轻松松迈开了大长腿。 两人沿着空无一车的主干道渐行渐远，眼看着快要消失在尽头。 身后，向日岳人目瞪口呆：「卧槽，哪里来的帅哥哥！越前的哥哥不是船上那个谁吗，怎么还有？？不对，这不是重点——喂喂我说，你们没有看到吗！这是作弊啊，作弊！凭什么那小鬼的行李可以让别人拿，那明显减负好多了吧？！——手冢你也不管一管自家的队员吗？」 手冢没回答。 他一向不做多余的口舌之争。正选们深谙部长的脾气，菊丸双手抱着后脑勺，悠悠道：「没办法呀，人家有哥哥，你没有，这就是任性的理由～」 第201页 ……「别这么随意剽窃别人的台词啊喂！」 第92章 回到家时, 蝉声正响, 和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雀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寺庙前的空地上, 却罕见地没有听到钟声。 龙马把行李放下，也来不及整理，就迫不及待地坐到了餐桌面前, 繫着围裙的入江奏多正将料理台上的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来。 「老爸呢？」她问。 老妈接了个案子，飞北海道去了, 估计还要忙一周。她刚听德川和也说过了, 但一向只喜欢宅在家中睡懒觉的南次郎也没见到踪影, 就有些稀奇了。 「伯父说有朋友邀约，他们今早出发的, 好像是去山里钓鱼吧。」入江笑眯眯地说着，解开围裙坐下来。龙马注意到他额头上都是汗, 将旁边的纸巾盒递过去。 他立刻笑开来，用一种很刻意的甜甜的声音说：「多谢，龙马。」 德川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很肉麻，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嫌弃。 就算是习惯了, 果然也还是很讨厌啊。 「话说回来，」龙马用力咬了一口生脆的炸春卷。过了几天惊心动魄的孤岛冒险生活，作息不规律、有一顿没一顿的, 实在让人饿狠了, 回到熟悉的家中, 顿时如释重负。她囫囵吞枣地咽下去，问，「你们这些天又去了哪里啊？」 两位兄长交换了个眼神。 这种解释的话题，最终还是要交给入江奏多的。他刚给自己装了一碗汤，端起碗喝了一口，听到她的话，便从容不迫地放下了。 明明他为了照顾两人特意延迟了平常规律的午饭时间，可看起来对他自己根本没什么影响似的。 「最近做梦的时候，会想起一些事情。」入江缓缓道来。 龙马一怔，咀嚼的速度也放慢了，眨眨眼睛：「咦？」 难道是想起成为扭蛋之间的人类记忆了吗？似乎，是好事？ 可看他们的表情，并没有感受到庆幸或喜悦的心情。难道曾经遇到过什么可怕的遭遇吗？这令她把下意识要说出口的祝贺又咽了回去，满腹疑惑，耐心等待着下文。 入江正一沉吟说：「准确来说，只是隐约有点印象，还是很模糊，记不清楚。这种感觉换做是龙马，也会觉得很不好受吧？」 龙马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不过如果实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可能就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就像她自己，虽然好奇和龙雅一起经历过的童年，可也并不那么执着去追求答案。顺其自然吧，也许总有一天——等再次见到龙雅的时候，他会告诉她的。 「问题就在这里，谁知道那些事情重不重要呢？」他感慨着，微笑中也多了份苦涩，「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很可怜吧。」 德川和也此时已经默不作声地吃光了一碗米饭，起身去盛饭。 龙马看了看自己的碗，迟钝地用筷子拨了些米粒，问：「所以，你们该不会是去……去找那个白兰了吧？」 「聪明。」入江一语肯定，「小小地纠正一下，是他主动来找我们的。」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她嘀咕道。 要是别人，哪怕是她自己，都恨不得离白兰远远的，生怕被捲入什么可怕的事情中去，结果扭蛋们为了寻找自己的过去，却不得不去接触这位危险人物…… 「然后呢？」 入江却不急于往下说，而是端起碗小口地喝掉汤，用筷子夹了些菜，给自己和另外两人都盛满了饭碗：「边吃边说，来，这个是龙马喜欢的蒸蛋——你不是说已经很饿了么？」 又在卖关子了。 龙马发现自己已经毫不意外，从汤碗里挑出蛤蜊，剃去贝壳：「那我猜猜呗。他带你们出海了？」 「怎么会这么说？」入江奏多不置可否，笑眯眯地反问。 「因为——」她慢吞吞地说，「海上很难通讯，虽然有卫星电话，但一直没用上。我们改了行程，和也哥却知道我们具体什么时候抵挡港口，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伊莉莎白的航线临时改动吗？」 「很有道理。」他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该瞒着你，所以跟和也商量了一下，决定说出来。」 入江奏多说，被白兰找过去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其他人也都是16、17岁左右的少年，身上有着扭蛋哥哥出品的等级章印。还有个特别暴躁凶悍的小伙，很自来熟地过来招呼他们：「哈，过得挺滋润啊。怎么样，来打一场？」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形容粗暴，或许很不礼貌。打啊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那傢伙招呼的手段是用网球拍打出时速两百以上的高速发球。 自然都被他们躲开了。 但其实入江和奏多并不认识对方，只觉得看上去有些脸熟，但又记不清楚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 「老实说，我在这里醒来，第一眼看见你们的时候，就很在意。」入江说着，看向旁边冷峻沉默的少年，「我认识和也——这是第一反应，我也不记得是何时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只觉得我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彼此的能力也很熟悉。」 「会不会是网球比赛、集训营什么的？」龙马问。 「有可能吧，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好像他自己也不太有把握。「但若是龙马你一个人，就算了，为什么其他人选出来的扭蛋哥哥我们也会认识呢？难道全部都和打网球沾上关系……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么？」 第202页 龙马皱眉托腮，往嘴里塞了一块虾仁：「与其说巧合，我倒更相信是白兰那傢伙搞出来的。」 她可没忘记，这个神秘的男人还跟着她一起跑到十年后，利用回不来的可能性威胁利诱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啧，一定有什么阴谋。 迫于无奈，龙马答应是答应了，但回来后，对方再没有和她主动提起这事。她也就当做无事发生，只是偶尔会担心他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让她履行承诺。 拯救世界？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啊！她连好端端坐一趟游轮都会遇到海难，还得被别人救呢。 「龙马。」入江奏多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他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片刻后，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放到了桌上。 「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龙马把蛤蜊剥得差不多了，痛快地大快朵颐，没顾得上看。直到她刚端起汤碗，无意间瞥去一眼，目光凝住，动作也顿时僵滞起来。 「啊。」 那是一枚小巧简洁的戒指。银色的，从质地看像是普通的铁，也可能掺了别的金属元素，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摸上去……也同样没什么变化。 但龙马可是很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晚上看到，龙雅用类似的戒指点燃了奇怪的冷色火焰。都说不同金属燃烧会产生不同色彩，可那样特殊的颜色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化学课的实验上都没听说过。 她仔细地回忆，第一次见到纲吉的时候，她胸口的坠链上也挂着戒指，普普通通的很不起眼，但直到她额心燃起火焰，那枚戒指也被同样明亮的橙色火光包围，虽然在燃烧，却一点也没有灼伤主人。 那时候，她只是以为对方能操纵着火焰遍布全身罢了，可现在想想，纲吉也好，龙雅也好，他们是不是都在通过这枚戒指——就像是某种开关一样——来战斗的呢？ 「该不会，」龙马突然无端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向对面两人，「你们也能使用那种特殊的能力？」 入江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会害怕吗？」 「……也不是说害怕的问题吧。」她慢慢地边想边说，整理着自己被搅得有些混乱的思绪，「只是会有点担心。」 「是这样啊。」他轻轻嘆了一声，「龙马真是温柔啊。」 德川则在这时才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龙马坚决地摇头：「不知道。你们也不用勉强告诉我——如果是某种机密的话。」 她着重强调了机密的发言。 好奇心害死猫，在卡鲁宾寿终就寝之前，她也想好好地活着。 「以后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入江却笑了起来，「因为，在十年后，这已经成为普遍的武-装力量。」 「……哈？」 不，别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颠覆世界观的事情来啊！先好好解释一下？ 「每个人拥有不同的天赋，根据各人的特质，身体产生不同的波动，可以拥有七种不同属性的火炎能量。但就跟其他天赋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这种能力转化出来，只有少部分人才可以，他们就会成为未来世界中统治秩序中的重要成员。 「不过和现在比，在十年后，这种能力被更完全地开发出来，通过戒指使用，所以也变得更为普遍。」 龙马心中陡然一惊，想起白兰也曾在十年后给过自己一个戒指和一个奇怪的小匣子。 他告诉她，这就是让他们回到十年前的途径。 而且一定要带上戒指，心里要很坚定「回去」的信念，才能成功打开穿越的大门……白兰是这么说的，当时她和迹部、宍户都抱持着相当怀疑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难道说，当时她也点燃了那枚戒指吗？ 不行，信息量太大。 龙马缓缓地舒了口气，撑住额头，一脸深沉地想了又想。 …… 「奏多哥哥。」 「嗯？」入江答应得很快。 「你们——」她艰难地将「死亡」这种字眼回避掉，「在成为扭蛋之前，难道是被白兰从未来带回来的吗？」 回答她的，是两个人同时变得惊诧起来的表情。 就是不小心开启了某种机关一样，德川和入江的神态又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本来我对白兰的说法还半信半疑。」入江若有所思，语速也放得很慢，「但既然龙马你也想到了，那或许——」 「就是真的吧。」 最后的声音融化在微弱、难以察觉的嘆息中，与冷掉的汤汁一起，在空气中慢慢凝固。 第93章 第二天, 龙马神游着出了家门。贤惠的入江哥哥在门口将便当盒塞进她的包里, 满面笑容地扬手挥了挥：「一路顺风喔。」 她第一次出门跟逃出绝命镇似的，头也不回, 健步如飞。 龙马抓紧了球包的肩带边走边想，越走越快。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不是早就知道扭蛋哥哥都「不是人」了吗, 如今也不过是知道得再多了那么一点点……只要她跑得快，世界的恶意就追不上她！ 龙马一路狂奔到了车站, 跳上新干线, 这才微微喘着气去找空位坐。 现在是暑假, 这个运行时间里，还在路上的大多都是学生, 通往神奈川的列车空空荡荡，她优先挑了一个无人的车厢。 第203页 其实并非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被视线挡住一时没发现罢了。龙马刚坐下，对面躺在长椅上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坐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和之后的动静，将摊开压在脸上的漫画书放下，眯起了狭长的狐狸眼。 「青学的小不点, 是你呀，噗哩～」 银发少年盘起腿，尽管坐了起来, 腰板却总是挺不直, 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的样子, 口里还嚼着泡泡糖，可能是跟他队友模仿的习惯吧，时不时吹出一个半透明的泡泡。 「喔，日安。」 龙马自认为跟对方不熟，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句，便压下帽沿，打算小憩一会儿，反正时间还长，她又没事可干。 结果仁王却要拉着她说话，还特地从对面换了过来，拍拍两人间的空位：「让我猜猜，是去找真田吗？」 龙马没出声回答，抱起网球包拉开链子给他看了看里面的竹刀。 「真勤奋啊。」仁王瞭然，张开手臂压在后脑勺上，又往后倚倒，「真有点好奇那傢伙是怎么教学的，小不点，带我也去看看呗？」 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解，看别人挨打很快乐吗？ 仁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张一张愉悦的脸好像就在回答她：没错，很快乐！ 于是，真田道馆—— 真田双手环胸，看着两人，深感头疼。就他丰富的经验而言，有仁王这鬼精鬼精的傢伙在的地方，准不会出现好事。 「今天是全国大赛前最后一次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暂时撇开仁王不管，集中注意力放到龙马身上。 「嗯，我会努力的。」她答道。 仁王不等真田开口，已经识趣地留到了观战区，席地而坐。真田瞪了他一眼：「安分点。」 「嗨嗨～」 他摆了摆手表示明白，转头看到龙马换上训练服，一边繫着腰带一边往外走。 她的个子长得好像比同龄的男生要快一些，一开始宽松的裤腿还要卷个圈，现在已经垂下来，差不多正好。 真田双手抱胸，审视地看着她，直到在自己面前停下。 「准备好了吗？」他淡淡开口。 毫无疑问，这次他自然也会手下留情——不是轻敌，这和关东大赛决赛可不一样。以真田的段位，全国级别水平，要是去全力对付一个初学者，那可就太搞笑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教学考核，严格地说，那就是学生和老师的身份，而不是两个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 偏偏龙马还要往他们的痛脚上踩：「前辈不会把之前输掉比赛的怒火发泄过来吧？」 「……」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到这里，真田迅速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沉声道：「如果这些日子没把我教你的都忘掉的话，现在就尽管攻上来吧——越前龙马！」 龙马凝神闭气，握紧刀柄。 时机一到，竹刀一挥而上。 ——喝！ 哈！喝！——激荡的声音在道馆的每一个角落里响亮地喊出来。但最为清晰的，还是来自于仁王眼前的这一场「对决」。 他也不是没看过真田参加剑道比赛时的英姿。进入同一个社团两年多，正选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比较要好，每当重要比赛时，他也会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给立海大助威。 不过，胜负的悬念几乎为零。 真田在剑道上的优势和在网球部展现出来的那种压迫感几乎没什么差别。正如他个人性格，严谨，追求一丝不苟和极致，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无论是剑术还是网球，第一名都必须属于立海大。 然而今年，立海大网球部在关东大赛遭遇了打击，他们的不败神话被打破了。 给了真田最后一击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对手。 而现在，他们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较量着。 还这么地—— 仁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被眼前飞速交错又分开的身影晃花了眼，利落的剑光被夹在两人之间，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行动，只从听到的一声声干脆的撞击声响来判断局势的倾斜。 这可真叫一个激烈啊。 他擦了把冷汗，望向院子外面，心想，如今的女孩子可真是惹不得。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猛。 仁王收回目光，又摸了摸自己胳膊上恰好紧实、并不夸张的肌肉，小臂偏细，皮肤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幽幽地嘆了口气：这么一比，我可真是弱不禁风的小可怜呢。 呃……躲远点吧。 * 可以，合格——你通过了。 真田宣布道，结束了这一天的考核。龙马和边上的仁王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然后后者遭到了另外两人一致奇怪的目光打量：你又在感嘆个什么劲啊？ 仁王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手腕和腿：「哟，副部长，终于结束了吗。应该，还来得及吧？」 真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稳重地判断道：「吃完饭坐电车过去，下午的比赛刚好开始。」 龙马听得满脸疑惑：「咦？」 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附加互动吗？ 仁王笑了笑：「不知道吗，不应该啊？——噢，你不会忘记了吧？今天有abc公开赛啊。」 龙马当然不会连这个比赛都不知道，理了理有些松散的腰带：「只不过没买到票而已。」 第204页 「那正好，柳生那傢伙又放了我鸽子，跑去抢新书发售了。」仁王耸耸肩，似乎有些无奈，「真幸运啊小鬼，给你个占便宜的机会吧——真田副部长，你没意见吧？」 真田当然不介意，点点头说：「这种比赛会很有收穫的。」 三个人选择在车站附近解决午餐，一人一碗拉面，呼啦呼啦地吃。 虽然龙马被夹在两人之间，个头小得可怜，吃的分量却一点也不小，一大碗面，加了很多料，堆得高高的，相当可观。反而是一旁的仁王只点了最小的碗，吃得慢条斯理、又精緻无比。 看上去相当诡异的场景呢。 真田自然了解队友的生活习惯，见惯不怪，三下五除二喝光了面汤，正听到龙马也啪地放下碗来，哈了口气：「好喝！」 仁王被他们用强大的行动力催促着，也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微微挎着脸，从享受美食变成了认命地填饱肚子，转过头去小声嘀咕：「我是不是不该来？」 …… 真田和仁王的票是分开来买的。他们之间隔了一条不宽的走道，一个在左侧，另两个在右侧。 龙马领了柳生的那份票，自然而然跟仁王坐到了右侧，听他嘀嘀咕咕点评球场上的选手。 「不愧是莫比柯大师，这速度……啧啧，真想让柳生来看看，他那引以为傲的镭射光束和这球比起来如何？」 吐槽起搭档来真的毫不遗余力啊！是因为被放了鸽子所以怀恨在心吗？ 龙马汗颜，虽然不喜欢管闲事，听在耳朵里到底嫌烦，忍不住出声提醒：「那可是职业选手。」 「嗯，我知道。」仁王还说得理直气壮，「我就是让他看看，若是要以职业选手为目标呢，当然还得好好努力。」 「哦？柳生前辈也想往职业圈发展吗？」她稍微对这话题感兴趣起来，顺口接道。 不料仁王摇头，回答得也很果断：「不，其实他以前是打高尔夫的，去年硬是被我拉过来加入网球部……喂喂，越前同学你什么眼神？我很挑剔的吗，你不觉得他很有天赋吗？」 「我觉得，」龙马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上辈子肯定是有仇。」 仁王置若罔闻，继续说：「啊对了，也不瞒着你，跟他比呢，我是更有意愿的啦。」 看出来了，你跟白兰一样，喜欢逗人玩。 龙马暗暗评价。 她有些头疼地想，怎么她遇到的人都这么皮呢？奏多哥，不二学长，龙雅……数不清了，一个比一个更爱耍人。 唉，她嘆了口气，又想，真希望哪天能看到他们撞上一起，打一场决一胜负。 若是真田离他们再近一些，此时可能会立刻不客气地出言教训仁王：想那么多有用吗？比起遥远的未来，更应该做好的是现在！收拾好你那种懒洋洋的姿态，首先别给我翘社团活动！ 可惜他隔着过道，周围又嘈杂，实在听不到仁王在这边的碎碎念，始终挺直腰板，目不转睛地看着赛场上的瞬息万变。 原本，等仁王吐槽完，龙马和他也应该认真起来好好观看比赛的，毕竟机会难得，职业高手们的较量，能学到一点是一点。结果却听到一声不和谐的嘲弄：「喂，你们听说了吗？今年关东的立海大附属中学——居然输了！」 几串杂乱的脚步声从台阶过道后面不远处的入口通道传来，听声音是一群年轻人，笑嘻嘻的，很不正经。 也许是仗着人多，他们大大咧咧的，也不怕被人听去，就站在观赛栏杆前，毫无忌惮地在他人背后大肆议论，妄然诋毁。 「哎，立海大不行了啊！他们部长呢？」 「嘿嘿，可别说，那位部长患了重病，还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打球呢？」 …… 龙马听着，脸色十分不悦，余光瞥向对面，果然真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却已经脸色全黑，拳头微微握紧。 可惜，他这回出门并没有带球拍，只是来看球赛。虽然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愿意轻易动用拳头，稳坐如山。 那帮人越说越过分，话语间充满了对病患的不尊重，她就忍不住来气。幸村前辈的治疗过程她看在眼里，就算面临绝境依然没有放弃过信念，却要被这般诅咒？——听上去，他们好像也是哪个学校的网球队，跃跃欲试地想在全国大赛上收割「失去核心」的立海大呢。 龙马心中不忿，和真田不一样，她千里迢迢赶去神奈川考核，不仅带了网球拍，还带了竹刀。 对着这种人，根本不必客气，直接招呼就行！ 她摸到了拉链口，正准备提起球包站起身，却被提前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手腕按住。 龙马扭头，对上了仁王严肃的脸，他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好像在说，没必要。 ——没必要？ 龙马不太理解地扬起了眉毛：你们立海大不是一向很骄傲，很自负的吗？忍得了这种侮辱？就算会被事后追责，只要有人能证明是对方出言不逊、挑衅在先，就很难定性为恶劣性质而禁赛。 仁王似乎听到了她的心里话，依然很冷静，用口型说：正因为如此，才没必要为这种货色挑战违规的底线。 暴力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哦。 「那青学也是侥幸啦，侥幸，听说今年还有个一年级新生呢！怎么想都是垃圾走了狗屎运吧？」 第205页 唰，真田突然站起，回头大步跨上台阶，挥出一拳。 与此同时，龙马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松开了，仁王向她点了点头。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站起，跟上了真田的脚步。 「喂！我说——」 最高个的那少年身形敏捷，下意识地扭身，躲开了来势汹汹的那一拳，正想开口嘲讽，却不料真田还有后招，突然手势，改为用手肘横击，喝的一声。 砰！ 他被打中下巴，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摇晃着撞向后边的墙壁，同伴们也发出骇然的惊呼。 听这动静就很痛！ 「哈！」另一人挑高眉毛，看向真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我们正提到的立海大的副部长、真田弦一郎嘛，哈哈哈看来也不过如此！听说你被一个一年级的小鬼打败了哟，怎么，没有了主心骨就一点用都没用了吗？」 真田冷冷地看着他们，被再三挑衅却没有再动手。龙马走上来，站到了他旁边，肩上扛着网球拍掂量了下，跃跃欲试：「打不过就只会瞎叫唤吗？」 「开什么玩笑。」被揍的傢伙摸了摸嘴边的血迹，伸手一撑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不仅个子高，还一身结实粗壮的肌肉，看上去能把她胳膊直接拧断。他冷笑一声，也和同伴并肩站在一块，「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小鬼，既然敢对我们六里丘中学口出狂言，那就来打一场吧！」 噗—— 仁王刚走上来，在真田身后便没忍住，噗嗤一笑：「欺软怕硬的事情做起来倒是毫无痕迹呢。」 「你！」同伴也变了脸色，抬起球拍，「那边的小白脸——既然如此，你也一起来吧！」 突如其来的双打？ 仁王扭头，和龙马诧异的目光对上了。 第94章 那一刻, 龙马冷汗涔涔。 糟糕, 该不会从此她光辉的双打传说就要从东京各校传遍关东地区、乃至于全国了吧？ 然而一听到要双打，仁王却是笑开了花, 不假思索捂住了龙马的嘴，欣然应下六里丘中学的挑战。 「待会中心公园的球场见。」说着，他伸手扳过她的肩膀, 带着人往外走，「去换个衣服, 副部长, 你来当裁判呗？」 经过真田时, 他仍然沉着脸，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向仁王点了点头, 给了个凛然的眼神：「悠着点。」 「了解～」 他和真田不一样，从东京返回的列车上看到龙马, 觉得去看真田笑话很有趣才跟上来的, 不仅有球拍, 运动服也带着，随时都可以上场。再说了，这种对手还用不着轮到真田出手。 哎，休息久了, 就当热个身吧。 仁王心情愉快, 龙马却不然, 被他拉到更衣室外, 犹豫了下，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他打个预防针：「我双打很菜。」 「不慌，问题不大。你们以前不也赢了吗？」仁王老神在在答道，那总是高深莫测的脸上流露出狡猾的笑意。 她想说，之前那只是地区预选赛普通参赛学校的对手，跟全国大赛级别的还是差得挺多的…… 「好了，」他一手按住龙马的肩膀，另一手卷着小辫子在手指上绕了几圈甩到脑后，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口吻，自信满满，「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 …… 啪—— 「四十比零！」 「仁王-越前，领先，比分二比零！」 …… 「过分啊！」球场边的六里丘队员目瞪口呆，「有这样的双打吗？！」 「那个一年级生也太变态了吧！」 场中两个六里丘的选手也气喘吁吁，咬牙切齿。虽然说存了点别的心思，并不指望能赢……可两个人就这样被一个新人花式吊打也太耻辱了吧！可恶，总得给他们一点教训才行。 发球的选手来到球场底线，将球高高抛起，用力挥拍击中，大声喝道：「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双打吧！」 高速发球朝着后场飞去，龙马本来多跑几步也能追上，但看出这球轨迹变化极快，想到仁王的提醒，便象徵性地晃了晃球拍将球漏掉，再回头看向身后。 前几分钟，仁王在后场悠闲地走来走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龙马只给他留一些高吊球，他又是技术型选手，绝不会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总是能将球以更诡变的方式打回去。 而现在，六里丘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逐个攻破？ 仁王微微一笑，将球打回去之后，缓缓弓身，将球拍压低，眼神一凛。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懒洋洋、不正经的气息都消失了，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卧槽！」 两个对手望着球飞回去的方向，瞬间傻眼。 「怎么变了一个人？」 没错，当龙马回头，看到自家部长的时候，也差点没憋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真的「字面意义」上地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啊！ 你就是魔术仁王快斗吗？！ 化身成为冰山少年的仁王用跟他一模一样的清冷声线开口：「嗯，不要大意地上吧。」 还有模有样地装上了！ …… 这绝对是精神攻击。 不会有错。 一会儿是单打对双打，这也就罢了，怎么会突然变成三个人的双打？——其中一个还是全国选手都认识的那个名字，手冢国光！ 第206页 六里丘中学没一会儿就被仁王幻影和手冢领域同时击溃了身心防线，抱头逃窜，哇哇大叫。真田提前堵在他们面前，像个黑面神一般，阴森森地冷笑，伸出手：「把内存卡交出来！」 「鬼啊！」 「麻麻救命！」 躲在角落里的素材班只不过是普通学生，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和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正选比起来，都差得多了，头也不回地拆了摄像机，将东西一丢，落荒而逃。 恢复成本尊形象的仁王雅治撩了撩微微湿润的刘海，一边拨弄着球拍线一边往场边走来，龙马和真田也慢慢走过来，都盯着他看，一脸「老子人都看傻了」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仁王却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拿起毛巾擦汗，然后将球拍放回到球袋中，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身后两人过于诡异的长久注视，他扭头咧嘴一笑，沖他们洋洋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对付这种耍场外招、不入流的人呢，也用不着使出全力，随便吓唬吓唬就好了，噗哩~」 龙马缓缓出声：「真田前辈，这就是你们隐藏的实力吗？」 真田：「……」 真田木然道：「不知道，没见过，别问我。」 龙马啧了一声。不过想想看，可能是仁王为了进军全国大赛勤奋练习，刚开发出的技能——不不，与其说是网球技术，这分明更像是魔术、障眼法一类的「技能」吧！ 真田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深沉：「你确定只是障眼法？」 「……」 「喂，真田副部长，对自家人就没必要吐槽了吧？」仁王似乎有点不满，在球包上拍了几下。 「非要解释的话，只能说是靠完美的技术模仿了对象选手的习惯和技能，包括绝招和球路的风格。」真田缓缓说，「通过气质的模仿让熟悉该对象的人产生即视感，精神恍惚然后在视网膜上出现幻影，也就是形成视觉上的错觉……」 还煞有介事地编了起来！ 你听听，你听听，这像是人话吗？ 真田说到这里，确实也编不下去了，微妙地停顿下来，干咳两声，与龙马大眼瞪小眼。 「呃。」她不得不说，「我觉得也不是很像。这没道理。」 「没错，」真田说着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仁王一眼，提高声音道，「分明差得太远了！就这水平，还像模仿手冢？！」 仁王被惯例的吼声震得缩了缩脖子，撇撇嘴解释：「不能这么说啊，副部长，这毕竟是六里丘的花招，既然我们都心知肚明，那随便遛一手就行了，可不能被他们看去太多嘛。」 「……」 真田无法反驳，眉头皱得更紧了。 龙马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真田说：「把内存卡里的记录调出来看看呗，如果只是障眼法，是不会欺骗得了镜头的吧。」 这倒是个办法。 真田居然思考了一下可行性，点头答应了。 「晚点我拷贝出来，给你发一份。」 仁王默默扭头，望天，摇头晃脑地嘆气。 唉，孤独的天才果然是人们不能理解的呀。 * 跟立海大的两位前辈告别后，龙马独自坐车返回东京，回想着仁王今日特地在自己面前施展的模仿秀，总觉得别有深意，摸了摸下巴，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回到家，南次郎还是没回来，大概在山里和老朋友们玩得乐不思蜀，被雪女一类的妖怪迷住了也说不定。 入江奏多他们打工的那家咖啡馆晚上分时段值班，轮流进行，今天德川和也回来得更早，晚饭也是他做的。龙马打着哈欠走进客厅，探头看到厨房里瘦瘦高高的身影忙来忙去，穿上拖鞋，放下东西后从拉门里挤了进来。 跟着樱乃学了些日子后，她深感自己厨艺水平大为增进，可以在家中的厨房拥有一席之地了。 若是入江奏多在，以他挑剔的高标准，可能会照例把他们都轰出来，但这回是面冷心热的德川和也，朝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帮我把莲藕洗一下，切成块。」 「没问题。」 「炖汤是从下午开始煮的，把莲藕放进去再煮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你要是饿了，可以提前开饭——再切得薄一点。」他沉声吩咐。 她又说：「好。」 两人闷头各干各的，在砧板上切菜，咔擦咔擦，咚咚哐哐，虽不如奏多哥哥那般熟稔流畅，听上去倒也十分和谐。 吃到一半，德川收到入江奏多的简讯，说今晚的客人太过热情，非要请他吃饭，就不回来吃了。 他好像不是喜欢勾搭女孩子的人啊？ 德川微微疑惑地放下手机，看向龙马。她正给自己用勺子舀茶碗蒸，吃得津津有味，浑不在意地说：「奏多哥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是有自己目的的吧？」 「好像也是。」德川点头表示认可。 「你们最近不是在追查扭蛋的线索吗，可能他找到目标人群了？」龙马只是随口说，但倒是符合入江奏多的行为习惯，极有可能就是如此。 德川释然：「也好。」 接着，龙马的手机也响了。她只得放下茶碗蒸，伸长了手臂拿过来。 是真田发过来的一封邮件。文字信息是：「录像在附件里，有空时请致电回复。速回。」 第207页 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写起邮件的口吻也十分书面化，读上去颇有些拗口。 龙马国文一般般，不那么讲究，迅速回了一封简讯：收到前辈，吃完饭就看。 话虽如此，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别人，她没忍住，就下载了附件，点开那一小段视频看了起来。 「不要大意地上吧。」 ——「啊啊啊球飞回去了！」 「这踏马是手冢领域啊？假的吧！？」 沉稳熟悉的声音后，便是六里丘选手们混乱的惨叫，龙马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已经拿起了筷子，却停留在半空，一动不动，嘴巴也微微张开了。 镜头里，分明也是手冢的模样！ 「怎么了？」德川和也察觉到龙马脸色变得十分古怪，放下筷子后向她询问。 龙马握紧了手机，重新拉动进度条，转过去给他看。 「这是立海大的仁王雅治，人称欺诈师。」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德川眸光微动，听完她对今天比赛的描述，若有所思：「你是说，他在比赛过程中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不仅声音、身高，连打网球的习惯都没有任何破绽？——这确实很不可思议。」 「这明显不是国中生能做到的了吧？」龙马托腮，「纲吉前辈说的真没错，日本网球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似乎认识这样的人。」德川沉吟着，突然扔出了一个炸-弹。 「诶！」 「不……」他摇摇头，纠正道，「应该说，是类似幻影的这种技能。」 第95章 算算看，距离全国大赛开幕还有不到十天。 龙马掰着手指数完, 打了个哈欠, 觉得自己还是先专心打球吧。 身边这些不科学的事情都可以先往一边放着。反正世界还在好好地运转,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 至少现在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力量而有所改变。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时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嗨, 亲爱的龙马, 还有和也，我回来了。」入江奏多拎着纸袋走进来，散发着清甜的香味。他端到桌上, 将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准备拆开。 龙马嗅了嗅：「是咖啡店带回来的点心吗？」 「嗯，为了练手，以及研制新菜单，就多做了一些。店主准许的，要试试吗？」 在她回答之前，德川无奈地开口：「我们刚吃完。」 「哦……」 龙马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吃到他们店里广受好评的点心，第二天回学校训练的时候，却有了意外收穫。 「龙马君！我给你带了那家招牌咖啡屋超受欢迎的——欸？」兴致沖沖的朋香手捧礼物一路冲到网球部的时候, 却惊讶地发现，有位大美女挡在了前方路口。 成熟女性的魅力瞬间征服了他们这帮小弟弟小妹妹，一个个闭紧嘴巴, 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记得今天是网球部的自由训练？」樱乃追上来后也看到了这一幕, 微微一震, 不太确定地挠了挠脸颊，「不过，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吧？这些天不是一直有其他学校的人来侦察情报……吗？」 「可疑，可疑。」朋香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走，我们看下情况先。」 …… 龙马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往球场外张望却没见到人影，挠了挠头，正疑惑着，突然被不二叫住。她回头，意外地看到从容镇定的不二学长露出有些困扰的样子，语气也很严肃：「帮个忙，越前。」 「……啊？」 「我姐姐来了。」他匆匆说完，飞快地熘了。 龙马在原地打了个问号，菊丸和河村也靠近过来，问：「发生什么了？不二子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像他呀，喵？」 「好像是因为他姐姐……」 「他姐姐？！」众人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门外的大姐姐就敲了敲网球场敞开的铁丝网门，一双美目波光流转：「嗨，小帅哥，可以帮我叫一下周助吗？」 周、助…… 还在对练的桃城和海堂默默地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打了个激灵。 「是、是叫我吗？」桃城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帮您找一下——请稍等！」 很快，桃城就发现这边角落聚集了一帮人，下意识地过来张望：「哟，越前，还有学长们都在啊？——不二学长呢，有看到吗？居然有大美女找他耶！」 菊丸说：「是的，我想起来了，以前也听不二子说过姐姐的事情，没想到——」 他忍不住眼神飘忽起来。 干嘲笑他：「看你没出息的样子，你不是也有兄弟姐妹吗？」 「哥哥啦，是哥哥！」菊丸嘆了口气，「我也想要有个漂亮姐姐或者妹妹啊，可惜没这个机会。」 「有也不一定好，」龙马望着不二先前消失的方向，「你们看不二学长，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众人远目：嗯…… 「说起来为什么他要回避姐姐呢？」桃城好奇地挠了挠头发，偷偷转过去朝球场门外张望，「姐姐看上去是个很亲切的人呀，长得又好看……」 他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可能，是因为姐姐她一直想要不二找个女朋友吧。」菊丸双手环胸，表情深沉，「你们也知道他那个脾气，又不擅长拒绝别人，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第208页 于是，大家都想起来了，为了个不二（和他的弟弟裕太）整一个扭蛋女友应付姐姐的希望，差点折腾出天崩地裂的事情…… 嚯！ 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回忆了。 大石黑线：「原来这一茬到现在还没过去吗？我还以为他姐姐早该放弃了呢。」 「太可怜了。」桃城抹了抹眼睛，「不如我们来帮忙吧！」 河村深感良心不安，额头上冒了点冷汗：「确定要这样吗？」 「小不点，来不来！」菊丸提高声音，喊住了正打算趁人不备偷偷从人群中熘出去的龙马。 呃。 龙马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举手：「我饿了。」 …… 休息时间。 手冢虽然已经从九州回来，但今天并不在场——他休学的这段时间有几场考试，回来以后也还有好多手续要办，这几天都没能抽出时间过来——现在管事的人还是大石，对大家宽松不少，因为是不二的家属，破例让不二由美子进了他们的社团活动室。 由美子姐姐带了一盒点心，分给大家做下午茶，依然奇怪地嘀咕：「周助去哪里呢？」 众人打着哈哈：「可能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 「也许是去採购器材啦！」 「唉，那就不管他了，你们吃吧。」不二由美子拨弄着微卷的长发，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坐在最近的干身体都有些僵硬了，端着巧克力卷的手都微微颤抖。 哈哈哈呵呵呵…… 菊丸坐在他对面挤眉弄眼，刚才谁还在嘲笑别人来着？ 大石嘆了口气：你们都是半斤八两好吗？ 看看人家越前！脸不红心不跳，不管有多少漂亮妹妹成熟姐姐在场，永远云淡风轻，无动于衷——向后辈学习一下好吗？ 龙马不知道旁边的副部长又在长吁短嘆个什么劲，正儿八经地跟不二的姐姐道过谢后：「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用纸碟装起一块酥酥的巧克力夹心卷，盛到自己面前，用叉子颳了一块，放入嘴中。 唔，果然好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在一片赞赏和感激声中，龙马找到了点熟悉的记忆：「这个口味，我好像吃过。」 「啊，是嘛，」不二由美子抿唇一笑，「这家店最近可是很有名的呢，我也是听同学介绍去的——还跟周助说过呢，你们是不是一起去过？」 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类型吧…… 众人冷汗直冒，干巴巴地笑：就算是不二，也不见得他能够接受啊！ 却听到龙马「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地：「对哦，就是那天吃到过的味道，我想起来了。」 「……」 一瞬间，室内陷入沉默。 前辈们脸上涌出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等等包含在内的复杂情绪。 你？——和不二一起？ 不会吧？！ 啊！ 干突然放下盘子，一手握拳锤了锤手心，神采飞扬，仿佛在说，我想到了。 众人扭头，用眼神询问。 趁着不二由美子起身在河村的带领下去找水壶泡茶的时候，他徐徐道来：「其实我们未必要给不二找女朋友——毕竟还要看他自己乐不乐意，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可以採取曲线救国的方式。」 海堂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前辈，可以说重点吗？」 「嗯，重点就是——」干故弄玄虚，推了推反光的眼镜，流露出胜利的微笑，「我们可以把越前推出去，告诉由美子姐姐这是他男朋友。」 扑—— 龙马一口水喷了出来，扑哧咳咳咳，呛得死去活来，却半天没听到别人的声音，等缓过气来，才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一群人神色异样，各自托腮、抚额沉思，许久，才有人冒出第一句——「这样，好吗？」 有人摇头。 「感觉没毛病。」 「就说越前是美国回来的……卧槽，完美！」 「不，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有人良知未泯。 「不不，我倒是觉得姐姐大人一定会相信的呢，毕竟她弟弟和人家去了那家店啊！」 「阿桃，你好像突然变得很懂的样子哦？」 「嘿嘿嘿，没有啦，我也只是恰好听班上的同学说过——」 「女同学吗？」 「诶，这个嘛……」 龙马摸到自己的水瓶，拧开喝了口水，抹了抹水光淋漓的嘴唇：「你们都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吗？」 前辈们心虚地目光躲闪，就是不敢看她。 「确实要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干煞有介事地，「这样吧，你去找不二，问一问他怎么想的？」 为什么还要她去啊！ 龙马怒了，一指窗外：「外面明明有那么多——不二学长的迷妹！为什么不直接找她们帮忙？」 菊丸语重心长：「这你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是他的迷妹，才不好找她们。要避嫌呀！迷妹们的心情要照顾，不二子的安全也要照顾！」 「……」 「那就找别人的迷妹？」海堂冷不防憋出一句。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一愣，然后转向门口。 在网球场边上，朋香拉着樱乃仍然在努力地张望…… 他们迅速地收回目光，一个个神情不安。 第209页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好吧……」 「良心不安啊！」 「我觉得……不可以早恋？！」 龙马忍无可忍：「我也跟她们一样大好吗？！」 她为了避免真的被丧心病狂的前辈们抓去演戏，飞快地熘了出去。反正今天是自由训练，她晚一点再回来也没问题。 龙马拎着球拍熘到了女子网球部这边，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道路，这才松了口气。 「哇，好厉害！」 一声惊呼，她扭头循声望去，看到了不二正扶着一个女生的手臂，指引她接球的方式。 诶？ 龙马状若无事地熘达过去，直到不二松了手，退到一旁，才小声问：「怎么在这里？」 「她回去了吗？」不二头也没回就问。 听声音，似乎还隐隐有些紧张。 「唔……」龙马故意拖长声音，卖了个关子，「好像没呢。由美子姐姐人很好，还请我们大家喝下午茶喔。」 「我就知道。」不二苦笑，「唉，有时候倒是希望，手冢在的话就好了。」 她想了想，深有同感。 「这不是你熘过来泡妹的理由。」龙马回过神来，义正辞严地指出。 「想多了，越前。她是我同班同学的妹妹，以前就认识，看到了顺便指导一下。」他和颜悦色地答道。 龙马「哦」了一声：「看来不二学长你真的不擅长拒绝别人呢。」 「嗯……会吗？」 「这样对所有人都保持温柔、亲近的态度，真的好吗？」她歪了歪头问，「我好像突然明白由美子姐姐一直担心你的感情问题了。」 不二反而愣住，嘴唇动了动，好像一时失语，半天才重新找回声音：「为什么，这么说呢？」 龙马心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我很有经验吗？ 「是奏多哥说的，」她果断甩锅，「他说——」 入江奏多在某天的睡前故事里说：「虽然性格温柔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能对所有人都态度一致。这样，不仅会让别人困扰纠结，也会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失去一定的判断能力呢。」 「判断什么？」龙马一边抱着卡鲁宾，把玩着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哥哥看着她。 「就像妹妹是唯一的道理一样，恋人当然也是唯一的呀。」他说着，露出了非常甜美的笑容，「龙马，你说呢？」 第96章 龙马最后总结道：「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感觉最好还是不要早恋的样子。」 「……」不二笑了, 说, 「有道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 点心早就被一清而空。正选们餮足地拍着肚子围坐在一圈, 懒洋洋地招呼：「终于回来了啊, 不二。」 「真会跑啊, 佩服。」干比了个拇指。 不二镇定自若地向他们点点头, 跟着姐姐出去了，一群人又爬起来，巴望在窗边探头：「怎么, 他突然想开了吗？」 「我觉得只是因为不二姐姐来了以后，发现身边并没有什么女孩子，所以放弃了吧。」大石给出比较中肯的猜测。 没了热闹看，八卦的少年们遗憾又失望地回来，从地上捡起球拍，四散而去：「走咯。」 身为不小心被捲入八卦中心的龙马乐见其成地耸了耸肩，扛着球拍出去，叫住在树丛后面想要悄悄熘走的身影：「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哎呀，被发现了！」朋香停下, 嗖地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龙马好好训练, 就不打扰你啦！」 「到底是什么事啊？」龙马纳闷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又去问樱乃。 樱乃远目：「她本来带了打包的蛋糕过来……没想到不二学长的姐姐也带了，所以……」 可能这就是人类对于撞衫一类事情的尴尬吧。 「一气之下，她刚才就自己一个人全部吃掉了。」樱乃讪讪地说完。 「……啊，」龙马说，「那挺好的。」 「胃口挺好的。」她补充道。 和樱乃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做。」樱乃突然想起来什么，兴致沖沖地提议，「咖啡店的奏多哥哥……诶，就是龙马你的哥哥，人很好哦，他说每周四的活动日可以一起跟店员学习简单的制作方法。我约了和朋香一起，要来吗？」 「唔——」龙马算了算时间。 下周四啊，临到开赛前反而适合休息，放松心情调整状态，一般来说，龙崎老师和部长都会给他们自由的活动时间去做赛前准备。 「应该没问题，我上午打算去看看赛场，再回来。」她调整了下球帽，听到球场里有人叫自己，便加快了语速，「到时候约个碰面的时间吧。」 樱乃点点头，挥挥手送她：「训练请继续加油！」 …… 「诶。」 和龙马对练时，菊丸突然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弄得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停下来谨慎地回顾着自己刚才打出的回旋球：「怎么了，英二前辈？」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心情复杂，」菊丸说着，挠了挠脸上的ok绷，「该说、不愧是那句名言，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吗？」 「到底是想说什么啊？」龙马捡起球，垫了垫，抛起后打向对场。 第210页 灵活的少年一个后撤步，转了个身将球回击，然后稍稍提高了声音：「当然是在说小不点你的女人缘很好呀！」 她跑着踉跄了一步，差点错过最佳的击球时间，勉强打回去，变成了一个不太完美的挑高球。 嘿！菊丸一跃而起，作了个假动作，轻轻挑回网前。 龙马一看他那动作有些特别，说是陌生，却好像又在哪里见过，往前场跑了两步就停下来，和他一起看着球在球网上滚了一下。然后撞到了球柱上，落下。 咚咚。 「啊，失败了。」菊丸放下球拍，一脸失望。 「这是哪个谁的特技吧？想要模仿那种感觉吗？」她问。 「嗯嗯，都想试试嘛！毕竟就算是双打，也要在绝招上继续创新才行啊。」他摇摇头，嘟囔着，毕竟也没剩几天了，要继续努力啊英二同学。 龙马又看向其他场地，有些人在场外做着拉伸练习，也有的在球场上疲于奔波，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后，大家都重新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中。 在全国大赛到来的那一天之前，谁不想最大程度地提升自己呢？ 「手冢现在回来了，就更不能松懈了啊。」菊丸认真地说，「小不点，让我来看看你的极限吧——放马过来！」 龙马如他所愿，给他打了一记出其不意的「风」。 菊丸果然大吃一惊，在扑过去救球无果后，忍不住锤了下地面，肃然起敬：「连这个都学会了吗！」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在龙马和真田的决赛时，确实好像有用过这样的方法来化解「侵略如火」，但那时候还是借力打力，而不是直接在高速发球中使用出来。 「了不起，我也要加油了啊。」菊丸喃喃道，抬起头时，眼神也更加灼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面，再一次被高高抛弃的黄色小球。 「再来一次！」 * 拼尽全力的后果就是，他们将一场普通的拉锯练习变成了一场严肃的训练赛。打完以后两个人都累得不行，瘫在球场边，看着旁边的人走来走去。 刚巧不巧，两人都是体力相对没那么持久的那一类——其实龙马在女生中的耐力已经是顶尖了，只不过，在这里，和比她年纪大的国中男生比起来，就显得毫无优势。 至于菊丸英二，他是个比较纯粹的技巧型选手，之前就因为体能消耗过快吃了很多苦头，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 因此，干才会建议他们进行持久赛，延长爆发，逐渐学会保存体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这样的搭档练习更有利于相互鼓励、坚持着进步。 只是没想到他们俩都暗暗存了一口气，就一下子拼过头了。 ……「啊，好累，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菊丸在龙马的头顶嚷嚷，连声音都有气无力起来，平时活泼的音色都变得黏糊糊的。龙马的球帽抵在他敞开的手臂下方，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哼了声：「还差得远呢。」 「哇，你又来！」他说完，又改口，「诶，不过好久没听到你这么说了，我觉得反而还挺有干劲的。」 「那我天天说给你听。」 「咳咳，这倒也不必。」菊丸一本正经道，「我还是希望收到的鼓励更多一些呢！」 「英二前辈。」 「嗯？」 「你出了那么多汗，为什么ok绷还是没有松呢？」 「嗯嗯，关于这个问题嘛……」菊丸说着说着，陷入沉默，又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该不会憋了很久了吧？」 龙马不置可否地：「嗯哼。」 「真爱较劲啊，小不点。」他充满感嘆地说，「可以哦，毕竟小孩子就应该拥有这种无限的探究精神呢！」 「你又来了……」 「嘿嘿。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出的汗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菊丸又说，懒洋洋地抬起手臂，摸了摸脸颊，残留在上面湿淋淋的水都是刚才洗完脸又泼上去的，为了减轻午后的燥热感，冰凉的水拍在脸和胳膊上就会很舒服。 「我本来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不过网球这种运动嘛，活动量这么大，也是没办法的事。」 「唔，这样吗？」 「准确地说，是看上去吧。」他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嘀咕，「你看我头发还是翘的，但衣服都快湿透了呢……哎，这样不行，得赶紧去洗个澡。」 说着，菊丸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铁丝网作为助力，轻巧地跳起，然后站直，然后又非常熟络地过来拉龙马：「走吧走吧，我们平时还没有一起洗过呢！」 龙马：「……」 这就是男生之间的友情吗？ 她悄悄地掉了点冷汗，想了想，不，应该是日本人的习惯吧。 龙马被菊丸大大咧咧地拖着往部活室走，面上不显紧张，心底里却打起了鼓，飞快地转起脑筋思索着要怎么合理地拒绝来自前辈的好意。 如果是太直接、冷淡地回绝，肯定会被人认为不合群。 将近半年的相处下来，他们虽然不会再对她的离群行为表现得大惊小怪，但相对地，热情反而更胜一筹——特别是菊丸，以他无限的精力和外向的性格来说，肯定是非要达到目的不罢休的类型。 菊丸的思路很简单，很直接：和后辈一起洗澡，再一起放学，顺路去吃个饭，完美！阿桃能做的事情，他肯定也可以。 第211页 顺便还可以请教一下和女孩子相处的技巧呢。他摸着下巴兴致沖沖地想道。 「英二？」 不二擦着汗回头时，微微惊讶地出声叫住：「你们这是要？」 然后，他看到了龙马飞快地转过来，释放出强烈的求救信号，一双猫眼瞪得圆圆的。 不二瞭然，微微一笑。 菊丸回头：「刚打完，怎么啦？」 他从容地提出：「带上我一起吧。」 「……喂！」 真是稀奇了。菊丸打开部活室的门时，心想，不二那略略洁癖的性子，不是总爱一个人拖到最后才进去的吗？——哦，好像龙马也是。 再就是干，以前也不情愿跟他们一起，可能是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轻易地摘下眼镜。结果就是他硬要戴着眼镜，顶着浓浓的雾气搓澡，也是毅力可嘉。 最后就是手冢了……呃，谁有那勇气去和他互相搓背呀。 他们从各自的柜子里找出换洗的衣服。 龙马已经彻底放空了，望着虚无的空气发呆，冷不防被菊丸拍了下肩膀。 他正不慌不忙地从脸上撕下胶布，一边笑嘻嘻地问：「我知道啦，肯定是因为你在美国待久了，不习惯全-裸进公共浴池或者温泉吧？——不要紧，总是要有第一次的！」 龙马：「……」 不，和一群裸男洗澡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想发生第一次！ 第97章 龙马慢吞吞地行动着，将毛巾裹住准备更换的学校制服, 准备等会儿找准机会脚底抹油开熘。 菊丸亲亲热热地抓起她的手腕, 很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就要往里边走, 还没开门, 不二终于看足了热闹, 憋着笑意开口制止道：「好了, 英二。」 「嗯？不二你在说啥？」他扭头。 连龙马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给自己解围。 「越前不是说，他容易过敏吗？」不二脸不红心不跳，瞎编的理由信口拈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既然是敏感体质，就不适合和大家一起进公共浴室吧。」 菊丸迟钝地「啊」了一声，挠挠头，眉毛跟着拧了起来。 他生物学得马马虎虎，想了半天，觉得既然是不二说的，那应该还是有道理的，信服地松开了手：「那就只能委屈你先等一等啦，小不点。」 到底还是很照顾后辈的。 菊丸笑着揉了揉龙马的脑袋, 招呼不二一块进去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龙马这才长舒一口气。 得救了。 不二学长真好用。 仔细想来, 大部分时候, 菊丸都是很习惯听从不二的建议的。也许是出于动物的生存本能吧, 和这种深藏不露的人物相处时，他会下意识选择有利于自己的行动。 这很聪明。 其他人还没回来，龙马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等得有些无聊，干脆侧过身一躺，拉起外套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小睡片刻。 没多久……或者可能过了好一阵吧，她才被人推了推肩膀，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手冢坐在旁边，无奈地看着她：「怎么又在这里睡了？」 他不知是何时返回网球部的，大概是已经忙完了学校那边的事情，仍然穿着制服，扣子整整齐齐地扣到领口最上方，网球包搁在腿边，拉链微微开了一条缝。此时，他刚摘下眼镜，用镜片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冷峻的一张脸被窗口黄昏的光打上了一层红晕。 「啊，部长。」龙马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将滑到腿间的外套拎起来放在一边，「刚才结束训练，等前辈们先洗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好像是，完全不意外的结果呢。 「大家都回去了吧，这时候才来练球吗？」她打量了一番，心里奇怪，试探着问。 手冢慢条斯理地将眼镜举起重新戴上：「嗯，有点想法。」 「唔，是这样嘛……」龙马点点头，表示认可。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拼了命地研究新技能，一个比一个更拼。关东大赛赢是赢了，但赢得太艰难，甚至有很多是运气成分，毋庸置疑，立海大的实力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要想进军全国，还得变得更强，更强。 「其实我也还有点问题。」她突然说道。 「嗯？」 龙马习惯了闷头练球，很少有人给她实质性的指点，基本上全靠她独自摸索。而大多数时候，也是靠自己的头脑和学习能力在比赛进行中寻找反击的机会和办法。 前辈们也对她放心，一般只给一些场外的训练建议，除此之外也没太多能帮得上忙的了。 这回她主动寻求帮助，手冢有些意外，向她点点头，脑海中已隐约有大致的猜测方向：「我看了你的体能训练报告，也已经跟上了，所以……是在考虑怎么对付力量型对手吗？」 说起这事，龙马就有些郁闷：「嗯。」 手冢眼中也隐隐带笑，很自然地想起关东大会的初战，显然，对冰帝的那一场，没有办法上场的根本原因令她在意很久了。 「确实，」他沉吟着回答，「在成为职业选手的道路上，这种类型的选手是不可能回避掉的。」 有再多的技巧，在纯粹的力量压制面前，要如何应对呢？ 「不过，其实也不用过于担心。」手冢说，「那天的比赛你们都看到了，无论是河村还是桦地，都没有办法坚持撑到最后。」 第212页 确实，一个普通的网球比赛中——龙马之所以用到普通这个词来形容，是她突然想起还有纲吉、白兰那样的存在——正常的击球，力量都是有限制的。 波动球本身极为罕见，训练也很苛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出来的。就算如此，短时间内在一场比赛中超过一次、两次的使用，就会对身体造成超负荷的伤害。 这可是职业选手的大忌。 龙马想通以后，就轻松不少了：「那么发球呢？」 凤长太郎的高速发球就让干和海堂两人措手不及，束手无策，就算是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也只能依赖一些特殊的心理技巧加以辅佐，而且并非每一次都行得通。 同样的，暴力式发球，就算她能追得上球速，却没有把握能够回击。 「嗯，这也是一点。」手冢说，「不过，既然只是发球，总是有办法的。」 龙马若有所思，这时看到他站起身打开储物柜的门，似乎准备拿运动服去换，又想起了什么：「其实，如果是无法回击的球，那不可以用手冢领域把它们引出界吗？只要不用接，不就好了？」 手冢脱下外套，放在长凳上，动作顿了顿，再去解衬衫的扣子——但考虑到龙马在场，他只解开了领口的两颗，取了运动队服转回身来：「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说？」龙马虚心请教。 她托着下巴，听手冢有条不紊地讲起了物理知识，又是场地的长宽度和半径，又是旋转力、离心力的，国一的课本上可还没教这么多呢。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晕头转向。 看上去简单又好用的手冢领域，原来深藏了这么复杂的理论知识吗，是我小看了。龙马抱着胸，一脸深沉。 怎么她记得她老爸也会啊？但听说他当年的理科成绩也不咋地……难以理解，难以理解啊。 手冢看出了她睁大的眼睛中透露出的迷茫。 明显是没怎么听进去，但依然努力地做出一副有在思考的样子。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如果很难理解的话，就算了。」 不不不…… 龙马揉了揉额头，说服自己打起精神。虽然说乍一听，不太算得明白那些数字，但至少普通的语句她还是能理解的。 「那个外旋转力什么的——」她慢吞吞地开口。 「嗯。」手冢很有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理论上，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咯？我没有理解错误吧？」 ——可能性。 没错，这就是在赛场上选手们那么坚持不懈、执着地甚至不顾惜身体，也要追求的东西。 如果还没有打就说着什么「不可能赢」、「打不过」的话，那结果就是永远都不可能战胜对手。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值得他们拼尽全力去争取。 似乎是感到意外，但这种情绪不会在手冢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他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是，没有错。」 龙马顿时兴致勃勃，从凳子上蹦起来，跃跃欲试地主动邀请：「那要试试吗？我可以当陪练的喔。」 手冢说：「嗯，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他说完，转身进了后面的浴室。 手冢动作很快，开门出来时却发现自己早了一点，正看见龙马蹲在长凳边，自己的背包面前，整个头埋在运动衫下面，像一团麻花一样拧着，只看到一头乱发在领口飘啊飘地耸动着。 「……」 他错愕地推了推眼镜，大概看明白了。她在换里面的小背心，因为汗湿了，材质又没外衣那么容易干，而且为了图方便，连短袖都懒得脱，直接挑战高难度动作。 手冢默默地转了回去。 「好了！」 大功告成，龙马轻松地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球场应该都没有人在了吧？」 手冢又「嗯」了一声：「走吧，抓紧时间。」 * 前一天忘我地释放着过剩的精力后，龙马早上又睡过头了。原本想着早上就继续去训练的，结果闹钟没有响——不，肯定是响了又被她自己随手按掉了。 吵醒她的是手机铃声，欢腾地在桌子上舞动。 龙马闭着眼睛伸长胳膊拿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按了：「餵？」 「睡醒了吗？」不二仿佛对她的状态了如指掌，柔和的嗓音通过微微失真的听筒传来，颇有前辈关爱的意味。 她含糊地应着，还是没睁开眼睛来，坐在床上对着窗外，被阳光刺着眼皮，揉了揉才逐渐缓过气来。 「不二学长，昨天——」 「哦，昨天啊，我们出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英二担心你太累了，就没让别人叫醒你。」他解释起来，「应该没感冒吧？」 「那倒没有。」龙马淡定回答，「我比你想像得健康很多呢。」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不二在对面笑着，「对了，跟你说件事。」 「啊？」 「其实本来没打算告诉你们的，只是突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很有意思的东西，忍不住想跟你分享一下。」 「嗯，有意思的东西，是指？」龙马疑惑。 不二不慌不忙，徐徐道来：「我昨天，去找不动峰的橘打了一场。」 「他啊。」 在干的资料里显示着是去年全国大赛四强队伍里的一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从九州转过来，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学校，拉起了一帮默默无闻的队员自己组织了一个网球队。 第213页 可敬可嘆。 想起这个信息，龙马稍微清醒多了。她大概也猜到不二去找橘桔平挑战的理由了：那可是难能一见的全国大赛级别的高手。 在大赛到来之前，谁不想见识一下他们的水平呢？意思到自己的不足，才能更有奋斗的方向和动力。 「结果怎么样，被打哭了吗？不会吧？」龙马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测，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是很强哦。」不二说，「不过，我想说的倒不是这个。」 「……啊？」 「你知道吗？越前，」她虽然看不到不二的表情，也感觉到他突然变得严肃正经，「我想让他使用出真正的实力，就稍微口头上刺激了一下。」 龙马：「不，等等，不二学长口中的『稍微』还请重新定义一下吧。」 一向温柔的不二周助都要用激将法，那得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啊！ 光是想像，都忍不住让她打起了寒噤，把身下的被子抓起来往身上盖，结果却是不小心错抓住了卡鲁宾的尾巴，把同样睡眼惺忪的它给吓了一跳，喵地炸开毛，一熘烟跳下床跑外面去了。 「然后，你猜呢？」不二自顾自说下去，「那个人，橘，在我面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 不二学长居然都睁开眼睛了？ 龙马嗅到了不对劲，隐隐感觉到了熟悉的节奏，脑海中出现仁王与手冢交错的脸，也紧张起来：「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不二说：「脸虽然没变啦，但是，确实很不一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像是突然变成超级赛亚人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龙马：「……」 懂了，他的头发凭空变成了金色！还全身发出了金光，对吧！ 第98章 龙马有点弄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了不当出头鸟，她低头喝了口酸酸甜甜的混合莓果汁, 再看向另外两人。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经过一上午的魔鬼训练, 解散时, 不二说要她陪自己来放松一下，顺便「商量点事情」。 大概是他那天被突变的超级赛亚人吓到了吧，龙马体贴地想着, 答应了。 结果，就被带来了这家被女孩子们奉为「圣地」的咖啡厅。一回生二回熟，这也就罢了，怎么对面还坐着一个猴子山大王？？ 不二微笑着打招呼：「来，坐吧。大家都很熟悉了，别客气。」 龙马：「……」 不愧是不二学长！ 迹部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还想客气什么？」 迹部提前到场，选了个靠窗的地方，视野极为开阔, 别的桌子也离得远, 无论是休闲还是聊天，都是店内最佳的地理位置。三个人围坐在精緻的西式白漆圆桌旁, 各自对着一份菜单研究, 企图缓解尴尬。 原本这个时间，过了午饭的高峰期, 又离中学生放学后的下午茶时间还早, 店内并没有多少人。可龙马觉得有身边这两位优质的少年在, 硬是为了咖啡店生生吸引来一波顾客。 只是迫于他们与出众的外表同样强大的气场压迫, 不敢随意靠近搭讪罢了。 也许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咖啡店还给他们额外送了三杯店内特制的饮料。 龙马和迹部都不怎么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不二却很是委婉地谢绝了，把此时负责值班的唯二两个女大学生迷得两眼冒红心。 ——因为这混合莓果确实酸得很。 除此之外就是店内固定的免费柠檬水了。 不二还是碰都没碰。 迹部以为他是矜持，不好意思接受陌生人的馈赠。他自己则不然，没等他们两人来就已经点了一份果盘，优哉游哉地吃着，此时还剩下一半，便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极力推荐：「来，吃柠檬。」 不二：「……」 龙马插了一块，然后挤在自己的果汁里：「多谢，这个看上去很新鲜。」 「那当然，你以为本大爷会把不要的留给别人？」迹部微微得瑟，他的眼光还用得着怀疑吗？ 不二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将菜单放下来：「你们看这份『豪华下午茶』套餐怎么样？」 「我不爱吃芝士。」龙马说。 迹部看了一眼，颔首表示：「我可以。」 「那就这个吧，再来一份海鲜蘑菇浓汤，还要别的吗？」 然后另外两人又添了些点心和冰激凌，店员一一记下来，将菜单收了回去。 又没事做了。三个人互相望望，欲言又止，游移不定，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最后，龙马和迹部都看向了不二。 毕竟，他是这场小型茶会的发起人。 为什么会把他们这三个人召集到这里，龙马心里还在犯嘀咕呢。看迹部的表情，似乎也还没弄明白来龙去脉，满脸狐疑地打量着。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迹部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叩了叩桌面。 虽然周围人多声杂，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但既然不二选择了这样一家悠闲的咖啡店，肯定就不担心会被外界环境影响。 不二点点头，神态还算轻松：「嗯，在场的都是知情人，也有过共患难的经历，我想应该比较容易理解……一些，看上去不太正常的事情，就把你们叫过来了。」 迹部说：「哦，我还以为你想帮我们庆祝冰帝入选全国大赛呢。」 第214页 不二笑眯眯：「这个嘛，当然也是要恭喜的，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不好意思直说，怕戳你伤口呀。」 龙马点点头：「是这样。」 其实不二早就和她商量好了，刚才进来之前背着他点了一份小蛋糕，等会看看这位大少爷的脸色，再决定要不要送给他当做惊喜。 「呵呵，」迹部淡定，优雅地挑起吸管，喝了口饮料，「你以为这会动摇到我？」 一向自尊心极强的他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表现出了意外的平静心态，让人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那就好。」不二继续微笑，「那我们继续回到正题。」 说到不正常，他们都很有发言欲望。 「伊莉莎白号的导航失灵，到现在都没排查出来是什么故障。」迹部微微皱眉，比起不满，更多的是深思，「我不觉得是他们技术问题。」 「那群神秘的黑手党，」不二托腮，「还有他们的超能力。」 「十年后火箭筒。」迹部补充。 不二继续添加细节：「超级赛亚人变身。」 「还有哥哥扭蛋……」龙马举手，插了一嘴。 两位前辈都有些意外，可能觉得和其他事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但还是姑且接受了。 「现在看来，这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联繫到一起。」迹部总结。 不，赛亚人变身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不二笑着说：「开个玩笑，不要让气氛太沉重嘛。」 龙马：「……我们还是来说说幻术吧。」 「幻术？」迹部重复了一遍，挑起眉毛，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什么幻术？」 「就是通过一些技巧让人的眼睛产生幻象吧，其实也可以称之为错觉。」不二解释，「比如，魔术表演中就经常用到『视线误导』的原理，广义上，这也属于幻术的一部分。」 「嗯，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龙马点点头，「但现在我说的幻术，前辈们应该也见过——在我们接近黑手党的幕后乐园的时候。」 嗯？ 迹部微微一怔，脑筋一转很快反应过来：「是说岛内岛外的天气完全不一样吗？」 这也是幻术？ 龙马回忆着入江奏多的话，耸了耸肩：「简单来说那种诡异的天气变化，就是幻觉造成的。」 「但是，看上去也太真实了吧……」不二沉吟着，「无论是植物叶片上的触感，还是空气中的湿度，我们实际上感受到的，和眼睛所看到的，并没有不一致。莫非——」 他轻轻地「啊」了一声。 迹部也因此产生了同样惊人的猜想，表情微微僵硬。 龙马说；「我哥哥说，强大的幻术，就跟真的一样，是能对现实产生作用的。」 …… 良久的沉默。 店内外活跃的气氛似乎离他们都遥远起来，迹部率先开口：「不二，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找过来了。」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 不二也向他微微一笑，却不是平常的揶揄意味。 「我们经历过这些，所以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冷静地叙述着，「若是随意和别人提起，只怕会被当做神经出问题了吧。」 这也是幻术最可怕的地方，龙马深以为然。 连不二这样一向无所谓他人眼光的人都如此顾忌再三，意味着这些事情已经逐渐渗入、影响到他们原本的生活之中了。因此，更要格外地谨慎、小心。 餐点还没上来，可能是因为顾客太多了，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原本这个时间点值班的只有两三个，人手远远不足，正焦头烂额地打电话给店长求助，请求支援。 还好他们现在没时间理会下午茶的拖延，迹部和不二两人就岛上的经历快速而又仔细地「复盘」了一遍，更有了不少新发现。 原先不太确定的事情，交流了一番，也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了。 「越前龙雅也是那种『火炎』的能力使用者。」不二说。 他和龙马都亲眼看到他通过幻术对敌人发动了「精神攻击」。没错，只有精神攻击才会在短时间、远距离地对一群人产生那样威震的效果。 而近在咫尺的两位受困者都毫无发无损，显然那不是无差别攻击，是可以精准控制、有针对性释放的——也足以见得这份力量之强大。 「然后，他对你用了一点小小的催眠技巧。」不二看向龙马，「所以你睡着了，还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这应该是曾经什么时候，有人把你的部分记忆『封印』起来，直到那天，才有了松动。」 龙马想到了什么，微微心惊：「那个人是龙雅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迹部淡淡道，「别紧张，如果是越前龙雅，至少他是为了保护你。」 不二也表示认可：「他的身份很特殊，我看了这么久也没弄明白。伊宁先生虽然是首领，却对他不怎么管束，也没有震慑力，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僱佣关系——而那位斯库瓦罗先生，好像也很在意他的样子。」 「所以，他是为了保护我和爸妈……才不跟着回来的吗？」龙马嘆了口气，那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非要说着什么追求自由，只不过是装出来的吧。 「应该就是这样了。」迹部轻抚着眼角的泪痣，意味深长，「和你们接触越少，你们就越不容易被那些事情牵连。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很管用。」 第215页 龙马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从她在洛杉矶第一次遭遇绑架时，这种隐秘的联繫就已经无法切断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 还是命中注定呢？ 也因为她的记忆里失去了「哥哥」的存在，她才会萌生了那样的想法。才会在那个偶然的一天，接过了马路上递来的传单，走进了那家奇妙的玩具城。 从获得哥哥扭蛋开始，从认识了白兰开始，到现在已经纠缠不清了。 「所以，我今天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呢，也是有原因的。」不二的语气突然又轻快起来，狡黠地沖迹部一笑。 「想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嗯，什么？」 咔哒一声，一个托盘在他们的桌前落下。 伴随着同样温文尔雅，又甜腻的语气：「三位，这是你们点的豪华下午茶套餐，请慢慢享用。」 这声音？ 迹部愣了下，抬头望去。 暖橘色头发的少年眉眼弯弯地望着他们，穿着有限的t恤，只在身前绑了一个店内的招牌围裙。 他又接着道：「感谢你们对龙马的照顾，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第99章 卧槽，你谁啊？！ 他们都从迹部的脸上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龙马咔吱咔吱地咬冰块, 不说话, 入江奏多则是放下托盘后站直了身, 脸上的笑容逐渐扩散，礼貌地介绍自己：「我叫入江奏多，是龙马的哥哥。」 迹部：「……」 他默默地扭头看了看龙马, 再看看眼前的「哥哥」……最后再看向龙马：「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龙马目光闪烁着，低下头，改为用吸管戳冰块：「迹部前辈以前没听说过扭蛋哥哥吗？——啊，坐游轮之前，我好像也说过。」 「……」 迹部心说，谁知道你说的哥哥是扭蛋哥哥啊！他还以为是后面阴差阳错遇到的越前龙雅呢。 「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入江奏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 不二这时候从旁边拉了一张空椅子, 加入到他们中间：「奏多哥, 请。」 迹部侧目, 表情难以形容：「你又为什么叫得这么欢快啊？」 不二开始吃布丁, 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挑了一个绿色的, 又把剩下三个从餐架上取下来, 红色的给入江, 紫色的给龙马，最后一个是蓝色的, 放到了迹部面前。 迹部忍了忍, 不好发作, 只得转回头去，勉强向入江点点头：「前辈有何请教？」 「本来有幸收到了迹部君的邀请，可没想到，临时出了点事，没能赴约。」入江不疾不徐道，「真的很遗憾。所以拜託不二君找了这次机会。」 「等等，你们商量好的？」龙马惊讶，替迹部问出了同样的心声。 不二笑而不语，摇头。 入江柔声回答：「当然不是，只是我猜到了。」 「……」 猜？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啊？龙马眨了眨眼睛，苦苦思索。 迹部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出于和他洞察力一样敏锐的直觉，外表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人，总是有一种可怕的气质。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对方一定是他会感到很棘手的类型。 甚至比不二还棘手。 他很快定神，回答道：「也没什么，这次游轮之行出了点……意外。错过反而是好事，不用遭罪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入江奏多沉吟，「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替龙马感谢你的慷慨呢。希望下次有机会……打一场？」 「网球？」迹部微微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和普遍的运动员比起来，瘦瘦弱弱的，个子不高，又有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若不是从龙马和不二口中知道是高中生的年纪，他恐怕没那么快能看出来。 「嗯，就当是切磋一下？不介意的话，」入江温柔的笑容实在让人没办法说出「介意」或是拒绝的话，「听说这一届大赛的国中生都很强，我也很有兴趣呢。」 「乐意奉陪。」迹部眯起眼睛，眸光微动，「本大爷什么时候都有空。」 「那就——等我下班后？」 「没问题。」迹部满口答应下来。 他们迅速地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满意地完成了初次的短暂对话，终于将注意力转向托盘上被冷落许久的「豪华下午茶」。 确实很豪华，足足有五层的架子，每一层都摆了不同的茶点，倒数第二层原本放着布丁，已经被不二端出来了。 身为这家店的服务生，入江熟练地将托盘从下方抽出来，又拿起刀叉将底层的两块餐包均分成四份。面□□被烤得微微金黄，酥酥的，十分脆，闻起来很是诱人。 再用餐刀往切面涂上巧克力奶酪…… 龙马一边看，一边舀了一口布丁，不是预料之中的葡萄味，而是紫薯：「咦？」 「是紫薯布丁哦，最近很热门的一款。」入江奏多微微一笑，放下刀叉将面包分给他们的时候介绍道。 「绿色的难道也不是抹茶吗？」她突然心生怀疑，看向不二捧在手心里的布丁碗。 「嗯，是芥末味的。」不二快乐地答道。 「……」 果然是吗？！ 至于入江面前的那一份，自然也不是常见的草莓制品——他用还没碰过的勺子挖了一块给了龙马，她尝了尝，用舌头分辨出来了：「玫瑰味的？」 第216页 「嗯，女孩子们很喜欢这个。」他托腮，「最近的玫瑰露也卖得很好呢，周四的互动课程，我想让大家一起来学着做一下，你觉得如何？」 龙马想像了一下自己手上沾满红玫瑰花瓣的场面，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唔，随便吧。」 最后，自然而然，好奇的目光就落到了迹部身上。 他也显示出十足的谨慎心理，面无表情地将勺子送到唇边，含住：「噗——」 「是什么？」不二相当感兴趣地问。 「咳咳。」迹部用手掩住，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一瞬间扭曲的表情快速恢复正常，说：「你可以试试。」 看他这样子，那肯定也不是什么蓝莓布丁了。 不二早就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大大方方地接管了迹部的布丁，尝了一口，脸色十分平静，咽下去后，又用勺子挖了一块。 这是青学正选都深有体会的经验：当你看到不二很正常地吃着一样看上去可能也很正常的食物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提出自己也想试试。如果他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那就赶快跑！ 龙马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距离，问：「所以到底是什么？」 「唔，说不上来……是一种很奇妙的味道。」不二思索了下，不太确定地回答。 这一回，他好像说地都是真的，因为迹部长舒了一口气，冷淡地表示：「像是下雨天汽车开过溅起的泥水的味道。」 「不不，应该是快下雨之前，空气中瀰漫着潮湿的味道。」不二的描述则更为浪漫文艺一些。 入江也笑了：「应该是暴雨倾盆，将一切洗涤干净、心灵变得纯澈的那种感觉吧？」 龙马认真地提问：「你们这是什么小说阅读分享会吗？」 …… 最后，三个都很顽固的人勉强达成了共识，确定说，这是雨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入江奏多在自家店里研制调配的口味，怎么还会弄不清楚呢？故弄玄虚，糊弄消费者的吧。 龙马一边啃着酥脆的面包-皮，一边难以认同地摇头嘆息：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 「结果我们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二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喝下午茶，在比赛前好好放松，调整状态呀～」 而迹部看着被入江奏多端上来的蛋糕，上面用果酱歪歪扭扭地涂着祝贺冰帝之类的字样，不知该哭该笑。 「现在还有人能吃得下蛋糕吗？」他忍不住质问道，「到底是谁想的主意？」 「蛋糕一般只是个仪式……」不二慢悠悠地说。 「不过浪费食物也是不好的。」龙马补充。 「所以，既然大家都已经吃不下了，那不如迹部君带回去给你们的队员尝尝？」不二说着，往外边张望了下，「唔，好像今天没看到桦地君呢，有点意外。」 「他上次被其他人起闹着牛扒吃多了，我让他今天去看牙医。」迹部没好气地答道。 「到底吃了多少？」不二也诧异。 「不知道，大概几十盘吧。」迹部的语气很随意。 「……」 龙马被震撼到了，顿时心生敬意。桦地崇弘，真是个神奇的男人。 然后，她诚恳地问：「你们这是参加什么大胃王的比赛吗？」 迹部挑眉：「你有意见？」 「不，我只是想说，下次有这种活动，请务必叫上我们的阿桃学长——他一定能帮你们赢得最后的优惠。」 「……桃城？」迹部回忆了下游轮上的自助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嘴角微微抽搐起来，很坚定地摇头。 「这倒也不必。」 …… 入江奏多已经重新理好了围裙，端着托盘回到了后台。旁边的人看他心情愉悦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了吗，奏多君好像很开心哦？」 「有时候忍不住想，年轻真好呀。」他和颜悦色地向同事点点头。 「哎呀，奏多君说什么呢，明明你也还很小呀？」大学生姐姐捂着嘴，和同伴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都是少年人故作深沉罢了。 入江却只是笑笑，没有强行解释：「就是突然有感而发，随便说说。」 * 从咖啡店里出来，迹部就主动邀请入江去附近的街头网球场。 不二和龙马互相看了一眼，自然也紧追其后，悄悄耳语：「我记得那是个双打球场吧？」 「唔，原本是这样的。」龙马挠了挠脸颊回忆，微微勾起唇角，「但我们去过几次以后，那些人似乎已经放弃这个执着了。」 「……哎呀。」不二嘆道。 虽说如此，他们还是做好了协助的准备。不过出乎意料，在入江奏多上前去沟通后，一群街头网球的爱好者都相当迅速地被说服了，给他们让出了场地。 有人认出了冰帝网球部的迹部，也有人好奇入江身上那股奇异的气质，很快他们都在边上聚集起来，还很来劲地摆出了记分牌。 入江奏多在咖啡店的后台换上了寻常的运动服，短袖短裤，看上去更是纤细，和不二像是一个类型的选手。 但迹部有预感，特别是从不二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些暗示：这个人很强，很强很强。 因为是高中生？还是扭蛋的特殊之处？ 正琢磨着，入江已经走到了发球线上，向他抬起手示意。 第217页 「一局，还是一整盘？」 「我都可以。」迹部答道。 「嗯，很有气势呢。」入江奏多握住了网球，在准备开始之前，目光从观战的二人身上轻轻掠过。 「唔，不二学长。」龙马往旁边挪了挪，戳了戳前辈的手臂外侧。 不二目不斜视，一心二用地看着入江的发球：「你要问我上次和他打的结果吗？」 「不，老实说，结果什么的，我已经不好奇了。」龙马坦诚道，「我就没从他手里拿过一局。」 若是有，那他一定是打了半天以后假装体力不支，故意让的。 还装得有模有样，差点就让人信了！ 被发现以后还是一副无辜的面孔，连想生气都不好发泄。 「果然吗？」不二失笑，「看来大家都没好到哪里去呢。」 「所以你因此感到安慰了吗？」龙马吐槽，「今天也这么积极地推动他们两个人见面，该不会是想看迹部前辈的热闹吧？」 「那倒也不是。」不二说，「在越前你的心里，我真的很没品啊。」 哈……说对了。 她若无其事地看回球场，吹口哨。 「其实是那么点『逗乐』的想法，」不二一点都没生气，心平气和道，「但更多的，也还是想看看不同类型的选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欸。」 「其实我们几个都比较相似吧，从定位来说。」不二不紧不慢地解释，「都是全能型，没有特别难缠的对手——就算是对手是绝对的力量型，也不是完全不能打。但打球的风格却很不一样，特别是迹部，他是很标准的进攻型选手。」 「唔，奏多哥总是深藏不漏，和不二前辈你的习惯倒是有些相似。」龙马确实有这种感觉，「你们都喜欢观察对手，以滴水不漏的防守作为进攻，不知不觉间把握住节奏。」 当然，并不是说迹部就不善于观察了，恰好相反，他的洞察力和反应能力都非常优秀，但因此，也造就了他的打法，註定是绝对强势的。 所以当他为了胜利，在和手冢的单打一号比赛中採取了拉锯战的做法时，才会让大家那么惊讶…… 「这也侧面说明，为了赢，迹部他并不会在乎那么多。」不二评价道，「是个很可敬的对手。一想到这样的人又会在全国大赛中遇到，还是挺期待的呢。」 「还要看抽籤呢。」龙马撇撇嘴说。 「不，我想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输给别人了。」他淡淡说。 「这个别人不包括『我们』。」她坚定。 不二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好了，专心一点，看看他打算怎么应对吧？」 入江奏多果然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只是游刃有余地回击着迹部的攻势，甚至还主动给他机会打出了破灭的轮舞曲。 望着自己的球拍，他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迹部望着对面的背影，却丝毫没办法放松下来，仍然感觉有无形的压力架在肩膀上，缓缓吐了口气。 他忍不住想，越前家的那个丫头，难道每天都是在和这样的怪物进行比赛吗？ 真是…… 相当拼命啊。 「唔哦哦！不愧是冰帝的部长！」路人们喝彩，大多倾斜向了迹部这一边。 「这下就赢定了吧？」 「那个小白脸看着完全不是对手呀，一定很苦恼吧？」 「说起来，他是谁啊？哪个网球部的吗？」 「我也不知道，没见过呀……」 「应该不是什么出名的队伍里的人吧？」 来了，奏多哥哥已经用他精湛的演技欺骗了在场的大多数观众。若是迹部也跟他们一样洋洋得意起来，那可就要被瞬间击溃了。 龙马轻轻嘆了口气：但愿迹部前辈能撑住吧，加油，奥利给！ 第100章 隐藏实力然后一举翻盘这种情节, 观众总是很喜欢。 更何况，这赛场上更多的时候是一波三折的逆转, 你追我赶, 惊心动魄。他们就算看不懂细节，也过足了瘾。 为了戏剧性吗？ ……演得可真够假的。 迹部想, 看着入江奏多那一副困扰的表情, 微微恶寒。 「够了吧？你也看够热闹了，使出全力结束吧。」他擦了擦握把胶带上的汗, 长长舒了口气。 「嗯？」入江假装听不懂, 歪头看着她, 「迹部君不是还没尽力吗？」 这样的对手真的很难缠。 迹部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手冢, 他们也知道双方的实力在哪里，剩下拼的就是意志力，可面前的入江奏多……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无论怎么去试探, 都永远摸不着边的感觉, 难免让人挫败。 然而, 面对入江奏多不动声色地引诱，迹部只是勾起唇角一笑：「这么容易就让你们看穿, 不就不好玩了么？」 全国大赛在即, 就算是训练赛, 点到为止就够了。 入江奏多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点点头愉快地说：「也是, 希望下一次能看到更强的迹部君。」 迹部扬起了眉毛：「嗯？前辈不来看看全国大赛么？」 「有空的话，一定会去的。」入江微笑着，收起球拍往场边走来。 这就结束了？ 路人们还有些意犹未尽，唏嘘着散去。龙马若有所思地望着球场上那两个身影，随时被强行掐断，但刚刚才那一记发球还是令她有点在意。 第218页 不二平静道：「你看到了吧，他刚才那个姿势……」 「唔，好可怕的眼神。」她含糊地应着。 「和你打败真田用的那一招，cool抽击球——很像。」 龙马抬了抬帽沿，难怪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猴子山大王，比关东大赛的时候还要强了。」 「不愧是奏多哥，还是那么游刃有余？」不二嘆了口气，「他的极限又在哪里呢？」 两人互相望望，龙马率先扭开头：「就是比我们大了三岁而已，切。」 「不，对你来说是五岁。」不二煞有其事地纠正。 「……」 迹部走到不二身边时，正看着龙马被她的扭蛋哥哥拉着手腕带走了：「喂，你看得倒是很悠闲嘛。怎么，今天闹这一出，是想提前侦察敌情吗？」 刚打完一场，出了不少汗，他的声音倒还是挺有气势。 不二看了他一眼，笑笑：「我以为你在这种时候更希望和高手对决一下呢。」 「嗯，确实正合本大爷的心意。」迹部慢吞吞地说，望着消失在台阶下方的背影，「只是想了想，这么个小丫头天天在和这种怪物对打……」 「这样的怪物，可不止一个哦。」不二轻描淡写道，率先迈开脚步，「走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真是干脆。 迹部抽了抽嘴角，又听到他含着笑意，朗声问：「需要叫桦地君来接你吗？」 「……不必了。」 迹部哼哼两声，把球拍塞进球袋里，大步跨出。 「慢着，你先跟我清楚——那小鬼到底有几个哥哥？！」 * 在得知冰帝破格拿到推荐名额，入选参赛以后，青学的诸位更是从不二口中得知了迹部和入江那场比赛的情形，也愈发感到了压力。 全国大赛倒计时，还有五天。 前一晚的时候，德川让龙马用三颗球和他进行对练，直到今天手腕还是酸的。她从楼上下来，揉着手臂，一边缓解着肌肉的麻痹感，一边坐到餐桌边，发现今天的早餐是烤鱼。 香气很快传了出去，卡鲁宾机灵地从门缝里钻出来，迈着轻巧的小碎步来到龙马腿边，喵喵咪咪地伸爪子挠。 「不用抢，你的这份在这里哟。」入江奏多笑着端过来一个小碟子，弯腰蹲下来放在桌角边，顺势摸了摸卡鲁宾毛茸茸的耳朵。 「它最近是不是越来越胖了？」龙马一边吃鱼，一边含糊地问。 「是吗？还好吧。」入江说着，把卡鲁宾抱了起来掂量着，「唔，是挺重的。」 卡鲁宾刚咬了一嘴，不满地用爪子拍他的手臂。入江笑了笑松开手，看它跳回去，迫不及待地把头埋进碟子里。 「没办法啊，市场或是超市买来的鱼都是差不多大小，对卡鲁宾来说还是有点多了呢。」他苦恼地思索着，「要分成两半吗？放冰箱的话，倒是能再多存放一点时间，不过味道可能就……」 德川这时候从屋外晨锻回来，肩上搭着毛巾，带着一身躁动的热气走进来，被屋内的冷气吹了一脸，抓起毛巾擦掉脸上的汗。 「今天有什么计划？」他问。 龙马回答：「应该还是那样吧。」 「嗯。」德川点点头，说，「不如去钓鱼？」 「……咦？」 入江奏多对这个提议十分欣赏，从后院的工具间找出了南次郎压箱底的钓鱼竿和其他用具。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应该很有经验了啊？」 龙马想起被手冢约出去的那一次，不大情愿地点点头，接过鱼竿：「可我也没觉得学到什么钓鱼的技术啊。」 就只是坐在两位部长中间发呆罢了。手冢部长的经验确实丰富，他钓上来的战利品足以让她和大石两人目瞪口呆，吹一天的彩虹屁。 ……不过大石的烧烤技术也很棒。 说到底，她好像什么也不会来着。 龙马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故作镇定地咳了咳：「你们会钓鱼吗？」 「嗯……没钓过，试试看呀。」入江奏多兴致勃勃地说着，「对吧，和也？」 德川和也的脸上自然还是看不出兴奋或是别的什么表情。不过既然他没反对，还主动提议，那多半是有兴趣的了。 他颔首，道：「钓鱼是一向很考验人的运动。」 不，龙马心想，她真的没看出来到底哪里运动了。 「脑力运动？」入江歪头。 德川不置可否：「就算坐着一动不动，也会有收穫的。」 「你确定不是看着游来游去的鱼眼睁睁地逃跑吗？」他吐槽。 「那个，既然我们都不会，」龙马吞吞吐吐地说，清了清嗓子，「不如叫上经验人士？」 入江奏多欣然答应：「也好，不然中午我们就要饿肚子啦。」 德川也表示贊同：「就这样吧。」 龙马悄悄松了口气，转过去迅速拨打电话发出求助。 …… 手冢国光，作为一个钓鱼爱好者，非常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教学者的工作。在他的带领下，四个人从前到后依次穿过山间的小路，往树林里走。 听着蝉鸣与鸟雀的叫声，入江奏多的兴致更高了，走在龙马身后，雀跃地说个不停：「说起来，我们这应该算得上是第一次踏青吧，和也？」 第219页 德川和也负责殿后，在交错的脚步声中勉强才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就「嗯」这样一个简单的音节。 龙马抬起头望着部长岿然的背影，嘆了口气，心说幸好有奏多哥在，不然要是她被夹在这前后两座冰山之间，大概会先被冻僵。 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的。 还好，手冢也不是完全一言不发，走到半路上，跟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是东京附近的群山，风景俏丽，水源很好，环境又十分安静，所以是非常适合的钓鱼圣地。 「一般这时候，山里的游客不多吗？」入江好奇地问。 「嗯，如果只是看风景，会从另一边的景区入口走。」手冢答道，「山里的路只有附近的村民才会来，人很少。」 入江扑哧笑出声：「就是退休后的老人家有心情才会来的地方吧。」 手冢和德川都不表态。 龙马被他冷到了，打了个寒噤。入江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说啦，山里会有点凉，叫你多穿一件吧？」 「我带了。」她辩解道，上次不小心跌落溪水的经历就是很好的教训，她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呢，「只是放在包里，懒得拿出来。」 手冢也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看龙马：「快到了。」 要钓鱼，就要找一处开阔僻静的石滩，水流不能太湍急，水面越宽，越缓和，聚集的鱼群越多。 当然，悬在开阔的空地，也要找到合适的树荫，不然在太阳下暴晒几个小时，对身体也没有多少好处。 手冢来的次数多，知道该选在什么地方，领着他们直奔目的地。很快，龙马就听到了不远处的潺潺水声，伴随着林间穿过的徐徐微风，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绕过山腰处的树林，河滩出现在眼前，但令他们以外的是，还有其他人影蹲在河边，与山林不一样色调的衣角微微晃动着。 「圣地被抢先了吗？」入江轻微地嘆息。 「无妨。」德川说，「钓鱼而已。你若是本来就钓不上，也不会被别人抢走。」 龙马深以为然：「唔，是这个道理。」 走近了，才发现先一步来的人还有些熟悉。 顶着一头飘扬的海带发的少年猛然回头，哇地瞪大了眼睛：「手冢！——诶诶，你也在？！」 然后他被幸村拍了拍脑袋：「嘘，都跟你说了别大声嚷嚷。」 「对不起啦，部长……」他捂着头吐了吐舌头，赶紧压低声音，「我只是很惊讶，没控制住嘛。」 「日安。」龙马抬起手挥了挥。 手冢则向切原身边坐在石头上的幸村点头示意：「很巧。」 「是啊，没想到心血来潮来钓鱼，也会碰上熟人。」幸村笑眯眯地弯起唇角，看了看龙马，对跟在手冢身边的她并不感到意外，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后两人。 「小丫头，这两位是？」 几人都对他轻而易举叫出了「小丫头」这样的称呼微微惊讶，龙马只得压了压帽檐掩饰自己的表情：「是我家哥哥。」 一番相互介绍后，双方怀着好奇和探究的心理在河滩边摆开了钓鱼台。 手冢和幸村看上去都经验丰富，熟练地架设鱼竿，布置鱼饵，入江和德川两人虽然生疏，但学习能力很强，上手也很快。 至于剩下来两位…… 龙马望天，她觉得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显然，切原也是这个心理，他这个性子的人多半不会对钓鱼产生浓厚的兴趣，不用说，肯定是迫于幸村的施压。 两人惺惺相惜地互相看了一眼，凑到了一块，决定共用一根鱼竿，免得浪费道具和鱼饵。 切原小声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无法想像要怎么和幸村部长共度着一天的时光……想想都可怕啊，呜呜。」 说着，他搓了搓手臂，感慨地连连摇头。 龙马点点头：「我懂你。」 「对吧，这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啊！」切原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个对他们来说很高大上的名词，敲了敲手心，一不留神又放开了音量，赶紧捂住嘴。 还好，幸村这回并没有注意到，正在和德川他们小声说着各种鱼饵的适用对象。 「为什么是相对论？」龙马不解。 「啊，就是那个嘛……」切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是听前辈们说的，坐在火炉边，和有漂亮姑娘一起坐在火炉边的时候，那种差距……」 漂亮姑娘：「……」 第101章 「像这样, 要保持泥鳅的活性，会更容易吸引鱼类上钩——」 说到这里, 幸村的声音顿了顿, 温和地轻唤了一声：「赤也。」 「啊！」 切原立刻受到惊吓般地浑身一抖，从地上蹦了起来：「是, 部长？」 「不要在那里大言不惭了。」幸村头也不回地说, 「过来把这个碗里的虾和泥鳅分开好吗？」 「对不起！——我这就来！」 「注意一点，不要太粗鲁, 弄死了会很麻烦的。」他叮嘱道。 龙马也站了起来, 拍拍屁股沾到的灰, 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做，熘达过来：「我也来帮忙吧。」 切原蹲在装满了各种食饵的碗旁边, 挽起袖子来正欲伸手，目光一凝，对着那些蠕动的小动物陷入沉思：「这……它们会咬人吗？」 第220页 「用这个吧。」幸村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小网兜，给了龙马。 「谢谢。」 「就一个吗？」切原抬起头, 眼巴巴地望着部长。 「嗯……我只准备了一个。」幸村遗憾道, 看向手冢。 手冢默不作声, 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一对塑胶手套，接着又将自己准备的诱饵盒子递过来。 龙马接过来, 打开盖子一看：「咦, 这是？」 「海藻, 这个对你们新手来说应该简单一些。」他简短地解释道。 上次人不多, 手冢是直接帮她和大石将活体鱼饵套上鱼钩的。这也有一定技巧, 万一松了，还没咬够鱼就直接吃掉饵游走了。反之，如果诱饵死得太快，就会对鱼群会失去吸引力。 听他这么一说，龙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看向切原。 他还有点不信邪地戴上手套，抓起一截蚯蚓，对准了鱼钩，结果那蚯蚓在手上扭了半天也没能搞定，反而把他的脸惹得一片惨绿。 「越前同学救我！」 龙马还记着先前那「调戏」的仇呢——她自己定义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找你的漂亮妹妹去吧。」 散伙！ 她抱着装海藻的碗回到了他们的鱼竿边，找了一块距离合适的石头坐下，决定自食其力，先将鱼线收到手边，取下鱼钩。 幸村把切原分派去做苦力后，自己反而清闲下来，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坐在对面的石头上，看她捣鼓鱼钩。 「听说前辈的手术很成功，恭喜。」龙马突然想起那天六里丘中学的人编排的话，抬起头看了看他。 她还是第一次看幸村脱掉病服，脸色也比那时要好很多，不那么苍白了，笑意也更加鲜活，显得很有精神。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今天穿了件灰粉色的格子衬衫，龙马的目光在他胸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挪开。 她略略纠结地想，自己都没穿过粉色的衣服呢…… 「嗯，已经痊癒了，多谢。」 「你会参赛吗？」龙马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当然会。」幸村笑着答道，「这阵子进行了一些康复训练，很顺利，很快就可以上场了。」 「是吗？那也不要太勉强。」就像她同样希望手冢早日归来，但如果他还没完全就强行上场的话，她和其他前辈们也不会乐意的。 幸村点点头：「这是自然。」 把鱼饵投出后，就不再那么适合聊天了。 龙马坐在石头上发呆，看着幸村将自己的鱼竿放下了水，不断调整着位置，才固定下来。 她不太清楚这些有什么学问，也不是很感兴趣，反正问了也不懂，又看看另一边。另外几人也都坐在自己的鱼竿旁无所事事的样子，尤其是切原，抓了抓头发，把它们扯得更乱了，然后托着脑袋，苦恼地盯着水面看。 她收回目光，对上幸村含笑的眼睛，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打发时间：「幸村前辈怎么会想到来这里钓鱼的？」 「嗯……」出乎意料的，幸村没有回答像「为了锻鍊心性」、「磨练意志」之类的话，而是很简单的一句，「因为我想吃烤鱼了。」 龙马「哦」了一声：「这么巧，我们今早刚吃过。」 但是还想吃，所以就来了…… 多么朴实的理由，完美地继承了越前家优良的传统。 「原来在医院，食谱都被严格限制，不能吃咸的，不能吃辣的……真的馋了很久呢，正好今天有空，就来了。」幸村嘆息着，似乎想起了住院的那一段不美好回忆，神情微微忧郁。 龙马表示：「我还是喜欢蒸鱼多一些，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这个就要看火候的问题。」他又笑了，从容又自信地说，「我们今天背了烧烤架过来，放在赤也那里，等会儿大家可以一起来。」 她惊嘆道：「诶——准备好充分！」 「嗯，」他点点头，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因为主要目的是为了烤鱼呀。」 另一边的切原赤也小声嘀咕，对手指：「那么重的烧烤架和炭全是我背的啊……」 当然，也是因为幸村负责的是钓鱼工具，分工明确。他又体贴地想着部长刚出院，不能搬运太重的东西，才自告奋勇地接了重活。 入江奏多听到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莞尔道：「辛苦切原君了，等会儿的午餐就交给我们吧。」 切原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又对上了他愈发富有深意的笑容：「不过，我们先来聊聊你口中的『漂亮姑娘』的问题吧？」 「……啊。」 切原一僵，后退一步，把鱼竿碰歪了，就听到水里扑通一声。德川循声望去，判断出是鱼跑了：「换饵吧。」 他的声音冷冷冰冰的，某种意义上比真田还威严得多，唤起了切原内心深处的阴影，脸色发白，颤抖着蹲了下去，抱头。 为什么他要坐在这两个人的中间啊！ 龙马同样觉得自己不是很好过，她左边是幸村，右边是手冢，虽然两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者坐在她旁边，可以随时帮她提醒有鱼上钩，就算走神也不要紧……但同时，压力也很大。 唉，她托着腮，又嘆了口气。 她更希望旁边这两人说点什么，哪怕是交流一下自己听不懂的垂钓技术也好。 「实在无聊的话，要不去附近走一走？」幸村看出了她的兴致缺缺，主动提议，「这片林子里的蘑菇和野菜都很多，可以摘一些，中午煮来吃。」 第221页 听到有吃的，龙马总算振奋了些，转头看询问地看向手冢：「可以吗，部长？」 手冢颔首，示意着同样百无聊赖的切原：「结伴而行吧，更安全。」 龙马起身时，她的桶里只装了一条小小的一年生的草鱼。一条鱼孤单寂寞又无聊地绕着水桶打转。 她凑过去看了看幸村的桶，四条肥硕鲜美的鲫鱼挤在一起，很艰难地吐着泡泡换气。后者似乎担心它们呼吸不畅，正在考虑把水桶换成渔网挂在河里。 「喏，这个篮子给你，切原也有一个，叫他带上。」幸村说着，早有准备把脚边的木篮提起来，递到龙马手里，「蘑菇的种类能分辨吗？」 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装备到底是怎么带过来的，真叫人佩服。 龙马点点头：「常见的可以。」 「好，仔细点。」幸村说，「就算误摘了毒蘑菇也没关系，之后我会再检查一遍的。」 切原如同刑满释放的劳改犯，早就迫不及待地扛着篮子等在前面，摩拳擦掌：「越前同学，走吧，我带你去！」 幸村看了他一眼，又叮嘱龙马：「赤也容易迷路，你也要小心点，别由着他。」 「从神奈川迷路到青春台吗……看出来了。」龙马若有所思。 手冢听着似乎也觉得有点不靠谱，沉声道：「越前，不要太晚，两个小时内就回来吧。」 「了解。」 龙马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之前几次「迷路」的经历，对自己的运气还是很有信心的。切原走在她身旁，东张西望，被幸村当面戳穿让他有点尴尬，咳了咳说：「我们要不要做点标记什么的？你看，这里的树都长得一样……」 「这边的树叶都朝向南边，」龙马指出，「而这条河是东西走向，只要我们沿着河岸走，就不会迷失方向了。」 「哦哦，有道理。」切原认真地点头，「那就听着水声走吧。」 这么想也没错，蘑菇一班长在潮湿阴暗的地方，临近水源，又有连绵葱郁的树冠挡在上方作为荫庇，应该很适合菌类的生长。 至于野菜，可能就得走到更远一点的山坡上去找了。 两人很快经过一道土坡，在自然倒下的树干后发现了一大片长势喜人的白色蘑菇。可他们谁也不认得这种类能否食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下手。 「万一，我是说万一——并没有说不相信前辈们的意思，」切原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说，「万一我们捡回去的蘑菇部长他们也不认得，不小心误吃了的话……」 龙马想像了一下，目光转向远处：「我们还是去摘野菜吧。」 切原默默跟上。 在先前河边失败的尬聊后，他放弃了寻找话题的打算，挠着脸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们顺着土坡往下走，摘了不少山菜，再走出不远，又看到溪流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树林后。切原灵机一动：「对了，不如我们去捡田螺吧，这里的水质很好，田螺肯定也很好吃！」 「好啊。」 这一处河道很宽，水流很浅，踩在鹅卵石上面，几乎能碰到水底。两人沿路摸过去，捞了就放在篮子里，水滴滴答答地从缝隙里落下来，等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经出现在他们头顶了。 这姿势保持久了难免腰酸背痛，龙马放下篮子，直起身揉了揉脖子，满意地看着他们的收穫：「应该差不多了吧？」 「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啦。」切原也说，抓了抓汗湿的头发，「还是回去吧，不然部长又要念叨我了。」 是因为总让人不省心吧？ ——作为同样让人不省心的后辈，龙马听了只是耸耸肩：「幸村学长看上去很温柔吧，不会训你的样子。」 「呃，如果真田副部长不在的话，或许会好一点。」切原迟疑地说，「或许……吧。但你绝对还不知道幸村部长的真实面目！」 真实面目，呵，还能有什么真实面目？ 龙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扬起下巴：「难道他比不二学长还能吃辣吗？」 切原：「……诶，你怎么知道？」 「……」 龙马提起篮子，扭头就走：「我只是随便说说。」 「啊喂、等等！越前！」切原赶紧跟上，嘀咕道，「难道这不是很恐怖吗？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跟你说啊，他上次，就因为我英语考试没及格，面不改色地把辣椒油涂到了柳前辈给我的下午茶点心里！居然还说很好吃！」 「……他可能是真的这么觉得。」 切原沉默了，半晌，痛苦地点头：「你说得没错。」 可怕的人不在于他们可怕的味觉，而是他们强行把自己可怕的味觉施加到别人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河滩上磕磕绊绊地往前走，龙马沉吟着，不打算轻易评价别人：「根据我的经验，再强大的人也一点会有弱点。」 切原有气无力地：「我一年半前踏入网球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一年半后你找到了吗？」 「并没有！」切原深深地嘆息，「这才是令人更痛苦的事啊！」 「……」 龙马有点同情，但爱莫能助。她咽了咽口水：「应该、没关系吧？我哥哥带来的调料品都是蜂蜜和普通的烧烤酱。」 切原心有余悸地想起过往的遭遇：「但愿如此。」 第222页 他走快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龙马正专注地数着脚下金黄色的石头，听他的脚步声消失了，抬起头：「怎么了？」 切原愣愣地看着眼前河流的分叉口：「刚才，我们是从左边来的吗？」 「我们一路从河岸的右侧走，所以往回走的时候，就是左边这条吧？」 「但是太阳的方向……已经中午了，怎么还在这边？」 龙马想了想，也一愣：「对啊，为什么呢？」 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你记错了？」切原干干地笑。 「没有。」龙马很确定，狐疑地盯着溪流的左分支，「要不我们回到山坡上，沿原路回去？」 切原：「我是没意见的啦，可是，越前……你确定还能找到原路吗？」 第102章 龙马说：「淡定。」 切原擦掉额头上的汗, 说不清是太阳晒的还是被吓出来的。 「你似乎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经看到幸村部长入寒冬降临的微笑, 肩膀都微微发抖了。 「没有什么严重的, 」龙马说着，扬起下巴, 「我一周前还在荒岛上迷路了呢, 我怕过了吗？」 「为什么还能这么骄傲地说出来啊？！」 「况且，这又不是荒岛，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龙马把脚边的篮子往旁边挪了挪, 捡起一根树枝，在沙面上比划起来。 切原半信半疑地探头来看：「你在画什么, 地图吗？不是吧, 你真的记得？」 「先分析一下。」龙马盘腿坐下来，用树枝点了点前面几根交错的线条，「我们的误区是，沿着河边走就不会迷失方向。」 「确实是这样，毕竟山上森林的树长得都差不多。」切原托腮, 认真地想了想,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突然警觉起来，「所以河流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它还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突然改道了吗？喂喂, 这又不是在海边, 会涨潮落潮……」 龙马用树枝加深了第一条线。 「假设这是我们刚才钓鱼的地方, 在这个点。」她在线条的左端着重画了个圈, 然后往右端扫过来，点了点下方的位置，「自西向东，我们在南岸，太阳从东南边照过来。」 「嗯，没错。」切原这个还是能看懂的，点点头。 「然后我们走进了树林里，一开始还继续往东边走，但后来呢？为了摘野菜……」龙马继续画线，不知不觉拐了个弯，往南边走，然后停下。 在线段的尽头，在添了一条垂直的线：「这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河，我们以为它的水流方向依然是自西向东，但如果它是从另一座山上流下来的呢？」 如果它其实是一条自东向西的河，他们一路往西边走，太阳便还是从他们以为的「东边」照过来。 「但其实，很容易就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 龙马抬起胳膊，伸出树枝指向对面的山头，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太阳现在处在那个位置。如果我们没走错，这就是东北方，而我们在北半球，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 切原张了张嘴。 「就这么简单，」龙马重新爬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细沙和石子，「我们只要往回走就好啦。」 她一抬头，切原赤也正一脸迷惑地盯着地上那些线条，左看右看。 「呃，等等？」 龙马画来画去，又是太阳的方向，又是河流的走向，地上的图案已经不太能看了。切原睁大了眼睛，仍是一团迷糊。 「看不懂吗？」她有点怀疑地打量着他，「明明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不是国中地理知识吗？」 切原心虚地干咳：「我上地理课的时候一直都会被各种方向绕晕，你等我再看看……就一下！」 「喂喂。」 …… 这个「一下」真的很难定义是多久。 在切原弄明白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路线之前，幸村跟德川已经找过来了。 龙马百无聊赖地撑着树枝在河边踢石子，琢磨着要不要打水漂玩玩，一回头就看到树林里钻出来的人影，微微松一口气，正要出声，却看到幸村竖起食指向自己淡淡地一笑。 啊，这种熟悉的感觉……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她闭上了嘴，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看还蹲在地上苦思冥想的海带头少年。 「这个是东边、然后……」切原用石子画着，念念有词，突然后脑勺被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身侧传来温和柔软的声音：「赤也？」 「啊啊啊啊——」 …… 惨叫声远远传来，手冢正收下最后一条草鱼，抬起头，不约而同和入江看向远处飞起的一群惊鸟。 「看来是找到了呢。」入江整理着渔网，微微一笑。 「前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手冢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 「手冢君不也是吗？」入江奏多很轻快地说着。 「她不是爱乱走的人。」青学的部长有条不紊地答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呢。要给孩子多一些自由和信任才行。」入江说到这里，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过，看起来立海大中学的那个小鬼可让人放心不下呢。不过是离开了两个小时，幸村君就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 「这附近……的确不是没这种可能性。」手冢推了推眼镜，「不过一般不会发生在白天。」 第223页 「关心则乱嘛。再等一个小时，我也会忍不住去找人的。」入江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幸村君好像很了解龙马？不是说他先前在住院没有参加比赛么，可看上去，他们挺熟悉的……」 手冢一怔，摇摇头：「不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入江奏多收敛了笑意，微微皱眉：「我是不是不应该干涉龙马的交友问题？」 「你好像在担心什么。」手冢淡淡道。 「也许是，我可能太紧张了……」入江摇摇头，嘆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我想想，再想想。」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而紧张。手冢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对方来自何处。 龙马说过，还没有签约的扭蛋哥哥，是不算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会被放弃，那么曾经相处过的日子算得上什么呢？ 未免太残忍了。 手冢想，龙马只是还不敢去正视这个问题罢了。 * 切原垂头丧气地跟在幸村后面，抱着一篮子田螺。龙马则扛着一堆山菜走在德川身边，中间隔着两个人，他们没有机会交流什么。 回到钓鱼台时，烧烤架已经搭建起来了，炭火堆在下方，入江奏多正在处理鱼鳞，切开鱼肚，将内脏剖出，顺着溪水清洗。 龙马已经闻到了烧烤酱的香味，咽了咽口水，加快脚步赶到河边，将篮子放下。 「辛苦了。」入江抬起头向她笑笑，「累了的话，菜就放在这里我来洗吧。」 切原刚要松一口气，被幸村无声地看了一眼，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冲上去：「前辈、那个，还是我来吧！洗菜我还是没问题的！」 在德川和也的帮助下，幸村很顺利地将火升起来，将洗干净切好的鱼插上竹籤，挨个在烧烤网上摊开，刷上烧烤油。 看着前辈们分工明确、娴熟地操作，切原和龙马抱着洗完的山菜从河边回来，对视一眼，感到良心十分不安。 「我以为女生都很会做饭。」他吞吞吐吐地说。 龙马面无表情地扭头：「我在美国时可没听说过这种硬性要求。」 「呃、国外不一样吗？」切原充满了求知慾。 「我妈工作很忙，在家的时候没时间研究料理，我们都是有什么吃什么。」龙马说，「我爸什么都不会，非要硬来的话，总是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在他要求我做什么之前，总得自己先学会吧？」 切原信服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她干咳：「以后我也一定会学会的。」 切原却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一本正经地纠正：「那也不一定，找一个会做饭的男朋友就不用了。」 「……」 「……对不起！」 被叫去吃烤鱼的时候，龙马还在沉思，看着德川将一串烤得金黄色的鱼片递到自己手中，才回过神来：「多谢。」 德川抬起下巴示意幸村的方向：「他很擅长烧烤。」 龙马闻着烤鱼的香气，正欲张嘴，冷不防想起了切原的话，顿时胳膊一僵。 「调料……是谁上的？」 「我。」德川责无旁贷地说道，一脸严肃。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咬了下去，果然和外表看上去的一样，香甜酥脆。表面是蜜蜂与酱油混合的味道，配合鲫鱼肉鲜嫩的口感，叫人迅速沉沦。 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夸奖，幸村只是谦虚地笑了笑，整理着手上的籤条，从容道：「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好，这是我的习惯。」 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立海大的部长啊。 切原殷勤地将煮好的田螺端上去进贡：「幸村部长，尝尝这个吧！」 「嗯，多谢，你的那份我摆在盘子里了，自己去拿。」 「谢谢部长！」切原嗅着味道奔过去。 不一会儿，龙马就看到他默默流着泪坐到了自己身边的石头上，一边吃一边呼哧呼哧地吸鼻子。 看上去十分痛苦，又十分挣扎。 「有这么感动吗？」 「不、是……是辣出来的！」切原两眼红通通，又让龙马回忆起和他比赛时的阴影，隐晦地往旁边退后。 「但是很好吃吧？」 「呜呜呜……」 切原泪流满面。 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家的部长，他还敢说什么？ 手冢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你对他们太严格了。」 「在深山里带着女孩子随便乱走，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幸村理所当然地说道，笑容和煦如春风，「身为部长，我只是希望他能记得更深刻一些。」 手冢不置可否：「那说起来，我也有一定责任。」 「不，如果赤也和那丫头一样的话，我倒是要放心许多呢。」幸村笑着。 手冢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一些额外的意味。 「小丫头」这个称呼，实在是…… 第103章 「我们是在医院里认识的。」 在回去的路上, 龙马一找到机会，便坦诚交代。 神奈川的两位已经在车站和他们告别了, 提着鱼竿和水桶满载而归——当然, 切原还得继续背着那堆沉重的烧烤器材，该庆幸炭都烧完了吧。 等两人远去, 兄长们的好奇心就很难再藏住了。 总之, 得赶紧解释一下…… 第224页 「医院？」 手冢那淡淡瞥来的一眼，看得龙马有点心虚。 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自己跟踪他和大石副部长的那一回头，扭开头, 急中生智：「呃，就是和不动峰的那场比赛, 还记得吗？我后来不是去医院检查了吗？正好那天又、呃, 出了点意外……」 她含糊地把「意外」给一概而过了。反正对方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哥哥也能顺理成章地猜到。 「就是那个时候，幸村前辈把他的暖手袋送我了。」龙马慢吞吞地说完。 「那个时候就一眼看出来了么。」 入江神情微妙：「幸村君真的很厉害呀。」 可不是嘛。 身为两连冠得主的立海大部长，如果称呼真田是中学网球界的「皇帝」，那幸村就是「神之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想像一下！ 龙马早被同班热衷八卦的堀尾科普过, 对此印象深刻。 只不过…… 「还是很不科学吧？」入江奏多挑了挑眉毛，好笑道，「如果你再长大个两三岁, 那也就罢了, 现在这幅模样, 我觉得可不仅仅是眼力的问题。」 「……」 你仿佛在隐射什么, 有点过分了哦。 龙马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敏感，默不作声。 说起来，她也困惑很久了，为什么立海大那几个正选的眼神一个比一个还要尖？要说洞察力，迹部也是当仁不让的，可他第一次明明就什么都没发现…… 这应该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吧？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手冢的注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绝对没有主动暴露，是真的，部长。」 手冢关心的却好像并不是这个问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越前，全国大赛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咦？ 龙马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转过来，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问题上。全国大赛之后？ 非要说的话，这种想法，从未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 国中网球联赛的几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选拔进入到全国级别的时候，几百上千的学校队伍便只剩下二十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队。 如今已迈入八月，一旬有余。开幕式在八月十七号，比赛也在当天开始，他们是种子队，从第二轮开始参赛，后两天紧跟着就是八强赛和准决赛，再到最后一天总决赛，中间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全国大赛为了在暑假结束之前完成，日程安排得很紧凑，也因此，从头到尾都不能放松。 一旦因为晋级而稍有松懈，想要提前庆祝的话，那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立刻淘汰。 和其他前辈一样，龙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备战中，再没有考虑过别的问题，一心一意只想着变强。这自然不是坏事。 那么，如果赢了呢？ 想到这里，龙马的脸上也流露出些微的茫然。 「呃，继续……努力？」她眨了眨眼睛，望着部长，不太确定这一回他又想要她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毫无疑问，手冢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用意的，他从不说多余的废话，也懒得跟旁人解释。 只能靠猜了。 龙马挠了挠脸颊，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似乎明白什么了。 上一次，手冢在网球场里问，你打球是为了什么。 那一战之后，龙马清醒了，意识到网球是为了自己而打的，是因为喜欢才会去追求贯彻……那时候，她急匆匆地追到部长家里，又说了些什么呢？ ——「我想赢，一直赢下去。」 「和青学的前辈们一起拿下全国大赛的冠军！」 赢得胜利以后呢，这就是终点了吗？ 当然不是。 不管是输是赢，她都还会继续走下去，从没有想过放弃。 但是…… 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就算龙马再怎么不情愿承认，也得去面对它。 此时，手冢率先替她考虑到这个问题，并直接地摆在了明面上。他静静地望着她：「今年，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这话很残酷，像是某种终结的信号。 龙马知道他说得对。德川和入江两人就在旁边听着，他们一向是很信任她，也很维护她的，然而彼此的心里也很清楚，因此都安静地保持着沉默，不愿打扰他们的谈话。 「我会尽量争取，不留遗憾的。」她思考着，很冷静地回答。 「那么之后呢？」手冢又重复了一遍。 已经很明显了，他问的是比赛结束之后，无论输赢，她打算怎么办呢？ 12岁是大多数青少年发育的分界线，一般女孩要更快一些。龙马已经算同龄人中发育较晚的体质了，但这几个月里她的身高也有了明显的拔高，随之带来的，还有胸部的发育。 她习惯穿紧身的运动背心，目前为止仍然看不出什么迹象，但再过几个月，很可能就说不准了。 无论如何，男生与女生都是不一样的。 接下去的一年、两年里，他们的个子会窜得飞快，骨骼和肌肉都变得更为强壮、结实，相应地，身体素质也会远远超越她们。无论是速度，体力，还是爆发力，他们的优势会体现在各个方面。 越前龙马很强，这已经是国中网球界公认的了。但她自己最清楚，很快她就不再适合这个赛场了。 第225页 终有一天，她得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虽然真的很不服气。 龙马缓缓地舒了口气：「我应该，会退部吧。」 说完，她闭上了嘴，继续跟在手冢的后面走着。脚步声，还有工具箱、鱼竿和水桶相互摩擦、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巷口。 前方不远就是车站，他们就要在这里分开了。 手冢停下来，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了龙马的肩膀上。 退出网球部以后，龙马就很难继续留在青学了。因为不会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退出，她也没办法继续练习，参加比赛。更不可能在这里曝光自己的身份，组委会随时可以取消他们的成绩。 离开日本，再回到美国吗？这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她家那个臭老头估计早有准备吧。 如果想要打职业联赛的话，女孩子的身份还是尽早恢复得好，越早，留下的漏洞和把柄越少，但也不能说万无一失。 她投入地想着，却听到手冢说：「关于这一点，我似乎明白了。」 「……诶？」 「为什么别的人看不出来。」他慢慢道，「尽管有时候已经很明显。」 这时，身后的入江也微微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吗？」 怎样？ 龙马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两位哥哥。 德川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用口型跟她说了一个词：「幻术。」 可是，等等！ 她震惊地看向手冢：「部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吧！——而且游轮上的时候、也不在场……」 「本来是不知道的。」手冢的那张脸堪称云淡风轻，推了推眼镜，「但迹部以为我知道。」 ……啊？ 啊？？ ——哦！ 入江奏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声音也很快活：「那个冰帝的小少爷真的很有意思啊。」 他本人听到大概会被气死。 龙马摸了摸下巴，大概猜到了一点。 果然，手冢继续说了下去：「他一直很细心。」 虽然乍一看觉得只是个傲慢的傢伙，但迹部从来考虑事情都面面俱到，不会轻易放过漏洞。他甚至多虑地为手冢、为青学他们想到了以后。 龙马什么时候恢复真实身份，恢复以后怎么办？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没处理好，舆论风暴会不会对他们不利，是否会影响到她以后参加职业联赛？ ……老实说，龙马自己、可能包括南次郎，都没有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结果迹部都提前给他们想好了。 然后，可想而知，他迫不及待地给手冢打了电话，询问他的意见，还打算跟他「商量」…… 「结合你们在海上，以及那座岛上的遭遇，」手冢慢慢地说，「我大概能猜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龙马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来以为部长完全不知情，索性瞒着，反正越少人知道越好，对大家都安全。如今东窗事发，自己的隐瞒会不会让他很不高兴？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啊、立海大的那个——欺诈师！」 「哦，视频里的那个自学成才的幻术师。」入江奏多沉吟着，食指点了点下颔，「原来如此，如果是有人用幻术为你做了掩护，那么这种幻术就能被拥有相同能力的人看穿……或者说，破解，对么？」 德川沉稳开口：「但是，并不止他一个人。」 看穿的是立海大那一群正选，不管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看到她的第一眼，几乎都发现了。 龙马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不是她伪装得太差劲。是他们太特别了。 「可能他们受到同伴的影响，都拥有了看穿真相的眼睛吧。」她向远处眺望，天空中正好有一群鸽子飞过。 手冢不急不缓地说：「看来，你不用再担心了。」 「嗯……」龙马此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被交换去十年后的大石前辈忧心忡忡地跑过来，跟她说，她的名字在未来的档案里「不存在」，想来也是有人处理好了后续麻烦吧。 是谁呢？ 龙马只纠结了一秒钟，就潇洒地抛到了脑后。 ——算了，也不是很重要，反正只要知道，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她只要专心地打好眼前的比赛就可以了！ 「部长，」龙马抬起头，认真地说，「全国大赛之后，我应该会继续努力，向职业联赛进军吧。」 作为对她这个信心十足的「誓言」的回答，手冢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一起。」 第104章 迹部打了个喷嚏, 然后又打了一个。 他有点纳闷, 心说谁在念叨自己，走到球场边拿毛巾，远远就听到忍足对着手机不屑一顾：「害, 这有什么, 不就是超级新生吗？我们这也有, 一年级就贼强！」 迹部擦掉脖子上的汗，更纳闷了：他们学校有很强的一年级生吗？ 手机对面那人嗓门也很大, 跟开了免提似地嚷嚷：「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个更暴力，入学一个月不到横扫关西几大强校！还打败了去年亚军的王牌！」 「嚯, 你还没有听说过吗？」忍足扬起眉毛, 「那个立海大的皇帝真田可是被一年级生打败了, 这可是大新闻。」 第226页 「哼, 啥啊！」对面一脸不信地补充道, 「我们这个才刚学网球，可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切，那我们这个可是从美国回来的国际选手！」 事态逐渐升级。 迹部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向风度翩翩、优雅镇定的忍足情绪激动, 不受控制地朝手机吼起来。 这可是很稀奇的, 他知道忍足看上去冷冷淡淡的, 实际上也藏了颗火热的心——但按理说, 他只在对方打网球的时候看到过, 而且也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完全激发起他的斗志才行呢。 「开什么玩笑！明显是我们家的厉害, 他可是走在路上连街头地痞小混混都害怕的男人！你怕是没见过他的拳头——」 「哈？我们这个可是被黑手党追杀过还能从容脱身、连街头流氓之王亚久津都自愧不如的人！」 「你仿佛在逗我！？」 「你才像个傻子似的！」 …… 迹部终于忍不住, 噗地把水喷了出来。 「喂，忍足，在那吹什么彩虹屁呢？」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试图把对方叫醒。 忍足分神一愣，看到迹部那副不忍直视的笑容，才缓缓冷静下来，哼了声挂掉电话，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简直不可理喻。」 「看出来了。」迹部冷静地点点头，评价道。 他又喝了几口水，把之前吐出来的份弥补了回去，才慢悠悠地问：「在跟谁聊得这么嗨呢？」 「害，别提了，是我堂弟。」忍足嘆了口气，一脸往事不堪回首地摆了摆手，「家里那几位长辈就喜欢攀比，这货跟我从小比到大，还不服气。」 迹部：「你也没有比他成熟到哪里去好吗？忍足·幼稚·侑士。」 忍足：「……你不懂。」 好吧，迹部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不过既然他提到越前龙马了，这也是迹部感兴趣的地方，关东出了一个这样的超级新秀已经是很稀奇的了，不要说同年级的了，就算是放眼在如今的二年级中挑选，可能也没有能够和她抗衡的对手。 想到自家被打得节节退败的日吉若，那还是他们看好很久的苗子呢。不过也难怪，人家眼中的对手那可是真田弦一郎那个等级的。 迹部摇摇头。 「你那位兄弟是说，关西也出了个厉害的一年级？」他饶有兴致地问，「说来听听。」 「唔，」忍足回忆着方才堂弟的话，说起来他刚才被沖昏了头脑，其实也没怎么听进去…… 「是他们四天宝寺的新生，叫远山金太郎。他说要给我提个醒？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大话，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毕竟是一年级新生，你没听说也不奇怪。」 「或许吧。据谦也的说法是，这学期才刚接触网球的纯新人？」忍足沉吟，「这也吹过头了。要说有天分的孩子，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那不就才学了几个月？有意思了。」 「难以置信吧？」忍足耸了耸肩。 同样是天赋型新人，众所周知，龙马在美国青少年大赛中拿过四连冠，按这个年纪推算回去，至少小学以前就开始摸网球拍了。 如今在全国大赛中最为耀眼的那几位，立海大的幸村和真田，青学的手冢，也都是在小学联赛中就赫赫有名的。 哪一个天才不是经过千锤百鍊才有了今天这番成绩？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迹部慢条斯理道，「这个叫远山的，应该也是冲着青学那小鬼去的吧。要是对上……」 那说不准，就是宿命般的对决了吧。 忍足摸了摸下巴，毫不犹豫：「反正我无条件押我们关东的选手！」 「啧啧，瞧你这齣息。」 还我们关东呢，你不就是从大坂来的关西佬吗？ 迹部连连摇头，捡起网球拍走回了球场，和这种智商掉线的傢伙没有什么好说的。 * 龙马打了个哈欠，听到了公车报站的声音。 阿瑞纳球馆，这里就是全国大赛的举办地了。也许是因为场地较为偏僻，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道路上冷清清的，她下车时，和一个风风火火的男生擦肩而过，远处也只有三两个人影。 「前辈们都还没来吗？」龙马看了看时间。 没记错的话，老早之前就听桃城说了要和大家一起提前来看场地的。 呃，大概是她来得太晚了吧。 她不是很在意，耸了耸肩，沿着路走到尽头就是决赛场地的球馆了。整个体育公园里的球场也非常多，专用场地都已经被主办方挂上了红色的横幅，看上去很喜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 就当做是提前感受一下氛围，龙马慢悠悠地沿着球场逛了一圈，最后走进露天球馆。 就像是电视里的那种网球大赛，足足上万人的观众席，被众星拱月围绕其中的球场显得十分气派——很难想像国中届的网球联赛也能吸引这么多人前来观赛。 但她转念一想，两个月前的inter high篮球赛也是差不多的规模，群星璀璨的青少年联赛如今已经受到各方关注，追踪报导的都将是未来一代的体坛之星，能获得如此的待遇就不是很奇怪了。 尽管还有三天，龙马站在观众席间，望着这个庞大的体育馆，依然感受到了热血澎湃的激情。 第227页 一定要站到最后这个舞台才行啊，她暗暗下定决心。 …… 离开的时候，龙马在球馆外与一群外校的选手不期而遇。 看脸都很陌生，应该是其他地区入选的学校吧。 她只随意地看了一眼，目前并没有对别人有太大的兴趣，正准备离开，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嘿，那边的小朋友！」 一回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灿烂的笑脸，戴着眼镜，和另一个男生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一看就关系非同小可。 龙马问：「什么事？」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对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哦，就和你差不多吧，穿着豹纹背心，头发红红火火、挺长的，笑嘻嘻的少年？」 她疑惑地想了想：「豹纹……？」 这么辣的吗？ 「唉，没有吗？打扰咯，球场是这边走吧？」 「嗯。」 「多谢，小朋友再见！」 这群人迅速交头接耳。 「完了，真的不见了。」 「理论上他应该跑到东京了呀，难道还在路上？」 「不可能，」有着爆炸头一样的高个少年很肯定地说，「我的计算是不会有错的，以小金的速度，从静冈跑过来的话，就是今天这个时间——哦，除非他迷路了。」 众人顿时唏嘘：「诶……」 真是一帮奇怪的傢伙，龙马摇摇头，转身走了。 这时，手机也恰好响了起来，她掏出来点看收件箱，是龙崎樱乃发来的时间。下午两点，地点约在咖啡店附近的超市门口，她说想顺便买一点要用到的食材带过去。 「好，等我。」她回复了以后，正好走到车站，算算看，这班公车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回到市区，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时间很充裕。 「啊啊啊啊——」 风风火火的少年一股脑地沖回到车站边，龙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就是刚才遇见的人吗？ 等等，张扬的红色头发，还有豹纹…… 她打量了一下，若有所思。 「呼、呼——」豹纹少年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抬起手胡乱摆了摆，「太过分了，明明到站了，害我差点又坐过头！嘿，你好啊，这里是阿瑞纳网球场？」 他很快缓过气来，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扬起笑容向龙马招手。 「是这里。」她答道。 「哦哦，那你也是来参加三天后的全国大赛的选手吗？」豹纹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跟他那头红发一样耀眼，激动地走上前握住了龙马的手，「嗨呀你好，我是远山金太郎！别那么客气，叫我小金就好了！」 「……呃。」 怎么说，也太热情了吧。 龙马抽回手，压低帽檐应了一声：「你就是那个从静冈跑过来的？」 「咦！你怎么知道？！」少年惊奇。 「刚才，你们学校的前辈好像在找你——喏，就那边。」龙马随手往后头一指。 远山金太郎踮起脚朝她身后张望着，抓了抓头发：「可恶，被他们赶在前头了吗？又要被嘲笑了——啊，我先过去了，那么回头见了！对了，很高兴认识你！」 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扬起了一路狂风。 龙马打了个喷嚏，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便也没顾得上想那么多，转了回去，朝公车走去，一边按下手机。 「餵？」 听到迹部标志性的嗓音时，她脚下趔趄了一下，立刻抓住扶手，跨上公车，掏出零钱投币，往后排走去。出于某种原因，她心里有点虚。 「是迹部前辈啊……」她慢吞吞地开口。 「怎么，听你那语气，手冢还没跟你说吗？」 「什么？」龙马不大理解。 她回忆了一下，今天部长们应该是去神奈川的立海大抽籤了吧，这个时间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不过，难道会有什么值得提前告诉她的事情吗？ 「等他们回校后，大石副部长会把结果告诉大家的。」她老老实实地回复迹部说。 「哦，这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迹部兴致盎然地，「知道吗？四天宝寺的部长跟手冢发出了宣战——」 「哦。」 「别哦什么哦的，那个白石部长，他是替他们网球队的一年级新生——通过手冢向你宣战，知道吗？」 「哦……」她于是换了个语气，拖长声音答道。 「这么没精神的吗？」迹部似乎觉得有些扫兴，「人家可是对你一心一意呢。」 龙马觉得他的说法很有异议：「这也很正常吧。」 她说得理所当然。 自从击败了立海大附中，尤其是她以单打一号的身份打败了皇帝真田，每天跑来青学网球部侦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龙马没有刻意去打听，堀尾都会洋洋得意地把她的战绩当成自己的似地宣扬一遍又一遍，与有荣焉地说，她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全国各个地区。 迹部哼了声，像是在笑：「说得也是。」 「前几天还有个北海道来的姐姐，」龙马并没有想到隐瞒，如是说了，「送了一堆礼物想跟我探去情报。」 「哦，美人计？」迹部听了又来了兴致。 「然后我就跟她说，」她面无表情地，语气也很平淡无奇地叙述道，「我不喜欢女生，让他们下次换个人来。结果她就被吓得跑了，可惜后来也没有疑似的帅哥过来找我呢……」 第228页 迹部听得自愧不如：「……牛批！」 第105章 龙马回到市内, 打算找个好吃的拉面店的时候, 正遇到从健身馆出来的菊丸。 他气喘吁吁，一边整理袖子，一边走得摇摇晃晃的, 连眼睛都失去了焦点, 好像全凭本能在行动。龙马看着不对劲, 叫出声：「英二前辈？」 轰—— 菊丸惊醒了，伸手揉了揉眼睛, 猛地晃了晃脑袋：「啊，是小不点。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去看了比赛场地回来……」龙马说到这里，再看看对方的反应, 便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自己迟到了。 是前辈们训练得太投入, 不小心放了鸽子。 「抱歉啊小不点, 我跑了大半天, 现在头还有点晕……」菊丸脚步虚软，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拉面店里，但很快, 他就被食物的香味吸引, 打起了精神。 「我现在超饿的！我觉得我可以吃下三大碗究极无敌豪华拉面！」 龙马「哦」了一声, 不太想提醒他, 那是桃城的饭量才对。有这种志气还是不错的, 但肯定是因为饿过头了。 菊丸对着菜单一通乱指, 豪气沖天：「上次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的, 结果你睡着了……这次我请客，不要客气！」 「那就谢谢前辈了，」她确实不大客气，愉快地答应下来，「我会大吃一顿的。」 虽然说他们俩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桃城的食量啦…… 「所以，阿桃学长呢？」 「嗯？他和阿隆好像是去山里面修行了喔。」 这时候，店长吆喝着端上来第一碗豪华拉面，菊丸看得眼睛都亮了，捧起碗，埋头呼哧呼哧。因为吃得太急，他差点被面汤呛到，抬起头来时仍是一脸幸福：「呼，得救了——还以为我要饿扁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本来我还想他们两个是专业人士呢……」 「什么专业人士？」他机警地转过头来，嘴里还用力吸着刚咬断的拉面。 「美食鑑赏。」龙马也拿到了她自己的那份，举起筷子搅了搅面汤答道，「下午那家很受欢迎的咖啡厅有一个甜品教学分享体验课程，是我哥负责的。」 「哦哦，上次不二姐姐带来的那家点心！」菊丸反应很快，「那我也要去，带上我带上我！」 …… 「所以，就变成这样了。」龙马向樱乃他们解释道。 菊丸兴致沖沖地朝哥哥们挥手，完全看不出半个小时前还是在中暑边缘垂死挣扎的咸鱼：「奏多哥好，和也哥好！今天就请多多指教啦！」 「人多一点当然更热闹，」入江奏多笑眯眯地回答，「说明很受欢迎，我的薪水也会增加哦。」 「这也太实际了吧。」龙马忍不住干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薪水的问题真的没关系吗……」 而事实是，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女大学生、女高中生……甚至是小学生，都愈发得雀跃。如果不是有预约限制，今天这里肯定会挤得站不下人的的。 「大家真的好热情啊。」她们之中，大概也就樱乃不是冲着入江和德川的脸来的，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笑容也有点尴尬——替龙马觉得尴尬。 「不过，正好朋香被叫去送弟弟上兴趣班了，她的位置给英二学长正好。」 「诶是吗，那我真的是超lucky的！——借用一下某人的台词啦。」菊丸跟他们比了个v。 「今天要和大家一起做的是熔岩蛋糕，是一项挺有难度的工作哦，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入江清了清嗓子，店内很快就安静下来。 厨房里空间不大，报名参加的十五个人围在桌边，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原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现在也都闭上了嘴，一个个听得很认真。 今天负责接待的就只有入江和德川两个人，而顾客除了菊丸全都是女生……结果他毫无违和地融入到了她们之中，还拉着龙马感慨：「幸好有小不点你陪着我，不然还是会有点紧张呢，嘿嘿。」 龙马：「……」 唔，怎么说呢。英二前辈的心态是真的好。 菊丸坦白说，他在家里还没有做过蛋糕，学校的烹饪课也是和同学合作，完成简单的揉面工作。 于是龙马跟他说，我也一样…… 两人惺惺相惜地看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龙崎樱乃。 樱乃：「……」 本来就有点不自然的她此时好像更紧张了。 这时，德川看他们这边迟迟没有进展，便走过来询问：「有什么地方还不懂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把樱乃吓了一跳，然而却令她意外地感到安心，逐渐冷静下来：「德川前辈，请问有电动打蛋器吗？他们不太会用手动的这种……麻烦了！」 德川「嗯」了一声，去给他们找了一份备用的，简单地教了菊丸使用方法。后者大幅度点头表示明白了，挽起袖子：「好，我开始了。」 他负责的是准备「熔岩心」，龙马给他打下手。把黄油切成小块很简单，单独打鸡蛋也很简单，但要把黄油和黑巧克力一边加热一边搅拌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菊丸跳来跳去不断地喊：「小不点，快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啊啊——要糊掉了糊掉了，帮我！」 樱乃正在处理面粉，他们没敢打扰，对着那口小锅一起焦头烂额。 龙马严肃地说：「嗯，我觉得还是先把火关小一点吧？水都快溅出来了……」 第229页 「有道理，那这样呢？」菊丸有模有样地拿着勺子大力搅和，黑黄黑黄的看上去十分诡异，不由咽了咽口水，「这样真的能吃吗？」 「应该可以了……」龙马松了口气，转回去帮他打蛋黄。 中途入江过来视察了一次，给他们示范了更高效率地搅拌方式——「手腕，力度，还有旋转的方向，这些都是很有研究的喔。」 一群人似懂非懂地点头，看他做得很熟练，打出漂亮的白色泡泡，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变得一团浆糊，还差点把鸡蛋液或是巧克力酱溅到自己身上。 折腾一番后，总算是准备好了，等着樱乃加入面粉混合。 「明明看上去步骤那么简单，实际做起来居然这么麻烦……」菊丸长舒一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龙马靠在他旁边，深有同感地点头。 「这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 「是啊，要是阿隆在就好了，他一直很擅长这些的。」菊丸嘆息，看了看自己沾满了粘稠的可疑液体的手指，不忍直视，「我突然觉得，打网球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龙马：「有道理……」 菊丸继续说：「我又重新干劲满满了，明天就再增加一段跑步时长！」 龙马说：「那我也再加一份铅袋好了。」 两人一起望向樱乃。 樱乃不自觉地哼着歌，娴熟地将面粉糊好，最后倒入一个大碗中，放进冰箱。 他们三个人的进展比其他人好像还是快一些的。龙马想，看上去日本的女生们都很擅长厨艺，实际上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有些只是凑个数勉强达成情人节能送出手的成果即可，有些却是精通得可以直接从高级料理班毕业。 就比如龙崎樱乃，她打网球的天赋确实就不如做料理，同样是有勤奋练习的打底，差距一目了然。 「吶，小不点。」菊丸望着她忙活，突然冒出一句。 「嗯？」 「我好像突然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龙马表示洗耳恭听。 「不管是什么事情，投入地去做，抱持着喜欢的心情的话，都会感到很快乐吧？」菊丸说着，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向龙马。 虽然打网球很辛苦，很累，还有很可怕的干汁随时备用，可他们却依然乐此不疲…… 「要加油啊。」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心握住了龙马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全国大赛。」 龙马缓慢而坚定地点头：「嗯！」 「所以，如果待会蛋糕做出来不好吃……」菊丸接着，紧张地说道，「等拿到冠军以后我们再来学吧！」 龙马想了想，犹豫了：「这倒也不必……吧？」 * 还好，有厨艺精湛的龙崎樱乃给他们兜底，最后出来的蛋糕虽然不算完美，但至少成功了。 切开蛋糕，巧克力暖流般淌出，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就是卖相稍微差了点，口感也和入江做出来有鲜明的差别——龙马和菊丸两人的搅拌功底摆在那里，实在是尽力了。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红发少年还是一蹦一跳的，兴致很高。 作为初次动手的礼物，入江奏多给他送了一份完美的熔岩蛋糕。菊丸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连声道谢。他偷偷对龙马耳语：「真的好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哥啊，不像我家的那位……就知道欺负我，唉。」 「前辈，你想想龙雅……」龙马只得提醒。 菊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我懂了，亲哥总是会更烦人的。」 他们在路口告别，樱乃也在下一个车站前挥手离开。 龙马并不急着回家，坐在m记外面的长椅上等两位兄长收工。 一放松下来之后，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很多事情。比如全国大赛上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比真田还要强的幸村部长到底会有多可怕，若是再一次遇到冰帝，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除此之外，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龙雅离开前那张笑嘻嘻的脸，想到白兰阴魂不散的「约定」，就算是全国大赛结束了，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呢……龙马长长吐了口气，拍了拍脸颊。 近些天来，受到龙雅离开的影响，她开始逐渐地回想起更多小时候的记忆。晚上做梦也常常会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龙马渐渐将它们拼凑起来，试图尽快恢复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总觉得还是哪里差了点什么。 她用食指点着下巴，注意力转移到身后的m记，不知道是谁在这外面挂了一串风铃，有人推门而出就叮叮噹噹地响了起来。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第一次这么顺利地看到了那个透明的高中生。 「很巧。」黑子微微诧异，随后走过来，将手里两杯饮料的其中之一递了过来，「听火神君，你们马上要参加全国大赛了，这个送你，请不要客气，以及，好好加油。」 「多谢前辈，不过……没关系吗？」龙马指了指她剩下的那杯饮料。 「本来是给火神君准备的，不过他应该还在练球吧，我等会再去买一杯就好。」她很自然地说道，在长椅旁边坐了下来，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另外一根给了龙马。 「越前同学看上去有很多困扰呢，介意说来听听吗？」 龙马垫着地，晃了晃身体：「唔，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困扰。」 第230页 「如果是网球以外的事情，说不定我能帮得上。」黑子认真道。 「那可能就更复杂了……」她说。 「因为，越前同学在比赛的时候非常坚定，从来不会动摇……这也非常令人羡慕呢。所以我想，那如果有什么麻烦，肯定是这以外的事情吧？」对方给出了自己猜测的理由。 「……」 龙马陷入沉思。 为了感谢对方的好意，她想起自己还拿着那杯饮料，赶紧喝了几口，甜甜的，很凉快。接着她听到黑子开口：「其实我很羡慕。」 「嗯？」 「如果我的朋友们，也像你们一样那么热爱一项运动就好了。」 「他们不喜欢打篮球吗？」龙马挑眉，「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记得火神前辈说过，这一届选手很强。」 「我不知道，可能以前是喜欢的吧……但渐渐地，当他们变强以后，就忘掉了初心。」黑子淡淡道，虽然语气很平静，却似乎能听出一些无奈的感伤，「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再也找不到最初——比方说，第一次得分、第一次落后然后超越再赢下比赛的那种快乐了。」 龙马不自觉地看向了她，咬着吸管吸了一口，发出滋滋的声响。 「只是这样，也能这么强吗？」 「……是我太弱了。我还在想办法变强。」对方郑重其事地答道，「所以我很羡慕你啊，因为你现在就已经有能力去向大家证明自己的信念了。」 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呃，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信念……」 除了赢。 龙马想，自己总是想得很简单。以前为了南次郎去打球也好，后来为了自己、为了青学的大家共同的愿望也好，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胜利。 可是这很难。 他们拼尽全力闯进了全国大赛，甚至为了夺得胜利而不顾身体，伤痕累累。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黑子慢慢道，看向了夕阳，「因为，你们不是都很享受吗？」 「光是快乐的话，也没办法战胜对手的吧？」龙马说。 「唔，这么说也是呢。但是快乐地战胜对手，那就是双倍的快乐了吧？」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把龙马也逗笑了。 「嗯，是这样。」 「听说进入无我境界的要诀就是这个。」黑子又说。 「诶？我听说的是专注度。」 「是吗？我觉得，就和他们口中的zone一样，是非常神奇的一种境界呢，令人羡慕。」 龙马耸了耸肩：「光是有这个可不是什么必胜绝招啊。」 「这我知道，就像zone还有更深的境界一样，打开那扇门之后，还有一扇最终的门在等着你。无我境界也有三重门，对么？」 诶？ 龙马抓了抓头发，将过长的鬓发绕到耳后：「这我还没听说过……」 这么玄乎的吗？ 「我也只是稍微听说过一点。毕竟我不会打网球。」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坦诚说道，「抱歉，希望没给你带来更多的困扰。」 「我是无所谓的啦，什么门的，说不定哪天打着打着就开了呢？」她故作轻松，「我还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呢。」 她们坐在长椅边，你一眼我一语，看着太阳逐渐落到远处的群房之后，天色暗了下来。 过了不久，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街对面传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告别了。 「我还有一点经验。」黑子严肃地说，「越前同学，最可怕的对手都喜欢披着外套，这是识别最终boss的技巧，希望有帮助。」 龙马若有所思。 「……我好像见过这样的人。」 第106章 三天后的那个周日, 全国大赛于东京都立阿瑞纳网球场揭幕。 期待已久的最终对决即将开始。 虽然青学是种子队伍, 自动晋级第一轮比赛，开幕式却还是要参加的。出于青学惯例，一大早, 龙马就被桃城叫醒, 拉到了比赛场地。 四处都是呼朋唤友的声音, 她还揉着有些挣不开的眼睛，望着场馆内外的人山人海, 与前几天截然不同的氛围，愣愣地没回过神来。 从全国各地来的选手和观众……真的很多呀。 「不愧是全国级别的赛事，果然热闹啊。」前辈们也感慨着，看着各色队服的选手们跃跃欲试，「真叫人兴奋！」 桃城拍了拍龙马的肩膀, 活动着胳膊，意气风发道：「这回一定要大干一场！」 「喔！」 他们这回抽籤运不错，被所有学校视为最大敌人的立海大在另一个半区, 只有可能闯进决赛才会再遇到他们。 大石说，因为是手冢上去抽的, 摆脱了他一贯的倒霉运气。 众人不置可否。毕竟关东大赛的时候，理论上是冰帝抽中他们的…… 大石拼命干咳, 挤眉弄眼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了, 青学全员到齐, 出发！」 …… 开幕式上, 上届冠军立海大交还旗帜时, 大家留意到他们是由真田和柳作为代表上台的，身为部长的幸村并不在队伍中。 他的缺席自然十分引人注目。观众席上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扛着相机来拍照的杂志报社记者也颇为遗憾。 毕竟早在之前，就有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幸村重病不治，立海大今年要完了云云——如今看来，莫非，是真的？ 第231页 「那未免也太难堪了吧？」 「是啊，居然会被一个新生打败，所谓的王者立海大，也就这样了吧。」 「这么说来，今年我们就有机会咯！」 …… 每每听到这些，切原都忍不住冷哼，心说根本不需要幸村部长出马，我们就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要保持冷静，赤也。」 「啊啊，我明白的啦，柳前辈。」他不满地嘟囔，「我就随口说说，不会真的那么冲动的。」 其实，幸村的康复训练很顺利，但毕竟手术结束没多久，难免让人挂怀，希望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在进入到决赛之前，所有的对手都由他们来解决——绝不能再重现关东大赛上耻辱的失败。 切原更是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 「六里丘？没听说过……」他活动着手腕，抬头看了看比赛牌上今天的比赛对手，眉毛拧起来。 「哦，是他们啊。」仁王意味深长，看向了真田。 小丑罢了，不值得记住。 真田毫无波澜地点点头：「该上场了。」 虽说准备以全胜迎接幸村的回归，但这场比赛的对手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 切原头一个上去，拿了个六比零回来，刚坐下来，就听到前辈们在聊青学这轮遇上的对手，也立刻来了兴趣，凑过去听。 「今年一统九州的黑马，非常不容小觑。」柳的情报一贯是精准无误的。 「听说是一群拥有沖绳古武术的可怕男人啊。」 「比嘉中的队长木手永次郎，人称刺客——」 双打选手丸井和桑原一边聊着天一边上场，对面的两人脸色逐渐由白转青：「完全没被放在眼里啊！」 「哈？你说什么？」丸井挠了挠耳朵，「哦，要开始了，你们给我专心点哦。」 「你才是吧？！」 光明正大地讨论着另一个半区的选手对阵，你们根本只想着决赛的对手是谁而已吧！ 然而…… 技不如人，便是如此，六里丘的选手只敢在心里哔哔，看着计分板上压倒性的比分，只能苦着脸，自认倒霉。 转眼间，毫不意外的五比零，立海大结束了比赛。 在abc公开赛上被窃取的情报对卫冕冠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若非是第一场比赛，立海大要打满五场，根本轮不到最后真田出手。 尽管是完美的零封，但是…… 真田看向到场不久的幸村，向他点点头：「你来了。」 立海大没有监督或是顾问老师，坐镇球场的都是部长，此前幸村不在，便是副部长。 真田的铁拳绝对比普通的监督老师更有威力，以及威慑力。但当幸村到场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又完全不一样了。 「幸村部长……」切原原本兴沖沖地想说点什么，被那冷淡的眼神扫过，不由一个哆嗦，手臂刚抬起来就僵住了，只能悄悄放下。 深蓝色的头发被白色的发带圈住，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少年坐在那里，肩上披着队服外套，却有着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 他对他们的表现并不满意。 在比赛上，幸村的严格比真田只多不少。若是因为他平常温和的外表产生了迷惑，那可就会遭殃了。 「太松懈了。」真田提高声音斥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场外的啦啦队也大声喝彩助威：「王者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幸村微微颔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一场首战，你们的状态都不算太好。分心得太严重了。」 众人一听，原本游刃有余的姿态都消失了，心虚地低下头。 「仅此，下不为例。」 「明白！」 「那么……」幸村看向柳，「你们在关心的青学的比赛如何了？」 「目前为止全胜——不过，似乎因为对手是比嘉中，很难缠，每一场比赛都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光是单打三号就打了四十五分钟，这还已经是最短时间的了……」柳看着记事本，有条不紊地播报着青学的战绩。 「单打三号是？」真田看了过去。 「是她。」柳确定地点头，「对手是重量级选手田仁志慧。他的必杀技大爆炸在发球局优势太大，就算是越前龙马也无法攻破，一直拖到了抢七。」 明知道对方有这种体型和力量上绝对优势的选手，青学还让龙马出席单打三号，乍一听很让人惊奇，不过转念一想，却还是可以理解的。 切原在一旁听着，双手环胸，忍不住与有荣焉、沾沾自喜：「肯定会赢的嘛！毕竟那可是我的——」 「你闭嘴吧！」丸井和仁王不约而同出手，把他的嘴堵住了。 「真是的，你吃一堑不会长一智的吗？」仁王翻了个白眼，看向真田的黑脸，再看看幸村不动声色地抬起食指点着手臂，连他都觉得毛骨悚然诶。 要是不及时堵住，鬼晓得他会从嘴里冒出「未来女朋友」还是「老婆」之类的可怕宣言…… 切原委屈极了：「真田副部长就算了，难道幸村部长都有意见吗？！——我记得他明明鼓励过我的！」 那是以前。 仁王真的很想告诉他：「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傻瓜赤也，之前在东京医院经常跑去看望幸村的就是你口中的『未来女朋友』呀！」 第232页 ……但他不敢说。 幸村正在看着他们呢。 柳没理会这一小插曲，很平静地往下说道：「确实，青学也认识到了，这种类型的选手是无法永远回避的，所以这就是让她上场面对的理由吧。」 「嗯，」幸村淡淡笑着，「就算是绝对的力量优势，经过时间的消耗，优势就会变为劣势，反过来摧毁对方的斗志了。」 说到底，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只是拥有对自己绝对的信心，持之以恒的精神力——以及，足够支撑的体能。 在和真田的对决中，龙马累败累战，终于破解了他的风火山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是相当聪明的技巧。 她不仅很善于在比赛中快速学习、成长，也拥有永远的冷静头脑，出其不意地给敌人挖下陷阱，等着他们自食其果。用耐力战对付田仁志，直到最后一刻给他出其不意的回击，不攻自破。 是绝对不可以小瞧的人啊…… 幸村微微感慨着，看向切原，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切原打了个寒噤，挺直腰板诚惶诚恐地：「我会努力的，幸村部长！」 「好了，既然大家都那么关心，就去看看吧。」 …… 虽然青学的新秀很令人在意，但最终吸引到各校选手关注的，还是手冢国光。 立海大一群人抵达青学的比赛场地时，早早结束比赛拿到八强名额的学校基本都已经到场，齐聚一堂。 青学最后也没有出意外地将全胜拿到手，晋级八强。 「好多人啊，」桃城收回目光无比感嘆，「不愧是手冢部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呀。」 他说着看向龙马，她仍沉浸在手冢面对木手施展出来的「千锤百鍊之极限」之中，思索着什么：「阿桃学长——」 「嗯，什么？」 「除了这个千锤百鍊，无我境界好像还有另外两扇门呢。」她抬起头，认真道。 桃城愣了愣，抓抓头发：「呃，你要问我的话……我在之前也不知道啊。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不好解释。」 「喂喂。」桃城吐槽道，「其实是完全解释不了吧？」 可不是嘛。众人深以为然，刚才干在解说比赛的时候都露出了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对着笔记本就是一通胡说八道。 那可是干啊，连他都解释不了的东西，那自然已经不属于「科学的」范畴了。 「另外两个会是什么呢，真叫人期待呀。」不二笑着，竖起食指晃了晃。 「总之，万变不离其中吧。」干强撑着说。 手冢与木手握手，从球场里出来，看到一群正选都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也微微地疑惑。 「大家……？」 难道他刚才的表现有那么让人震惊吗？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手冢部长，」龙马突然开口，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极为明亮，充满了信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手冢虽然不太清楚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光是听这样一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便应道：「嗯。」 「——我一定会学好物理的！」龙马握拳，信誓旦旦道。 手冢：「……」 他想了想，这句话好像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第107章 上午的比赛结束, 大石招呼大家一起去吃午饭。 「八强又要和冰帝对上了，大家早做准备……诶, 越前呢？」说着, 他回头张望起来，发现他们的部长和小王牌正拿着手机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 大石提高声音：「手冢？」 「马上就好。」手冢头也不抬地说, 快速按了几下屏幕。 滴一声，龙马的邮箱传来新通知，她看了一眼, 是对方发来的命名为「数理化-学习资料」的压缩包，看上去分量十足, 充满了部长大人对后辈的殷殷期望。 该说，不愧是学生会会长吗？ 「多谢部长……」龙马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手冢没有说话，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那一眼，意思好像在说，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龙马默默放下手机，准备跟上大部队的脚步。结果，她刚走到桃城身边，对方就神神秘秘地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往后边指了指。 「喏。」 龙马回头一看, 还未完全散场的观众之中, 零零散散的人影之后, 立海大那身灰扑扑的黄色队服依然很显眼, 大概是因为穿着它的人实在太鹤立鸡群。 她记得刚才比赛还尚未结束的时候，立海大正选全员都来了，尤其是幸村的出现，这么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却有着毫不内敛的强大气势，在观众中都引发了骚动。相比之下，冰帝、四天宝寺这样级别的强队到场都显得普通多了。 幸村微微一笑，抬起手向她晃了晃，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示意她过去。 「那个是立海大部长吧，」桃城对她窃窃私语，听语气有些紧张，「原来你们认识啊？」 「唔，姑且是吧……」 「那你去吧。」桃城很爽快地说，「当然，别忘了时间！」 龙马看向手冢，得到了他的首肯，压了压帽檐，转身离开队伍。 这时，其他人已经不在了。 第233页 龙马第一次充分地、完全地将目光放在幸村精市一个人身上——而且是作为立海大网球部部长的身份。她突然发现，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脸有多么俊俏，隐藏了怎样神秘的实力，而是…… 他居然披着他们的队服外套！ 她受到了微微的内心震撼，一时失语。 「吃午饭了吗？」幸村问。 「还没……」 这是显而易见的，龙马还没回答完，对方就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家里人给我带的便当有点多，陪我坐一会儿吧。」 龙马呆了呆，突然捶了下手心：「都怪阿桃学长。」 「嗯？」 「他早上喊我的时候太急了，结果我又忘记带便当……」 幸村扑哧一声，抿唇笑着：「那不是正好么？」 龙马跟在他身后，找了一片树荫下的长椅。她眼睁睁地望着对方娴熟地将便当盒拆分，将一个又一个小饭盒捧出来放在他们中间的椅面上，不由咽了咽口水。 「别客气，有很多。」幸村分给她一双筷子。在钓鱼加野炊的那天，他已经对她的胃容量有了十足的了解。 ——如果是天天跟着桃城一起混的人，不变成这样才怪呢。 龙马严肃道：「我……应该不会很客气的。」 「味道怎样？」幸村看着她将一块虾仁塞进嘴里，自己倒是不忙着动筷子。 龙马「唔唔」了两声，又点点头。 虽然是虾仁，但明显是刚剥下来没多久的新鲜河虾，口感生嫩，酱油和火候也刚刚正好，手艺完美得让人惊嘆。 她花了不到一秒钟就打消了「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这样的念头，然后果断改成了「反正我能吃到奏多哥做的，值了」。 得到了她的肯定，幸村慢悠悠地竖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说：「最近他们安排的都是营养餐，过于丰盛了。不过，因为前不久才换了主厨，口味方面我也还不敢确定，你觉得呢，是不是比较清淡？」 龙马：「……咳。」 她呛了一下，赶紧喝了点水压惊。 原来你就是每天从两百平方米大床上醒来的大少爷吗！ 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失礼了。 龙马拍了拍胸口，镇定下来，答道：「我觉得酱油的味道还挺浓郁的，如果说是病号餐的话，也不叫清淡吧。」 不过，若是对无辣不欢的人来说，任何菜色都是淡而无味的吧。 幸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了笑：「也对，那就没办法了。」 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龙马后知后觉产生了疑惑：刚才他叫自己是为了干什么的？ 不会就是因为多带了便当就来找她分享吧？ 她咬着筷子往四周树后看了一圈，幸村便问：「怎么了？」 「幸村前辈……不和队友一起么？」 「哦，我让他们几个先去反省了。」幸村平静地说，「他们上午打得很不好。」 很不好？ 龙马慢吞吞地说：「那可能是因为他们太轻敌了。」 「确实，就是这个问题。」幸村点头，「我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果然还是有些散漫了呢。」 …… 「阿嚏！」 切原打了个喷嚏，惹来柳生和桑原不明意义的注视。 「又是谁在念我啊。」他抱怨道。 桑原说：「我不知道谁在念你，但我料想你已经在心里念叨幸村很久了。」 切原顿时心虚，目光躲闪着往旁边挪：「也、也没有啦！我只是……」 「不能理解，对吗？」丸井文太顺口打岔道，「我们也很惊奇啊，幸村部长是怎么认识那位——呃，你的未来女朋友的？」 红发少年戏嚯地咬着泡泡糖沖后辈挤眉弄眼。 切原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就白混这一年多了：「这正是我想问的啊！——上次我们去山里钓鱼的时候就遇见了，好像那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 众人沉默。 过了会儿，柳开口道：「我提醒你们一下，还记得手术结束的时候，我们去给他庆祝吗？」 「幸村说他做了个梦。」桑原回忆，摸了摸下巴，「对，我有印象。」 「但只说了他梦见我们被打败了……」仁王慢条斯理地补充。 切原痛苦地：「别再提醒我了……」 仁王于是摆出了严肃脸：「赤也啊，要面对现实，接受自己犯过的错误，才能够改正。」 「就是这个道理。」丸井等人也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 「而且跑题了吧。」切原小声吐槽。 「不不，并没有，只是我刚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们说。」仁王捲起食指绕着他的小辫子，似笑非笑地。 桑原也警觉起来：「等等，什么意思？」 悄悄听了半天的真田放下筷子，有点不耐烦：「有话快说。」 「哦，」仁王干咳，「我们之前去探望幸村部长的时候，护士长不是说，还有个女孩子去过吗？」 「……」 又是一阵诡异的，冗长的沉默，微微压抑，令人恐惧。 丸井睁大了一双眼睛，吞咽着口水，手里的寿司都快掉地上了：「该不会是——」 「应该就是她。」仁王一锤定音，「那个青学的小丫头。」 第234页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切原：「……」 我完了，他绝望地想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真田什么反应也没有，依然很镇定地吃着他的寿司，一丝不苟地连一颗饭粒都不漏下。 正选们好奇又困惑地望着他吃完了饭盒，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收拾好东西，威严地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 「在想什么！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 一片嘘声中，柳也忍不住发出了吐槽，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棒读道：「真田弦一郎，第四次无疾而终的恋爱——不，这次根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你居然这个都有记？！给我扔掉啊啊——」 * 吃得太满足，龙马也忘记自己一开始想说什么了，擦了擦嘴，望着幸村的脸发了一会儿呆。 终于，她又想起来了。 「对了……」 然后，她的声音被一阵突然爆发的刺耳喧譁声淹没。 两人放眼望去，冰帝的大部队从前方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位嚣张跋扈、不可一的迹部部长。 他和走在旁边的慈郎说了些什么，蜂拥而至的啦啦队就可劲地尖叫起来，闹得他都有点头疼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有个女生抱着便当盒，羞涩又大胆地喊出声：「迹部君，我给你做了便当，可不可以——」 看背影还挺好看的，龙马很有闲心地看起了热闹。 可惜迹部相当冷淡，头也不回地扔出一句：「别烦我，母猫。」 一盆冷水浇下去，女生们的激情依然不减，龙马再想从人群里找到那位当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把筷子戳进蛋卷里，有点不满：「他对猫有什么意见？」 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别在意，他只是在思考下午的对阵安排，有点心烦罢了。」 龙马看向坐在他们身边的忍足，眨了眨眼睛，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来手冢令他压力很大啊。」幸村中肯地点评道。 「『千锤百鍊之极限』不是令在场的各位都很激动么？难免如此。」忍足一边说，一边扭头过来，好像这时候才有机会把两人打量清楚，感到有些古怪地眨了眨眼睛，抬手推眼镜，「你们这个组合又是？」 龙马当机立断答道：「幸村前辈请我吃饭。」 忍足依然半信半疑，又看向幸村。后者云淡风轻地笑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同样是个扑克脸大师，忍足对这种对手没有太多的执着，很快放弃地摆了摆手：「感情真好。」 龙马仍然在思考：「他不喜欢猫，难道是因为喜欢狗？」 「……」忍足说，「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 龙马托腮：「因为我的卡鲁宾很可爱，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喜欢。」 「什么，你家里还养了猫？」忍足挑了挑眉毛，没忍住吐槽，「你自己已经够像一只猫了……」 龙马点点头：「原来如此，迹部前辈对我也很有意见。」 幸村转过头去，无声地笑。 忍足：「……呃。」 怎么感觉他好像说错了什么？ 第108章 「不过, 话又说回来，难道这回他不打算自己上场了吗？」龙马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蛋卷。 忍足愣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对付手冢吗？嗯……理论上, 这是赛前的作战机密。」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而已，大多数人都不会很在意, 甚至恨不得提前找上门约战，以便打个痛快——只有极个别情况才会用到一些特殊的「战术」安排，可以忽略不计。 忍足耸了耸肩, 继续说：「可能因为他们俩已经交过手了，就没那么执着了吧。」 「可能是因为『赢过一次』了。」幸村适时地插了一句。 龙马不解地转头看过去，他也只是笑笑, 解释道：「我这边还有个很执着的人呢。」 「真田吗？」忍足也对此有所听闻，托着下巴, 「听说他国小的时候和手冢打过, 输得很……惨？我想完全可以理解。」 「可不是, 每日卧薪尝胆，念叨个不停，已经快成为白月光的存在了呢。」幸村对自己的好友也不是那么客气。 龙马心想, 他输给自己也没见有多么羞愤欲死，看来当时输给手冢部长的时候……是真的很惨烈吧。 「如果迹部要把桦地君派去和手冢打双打, 」幸村稍作停顿, 似有深意, 眉眼弯弯地笑着, 「那么他打算亲自解决谁呢？」 忍足不假思索地：「那当然是——」 「多谢款待。」龙马放下筷子, 然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总算要轮到我了吗？」 「毕竟你们早就约好了不是么？」忍足感嘆，「不好好打一场不行呀。」 正聊着，另一位当事人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他们，沖忍足挑了挑眉毛，隔着几排观众席懒洋洋地提高了声音：「喂，你们在这里野餐呢？」 幸村笑着向迹部点头示意。 龙马也象徵性地挥了挥手：「午好，迹部前辈。」 迹部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似乎也对路边出现他们这样的组合感到十分不理解，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可惜下午的比赛不能来看你们了。」幸村慢条斯理道，也放下了筷子，盖上饭盒盖，依次收好，「不过，如果是最后一场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第235页 「随意。」迹部说得很轻松，「不过，本大爷可是听说了，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在提交的表格写上自己的名字，不是么？」 幸村笑容不减：「或许只是因为，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 来自王者立海大的信心，他们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 迹部似笑非笑：「那我就等着你准备好的时候了。」 「餵……」龙马有点不乐意了，「你们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是觉得我赢不了吗？」 迹部随意道：「提前打个招呼而已，你不要这么敏感。」 「咳咳，」忍足干咳几声，也觉得不妥，「『眉目传情』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你的国文成绩真的没问题吗？」 龙马答道：「比起英文的话，一般般吧。」 看迹部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显然是根本没打算纠正了：「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下午本大爷等着你呢——喂，走了，忍足。」 「知道啦。」忍足应着，撑着胳膊起身，又回头看了看龙马和幸村两人。 幸村收拾完便当盒，也作势准备起来：「那么，我也该回去了。」 龙马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为了扶他，而是轻轻揪住了他起身时垂下来的袖口。 哗地，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立海大的外套从幸村肩膀上滑了下来。 「……嗯？」 幸村看向她，在极近的距离下，那双灰紫色的眼眸深沉似水。 「呃，抱歉。」龙马飞快地回过神来，赶紧弯腰帮他捡起来，掩饰性地抖了抖灰尘，正色道，「我还以为是假两件，不会掉的呢。」 忍足：「喂喂，没有这样的假两件吧？」 幸村接过外套，没有再披上，也没有穿，就松松地将它搭在手臂间，晃了晃手中空空的便当盒，脸上依然是那副柔和的笑意：「那么，比赛加油，我会很期待的。」 也许是因为忍足还没离开，他没有说出「我在决赛等着你」这种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那一定是大言不惭，自负过头。 但简简单单的「期待」一词，也显示出了对方底气十足的骄傲。 忍足若有所思：「你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吗？」 幸村的背影逐渐远去，龙马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回了一句：「有问题吗？」 「别误会，我不是说你骄傲哦，」忍足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有些惊讶，你那么有把握能对上他，而不是别人。」 龙马愣了愣，稍加思索：「这个……单打的话，应该是出于双方的意愿吧？」 忍足想了想自家那位随心所欲的「国王」，不由嘆了口气。 「好像是这个道理呢。」 …… 龙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青学的大家推上了单打一号的位置。 不仅仅是排兵布阵的问题，单打一号在一个球队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战略地位？ 是核心，是王牌，是全队必胜的信心。 上一次，那是关东大赛决赛前，龙马后来听说的，是手冢向龙崎教练提出的请求。那时候他是不在，但他们还有不二，默认的青学第二号人物。 如今，手冢回来了，全员到齐。在赛前，龙崎教练还是很自然地跟她说，你想和迹部打很久了是吧？那这次单打一号就是你了，要好好加油啊。 ——没问题吗？ 她从没有想过，青学的其他人也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到她手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他们完全信任龙马，就像信任手冢的判断一样。 四分之一决赛，青学和冰帝在今年内的两次相遇。 这是第二次，正是双方气势高涨，势如破竹的时候。两百多人的冰帝啦啦队聚在一起，如同明星登场的粉丝后援团，助威声震天撼地。 任何一个学校的学生在这个阵容面前都不显得值一提，或许也只有二连胜冲着三连冠去的立海大学生会更有底气一些。 然后，在交替的一胜一负之后，单打二号的手冢走进球场，毫无徵兆地，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除了迹部，好像所有人都没预料到青学最重量级的人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都愣在原地，交换着惊诧的抽气声。 与此同时，在其他场地进行的八强队伍的比赛也还处于激战中，若是想要趁早点结束赶来看最后一场的话，想必也会大跌眼镜吧。 只有迹部，听着队友们难以置信的交头接耳，表情依旧沉稳镇定，只是微微地扯了扯嘴角。饶是如他这般早有预料，也禁不住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不知该作何表示。 哈，你果然是选择了单打二号……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不会有人、不会再有哪一个学校的部长会把这个位置交付给别人，特别是一个还在成长的新生。 除非他自己本来就是更优秀的双打选手，除非，他们不想按部就班，打算在前三场尽快解决对手，再除非——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王牌。 排兵布阵始终是有讲究的，不过从来不会刻意保密。 虽然大家都想尽量轻松地拿下比赛，能够让克制对方的选手上场是最上策，但往往在实际情况中，都会考虑到选手本人的意愿，特别是全国级别的强者。 第236页 他们总是自信的，又是那么的骄傲，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如果是两个人都期待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的教练和部长都会尽量让他们得偿所愿。 「……原来如此。」忍足恍然大悟，「迹部，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哼？」 「虽然你想亲手和越前龙马打一场，却还是把自己放在最后出场，不就是等着他们主动把人送到你面前吗？」忍足理所当然地分析道，「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自己眼巴巴调换位置去打一个小鬼显得太掉价了。」 就算是赢了，别人的第一反应也只是「田忌赛马」，以大欺小，可耻。但反过来，那就不一样了，对方是挑战方，无论输赢都是勇气可嘉。 迹部：「……你想得也太多了。」 单打一号，只是作为冰帝部长必须承担的责任罢了。他还没打算动摇自己的绝对核心——和手冢不一样，他可没那么快打算将交接棒递出去呢。 毕竟，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和信念，都还承载在他一人身上。 迹部淡淡地看了忍足一眼，抛下一句：「好好看比赛吧，你们以为我是专程让桦地去送分的吗？」 「不不，我当然知道你派桦地上场的用意……」忍足嘀咕着，也看向赛场内部，「只是我觉得，恐怕没那么容易呢。」 …… 「唔哦哦！」 观赛的人群中又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惊嘆。 比赛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明知道对方是轻易能模仿各种技能的桦地，手冢还是大大方方地使出了所谓领域的「绝学」。 龙马望着球场里如风暴中心的两个气流漩涡，缓缓陷入沉思。 这真的不是……搞笑吗？ 「在说什么呀！还没有结束呢！」桃城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吃痛地哎哟了一声，又听他激动地喊着，用力挥舞手臂：「手冢部长，给我沖！」 话音刚落，周围又是一阵喧譁。 「天哪，发出金光来了！」 「集中到了那个人的手上！——这就是传说中，千锤百鍊的极限吗？」 …… 龙马揉着自己酸麻的胳膊，心里嘀咕，若是自己现在改行去学做菜，能不能也练出一身金光来呢？ 「不行啊，」干却在关键时刻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桦地只要模仿了这个技能，就会轮到手冢陷入困境。」 而桦地也确实做到了。 双倍的力量，双倍的速度，所有双倍反击，将已经拉开的比分再度追上。 大家都默不作声，嗖嗖地出了一身冷汗，由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有这样一个擅长领悟和模仿的对手的可怕。 桃城才放开龙马，她的手臂也被菊丸紧紧握住了。 他紧张地抓着摇晃：「虽然……但是，没有让小不点你上场，真的是太好了。」 「哈？」她扭头。 「别说胡话，英二。」大石干咳，「要知道，这可是手冢的安排。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桦地——」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于是龙马接过话来：「『桦地』也只是『桦地』而已，不是吗？」 提起全国级别的强者，人们看到手冢的时候，会想到别人吗？ 模仿型选手或许能够遇强则强，如果只是作为镜子的话。 真正的强者可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桃城突然说：「要下雨了。」 他看向湛蓝的天空，太阳挂在头顶依然耀眼夺目。但和河村去山里修炼了几天，他已经锻鍊出绝对敏锐的嗅觉，空气中稍有变化的风向、逐渐积累起来的湿度，都能让他做出基本准确的判断。 「下雨，马上吗？」众人惊讶。 桃城点头：「对，很快了，十分钟内。」 「如果下雨了，」干思考着，翻看着自己的记录的数据，「那么，就多了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啊？」菊丸顺口问道。 「就是会让镜子表面失去清晰度的……变数啊。」 几分钟后，灰白的云层上方孕育着雷鸣，转瞬间阴云遍布天空，雨水倾盆而下。 他们来不及去惊讶桃城的精准天气预报，球场内已瞬息万变。 龙马开口：「所以，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哇！」菊丸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松开来甩了甩手腕，「抱歉抱歉，我都忘了哈。」 雨水打湿了她的球帽，顺着帽沿滑下来，眼角也溅到了一些，她抬手抹去，但从手心到手臂也都是湿漉漉的一片了，接着，相对干燥的外套从肩上落下来。 龙马回头，不二指了指衣服，轻声道：「小心……衣服湿了。」 倒也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她后知后觉地拉了拉短袖衬衫，被雨水打湿后都黏在了身上，胸前贴着里面那件小背心，隐约能看到一点点痕迹。 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发育中的青春期少女呢。龙马呆愣了地回道，多谢。 她抹了抹脸颊，掩饰着自己突然升起的些许羞涩，还好，除了不二也没有人在看她。 第109章 下雨后, 场地带来的不稳定因素终于让桦地的完美模仿出现了破绽，天平开始倒向胜利的一方。 就算是无我境界, 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模仿每一个招数。就比如「手冢领域」, 更准确地说，那不是一个固定的招式或是技巧，它是在无数次的练习和对战中掌握的，是一种经验，一种判断力, 和一种熟悉的本能。 第237页 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够稳定地将这种能力发挥到极致。 这也就成了手冢赢下这场比赛的决定性因素。 随着裁判的宣告,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 被雨水打湿的脸上笑容重现。 二胜一负，这下只要再拿下一场，就能进入四强。 然而因为天气原因，比赛到底还是没有进行下去, 改到第二天上午继续。到了这个阶段, 已经不可能有纯属侥幸的弱队闯到这一关——除非对手太强。 同时进行的比赛中, 只有立海大前三场连胜直接晋级, 虽然另外两场八强赛还未进行，但足以料见, 强势到他们这个程度的，全国也独此一份。 淅沥沥的雨中, 双方选手仍气势不减。刚上场的宍户对被叫停比赛也心有不甘, 边走边往回看, 目光在大石和菊丸上逗留。 还没公布名单的双打一号也可能是他们了。 大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从未掉过链子，迎着来自对手的审视，也只是沉稳大气地微笑点头，然后感嘆了一声：「虽然很想快点和他们较量一场，但是……既然天气不如愿，也没办法了啊。」 「没关系，明天再教训他们呗。」菊丸扭了扭手腕，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我可是随时都做好了准备的！」 「今天就放过你们一马，感谢这场雨吧！为你们的死期延期了。」迹部给手冢递了个挑衅的，眼神，不慌不忙打了个手势，冰帝正选在他的带领下准备离场。 「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吧。」龙马拉了拉外套衣领，撇撇嘴道，「明天是谁的死期还不知道呢。」 从她身旁经过时，迹部轻哼一声。 他听到了，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只是抬起手腕，将尚未收起的球拍往她头上敲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扔下话来：「死到临头再嘴硬吧。」 「……啊。」 她隔着球帽摸了摸，疼倒是不疼，但仍然感到十分不爽，站在原地回头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潇洒离去。 他跟逗小猫小狗呢？ 干推了推水汽瀰漫的眼镜，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我早说过，该把牛奶提上日程了，一·年·级生。」 「……切。」 …… 龙马回到家时，迎接她的是刚结束了修学旅行的菜菜子表姐。 她和煮咖喱的入江奏多快乐地讨论着胡萝蔔的挑选方式，等龙马洗完澡出来，立刻招呼她到餐桌边坐下。 「小龙马比赛辛苦咯！哎呀，看你这副不满意的表情，应该不是输了……难道是又没有机会上场吗？」 菜菜子端上来一碗热汤：「不管怎么说，淋了雨还是要小心，可别感冒了。」 龙马道了声谢，咕咚几口喝下：「唔，我今天只打了一场。」 「应该是因为突然下雨，比赛延期了吧？」入江很有把握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按赛程，今天之前应该是要决出八进四的学校吧，结束得那么早……只能是解释为比赛暂停了。」 「是这样。」她点点头，「明天还有一场双打和单打——哦，如果双打赢了的话，那就没了。」 每当这种时候，人的心情总是很矛盾的。 她当然也想上场啦，但若是为了自己的上场机会，就悄悄诅咒队友输的话……那可不行。她又不是为了自己不无聊就祈祷整个城市犯罪人才遍地跑的反社会型侦探。 「嗯，毕竟是团队的网球比赛呢。」入江表示认同。 「我这几天有休假，要不我也去给你们加油吧？」菜菜子眼睛一亮，双手合十，歪头问入江，「奏多要不要也一起？对了，等和也回来，也问问他？」 「我的话，对冰帝的那个小子确实很感兴趣呢。」入江奏多笑着回答，「不过和也那边就不好说了，可能只有决赛才能有点说服力吧。」 确实，关东决赛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很淡定地在家里等消息，似乎国中生之间的恶战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龙马瞥了他一眼：「去不去，我都无所谓。」 「还是去吧，毕竟这可是龙马和学校的前辈们很辛苦地才走到这一步的呢。」菜菜子认真道，「我会大声帮你们加油的。」 「顺便再带一点慰问品？」入江奏多已经开始思索明天早上做什么便当了，「明天如果晋级了，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会更辛苦吧？得好好犒劳大家才行呢。」 「那我也来帮忙奏多。」菜菜子打了个响指，「如果要给大家都做便当的话，那可是大工程。」 「唔，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龙马顿了顿又想起来，「那天咖啡厅的点心前辈们都很喜欢。」 菜菜子一听，十分严肃：「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输给奏多了。」 两个人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第二天要准备的菜色，龙马旁听了半天云里雾里，败下阵来，安心吃饭。 聊到一半，菜菜子恍然拍了拍脑袋：「哎，刚盛出来的饭菜忘记给叔叔拿过去了，要凉掉了！真是的，叔叔为什么又窝在庙里不出来了啊……」 她匆匆站起，端起托盘往院子里出去了。 入江奏多耸了耸肩：「毕竟伯父太容易看书看到入迷了……可以这么说吧？」 「那完全是太抬举他了。」龙马翻了个白眼。 * 第二天龙马被桃城接走的时候，两人还在厨房里忙活。 第238页 菜菜子不断检查时间：「不会结束了吧？——还来得及吗？」 「不急，赶得上的。」入江奏多就淡定多了，「等和也晨锻回来，让他也帮把手吧，会快一点。」 终于大功告成，青少年的胃口总是特别大，因此他们准备的分量特意做成了十五人份——即便如此，有桃城那样的大胃王在，也很难保证足够。 菜菜子擦了把汗：「搞定啦，龙马那边怎样了？」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双打正陷入很激烈地胶着中呢。」入江答道。 「双打一号应该是全国级别的黄金组合才对……也这么难赢吗？」菜菜子嘆息。 「是啊，不过一旦拖到持久战，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较量了吧，往往就是那么几个球的运气，一切都很难说。」 菜菜子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但对这些意志力超强的少年还是很佩服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赶紧出发吧，至少得赶上龙马的比赛才行呢。」 …… 等他们抵达阿瑞纳网球场时，双打一号将将决出胜负。 青学6-7输给冰帝，只差了两分。 但回到休息区的两人脸上都还算平静。菊丸接过不二给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摇头：「有点可惜啊，是不是我们的同调还不够熟练？果然还要努力，下一次一定会更好的！」 「对方确实很强啊。」大石也感慨。 「前辈们已经很棒了！」堀尾在后面给他们打气，「毕竟是第一次进入「同调」——这可是传说中的技能啊！」 「听上去就很玄乎呢。」桃城等人也纷纷附和。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河村好奇地问。 「唔，怎么说呢，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菊丸挠挠头，「只觉得双打是真的很快乐，和大石一起，无论多累都能坚持到最后——连身体都好像变得轻飘飘的了呢。」 不二：「这个说法倒是有点危险啊，不觉得像……嗑药了吗？」 菊丸嘿嘿地笑了起来：「夸张，夸张啦！反正就像小不点开启『无我境界』的时候满口冒的都是英文嘛，就是完全凭着本能行动……对，就是这样子。」 龙马也有点惊讶：「是这样吗？」 「是这样。」前辈们都十分确定地点头。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桃城偷偷吐槽。 海堂嗤了一声发出嘲笑：「分明是你英文太差了。」 「有时候觉得掌握外语是真好啊，」菊丸话锋一转，「不过可能对于小不点你来说，我们国语才是外语吧？」 「……呃。」 她是真的没有印象，所以不敢草率回答，这时候正好听到菜菜子在那边喊她，转过头去看：「我姐姐来了。」 「真好啊，哥哥姐姐都有呢。」桃城双手环胸，看着龙马往门外走去，和一头乌黑长发的美人姐姐聊了些什么，然后又回来。 「那么，我上场了。」 「喔，加油啊！」 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另一边完全压住。两百多人围在球场边异口同声，场面十分壮观，耳朵都快要被他们震聋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无奈地摇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当时手冢出战中，他们也经历了如此浩大的声援，但到现在还是无法习惯。 毕竟那是统领整个冰帝网球部的迹部，在他们学校，那就是帝王一般的存在吧。 「不怕，我们不也有超人气『小王子』嘛！」桃城笑嘻嘻地，他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他拿这话去揶揄龙马，还被她假装没听到地无视了…… 龙崎教练也扑哧地笑了出来：「啊，或许会很让人火大哦。」 ——果然，如大家所猜想的那样，比赛还未开始，球场中的两人就锋芒毕露，开始了唇枪舌战。 「一呼百应什么的，也只有猴子山大王开饭前才会这么搞吧。」 「要是怕了的话，就还是赶紧回家餵你的小猫咪去吧。」迹部不屑一顾，表示这么低级的攻击连破防都不行。 龙马立刻扬起了眉毛：「你果然对猫有意见吧！」 「哈？」 「哈什么哈？——怎么，这一回，敢打赌吗？」 「哦，你也想来这一套？」迹部环胸，示意她直说无妨，「赌什么？」 龙马深吸一口气，抬起球拍直指他的眼睛：「输了的人，连续一周戴上猫耳头套，怎么样！」 「哼，谁怕谁！」 …… 「喂喂，这也，」球场边，忍足等人早已张口结舌，「太——太离谱了吧？」 「迹部什么时候这么乱来了？」 「不，他一直很乱来……」 「以前也没这样啊，他是突然变成小学生了吗！」 「实话实说，」桃城抬起手挡在嘴边，小声说，「他们确实挺像小学生吵架的。」 「可能这就是返璞归真吧。」不二答道。 手冢很镇定：「总比拿约会做赌注好。」 「诶，你连这个都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大石惊诧扭头，感觉熟悉多年的手冢仿佛变得格外陌生。 干眼前一亮：「有道理。呵呵呵呵……又能拍到好资料了！」 等等？ 猫什么？——猫耳？ 嚣张地笑了半天的迹部突然反应过来，表情瞬间严肃：「你哪里来的猫耳头套？」 第239页 龙马从口袋里掏了掏，举起一对粉色的猫耳：「菜菜子表姐刚刚带过来的……她说这是她压箱底的宝物。」 虽然菜菜子说的是作为获胜者的奖励吧，但鑑于现状…… 全场沉默，当事人双方都一边假装镇定地微笑，一边悄悄地冒冷汗。 果然还是更像对失败者的羞辱吧！ 第110章 「好好看清楚, 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迹部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球网对面, 换上了审视的目光。 无我境界开启后, 都说是会进入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仅凭本能行动。可现在，龙马却只是用很平常的神态看着他，唇角勾起十足的挑衅意味的弧度。 ——是我。 小看我的话，可是会输的喔。 ……会输吗？ 在场的冰帝学生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同样是陷入苦战, 上次和手冢巅峰对决，是迹部主动选择持久战, 手握主动权。而这一次, 却是龙马的反击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一旦松懈，就会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抓住突破口大举进攻。 在他们的印象中，迹部向来是游刃有余的，享受着将对手作为猎物不断戏弄的比赛, 而如今, 他在场上展现出来的却是完全进攻型姿态。 虽然, 只要了解迹部本人嚣张的性格, 所有人都不会感到太意外，可问题是, 一想到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是青学的一个一年级生…… 向日岳人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迹部！」 拉拉队们如梦初醒, 也纷纷吶喊助威, 其中夹杂着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诸如—— 「为了猫耳！给那个小鬼一点颜色瞧瞧吧！」 ……咦？ 刚走到球场边的幸村和真田两人交换了个目光，微微不解。 「我们，没有来得太迟吧？」 「是赌约哦，」旁边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真田扭头看去，正对上入江奏多灿烂的笑容，「他们比赛前打了个赌，输的人就要戴上猫耳——保持一周，是不是很刺激？」 猫耳？ 猫、猫耳！ 两人心里微微震撼，但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表情还算镇定。 真田情不自禁地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哦……那还挺可爱的。」 于是，隔着护栏网，一群人都听到了，瞬间回头看了过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真田？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想要趁机报仇吗？」菊丸警觉。 「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桃城握紧拳头，咔吱咔吱地捏着。 幸村却笑出了声，想起了赛前那个小插曲：「猫耳啊，原来如此。这位小朋友的怨念可真深啊。」 不二一本正色道：「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听说以后，连原本坚定的冰帝军团好像都有些动摇了呢。」 难道是他们都产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联想画面吗？ 嗯，值得深思…… 「大概，是一种很强大的诱惑吧。」干悠悠道，推了推眼镜，「不过，开玩笑的话，还是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吧。」 众人纷纷敛起笑意，将注意力拉回到比赛场内。 裁判吹了声哨子，示意换场：「57-57！冰帝，迹部发球！」 真的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拉锯战啊…… 入江奏多脸上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意，菜菜子焦虑得都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胳膊：「哎呀，奏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可是姐姐，不是你说要对龙马多一点信心的吗？」入江眨了眨眼睛。 她嘆气：「那也没你这么轻松吧……」 「一直这样拼下去的话，体力确实会不够用。」他慢慢地分析，「所以到这时候，往往就是意志力的对抗了。谁能坚持到最后——」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了。 随着比分的交替，终于有人跌倒了，紧跟着，另一个也跟着倒下，无人问津的网球咕噜噜地滚出去，倒映在人们惊愕的眼中。 不，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是震撼。 从迹部遥遥领先，到龙马奋起直追，比分拉平，再到交替上升……毫不意外进入到最后一局。 抢七进行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个来回，换做是普通的比赛，哪怕是四大满贯的五盘三胜制，也早该结束了。 到了这个阶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平分的情况。 如果换场时间截止，两个人都还没能站起来，大概就会像上一次冰帝和青学的单打三号之战——被迫双双弃权。 但只要有一个人还能动，那就等于不战而胜。这场漫长而煎熬的比赛终于会分出胜负…… 「站起来了！」有人惊呼道，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吶喊。 「青学！」 「冰帝！冰帝！」 真田注视着场地中那两个顽强的身影，眉头紧锁：「结果……还要继续吗？」 「不，已经结束了。」幸村轻轻答道。 龙马大汗淋漓地爬起来，抓住了那颗滚圆的网球，用力捏住。 几次打开无我之门的体力消耗让她已经看不太清楚周围的景象，咬牙坚持着走到了发球线上，将手中的小球高高抛起。 啪地一声，落地。 ……一片寂静。 「比赛结束！」裁判高声宣布，「青学7-6——越前获胜！」 第240页 「青春学园晋级半决赛！」 啊，终于，赢了吗？ 龙马揉掉快要落到眼睛里的汗，昏昏沉沉的大脑被场边爆发出的欢呼震得稍稍清醒了一些，接着她被火热的拥抱扑了个满怀。 菊丸兴奋的尖叫声，堀尾喜极而泣的夸张抽噎，而隔着一张球网，另一侧依然保持着死寂的落寞。 她还隐约闻到了菜菜子举起的便当盒散发出烤鳗鱼的味道，接着又被包围过来的少年们身上的汗味遮掉了。 她被扶到一边，晕乎乎地趴在什么人的肩膀上，能嗅到对方发尾上薄荷味的香波残留。 不二抬起手抵住龙马的后颈，防止她身体失去平衡滑下去，然后转头示意手冢来帮忙：「先到那边坐一会儿吧，我估计——」 「等、等等！」 龙马突然惊醒了，挣扎要站起来，果然差点栽倒。手冢及时托住了她的腰，询问：「怎么？」 她呼呼地喘着气，随意地抹了一把汗，然后又把手伸到了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闪亮亮的、粉嫩的猫耳头箍。 众人：「……」 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当然，不然我这么拼命要赢下来啊！」 「好了好了知道啦，不着急，你先喝点水。」不二接过来，微微一笑，「我来吧。」 「没错，就交给我们吧。」干举起了相机，镜片兴奋地闪着光。 身后，菊丸等人也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手机，开始解锁。 忍足突然感到一阵冷风从脖子后面刮过，他下意识地扭头，正看到不二露出的、在他们眼中仿佛恶魔一般的笑容…… 「卧槽，魔鬼？！」 * 龙马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太阳晒醒的，她躺在长椅上，被一条条的木板硌得脑袋疼，终于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来。 菜菜子带来了一大块餐布，铺在空地上，将便当盒拆开。大家围坐一圈，嘻嘻哈哈地，连龙崎老师的脸上都是很放松的笑容。 桃城咬着紫菜卷泪流满面：「为什么你们的哥哥姐姐都这么好！」 「别提了，那是别人的哥哥。」菊丸托腮嘆气。 「别人的哥哥」——入江奏多给不二倒了一杯辣椒风味酱：「听龙马说过你的口味，特意准备的。」 不二十分感激：「多谢奏多哥，其实芥末我也不介意的呢。」 「是吗？我觉得可能不够，就多准备了一些。别客气。」 看到龙马醒了，堀尾等人立马七嘴八舌地跟她描述起来：趁着迹部失去意识的时候，大家为所欲为，拍了一大堆照片…… 「等会就发给你。」桃城咔擦咔擦吃完黄瓜条，舔了舔手指飞快地说。 菊丸兴致沖沖地补充道：「绝对是最高难度的galgame中的珍藏级cg！」 「哦，好。」龙马还没完全清醒，揉了揉眼睛，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被菊丸赛了一个鳗鱼卷。 「吃吧，再不吃他们就要抢光啦！下午我们还要去看不动峰的比赛呢。」 看到她和社团里的前辈相处融洽的样子，菜菜子很高兴的样子，抿着嘴唇笑，惹得坐在旁边的干再一次悄悄脸红。 他扭头，低声问：「喂，海堂，我们要不要换一下位置？」 海堂断然道：「我拒绝。」 「诶……」 龙马吃了几口，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们：「冰帝他们人呢？」 「当然是灰熘熘地走啦——」堀尾大言不惭地开口就说，被大石按住肩膀，轻咳几声。 「我觉得迹部要是知道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呃，那什么……」他又用力地咳嗽起来，「一定会暴走的，所以冰帝的队员就赶紧把他带回去了。」 龙马：「哦……」 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失不失望，桃城揣摩了一下：「迹部前辈应该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毕竟那可是他事先答应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反悔呢，是吧！」 众人：「呵呵呵……」 换作是他们，也会想反悔的呢。 哦，除了不二，一般来说，他才是提议者。 也排除菊丸，他可是会大大方方学猫叫的人。 「来，葡萄汁。」入江奏多打断了龙马的沉思，将她喜欢的汽水抛了过来。 龙马抬起头，拧开拉环，眨了眨眼睛：「对了，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过？」 「哦，你是说立海大的幸村和真田吗？他们过来看了一眼，因为你睡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桃城答道。 「他们说什么了？」 「真田说，会在决赛等手冢。」大石一边说，一边看向当事人。 手冢没什么反应，一脸平静地，正用筷子将蛋卷分成极快，看来这种宣战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然后幸村前辈……」桃城迟疑了一下，「他说祝贺你赢了迹部、之类的，然后说对决赛愈发期待了——你们难道约定了什么吗？」 「唔？」龙马也疑惑，「不算吧。」 「那位立海大的部长，真是相当深不可测的人呢。」桃城从先前短暂的碰面中已经深有感触，挠了挠头，「我看了心里都有点发慌。他到底有多强呢？」 「去年他出场的机会也并不多，但都是全胜。」干适时地拿出了自己的资料显摆，「注意——是六比零这样的全胜。」 第241页 众人一个激灵，都倒吸了口冷气。 不管对手是谁，都是压倒性的胜利吗？ 就算是手冢，在全国大赛上也是会失分的。不止是失分，更因为旧伤，连昨天和桦地的对战都……若不是突然下了场大雨，一切都还不好说呢。 「怎么说呢，听上去也太不像人了吧。」堀尾咂舌，「这分明是游戏最终关的100级大魔王啊！」 菊丸吐了吐舌头：「这也太夸张了。」 然后他们一致看向了新手村的勇士——人呢？ 龙马喝着汽水走到了树荫下，掏出嗡嗡震动的手机，查看收件箱。 居然是迹部发来的。 一打开，她被对方占满整个屏幕的巨大特写给吓了一跳，汽水罐一歪，几乎倾倒，更是差点把手机都扔出去。 「咳咳……什么嘛。」她抹掉嘴唇上的果汁，将湿漉漉的手往外套上面擦了擦，才匆匆去按屏幕。 将图片调小以后，她才看清，迹部挑了个相当完美的角度展示了自己的俊脸，同时又能将头上的猫耳收入镜头内。 附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貌下吧！！ 「……」 龙马看得连连摇头，一边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边心想，这人绝对是疯了。 第111章 龙马正准备回去, 迹部又追发了一条：「记得做屏保！」 她简直满头问号：「哈？」 「既然喜欢猫的话，难道不应该把猫作为屏保吗？」迹部振振有词, 顺便又附带了一张自己的屏保图片用以炫耀。 龙马默默看了一眼, 是一只丑丑的长毛狗…… 「那是猎犬！阿富汗猎犬懂不懂，你这个没眼光的笨蛋！」 听上去很高级的样子，可惜龙马没有这种等级的欣赏能力。 她把喝完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算算时间，下午是不动峰和四天宝寺的比赛, 这时候回去应该差不多了。 那边，菜菜子也向她招了招手：「龙马, 还有一点水果沙拉哦！」 「好——」 「水果沙拉！哇！」响亮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 树枝间一阵窸窸窣窣, 冒出一个脑袋，紧跟着翻身跃下，灵活得像是个体操运动员。 龙马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来。 是那天在车站遇到豹纹少年, 身后背着装网球拍的布袋, 豹纹背心还套着一件黄绿相间的外套。她本来并不认识, 但是, 她看到了外套背后上硕大无比的几个字：四天宝寺。 龙马瞭然，哦, 就是那个四天宝寺啊。 在干学长的资料中，这所学校一直是关西地区的佼佼者, 去年的四强, 也曾是立海大夺冠之路上最大的阻力。 那么眼前这个—— 龙马一边打量着, 对方也在大大方方地看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嗨是你啊，好巧，又见面了！果然，你是青学的正选吧！」 好像是叫，远山什么来着？ 「远山金太郎啦，」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那你一定就是，前辈们口中那个『从美国回来的超级一年级生』了？哎，看上去并不像是怪物嘛，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唔……」 远山金太郎热情地伸出胳膊，握住龙马的手就是一通摇晃：「不管怎么说，真的太幸运了，这一定就是宿命的邂逅吧！」 「虽然可能算、是吧？」 同样是一年级，刚入部就大放光彩，成为被前辈们看好的超级新秀，而且一个在关东，一个在关西，如果在全国大赛上交手，怎么看都很有缘分的样子。 龙马微微黑线，欲言又止：「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感觉这么奇怪呢？」 「啊，会吗？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啦。」远山金太郎笑嘻嘻地，「来嘛，我们打一场！——快点快点，不然他们发现的话又要棒打鸳鸯啦！」 「不，这就更奇怪了吧……」 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龙马感觉手腕被他抓住以后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被他兴沖沖地拉着，要往另一边的空球场去。 这是什么规律吗，红头发的傢伙都这么热情？ 不，这一位远山同学未免也热情得太过头了。他们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吧，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对彼此的了解最多停留在「前辈们」的口头描述上。 怎么这就一见如故了呢？ 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喂，远山，」龙马不得不提高了声音，「我好像还没说过我答应了吧？」 「诶！不行吗？可是人家期待了很久的说……」 同样是一年级，远山金太郎显然更会掌握卖萌撒娇的技巧，嘟了嘟嘴唇，似乎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到底。 「我可是大老远从大坂跑过来的，这么辛苦，你就和我打一场嘛！难道你对我不感兴趣吗？看看我，我也很强的！」 他极力推销着自己，捲起外套袖子，露出并不瘦弱的胳膊，拍了拍肌肉。 「……」 「怎么样？」远山金太郎露出期盼的狗狗眼，把她两只手腕都抓了过去，继续摇晃，「来嘛来嘛！」 龙马毫不犹豫地扭头：「救命啊——有人性骚扰！」 「什么？！」 大石拍桌而起，带着一群人火速赶到。 桃城撸起袖子活动胳膊，摩拳擦掌：「是谁！居然敢对我们可爱的一年级生动手——」 第242页 然后他们看到了穿着四天宝寺队服的远山金太郎，都沉默了。 居然是男的吗？！ 还以为是被路过的怪阿姨缠上了呢…… 「某种意义上，小不点还真的是很容易吸引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呢。」菊丸发表感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特殊的气质，还是说——」桃城一脸忧虑地摸着下巴，「给佬雷达？！」 远山金太郎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哈？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 「发生什么了？喂，金太郎，你不会又惹出什么……」 有人匆匆赶到，然后话音戛然而止。 穿着同款黄绿队服的银发少年干瞪着他们自家的后辈，一时哭笑不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是玩的哪一出，强抢民女吗？」 桃城抹了把汗：「连自家部长都在吐槽了吗……」 「啊、白石！」远山金太郎顿时垮下脸，神情变得十分紧张，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龙马，很快就被他们的白石部长提熘到一边去了。 「真是的，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咋咋呼呼的，要是弄坏了怎么办？」白石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到了远离龙马的一侧，嘆气。 龙马：「呃，其实我也没有这么……」 娇弱吧？ 她正想说，结果发现前辈们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仿佛是头一回见面那般，用新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怎么？」 「怎么说呢……」大石的眉毛非常纠结地拧起来。 在他们看来，龙马确实……就是这么，小巧玲珑。 可是，有点不好意思说。毕竟，他们也看得很清楚，这样看上去「弱小」的身躯里能够爆发出怎样的力量，若是单单以貌取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让我看看。」不二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龙马刚放下的手臂，然后抬起来，将袖子拉开，露出了方才被远山金太郎捏出了一圈红痕的手腕，「看上去有点，嗯？」 「这个，看上去有点夸张而已，」她干咳着解释，「也没有很疼。」 「要是影响到明天的比赛就糟糕了啊。」河村适时地说了一句，立刻让大家都紧张起来。 前辈你才是最没资格担心别人手臂问题的吧！ 「用冰敷一下吧。」手冢也开口。 「啊，那我去找龙崎老师——」 「速度一点！」 桃城和海堂飞快地跑了，龙马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不至于吧？」 「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白石一脸歉意地摆了摆手，一边拍了拍身后的红发脑袋，「金太郎总是这样，激动过头——我代他跟你道歉。」 龙马望着他，想起来什么：「哦，听说你跟我们部长说——」 「挑战的事吗？嗯，是我，」白石笑了笑，「因为我们这位小朋友实在太固执啦，如果不能满足他，会很难搞的，拜託拜託——算我请求啦，越前同学，就答应他吧！」 「好吧。」龙马耸了耸肩，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如果你们进了半决赛的话。」 白石微笑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山金太郎又一下子炸开了：「是吗？那就说好了哦！——我现在就去比赛，怪物等我！」 又如初见的那天一样，少年风风火火地跑了，白石揉着额头十分吃不消的样子，连连嘆息。 「虽然是这样，却意外地很听话呢。」大石若有所思。 「那可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白石一脸深不可测，举起手臂，露出被绷带裹住的左手，「只是恰好能用一点传闻故事唬住这样的小鬼头罢了，说来也是幸运呢。」 「……」 居然这样就能被骗到吗！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石走开，又看向龙马。 「突然发现，小不点你还是很正常的一个孩子呀！」菊丸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感动地说。 「他居然还叫你怪物，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吧？」 …… 当时大家还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没多久，笑容就在裁判的哨声中凝固了。 不动峰和四天宝寺的第一场比赛，单打三号还没开始几分钟，伊武深司便因为无法继续而弃权。他跌坐在地上，球拍无力地从手中落下，不得不被队友扶着走下场。 青学的各位才刚刚抵达球场边，撞见这一幕，互相看看，满眼都是惊讶。 「喂喂……这得是秒杀了吧？」堀尾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那不是和越前你打得旗鼓相当的伊武君吗？」 龙马纠正：「当时而已。」 现在她可不会输给那么简单的上下旋球套路了。 「是啊，但是他们也一直在进步吧？」堀尾咽了咽口水，「四天宝寺真的有这么强吗？」 龙马沉默不语，看着场边咬牙的伊武深司脸上满脸的不甘和痛苦。 那么高傲的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她意识到，他们今天的对手确实不简单。 会输吗？ 双打二号，弃权。 单打二号，不动峰的领军人物橘吉平上场，然而他的对手是曾经同为九州双雄的千岁千里。 落败。 比赛结束，观众们仍久久地停留在热斗的氛围中震撼着。 突然，桃城喝了一声，握紧拳头：「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第243页 「没错。」海堂也哼了一声。 「为了保护我们重要的后辈！——绝对不能让越前落到那种怪物手里！」 「喔！！」 龙马正要跟他们应和，手抬到一半呆住了：「……啊？」 第112章 不动峰居然就这么输了。 龙马侧头看向不二, 后者从沉思中回神，问：「想到什么了吗？」 「我记得不二学长说, 当时去和橘部长打过一场——」 还提到赛亚人变身了什么的。 「嗯, 他很强。」不二点头承认，皱眉看着四天宝寺的那群少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强……」 击败了橘吉平的千岁千里，脸上总是挂着柔和的笑容, 一头蓬松的乱发潇洒不羁。他不仅能够开启无我境界，还自主打开了第二扇门——继「千锤百鍊」之后的「才气焕发之极限」。 从不动峰到青学, 从裁判到观众, 依次打出了无数个问号：这是啥？这又是啥？？ 还是干见多识广，推了推眼镜故作镇定：「我大概懂了，就是将大脑的预判能力发挥到极致，类似人工智慧下棋时会进行超级运算, 在几秒钟内产生上千上万条模拟出来的可能性。」 比如阿尔法狗什么的, 巴拉巴拉……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 众人像看天书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干嘆了口气：「尽力理解就好。」 「完全不能！」 干也没办法了, 求助的眼神转向看上去全知全能的手冢。手冢接收到信号，正要说什么, 却被对面的千岁千里叫了过去。 「难道这就是打开了无我境界大门的男人之间的特殊谈话吗？」他们望着手冢离开球场往千岁身边走去，都露出了深沉的表情。 不过, 掌握「无我」的人,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 盯着大家火热的目光, 龙马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开口：「我真的什么也不知——」 「至少可以说说无我境界是什么样的吧？」菊丸飞快地打断。 河村：「要怎样才能进入这种状态——」 干总结：「所谓方法和入门？」 「阿干学长居然没掌握这方面的资料吗？」 「这个嘛……」干的手僵住了，一脸为难。 龙马双手环胸，摆出了明确的态度。她回日本也不过才几个月，在此之前，国外可从来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说法。 与其问她，还不如问问从扭蛋里出来的入江奏多……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印象呢？虽然是失忆了没错，可是网球技术可一点都没丢。 可惜，午饭后，他就已经和菜菜子先回去了。显然，他们对其他人的比赛并没有那么关心。 失去了重要的情报来源，龙马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说起来，上次不二和立海大的切原打的时候，他不是也进入『无我』了吗？」菊丸挠下巴，「难道说，只有被逼入绝境才能找到窍门吗？」 不二摇摇头：「我想，应该不是这样。」 「别忘了，」干慢吞吞地说，「最后那场比赛，真田也是随时可以开启的。」 「但那毕竟不是第一次了，所谓凡事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就容易多了，不是吗？」桃城跟他掰扯，「越前现在也是想开就开，这肯定就是有熟练度了！」 龙崎堇：「……」 教练听着他们煞有介事地讲道理，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我说你们啊，与其整天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玄学理论，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技术吧！」 「是——」大家稀稀拉拉地拖长了声音，明显还没放弃。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啊。」菊丸望着手冢离开的方向，「千岁到底想和他说什么，还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吗？」 不二慢悠悠地说：「无我的最后一重境界，□□无缝之极限又是什么呢……越前，你也在想这个问题吗？」 龙马一愣。她意识到自己发呆有一会儿了，眨了眨眼睛：「我只不过是——」 「千岁说，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走到了最后一步，该不会是？」他若有所指。 「嗯，」她明白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大高兴地说，「我想，可能就是他了吧。」 「谁啊？」其他人不明就里。 龙马回答：「我爸。」 ——「哈？」 …… 闹了半天，几个人才知道越前南次郎的事情，一个个大惊失色：卧槽，这小不点还是个球二代！ 「我之前没说过吗？」龙马惊讶。 「你很少提自己的事情吧。」桃城摇摇头，「我们之前也就能猜到你家里的氛围会很不错，还是没想到，居然是那位——」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憧憬起来。 那可是越前南次郎啊！数年前，他可是日本网坛最瞩目的一颗星，却在走到巅峰前突然退役，悄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要稍微有关注体育赛事的，都不会不知道这个人，更不可能不感到可惜。 「手冢肯定知道吧，」菊丸不满地撇撇嘴，目光瞥到不二身上，哼了一声，「不二子也是！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可以瞒着大家不分享呢？」 不二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越前不是会很享受这种目光的类型。不说出来，才好吧？」 第244页 大家一想，也是哦…… 就像不二裕太讨厌被哥哥的光环笼罩一样，身为越前南次郎的孩子，若是一开始就被冠上了这个前缀称号，恐怕就再难摆脱了。 是希望，也是更沉重的压力。 其实这些资料随便查查都能知道，更何况，龙马从来没有刻意隐藏的意图，更没有拿来作为炫耀的资本。 她只是专注网球本身罢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专注，才开启了无我境界的大门吧？ 不然，要说天赋和能力，在青学，排在手冢之后，公认的就是不二了。可从不二的表现来看，他似乎连这个边都没有摸到，本人也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你就不好奇吗？」菊丸忍不住戳了戳好友的胳膊。 不二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我的话，无所谓啊。」 「诶……」他不满地咂舌。 这分明就是态度问题啊！ 大石感慨地拍了拍龙马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好了各位，等手冢回来，我们就该回去了。」 龙崎教练接着说：「没错，明天是对四天宝寺的半决赛，大家今天也看到了，对手有多么强大，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充分！」 没多会儿，手冢就回来了。 他被叫走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回来之后也还是没什么表情。几个人在后面挤挤攘攘、交头接耳，都很好奇千岁说了些什么，却没一个敢问出口的。 桃城突然「啊」了一声，他看到龙马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好像准备说些什么。 「待会要回网球部吗？」她问。 「嗯。」手冢点头。 「那我也回去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做。」 无非是选择谁作为练球的对象罢了。龙马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龙崎教练走在后面，看了其他人一眼，语重心长：「看到没有，学习一下行不行？——专注！」 「是……」 青学的少年们前呼后应地涌上了公车。 * 河村下车后，走了没几步，发现不二就在前面的路口等红灯。那个方向，看上去他并不打算直接回家。 「不二？」他叫住对方。 不二有点惊讶，看到他笑着点点头，「阿隆要一起来吗？」 「嗯，不要紧，这段时间我爸把营业时间都减少了，就是让我别操心太多。」河村说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这些天他一直在和桃城进行力量训练。青学的网球部里有力量优势的人并不多，他能找的帮手并不多。 不二自然也看见了他袖子都无法掩饰的结结实实的手臂轮廓，微微一嘆：「真是令人惊艷的肌肉啊……」 河村加快脚步赶上去和他并肩走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啦，毕竟除了力量以外，我也没有什么擅长的优势了。如果有像你们那么精湛的网球技巧——」 不二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你的话，我们可走不到这一步。」 「而且，明天也要靠你了……」 不二说到这里，神情逐渐严肃起来：「阿隆，今天和不动峰的双打二号，你也看到了吧？」 「嗯。」河村也郑重地点头，「我知道，明天教练一定会安排我去对付那个石田的。」 不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都是多余的话，苦笑了下：「走吧。」 要去哪里呢？ 河村满腹疑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不过，渐渐地，前方的道路也明朗起来。 他好像明白了。 那是通往学校的方向。 …… 还没走到网球部，河村就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击球声。他和不二没有走近，就在稍远的树后隔着铁丝网看着。 说不清楚是普通的练习，还是陪练。如果是后者，又是谁陪练谁呢？ 手冢看上去是个很冷淡的人，但并肩了这么久，他们都能感觉到，他内敛的感情如火一般——对于网球的认真，别人在他面前从来只能自愧不如。 但现在，有个人却大大方方地跟他追逐起来了。 河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越前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吧？」 「不可能不在意的吧？」不二注视着球场中奔跑的身影，一边回答，心里很清楚，跟网球有关的事，她一向是最放在心上的。 龙马或许已经摆脱了父亲的阴影，但对方依然是她追赶和努力的目标。 「可能这就是危机感吧。」他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听说了，谁不会想到达那个层次去看看呢？」 「但所谓『□□无缝』，似乎也只是传说中的……」河村迟疑了下，「千岁说他知道有一个人曾经掌握过，那个人真的是越前的父亲吗？在官方以往的大赛记录中，好像并没有看到过吧？」 如果有，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再珍贵的视频资料也会很快人手一份了。 「是啊，只是传说。」不二说，「所以，越前也不会主动去问的。」 她当然会感兴趣，但也只是默默地练习，尝试着去领悟吧。能领悟到吗？不二不确定，嘆了口气，转回身。 河村问：「要走了吗？」 就只是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似乎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影响。他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不二顿了顿才说，「只是看了今天的比赛，突然有了点危机感。」 第245页 「啊……啊？」河村愣了愣，原来危机感说的并不是龙马吗？ 他笑了笑：「原来你也会有吗？」 「嗯。」 不二意外得很坦诚，或许是因为这里并没有别人。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有些紧张，这种不太妙的预感——也让我觉得有点压力呢。」 「是啊，」河村说，「毕竟我们都走到这里了。」 四强，半决赛，赢了就能挺进决赛，是青学的校队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一次突破。而这些，靠的都是大家持之以恒的努力和拼搏。 如果因为紧要关头自己掉了链子而害得止步于此，不管是谁，一定都会很懊恼、很自责的。 「我只是有些惊讶，」河村跟着不二走出学校的门口，又忍不住开口，「原来不二你也会有感到压力的时候啊……」 不二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远处倾斜的夕阳，从河岸刮过来的风吹起他零散的碎发，若是抓拍下来，一定是唯美的一幕。 河村不适时宜地想起了校园里那些成天躲在远处偷窥不二的小女生们，不由微微一笑。 「我——」不二轻轻地说，「我不想输。」 第113章 回后场接球的时候, 龙马不小心摔了一下。看着球咕噜噜地滚了出去，她嘆了口气, 翻身躺在地上, 将球拍松开放在身边。 网球场的地面被夕阳染成了红棕色，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依然在追逐着那颗跳跃的黄色小球。 她又回想起上午迹部打出来的唐怀瑟发球。那似乎是她对真田打出的不稳定cool抽击球的升级版。高速旋转、贴着地面飞行，几乎是必胜的发球——真不愧是他，能开发出这样的招数。 似乎是因为对发球质量的要求相当高, 为了保护手腕，迹部只在第一局用过, 之后体力也不再容许，不然肯定会成为比田仁志的大爆炸还要难解决的问题。 还好……最后是她赢了。 呼, 真是好险好险。 不然指不定要被猴子山大王怎么嘲笑呢。 龙马差点要睡着了, 要不是听到脚步声靠近, 她才睁开了眼睛。 「别在这里躺着，你先去洗吧。」 手冢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似乎他们打了这么久对他来说不过是场再普通不过的热身, 连气都没多喘几下。 龙马嘀咕着爬起来, 还有些不甘心：「以后你一定要认真和我打一场。」 「好。」他答应了，还是很淡定。 「哦还有，」龙马走出去两步, 又想到了什么, 犹豫地扭回头, 「部长, 你刚才那个，是不是……」 总觉得比以往打出来的球带了更强的旋转力，该不会就是他上次说的什么六倍力量吧？ 手冢颔首：「稍微有点想法，在尝试。」 她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 其实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是不会感到太累的，一旦停止运动、神经放松下来，才会无法避免地犯困。 龙马坐在休息室里抱着球拍等待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靠在衣柜门上睡过去了。不过她睡得不是很沉，听到咔哒一声门响，便惊醒了。 她立刻坐直了，抬头看到手冢关上浴室的门走出来，还在整理领带。她打了个哈欠，果不其然看到手冢露出了有些——难以理解的表情。 总是那么困吗？ 龙马也无法解释，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年纪更小，需要的睡眠时间更多吧？ 手冢沉思着打开了部活室的门，她也赶紧背起网球包跟了上去。 「饿了吗？」 「唔，还好……」 和班上的同学、社团里的前辈一起吃饭可能是日本校园里最正常的社交活动之一了。 龙马跟桃城吃过汉堡，跟菊丸吃过拉面，跟不二去过咖啡厅，当然，还和各位前辈一起去过河村家的寿司店——甚至还去过手冢部长的家里吃晚饭。 这些也就算了，她是真没想过手冢会带她走进快餐店…… 然后，他给她点了一份炸鸡。 m记的小姐姐还快乐地给他们推荐了儿童套餐——天哪，是儿童套餐！ 龙马望着她拿在手里奋力推销的塑料玩具，简直要惊呆了，再看看手冢，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好像还真的在考虑，赶紧制止：「不不、这个真的不用了……」 「哎呀，小朋友，让你哥哥给你买一份嘛！」 「不……」 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服务生姐姐还趁着手冢不备，悄悄凑过来跟她耳语：「趁着年纪小，一定要抓住机会撒娇才行啊，不然以后长大了会发现你错过很多的！」 龙马：「……」 虽然，但是。 「我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她无力地解释道，「而且那是我们社团的部长。」 「什么，才国中生吗！」对方大为震惊，又认真地看了看手冢，依然动摇无比，挣扎着说，「啊、不过！就算是年龄差我也可以的——小朋友，有你们部长的联繫方式吗？」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对手冢部长见色起意的人啊。 龙马明白了。 她记得，干的资料记录了这样一件事：每年情人节大石都会受到很多礼物和情书，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很受欢迎没错，另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他和手冢走得比较近，所以也会有很多人拜託他转交…… 第246页 如果太心软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的话——比如，大石前辈，只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呢。 她轻轻嘆了口气，然后很坚定地回绝了这位漂亮的小姐姐。 「不要。」 「诶！不要这么绝情嘛，只是一个邮箱地址——」 她拿到了那份新鲜出炉的炸鸡，飞快地熘了。 或许是看天色晚了。一般情况下，龙马会和其他人在路口分开，但这一回，手冢把她一直送到了家里。 在游轮上的意外后，原本大大咧咧的前辈们都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以前，若是她迟到了，不过是打个电话来催一下，现在干脆直接让桃城大早上来接送她上学——大概是怕她在路上又被捲入什么事件里了吧。 而放学回去的时候，如果她碰巧撞见了进行长跑练习的海堂，对方也会默默地改变路线陪她回到家附近。 手冢又是从迹部口中听说过「内幕」的知情人，以他严谨的性格，必然会看得更紧。 龙马无法拒绝，只好说：「麻烦部长了。」 「不要紧。」手冢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龙马正在与包装袋里的鸡骨头奋战，啃得咔擦咔擦响，分叉的骨头都快戳到脸上了。看得他有些好笑，过了会儿，主动跟她提起明天的比赛：「明天，教练会把你安排在最后。」 「诶，为什么？」她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网球部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和迹部对决很久了，以迹部的脾气，只可能坐镇单打一号，所以龙崎老师特地把她安排在最后出场，满足了她的期待。 而来自大坂的四天宝寺虽然也很强，却和他们是第一次打照面。说起来，她现在只记得他们有个特别热情的一年级生，和手上绑了绷带的银头发部长——不巧，因为某些原因，她对银色头发的人总是会多一点关注，因此很容易记住。 「要我和他们的部长打吗？也不是可以……」她思考着，慢吞吞地说道，只是还有些困惑。 没有特别的理由的话，不会这么安排的吧？ 手冢答道：「不一定。」 「不一定？」她一怔，脑子转了过来，「——是说，他们部长不一定是单打一号吗？」 「嗯。」 这好像不符合道理。龙马皱眉：「阿干学长说他们部长很强，而且是单打选手啊？」 「是很强。」手冢不紧不慢地说，「但他们今年很看好远山金太郎。」 「哦，他啊。」她瞭然。 超级新秀对超级新秀吗？或许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结果吧。 龙马对这种所谓的噱头并不是很感兴趣。不管是一年级的新人王也好，还是大名鼎鼎的三年级高手，对她来说都是照样当「对手」。但既然对方那么积极地想找自己pk，她也没道理躲。 「你没有问题吧？」虽然是疑问句，但他明显并不担心。 龙马也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可以。」 正聊着，他们在转角处遇到了提着购物袋的德川和也。 「……」 「……」 冷冻效果十足。 龙马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天气很热，但也没必要让这两位凑到一块来吧！ 不过，和她想得不太一样，两位当事人并不觉得有多尴尬。德川很平静地对手冢点了点头，了解了状况后，顺势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也许只是客气而已，但手冢也没有客气地婉拒，而是答应了。 毕竟……龙马想着，自己也曾经被邀请到他们家吃饭，属于礼尚往来吧？ 「这是龙马第一次带学校里的朋友回来呢！」菜菜子开门时，隐隐兴奋。 她的声音惊动了趴在沙发上看杂志的南次郎：「什么，家里来客人了？」 他一翻身，哐当一声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手冢跟菜菜子道了谢，换上她递过来的拖鞋，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摔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越前南次郎。 「……」 一阵诡异的沉默。 南次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挠了挠头发，满不在乎地「啊哈哈」干笑了几声：「哟，少年，不要客气，随便坐哈。」 「打扰了。」手冢微微欠身。 龙马不忍直视地扭开了头。 「哪里哪里，我们很欢迎！我们家丫头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啦……」他说到一半，想起什么，飞快地把地上的杂志捡起来，塞到了沙发垫子下。 手冢眼尖地看到了，不动声色，南次郎更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上去：「呃咳！我记得你是龙马的、哦对，网球部部长是吧？我经常听你们教练唠叨，说你很厉害哦。」 手冢不卑不亢，十分含蓄：「承蒙夸奖。」 如果有人对十几年前的「武士」怀有憧憬的话，看到现在的他，肯定也会幻灭的。 龙马嘆了口气，转过身，那边入江奏多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要紧。这不是迟早有一天会发生的事情吗？」他笑着说。 「……虽然是这样。」龙马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只是我们没想到这么早而已。」入江补充。 「什么……早？」 入江奏多看了看沙发那边的手冢，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没想这么多，那就算了。」 第247页 菜菜子从后面推了他们一把，轻咳：「干什么啦，别堵着路，来，帮我把汤盛出来，要开饭啦。」 德川和也将买来的东西放好，这时候也进了客厅，入江奏多向他挑了挑眉毛：「和也，你说呢？」 「说什么。」德川没听明白。 「唉，你们啊……」他嘆气。 …… 这个晚餐和平常也并没有太大区别，有的人安安静静，有的谈笑风生，龙马夹在中间，一心二用，速度变得特别慢。 手冢起身告辞的时候，她也被菜菜子赶出来送他出去。 刚过了拐角离大马路不远，手冢就站住了，对她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那……明天见。」龙马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居民区里的街道总是十分安静，她往回走了几步。就察觉到巷口里有个鬼祟的声音，顿时提高了警惕。 不会吧，就这么一段路，也会有人盯上她吗？ 离家门口不过数十米，龙马瞥了一眼身后的灯光，十分淡定，不慌不忙站住了，扭头对着那阴影处大喝一声：「出来！」 然后那摇摇晃晃的影子扭捏地走出来，在路灯下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龙马默念着真田教的口诀，念到一半，忘词了。 「——切原？」 海带头少年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什么情况？ 龙马一头雾水，盯着他看：「你找我？」 明天他们青学是和四天宝寺比赛没错吧？立海大不是还要往后一天排吗？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过来的！前辈他们管得好严，哎你先别走。」切原看上去也有点紧张，赶紧交代来意，「那个、我就是想来问问，确认一下——」 龙马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是来预约决赛的话，我是很有信心的没错，不过，我们应该不会排在同一场吧？」 「不是这个，」他摆了摆手，然后一愣，歪头，「——等等、为什么不会？」 龙马默默地看着他：因为你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于是，她说：「因为我很想和你们的幸村部长较量一场。已经约好了哦。」 「啊、哦，是这样啊……」切原微微失落，嚣张乱翘的头发好像也耷拉下来了，「但是也不一定吧？」 「大概吧，比赛对阵是部长和教练的安排。」她答道，然后反问，「所以呢，你想问什么？」 「唔，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不方便回答的话，也可以不勉强，但是——」他咽了咽口水，深绿色的眼睛被路灯照得隐隐发亮，「你没有和你们网球部里的谁在一起吧？那个不二，或者手冢谁都好……」 龙马：「？？」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很干脆地摇头：「怎么可能？」 「没有就好，」切原振作起来，「那我还是有希望的！」 龙马欲言又止：「你就是来说这些的吗……」 好无聊哦。 她想到了比赛前气势汹汹来和她打赌的迹部，撇撇嘴。 「不会又是想说，如果你赢了就要约会什么的吧？」 「不行吗？」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没有兴趣。」 「你是觉得我赢不了吗？」 「这么说，似乎也可以……」 切原顿时被她嫌弃的眼神刺激到了：「上次输了那是上次的事情！——下次，我绝对不会输的，你等着！」 他气沖沖地跑了。 龙马抓了抓头发，慢悠悠地往回走，正看见入江奏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人家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懂吗？」 她心说，我也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吧？ 「所以我拒绝了啊。」 「这不算明确拒绝吧？」 「可是，我不觉得我会输啊？」龙马理所当然地回答。 「……原来如此。」入江奏多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然后又逐渐加深，「你这样的想法，也很有意思呢。」 龙马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这样说不对吗？」 「现在没有兴趣，不等于以后没有吧？」 「唔，那以后再说吧。」她轻松地说道。 第114章 第二天一早, 当龙崎教练向大家公布出场名单时，包括龙马在内, 都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被安排了第一单打, 但完全没有想到…… 「手冢和我，双打？」 干长大了嘴巴，对于超出资料的现实发展感到十分震惊。「这这那那」了半天，他僵硬地呵呵笑了起来：「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好像也不错喔？」 大家望着干，都默默擦了把冷汗：加油啊数据框, 没问题吧？有手冢在的话，应该吧…… 吃惊归吃惊，他们对教练的安排没有太多怀疑。 对阵名单都是根据双方队员可能的组合和上场顺序反覆推敲排出来的，一定是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优解。 一声令下，大家朝比赛场地出发。 半决赛的场地换到了阿瑞纳的室内场馆, 这排场看上去就完全不一样了。中央球场被万人座位包围，打一场比赛，就能享受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谓拉风十足。 第248页 不过，现在只是半决赛，观众席的数量虽然相当可观, 实际观众倒不多。除了参赛双方的队员以外, 只有零星几个外校路人，再就是之前被淘汰的学校选手, 若是有兴趣的话, 也会来观战。 等到了决赛, 随着宣传力度的加大，这里也就差不多能坐满人了。 大家对此充满信心。 第一个上场的不二伸手拨了拨网球线，另一手挡住头顶倾洒下来的阳光，开口道：「起风了。」 「哦哦，要出来了吗，风系魔法师！」堀尾等人激动。 「魔法师？」龙马疑惑，「不是要二十五岁才算吗？」 后面传来了突兀的一声：「喂，重点错了吧？！」 「哦哦，」桃城锤了手心，兴奋道，「这个吐槽的方向才完全正确啊！」 等等…… 他们扭头一看，果然是专业吐槽大户，忍足侑士。 冰帝正选的那身银灰色的、所谓拥有「优雅高贵」气质的队服，藏在观众席里还是挺不起眼的，若不是他没忍住，可能他们还不会那么快发现呢。 「诶，你们也来了啊……」 「只有你们两个吗？」菊丸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嘿嘿，迹部呢？」 宍户拉了拉球帽，撇开头：「哼，谁知道。可能是戴着那玩意太过招摇，结果被女生们堵住了吧？啧啧，实在是太逊了啊。」 众人：「……」 这样也行？！ 不愧是你，迹部景吾。 …… 与此同时，在球馆外面，遥隔百米的室外网球场内，正在进行的另一场半决赛氛围就明显冷多了。虽然场边观众席上的拉拉队员并不少，但是……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球馆内比赛啊，真是太偏心了吧！」丸井文太嚼着口香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可能嫌我们用时太快了，就随便用个球场凑合着吧。」仁王懒洋洋地答道。 三场全胜，这是他们一直从区域赛打上来引以为傲的战绩。 ——唯一的例外，是被青学打破的。 当时输掉的第三场单打就是转折的开始。 切原赤也此时突然打了个寒噤，抬头望了望他的前辈们：「怎、怎么回事，突然气氛都不一样了？」 「啊，因为，大家很担心你啊。」仁王慢吞吞地，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诶？」 切原无措，努力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这么突然，怪让他受宠若惊的…… 他看向坐在指导席上的幸村部长，后者也只是从容淡定地朝他绽开一个微笑。 「切原，」真田突然发问，「昨晚你跑去哪了？」 「啊、这个！」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立刻让三年级生们抓住了破绽。 跟青学不一样，他们立海大直接在前一天下雨前就利落地结束了比赛，没拖到隔天，也就是说，他们多了一天的休息日。 真田还跟着幸村去看了青学的后几场比赛，见证了猫耳……呃、很遗憾，是猫耳迹部的诞生。 当时，切原和其他人留下来继续练习。难得这么老实没嚷嚷着要去看龙马的比赛，让大家都有些意外，谁想到，部长们回来后就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丢下了一群立海大候补的陪练，在球场里傻眼相对。 「我……我是训练任务结束了才离开的。」切原微微冒了冷汗，吞咽着口水，目光闪烁得不要太明显，「前辈们可以为我作证！」 「所以呢，你去哪了？」柳追问。 「当然是去找……她了。」切原说到一半，气势完全没了，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 「你居然……」丸井文太余光瞥了眼边上，小心地吞咽口水，一时语塞。 柳生挑了挑眉毛。 「比赛前告白么，真是没新意。」 「喂！」 看着猛然涨红脸的后辈，果然是被戳穿了啊。桑原怜悯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不管怎么说，有这种志气还是不错的——嗯嗯，在副部长的眼皮子底下，勇气可嘉！」 真田呵地冷笑一声，把切原吓得抖了一抖。 「不、不行吗……」他企图拿出强硬一点的姿势，但一想到幸村部长就在那边看着，就心虚不已。 「所以，结果呢？」丸井文太吹出了一个泡泡。 一说到这个，他嚣张的海带头更是耷拉下来：「大概、算是被拒绝了吧……」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至少，还可以从约会开始！ 「……」 桑原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句，真的，勇气可嘉。 真田漠然地开口：「明白了。现在——上场吧！」 表面上无动于衷，但他的气势完全冷了下来，切原硬着头皮跟在副部长身后，走到了球网前面，心里还在打鼓。 立海大的对手是来自爱知县的名古屋星德，在进入半决赛后突然全部换上了一批全新的面孔。 都是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外国留学生。在球场对面站成一排，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在国中届的网球大会上搞出来「外援」或是「归化球员」这种手段，也是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 柳生推了推眼镜：「原来如此，重要关头拿出了大杀器吗？」 「有意思，呵呵。」仁王吹了声口哨。 第249页 他们一同看向幸村。 幸村起身，外套随风扬起，笑容和煦：「不用我多说了吧？」 大家心领神会，仁王拍了拍切原的肩膀：「听到了吧，海带头——」 「喂喂，别那样叫我啦！」 「化悲痛为力量吧，少年，」仁王用夸张的语气嘆道，「去，打哭他们！」 …… 名古屋星德的留学生有没有被打哭，在阿瑞纳球馆内的众人暂时不得而知。 青学的队员们望着从球场上走下来的不二，在椅子上坐下，往头上搭了一块毛巾便再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动过。 另一边四天宝寺的气氛还是那么欢脱散漫。 白石一边重新将手上散开的绷带繫紧，微微嘆了口气，似乎颇有些劫后重生的庆幸，嘆道：「对手真是厉害啊，还好我技高一筹——哎，不愧是我。」 「差点要输了吧？」迎来了队员们毫不客气的吐槽。 「但是——还是很厉害了，干得漂亮！」 桃城望着他们，抓了抓头发，还真是啊…… 这位四天宝寺的队长，和技巧丰富的不二相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招数，或是必杀技，完全靠着最朴实、最简单的打法，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完美网球，「圣经」。 看来，在「花里胡哨」的技能面前，还是最直接的攻击最为有效啊。 众人嘆息，又担忧地看向不二。 拼尽全力，绝地反杀，却依然还是被对方逐一破解，比分一度反超又被追回……惜败。 个人赛的首场失利，可能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吧。 没人敢贸然上去安慰。几个人交换着目光，最后看向了龙马。 刚才在5-0大比分落后的赛末点，她可是直接跳到球场里去把不二给叫起来的。 虽然那可能说不上是什么「正确」的方式，但至少管用，让一度动摇的不二重新振作起来，坚定了信念：「我果然……还是不想输啊。」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吧？」堀尾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想道，因为现在可是真的输了啊。 如果是龙马的话，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呢？ 几个一年级生依然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的王牌。 然而，似乎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龙马也头一次不知所措了。 受到所有人的眼神暗示和鼓励，她犹豫地走过去，不知道要不要在旁边坐下，弯下了腰，屁股还碰到椅面，又抬了起来，最后只是坐在了扶手上，歪着头去似乎是要去看毛巾下那张脸此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她问：「哭了吗？」 「……」 完全不对啊？！ 众人内心嘶吼，尖叫，十万头羊驼在大草原上疯狂奔腾。 这完全是落井下石、雪上浇霜、火上浇油吧！——果然是完全不适合安慰别人的类型！ 河村看不下去了，想过去把龙马拉回来，但是被手冢抬手挡下了。 出乎意料的，不二虽然还是没有回答，却在龙马转身打算离开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咦？ 她愣了愣，回头看过去。 毛巾下的肩膀，是在颤抖吗？还是……错觉呢？ 龙马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瀰漫复杂的情绪，只能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非常坚决，温热的掌心还残留着没有擦干的汗水，湿漉漉地黏着皮肤。 就算在此时，在这种状态下，不二依然没有失控。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只是刚刚好圈住她的活动范围罢了。 龙马并没有感到手腕传来疼痛，却隐隐这像是某种牢不可破的联繫。她迟疑着，在不二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如果需要安慰的话，我的肩膀也可以借给你喔。龙马无声地说道。 但她想，不二学长应该没有这么脆弱。 在绝境中重新站起，这样的勇气和决心并非什么人都能做到。 那一瞬间，他身上爆发出来强烈的、想要赢得比赛的愿望，龙马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得清楚。 也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很轻的一句话，像是错觉……也可能只是错觉。 「龙马，我不会再输了。」 第115章 不管怎么说, 好像暂时是安抚下来了…… 真是神奇啊。 桃城暗暗感嘆，和海堂交换了个目光。 「走咯, 一定赢下来！」 「啰嗦——」 两个欢喜冤家意气风发地走上了球场, 然后一齐被对面你侬我侬的两位人士吓了一跳。 打球也要身体纠缠在一起吗……就算是为了双打配合，也太夸张了吧？ 他在脑海中稍微假想了那么一下——和海堂「亲密接触」的画面——顿时噁心得打哆嗦，不行不行，这不是凡人能承受的重量！ 「喂喂，太失礼了唷！少年们, 」金色小春竖起食指晃了晃，「只是勾肩搭背而已啊？你看你们家的队员，这不还手牵手嘛！」 桃城和海堂回头，看着手牵手坐在观众席的龙马和不二。一个面无表情地喝着葡萄汁看比赛，一个还沉浸在输球的失落中, 低着头，全部情绪藏在毛巾下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呃…… 虽然是这样没错, 但好像意外地、感觉没有那么离谱？！ 第250页 果然不是基佬的问题，而是——颜值的问题吗？ 桃城豁然开朗地捶了下手心，露出了笑容。 「喂喂、更失礼了啦！」 …… 迹部带着桦地走进球馆时, 比起球场里那两对活宝, 他一眼就看到了球场边的两人，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真是不堪入目。手冢也不管一管？ 他挑眉, 只见站在斜前方的手冢目不斜视地看着比赛, 完全做到了视若无睹。 迹部哼了一声, 走过去。 迹部就是迹部，一出场就吸引了几乎全场，仅有的、为数不多的观众的眼球。飞扬跋扈的金发头顶插着两个格格不入的粉色-猫耳，叫人再难挪开视线。 龙马听到了脚步声，扭头看他在自己身旁站定，本来只是分神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抬起头，又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 「你的自拍……」她欲言又止，「到底用了多少美颜滤镜啊？」 「哈？你有什么意见，详细说说？」迹部提高了声音，勾起唇角露出危险的笑容，伸出手，捏住了龙马的下巴和脸颊，微微一掐。 「唔……」龙马忍不住向后仰，想躲开，但是对方的力道卡得很恰到好处，又趁机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了，知道你小心眼了。 龙马突然感觉左手手腕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不二。唔，虽然还没恢复过来，但肯定听到动静了吧？ 这时，迹部也松开了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在旁边坐下，她警惕地瞪了对方一眼：别乱来啊。 「话又说回来，你们在玩什么相亲相爱的戏码？」迹部似笑非笑地，「怎么，还要十指相扣吗？本大爷从幼稚园开始就不会躲在别人肩膀上哭了喔。」 龙马没好气地：「闭嘴啦。」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刺激不二振作起来吗？但就算管用，她也不敢保证一向温柔的不二学长会不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毕竟，道理谁都懂。 只是输了比赛以后，无论如何也会很难过，这种心理，她也是非常能够理解的。 龙马暗暗嘆气，如此尴尬地夹在两人之间，又不能移动，又不好说话，实在是坐立不安。 这时候，她看到另一边的忍足侧过身来，悄悄比了个拇指，嘴角微微一抽。 什么意思？ 忍足给了个充满深意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不二裕太和圣鲁道夫的前辈就坐在忍足后面一排，他们肯定是特地来看不二比赛的。 在忍足发出信号后，裕太也转过头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向她挤眉弄眼：「我哥哥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不要表现得那么暧昧啊！ 明明正在进行双打二号的赛场上状况频出，龙马却第一回 无法好好静下心来集中于比赛本身。 一会儿是四天宝寺啦啦队的起闹笑声，一会儿是选手们的搞怪表演，场内的两位二年级生被搞得焦头烂额，她坐在场外也没好多少。 不过，龙马也并不是很担心桃城他们。 很多人总是会被桃城大大咧咧的爽朗外表欺骗，以为他是个粗神经、没头脑的傢伙，恰相反，他心思细腻，头脑敏捷，很有灵光。 若说是非要玩弄诡计、设局耍点小花招的话，他也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肯定不会轻易输给对手。 就像是前一场，和他交手的忍足也差点在这上面吃了亏。此时他向前倾身，手臂压在前排的栏杆上，倒是看得很专注。 冷不防地，迹部冒出一句：「你们学校的桃城，说不准是基佬天菜呢……」 龙马：「哈？」 「四天宝寺的那个谁，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吗？」迹部吐槽道，「看上去就要当场出轨了呢。」 「……」你为什么可以把这些话这么自然地说出口啊？ 龙马撇了撇嘴：「只不过是双打搭档而已，要不要说得这么诡异啊？」 「还不懂吗？」迹部瞥了她一眼，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所谓双打，搭档之间彼此心意相通，能做到这一步，和恋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听得似懂非懂，对方又给她来了一记补刀：「这就是你不会双打的根本原因，小鬼。」 听到这一局，前面的干也忍不住频频回头了。 「迹部，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他兴沖沖地说着——作为一个刚刚被「草率」决定和手冢组成双打的当事人——「以后我给越前的训练一定会往这方面多多考虑的。」 迹部扬起下巴：「嗯哼。」 「这没道理，」龙马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苦苦思索，「说得好像如果我和部长谈恋爱的话，这个时候就可以变成双打一号了吗？」 「……呃。」干不由语塞，僵硬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手冢，另一位当事人。 「可以安静一点吗？」手冢似是终于无可奈何，转过来分出一点眼神给了他们。 龙马吐了吐舌头。 迹部洋洋得意，绝不认错，翘着腿晃悠：「看，手冢，本大爷给你提了个醒。好好感谢我啊？」 「你要是闲着，去外面跑几圈发泄精力也好。」手冢向来无懈可击。 「是吗？那我不如顺道捎上你们的一年级小鬼，去热身？」迹部立刻勾起唇角，笑得十分灿烂。 龙马觉得这个热身提议也不是不行，虽然目前来说还有点太早了…… 第251页 但如果能让她摆脱这个境地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 不二坐直了，默不作声将毛巾扯了下来，搭在肩膀上，露出一张冷淡得甚至有些冷漠的脸，眼中也是一片寒意的蓝色。 只是，那份冰冷在对上龙马的眼睛时，便逐渐融化下来，恢复成以往的神态。 龙马眨了眨眼睛：「没有哭啊？」 「嗯，哭了。」不二轻轻嘆了口气，答道。 她不是很相信。因为一点迹象都没有看到，但也说不准，可能和汗水混在一起被毛巾擦掉了呢？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很计较这些细节，捡了另一罐还没开封的果汁递过去：「喝点水吗？」 打完球到现在，不二什么都还没碰过呢。 「多谢。」不二用左手接住，沉稳地说，「可以帮我开一下吗，迹部？」 迹部的笑容也僵硬了。 …… 桃城和海堂最后靠着蝙蝠侠和蜘蛛侠的面罩转败为胜，走下场时，大石和菊丸给他们鼓掌激励：「干得不错啊。」 「下一代黄金组合就是你们了！」 「哪里哪里，」桃城谦虚地摆摆手，义正辞严道，「说了要挽回一局的，不会食言的哦。」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不二，看到对方正捧着龙马心爱的葡萄汁小口地喝着，脸色还算不错，他也就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说起来，」龙马有点忍不住了，偷偷看向他牵着自己的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你应该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吧？ 她有些纳闷地想道。 起初，她尝试着把手缩回来，但反而被不二握得更紧。对着他那张还有些苍白的脸，龙马也做不出什么狠心的举动，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不二笑了一下，表情柔和起来，「感觉从你身上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呢。」 「……诶？」 她还是治癒系的吗？这可从来没有人提过。 龙马眨了眨眼睛。 「每次被你鼓励的时候，大家都会有这种感觉的。」不二缓缓说道，这时他又睁开了眼睛，看向准备登场的河村。 河村拿起球拍，用力地握紧了，表情十分坚毅，冷静极了，并没有表现出平常那副热血过头的冲劲，但能在他眼神里看到。 他走向台阶前，向他们看过来，也微微地笑了。 「可能是因为，在越前身上，我们都看到了那种对网球的热情吧——感觉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激励呢。」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赢得胜利的要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到底。」 「啊，那个，不是我说的，是打拳击的前辈——」 河村自顾自地接下去说：「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龙马微微错愕，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进球场。 她的心在不经意间提了起来。 河村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无所畏惧地站在了强壮的对手面前。 一次又一次被击倒，被波动球打得伤痕累累，甚至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飞到了看台上，将观众席前排的人都吓得远远逃开。 看着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出的鲜血，龙马终于绷不住脸色了。 她情不自禁要站起来的那一刻，左手被不二握紧，而右边的迹部也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停住了动作，又慢慢地、慢慢地坐了回去。 但她的身体仍然在隐隐发抖。 大脑变得有些混乱。 龙马按住额头，想道，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的网球，并不应该是这样的。被鲜血飞溅的球场——这种事情，怎么看也没办法令人快乐啊！ 「因为，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份喜欢。」迹部沉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他们才努力到现在的？」 龙马当然知道，喃喃道：「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哪怕付出性命吗？ 龙马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们只是在打网球啊？！ 第116章 当亚久津出现在场馆内, 把满头是血的河村扛过来扔到他们面前时，全场都变得鸦雀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傢伙身上的戾气太明显, 让人怀疑是不是山口组乱入——或者, 只是单纯被石田银的波动球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真的……头破血流。 如此惨烈的一幕，已经让很多人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但亚久津绝不是那种会搞煽情的傢伙。 他大步走到前方，抿着嘴唇，还是那副冷酷的模样，将河村送回来好像只是他顺手之举罢了，接着双手插回了裤兜里, 转身就要走。路过台阶时，他余光瞥见了夹在迹部和不二中间的龙马, 不由脚步一顿。 ……啥玩意儿？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也有些诡异。 「嗨, 」龙马状若无事地跟他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亚久津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慢吞吞地说：「听说这里有暴力事件, 随便来看看。」 可以, 原来你就是东京和平小镇的守护者吗？ 亚久津冷酷地一笑：「结果, 也不过如此。」 是啊，谁能想到他们打网球打得比他们当初被巷子里的黑帮追杀还要血腥呢？这谁能想到？？ 第252页 「哦，是吗, 」龙马干巴巴地回答, 「那我该感谢那天你没把我打到头破血流么？」 亚久津嗤之以鼻, 哼了声道：「小鬼，要是想打架，长大一点再来找我吧。」 他们目送着混混之王大摇大摆地离去，其他观众这才吁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大石他们赶紧给河村包扎伤口，一阵嘘寒问暖，恨不得帮他分担一点伤势。他本人却只是释然地笑了笑。 他做到了，并非纯然靠着蛮力赢得比赛。当然，力量也很重要，但在这一场中，更重要的是，是坚持的信心，以及最后那一球上稍加旋转的一点点技巧。 「太好了，终于赢了，没给你们拖后腿——」 「胡说什么呀，阿隆！」菊丸一巴掌没敢像平时那样往他肩膀上拍，而是落到了身后的椅背上，哐当一声，拍得他手心隐隐作痛，但也顾不上管那么多了，「不是说了吗，要一起走到最后的！」 「嗯，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河村露出笑容，然后立马被脸上的伤口刺激得龇牙咧嘴。 桃城手忙脚乱：「啊啊，前辈你先忍一下，海堂——把那个给我！」 「你那个手劲就算了吧，还是我来。」海堂也毫不客气，坐过来把他挤开。 大石微微一嘆，将手臂上的绷带绑上，再看着河村青紫交加的肩膀，也知道这确实是他最后一场比赛了。 伤成这个样子，是真的不要命了啊……明天的决赛，是说，如果他们赢了，进入决赛，他也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啊。 心里再怎么伤感，大石也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帮他上药。 目前的包扎只是暂时止住流血，缓解疼痛，马上还得把他送去医院才行。想到这里，大石又苦笑起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成为医院的常客了？ 而这时，龙马抬起头，看着手冢取出网球拍，在经过他们面前时停下了。 「还不松手吗？」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下方。 龙马愣了下，哦，不是在和她说话啊。她扭头看向不二。 「这样会影响到你吗？」不二嘆了口气，放开了龙马的手腕，「好吧，就把我们的吉祥物借你用一用。」 龙马震惊：「什么时候又变成吉祥物了？」 「可能只是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了，对吧，不二？」迹部托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 龙马一得到自由，赶紧站了起来，远离这两位人士，接着差点和后面跟过来的干撞在一起。手冢伸手扶了她一把。 「咳，」龙马想了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憋了半天，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望着他，「希望我可以不去热身了。我不想跟一个戴着猫耳的自恋狂在外面跑步——那也太奇怪了！」 干忍俊不禁，扭开头抖了抖肩膀。 手冢眼中也似有笑意：「明白。」 「喂喂！」后面有人不满地嚷嚷起来，「你说什么呢？」 龙马置若罔闻：「那就拜託部长了。」 「你们发现了没？其实，今天来看比赛的人也挺多的。」干推了推眼镜，「我已经说不准是不是冲着手冢你来的了。」 「嗯。」手冢淡淡地应声。 当下环视一周，观众席比起开场前那冷清清的样子，已经热闹了不少。随着比赛的白热化，又有不少人陆续地进来，他们已经能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 原先认识的对手，有些本来就在东京，自然方便来看比赛，比如圣鲁道夫，冰帝，山吹中学等等。还有从其他地方过来，之前输了比赛暂时还没回去的，想留下来看决赛的，比如六角中和绿山中。 再来，就是前一轮出局、被四天宝寺淘汰的不动峰。他们更是毫不犹豫地坐在了青学队员们后方的座位上，并不掩饰自己的倾向立场。 另外还有一些，自然是四天宝寺的支持者，或是纯粹的陌路人，冲着半决赛的噱头来看两个强队交手的。 手冢当然不会因为观众多而感到有压力的。 像他这样的选手，早已习惯被所有人关注。反而是关注他的人有些不习惯他这么早的出场—— 「双打？开玩笑的吧！」 庞大的球馆里，传递着人们惊讶的窃窃私语。 就连坐在他们身边的迹部望着大屏幕打出的名单，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原来如此，手冢你可真是——」 用心良苦。 话还没说完，手冢已经和干走向了台阶下方，迹部将目光投到了龙马身上：「又是他安排的，还是指导老师的要求？」 「呃，有什么区别吗？」她问，语气十分诚恳，毫无作假成分。 迹部突然大笑起来：「确实，没什么区别。」 「如果成为职业选手的话，」不二开口，令人意外地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以后的观众会比现在多得多吧？」 龙马说，我还没想那么多。 她的目光追随着手冢进了球场，又看向对面的两人。一个是四天宝寺的二年级生，财前光，另一个是击败了橘吉平的九州另一位双雄，千岁千里。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个前一天特地把手冢拉过去说悄悄话的奇怪傢伙。 毕竟是拥有「才气焕发之极限」才能的人，他的头脑或许也有什么特别之处，起码得要很聪明才行。 第253页 「我是说，还会有很多粉丝哦。」不二从后面拉了拉龙马的袖子，悄声说。 她不解地回头，发现他指了指斜后方的通道口。她顺势望过去，有个俏丽的身影站在台阶中央，头上戴着一顶花色的球帽，露出了被扎在脑后的乌黑长发。 看得出来，她是个运动爱好者，虽然个头小小的，但身板并不柔弱，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 「是……小学生吧？」众人惊讶。 是真正的小学生呢。 「是四天宝寺的家属吗？」桃城张望了下。 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小女生往前走了两步，挥着手兴奋地大喊：「小偷哥哥加油！」 「……」 「你们部长的魅力已经传到全国去了啊。」忍足感慨道。 球场里的人听到，趔趄了下。 「喂喂，到底在说什么呢……」千岁抱怨着，回头看了过去。 嘿嘿，她吐了吐舌头：「哥哥也加油！」 「看，真的是家属！」桃城激动。 「你激动个什么啊？」菊丸侧目，「都说了只是小学生而已……又不是手冢的菜。」 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大石冒出了汗：「呃……」 「不是吗？」观月初挑眉。 「不，完全想像不出来……」不二裕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伊武深司吐槽：「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点不是你们青学自家的人更清楚吗？」 「就是，不过萝莉控嘛——」忍足干笑着，「听上去真的很令人意外呢，哈哈。」 「与其说是萝莉控，说不定是正太控呢？」 ——不二，明明是自家人，还要在这时候火上浇油：「这么说，我们也有呢。」 不过，这也说明他已经完全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 龙马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大家的目光不知何时都悄悄地落到了自己身上，才猛然回神：「嗯？！」 她一个激灵，坐直了。 迹部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然后正色，对上龙马充满怀疑的、瞪过来的眼神：「我没有笑。」 「……」 「干嘛，本大爷是什么人，会因为这种小事笑出来吗？——除非太好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迹部无端的大笑也让大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诡异的目光还是没有挪开。 「正太的话，不算吧？」桃城弱弱地抬手。 「不，如果严格定义的话，应该是算到十二岁为止——」忍足说。 不经意间，他向大家展露出了自己拥有丰富的御宅知识的一面。 桃城扳了扳手指一算，大惊失色：还真的是十二岁！ 第117章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手冢和千岁的「单打」比赛落幕。 毫不留情地将对手击败后, 手冢回到场边，才发现大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不经意皱了皱眉毛, 还没留意, 直到率全队握手，千岁隔着球网凑过来悄声说：「诶，手冢，有件事想拜託你，看在赢了的份上——」 手冢看了他一眼。 「就是我妹妹的事啦，上次的比赛她拿到冠军了喔, 希望『小偷哥哥』能祝贺一下头一回的胜利——拜託拜託啦！」 刚说完，千岁就发觉对面一排人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妹妹, 吗？」干悠悠地说道，准备往笔记本里记。 「是可爱的妹妹哦！」菊丸拖长了声音。 这微妙的语气, 让手冢话到了嘴边的拒绝都被迫打住了，眉毛皱得更紧。 「听上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桃城更是脱口而出：「手冢部长，难道你喜欢的类型真的是这种——」 他被手冢瞬间凌厉的目光吓得吞掉了后半句话。 千岁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干笑着：「哈哈, 总之说来话长……」 「我拒绝。」手冢比预想中的迟了一分钟才给出他这个回答, 但不影响他的坚决。 「诶！我说, 别这样嘛，美由纪可是一直很惦记你的。」千岁有些失望的样子，轻嘆着, 「你那天不辞而别, 她赢了比赛, 什么都没做就兴致沖沖地跑回来，结果没找到你，可是很失落的啊。」 不二微微一笑：「因为被迹部接上了飞机，所以才没来得及告别吧？真遗憾呢。」 以迹部的行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手下自然也是如此。另一方面，手冢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 「小不点，你说呢？」菊丸突然捅了捅龙马的手臂，冷不防将皮球抛到了她手里。 我说什么？ 她莫名其妙，把手抽了回来：「我又不喜欢萝莉。干嘛搞得我要吃醋一样？」 咳咳咳！ 于是周围响起了一片干咳声。桃城大惊之余，拼命沖她挤眉弄眼：「别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啊喂！」 那可是手冢部长，要完蛋的！ 龙马顿了顿，又补充：「正太也一样。」 双手抱着后脑勺的远山金太郎突然发现她看向了自己，也一副状况外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正太？怎么啦，你们在说什么？」 白石一脸复杂，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在观众席上看够了热闹的冰帝众人也正要打道回府，突然被一个惊叫打断了脚步。 第254页 「欸？！——结束了吗！」远山金太郎抱住了脑袋，喊得撕心裂肺。 龙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次被拖进了漩涡中心。 突然得知这个关西的新生，千里迢迢从富士山跑到这里，只为了和自己打一场……什么啊，她忍不住满头黑线，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是什么千里追妻的话本啊。」忍足的吐槽模式切换得飞速，火力全开，「听上去也过于浪漫了吧？」 「不，看他那一头筋的样子，根本没想那么多吧。」宍户接过话来，「不过，这种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觉，也让人很同情的呢。」 迹部：「……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很难相信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龙马真实性别的。这么暧昧，搞得他都开始怀疑起来了。 大石都已经走到球场边了，看着龙马还留在那边似乎犹豫着，连忙提高声音：「越前，明天就是决赛了，可别为了没有意义的比赛受伤啊！」 这话可不是信口胡来的。 四天宝寺的石田银把他们的河村打裂了三条肋骨，全身挫伤和扭伤也一大堆……而眼前这个远山金太郎，看上去也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子。 他们可没忘记，前一天和不动峰的比赛他上场瞬秒了伊武深司，只一球。那得多大的力气啊！ 当时桃城就下定决心，绝不让他轻易伤到龙马。而恰好，今天教练给出的对阵安排也正合他们意，虽然费了些力气，到底还是前四场比赛中在取胜，直接晋级了。 若是他们的一年级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被激起来的话…… 在大石紧张的注视下，龙马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朝对面晃了晃，比了个v字，还吐了吐舌头，慢悠悠地转身朝场边走来。 球场边，网球月刊杂志的记者神情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的相机。 「龙马同学，」芝沙织欲言又止，额头上落了些冷汗，「虽然我知道你是看到了镜头，但是……答应姐姐，以后千万不要一边比手势一边吐舌头好吗？」 少年们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异口同声：「为什么？」 芝记者：「……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这事我没法说。」 龙马走到一半，突然手臂被从后面拽住了。她走了两步，走不动，无奈地回头，对上远山金太郎执着的目光。 「怪物，和我打一场啦！」 见证了红发少年死缠烂打的功力，她也被磨得受不了了，答应了他一球决胜负的请求。在前辈们摇头嘆息的目光下，取出球拍走到了球场中心。 那时，她还想得很天真，以为一球真的只是一球而已。 直到—— 龙马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天，纲吉前辈跟她说过，日本的国中生有多厉害呢？他们可以用一颗网球炸飞整个球馆哦！ 是真的喔！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大绝招大风车暴风雨！」 ——是真的啊？！ * 龙马坐在烧烤桌前，昏昏欲睡。 和她联手拆了决赛场馆的远山金太郎笑嘻嘻在过道另一边的桌子挥手：「超前！再不快点肉就没有咯！」 啪。 她的额头砸到了不二的肩膀上，于是惊醒了：「诶？」 「你好像才吃了一块，就想睡了吗？」不二笑着，从烧烤网上夹了块五花肉，放进龙马面前的料碟里。 「这样下去，不该叫你『吉祥物』，改称为『睡美人』才对了吧？」 听着前辈的打趣，龙马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强撑着打起精神：「我只是早上起得太早而已……」 说实话，下午和远山的终极「一球」胜负持续了快一个小时，这是在之前从来没有想像过的。没有认真做热身活动被迫捲入高强度的对决，后果就是她现在超负荷运动，肌肉酸痛得要命。 大概这就是蝴蝶扇动的翅膀效应吧。 正因为球馆都被拆了，为了修复场地，决赛推迟到三天后进行，她还有充足的时间来休息、恢复状态。 比赛结束后，龙马几乎是被强行拉到烧烤馆里的，看着大家热火朝天地围着烤炉烤肉，她坐在他们中间，在食慾和睡意的矛盾中无比挣扎。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啊……」 刚结束的对手四天宝寺，早早被淘汰的六角中与比嘉中，以及——冰帝学园的全体正选。 简直是大杂烩啊。 龙马后知后觉地问：「另一边的比赛怎么样了？」 「你是说立海大与名古屋星德的半决赛吗？」不二托腮，「听说一开始0-2落后，第二单打也被对手打得很惨烈……」 「惨烈？」能有多惨烈，她心想，还会比他们的河村学长更惨吗？ 龙马回头看了看坐在后桌的河村，他头上还绑着绷带，因为手臂动作不便，烤肉都是由大石来帮忙的。 他现在精神还不错，但还是看得她唏嘘不已。 不二也嘆气：「大概，是差不多程度的惨烈吧。」 「……哈？」 「听说打完比赛以后，切原就被他们的人送过去包扎了。」不二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是差点死在球场上呢。」 龙马手里的筷子都差点落下来，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平静？」 第255页 她耸了耸肩：「因为听上去就是很难以置信啊。」 「但我的资料应该不会有错，」坐在他们对面的干一本正经道，「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去，切原似乎被激发出一种十分可怕的恶魔状态，然后一举反败为胜，后面两场比赛也顺利拿下。」 「唔……」 「顺带一提，」他从容不迫地说着，推了推眼镜，「切原的对手，在结束比赛后也一同被送到医院急诊科去了。」 龙马放下了筷子，转向不二。 「怎么？」 「关东大赛的时候，不二学长只是间歇性地失明……真的是走大运了啊。」她深深地看着他。 不二犹豫了一下，哭笑不得：「借你吉言？」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决赛的时候不要和他撞上了。」龙马嘀咕着，夹起快凉掉的五花肉往嘴里塞。 「我想，在这里的另外四所学校中，也有不少人是这样在心里想——你的。」干悠悠道。 「大家都聚到了这里，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似乎是因为教练们的选择呢。」不二说，「没有发现从刚才起就没看到他们了吗？」 「那不是因为这里都是年轻人，他们觉得格格不入吗？」桃城开玩笑地说。 「好了，热身结束——那么，现在开始吧！」 菊丸拍桌而起，拿着铁勺站到了榻榻米中央，大声宣布。 「全国大赛——五所学校联名举办的，烤肉大胃王比赛，来咯！」 「真是的，为什么吃个烤肉也要进行比赛啊。」忍足揉着刘海嘆气，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相当配合地站到了菊丸身边，「那么，就由我来担当主持吧？」 「侑士你凑什么热闹啊！」向日呛了一口可乐，捂住嘴咳嗽起来，然后他不顾形象抹了一把脸，猛地坐直了，「等等？」 「比赛？」 青学的几位敏锐地相互看了看，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 干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有比赛的地方，当然就有我了——本场比赛的惩罚环节，也有我包了喔。」 「果然！」桃城拍桌，「太狡猾了，英二前辈！就是冲着这个去当解说的吧？！」 虽说如此，热血上头的少年们仍然撸起袖子绝不退缩。 五个学校各派出六个选手参加，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胃王—— 重新分配后，河村正要坐下，却被不二拦住了手臂，微微一笑：「抱歉，阿隆，让我来吧。」 他在龙马身边坐下，正襟危坐，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龙马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感激他的到来：「不二学长……」 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呢。 不二朝她一笑：「这回我可不会认输了，陪我一起走到最后吧？」 「如果我能走到最后的话。」龙马咽了咽口水，显得小心翼翼。 河村和大石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竖起拇指给他比了个贊。接着，河村便乖乖地和海堂退到了观众席，剩下的人依次入座。 「靠你了，不二。」大石严肃道。 「嗯，我会努力的。」不二举起了干派发的蔬菜汁，露出温柔的笑容。 然后龙马突然开口：「啊，等等。」 刚才是不二坐在里侧，她坐在外侧，现在换过来后，立刻就出现了问题。 她看向对面：「我可以换个位置吗？」 「嗯？——哦哦好，」最边上的桃城主动起来，干则往外挪了一格，空出中间的位置。 龙马从最里侧挤出去，绕过不二和大石，坐到了原来干的地方，一伸手，舒服了。 「部长，请多指教。」她对着自己左侧随意地敬了个礼。 「嗯。」 「左撇子吃饭的时候也不容易呢。」不二托腮，嘆了口气。 第118章 「作弊吧这是！」 忍足义愤填膺地谴责着青春学园的险恶用心：居然味觉变态的不二来完成惩罚, 心机，实在是太心机了！ 菊丸跟他打擂台, 振振有词：这叫合理利用游戏规则, 充分发挥人力资源！ 「真正的男子汉永远不畏惧任何挑战啊！」他语重心长道。 忍足：「第一个逃避的你有资格说吗？」 除了在沖绳特产辣椒和苦瓜汁的哺育下长大的比嘉中选手，其他人纷纷倒在了干的蔬菜汁、惩罚茶等各种综合制品的手下。 直到加了醋的沙丁鱼汁端出来…… 不二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默默地喝完，便优雅地栽倒在桌前。到底还是完成了「真正的男子汉」的挑战。 「不二学长啊啊啊！你走得好安详——」 桃城扑过去嚎哭。 大石英勇地闭上了眼睛，大义凛然道：「既然不二都倒下了……唔呃，那就没办法了, 下一个就让我来吧！」 看着前辈们一个个倒下，龙马坐在干和手冢之间瑟瑟发抖, 盘子里香喷喷的烤肥牛也变得毫无吸引力了。 「我现在说退出还来得及吗？」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男子汉啊……龙马毫无负担地心想道。 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义正辞严：「不可以。身为青学的一员, 我们必须一起走到最后！」 「可是, 这样下去我们没可能赢的吧？」 龙马朝边上努了努嘴。 第256页 他们的大胃王桃城同学已经步了大石的后尘, 光荣倒下, 剩下其他人的战斗力本来就没多少，而比嘉中和冰帝的那两位大胃王还在奋力作战…… 「呵呵呵, 开始退缩了吗, 小鬼？」迹部挑眉笑，「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手冢, 好好看看你们的差距吧！」 菊丸憋不住了：「明明你自己什么也没有吃！全都是桦地一个人的努力吧？！」 「我也正想这么说……」忍足欲言又止地推了推眼镜, 干咳。 「哼, 」迹部优雅地撩起刘海, 头上的猫耳随之抖了抖，看得大家头皮发麻，胃部翻涌。「这种层次的烤肉，还入不了本大爷的眼睛，只不过是勉为其难地屈尊尝一下罢了。」 「所以，至今我们还是不知道冰帝的大少爷们为什么会来这种『小·餐·馆』吃烤肉呢。」解说员菊丸同学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能这就是有钱人闲得慌的游戏吧，吾等平民真是难以理解。」 忍足继续咳嗽，表情十分尴尬：「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把我们和迹部混为一谈！」 「是真的，我作证。」场外围观人员的泷荻之介举手小声说，「迹部连约会都想的是去南太平洋巡航环游——这是我们能做到的吗，是我们敢想像的吗？」 那一排倒在地上的冰帝「尸体」若是此时能听到，一定会激动地饱含热泪，点头贊同。 菊丸歪头，咦了一声：「可是，之前他不就邀请我们一起去了……」 他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否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 菊丸英二，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 干二话不说，翻开他的笔记本飞快地记录起来：「迹部景吾，喜欢的类型是——」 手冢低头夹烤肉，镜片反着凉飕飕的白光。 至于龙马，她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脸色变得微微惊恐，睁大一双眼睛看向迹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哈？」迹部嘴角微微抽搐，「请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龙马痛心疾首地指向他：「你居然肖想我们的部长！」 噗—— 白石完美的圣经烤肉法被打破了，和金太郎一同手忙脚乱地擦着桌上飞溅的热油——他俩是四天宝寺唯二的幸存者。 「白石，」远山金太郎还特别纯真地问他，「肖想是什么意思啊？男人对男人也可以吗？」 白石：「噗咳咳咳！——小金，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拜託了。」 完美王子形象的白石也露出了虚弱的表情。 但他们这还算好的。另一边动静更大，哐当一声，把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没想到迹部是这样的人？！」 比嘉中的各位震惊过度，不知道是哪一位力气过大，失手打翻了烤肉架，烤熟的肉片飞到了天花板上，落下来时砸在他们的脸上，又是一阵悽厉的惨叫。 「好烫嗷——」 忍足冷漠地宣布：集体出局。 「可以，是我们弯道超车的机会时候了！」干兴奋地放下笔记本，拿起夹子准备大举进攻。 「但我们现在还落后二十多盘呢……」龙马嘆了口气。 怎么看也不是他们三个人能够反超的吧？ 她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悄悄地看了眼手冢：「说起来，如果这场比赛输了，惩罚又是什么？」 「……」 一针见血，店内一片寂静。 回过神来的下一刻，六角中的几位开始疯狂吃肉。他们淘汰的人最少，也意味着进度最落后…… 干举到半空中的手开始发抖。 菊丸大惊失色：「阿干，难道连你也——」 「难道，」忍足微微嘆息，「这就是自取灭亡吗？」 干嘴唇哆嗦着，什么也没说出来，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不妙。众目睽睽之下，他手一软，夹子落了下来，身体也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栽倒。 菊丸又惊呼起来：「居然想要假装晕倒来逃避之后的惩罚吗？可恶，连我也看不下去了！」 「干，小心——」手冢皱眉，伸手拉了他一把。 哗啦—— 干失去平衡，向桌子上倒去，裤子被拽下来的一截。 龙马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下一秒，被手冢伸手挡在了眼前：「低头。」 「啊！」 伴随着干的哀嚎，众人也跟着浑身一抖。 幸存的少年们大多下意识地併拢了腿，感到小腹下方隐隐作痛。 金太郎这回倒是看明白了，吞咽着口水，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真正的男子汉！」 「不，这已经差点被剥夺男子汉的终身资格了吧！」忍足抚额。 「这也太逊了。」迹部露出了嫌弃无比的表情，接着扭头问龙马，「喂，你该不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间接的罪魁祸首手冢沉默着，表情十分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龙马揉了揉麻木的脸颊：「与其说看到了什么，倒不如说——」 没看到什么？ 唉，有点失望呢。 「你……还是闭嘴吧。」迹部的表情也麻木了。 龙马的眼睛刚恢复自由，隔壁又是一阵骚动。 「白石！」金太郎大喊。 第257页 「黑羽！」葵也伸出了手。 忍足立刻转入实时讲解：「两位成熟的大人在喝下了整整一杯甲鱼生血之后，已经不受控制地舞动起来了！」 「这是什么啊，壮阳的效果吗？」菊丸给力地吐槽。 两位帅哥大概是喝嗨了，在榻榻米上群魔乱舞：「啦啦啦——一起来玩耍吧！」 「嗯～完美绝顶！」 白石唰地把上衣扯了下来，露出了相当紧实的四块腹肌。黑羽不甘示弱紧跟其后，举起手臂开始展示自己的弘二头肌。 手冢又默默地伸手捂住了龙马的眼睛：「咳，专心吃。」 什么嘛，又不是没有看过！ 她不满地撇撇嘴：「在迹部前辈的游轮上，大家的身材明明都已经——」 说到这里，迹部脸色一变：「你闭嘴！」 对喔，龙马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手冢部长当时并不在场！ 「哦，是这样吗？」手冢推了下眼镜，语气似乎沉了下来，「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和不二应该都在？」 居然什么也没有阻止吗？ 龙马余光看向不二，他此时仍然躺在榻榻米上，头枕着河村的大腿，睡得十分安详，完全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而剩下一位知情者，迹部微微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我说手冢……就算是部长，你的保护欲是不是也过度了点？」 「我们再来说说约会地点的事。」手冢开始翻帐本。 「餵……喂喂！」 * 最后，在迹部的「慌乱」下——虽然他自己并不肯承认，咬死只说自己是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干的秘制坛装酱料。 然后整个烧烤店都被浓烈的黑烟笼罩。 还能行动的少年们慌慌张张地逃到店外，冷汗直冒。 「根本就不该搞什么大胃王比赛的嘛——」菊丸抱怨道。 「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吧！」忍足侧目。 所幸，万事有迹部大少在，他大手一挥，掏出金卡给他们付了帐单。然而，就算是他，望着一群趴在门口的尸体也表示无能为力。 「桦地——」他抽搐着嘴角，打了个响指。 「是。」桦地应了一声，上前几步，伸出手臂捞起两位失去意识的冰帝正选，扛在了肩上。忍足和凤他们负责剩下两个，三对二，不算太艰难。 至于剩下的…… 河村是伤员，有心无力，菊丸和海堂，也没办法全部照顾到位。 比嘉中一群人脚底抹油跑了，六角的几位倒是十分义气，帮着把其他人扶起来，一同回下榻的旅馆。 总算都解决了。 龙马张望：「不二学长呢——」 再扭头，手冢已经将他扶了起来，她也过去搭了把手。 「先送你回去。」手冢嘆了口气，说。 「……好。」 不得不说，沙丁鱼汁的威力实在太大。 当龙马到家的时候，不二还没醒过来，只是眉毛皱了皱，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呓语着。 前来开门的入江奏多看了一眼孤零零的手冢，嘆了口气，问：「不如就让他在这里住一万吧。至于不二君的家人那边？」 「嗯，我会代为转告的。」手冢点点头，也松了口气。 关上门，龙马望着扭蛋哥哥，疑惑：「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要么你去和菜菜子姐一起睡，要么——」入江奏多微微一笑，「打地铺就好啦。反正龙马你房间里空地很大。」 「哦……」 「你也不会介意的吧？」他顿了顿说，「听说游轮上你和他也是一个房间的呢。」 龙马迟疑了下，点了点头：「我的话，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不二学长好像会梦游的样子，还会夜袭呢。 她微微忧虑地想着，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第119章 折腾了一晚, 不二都没醒，最后却是被卡鲁宾压醒了。他下意识地一抬手, 把那毛茸茸的屁股挪开, 卡鲁宾滚了一圈，喵喵叫着，迈着小碎步跳开了。 意识逐渐回归，他坐起来，透过窗外的月光依稀分辨出房间里的模样。陌生的环境让他短暂地失神了会儿, 接着便看到了龙马。 她的睡姿很放松，左手放在腰间, 右手压着枕头边缘, 快要滑到床外了。不二想起来, 她在游轮上也是这么睡的，看来无论在何处，并不影响她的睡眠状态。 也不知该说是心大呢, 还是……有足够的信任？ 卡鲁宾将自己盘起来, 趴在床边似乎准备继续睡，但分明又一直在盯着不二看。夜里它的眼睛睁得很圆, 深蓝色的眼睛如海洋一般, 几乎与冷色调的房间融为一体。 不二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也就放下心来，伸手抖了抖卡鲁宾, 被它抬起爪子舔了舔手指。 他记得以前遇到它的时候, 这小猫可没这么热情, 大概是因为见到他进了自家主人的房间，才亲近上来的。 「喵——」它又叫了一声。 …… 龙马睡得很熟，却被不二硬生生叫了起来。 她扭身翻向外侧，睡眼惺忪地：「不二学长是之前睡多了吗？这才几点啊……」 毫无困意的不二坐在床边，也有些苦恼：「抱歉，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 他指了指窗外，寂静的夜里传来呜呜声，不似普通的风声。 第258页 「奏多哥这么晚了也在吹萨克斯吗？」 好有闲情雅致，不、应该说，实在太闲了。要不是他们家的寺庙大，像入江奏多这样，大半夜坐在屋顶上吹萨克斯，不知道会被多少邻居投诉半夜扰民。 龙马打着哈欠坐起来：「不知道，他们扭蛋好像不睡觉也没关系的。」 她已经习惯了，也很早就掌握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快速入睡的能力，这点动静还吵不醒她。但如果是第一次经历的不二，被吹得辗转反侧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不是说入江吹得不好听，实在是吹来吹去都是同一个调子，太枯燥了。 「很吵吗？抱歉，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养成了大半夜不睡觉的爱好。」龙马爬过去，伸手拉拢了窗帘，虽然并不能够减弱乐音，但好歹有了点心理安慰。 「就算过了这么久，听起来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啊。」不二理了理衣领。 入江奏多把自己备用的睡衣给他换上了，只是还没洗澡，他还是觉得有一点点不适应，摸了摸脖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龙马。 对视了不到两秒，龙马理解到了。 「衣柜里有新毛巾，浴室在走廊拐角处。放心吧，我妈不在家，我爸吵不醒的。」 菜菜子马上要备考，已经回学校宿舍了。南次郎向来睡得沉，雷都打不动。至于两位扭蛋哥哥，睡没睡着，并不影响，也不会被影响。 龙马打开檯灯，翻出来一块毛巾给了不二，翻身继续睡，之后一觉到天亮。 她定的闹钟原本是为决赛准备的，现在比赛推迟了，这三天多出来的时间无疑是继续用来训练。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扭头看向地上。 地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和睡衣一起放在枕头边上，不二本人已经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昨晚后来睡着了没有。要么是习惯早起，要么是通宵未眠……不过应该不用担心他。 龙马洗漱完毕，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听到厨房里传来说话声，伸手推开客厅里的拉门。 德川和也刚结束晨锻回来，盘腿坐在茶几旁喝着水，毛巾搭在肩上，头发还滴落着汗。他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疑惑，便指了指厨房。 她转过去，正好看见不二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早餐，腰上还繫着围裙。 好熟练的样子。 「早安，今天起得挺早的呀。」不二笑吟吟地问候，「今天天气不错，刚才跟奏多哥学做了烤鱼——尝尝看吗？」 「……谢谢。」 龙马愣了愣，逐渐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难道他们网球部的前辈都是精通厨艺的人设吗？——那自己岂不是拖了后腿？ 「等等，这里面，没放辣椒或者芥末什么的吧？」龙马举起筷子，突然警觉。 「你的那份没有。」 她半信半疑咬了一口，果然，不仅不辣，舌尖还感觉到了微微的甜意，可能是放了蜂蜜。再看看不二面前的碟子，红通通的一片，他坐下来，安之若素地吃起来，将鱼肉撕成一小块的，和米饭混在了一起。 龙马看得头皮微微发麻：「我不记得我们家里有这么多辣椒酱……」 「哦，我昨天刚买的。」入江奏多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笑着说明，「因为最近龙马经常往家里带人呀，我想着要多做点准备才行。」 「往家里……」不二动作一顿，抬起头，睁开了好看的蓝眼睛。 「唔。」龙马咬着筷子，迟疑，「不二学长是第二个吧。」 「原来如此，」不二心思剔透，一猜就中，「那第一个就是手冢咯。」 「嗯……」 既然猜到了，就没什么好否认的了，龙马爽快地点点头：「只是吃了晚饭而已。」 本来是理所当然的联想，不二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心情复杂地嘆了口气，说：「为什么有一种被轻视了的感觉？」 龙马啃着鱼骨头，抬起头，给了个不理解的眼神。 轻视谁？ 轻视什么？真是搞不明白。 她想了想，认真地告诉对方：「放心吧，不二学长，没有人轻视你的体重——哥哥担心手冢部长把你背回去太辛苦，才提议学长留宿的。」 「……是这样啊。」不二微微苦笑。 * 吃完早餐后，不二就起身告辞了。 他惦记着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只能很遗憾地放弃了和几位网球高手过招的机会，彬彬有礼地道了谢，龙马陪着他走到院门口。 「这几天你留在家里练习吗？」不二停下脚步看了看她。 「嗯……应该是。」 和其他人不一样，龙马的陪练对象太多了，而且阵容相当豪华。有入江他们在，也许比她到学校里训练还有用得多，因此，干只是提供了一份参考菜单，没有再对她安排更具体的任务。 「那就……决赛见？」不二歪头笑了笑，「可别迟到就行，必要的话，我可以提供morning call的服务哦。」 「知道啦——」龙马拖长声音，满头黑线。 毕竟前科累累，她没有反驳，只是说：「事情轻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回到客厅时，南次郎终于爬起来了，哈欠连天地，取了一份报纸，随意地看了一眼。 他刚在餐桌边坐下，就听到龙马从走廊前经过的脚步声，将报纸放下，拖着脑袋看过去：「哟，人走了吗？」 第259页 「嗯。」 「不错嘛你，」南次郎的语气酸熘熘的，「小小年纪就开始往家里带男生过夜了，我那时候可——」 「叔叔，正是因为他们还小啊。」入江奏多和颜悦色地接过话来，眉眼弯弯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南次郎语塞，盯着自己的那份早餐看了一会儿，突然拍桌，叫住龙马：「等会儿，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走走。」 「诶？」 南次郎说要带她出去「秘密特训」——为了在决赛前，让她的实力发挥到最大化。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一次，老爸主动提出要帮她。 龙马从小的记忆里，只有他拿着儿童球拍逗自己玩的印象。特别是长大以后，都是她自己摸索着，跌打滚爬练出了一身本领。 如果说指导，那还不如她自己找出职业级高手的比赛录像看来得实在。 但既然南次郎都这么说了，龙马姑且决定相信他一回，收拾完碗筷就回到房间里整理行李。 今天出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后天，也可能是比赛当天早上赶回来，以越前南次郎的性子，一切都说不准。 龙马往包里塞了两套换洗衣服，仍然觉得不够，但想到她或许会把自己去山里进行特训，那还是轻装上阵方便一些。 四副球拍全都保养过了，网线是刚换的，握把胶带也是惯用的牌子。她挨个检查过去，然后装进了包里。 龙马提着行李走出房间时，发现德川和入江两人也拿着包整装待发了。 「一起吗？」 「当然，」入江奏多肯定地回答，「说不定也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德川和也点点头：「山里可能会有危险。」 果然，大家都默认修行要去山里啊。龙马微微感慨。 南次郎给他们买了去轻井泽的票，神秘兮兮地说要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就是山里吧！」 「嗯哼……」南次郎扭头，吹了声口哨。 四个人坐上了电车，望着窗外的风景，无所事事。入江奏多变魔术一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问要不要玩牌。 「和你就算了。」德川拒绝得果断。 龙马也有同感，坚定地和德川站到了同一边。入江只能失望地收回纸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和也你一样冥想的啊。」 德川不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但身体并未靠在座椅上，在微微摇晃的列车上，依然笔直地坐着，不动如山。 入江无奈，耸了耸肩，看向龙马：「你也要睡一觉吗？」 她摇摇头，现在还不困呢。 龙马坐在窗边，再新鲜的风景看久了也没意思。她把手肘撑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单手玩手机。收件箱里有一条纲吉发来的消息，问他们是不是要打决赛了。 ——是啊，不过比赛推迟了。 ——好厉害，我一定会去看的！你们的对手听说很强呢，现在还在抓紧时间特训吗？ ——唔，差不多吧，我爸要带我去山里修行。 ——咦？ 纲吉想了想，说，当初她被拖去特训的时候，也是被老师带到了山里，爬悬崖，和瀑布搏斗了好几天，才算大功告成。 龙马；「……」 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说起来我也不信，但爬悬崖真的很好用。」纲吉诚恳地告诉她。 「……这样吗。」 「原本超乎想像的强大对手，在我练成了那个绝招之后，就能够打败了。很神奇吧？」电话那头干巴巴地笑着，「你试试就知道了。」 龙马半信半疑。 …… 还好，南次郎把他们带到山里后，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去爬悬崖。 他找了一处瀑布，龙马望着从山顶落下的湍急水流，微微冒了点冷汗：怎么，她也要去和瀑布搏斗吗？ 「嗯哼，不对，」南次郎竖起食指晃了晃，将宽大的和服袖子随意地捲起，避免被水花溅到，「我们是来练球的。」 简直跟儿戏一样。 龙马撇撇嘴，觉得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显就是在逗她，转身就要走。 南次郎一句话就把她叫住了：「喂，少女，不想知道『□□无缝』是怎么练成的吗？」 龙马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瀑布带来的强大气流吹起了水雾，她眨了眨眼睛，让水珠被睫毛过滤掉。 「那种东西，不是传说中的吗？」 就算是教她钢铁怎么炼成的，可能还更可信一些呢。 越前南次郎咧嘴一笑：「你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呢？」 第120章 我只是一个国中生没错吧？ 龙马脱了鞋袜, 站在瀑布下的水潭里，眺望着远处风景, 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越前南次郎倒是悠哉得很，丢下几句话后, 就跑去凉快的地方睡大觉了, 剩下他们三个人在水里面面相觑。 「我懂了, 是要在巨大的水流冲击下依然能够击出强有力的回球——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而进行练习？」入江奏多晃了晃手里的球拍, 试图理性分析。 但感觉完全就是在生硬胡扯嘛！ 德川和也嘆了口气。 他个子高, 腿长, 在水中很轻松地就能站稳，挽起短袖到肩膀上，露出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看得龙马艷羡不已。 第260页 水已经没到了她腰腹，随着瀑布冲下来的水流冲击在岩石上，要保持身体的平衡都有些困难, 别说打球了，就连抬起手臂挥拍都是问题。 龙马再看看入江, 他也就比自己稍好一些，不过定力十足，稳如泰山, 依然能向她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好，龙马, 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比赛吧！」 ——快要被水沖走了好吗？！ …… 最后, 德川拿了牵引绳过来, 在他们腰间绑上，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才能保证不会一不小心失足，然后被水冲到下游去。 看得出来，他在野外修行的经验十分丰富。 虽然他自己并不需要用到这种东西，但对另外两人来说却是救命的稻草。 日落西沉，森林里的光线消失得非常快。 跟他们在水里打了一天，龙马腿抖得都快站不住了，最后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一头栽倒。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德川伸手将她及时捞起，用手臂揽住她的腰，从水里拉到了岸上。 「多谢……」 龙马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全身都软绵绵的，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被风吹过来，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感受到了入骨的寒意。 她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但实在是使不上力气爬起来，抬了抬手指，放弃了。 先一步上岸的入江奏多从搭好的帐篷里取出了大浴巾，走过来给她披上：「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想问她有没有感觉在练习中打通任督六脉，然后灵光一现，领悟了「□□无缝之极限」吗？ 「没有。」龙马很干脆地回答。 她呼出的气吹开了脸庞的尘土，有点呛人，咳嗽了几下，一个水瓶递到了自己面前。 德川仍然站在水里，望着她：「还能坐起来吗？」 「嗯……」 德川知道她脾气，也没有再坚持，把水瓶放在旁边，手撑在石头上，一用力便跃出了水面，带起了纷纷扬扬的水花。 龙马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缓过气来，这才缓慢地如蜗牛一般地爬起来，将浴巾抖了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呼——」 喝完了水，她的眼睛还盯着德川，滴着水珠的肌肉有出浴般的美感，又充满了力量。 龙马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勤奋锻鍊，是否也能练出这么好看的肌肉和身体线条…… 感觉不大行。 那得吃多少蛋白-粉啊？ 入江奏多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肩上披了件外套挡风。 两个人一左一右挨着她，望着飞流千尺的瀑布，享受着这都市里难有的静谧时光。偌大的世界，只有湍急的水声，和身后林子里偶然传来的一两声鸟雀鸣叫。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默：「明天，还要继续吗……」 「大概吧，叔叔不是说，在能够用树枝把石子打到对岸之前，就不算达到学习『□□无缝』的基础标准吗？」 龙马冷汗涔涔。 她觉得完全是臭老头在胡说八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决赛近在眼前，除了特训也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呗。 「连你们都没掌握的□□无缝……」她不情不愿地说着，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看起来也没那么有用吧？」 「不清楚。」德川摇头，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我们可能不需要，但现在的你要想战胜立海大的幸村的话——」入江说到这里，拖长了声音，看向从瀑布上方落下来被折断的树枝，在水面上飞快地打着旋，最后慢慢沉没。 「我想，只有这个办法了。」 「哦……」 「不过照这样的进度，估计也来不及。」入江奏多担忧地皱起眉毛，摸了摸龙马的脑袋，用手指轻轻地挑开打结的一绺碎发。 在瀑布边戴球帽是很不现实的，她早就把帽子扔到了帐篷那边，甩了甩被水打湿的头发，就投入了训练。一天下来，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虽然阳光明媚，可四周都是瀰漫的水汽，再加上她刚刚自己往水里滑了进去，更是全身都湿透了。 龙马沉默了片刻，憋出一句：「我想洗澡。」 以天为盖，地为庐，这水潭就是现成的浴池。如今在这荒山野岭中，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了，水源干净清澈，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入江奏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又翘了起来，打趣地看向德川：「和也，那我们就——回避一下？」 他的声音轻快极了，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清冷俊美的少年脸颊上染了一层浅红，但或许是被夕阳照的，谁也说不准。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回头走向了帐篷。 「我们去生火，」入江奏多跟龙马说，「顺便去叫叔叔过来吃饭。」 「好。」 龙马把浴巾从身上拽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又去把自己的换洗衣服翻出来。 等他们都走远了。她沿着岸边走到水流稍缓的地方，脱掉湿漉漉的运动衫，跳进水里。 山中的水本来就透着凉意，太阳落山后，河水就更冷了，但比起身上汗水黏着的感觉，还是要舒服一些。 龙马吸了口气沉入水里，再浮起来的时候，最后的阳光也从视野里消失，天空中的橙色彻底褪去消失，变成了纯净的蓝色调。 第261页 黑暗逐渐笼罩下来，在远离城市、村镇的地方，没有一点灯光，唯有天边升起的月亮，还有慢慢从夜幕中显形的无数星星。 龙马不打算在水里呆太久。 白天一直在运动，姑且还撑得住，但热量消耗了不少，现在已经快筋疲力尽了，只觉得手脚都被水冻得微微发抖，摸了摸手臂，也起了一身寒毛。 她站直身体，甩了甩脑袋，头发在水中泡过一轮已经柔软下来，再抖了抖水花，就准备上岸，刚要伸手去拿岸边的毛巾，突然一阵风从前方的深林里刮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龙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闷声咆哮，浑浊不清，又像是藏在云层里的雷声一样，抬起头，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飞速从树后冲出，朝她直直转过来，在来得及毛骨悚然之前，她听到一声惊呼：「龙马，小心！」 好像是奏多哥的声音，但是离得太远了，隔着一个河岸，他们还在上游…… 然后，便听到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耳旁飞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到了野兽的身上。 听那撞击声，力道迅猛无比。 庞大的野猪攻势戛然而止，半个身体都扬到了空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哀嚎，接着，轰然倒下。 砰！ 几百斤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扬起了无数灰尘。 龙马一边咳嗽着，迅速地反应过来，再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的小球轻飘飘地从上面落下，滚进了树林里。 身后的对岸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道交错的脚步声，地面上细碎的石子被踢开，落入了水面中。 「龙马——没事吧？」有人作喇叭状喊道。 龙马回头看过去，柔和的火光映照出三个摇曳的人影。 最前面的纲吉在河边挥着手，神情有些担忧，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是那个冷冰冰的银发杀手，斯库瓦罗。 而她的另一边，则是另一个高挑的少年。他比纲吉高出快一个头，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清爽，脸上也挂着和煦轻快的笑容。 他肩上扛着一个棒球棍，一手插在腰上，十分轻松的姿态。毫无疑问，刚才那球就是他击出的。 急促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德川和入江两人正匆匆赶来，隔了十多米又停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对岸的几人，目光转向龙马时，又飞快地挪开了。 入江奏多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野猪，微微迟疑：「刚才，那是什么……」 龙马还站在河里，光线昏暗，下半身没入水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用环抱着手臂挡在胸前。 从入江他们的角度，看得正清楚，清瘦细弱的肩膀到腰，虽尚未发育成熟，却已经有了窈窕的线条。 德川和也什么都没说，飞快地捡起岸边的浴巾，抖开来朝她头上盖了下去。 龙马也顾不上别的，接过来披在身上，草草地打了个结固定。他伸手过来，将她拉到了岸上。 再回到帐篷里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入江奏多帮她把浴巾拉起来，松松地罩在身上，她钻进里面，扭动着穿上换洗的短袖短裤，才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那黑发少年抓了抓头发：「刚才情急之下就出手了——没吓到你吧？」 龙马摇摇头：「刚才谢谢了。」 「不用客气，你是小纲的朋友嘛。」少年笑眯眯地向她点点头，将球棒放了下来，然后看向纲吉。 「听说你在这里修行，我想着或许能帮上忙，就不打招呼过来了——」纲吉双手合十，「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帮忙的意思……」龙马目光转向了银发的男人，被他那冷冷的眼神打量了一遍，表情逐渐深沉。 纲吉让开一步：「这是斯库瓦罗，你不是在学剑道吗，他的剑术很厉害，是世界第一剑客哦！而且这回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龙马冒了点冷汗。 不是，虽然她确实在学剑道没错，让暗杀部队的人来当陪练，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斯库瓦罗啧了一声：「说好了，如果没有天赋的话，老子可不会浪费时间。」 「我觉得龙马是没问题的啦。」纲吉挠了挠脸颊，接着又给他们介绍那黑发少年：「山本武，我的同班同学——他原来是学校棒球社的王牌。」 「你好哦，小不点，」山本挥了挥手，笑着说，「听说你们打网球的需要练习接高速发球，像刚才那样的？真的很可怕耶，难怪找不到合适的联繫对象了……」 他感嘆着：「就算是棒球，能达到三百公里时速的稳定回击，也很不容易呢！」 「所以我就拜託山本来帮忙了。」纲吉解释。 入江奏多恍然大悟：「那真的是帮大忙了——感激不尽！」 喂喂，你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设定吗？！ 少年回头一笑：「球类运动嘛，万物皆相通。」 「……」 德川沉默着，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也缓缓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 龙马深吸了一口气，吐出。 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们。少年手中的戒指散发出来的淡蓝色火炎点亮了黑暗的树林，也照亮了她专注的琥珀色眼睛：「我明白了，请和我训练吧！」 第121章 那头倒霉的野猪猎食不成, 反而被一击ko, 最终成了他们的晚餐。 第262页 龙马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孤岛求生的那几天, 不过没想到的是, 这个会打棒球、瘦瘦高高的少年也是位大料理家，还是个剑道高手。 眼睁睁看着山本和斯库瓦罗协力将野猪四分五裂剖开, 她默默地扭头，看向自家老爸：「所以我们原本的晚餐是什么？」 他们出门走得匆忙，行李只收拾了衣服, 德川多带了一些简单的工具，除此之外, 并没有准备什么干粮。南次郎更是两手空空，就像是出门买烟一样悠闲。 还好有入江他们在，龙马觉得, 至少不会饿着自己。 越前南次郎原本盯着篝火看，复杂的神情被火光照得异彩纷呈，听到她的声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挠了挠头, 打哈哈：「啊呀, 没想那么多呢，当时和朋友在山里玩了几天，是怎么度过来着呢……」 好了, 她猜到了。 龙马心里嘆了口气, 十分沧桑。 肯定是让他们当场去采蘑菇摘野菜钓鱼是吧？美名其曰, 修行什么的，多半就是看她被折腾觉得好玩罢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龙马走到潭水边，发现山本正坐在那儿，用水清洗、擦拭自己的剑。 那把剑……好像是从球棒变成的。她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这些细节，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听说你们马上就要比赛了，很赶时间，」山本开口，「不介意的话，就从现在开始吧？」 晚上吗？ 龙马一怔，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心里有些在意，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来：「可以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对方轻快地点头，将剑收回鞘中，露出一个很随和的笑容，朝她看过来。 「刚才，你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将棒球打中野猪的？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不是吗？」 不仅一击必中，还直接将它击昏了，这力道究竟是有多大？ 龙马知道，他们的火炎会有些特殊的力量，但刚才棒球飞过来的时候，山本身上还没有点燃蓝色的火炎。当时，照亮树林的是纲吉胸口的戒指，那是独特的橙色光芒，跟夕阳尚未落下时的天空一个颜色。 这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也就是说，山本武完全是靠着自身的纯粹力量打出了那一记。 而在白天时，龙马用尽力气，也没办法按照南次郎的要求将石头打到河对岸……不，仅仅是想要从岸边打到瀑布下方的岩石上，都还差得远呢。 她静静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态度十分诚恳。 换来了山本放松的一笑：「哈哈，其实很简单啊。」 「诶？」 「并不是靠眼睛去看的哦。」山本抬手按住剑柄，然后慢慢贴着剑鞘滑下来，那把剑就又恢复成了球棒的形状。 龙马看得呆了呆，又听他继续往下说：「是用身体去感受——就算闭上眼睛，不是也能听到空气中咻咻的声音吗？空气并不是静止的，你能感受到很多东西，然后就这样呼啊、嗖地打过去……」 山本兴致勃勃地跟她描述着，用了很多拟声词，更是听得她有些晕头转向，连忙喊停：「等一下、打住。」 「嗯？哪里还有不懂的吗？」山本眨了眨眼睛。 在远处篝火的光芒照映下，他的眼睛是非常深沉、纯净的黑色。让人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思维直接、想法很纯粹的人。 「唔，」龙马考虑了一下，「前辈的意思是，感受气息吗？」 山本摸了摸下巴：「里包恩以前说我具备杀手的气质呢，什么战斗中、与生俱来的直觉……我不是很懂呢，但想想看，也没那么玄乎吧？只要找准目标，无论是挥剑也好，还是打棒球也好，只要将目标击中，就是最终目的不是吗？」 「就是这样，很纯粹的目的。」山本武总结道。 他说，他很喜欢棒球，但也曾经经历过一段低谷期。压力让他止步不前，又因为受伤，手臂一直没办法抬起来，他大受打击，失去了信心，差点因为对人生陷入迷茫而走向极端。 「当我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是她抓住了我，救了我……」他缓缓说道，似乎因为回忆，神情间多了些阴郁。 龙马干咳起来。 不，那已经不是差点了吧，分明已经跨出那一步了啊！ 「然后，我终于明白，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打棒球，又是为了什么坚持下去的。」山本抬起头，表情又变得温和起来，「是因为喜欢啊。」 「只是喜欢的话——」龙马顿了顿，迟疑着，「就能变强吗？」 山本小着摇摇头：「不仅仅是这样。不用考虑胜负、比赛的责任，还有球队里的各种压力……单纯地因为喜欢才去打棒球，感觉受伤的胳膊突然就好了起来，放下了那些多余的想法，很轻松地就能打出全垒打了呢。」 龙马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若有所思：「放下胜负欲……吗？」 …… 她回到帐篷边的时候，南次郎似乎已经钻进了睡袋里，火光照耀下帐篷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很快连鼾声都响了起来。 哥哥们的帐篷搭在旁边。入江还在篝火旁烧水，看到龙马走过来，跟她解释了一下：「帐篷不够用，你们晚上得挤一下了。」 她点点头，坐下来抱起膝盖。 「老爸呢，他什么都没说就去睡觉了吗？」 第263页 「唔，他留了一句话给你，不过他说可能已经用不上了。」入江奏多淡淡笑了下，「他说，你要用心去感受。」 「……他可真是轻松。」龙马不满地嘀咕着，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和山本在水边进行了最简单的发球、接球的训练后，她的手臂到现在还隐隐发麻，此时只能软绵绵地抱着腿，试图从温暖的火焰中汲取多一点力量。 「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入江歪着头看她。 「唔，勉强吧……」龙马回应道，「稍微能跟得上对方的节奏了。但网球和棒球还是不太一样，我需要调整过来。」 「嗯，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德川从帐篷里出来，将暖水袋带了过来。 「和也还准备了这个？真贴心啊。」入江笑道。 盛夏出门，龙马没想那么多，大多数人也不容易想到，冬天用的暖水袋会派得上用场。 「嗯，晚上山里冷。」德川一边说着，将暖水袋塞到了龙马的小腹与大腿间垫着，又问她，「现在感觉身体怎样？」 龙马还是趴在膝盖上，闷闷地答道：「还行吧。」 「白天在水里太久了，女孩子还是少泡冷水，会影响身体。」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明天就在岸上练习吧。」 她摸了摸肚子上温热的绒毛，心里也暖了起来：「好。」 纲吉整理好睡袋，从她们的帐篷里探出脑袋：「龙马，早点休息吧？」 龙马回头看了眼，德川也准备将篝火熄灭，向她点了点头。 「那么，晚安啦。」入江掀开帘子，身影消失在后面。 龙马翻开睡袋钻了进去，纲吉也早已经安分地躺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脸：「唔，果然还是有点冷。」 龙马翻了个身侧躺面对着她：「你们不是可以用火吗？」 「啊？睡觉的时候，不方便吧。」纲吉笑了起来，「但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睡袋下方，大约是胸口的地方发出了明亮的光芒，穿透了布料照亮了帐篷内部。 「这样会觉得温暖吗？」 龙马点点头，很好奇：「这种能力，可以也教会我用吗？」 过了会儿，纲吉让火炎熄灭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分析着可行性：「如果你哥哥会用的话，理论上——呃，我是说从血统上，你应该也可以的。但是，可能需要一点特殊的训练？以后有空的话，试试看吧。」 斯库瓦罗的身影在帐篷外面晃了晃，提高声音不耐烦地说：「喂，小鬼们，赶紧睡觉！明天我可不会手软！」 * 第二天早上，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龙马被斯库瓦罗的大嗓门叫醒了。 纲吉看上去同样是起床困难户，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十分挣扎地从睡袋里爬出来，应着：「马上就来——」 两人换好衣服走出去，斯库瓦罗已经升起了火，煮着一锅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抓来的。 「晚上又没睡觉吗？」山本伸着懒腰走过来，「哇，不愧是斯库瓦罗——好迅速！」 「这附近应该还算安全吧？」纲吉担忧地看着斯库瓦罗，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熬夜的迹象，「不用这么辛苦的……」 「安全？你是说随时可能从树林里冲出野兽吗？」龙马揉了揉僵硬的脸颊，睡在睡袋里果然还是不太舒服，「哦，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很安全吧。」 山本咧嘴一笑；「毕竟野兽可是最容易解决的对象了。」 一群人很快将一锅鱼和鱼汤分享得一干二净，准备开始新一天的修行。 南次郎握着山本的手，语重心长地：「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就交给你们啦！」 「啊哈哈、叔叔别这么说，我们会努力的！」 龙马先一步跟着纲吉走到水潭边，斯库瓦罗早已经站在高耸的岩石上等着他们了。 他居高临下地环着手臂，从上面往下来，随后抬起左臂固定的长剑，往空中一挥。数米开外的瀑布流水顿时跟被切开的绸布一样断裂，然后迸溅出无数的水花。 「哇啊、这也太突然了吧？」纲吉慌忙躲避，抹掉脸上的水，赶紧寻找龙马的身影。 被水流冲过的地方，她握着树枝，稳稳地站在原地。 「姑且还行。」斯库瓦罗审视着，勾了勾唇角。 他从上面跳下来，绕着龙马走了一圈，点评：「胳膊太细了，气势有余，力量不足。鲛冲击你学不了，还是从最简单的招式开始吧。」 …… 啪！ 南次郎睁开眼睛，听到远远传来的水花声音，睡眼惺忪地站起来，探头往外张望。 银发的男人正坐在熄灭的篝火旁，和山本吃着烤鱼。 结束了吗？ 他又去旁边的帐篷看了一眼，入江和德川都不在。 「前辈们好像在瀑布那边哦，」山本向他挥了挥手，解释，「昨晚她好像找到了感觉，一直没停下来，德川前辈和入江前辈有点担心她，就在边上陪着……」 南次郎心想着，那丫头彻夜不眠到底也有些夸张了，怎么说，锻鍊也是要和休息结合的嘛。 「哦，那我也去看一眼吧。谢啦，小子。」 入川奏多迷糊地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扭蛋很多时候会失眠，他已经习惯了，没想到昨晚却轻易入睡——是之前太紧张了吗？ 第264页 他将眼镜戴正了，视线清晰起来，一旁德川笔直地坐着，双手环胸，睡前是这般，起来后姿势还是没变，一脸严肃地望着前方。 入江听着水花的声音，微微露出笑容：「已经成功了吗？」 他撑着树干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手脚，慢慢走过去。 龙马站在瀑布前的岩石上，听到脚步声，停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扭头看回去。入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休息一下吗？」他隔着潭水，声音大多被瀑布声盖住，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加上手势比划。 「马上就来——」龙马回道。 不知不觉练了一晚，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胳膊的酸痛，还有眼睛泛起的酸涩感，喉咙也干渴极了。 回去补个觉，然后再找老爸问「天-衣无缝」的事吧。 这样想着，龙马将手中的石子丢了出去，抓着树枝准备往岸边走。刚迈出一步，就看到少年那张温柔的脸突然变得僵硬，暗红的眼睛闪过惊愕之色。 「龙马，后面！」 就像之前山本武所说的，用身体感知气息。 龙马在这瀑布面前呆了两天多，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环境，很快从些微的声音变化中察觉出异样，猛地扭头。 只见巨大的黑影从瀑布上方坠下，落入水里，然后就像海啸一般，所有的水流都沖向了岩石，一瞬间将她吞了进去，沖向身后的水潭。 龙马眼前一黑，脑袋撞在了水面中，还没来得换气，就感觉到漫天的水朝自己盖过来，冲击力将身体震得微微发麻，原本就酸软的四肢更是失去了力量，被湍急的水流裹了起来，拽入深处。 然后整个世界都迅速地暗了下来。 入江惊呼一声，下一秒德川已经沖了上来，脱下外套，跳入水中。 「和也，在那边——」 「知道！」 德川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伸长手臂，一把拉住了龙马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搂住腰往上用力提了起来。 他们浮出水面，他能感受到女孩无力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分量，似乎吐了些水出来，但看过去，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 他划着名水回到岸边，入江忙伸手帮忙将他们拉上去：「怎么样了？」 德川将龙马扶起来，托着后脑，粗略检查了下：「应该是被水流的冲击力撞到，昏了过去……」 没有外伤，脑袋也没有淤青，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 两人都松了口气。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而且，还是在他们两位哥哥的眼皮底下发生的，居然没能阻止，入江有些自责，闭了闭眼睛，将眼镜摘下来，擦掉了水雾。 德川按了按他的肩膀：「不怪你，我也松懈了。」 南次郎走到一半，就看到龙马被德川抱在怀里往回走，吓了一大跳。 入江匆匆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吧，毕竟一晚上没睡，也累坏了……」 「唉，拼命过头啊。」南次郎也感慨万分，摇摇头，有些后怕起来，「幸好有你们在。」 入江苦笑下：「抱歉。」 他摆摆手，没放在心上：「这丫头有你们照顾，我是很放心的啦。去吧。」 南次郎停下脚步，双手环胸，看着两人的背影，嘆了口气。 他们家的丫头再坚强，偶尔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啊。 第122章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混沌、昏暗, 大脑里像是有一团乱麻, 又好像有窝蜜蜂围着打转, 嗡嗡地吵个不停, 头皮一阵刺痛，后脑也又涨又疼。 她恍惚地想起来, 自己应该是溺水了，微微一惊，连忙奋力挣扎, 想要伸出手，但胳膊沉重无比, 几乎抬不起来，最后也什么都没有抓到。 偶尔有微弱的光芒从眼前一晃而过，好像有人在说话, 是很熟悉的声音。朦胧的身影有时变得清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焦急的、似曾相识的脸，朝她喊着什么，是在叫她的名字吗？ 不对, 不是现在。 那么, 现在她到底在哪里呢？ 意识逐渐回笼, 眼皮沉重地黏在一起睁不开，呼吸很困难，她咳嗽起来, 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很难受, 直到…… 龙马猛地睁开了眼睛：「咳咳——」 嘴唇上的温度迅速地抽离，她吐出一些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胸膛里渐渐缓过来，下意识地抹了抹嘴，望着德川和也，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受惊的模样。 入江奏多松了口气：「这样应该没事了。」 她疑惑地歪头，左右看了看，有点不安咬住下唇。 「这里是哪里？——请问，你们是谁？」 「……」 「失忆？！」越前南次郎沖了过来，表情有点失态，「喂喂，龙马，你好好看看我，真的不认识老爸了吗？」 德川木然地让开了位置，入江奏多脸色也变了变，声音微微低沉：「果然不该让你来的。」 「我学过正确的急救法，不会有错。」德川也皱起眉毛。 「那肯定是打开方式哪里错了——」他提高了声音，有些焦虑。 德川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我只是……」入江蓦地嘆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敛起过于丰富的神态，「唉，是我心急了。」 第265页 两个人再回过头来，表情都严肃起来。 此时，南次郎正抓着龙马的肩膀小幅度地摇晃：「喂喂，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少女！呜呜，是爸爸错了……」 「嗯？」龙马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不知道……」 「叔叔，先等一下，」入江奏多在她身旁半跪下来，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还记得什么吗，龙马？」 「我吗？」龙马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问。 南次郎徒劳地松开了手，捂住了脸。他确认了，不仅不认识他们，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龙马还是觉得头很疼，太阳穴胀痛着，三个人过于急切的关怀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如果眼前这个是她爸，那另外两个…… 「我是你哥哥啊，」入江奏多温柔地说，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你要是忘记我的话，哥哥会很难过的。」 「唔，对不起。」她不太适应地往后退缩了一点距离，「我真的不记得了。」 暖橘色短发的少年顿时忧郁起来，一双红眸变得暗淡：「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嗯……」 「你叫越前龙马，是青春学园的一年级学生。这个记得吗？」 龙马继续摇头。 他嘆了口气，语气愈发柔和，循循善诱：「没关系，别紧张。那么我再介绍一遍自己，我叫入江奏多——我旁边的这位，叫德川和也。别看这傢伙冷冰冰的，其实是内心火热的类型哦。」 龙马望着他。入江奏多长着一张清秀的脸，捲曲的短发看上去像绵羊的毛，十分柔软，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人一种极易亲近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哥哥的话…… 她慢慢地想着。 为什么他们的姓氏不一样呢？她感到困惑，思索着的同时，眉毛拧紧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这时候，另一人出声了。 声音冷冰冰的，正如他刚才弯腰给她做人工呼吸时近距离看到的那张脸，也是冷冰冰的。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被打湿的黑发有些凌乱地黏在脸上，或是微微翘起。 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少年，又带着强烈的震慑力。但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却是柔和的。 龙马的目光落到了他同样湿漉漉的身上，立刻明白过来，刚刚是他跳到水中救了自己。就像入江说的，他一定很关心她。可他们和她……不行，完全想不起来。 这种大脑空荡荡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龙马按住额头慢慢揉着：「我好像、在海边和人玩……后来，就不记得了。」 「喂，龙马，跟上啊！」 转瞬即逝的画面里，那个男孩正露出畅快的大笑，朝她招手。 没错，他口中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然后呢？ 龙马使劲地去想脑海中闪过的片段，但只是让头越来越难受，那些画面也和她的大脑一样，始终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不急，慢慢来，」入江说，「放松一点，是在海边和朋友玩，对吗？」 「不是……好像不是朋友，」她慢慢地说，「可能是、哥哥？」 入江微微一怔，飞快地抬眼看向德川。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哥哥吗？」入江重复了一遍，「你居然记得这个……」 他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 龙马望着他，感到很愧疚。不记得自己的哥哥，反而想起来别的人，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入江的手腕。 「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她说。 少年微微失神，垂下了眼睑，镜框滑到了鼻尖，被他重新推回去。 「好，我们会陪着你的。」 南次郎在不远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徘徊，咬着手指。 德川朝他点了点头。 「果然不行吗？」南次郎无奈，吁了口气，「看来，把她带到这里来……是我做错选择了。」 「在事情发生前，谁会知道呢。」入江安慰道。 德川似乎想起来什么，问：「他们呢？」 「哦，那个棒球小子和那少女接到朋友的电话，好像说认识的人闹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过去帮忙了。走得匆匆的，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去了哪里……」 南次郎摸了摸后脑勺，回想起那位杀手凌厉的眼神，不由得咂舌：「我家少女什么时候和这些人玩到一块了？」 虽说如此，他好像也并不是很惊慌的样子，说到底，对自己养出的女儿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如果泽田小姐在的话，或许会有办法……」入江说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不过确实，和他们走得太近，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先回去吧。」冷静下来的南次郎理了理和服上的褶皱，一锤定音，「明天他们就要决赛了，回学校和熟悉的同学，前辈接触一下，或许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是啊，明天就要决赛了。」入江皱眉，想到他们是为何而来的，心里不由揪紧了，「真不是一个好时机啊。」 南次郎也苦笑起来：「我还想着今天跟这丫头讲清楚「天-衣无缝」的事情呢，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仰起头，把手插进了袖子里，踩着木屐向前走去。 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了。 第266页 入江回头时，发现龙马已经自觉地牵住了德川的手，像是初学步的小孩那会儿，带着对世界的陌生和谨慎感，攥紧了对方的手指。 「龙马……」他短暂地错愕，瞪了德川一眼。 后者不太明白，回以疑问的眼神。 入江嘆了口气：「原来如此，你果然还是喜欢……冷美人的类型吗？」 德川：「……」 他反握住龙马的手，大大方方在他面前牵住了。 「走吧。」 入江奏多给龙马递了一个幽怨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吐舌。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高高个的和也哥哥看上去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就是了。并不是说奏多哥哥人不好……的意思。 * 南次郎将他们的行李包从里面扔出来，指挥着两人将帐篷收起。 泥土里还残留着火烧过的痕迹，这是他们这几天在这里修行过的证明，可惜，龙马对此毫无感觉，晃了一圈，表情还是茫然的。 等候的时候，她蹲在外面，看着前一夜留下来的火堆，看得很专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德川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龙马仰起脖子望过来，猫一样的眼睛被阳光照着，闪亮闪亮的，异常可爱。德川张了张嘴，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 「和也害羞了吗？」这自然被入江抓住机会，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 德川目光闪烁了下，有那么一会儿回避地转开了，接着重新对上龙马的注视，眉毛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别那样……看着我。」 「不行吗？」龙马不解。 「不太习惯。」他有些语塞，然后放弃了，「不过……也没关系。」 「该出发了。」入江试试地提醒。 龙马站起来，顺势牵住德川的手，南次郎见状，耸了耸肩，转过身去的时候还嘟囔了几句：「这到底是什么本能啊……」 对于自己亲手抽出来的扭蛋哥哥的依赖感吗？ 越前南次郎非常惆怅。 不想说话，唉。 入江奏多却很快从打击中走了出来。他非常善于开解自己，并且迅速地找到了——或者说，挖掘出了新的乐趣。 「是『尼酱』哦，『尼酱』，龙马以前都是这么叫的，对吧，和也？」他用兔子一般红红的眼睛望着龙马，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奏多哥哥……」她试着喊出口，得到了对方满足的一笑。这让她反而不知所措，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愈发地贴紧了德川的身体。 德川没出声，安抚握了握她的手。 「嗯，乖。」 入江揉了揉龙马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她的包翻出来，找到了那顶标志性的f球帽：「喏，这是你的。」 他抛了过去，龙马便松开了的德川的手去接，一看姿势就不太熟练，差点把帽子落到地上。她翻过来打量了一番，往头上戴好。 应该是她习惯戴的球帽吧，虽然头发被压在下面感觉有点闷热，但在心里的某种意义上，舒适了不少。 「还有你的球拍，要找找感觉吗？」入江奏多松开拉链，取出了红色的球拍。 龙马抬高帽檐，问：「什么球拍？」 「嗯……」 练网球也不记得了吗？他一时踌躇，向德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德川伸手接过球拍，然后塞到龙马的手里：「先拿着吧。」 她在失忆后变得非常乖巧，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听到「亲爱的哥哥」这么说了，就照做了，一手握住拍柄，一手拨弄着拍面和网线，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因此还漏过了脚下的碎石，差点绊了一跤。 「啊——」 她晃了一下，手臂立刻被两边的哥哥握住，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要小心啊。」入江轻轻一嘆，「要是想打球的话，先离开山上再说，好吗？——不过，如果你真的不记得网球了的话……」 他说到这里，神情顿时惘然起来，看向德川和也。 那他们被召唤出来的意义还存在吗？ 第123章 「哈？铁路被炸了？！」 「是的先生, 真的非常抱歉, 我们正在努力……」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那什么, 该说是，祸不单行吗？ 从山里出来, 龙马被他们带去了镇上的诊所，医生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但失忆的原因还不太清楚, 怀疑是某种应激反应。要想进一步检查，就得回到东京去大医院看了。 然而，另一边, 去了车站的越前南次郎却从站长的口中得知, 车站附近遭到了不明袭击, 有多处被炸毁, 正在尽力抢修中。 「不明袭击是？」入江奏多问。 站长先生挠了挠下巴：「哎, 怎么说呢, 我们去查看了录像, 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倒是有个爆炸头的小孩好像跟家里人走丢了，一个劲地哭，之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应该是被家人带走了吧……」 「……」 入江奏多缓缓点头：「总觉得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德川：「唉。」 「这下麻烦了啊, 」一开始还不太当回事的南次郎抓了抓脖子后面, 脸色也严肃起来, 「照这个形势看来，明天之前故障的轨道肯定来不及修好，如果没办法乘坐电车回去的话……」 第267页 就赶不上全国大赛决赛了！ 两人对视一眼。 「这附近也不容易搭便车。」德川沉吟着说。 「看来，只能找人求助了吗？等一下，这么说来……」入江奏多稍稍思索，转向龙马。 龙马正望着路边，似乎对身边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新奇。 街心公园的爬梯里有几个小孩，刚上幼稚园的年纪，骑着辅助轮儿童车，戴着安全帽，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他们的家长则坐在长椅上唠嗑。 相当悠闲的午后，就是小镇上的日常了。 年长的哥哥们有些焦急，而真正应该着急的当事人却因为失忆，并不知道在东京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依然对儿童滑梯充满了兴趣，跃跃欲试。 入江奏多嘆了口气，虽然理解她现在爆发的童心，当务之急却是—— 「抱歉龙马，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诶，手机？ 龙马迟钝地想了想，望着他：「如果有什么帮助的话，请用。」 入江奏多歉意地点了点头，翻开她的包，从侧拉链取出了她的手机。自从进入深山里没信号之后，龙马就已经关机了，这时候开机，很快弹出来几条未接来电，邮件箱里也装满了未读信息。 还好没有设置密码，他松了口气，飞快地解了锁屏点进去看，立刻被一个显眼的id吸引了注意力：猴子山大王？ 这备註，还真是简洁明了啊。 帮大忙了，入江心想，飞快地拨出了电话号码。 「餵小鬼，终于肯接电话了吗——」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着手机，入江奏多都能想像出对方此时的神态和动作，微微一笑。但现在可不是打趣或是寒暄的时候，他理清思绪，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是迹部君吧？」 对面一愣，语气中的笑意也敛起来了。 「入江前辈？」 …… 入江奏多挂了电话，从路边走回来，将手机还给龙马。她拿在手上，不知道该怎么用，抬头露出求助的目光。 「先收好吧。」德川说。 「嗯。」龙马照做了。 德川问：「怎么样？」 「我大致跟迹部君沟通了情况，他说会马上来接我们。」 「马上……过来？」德川微微怔了下，「是指？」 入江露出深沉的表情：「唔，听说是准备直升飞机去了？」 「……」 南次郎听了，陷入深深的沉思：这是什么霸总小说的发展？ 「你跟他说了龙马失忆的事情了吗？」德川问，一边抬手揉了揉状况外的龙马的脑袋。 她把自己的球帽摘下来反覆把玩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凑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睁圆了眼睛，充满了好奇心。 「嗯，简单地说了下，」入江回答道，「因此，他说会找个熟悉的前辈一起来接她。」 * 桃城跳下直升机的时候，还有晕乎乎的。 不，并不是晕机——他身旁的忍足才是。 尽管晕得厉害，忍足同学还是十分坚韧地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所以为什么要把我也带过来啊！——我根本不想知道这种事情好吗？饶了我吧，要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很不妙的预感啊……」 「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吗？」迹部挑了挑眉毛，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在这里装什么傻？」 忍足欲言又止：「不，我一直没敢往这方向想……」 他看向桃城：「别说我了，就算是他们，应该也完全没有想过吧？」 迹部不语。 在从入江奏多那里得知了完整的情况后，他就感到了棘手。一方面是因为时间紧迫，不知道如何帮助龙马恢复记忆，另一方面，自然是考虑到她在失忆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向身边的熟人瞒住……女扮男装混入男子网球部这样的秘密。 把桃城拉上直升机后，迹部考虑了一阵，还是决定告诉他，至少在面对现实之前打个预防针吧。 迹部陶醉地想，自己真的是太贴心了。 然而，预防针的效果看起来强过头了。桃城到现在还是两眼发直，处于回不过神来的呆滞状态。 反而在同时被告知的忍足的接受能力就相当于良好，还能淡定地吐槽呢。 也许是曾经因为近距离接触过十年后火箭筒的事，隐隐有点感觉，作为铺垫，他十分迅速消化了这个信息，并且冷静下来，还在跳下来之后体贴地拉了桃城一把，以免他没站稳摔到地上去。 「你要还是不信的话，」迹部按住头上快要被螺旋桨风吹走的猫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现在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桃城：「……啊。」 还是和那副痴呆表情包差不多的样子。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腿，跟在迹部身后，和忍足并排走着。 直升机降落的地点悬在更开阔的平地，位于街心公园的中央，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入江奏多远远朝他们挥手了。 而在他边上的身影…… 桃城心一紧，加快脚步匆匆奔了过去。 「越前！」 龙马被冲过来的桃城抓住肩膀的时候，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想要躲开，被德川和也抬手揽住腰，轻轻地拍了拍后背安慰。 「没事。」 第268页 她歪头望着桃城，试探着开口：「您好？」 「……」 一旦接受了「自家的小朋友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种设定以后，桃城感觉眼前的滤镜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往日里嚣张又张扬的清秀脸蛋，如今睁着一双水亮的猫眼，透露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这谁遭得住啊？！ 桃城顿时捂住心口倒下了：唔——噗！ 「您没事吧？」龙马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桃城半跪在地上，无力地摆了摆手：「稍等、容许我缓一下……咳、咳咳！」 「怎么回事，打击更大了吗？」忍足按住太阳穴，这种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让他也有些眩晕了，深吸一口气，对迹部道，「我似乎理解你一直以来的心情了。」 迹部呵呵了两声：「你是说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情吗？」 忍足语塞，转念一想，对了，这对迹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啊，他分明就是「本大爷当然全天下最清醒的人」这种类型啊！ 这位清醒的理智人士，如今正饶有兴致地环胸，打量着龙马，一点都没有先前催促他们上直升机时，几乎要一脚踹上来的紧张感。 被打量的女孩到底有些紧张，身体微微僵硬，感觉自己像是一件摆在拍卖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是龙马你在学校网球部里的前辈，桃城武，」入江奏多耐心地跟她介绍着，「这两位——唉，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是你之前的手下败将就行了。」 忍足：「喂喂！」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这么不客气没问题吗？！ 不过手下败将这个词现在对龙马而言，也陌生得很。 她咀嚼着几个小时以来被告知的巨大信息量，感觉大脑转得十分吃力、迟缓：「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忍足痛苦地停下了，难道还要把冰帝的败绩再说一遍吗？ 「行了，」迹部按住忍足的肩膀，随意地把他推到了后面，自己上前一步，伸出手，往她刚戴正的球帽上弹了一下。 龙马「哎哟」了一声，立刻伸手按住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大少爷了。 「其实仔细看看，还是挺可爱的小丫头嘛。」迹部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将她审视一番，伸手捏了捏那柔软的脸颊。 「唔、哎——」她随即发出不大高兴的含糊声音。 但若是往常的龙马，早就毫不客气地一手把他拍开了，现在这种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无措感令他十分受用。 「这么有趣、难得一见的画面，就应该拍下来，」迹部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心情大好地看向入江奏多，「前辈你说呢？」 入江奏多犹豫了一下，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没有阻止。 德川微微皱了皱眉，被迹部余光瞥见了。 他自然也没有忘了正事，三两下操作完手机，又收了起来，同时一把将桃城从地上拽了起来：「好了，清醒点，叫你来可不是让后辈看你崩溃的样子的。」 「越前……」桃城颤抖着抬起头来，仍然是一脸痛苦、纠结的表情，「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 「说了这不是重点了吧？」迹部看不下去了，提高了声音，「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啊！ 桃城顿时如梦初醒，噌地站直身体，喃喃道：「是啊，迹部前辈说得对，这不是重点……无论越前是谁，都是和我们一起走过来的队友，我都会保护她的！」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晃了晃。 那可是他们重要的后辈啊，几个月下来的感情和羁绊，能是这么简单就破灭的吗？ 至于为什么隐瞒身份，不需要他们解释，桃城也立刻联想到了很多。 是女人或是男人，那又如何？龙马一直以来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更知道她有多强。无论如何，她都会成为冉冉升起的网坛新星——在不久的未来。 桃城张开了手心，用力地握紧了龙马的手：「会没事的，越前！」 「呃、嗯，谢谢……」龙马一头雾水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澎湃了起来。 忍足看得莫名很欣慰，甚至从他身上感受到久违的热血，也不禁脱口而出：「不错，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要去在意什么规矩么？放手去做就是了。」 「只是——」桃城很快冷静下来，注视着龙马的脸，十分为难地拧起了眉毛，缓缓地忧心道，「部长那边到底要怎么解释呢？」 「咳。」迹部没忍住，咳了一声，「手冢早就知道了好吗？」 桃城再一次呆滞。 忍足也为之侧目：「这么说来，不二难道也——」 「嗯哼。」迹部扬起下巴，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什、什么？」桃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开口，表情变得十分震惊，「原来部长他、真的是萝莉控？！」 第124章 「先说说情况吧。」忍足干咳, 试图弄清来龙去脉, 「好端端的怎么会搞失忆的？又不是什么狗血肥皂剧……」 某种意义上, 也差得不远了。桃城默默地心想。 入江奏多把医生诊断复述了一遍, 担忧地看向龙马：「虽然身体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却会因此失去记忆, 怎么看也不正常。」 第269页 「那个，入江前辈，所谓的应激反应, 是指？」桃城试探地问。 「医生怀疑是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导致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龙马忘掉了这些事情，可以说, 是一种本能吧。」入江慢慢道。 几个人听得面面相觑。 「问题就在这里, 」他伤脑筋地揉了揉额头，「我并不觉得落水，或是这几天发生的什么事会让她产生这种本能。」 与其说害怕、畏惧, 倒不如说像是在逃避什么。 但这样的描述放在龙马身上, 就变得荒诞而离奇了——她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词？把打网球放在第一位的人，会因为练球时受到的伤害而出现这样的症状吗？ 不仅是入江，在场其他人也深有同感。 「如果不找到癥结所在，就算回去，以她现在的这种状态，恐怕也赶不上比赛的。」忍足说着, 突然感觉迹部好久没动静了, 转头过去看, 「话说，迹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喂！」 居然堕落地让人家玩弄头上的猫耳？！ 看到龙马迅速对迹部产生的亲近感，他不禁惊嘆一声：太狡猾了，居然靠这个笼络女孩子的心！ 迹部勾了勾唇角，伸手抓住了龙马的手腕，将她带到身边坐下，一边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不是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难道是之前——坐游轮遇到海难的时候？」桃城神色一凛。 「不，那时候我跟他们几乎一直在一起，这丫头一直很正常，比大多数人都要镇定多了。」迹部答道，似笑非笑地看了龙马一眼，「喏，夸你呢。」 他们当着她的面讨论的时候，她总是因为跟不上节奏而露出苦恼的表情，这让迹部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掐那微微鼓起的脸颊，看着少女皱眉却无法抵抗的模样，愉快得不得了。 忍足用力地咳了两声，试图让他停止这种幼稚园男生专属的欺负行为：「迹部……」 「嗯，听着呢。」迹部应了一声。 「迹部君刚才是说，『几乎』是吧？」入江奏多清醒地指出。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回到正题：「唯一的例外，是我们得救前的那一晚，她和不二出去取水，同一时间，我们两边都遇到了袭击……大概是黑手党的人。」 不知为何，德川和入江听到这里都异常地平静，反而是忍足和桃城，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异口同声： 「黑手党？！」 哦，忘记了，这俩货还不知道呢。 迹部瞥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啧，有话等会再问。」 「原来，前辈你们在荒岛上经历了这么多吗……」桃城冷汗涔涔。 这时，他再回想起诺克多伦和他的红珍珠号，暗暗心惊，沉甸甸地想，果然不该接触他们这些人的，一定是和诺克多伦的牵扯到一起的缘故，才会导致龙马他们被捲入黑手党之间的火拼中…… 忍足则抬起双手，表示无条件接受：「好吧，所以那晚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越前龙雅救了。」 迹部回答得言简意赅。他看得清楚，入江奏多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像是惊讶，意外，但似乎有些压抑的沉重感。 「越前的哥哥？」桃城捶了下手心，哎哟了一声，紧跟着又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尴尬地轻咳两声，「呃，抱歉，德川前辈还有入江前辈，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关系。」德川表情十分平静，「请继续说。」 迹部抬手，再度按住龙马的脑袋，隔着球帽往下一压，慢吞吞地说下去：「回来的时候，她就跟现在的感觉有点相似吧——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记起来一些事情。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越前龙雅造成的影响。」 迹部的洞察力自然不必说，他们听了，只觉得这事很蹊跷，倒是不会怀疑他的判断。 「如果是龙雅哥的话，」桃城迟疑了下，「如果跟他有关，那似乎就说得过去了……」 「嗯，毕竟他和黑手党有关，也算是半个危险人物。」忍足评价道，「但我想，他没必要对自己妹妹做什么手脚吧？」 「不是他做的。」入江奏多说，声音低沉下来。 忍足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地接道：「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影响到了你们共同的妹妹。」 德川沉稳地开口：「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两个扭蛋哥哥看上去都很沮丧的样子，桃城欲言又止，大概能猜到他们突如其来的失落是出于什么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管了，先带回去吧。」迹部打了个响指，一锤定音，「回青学，让你们的队员一起想想办法。不用说，明天出场位置肯定有她的一份，对吧？」 「嗯。」桃城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龙马伸出手。 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在入江鼓励的眼神下，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上，紧跟着被握住，拉了起来。 「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桃城郑重地说道。 龙马乖巧地点头：「……好。」 这样的前辈并不让她觉得排斥，反而觉得很有亲近感。如果跟他们在一起的话，应该会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吧？ 「既然你们教练还有部长他们都知道这秘密，那就好办多了。」忍足的语气放松下来，「现在就看你们做些什么了。」 第270页 …… 考虑到直升机内的座位十分有限，他们只能先把龙马捎回去，她还得和桃城忍足在后排挤着坐。 入江说没关系，他们和南次郎叔叔会再想办法，目送着直升机远去。 正好，南次郎也揣着手从车站那边走回来，告诉他们：「好消息，少年们！有人来帮忙抢修了，明天早上就能恢复。我们回去……唔，应该能赶上决赛现场。」 他顿了顿，无奈地嘆息。 至于龙马失忆的事情，看来他是没办法管了。 少女啊，长大了就离他这个老父亲越来越远啦。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入江笑了笑。出于本能，他很愿意相信龙马在青学的那群队友，暂时放下心来，「对了，叔叔，你刚才在那边，有没有看到一个，让我想想……穿着奶牛装的小孩？」 「哈？」 * 迹部这次直接把降落地点现在了青学校内的操场上。 因为还在放假，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又临近太阳落山，社团也大多结束活动。龙崎教练提前收到消息，赶过来指引学生清空场地，给他们腾出了降落的空间。 在她身后，则是青学的正选们。 桃城扶着龙马从直升机上跳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菊丸就飞扑过来：「小不点！」 龙马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陌生人的亲密接触，反倒是把桃城吓了一跳。 他抱住她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听说你掉进瀑布了，真是好险——大家都特别担心，没发生什么事真的是太好了！」 「呃、不，」桃城咽口水，「也不能说没发生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身体无恙就已经是万幸了。」大石开口。 「可是——」 桃城抬起头，看向大家。他们都坚定地对他点点头，桃城顿时心头一暖：「前辈们都……」 「嗯，都已经知道了哦。」不二将被风颳乱的头发绕到耳后，微微笑了下，「稍微花了点时间解释——总之，放心吧。」 他们依然是一个整体。 大家用态度和行动告诉了桃城。 直升飞机的引擎声远去，手冢看向走近的迹部和忍足两人，颔首示意：「这一回，多谢了。」 「举手之劳。」迹部抬起手，语气慵懒，「比起想着怎么感谢本大爷，你们还有更忙的事情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到龙马身上。 她被桃城牵着手，另一手压着球帽以免被风捲走，突然间遇到这么多人，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也没办法把每张脸都记住，下意识地靠向桃城的身体，小声说：「下午好……」 这也太乖巧了！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的感觉啊？！ 菊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忍住某种撸毛的冲动：「就算知道是女孩子，在此之前也有点难以想像，但看到这个样子的小不点……突然就觉得没问题了！」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大石推了推他的手臂，忍不住警告，脸色十分严肃，「而且你这样太激动会吓到她的。」 大石说到这里，转过头来，尽力露出温柔的表情：「呃、咳，越前，不要紧张，大家都是一个网球部里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副部长，大石秀一郎。能想起来些什么吗？」 龙马摇摇头，低下头，也沮丧起来。 她能感受到这些人目光中流露出的真诚，可自己却没办法回应他们的期待，甚至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明明是女生，居然会加入男子网球部，和他们一群人打网球？——虽然不知道网球运动是怎样的，但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啊，没关系，」大石忙说，掩饰住脸上的失落，看向龙崎教练，「老师，现在这个样子，明天的比赛是不是——」 龙崎堇看了看手錶：「时间不早了，如果明天之前，我们都没办法让龙马回忆起来的话……就不能安排她上场了。」 「可是！」桃城有些焦急。 「我知道，」她嘆了口气，也面露不忍，「但是，桃城，你得做好准备。」 河村隆的伤势还没好全，没办法放在考虑的范围内，剩下的替补，就只有桃城了——虽然目前为止安排的名单并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临到决赛，这些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保密的，在这之前，龙崎堇都已经跟他们透露过了，让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但并不包括「龙马无法出场」这一情况。 最后一战，决定了这一整年大家的心血努力，是三年级生最后的机会。 桃城对于自己作为替补，无法出场的决定虽然有些遗憾，却一点都没有异议。他很清醒地知道，这才是对阵立海大的最佳阵容。 但现在，龙马失忆了…… 他回头看过去。 干是头一回对超出数据意外的事情如此束手无策，徒劳地翻了翻笔记本，知道根本没有适合现在的对策，便塞回了怀里，说：「凭感觉，我认为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事情能够激发一些回忆？」 菊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脸认真地抓着龙马的手，叽叽咕咕、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怎么能都忘了呢，我们一起并肩奋斗，打进了关东决赛，然后进军全国！——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呀！」 第271页 「是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没办法赢到现在啊。」河村补充道，「你可是很强的！」 龙马闻声看向了他脖子上尚未拆下的护颈套。 「还有还有，我们一起去阿隆家里吃过寿司，超美味的鳗鱼寿司！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有拉面……对，前几天我们去吃了一家好吃到要死的拉面，然后还一起去做了蛋糕，和你哥哥一起！这也没印象了吗？」 「英二……」 「喏，你看，这个黑脸的傢伙是海堂，知道吗？他可喜欢猫了。还有还有，特别喜欢小不点家里的卡鲁宾，你可千万小心别被他拐跑了哦。」 海堂嘴角抽搐了下，也有些无措：「不是，我没有——」 面对上龙马的注视，他紧张地嘶嘶了两声，表情更加可怕了。 「卡鲁宾？」她在思考。 「你连卡鲁宾都不记得了吗？」菊丸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要哭起来了。 龙马的反应却始终不尽人意，她沉默着，伸出手，给他抹掉眼角溢出来的那一点点晶莹。 「抱歉，我还是记不起来。」 「是啊，你以前和现在很不一样。」菊丸怔怔地说，「你会很笑得很开心，很嚣张，用自信无比的眼神藐视一切对手。但果然，小不点还是很温柔的……」 大石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菊丸猛地扭头，喊道：「不二！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听出他语气里埋怨的意味，站在稍远处的不二这才慢慢走上来，笑容早已敛起，睁开了一双平静的蓝眼睛。 「龙马。」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龙马将注意力转向了这个温柔的少年。这种感觉令她非常熟悉，还有他的口吻，也非常地……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跟……奏多哥哥有点像。」 不二一愣，很快弯起了眉眼：「是吗？这样的话，我也不反对你叫我周助哥哥哦。」 「餵啊、不二！」菊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地提醒他，你要是对裕太有什么残念的话，不要随便转移到别人家的小姑娘身上好吗？ 「抱歉，」不二摸了摸龙马的脸颊，「因为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有点没忍住。」 龙马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很是怨念：「你们一定要这样吗？有点难受、唔……」 「嗯，有点感觉了。」不二说到这里，突然看向迹部，「之前是你？」 迹部扬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大家…… 桃城站在原地出神地想了会儿，抹掉了脸上不知不觉出现的液体。 果然，前辈们都没有放弃啊。 没错，他们早已经是一个整体，哪一部分都不能割弃。龙马小朋友虽然性格别扭了点，但也没什么，情感永远是最真实的。 这么多比赛中，她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鼓励他们……而现在，也轮到他们展现出前辈应有的责任的时候了。 「肯定来得及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桃城深吸一口气，抓起龙马的手，「我带她去学校里四处走一走，说不定会想起来什么。部长，可以吗？」 手冢凝神敛眉，过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好，不过，不要太勉强。」 龙马被拉着走的时候，不由得回过头来，看向手冢。 这个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话，好冷淡的样子…… 「喂，别忘了这个。」迹部提高声音，接着一个球拍扔了过来。 在他身后，忍足拎着龙马的球包，掂量了下重量，啧啧称奇：「这备用拍准备得够多呀。」 这也足以见得她对这项运动的用心程度。 「多谢了，迹部前辈！」桃城说到这里，发现龙马的脚步似乎停住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下。 「手冢部长……」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试探地问，「越前，你之前，是不是很想和部长打一场？」 龙马咬住嘴唇，也在想：我，想吗？ 第125章 那天晚上, 学校网球部里的探照灯亮了很久。 「果然，还是打球有用……」桃城四肢大敞躺在地上, 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他也不是真的累, 平时的训练可要比「和新手打球」辛苦多了，只是难免有些低落。 在他身边，其他人也东倒西歪地坐着，喝着水，心情都不算轻松。 他们最后是被龙崎教练勒令停止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龙马的记忆正在恢复，但他们明天还有更重要的比赛, 要是一群人今晚就在这里趴倒了, 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另一边，龙马抱着球拍若有所思，盘腿坐在地上, 呼吸还有些急促，双眼发亮, 充满了神采。 她也出了不少汗，面颊微红，但看上去还算轻松。对现在的她来说, 第一次接触网球，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这时候，龙马正觉得新鲜感十足, 兴致正高, 一点都没感到疲惫, 直到被龙崎堇压着坐下来休息，给她灌了一瓶运动饮料。 「知道有多晚了吗？你们这群傢伙，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啊。」龙崎教练嘆了口气，看向手冢，「你也不打算管一管了吗？」 手冢藏在镜片后面的目光很平静：「还没轮到我呢。」 听上去他也很有下场打一回的欲望。 第272页 「你……还是算了吧。」她欲言又止，劝道，「明天你的对手可不好对付。手伤不是又有复发的趋势了吗？」 手冢沉默，没有回答。 龙马这样的进步在桃城看来，简直是惊人得迅速。一开始完全就是普通的初学者，连朝自己飞来的发球都会害怕地躲开，到后来，她找到了挥拍的正确姿势，再到现在，已经能够接住普通的击球，再顺利地打回来。 ——也许是出于本能，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是非常到位、娴熟的动作。这样的基本功，已经远胜大部分普通队员了。 这是来自身体肌肉的记忆，绝对不会轻易消失的。干是这样说的。 「只要再花点时间，效果应该会更好。」他分析道，甚至蠢蠢欲动地想掏出自己的百变干汁，被众人齐声喝止。 「这要是喝了就不是失忆不失忆的问题了，而是会进医院的吧？！」 干理亏，悻悻地打消了念头。 但他们也知道，光是这样还不够，龙马只是找到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并没有真正想起来全部的记忆。 以目前这种的状态，对上地区预选赛上同等水平的小菜鸡，或许能应付得过来，但要是走到王者立海大的面前……那分明就是被惨虐的青铜选手。 桃城不敢想像下去了，撑起手臂坐起来，仍然不甘心地抓住了肩膀上的毛巾：「可恶，难道就要这样算了吗？」 「没办法了。」龙崎堇看着他们，「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你们每个人的状态更重要。不过——」 她犹豫了下说：「明天到现场，让龙马先看看大家的比赛吧。或许、说不准，看到你们和强者的对决，更能刺激到记忆复甦的关键……」 其实龙崎教练也没有把握，说到这里，满腹心思都化作一声嘆息。 大石点点头：「明白。」 …… 在学校门口分开时，龙马还有些恋恋不捨地，手里拨着球拍线，仰着头问他们：「明天还能继续吗？」 「嗯，绝对会的。」菊丸没忍住，伸手在她帽沿上弹了一下，「回去好好睡吧，要保持充足的精力才可以哦！」 「路上要小心。」手冢说。 「放心交个我吧，部长！」桃城活动着手腕，像个骑士一般站在龙马旁边，准备一路护送回去。 但他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脸立刻垮了下来：「我想起来了，伯父和哥哥们都还在轻井泽——越前家里没有人啊！」 「……哈？！」 众人惊呼：「阿桃，你怎么不早说？」 「那现在怎么办，一个人住怎么也不能让人安心啊……」大石皱起了眉头，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他们并不是很担心。可现在不一样，龙马的常识不知停留在何处，恐怕和几岁的孩童掌握的差不多，还不会使用大多数电器和家具。 这样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偌大的寺院里，可能会害怕也说不定。 他由衷地产生了养女儿一般的担忧：「要不，桃城你陪她——」 「不可以！」接着被另外几人异口同声否决。 「啊、那个……」 桃城倒是想说「我可以」，但突然眼尖地看到，站在一旁并不发言的手冢部长镜片反射出凉凉的白光，顿时感觉脖子也凉嗖嗖的，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这样不好吧？」他干巴巴地说道。 「要不，我跟龙崎老师打个电话？」大石已经准备把手机掏出来了。 他们带龙马回来的时候把行李也带上了，去别人家里过一夜也方便。 ——实在没办法，少年们认识的女性少得可怜，最熟悉的就是龙崎教练了，而她对龙马也知根知底，看上去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记得教练的孙女是龙崎樱乃吧……」干突然发言，镜片疯狂发白光，「这个秘密我觉得暂时还是不适合告诉太多人，更何况，那个女孩可能对越前，嗯……」 他表情深沉，欲言又止，给了大家一个眼神。 众人瞭然。 「啊……也对哦。」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之际，不二轻轻开口了：「去我家里吧，我姐姐在，裕太也可能回学校了，还有空出来的房间。」 唰一声，大家都看了过去，神情各异。 左思右想后，他们虽然觉得那里有点奇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就像桃城说的，龙马真正失忆的原因很可能发生在暑假时的荒岛上，那时只有不二和迹部在她身边，或许，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能让她找到一点感觉呢？ 不管怎么说，在他们之中，不二也是难得比较可靠的一位前辈嘛。 不二牵起龙马的手，微微一笑：「没意见吧，手冢？」 「……」 手冢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多问这一句。 * 离开学校后，身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龙马突然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虽然人多的时候很热闹，但果然现在这样更让人放松一些。 「会怕吗？」不二问她。 要去认识一天不到的前辈家里过夜，这个年纪正常的女生都会拒绝的吧。但龙马可能是骨子里就比较心大的类型，一直听着他们安排她的去处，好像一点意见也没有，坦然地接受了。 她听到他这么问，歪头想了想：「因为，我觉得学长是个好人啊。」 第273页 不二不确定龙马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哪一位「学长」，但他并不介意，笑了笑说：「看起来你很信任我呢。这也是潜意识的作用吗？」 龙马没有马上回答，眨了眨眼睛：「可以和我多说说吗，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憋了一天，她实在太好奇了。 但每个人都太想说了。被大家包围的时候，声音嘈杂，一切都乱闹闹的，她的大脑也跟着乱了起来，想努力去记住每一件事，效果却并不好。 「嗯，我明白，」不二说，「大家都很担心，所以急了点……不过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好心，希望你快点恢复。」 龙马点点头，她能感受到这种心情，因此也有点不安，低下头看着脚尖。 「如果到了明天还是不能……」她犹豫了下，「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先不用考虑这个。」不二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她的发梢，抚平了翘起来的碎发，接着道，「太有压力，反而会适得其反喔。」 …… 不二便开始讲了起来，从龙马刚入学，如何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成为最特立独行的「新生」，再到破格进入校内排名赛，从此大展身手……最后，一路杀到半决赛。 比赛之外，再包括暑假里的游轮之行，流落荒岛，他们三个人围着篝火与世隔绝，凄凉惨澹的场景，他也细緻地描述了一遍。 「是不是很像电影大片里的事情？很难以置信吧。」不二轻笑起来。 龙马托腮：「听起来很厉害——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你们口中所说的，特别厉害的越前龙马…… 居然就是她。 这是她目前为止最难消化的信息。她尽力去想像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只觉得很难，很难……如果她努力过了，还是达不到那种水平，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是啊。」不二给予肯定，「只有这一点，绝对错不了。所以，也要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啊。」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好。 「对了，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还一起约会过哦。」他说着，突然俏皮地对她眨了眨左眼。 龙马忧心忡忡的思考顿时被打断了：「约会？」 约会是指，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她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总觉得这个词说出来就带上了一些特殊微妙的意义。 不二却停下了脚步，扬起头向前方亮着灯的窗口示意：「到啦。」 不二裕太确实不在家，估计还被观月压着进行训练吧。但明天是决赛，他们肯定会到场的，这点不二完全不担心。 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大多数时候，照顾他们的都是不二由美子。如今她已经上了大学，忙着论文和实习，但两兄弟也已经长大，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周助回来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晚——」由美子姐姐提前听到院子里的声音，过来玄关给他们开门。 一开门，她看到了龙马，顿时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迟疑的目光转到自家弟弟身上。 「这是？」 「这是龙马，姐姐你上次见过的，在网球部里，」不二不慌不忙地解释来龙去脉，「因为出了点意外，家里人也不在……」 不二由美子听完，恍恍惚惚地点头：「嗯，我记得……」 但看着龙马局促不安的样子，羞涩地向她问好，恭敬地使用敬语的时候，她总觉得和记忆力的那个少年不太一样？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虽然很可爱的样子……啊，周助一定也很喜欢这样的后辈吧。 由美子刚想到这里，接着就听到不二说出了后半句：「因为是女孩子，其他人那边不方便，只能来我们家了。裕太的房间平常不都是空着的吗，被套也是干净的，使用之前，我会跟他说一声的。他和龙马关系也很好，肯定会答应的……」 再后面的话，姐姐已经没有听进去了。 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在反覆旋转。 女孩子。 女孩子？！ 由美子捂住嘴，震惊到语无伦次：「周助，你、你——我确实说过，但只是希望让你带女孩子回家来做客，没有说第一次就回来过夜啊！？」 不二周助莞尔一笑，侧头看向被吓了一大跳的龙马，安慰地按住她的肩膀，说道：「别听她的，成年人的想法总是不太正常。」 龙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第126章 龙马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一抬头看见由美子从厨房里探出头，热情地问：「小龙马要喝牛奶吗？」 「姐姐, 她不爱喝。」不二说到一半, 又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杯子，「不过……现在可以试试看。」 「这么晚了，喝点牛奶更好入睡嘛。」不二由美子看向墙上的挂钟，「明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 「是啊。」不二说着，将牛奶递给了龙马，「虽然失忆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泡澡吗？」 龙马小声地说谢谢, 捧着牛奶杯慢慢喝了一口，才回答：「嗯……挺舒服的。」 将酸痛的四肢放松下来，沉浸在泡泡浴中，应该说是享受才对。 其实, 今晚的运动量对比她平日的训练来说, 并不算过分, 多半是前几日在山中的修行一併积攒下来的劳累吧，不二推测道。 第274页 龙马确实不爱喝牛奶，她致死习惯性地喝了下去，然后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含着剩下还未吞进去的一口牛奶十分纠结。 古怪的味道在舌间与口腔内蔓延, 但是一想到咽下去, 胃部也是一阵翻涌。 「算了, 不要勉强。」不二良心发现，将杯子夺了回来，嘆了口气，「吹风机放在柜子上，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吧。」 「吹……什么？」 是啊，他先前才教过她如何用热水器，以及在浴缸泡入浴剂——因为她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二揉了揉额头，笑了起来：「抱歉，我又忘了。那就跟我过来吧。」 有过照顾弟弟的经验，换成是妹妹，不二也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龙马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多余的好奇心并没有转移到吹风机的原理，而是望着裕太书桌上的水晶音乐球发呆。 不二帮她吹完了头发，将插头拔下来，准备跟她道晚安。 「不需要讲睡前故事吧？」他促狭地笑了笑，看向桌上的闹钟，一番收拾之后，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从迹部那边听说龙马前一晚都没睡，不二都有些担心她这样身体吃不吃得消了。 虽然她现在似乎还没怎么意识到这样的问题……毕竟年纪小，恢复力也十分惊人。 龙马想了想：「刚才在路上的故事，好像还没说完？」 「那不是故事。」不二纠正道，「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她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而是继续说：「你们说，我还有一个哥哥？」 「嗯。」不二微微惊讶后，思索了一会儿，问，「龙马，你是不是对他有点印象？」 龙马这一回没有再摇头，而是迟疑着，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好像看到了……」 阳光明媚的夏日，那个少年在海滩边大笑着朝她挥手的那张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散。每当即将变得模糊，仿佛沉入深海之中，没多久就会又一次顽固地浮出水面，试图唤起她埋藏的记忆。 那一定是很难忘的事情吧，龙马想。 才会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情况下，唯独能想起来他的脸。 「但是，我努力去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好痛。」龙马无意识地摸了摸太阳穴，为难地皱起了眉毛，「我也很想快点想起来，可是、嘶……」 就像是触发到什么关键词一样，她忍不住按住了头，用力地摇晃着，要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驱赶出来一样。 应该是真的感到了疼痛，龙马的声音停下了，咬住嘴唇，表情也变得有些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地滑下了椅子。 不二意识到不对劲，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托着腰让她坐到床边。 「别着急，如果很痛苦的话，就不要再想了。」他轻声安慰，抬手将她凌乱的刘海拨到一旁。 龙马缓缓松开嘴唇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关心：「还很难受吗？」 不二按住她的手，代替地揉着太阳穴。她的头还是晕乎乎的，但那短暂出现过的、撕裂般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还在抽痛的神经也得到了逐渐的缓解。 「唔……」龙马轻轻地哼了一声，阖上眼皮，又很快睁开，眼眸里隔了一层水光望着他，「谢谢学长，好多了。」 「到底是什么呢？」不二自言自语，「是什么会让你觉得这么难受，却还是本能地想要找回当初的记忆……」 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 现在这个问题，龙马显然还无法回答，苦恼地鼓起脸颊，呼出一口气。 大家都知道龙马不擅长常规的安慰人的方式，但其实，不二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种时候，天才少年也难得地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回忆起小时候安抚哭泣的弟弟时候的那样，给了她一个拥抱。 「会好起来的。」 因为你可是越前龙马呀。 比任何人都强大的你、从你身上，我们获得了那么多的鼓励和坚持的力量，所以…… 「一定会好起来的。」不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就算明天赶不上比赛也好，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和立海大的对决，我们每个人都还是会全力以赴，龙马，一定要好好看着。」 他终于松开了手，龙马认真地答道：「好的。」 咚咚。 房间门敲了两声，接着，由美子姐姐那捲曲的褐色长发从门缝中滑了出来，缝隙扩大，那张俏丽的脸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助？」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弟弟，给了个暗示的眼神，「已经很晚了哦，让龙马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姐姐。」不二说着，从床边站了起来。 他大概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 但是，想也知道，龙马这副样子，就算可能产生什么想法，又怎么做得出来呢？ 不二将裕太冷落多年的毛绒熊从角落里找出来，塞到她怀里：「裕太小时候很喜欢，珍惜得很呢。可惜长大了以后，大多时候都在学校，但姐姐还是会定时地清洗过灰尘……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就抱紧它，好吗？」 龙马现在还没想起来寄托在宠物店里的卡鲁宾，但天生的本能让她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嗯，谢谢学长。」 她的声音欢快起来，听上去还有些甜甜的。 第275页 关上房门前，不二回头看了一眼，龙马抱着玩具熊坐在床边，刚洗过的头发服帖地垂在脸侧，衬得皮肤白皙透明，安安静静的样子，很有些柔弱感，看上去就是十足的少女神态。 他无声地嘆息。 「虽然这样子也很可爱……但果然，还是希望你快点想起来呢。」 「晚安，龙马。」 * 八月二十三日，全国大赛决赛这一天终于到了。 集结在球馆外的青学众人心情都不太平静。不二确实还是很可靠的，很早就带着龙马来到了集合点，但在他们投过去满怀期待的眼神时，他只是微微遗憾地摇头。 也只能如此。 连不二都没办法了啊…… 菊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 大石也嘆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向教练。但很快他又想到，也许，是他们不对，怎么该把全部的希望压到一个人身上呢？ 之前是手冢，现在是龙马…… 不应该将胜负的重担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是他们每个人，应该一起承担起来才对！ 「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大石振作起来，伸出手紧握成拳，「各位！」 「青学——加油！」 龙崎教练沉默不语，点点头，看着他们走向了选手通道。 平常他们会列成长队入场，今天却散成一团，将不知所措的一年级生包围在中间，像是守护者一般，气势汹汹地球场内进发。 决赛的现场十分热闹，很早就有人入场，直到现在，还有成群的学生陆续续续走进场馆。 靠近看台的位置已经全部满了，向远处辐射开去。啦啦队员们在各自的阵营区域内欢呼吶喊，望着走进来的两支队伍，随即身后的观众席里也爆发出一阵阵助威的浪潮。 这样粗略地一看，就算没有达到上万人的观众规模，最起码也有好几千了。 果然和之前的比赛不是一个量级的啊。第一次走到这个舞台中央的正选们感嘆着，表情也愈发肃穆。 环视一圈，附近的看台上全是他们熟悉的面孔，三天前一起在烧烤屋「狂欢」过小伙伴，六角中学，比嘉中学，四天宝寺，冰帝学园……再往远处，还有更多面熟或陌生的对手。 也许，他们都是怀着见证历史的期待来看这场决赛的吧。 本来在，在这个时刻应该满心激动的桃城，表情却相当沉稳，看着走在身侧的龙马，小声安慰说：「别紧张，不用在意其他人，只要跟着我们就好。」 这是龙马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望着壮观的球馆，听着耳边吵闹的声音，她感到有些紧张，往桃城身边靠了靠。 桃城状似随意地揽着她的肩膀，顺势将她的帽檐压低了一些。 一晚上过去，她逐渐复甦的记忆正处在某个朦胧的、摇摆松动的节点。大家都一致认为，很可能现在正是关键阶段，但愿不要被场外的因素影响到了。 只不过…… 远一点的观众可能看不清楚，但学校里那些熟悉龙马的人看着这一幕，也会感到些许异样而纳闷，同在一个球场内的对手怕是更容易发现端倪吧。 桃城瞥了一眼，冒了点冷汗。 不二似乎感受到了，也放慢脚步，走到了龙马身边，轻声说：「这是我们今天的对手。」 龙马望向对面，另一个选手通道里走出来的一群少年。 「青春学园，立海大附中入场——列队！」 在裁判的指令下，他们走上前去。龙马跟在不二身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了几步，听到他一声轻咳，扬起下巴示意着。 她似乎看懂了一些，挪了几步，然后被手冢牵住了手腕，不由「呀」了一声。 「这边。」手冢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冷静地将她领到了球网前站定。因为他的态度过于从容了，反而没有让人觉得很突兀。 龙马学着他的样子站好，抬起头，对面是一个相当俊俏的少年，戴着白色的吸汗带将那一头深蓝色微卷的碎发束缚起来。 他温柔地朝她一笑：「看来，你果然就是单打一号了。」 是认识的人吗？龙马还在想这个问题，无意识地发出迷糊的单音：「……诶？」 幸村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嗯？龙马？」 与此同时，其他七个人也不约而同地朝最右侧看过来，目光经过手冢时微微停顿，最后齐聚到了龙马身上。 看着她睁得圆圆的眼睛，光彩纯澈而略显无辜的样子，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球场上暗潮涌动的斗志和战意。立海大的正选们像一个多月前，在关东大赛决赛场上，露出了古怪而怀疑的表情。 怎么感觉……好可爱？！ 但是，这完全不像她啊！ 一群人都有些不淡定了。尤其是切原，已经陷入内心的激情震荡中。 龙马眨了眨眼睛，慌忙看向手冢。 这些人看上去好奇怪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不用管。」 第127章 「不愧是王者立海大吗……好敏锐啊。」大石火速把龙马带回场边, 心有余悸道。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群人果然正在交头接耳, 目光频频扫来，充满了探究意味。 龙马依然毫无自知，眨着眼睛问：「他们好像都认识我？」 第276页 不二微微苦笑：「算是吧。」 岂止是认识, 恐怕连你的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 全员知情者的立海大正选们现在的确有点混乱。 切原毫无掩饰地探头张望的表现实在太惹眼了，柳不得不按住他的头, 将他压回到椅子上坐下。 「不管你平时怎么想，现在可是比赛, 严肃一点。」他淡淡地提醒。 「是啊，」丸井仿佛很有经验地说, 「女生都喜欢男生认真起来的模样呢。你要是赢不了——哼哼哼。」 「这我知道啦！但是, 明明前辈们也很好奇吧！」切原不满地揉了揉脑袋。 「咳咳咳……」仁王咳嗽, 出于一点点未泯的良心, 他给后辈送去了一点点眼神提示。 切原立刻哑了声, 缓缓看向自家部长。 幸村站在场内教练席边上，肩上披着队服外套, 不怒自威, 虽不比真田严肃, 却绝对不会叫人小瞧。就算是他往日里那张堪称温柔的脸, 此时也没有多少笑意，让他微微地头皮发麻。 果然, 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胜负了吧。就算对面是比平常还要可爱几倍的女孩子…… 毕竟, 对手就是对手。只有先打败了, 才能再考虑别的事情啊。 切原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认错，低下头：「幸村部长……」 「他们好像出了点事情。」幸村说，声音很平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青学的备战席。 在他们看来，青学今天的感觉确实十分古怪。 本已经做好了赛前剑拔弩张的气势比拼的准备，结果对面像是没接收到信号一样，一致无视了——仿佛调转过来，青学才是稳占上风、从容淡定等待挑战者来撼动地位的王者。 不，从他们几人的表情来看，并没有真的那么淡定，反而看上去十分紧张。 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个小丫头有问题。」桑原开口，「大家不是都已经发现了吗？越前她的眼神……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原本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今天却变得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眼神干净纯真，对复杂的人心世态毫无了解似的。 丸井文太也说：「也不会只有我们发现了吧？毕竟之前可是那么高调的人……看，迹部过去了！」 …… 作为青学之外唯二的知情者之一，迹部一眼就看出来了，龙马肯定还没恢复记忆——至少，还没完全想起来。此时，她正被前辈们包围着坐在场边，拿着球拍的姿势却并不陌生。 他走过去，抬手从后面罩住她的后脑勺顺势按住，状似随意地抛出一句：「情况如何了？」 龙马当然没办法回答他，迹部虽然在关心她，提问的对象却是手冢。 即将在单打三号出场的手冢已经脱掉了外套，将球拍拿出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回答，迹部又说：「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让她上吗？」 他收敛了笑意，表情有些严肃。 不然，手冢不会现在就出场。 当然有过先前半决赛的铺垫，观众们也不会对此感到太惊讶，反而因为会看到真田与手冢的强强对决，正兴奋不已，气氛也因此刚开场就被推向了高点。 答案已经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了。 手冢自知没有赘述的必要性，毕竟他向来不是爱浪费口舌的人。 迹部也不介意，趁着龙马还没有意识去反抗自己的「魔爪」，趁机多揉了几把。她的头发柔软服帖，手感相当不错。 「你这样还是怪没劲的。」 「什么啊……」龙马鼓起脸，瞪了他一眼。 迹部玩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嘆了口气，看向青学众人，他们脸上的凝重神情令他猜到了大半：「这么说，还有希望？」 桃城犹豫着：「我们昨天都尝试过了，好像有点用。但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不够激烈吗？」迹部扬起了眉毛，「你们应该没有尽全力吧？」 「你的意思是——」大石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现在不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既然有恢复的迹象，自然不能放过最后的希望吧？」迹部知道这点并不需要自己来提醒他们。 能够足以唤醒龙马对网球最深刻的记忆的，恐怕并不是和校内前辈们的普通切磋，而是——来自更激烈的，与对手你死我活的较量。 更何况，他们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对手等着。 真没办法啊，做好事就做到底吧。迹部想着，慢悠悠地又站了起来：「餵桃城，跟我来，你们打好自己的比赛就是了。」 他将龙马拉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看他：「要去哪里呀？」 龙马困惑归困惑，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只是走之前，又看向了青学的各位，谨慎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去吧，」不二温和地答道，「这里交给我们。」 在众目睽睽下，迹部大大方方地从青学队伍里领走了他们的小王牌，在台阶前与手冢擦肩而过。 「可不要输了啊。」迹部气势汹汹地丢下一句。仿佛他投资了青学网球队的这场比赛，已经成为他们重要的股东了。 手冢走向赛场中的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神情肃穆：「麻烦你了，迹部。」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等着桃城从人群中挤出来。 第277页 显然，青学其他的学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追问着，桃城艰难地摆摆手解释：「事不宜迟啊各位，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队员们都体谅地让开了通道。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堀尾几人在后面追了上来。 「阿桃前辈，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啊，龙马……到底怎么了？」 对于同为一年级生的他们来说，比起其他人和龙马相处的时间更多，也更为了解她的性格。他们也是最先紧张起来的，关切的眼神也丝毫不掺假。 桃城一边走，一边匆匆跟堀尾他们交代了简单的来龙去脉，只隐去了女扮男装的秘密不说：「我们现在得尽快帮助越前恢复记忆。如果能找到以前的对手——」 「明白了。」胜雄用力地点头，「找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幸好是今天，」堀尾捶了下手心，「为了看决赛，这不都来了嘛！」 在后排的观众席边上，忍足早已等在那里，旁边跟着被他从座位上拉过来的日吉若，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就这一个，不够吧？」 「嗯，」迹部打了个响指，「桦地——」 他指向堀尾三人：「去帮他们。」 「是。」 只一个眼神，桦地已心领神会，率先迈出脚步，反而是三个一年级生愣了下，才慌张地跟上。 「等等，桦地前辈——你这样子太凶了啦！」 你这是要去绑架那些选手吗？！ …… 还真的有可能。如果是出自迹部的命令的话，桦地无论如何也会去执行。 不过迹部到底没说得那么明白，因此他就放缓了脚步，让三个一年级生带头。 虽然年纪轻，但他们充满了热情的活力，在观众席上跑上跑下，像是搜集全地图印章一样，挨个找到了龙马一路走来的对手，从地区预选赛，一直到全国大赛…… 甚至，在桦地的帮助下，他们还发现了躲在阴暗的通道里抽菸的亚久津。 「呼——」堀尾跑得大汗淋漓，停下来喘了口气，撑着膝盖擦了擦汗，感慨道，「简直就像在打galgame游戏，要打通每个攻略角色的he结局拿到cg图……」 「不，就算是galgame游戏，」胜郎忍不住说，「也没有一口气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的操作吧！」 胜雄总结：「是修罗场了。」 桦地：「……」 桦地什么也没有说，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么一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完全不算得上什么，始终木着一张脸，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然后，伊武深司毫不客气地吐槽了：「不是我说，你们这群小鬼未免也懂得太多了吧？」 小小年纪就如此深谙galgame的精髓了吗？ 真是，有点可怕啊…… 「就是，说什么攻略游戏的，」不二裕太莫名有点不爽快，「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我和越前一直是纯洁的朋友好不好！」 「你这么一说，「纯洁」什么的，反而听上去有点可疑了呢。」伊武嘀咕。 「喂！」 琦玉绿山中学的季乐靖幸幽幽地嘆了口气：「虽说我能理解你们几位的用心……但是，决赛当天前出这种事，未免太不幸了吧？」 「这么说来，」比嘉中的田仁志突然冒出一句，「是特地请我们去欺负一个刚开始打网球的菜鸟？」 亚久津冷笑一声。 刚才一句「不要命令我」就把三个人吓得够呛，还把桦地拦了下来。不过他虽然嘴上那么说，却还是跟着他们过来了，脸上甚至浮现出血腥的笑容。 「狩猎兔子，不是很有意思吗？」他挑了挑眉毛，看着其他几个人。 堀尾顿时打了个寒噤。 太可怕了，这傢伙简直是饿狼！把他送到龙马面前真的没关系吗？ ……啊，不过，那可是越前龙马啊。 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怕个鬼啊，龙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会畏惧这种傢伙的吧！ 伊武深司托腮：「唔，听起来很残忍。但好像也不错呢。」 「复仇吗……」裕太也有点动摇了。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人的眼神跟着变了。之前输掉比赛的郁闷，被小不点后辈击败的耻辱一下子都涌现出来，令人蠢蠢欲动。 听上去是个十分有诱惑力的建议啊？ 「就算把那小不点打哭，也没关系吗？」伊武慢吞吞地火上浇油。 田仁志兴沖沖地撸袖子：「那就快点去吧！」 青学三人组望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场外球场走去，面面相觑。 「龙马不会有事的吧？」胜雄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有点担心他们好心办了坏事。 「不，你不懂。」堀尾表情十分深沉，游刃有余地竖起食指摇晃着，「想要欺负越前啊，还早呢！」 「诶，为什么？」 「如果真的好欺负的话，迹部前辈他早就——」堀尾托腮，十分有经验地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另外两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欸……」 * 「好了，先集中精神。」幸村淡淡道，立刻让大家都闭上了嘴，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是。」 「不会忘了关东大赛的结果吧？」他似乎露出一点微笑。 第278页 真田微微僵硬，其他人也一下子感受到了凛冬的寒冷。切原抱住手臂，瑟瑟发抖起来：「那个，幸村部长，你听我说……我今天，一定会赢的！」 但幸村今天的目标并不针对他一人。 「和那个丫头打一场或许会很有趣，我确实期待了很久，但是……对她来说，也会很残酷。」幸村慢慢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给我出场的机会。」 真田皱紧眉头，几乎要开口了：幸村，你—— 但他还是及时打消了念头，深吸一口气，从场边站起来，将球拍夹在手臂里，将目光投向对场的手冢，坚定道：「我会赢下来的。」 第128章 当真田弦一郎走到球场外时, 战况暂时告一段落，他隔着铁丝网, 清晰地看见了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群人。 迹部不耐烦地指挥着桦地将自家二年级生拖下来，扔到门边：「啧, 没用, 看来还是得本大爷亲自出手。」 真田进了球场, 径直在指导席上坐下, 迹部余光瞥见他一眼, 没说什么，把外套丢到了长椅这边, 拿起球拍走上前去。 ……紧靠着本能，就将这些选手全部击败了吗？ 真田微微惊讶, 面上不语, 看向脚边的少年们。 他们一个个打得面红耳赤的，败阵下来，都郁闷得不行。而光荣负伤后、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干正在不遗余力地向他们推销「能够恢复精力的干汁」, 被桃城和海堂苦口婆心地极力劝止。 唯有亚久津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腿边倚着倒立的网球拍，表情却不如以往那般凶神恶煞, 反而相当平静。 真田并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大笑起来, 潇洒地扬长而去。 但他仍然在这里, 是为了等着…… 是想要见证什么奇蹟吗？ 一圈车轮战下来, 龙马只休息了十分钟不到, 捧着胜郎殷勤地给她买来的葡萄汽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舒适地吐出一口气。 就连喝水的样子都比平时乖巧许多。 她摘下球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黏湿的刘海随意地掠到一旁，又重新戴上。白皙的脸颊上泛着还未消散的红晕，眼睛也亮晶晶的，充满了斗志。 比起同龄的少年，龙马的体能有着先天的劣势，但并不是不能弥补，就算是一向不大认同的真田，也得承认，她现在已经基本抹除了这份差异。 而更重要的是，她拥有这种超强的恢复力。 ——前一天能和迹部打几个小时的抢七，隔一天还能不间断地和远山金太郎比拼了近一个小时的「一球胜负」，还把球馆给……打爆了。 没错，物理意义上的「打爆」。 真田想起他们最初在道馆里见面的场景，不仅为心中那份以貌取人的「轻视」感到汗颜。他心想，若是龙马专注在剑道的路上走下去，就算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也不是没可能的。 而停赛的这三天，龙马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山里修行，直到昨天才回来。修行得如何了？——她真的有觉悟和幸村单挑了吗？ 真田对这个结果产生了一丝期待。 龙马没有让迹部等很久，将剩下的汽水放在椅子上，拍了拍小腿，便走了上去。 脚步稳定而不沉重，显然，先前的消耗并没有让她感到太疲惫，在短暂的休息后已经恢复了体力。 「龙马，加油啊！」三人组们开始吶喊助威。 「已经快想起来了吧，就差一点点了，要相信自己啊，肯定可以的！」 龙马的脸色很平静。 以往她总是自信满满的，失忆后却是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有时会因为他人的反应而微微不安。但现在，这份青涩稚嫩的感觉也从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内敛的平静。 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慢慢走到迹部面前。 迹部的目光锁定在龙马身上，过了会儿，逐渐勾起唇角，满意地笑起来：「总算有点像样了。小丫头，做好准备了吗？」 …… 迹部一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猛攻，冰之气场全面铺开，无死角的洞察力几乎瞬间将娇小的少女钉死在尖锐的冰块中。 龙马为了接那个註定接不到的球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并又一次爬起来。汗水从她的脸颊上留下，润湿了抿紧的嘴唇表面，让那份血色更为明显。 她胡乱地抹掉，重新抓住球拍。 「好强……真的好厉害！」她的眼睛里的那份光芒丝毫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越来越明亮，让人仿佛看到了一团火。 像太阳那般猛烈地燃烧着。 真田看得专注，耳尖地听到脚边传来一点动静，分了点注意过去，不二裕太从地上支撑着手臂爬起来，靠在铁丝网坐着。 他望着球场里的奔跑的身影，不自觉地喃喃道：「这真是个……怪物啊。」 就像是开了无我境界一样，龙马自由地将他人的能力吸收进来，无师自通地再一次找到了对付冰之世界的关键： 「接不到死角的球，那就让你不要打在死角好了。」 真田眼神一凛，一瞬间想到两个小时前，站在自己对面的手冢对他的挑衅，平静地回答了那么一句：「接不到的球，就不接了。」 是从这个孩子身上获得的灵感，不，应该是……因此坚定了那份意志力吗？ 这样的对手，果然是最可怕的。 第279页 真田看向自己还有些酸胀的膝盖，下意识地按住腿，心情复杂不已。他有预感，幸村今天的这一场比赛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得分了！」堀尾左拥右抱着两人，大声欢呼。 伊武深司念念有词：「是手冢领域吗？不、不是……」 现在的龙马并不懂什么手冢领域，她只是下意识地挥拍，那无数次在和父亲、兄长们的较量中找到的熟悉感觉，便从四肢上浮现出来，让她从容地打出了带有回旋的击球。 迹部望着在自己身后滚动停下来的网球，沉默着，直到真田的脚步声靠近。 「轮到我了。」他简短地说。 龙马想起来了，眼前戴着黑帽的傢伙是之前在场上列队致敬的人之一。 「你好，」她犹豫了下，「大叔……？」 真田嘆了口气，毫不意外的样子：「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只比你大两岁半。」 「……啊。」龙马微微地呆了下。 这副表情和那天在道馆里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好奇又有些俏皮的笑容，吐了吐舌头，不像是认错后的道歉，更像是故意的那种狡黠感。 真田轻轻摇了摇头，说服自己甩开那些干扰情绪的画面。 和迹部的想法一致，真田也是一上来就用出了绝招。 当初关东大赛上，他的风火山林藏了两招，一方面是为了对付手冢，另一方面是副作用太大很难坚持太久，却不想因此给了这个小对手绝佳的机会，一举攻破。 「难知如阴」没必要，因为他在现在的龙马眼里看来，就是完全陌生的，那就剩下…… 「动如雷霆！？」 场边的人震惊不已，都知道真田严谨到有些死板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他会不客气到这个份上。 「真的一上来就火力全开啊？」裕太咽了咽口水，「话说这一招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吧？」 「不，给各位更新一下数据，」干告诉他们，「刚才他就是靠这个战胜手冢的。」 「……」 为了「复仇」而错过了大部分比赛的众选手陷入了沉默。 简直是芝麻也没捡到，西瓜也丢了嘛！ 伊武深司又开始了自我吐槽，顿了顿，又极不情愿道：「不过，如果真的能让这个小鬼恢复的话……倒也罢了。」 那可是连手冢都接不到的球啊！ 就算速度跟得上，力量也完全无法匹及。哪怕是被所有人认可的手冢，也并非力量级选手，情有可原。那比他更纤细柔弱的一年级生，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呢？ 真田好心是好心，可认真归认真，未免也太拼了吧！ 正当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看到龙马追上了闪电般的速度，出现在「雷」的落点，只是，尽管赶上了，却还是差了一步，没来得及做出回击姿势。 雷电穿透了尚未抬起的拍面，在惯性下将她往后撞去，球拍和人一同落在地上。 「越前！」桃城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往里面沖，被海堂一把抓住了胳膊。 「喂，你冷静点，好好看看。」海堂沉声道。 龙马静静地躺着，很快睁开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嘶」地抽气，揉了揉眼睛，然后撑起手肘从地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那贯穿的雷霆被球拍挡了一下后，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重新站起，动作依然轻快灵巧。 真田默不作声地等她准备好，继续发球。 「又来了！」 这一次能接中吗？众人的目光紧盯着。 龙马很快适应了这个速度，提前做好准备，双手握紧球拍，然后用力一挥。 那个姿势不太像是打网球，倒像是……挥剑？ 真田的瞳孔微微一缩，那熟悉的姿势让他想起了什么。下一秒，呼啸的利风从耳边刮过，哐当一声，砸在了身后的铁丝网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接着，又啪地轻轻落下，慢慢地滚开去。 龙马将球拍微微下垂，喘了口气，接着，她松开右手抬起了猫眼，露出一张明媚的脸，和他们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骄傲笑容。 「喂，我说，这三天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天下第一剑客的手下死里逃生的呢……」她嘀咕着，似乎在发牢骚，「轻轻松松打网球不好吗，非得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吗？」 真田定定地看着她，剎那间，心中释然。 「龙马，」他开口道，「去吧，幸村在等你。」 球场里外都静悄悄的，青学的少年们没有欢呼，各位被拉来做苦力的选手们也没有趁机抱怨、宣洩郁闷。 他们都安静地看着龙马披上队服外套，匆匆赶向球馆，只来得及在跨出门外前，回头向他们招了招手。 「多谢啦！」 「——好歹有点实质性的感谢啊，这小鬼！」 田仁志气呼呼地说着，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地上拽起来。 干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再一起去吃烤肉？」 「唔，这个嘛……不要再搞什么大胃王比赛就好了。」大胃王同学也心有余悸。 望着龙马的背影像是轻快的小鸟一样消失在视野中，他们互相望望，凝固的气氛才终于松动了。 「总觉得，还是很不爽。」裕太小声说。 伊武深司认同地点头：「怎么说呢，有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第280页 就像是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女儿，扭头奔向了其他人。 等等，他们这算是…… 在为别人做嫁衣吗？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129章 阳光将近中午的阳光十分猛烈, 龙马一路跑来，不知不觉又出了一头汗。终于, 头顶投下一片凉快的阴影，她快步奔向入场通道, 与两个人擦肩而过。 「我就说这次没有迟到了吧？——啊, 越前！」身后传来火神的声音, 她也顾不上停下来了, 只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向他挑了挑眉毛。 「要想看比赛的话，快点哦, 不然赶不上了。」 眼前再次变得明亮，场馆内数千观众的喧嚣声传入耳中, 龙马一步跨出通道, 微微松了口气，任由细汗滑至脖颈。 还好，应该是赶上了。 龙马向下眺望, 朝球场看去，幸村正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来了吗？」 隔着百米的距离与人群, 龙马依稀分辨出他的口型，似乎是这么说的。说完, 幸村微微地笑了下, 尽管孤身一人立在球场中, 随着那淡淡的笑容, 周身略显冰冷肃杀的气息也褪去了少许。 就算是神之子，到底也是踏入了这片人间烟火气息的土地上。 她也大声回应道：「久等了！」 几千人的目光都顺着幸村的转身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如同一束强有力的聚光灯打在了龙马的身上。有那么一会儿，耳边的声音好像消失了，场馆内变得十分安静，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和球场上的幸村。 他披着外套，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而另一边，白石他们正把耷拉着脑袋的远山金太郎扶起来，此时也停下动作，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们。 接着，龙马将目光从幸村身上挪开，逐个看过去，在靠近球场的看台边，一张张熟悉的脸展露出了笑容。 让你们久等了。她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缓缓地勾起唇角。 龙马抹掉下巴上的汗，左手握紧了球拍，顺着走道间的台阶往前走向球场，走向自己的队友。 菊丸立刻朝台阶上迈出一步，他和大石刚从场上下来，脖子上都是汗，用毛巾随意地裹在肩上，手上也是湿乎乎的。 因此，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没有像平常那样给她一个激动的拥抱作为欢迎，而是抬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帽檐，咧嘴笑嘻嘻地说：「小不点，太慢了啦——让前辈们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河村脸上挂着放松的笑容：「你回来就好。」 「已经热身完了吧？」龙崎教练缓缓向她点头，眼中甚是欣慰。 不二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龙马便顺着目光过去，从他转向了手冢。 两人对视了不到两秒，龙马已经心领神会。 「对你来说，这不是结束，是一个开始。」手冢开口，声音很沉稳，「去吧，让我们看看你这三个月来的努力成果。」 「是，部长。」她比了个俏皮的手势，转身朝场内走去。 正是她脸上这般飞扬的神采，让大家信心倍增。 大石心下一安，在她身后大声喊道：「一定要赢啊！」 …… 那是自然，为了今天，他们准备了多久，谁是冲着输来的呢？ 走向幸村的时候，龙马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看着那少年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变得清晰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许多。 也许是今天现场太多人，太热闹了，也许是第一次承受如此多的希望与目光。 又或者是，这个此前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对手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也令她无比的雀跃、兴奋，握着球拍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不少汗，黏黏的，最后都被握把胶吸收了。 「抱歉，来之前热身的时间长了一点。」龙马在球网前停下，仰起头对上那双平静的褐色眼眸。 幸村温和地答道：「不要紧，在等你的时候，我也稍微打发了下时间。」 是指，远山金太郎吗？ 龙马自然注意到了刚才的小插曲，比起几天前见到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简直大相迳庭。一头乱糟糟的红发，低着头，被前辈们搀扶着，身体好像也在微微发抖，古怪极了…… 他们真的打了一场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场边，被白石和千岁关心的金太郎仍然抱着脑袋，蜷起膝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四天宝寺的队友们忧心忡忡，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着点不安。 怪吓人的。 龙马又把注意力收回来，对准了幸村。看他自然放松的状态，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激斗，连外套都没起多少褶皱，依然静静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球场上的幸村精市和平日里的那个温柔的少年确实完全不一样，就算是露出微笑，那笑意也极其淡，未深入眼底。 好像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龙马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强者凌厉气势，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神之子。 车轮战对她的消耗不小，就算恢复力惊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反观幸村，远山金太郎的挑战对他来说可能连「热身」都算不上。 龙马看着幸村伸出手，抬手握上去。 他的指尖是微凉的，手并不很柔软，指腹裹着一层粗糙的、厚厚的茧，尽管从他那温文尔雅的秀气外表上似乎看不太出来。但她可以肯定，他确实——绝对、一定比真田强很多。 第281页 「已经不要紧了吗？」幸村开口，心情还不错，「听仁王的朋友说，你在轻井泽落水失忆了，可真不是时候。」 龙马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坐在银发少年旁边的彭格列继承人朝她挥了挥手，还有陪她练了一天多的棒球少年也笑着沖自己眨眼睛。 大概是从纲吉那里听说了情况，真田才会到外面去找她的吧。 「幸村前辈才是吧，」龙马回道，至少在这种气势的微妙斗争中，她绝对不会认输，「如果还没恢复的话，可不要太勉强。」 幸村又笑了下：「我说过的，已经痊癒了。所以才让人担心你呀，龙马。」 「哦，这是恐吓吗？」她微微歪头，眨了下眼睛，无所畏惧地扬起下巴。 「不是，只是一点忠告。」幸村脸上的笑意很快又淡去了，又变成了那个毫无死角的「神之子」，望着她的表情好像甚至是悲悯的。 他向她点点头，转身走向底线。 龙马也走到了发球线上，摘掉球帽，往后一扔，同时做出了她的第一个决定。 战胜幸村精市？ 不，那是理所当然的。 她要——掀了神之子的外套，让他好好看清楚，他不是什么神。他们两个人，都只是因为喜爱网球而站在这个赛场上的「普通人」罢了。 …… 回到看台上的桃城等人脸上喜悦的笑容没有保持太久，就因为局势的严峻而再次忧心忡忡。 不能说焦灼，只是纯粹地一面倒—— 神之子的强大的确是超乎想像的，哪怕他的对手毫无退缩、始终在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尝试着击破他的防守网，但在他面前，一切都像是投入了无底洞，无声无息间就被化解了。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些人，迹部余光看过去，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入江奏多和德川和也。 他们赶上了途径轻井泽的最早一班电车，总算没有错过太多。 但龙马的父亲依然不见踪影。 是对女儿完全不关心吗？不可能，那么就是对她充满了信心？ 至少从入江目前表现出来的那张脸上——谁也不知道参杂了多少演技成分——迹部看不出这份底气。 他悄声和德川说了几句什么，看口型，似乎是「那件事的影响」…… 后者并没有回答，目光依然紧盯着场中的人影。 终于，德川也微微动了动嘴唇：「她看不到了。」 ——全场譁然。 数千人注视着，那个向神之子发起挑战的、略显稚嫩的选手跌倒在地，无言的震撼在人群中瀰漫散开。 察觉到切原捏紧拳头的一瞬间，仁王看了他一眼。 还好，切原控制住了自己，起身的动作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柳也感受到他矛盾的心情，安抚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会有事吧？」另一边，纲吉也低声呢喃着。 「嗯……看起来，我们的幸村部长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啊。」仁王慢吞吞地说到这里，想着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也是不容易，都有些心软了，「真可怜……」 山本歪头，有些不解：「什么是灭五感？」 几个人不太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好像是仁王认识的人，而且也不是打网球的「同行」。柳生推了推眼镜，为他解释：「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强大的球感和威力，逐渐剥夺对手的触觉、视觉以及听觉……」 但是，就像上下旋球的切换会造成肌肉的麻痹，这种效果原本也是非常短暂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幸村没有死角的回球给予对手加倍的精神压力，直到被笼罩在身上的压迫感彻底击垮…… 以往的对手，要么都是被快速地6-0横扫，而如果足够强大，能和幸村比拼到这个阶段，也全都会因为精神崩溃而无法继续比赛。 山本对理论知识向来一窍不懂，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转向纲吉：「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我也不是听得很明白，但是……」纲吉迟疑着看向球场中的神之子，神色凝重，「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身边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明明是外表很不起眼的普通少女，却是头一个在幸村的威压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 「就像是，精神污染一样。」她低声说道，「山本，还记得那个时候吗？」 山本一愣，随着她的提醒，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学校体育球馆里发生的画面重新浮现到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视觉污染和精神压力，令他们这些场外观众都难受得快要崩溃，也计划压垮了那个柔弱的单眼罩女孩。 是这种感觉吗？ 山本惊讶地看了过去：「难道这位同学——」 仁王听到这里，突然冒了点冷汗：「喂喂，金枪鱼小姐，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你不是更应该清楚吗？」纲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无师自通了，刚刚不是在球场里玩得很起劲吗？」 「不、这个……」仁王说不下去了。 柳眉头一皱，感觉他们所说的事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常识范围，又听到山本问：「那小丫头不会有事吧？她只是个普通人呀……」 普通吗，纲吉倒不这么认为，她对幻术一直非常敏感。 封锁了龙马内心深处记忆的东西，围绕在她身上的气息，让纲吉隐约觉得非常熟悉。那不是骸施加的幻术，是来自别的力量…… 第282页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么，这就是一种精神屏障。 已经承受了一份重压的龙马，如今再对上幸村的「精神压制」，或者说攻击，确实可以说走到了绝境。 但如果，她能突破了呢？ …… 啪嗒。 龙马摸索着球拍，终于没有再脱手，而是抓紧了握在手心。。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在超负荷的消耗中坚持下去，光是站起来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咬紧牙关，因为毫无知觉，还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此时的她既尝不到血腥味，也感受不到嘴唇上湿漉漉的触感。 摇摇晃晃走到脑海中、印象的那个发球点，她捏住微微颤抖的手，松开，从口袋里掏出网球。 「还是没有放弃吗？」幸村微微地嘆了口气。 那张在进入神之领域后、无动于衷的脸上也出现了点怜惜的意味。 「你果然……」 不是一般的孩子。 幸村闭了闭眼睛，回想起那段令自己绝望的日子。 无休止的检查，医生和护士们不忍的目光，躲在远处悄声低语的交谈，当他躺在手术台上，恍惚地以为自己可能会就此死去，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这个女孩。 尽管她气喘吁吁地，脸上都是汗，浑身上下都乱糟糟的，眼睛里却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剧烈运动过后的白皙脸颊上泛出一种健康的红色，还有那份洋溢的精神活力，都令他艷羡不已。 他真的很喜欢。 但为了立海大的胜利，他也必须亲手将这道光芒扼杀在此处。 第130章 「你会输的。」 全黑的安静世界里, 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没有方向，龙马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寻找，动作做到一半时就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处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的状态中。可当她睁开眼睛, 确实看到了幸村精市。 这一幕似曾相识。 同样是她颇为狼狈地坐在地上, 浑身是汗，对方站在对面, 静静地望着自己, 外表完美得如同神祗。 好像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将所有的压迫感施加在自己身上, 再也无法动弹，再也没办法爬起来抓住网球拍。 「我说过的, 这对你来说残忍了。」幸村说, 「你有这份意志, 实在让人很佩服。但立海大的胜利不会改变。」 「那又如何呢？」龙马问他。 「我只是希望你早点认输，对你和大家都会比较好。客观来说，我可并不是你抱着不服输的念头就能战胜的对手，小丫头。」他心平气和地答道。 「如果让你再也无法拿起网球拍……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会很抱歉。」 从对手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还真是有点讽刺呢。她想道。 还是梦吗？ 不, 这应该是……幻觉。 但是，幻觉也不意味着都是虚假的。 龙马眼前看到的幸村精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还有刚才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大概都是真实的吧。 或许是出于好心。和过于大男子主义的真田不同, 幸村更显得实事求是——当然，这是建立在绝对自信的基础上。他比真田还要自信得多。 目前来看，他也是正确的。因为这是龙马第一次，在网球比赛中被逼入如此痛苦的绝境。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发生的事情。 但同样道理，龙马也从来没有放弃的概念。比起即将输球，想到要因此放弃才会让她更加不甘心。 龙马还是摸到了那颗网球。 更准确地说，她凭直觉相信自己摸到了球，然后把它握在了手里。 面前那个幻觉还没有消失，难以认同地嘆息着，仿佛在惋惜什么。 「还要继续坚持吗？」 幸村在问她，也可能是她心里的声音在问自己。 这时候，龙马已经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了，索性摇了摇头，将这幻影从脑海中甩脱。 接着，她尝试着发球，并不意外地失败了。 ……不仅是感官。 身体本能的球感似乎也一起消失了。 龙马迈出了一步，想去找球，却没想到球就落在自己脚边。她又一次被绊倒了，这回可能摔得有点狠，但因为痛感并不明显，所以她只是感觉身体很沉重，很疲惫而已。 她闭上眼睛，有那么片刻，几乎就要放任自己沉入漆黑无尽的泥沼中了。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幸村的，也不是青学的各位前辈，似乎更为熟悉一点…… 龙马猛地睁开了眼睛，被阳光刺眼得又立刻闭上了，眼底泛酸。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该回家了。」 有个阴影挡在了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龙马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就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很快被一把从地上了起来。腿还有些软，头发也都被汗水黏在一起，球帽歪歪地套在头上，她忍不住伸出空闲的右手想要扶正。 她终于完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映入眼中的是龙雅大大的笑脸。 不，比印象中的要稚嫩很多…… 如今这个七八岁的男孩五官还未长开，只有眉眼依稀看出和数年后的有些相似，连头发都剪得短短的，毫不服帖地顶在脑袋上往外乱翘。 第283页 龙马的目光转向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骨架也缩了一大圈，手指短短的，也比未来柔软许多。 龙雅又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儿童球拍，往自己肩上一拍：「不过，你要是不够尽兴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再陪你玩一会儿，网球就算了，要去沙滩上捡贝壳吗？」 年轻的龙雅就已经对海鲜烧烤十分感兴趣，上次和她捉了几只螃蟹。明明不饿，他看向那些食材的眼神却绿莹莹的，恨不得能当场生吞活剥似的。 但照顾到龙马幼小脆弱的肠胃，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学着支起木堆生火。两个小孩折腾了半天，勉强引燃了火堆，最后把剥下来的螃蟹壳又整整齐齐地叠了回去，摆在海滩上。 这时候的龙雅年纪并不大，但更年幼的龙马眼里，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他似乎也很享受被信任、依赖的目光注视，总是笑嘻嘻地满足她的各种愿望。她那个不着调的父亲很少会带她出来玩，永远都是龙雅领着她出门，教会她认路，游泳，以及如何在沙滩上快速奔跑…… 从圣塔莫妮卡第三步行街到附近最着名的海滩，他们走过了一遍又一遍，从日出到日落。这是她最愉快的童年回忆。 龙马常常被龙雅牵着出门，玩了一天后筋疲力尽，趴在他肩上被他背回去，迷迷糊糊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龙雅还会提醒她：「网球拿好了，不要松手哦——我们可没有多余的了。」 「嗯——」龙马拖着长长的声音，睡眼惺忪地哼哼。 「哥哥……」 龙马听到自己开口了，她有些不确定是自己现在的意志，还是回忆里正好发生的事情。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拉了拉龙雅的袖子。 龙雅从棕榈树后挖出了他们藏起来的沙铲和塑料桶，将两支球拍都交给龙马抱着，球也塞进了她的兜里。 「走，小不点，今天带你去挖寄居蟹。」他信心十足地说。 龙雅说到做到。当他们满载而归的时候，还有点犯难。 他问龙马：「重吗？」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龙雅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细弱的胳膊，说：「太瘦了，女孩子应该多吃一点，不然力气可不够打网球哦。」 那时候龙马几乎对他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龙雅陪她打球的时光，尽管自己总是笨拙得接不到球，却还是感到很快乐，如果能追上他的步伐，无论什么她都愿意去做的。 龙雅有时候会忍不住笑话她，但最后还是会手把手教她挥拍的姿势。就算是儿童拍，对龙马来说还是有一些沉重的，所以她总是把握不好力量和感觉，一次又一次地把球打飞。 龙雅弯腰拾起了两个分量十足的水桶，领着她往回走，在沙滩上留下两排模糊的脚印。 落日时潮水拍打在海滩上的声音十分悠长而富有规律，龙马一边盯着自己踩下去的脚印一边听着声音计算，直到那退潮声久久没有传来，好像突然间中断了。 龙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不动了。 「怎么啦？还没看够吗？」龙雅停下脚步看过来，下一秒，表情也凝固了。 两个孩子的脸上都逐渐浮现出震惊与恐惧之色。 「这是、海啸吗……」龙雅难得声音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巨大的海浪挡住了天空，也遮住了西边的阳光，在他们身上投下了阴影。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将水桶扔掉，抓住了龙马的肩膀，想要拉她跑。 但龙马根本跑不动，龙雅拉了一下就觉得不对劲，再抬起头，脸色变得更加僵硬了。他将龙马挡在身后，慢慢地退了一步，看着那几道凭空出现在海浪前方的「人影」——如果他们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更像是黑色的斗篷和宽檐帽支撑起来的衣服架子，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 「你们……是谁啊！」 「找到了，就是她。」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龙马看过去，那是个立在黑斗篷肩膀上的小婴儿。 「小的那个？」黑斗篷发出低沉浑厚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色和腔调，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 「嗯，不要搞错了。带过来吧。」 旁边的斗篷们开始靠近，龙雅眼神一凛，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件事：这群怪物要将他的妹妹带走。 「不要过来！」他张开了手臂拦在了龙马身前，她被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嘴唇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哥……」 「小鬼，别做无谓的事情。」那小婴儿的声音十分冷酷，也很不耐烦，「我们需要她——不，或者说，世界的某个地方需要她。」 他在说什么？龙马听不懂，龙雅也完全不明白，只是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感，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快跑。 两个人脑海中都浮现出同样的声音。龙雅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黑斗篷已经将僵硬的手臂伸了过来。 ——「不要动她！」 龙马最后的印象，就剩下龙雅的大喊，然后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混乱，好像有无数黑色的锁链从眼前闪过。 她抓紧的衣角终于还是从手中脱离出去。失去力量来源和保护感的她跌倒在沙滩上，膝盖被不平滑的沙子硌得生疼，但更令她触目惊心的是那群渐渐远去的黑影。 第284页 还有龙雅身上的鲜血淋淋，他毫无知觉地被扛在了肩上，一併带走。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一团扭曲的空气吞噬…… 「不要！」 龙马终于喊了出来。 所有的画面被黑色的利刃击碎，也尖锐地穿透了她的封藏起来的记忆之海，令大脑剧烈地抽痛起来。 她抱住头，猛然从地上坐起，膝盖仍然生疼，但只是因为跪在地面太久而麻木了。 全场譁然，所有的声音再次灌入到她的耳中，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龙马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战慄不止。 但更震惊的，是场边的观众，以及她的对手。 消失了？ 幸村精市一瞬间感受到自己铺开的绝对气场被打破了。 龙马正在慢慢从地上站起，用球拍支撑着她还有些发软的双腿，但的确已经让身体得到了解放，空洞的眼神也重新找回了焦点。 ……可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是在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她闯破了从未有人打破的精神屏障，从「灭五感」的压制中逃脱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幸村太震惊。 随后，他看到龙马抬起了头，被汗水打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力气不足，只能微微勾起唇角。 但她的眉眼已经舒展开来，显得极为柔和。 随后，她握紧了球拍，将它抬起，一道金色的光从她的指间升，起随之窜向了全身，甚至转瞬间包裹住了那柄红色的球拍。 就好像她整个人被火光点燃了。 「我想起来了。」 那一刻，龙马并没有考虑太多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到了场边泪眼朦胧的龙崎教练。在她身后，一群少年们也咬紧牙关，或掩住眼睛，她甚至第一次看到手冢这么阴沉、紧张的神色，手按在场边的护栏上，似乎开口说了什么。 而她的哥哥，德川和也已经一脚跨上了护栏，准备直接跳到场内中断决赛——而这个动作，也因为她突然的惊醒而被中止了。 再后来，他们的表情都变得极为惊讶——看到了什么呢？ 龙马很自然地放下球拍，隐约感到有一道明亮的光芒转瞬即逝。她只觉得全身都变得轻盈放松，就好像回到了刚晨起的时候，浑身涌现着热血激情。 「现在，我要开始反击了，幸村前辈。」 她用轻快的嗓音发出了一如既往的宣战，却让幸村的表情微微一僵：「你在说什么呢……」 他的声音仍然是迷惑的，但也本能地感受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气息，面色变得凝重。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火光，那么明亮，那么地绚烂—— 那就是传说中的「天-衣无缝之极限」吗？ 还是说，只是他和他们都看花了眼，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幻觉呢？ 龙马捡起球，活动了下手腕，沖幸村大方地一笑。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嗯？」 将你拉下神坛，像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那样，和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没错。 她抛起了球：「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撇开一切外力因素，网球本身，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项运动。 第131章 比赛重新进行以后，一面倒的局势顿时被推翻了。双方比分交互上升, 看上去势均力敌…… 不, 并非如此, 准确地来说, 龙马很明显在追分。 而且她很快就要追上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比赛……」 在远一点的观众席上, 火神喃喃自语着。 「很奇怪吗？」他的搭档问道。 「不, 应该说, 这种没有特效的比赛，我还是第一次见。」 「啊，那确实如此呢。」黑子答道。 火神又说：「说实话，我还以为会看到他们说的『天-衣无缝』，但比我想像中的……要普通好多。」 「普通？」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笑声。两人回头，看到穿着和服的男人慢悠悠地走出来，乐呵呵道, 「错啦, 少年，所谓『天-衣无缝』，就是这么普通。」 「真的是『天-衣无缝』？」火神没来得及好奇对方是谁, 便吃了一惊，和黑子对视了一眼。 在他看来, 那至少和zone的第二扇门是同一个境界的，却被称之为……「普通」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越前南次郎挠了挠下巴, 不慌不忙地说着, 「一味地变强, 追求更高的境界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有时候不妨看看，或许也有别的收穫呢？」 返璞归真吗？ 两人都若有所思，看着他将手揣在宽大的衣袖里，踩着木屐摇头晃脑地往前面走去。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 比赛不出意外地进入了抢七，全场的气氛也被抬向了新的高-潮。比起毫无悬念的比赛，果然还是这种惊心动魄的翻盘更令人振奋。 不进行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谁会获得胜利。这才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如今看上去势均力敌的局面，也藏着很多玄机。那几位眼尖的已经看出来了，幸村对龙马的压迫感消失后，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他自己被影响了。 前所未有的对手，前所未有的反击。 第285页 这对幸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意外，不知不觉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会越来越沉重。而与此同时，龙马却是以一种最轻松自在的状态，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比赛中。就连胜负欲，都头一回被她彻底地抛到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是在单纯地享受这场比赛，享受和幸村王不见王、拉锯到最后一秒的那种快乐而已。 任何比赛中，除非实力太够选手，那么在双方选手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场上所有的因素都会释放到最大化。外界的天气、观众的声音，还有自身的状态、精神力…… 然后，就会产生打破天平平衡的倾斜。 「幸村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哪怕是他的队友，如今看着场上白热化的激战，也心情复杂地给出了这样的评语。 恐怕，很难赢了……但没有人敢说出来，在此之前，甚至不敢多想一分。 王者立海大的学生们，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部长在赛场上失分，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冠军的地位是真的有可能被动摇，甚至是被夺走的。 这些刷新认知的事实，给他们带来的震惊，或许已经比刚才看到龙马在绝境中还能坚持、并且真的成功突破了绝境，还要多得多。 各自的拉拉队们还在吶喊，观众们情绪激动，有立场分明的，也有单纯为比赛本身感动的。 仁王却已经预感到了结果。 就像他的幻影被不二战胜的那一刻，无论再换几次不同的「幻影」都是徒劳的。 单打二号结束，他们被青学扳回一分，他失落地走下场，被真田冷冷地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心情，又紧跟着被纲吉吐槽说：「幻术师的幻术一旦被攻破，就真的没辙了呀。」 是这样吗？ 原来这就是幻术么？他忍不住苦笑地想着，看向了幸村。 那么，幸村部长，你现在的感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可惜，现在幸村没有丝毫余地去接受场外的讯息。 能够回答他的，是一记强有力的扣杀。 瞬间鸦雀无声的球馆，只有球远远地弹出去，落在地面上滚动，最后在墙边停下来的声音。 ——「比赛结束！越前得分，比分7-6，青春学园获胜！」 最后，伴随着裁判的哨声，轰轰烈烈的决战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全场轰动，掌声不息。青学一侧的备战席和观众区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少年们翻过围栏冲到了球场内，很快将那小小的身影淹没了。 反之，立海大这一边却陷入了死寂。 输了啊。 他们输了…… 就好像回到了开场之前的时候，幸村一个人站在属于自己的半场上，笼罩在身边的是无尽的安静。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再到球拍，还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头也有些微微地眩晕。或许是被猛烈的阳光照得有些炫目，又或者，是很久没有经历这么大的运动量，头上的吸汗带变得沉重无比，隐隐有下滑的趋势。 到底还是支撑不住了，幸村嘆了口气，在吸汗带掉下来之前，主动将它取下，让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自由地释放出来。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难以置信？不，从被反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而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震惊是不会超过三秒的。 再怎么无法接受，事实已经发生了。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幸村一直以来坚持的胜负观受到了强大的撼动。 不考虑比赛结果，仅凭本能和快乐而打球？听起来多么奇怪呀，可龙马已经证明了自己，证明这绝不是什么荒谬可笑、自欺欺人的「藉口」。 仅仅是几个球之差，或许是存了那么点运气，可就算是世界级的职业比赛，不也常常存在这种「运气」成分吗？就算是幸运，那也得建立在足够的实力基础上。 幸村闭了闭眼睛，缓缓舒出一口气，走到了球网前。 那边，龙马费劲地摆脱了前辈树熊一般的拥抱，从人群中挤出来，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 这回依然是幸村先伸出手，然后她大大方方地握住，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喜悦的笑容。 「恭喜你。」他轻轻地说，「恭喜你们。」 他还想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再来一场吧。他或许会放下那么多重担，更纯粹地跟她打一场比赛…… 龙马微微喘着气，不卑不亢地道谢。 她的头发凌乱地翘了起来，又被菊丸放肆地揉乱了，就算发质再怎么服帖柔顺，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但并不滑稽，特别是当她抬起那张微红的脸看向自己时，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她很少摘掉自己的球帽，从这个顽固的习惯来看，和他从小认识的真田十分相似。幸村想到这里，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然而，龙马最先关注到的，是握手时幸村那温热的掌心。 和普通人一样的反应，一下子让这位「神之子」先生变得真实了起来，赛前那强大的疏离感也已经彻底消散。 如今，结束比赛的幸村又回到了她记忆里的样子，温文尔雅，清醒而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会有下一次的对决吗？ 她想，一定会有的。 龙马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幸村在结束握手后，并没有马上松开，而顺势一收，将她拉向了球网。她猝不及防，又失去了大部分的体力，便扑到了对方身上，脸正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第286页 幸村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真的是很精彩的比赛，」他重复了一遍，「谢谢你，龙马。」 …… 最后，他们被吓得哇哇大叫的桃城冲上来拉开。龙马被带回到自家的队伍中，仍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幸村也回到了自己的队友身边，和他们低声说了些什么，比起队友的沮丧，他的态度反而太平静了。连真田都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他可以惩罚落败的队友，和落败的自己，然而此时面对幸村……无论怎样，他都下不了手，也不可能动手。 「幸村部长！」最后还是切原没忍住，汪地一声哭出来，很没形象地抹着眼泪，把前辈们都吓了一跳。 「喂喂，也不用这样啦……」 龙马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前辈们。大石把激动过头的菊丸拦了下来，一脸感慨万分地，似乎也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干捧着摄像机，因为拍到了罕见的手冢微笑的一幕，而陶醉地笑着。不二也掩住嘴唇，轻轻抖着肩膀。 海堂干脆将有些歪的头巾解了下来，难得好脾气地任由桃城勾肩搭背——当然，桃城原本优先考虑的对象并不是他，只是在知道龙马的秘密后，突然发觉以往的动作做不出来了。 身旁河村隆又还顶着一身绷带和夹板，他的手臂已经抬到一半，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这位同年级的老冤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掩饰自己的微微尴尬。 龙马又看向场外。 龙崎教练在和她家那位老爸聊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场的。入江奏多站在德川的身旁，伸手朝她晃了晃葡萄汁，用口型说：「辛苦了呀。」 她飞快地跑过去，接住了他跑过来的饮料：「多谢，奏多哥。」 「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吗？过去的事情。」德川隐约还有点担忧。 「嗯……」龙马点了点头。 是的，全部想起来了。想起她原本就有一位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分享了无数喜悦快乐的时光。 那天在海滩边，龙雅为了保护她，自己却被一群蒙面的怪物带走，生死未知……对那时候年幼的龙马来说，那一幕实在是太残忍、血腥了。她后来是被匆匆赶来找人的南次郎抱回去的，醒来时，就已经忘掉了一切。 也许这也是龙雅的希望吧。 她沉默不语，另外两人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令彼此不安的话题。 比如——龙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哥哥，那她是否还需要一个扭蛋哥哥呢？他们明智地闭口不谈，这让龙马很感激。 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好好想一想。 「啊对了，龙马，」入江奏多突然又开口，他的指尖在龙马的手臂点了下，然后指向另一侧，「好像有人要找你聊一聊呢。」 龙马从沉思中猛然回神，望过去。 切原侷促地把手放到嘴唇边，干咳着。不远处，是真田皱着眉头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有一群前辈在他身后欲言又止。还有幸村坐在休息椅上，静静地喝着水，不动声色地望过来。 「切原吗？」 海堂咬了咬牙，没忍住地活动了下手腕，走上来之前被干按住了肩膀。 「没事的。」被裹成粽子的干摆出了学长的大度姿态，宽慰地说着，「让她去吧。」 龙马愣了一会儿，看着切原同样纠结、挣扎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了。 「是那天的赌约吗？」 如果，那能被称为赌约的话……她有点为难地想着。 唉，为什么不能在她失忆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呢？ 第132章 在颁奖仪式结束后，随着观众散场, 龙马跟着切原走到了球馆外。他刻意挑了靠近自动售卖机的角落, 给她买了一小袋甜甜圈饼干。 据他的说法是, 这是丸井学长的经验, 在体力大量流失的赛后, 需要补充适当的糖分。 他本来不说还好, 一说, 龙马也觉得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转眼间咔擦咔擦吃了一大半。她一边嚼，一边将拆开的零食袋口伸过去，但切原没接。 少年挠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那个」、「什么」的吞吞吐吐，面色微红，隐隐挣扎, 简直看得都令人替他焦急。 龙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她突然想到了。 「说起来，刚才就是你把干学长弄成那个样子的吧……」她微微眯起眼睛，冷静地指出来。好像在说, 不要以为我失忆了就不知道了。 切原：「……」 切原顿时一头冷汗就下来了。 「那个、不是……我当时，我不是故意的！」他急于辩解, 但发觉自己的理由实在蹩脚得可以，张了张嘴, 哽住了。 「说实话, 」龙马很平静地说道, 「我不是很喜欢。」 她想，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才对。 可为什么立海大的正选，切原的那些前辈会放任他在赛场上暴走呢？——甚至是说鼓励、引导他走向这个极端，就为了所谓的强大，和绝不允许失去的胜利吗？ 很难以想像这是在幸村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那个看上去温柔无比的少年，为了坚持的胜利，也有如此冷酷的这一面啊。 龙马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所以，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绝对不想输给他们，让他知道……不，应该是，至少让他看到，就算没有「不择手段」，也照样能获得胜利。 第287页 她嘆了口气。 「而且，你这么做，对自己的身体伤害也不小吧。」 网球可不是用来伤害人的工具。 切原垂头丧气地说，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但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似乎也对自己的控制能力不太敢确定，毕竟在赛场上暴走以后的记忆，其实他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我……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他无措地补充道。 「唔。」 龙马心想，自己本来也没有立场要求他做什么，只是在她恢复记忆以后看到干那副悽惨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于是她就说出来了。 立海大的风格，确实难以认同，然而，说实在的，比赛本身并不存在绝对的「对与错」的问题。 她摇摇头，没再往下继续钻牛角，而是问：「那你原本想说的是什么呢？」 「啊。」切原回过神来，干咳，「是、这样的，上次不是说约会吗……」 「但是我们赢了啊。」龙马歪头，有些惊讶。 切原憋红了一张脸：「可是，我也赢了！」 龙马：「……啊。」 怎么感觉，跟上一次的情形微妙地重合了呢？ 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不，还是不太一样的，至少上一回，在关东大赛初战的时候，迹部所谓的约会打赌，很大成分是出于挑衅，剩下一小部分是揶揄，针对她的。 迹部做什么事都张扬高调，他口中的约会，也是光明正大的，不存在一丝暧昧的气氛——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包括桦地在内，他们三个人只是去看了一场球赛。 因此，龙马当时很坦然地答应下来，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用为可能有的某种感情负责任。 而这一次，切原的来意也很明确。 「很抱歉一开始对你们说了些不客气的话，」捲发少年抓了抓头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眼睛一闭，说了下去，「是我错了，真的很抱歉。但是，龙马同学，我也确实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 什么是喜欢呢？ 龙马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回去的路上，她仍然在想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我们也不是很熟吧。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定是『喜欢』呢？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只是……」 不小心在公交车上撞了一下而已？ 并不是对切原有什么意见，龙马只是单纯地不理解，困惑极了。 然后，她听到不二咳了一声：「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是人之常情吧？是你自己没有这种认知而已，龙马。」 身边沉默一片。 龙马抬起头，看到菊丸郑重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桃城从昨天开始就非常地避嫌，上车的时候犹豫了半天，完美地表现出一个青春期少年恰到好处的腼腆与一点点羞涩。 他没能像往常那样大大方方地坐到龙马身边，反而被菊丸抢了先。他坐在龙马左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虽然没有姐姐还是很遗憾，不过，如果有妹妹的话……也不错呢！」大猫一样的前辈发出了如此感嘆。 她的脸也微微地红了下，有些发烫，但很怀疑是被对方捏出来的，扭头躲开了，捂住脸。 「英二学长！」 「所以呢，」后排的大石将手臂放到椅背上，身体靠了过来，严肃地问，「那个切原还说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目光灼灼。 沉默中，海堂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所以上次，你真的和冰帝的迹部去约会了？」 龙马：「……呃，这个。」 麻烦了，该怎么解释好呢。 * 龙马回到家时，不着调的南次郎先生这回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放下手机。 「唷，少女，回来了啊？」 他刚开口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但接下来却跟她说的是正事：「我已经联繫过了，如果你要回洛杉矶，都已经安排好了。资料档案也能处理好，不会留下什么麻烦……当然，还有一些邀请赛的入门券，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不过——」 南次郎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停下来，看着她。 「龙马，你的想法呢？」 「我——」 龙马开口时，并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下去：「我不想那么快走。」 越前南次郎点点头，并不意外：「那就留下来，等想清楚了再说吧。」 他推开门，走向了后院，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要好好想哦，少女！」 龙马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回头看到菜菜子表姐正在和入江讨论着晚餐的菜色——作为青学获得全国冠军的祝贺。 两人都兴致勃勃地，连帮忙打下手的德川都插不进话。 龙马悄悄地走到餐桌边走下，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只有德川分神看了看她：「饿了吗？今天可能要久等一些了。」 她摇摇头说：「不会。」 只是觉得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已。 赢了比赛，当然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只不过，一直以来定下的目标就这样梦幻地达成以后，反而让龙马失去了下一步的方向。 第288页 更别提，还有这么多问题在等着自己，她有些心烦意乱，无法定下心来。 「过几天我想去玩具城，可以陪我一起吗？」龙马问。 德川一愣，随即冷静地点头，说：「好。」 …… 这天晚上，龙马很早就洗漱完，爬上床躺下了。 她以为自己没那么容易入睡，但事实上，她很快就在入江奏多那熟悉的萨克斯催眠下睡着了。 天空是蔚蓝无云的。 龙马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都是朦胧的雾气，随着阳光的落下渐渐消散。她还在思考这是什么地方，再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清晰起来。 无边无际的草地，她穿着睡衣，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草上，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身边的景象便逐渐有了变化。 向远处眺望，在山坡的尽头，荫庇的树下，似乎有几个人影。 龙马加快脚步，身边的幻影飞快地闪过，然后像慢镜头拉近一样，她看清了坐在树下的人，也看到了从树后另一侧绕过来的幸村精市。 「咦？」 两人率先对上目光，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再看向树荫下摊开的餐布，那上面摆放着各式精緻的点心，巧克力蛋糕。 和他们一样，纲吉也有些迷糊，她只穿着背心裙，盘腿坐在餐布边，若有所思地拖着脑袋，看向对面优雅喝茶的少年。 他是在场唯一穿着得体、举止从容淡定的人。 「骸……」纲吉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怀疑，「这是野餐，还是下午茶？」 名为六道骸的幻术师放下茶杯，也很无奈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不好意思，」幸村彬彬有礼地问，「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没有。」纲吉果断地摇头。 她一点也不想单独和危险的幻术师待在一个梦境里，期盼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既然都来了，也是缘分。」骸慢吞吞地说，看起来他有些不情愿，但余光瞥了一眼纲吉，还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龙马正茫然着，被幸村牵住手腕拉过去，坐了下来。 在梦境里野餐？ 这还真是新鲜啊。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宽敞的餐布上，打量着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茶点。 比起龙马，幸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奇怪的设定。他镇定下来，出于缓解气氛的理由，反客为主地端起茶壶给他们倒茶。 他的动作很娴熟，显然对茶道也有几分了解，只不过摆在这里的是英式红茶，和日本的习惯稍有些不同。之后，他迟疑了下，又用碟子装了些饼干，放在龙马面前：「试试看吗？」 「我，不饿……」龙马不好意思地说，摸了摸腹部。 岂止是不饿，刚才晚餐她吃了好多，现在还撑得慌呢。 纲吉向幸村道了谢，郑重地端起茶杯，捧在手里看了会儿，又问：「这里到底是谁的梦境？」 「别看我，」骸迅速地撇开头，「我只是太无聊了，出来散个步。」 那就不是他的了。 纲吉以前梦见过类似的场景，但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她的目光试探性地转向龙马：「你有印象吗？」 「没有。」龙马摇头，「我一般梦见的都是海岛和沙滩。」 「听上去很夏威夷呢。」幸村笑了起来，抿了一口红茶，放下，从容不迫地开口，「我想，这里应该是我的梦。」 龙马眨了眨眼睛，还没回过神来。 纲吉已经恍然大悟地捶了下手心：「幸村君，你果然也是天生的幻术师吗？」 第133章 「是吗？我不太懂。」幸村有些感兴趣，「你说的幻术究竟是——」 纲吉果断转移对象：「我不是专业人士, 要问就问他吧！」 六道骸：「……」 一听原来是幸村的梦, 龙马放心了些, 注意力又转向了那些色泽诱人的点心。她大胆地拿了块巧克力曲奇, 咬了一口。 软绵绵的, 口感很奇妙。 她一边吃, 一边打量那个凤梨头少年。像是混血儿一般的五官，极为俊美, 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但笑容冷冷淡淡的, 还有一双艷丽的异色眼眸。 波斯猫……猫妖吗？ 龙马不着边际地尽情遐想。 「猫妖」先生嘆了口气, 看向纲吉：「我以为你并不想把普通人拉进来。」 纲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你去看看他们的比赛，还能说得出普通这个词么？」 「……」幻术师哑口无言。 龙马心里十分认可, 同时也有点苦涩——可不是嘛，她和学长们也是从黑手党眼皮底下死里逃生过的呢。 下一次再遇上, 估计已经很熟练了。 六道骸好像被说服了。 「原来如此，那天你说被看破的幻术——是因为他们？」他的视线饶有兴致地停留在幸村身上，顿了顿，「我上次散步的时候, 也看到了你们。」 龙马呛了下, 连忙把茶杯从嘴边挪开了。 「上次？」幸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应该是我做手术的那天……」 啊啊, 是那个时候？ 龙马也想起来了, 惊讶地扭头, 和幸村对视了片刻。 「这是什么原理？」她困惑地问。 「简单来说，」幻术师慢悠悠道，「思维波长的差异，会让一些人产生特殊的联繫。但这种概率很低，很少发生，所以不必在意。」 第289页 说是不用在意，这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纲吉欲言又止，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咦，是奶茶吗？」 「不，我刚才倒的时候，是红茶的味道没错——」幸村说到一半，看到了茶面的变化，也嗅到了空气中醇厚的奶味，微微愣了下，「因为是梦么？」 「应该是吧，这个饼干吃起来像云一样。」龙马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块。 幸村动作停了下，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面前的碟子，然后开口：「再试试看？」 「现在吗？」 她按照他的示意，把剩下半块曲奇塞进了嘴里，舌尖被一股浓厚的巧克力味包裹，嚼了几下，发出咯嘣的清脆声响。 「诶，不一样了……」龙马诧异地挑眉，舔了舔嘴唇，连唇面都沾了甜味。 这真的是梦么？她印象中，每次在梦里吃东西都是没味道的呀。 「试着想像了一下，看来成功了。」幸村莞尔，「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吧。反正是梦里，不会吃撑的。」 六道骸微微勾起唇角：「操控梦境倒是挺娴熟的，很有潜力么。」 他看向纲吉，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指。 「嗯？」纲吉没看懂，想了想，「不过立海大的人中，我感觉了一下，除了仁王君和幸村君以外，其他人身上都没有这种气息……」 「你的雷达一向很准，那就当做是这样吧。」六道骸漫不经心道，「不过，其实很好解释，就跟你一样，其他走得近的人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纲吉明白了：「所以他们能第一时间看穿龙马身上的幻术啊……」 龙马耳尖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抬起头，呆了呆：「我吗？什么时候？」 「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回去之后，瓦利亚不放心，就动手去查了。」 说起这个，纲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面露歉意：「总之，大概猜到你想做什么了，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把你牵扯进来感到很抱歉……希望能帮到你。」 「原来如此。」幸村眨了下眼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感嘆了一声，「听上去真是不可思议啊。」 如果说这就是幻术的力量，那么他大概能理解了。 「我倒是不介意啦，还要多谢了。」龙马摇摇头说。 这样一来，发生在她身上一些古怪的事情也能够得到解释了。除非有明确证据的摆出来，普通人在幻术的引导下就不会往这方面猜想…… 毫无疑问，那可真的是帮大忙了。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二学长那样敏锐的人，至今她都还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摸了摸发凉的后颈，果然，不二学长还是很可怕的。 相比起被立海大正选全员作弊般地看破，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打网球的时候用到幻觉，也太过分了点吧。」龙马小声嘀咕。 什么仁王幻影，又是灭五感的，简直跟其他选手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呀！ 这就是立海大称霸全国的底气所在吗？ 幸村咳了声：「抱歉，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如果是这样，我下次会尽量控制自己的。」 是无意识地释放出压迫对手的精神威压吗？ 龙马望着他，严肃地更正了心里的说法：嗯，这个人也很可怕。 「对了……」 既然说到这事了，纲吉就打算把后续也跟她商量一下。 「如果你要回美国，走职业的话，这边的学校档案，以及跟你接触过的，那些不知情者的记忆，理论上全部都需要修改……龙马你觉得呢？」 这是对青学，对龙马自己的未来，影响最小的一种解决办法。 这跟南次郎说的，其实是同一回事。 龙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繫上的，大概是在山里修行的那段时间吧。 「关于这个——」 她迟疑不决的态度让幸村看出来了。他低声询问：「要离开的话，会很不舍吧？」 龙马缓缓点头。 说到底，如今知道她身份的人还是少数。就像堀尾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卖力地为她跑腿，加油助威，在决赛的场边哭得稀里哗啦……这些日子里认识的朋友，远不止他们三个。 她不是那么容易割捨所有感情的人，做不到潇潇洒洒地挥手离开，不留下一丝痕迹。 「无聊的感情。」幻术师嗤之以鼻地哼了声。 白雾又出现了，他的身影在慢慢消退。纲吉看了一眼，就见惯不怪地摆了摆手：「别理他。」 反而是六道骸的离开，让她明显松了口气。 「那也是你的朋友吗？」龙马有些奇怪，「你看起来，有点怕他。」 「嗯，不瞒你们说，别看他现在温文尔雅像个义大利绅士的样子，那可是幻术师啊。」纲吉心情复杂，「刚认识的时候他差点把我和朋友们都害死。现在到底算不算朋友呢？我也不清楚呢……」 两人：「……」 懂了。 黑手党继承人的生活果然精彩万分。 危险人士从梦境离开后，三个人放松地享受了一顿「下午茶」。 很多女孩子喜欢甜食，龙马也不例外。 更何况梦里的食物还不会有任何负担，她心安理得地吃着三文治，听他们研究「幻觉」。 第290页 「也就是说，幻术的修习主要还是靠自己……感悟吗？」幸村托腮，指尖在茶杯壁上轻轻刮着。 「至少我没看到有教科书这种东西。」纲吉咬了一口甜甜圈，煞有介事地说，「我只知道这种能力很靠天赋，一般也需要有人领路……但相信我，幸村君，就算你对这个能力产生了兴趣，也千万不要找黑手党相关的人学习。」 「我明白。」幸村微微一笑，感谢她的好意，「只是想着，必要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有备无患吗？ 「其实，灭五感就是一种幻境吧。」龙马作为亲身体验者，此时回想起来，还是本能地感觉到身体里残留的凉意。 制造出让对手陷入「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的幻觉中，然后精神崩溃。单靠网球怎么可能？只有幻术才能做得到。 纲吉肃然起敬：「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幸村君牛批！」 幸村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还好吧。」 似乎并不觉得，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在别人看来有多么不可思议，而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如立海大的三连霸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直到这一年的青学横空出世，闯入了全国大赛。 说来也怪，龙马和他们，本该剑拔弩张，可从赛前到赛后，每次遇到的时候气氛都十分平和。哪怕是和冰帝那一场，她都觉得紧张多了。 而到了幸村面前，所有的火-药-味都仿佛被统统吞没，还没来得及瀰漫就消失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和不二有点像。但也仅仅是一点点，他们温柔的性格和待人的方式，会让人心生好感。 最明显的区别是，幸村对网球有着绝对的执着，而在不二身上，却很难找到。 网球对不二来说或许没那么重要，胜负他也可以不在乎——但幸村不一样，他的信念就是为网球而生的，这一点龙马感受得最深，因为她也是如此，便很容易被同类人吸引。 平日里的温柔，到了赛场上最后都变成了残酷的高压。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少年能够在铁血的立海大网球部中掌握着说一不二的控制权。 「有时候想想，我大概是因祸得福吧。」幸村颇有感触地说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龙马一眼。 「嗯？」她歪头。 「虽然输了比赛，但好像并没有原本想像得那么难过。」幸村平静地叙述道，「在入睡以前，我想了很多……」 难道原本想套她麻袋吗？ 龙马微微惊恐，睁大了眼睛。 「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地笑出声，「我只是想到，也许正是一直以来在意得太过分，反而让自己的心态出了点偏差。特别是手术那段时间……」 幸村轻微地嘆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少许伤感。 他并不情愿去回忆，甚至常常想逃避。但没有用。那是他最困难的一段时间，艰难的治疗，由身到心、发自内心的痛苦，真的几乎让他崩溃了。 因为差点失去过，他才格外珍惜能够站在球场上的机会，也格外地，期盼一场属于他们的胜利的荣耀。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只有自己技不如人。除此之外，并不应该迁怒任何人，归咎于其他任何理由。」 下一次夺回荣耀，这才是立海大应有的底气。 过了会儿，幸村又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可能是我之前过分严厉了，让赤也压力太大。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呃，关于这个……」龙马呆了呆，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网球部部长会管恋爱纠纷吗？她咽了咽口水，希望不要给切原带去太多麻烦。 「不必介意，我对部员的个人生活管得不多。」幸村安抚地一笑，好像是真的不在意。 「只是突然想到，下个月我们学校举办海原祭，是很难得的一次祭典，如果你还没打算回美国的话——龙马，要不要和前辈一起来看看？」 第134章 在家里休息了两日, 龙马精神完全恢复了。德川和也给她检查过身体，确认了没什么问题, 只是剧烈运动产生的基本损耗, 像是肌肉酸痛什么的，休养一会儿就好了——也就是说, 灭五感产生的「伤害」，的确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心理压力产生的幻觉。 这期间, 她试着打电话给玩具城，但都没人接, 于是打算走一趟去看看。 对于扭蛋来说, 玩具城并不是什么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正相反, 压抑极了。尽管再一次回到那里多少会有些阴影, 但入江奏多也还是申请了咖啡厅的调班，决定和他们一起过去。 「白兰上一次找你们是做什么？」龙马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当初他们告诉自己的时候，因为重点都放在了火炎上，反而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啊。」入江怔了下，很快答道，「说是想要调查未被召回的扭蛋现状, 顺便测试了一下……能力。」 龙马的眉毛扬了起来，充满了怀疑：「能力？」 他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搓了搓指尖, 描绘着火焰的形状, 意味深长地说：「就是……这个。」 这群扭蛋哥哥全部都拥有使用火炎的能力？那么他们原本……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反而是入江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不用那么严肃，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我们自己都没想起来，不是么？」 第291页 德川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也跟着一愣。 「这里——」他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过于严肃冷峻的气质一下子把周围窥探大帅哥的路人视线全都吓得缩了回去。 入江奏多喃喃地接上：「不一样了。」 龙马扭头四处看了看，没有走错路，熟悉的景象，喧嚣的车水马龙，依然是商业街人流最大的中心地区。 99号的百货大楼就在对面，却已经是最末一位，接下来就是拐入另一条街的新编号了。那座标新立异的玩具城就这么失去了踪影。 商场里陆续有顾客进出，有说有笑，从他们身边经过。就像龙马曾经怀疑的那样，玩具城是一个被魔法修饰过的入口，只有特殊的人群才能看到…… 而现在，他们像在国王十字火车站的站台边傻乎乎转悠的哈迷。 入江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对劲。」 「难道之前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吗？」龙马揉了揉额头，开始有些不信任自己的眼睛了。 「很难说。」入江摇摇头，「先回去吧，在这里待下去有些惹眼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反常地沉默着。 有入江奏多在的时候，气氛从不会这么凝固。他现在明显没有活络的心思，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惘然，更多的还是沉思。 龙马反而感到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像是突然卸了一个包袱。既然玩具城没了，那无论是签约也好，退货也好，都进行不下去，她也就不用再为选择谁而感到为难了。 新闻报导过，未签约的扭蛋是不会老去的。等她长大了，不再需要「哥哥」的时候，他们就自然而然解放了。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 回到家后，龙马望着各自忙去的家人，情不自禁发了会儿呆，直到卡鲁宾耐不住寂寞，过来扯她的裤腿，叼着逗猫棒转来转去，满眼期望。 「稍等……」她拖长了声音，空出手揉了揉小猫脑袋，然后又拉开衣柜，收拾行李。 卡鲁宾不甘心地叫了两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是它擅长的撒娇姿态。但龙马暂时空不出手，只好将逗猫棒接过来，往床头柜的缝隙里一插，让它自娱自乐去。 「龙马，要出门吗？」菜菜子表姐路过房间的时候，看到她正掏出压箱底的泳衣，一脸纠结。 「嗯，这周末——」她思考了下用词，「有人约我出去玩。」 「哦哦～一定是男孩子吧？」表姐瞭然地一笑。 龙马点头：「算是打赌输了吧。」 「约会吗？」入江奏多的脑袋从门外冒了出来，圆圆的镜片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是上次来家门口找你的那个孩子？」 德川和也的声音也从走廊里传来：「去哪儿？」 很近，大概他就在入江身后停了下来。 「箱根。」龙马答道，「远足，顺便泡温泉。」 「就你们俩？」入江歪头，「你是第一次去吧，没记错的话，切原君的方向感不大好呢。」 没问题吗？ 虽然，这样的双人旅游确实很浪漫…… 「我也是这么问的。」这个问题，龙马当然也考虑过了，她可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人，在整件事情上更是清醒无比，「切原说，他也怕惹麻烦，所以他说，找了比较熟悉的嚮导。」 姐姐与兄长们一愣。 「嚮导？」 * 万万没有想到，切原赤也口中的嚮导，居然是他那位仁王学长。 「今天心情不错哟。」银发少年吹了声口哨，从上至下审视了龙马的打扮。 说是约会，但因为主要还是包括爬山在内的徒步旅行，所以她也没有将裙子放在选择范围内，只是换了身更清凉、休闲的运动衫，球帽也换成了上次海岛游的遮阳帽，用发卡固定住头发。 「还行，至少是浅黄色的，挺可爱。」仁王很欣慰地感嘆道。 当然要是和帽子一样是粉色的就更好了。 龙马：「……」 对不起，没有这种衣服。 那天，切原一大早跑来东京接人，坐电车到了神奈川县，对方已经在车站里悠哉地等着了。 两个后辈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像是出去郊游的小学生，望着几乎两手空空的仁王，他只背了一个不大的行李袋，斜跨在肩上，显得潇洒轻松。另外，还带了一顶超大的宽檐帽，用来遮太阳——据说他很怕晒，指不定出门前涂了多少防晒霜呢。 从这点来看，还是很符合导游气质的。 龙马悄悄地和切原咬耳朵说。 切原则是回答，因为去年他们三年级生由学校组织的远足活动就选在箱根，所以仁王学长会比较熟悉地形。 甚至在他还在查资料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仁王就自告奋勇地来应聘「嚮导」了。 至于为什么不选其他人，比如，柳或者真田这样看上去更可靠的前辈……答案也很明显了。龙马根本不用问，同情地看了一眼切原。 虽然是最不正经的人选，但某种意义上，也是最适合出来一起玩的。 仁王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迷你手册：「我们从这里出发，也就十几公里，在温泉村住下，明日一早进山——」 他巴拉巴拉，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最后收尾：「最后回来的那天泡一晚温泉，完美！」 第292页 切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瞪大一双绿眼睛，听他说完整个规划好的路线，看上去更像是听了一节英语课。 有听没懂。 「呃……哦。」被仁王瞥了一眼，他干巴巴地点头，很敷衍地应着，「总之听学长的就是了。」 仁王意味不明地笑着，将手册捲起来，往他头上一敲：「喂，海带头，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对待约会的吗？小心我把你丢在森林里，和你的小意中人双宿双飞唷？」 「仁王学长，这种事不要开玩笑啊喂！」 切原抱住头嗷嗷叫了一声，紧张极了，也不知道是怕他真的撬墙角了，还是更怕被丢在森林里走不出来…… 唉。 龙马嘆了口气：「可以出发了吗？」 「走走走。」仁王憋着笑，摆出前辈的姿态，搂着切原率先往前去。 他们坐了几站车，从市区离开后，到了乡下，便开始徒步。和东京繁华的市区相比，神奈川乡下的风景很好，空气清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没入远方的群岭之中。 人又少，路上偶尔能看见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散步，也没什么汽车经过，很适合作为有氧运动的场所。 不过，说是远足，主要还是旅游的性质。因此，三个人的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欣赏一下路边的景色。仁王还拿出了相机，有板有眼地指挥他们找地方合影留念。 本来有些暧昧的「约会」，因为有了仁王的插足，气氛都变得正常起来了，就像只是普通地和学校里的朋友出来郊游一样。 龙马悄悄地松了口气，一边把帽沿拉下来，机灵地躲掉了一张抓拍。 切原都被前辈的兴致惊到了，小声嘟囔：「仁王学长平时明明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比谁还积极……」 该说，爱玩不愧是少年人的天性吗？ 龙马从河边舀了点水洗脸，甩了甩水花，扭头问他们：「这里比较阴凉，要来坐坐吗？」 仁王第一时间赶到，占据了她身旁那块最平整、圆润的石头，然后掏出了一瓶防晒霜，郑重其事的样子，叫人肃然起敬。 「太夸张了吧！」切原瞪眼。 「防晒霜也是要定时补充的。」仁王很严肃地说道，「不可以小瞧紫外线的伤害。」 两人：「……」 你是哪里来的精緻少年啊？！ 走了几个小时，其实也不怎么累，但他们坐下来休整了片刻。切原拿出准备的点心跟他们分享，仁王嫌巧克力有些腻味，只喝了水，龙马倒是来者不拒：「那就多谢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附近林子传来清脆的鸟叫声，还有些麻雀落在河滩上，啄着碎石里的草籽。 龙马望着溪流里的锦鲤，将手里剩下来的碎屑撒进去，很快引来了一大群。 餵完了，她拍干净手，正准备去清洗一下，无意间一抬头，发现仁王刚放下相机，正在查看数据屏幕，很是满意地点头。 「这是偷拍吧……」她挑眉。 「有什么关系，很可爱呀。」狐狸前辈轻快地说着，「对吧，赤也？」 龙马认为，他一定和不二很有共同语言。 仁王又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再说，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就会不见，说不定以后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还是多拍几张给我们可怜的赤也同学留点纪念吧。」 「喂！」 切原面红耳赤地抗议：「不要说得已经知道我会失败了好吗！——等等。」 他留意到仁王话中有话，很快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龙马。 「你很快就要走了吗？」 龙马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过去看向还未散去的鱼群，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或许吧。」 切原也沉默了一会儿，茫然无措地耷拉着脑袋。 「别灰心，还是有机会的。」仁王猛地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懒洋洋道，「毕竟我们都是知情人，记忆可是抹不去的。」 「啊……」切原呆呆地应道，但还是有些失落。 「以后说不准会在电视上看到呢。」他挤眉弄眼地说。 切原撇撇嘴：「我才不想只是看电视呢……」 「说起来，」龙马抬起头，往远处张望了一下，「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嗯？」切原也跟着抬头。 在这种方面，他显得很迟钝，探头探脑，又收回视线：「发现什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挺敏锐的嘛。仁王赞赏地看了龙马一眼，然后掩饰性地咳了咳，在心中一嘆。 还能有什么？ 自然是有人放心不下，或者说，忍受不了两个小鬼头背着他们跑出来约会，就跟过来了呗。 …… 干缩回了脑袋，向身后的人汇报：「差点就被发现了，好险！」 迹部慵懒地倚在跑车门上，打了个呵欠。 「是你太明显了吧，干。还拿望远镜呢，生怕别人看不到反光是不是？」 真田坐在另一边，面上阴晴不定：「就算是跟梢，也不能太松懈，干！」 干：「……」 第135章 当久了前辈, 总会对自家的后辈过分的关心。 全国大赛结束的第二天，干主动联繫上柳, 以「叙旧」为藉口来了一趟神奈川，作为青学的代表，和他们商量了一番。双方很快达成一致共识, 再由柳来找仁王。 第293页 刚开始，他其实是很不乐意的。 「哈？赤也和那小不点去约会, 关我什么事？」仁王头皮发麻，十分抗拒。 这不就跟当卧底似的？身为一个欺诈师, 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好丢脸哦。 虽然他也能理解干等人为何忧心忡忡。这可和平时出门逛街、看电影的那种约会性质不一样, 三天两夜，孤男寡女, 也亏这个迟钝的海带头想得出来…… 偏偏龙马又是从美国回来的，跟他们的概念也完全不一样，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的「date」，对她来说，就算只是普通的朋友也可以。 「那丫头不是和真田练剑道的吗？别说一个赤也，就算是好几个，都能打趴下吧？」仁王试图打消队友们的顾虑, 故作轻松地说，「说起来，她的水平到底如何, 副部长比我们更了解吧？」 然而真田眉关紧皱, 显然一点都放心不下来。 「她不一样。」他沉默了会儿说。 干推了推眼镜：「没错, 无论是网球还是剑道，以越前的性格，她不是会喜欢採取暴力行动的人。」 甚至可能因为对方是「朋友」，而太过放松，给了人可乘之机也说不定。毕竟从小被当男孩子对待，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缺乏女性基本的危机意识和防范心理也是再说难免的。 「问题很大啊。」丸井文太摸着下巴，深思熟虑地说，「去箱根的话，不是还要泡温泉吗？万一他们——」 ！！ 真田的脸色更黑了。 干愈发地忧虑，转向他，真诚地说：「仁王同学……」 「我不要！」 「雅治，我们的希望只有你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 「虽然赤也那傢伙平时很警惕你，但在这种事情上，你是最没有威胁力的一个，不是吗？」 「……」 狐狸先生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动用幻影能力脚底抹油了。假装成另一个人他已经很熟练了，不过要是完全变成空气……呃，可能有点麻烦。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这一可能性，他的去路就被截断了。 似乎只是偶然路过的幸村正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到这里，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那么，就拜託你咯，仁王。」 「……」 「诶，你之前不是挺感兴趣的吗？」幸村微微歪头，「对龙马。」 「啊。」 仁王危机感顿时涌现，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转头去找切原——「听说你需要一个箱根游的嚮导？」 ……不过，要他说，切原赤也这小子也根本没胆子做什么吧？ 没看到人家手冢部长压根理都不理么，幸村也是，估计只是觉得好玩，故意消遣自己来的吧？ 仁王幽幽地嘆了口气，引来龙马奇怪的一瞥。 此时，天色刚暗下来，他们按计划赶到了预定的地点，入住旅馆。龙马一个人一间，切原和仁王则住在她隔壁。 他心想，就算自己不在，赤也敢只定一个房间么？ 这家小型旅馆是在网上预约的，并不大。经营者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另外聘用了一两个服务生，在热门季节可能会多请一些人手——在日本，这已经是很常见的一景。不过，龙马似乎有些不习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她敲了敲门，仁王将拉门推开，咬着棒棒糖问：「怎么啦小不点，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床上用品放在头顶的柜子上……」龙马为难地说，「我够不着。」 「噗。」他轻轻地笑出声来，将只剩下的一根糖棍吐出来，扔进垃圾篓，回头喊了一声，「赤也，我出去一下，你就自己铺床吧。」 「诶——」 仁王进了隔壁的房间，一眼看到龙马那顶遮阳帽，就随意地扔在背包边。俏丽的橘粉色薄纱缎带垂了下来，散乱地打了个结。 他顺手拾起来，掸了掸，挂到了墙边的挂钩上。 「没用过么？」 龙马摇摇头，也不是很在意：「随便啦。」 仁王帮她把床垫和被褥从头顶的柜子里取出来，两个人一起铺好，他又顺便教了浴缸的使用方法。 「这里没有装热水器，都是利用地热余温的。还有个管道专门用来装温泉水——如果有心情的话，也可以自己在房间里泡一会儿，不过小心别昏过去了喔。」 龙马蹲在他旁边，认真地记着不同的水龙头：「仁王前辈果然很娴熟啊。」 「承蒙夸奖。」他干巴巴地笑了下，「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比较了解嘛。」 「所以幻术也是在乡下山里练成的吗？」龙马抬头望过来，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求知慾。 「不、怎么说呢……」 不要对他有什么误解啊！ * 晚饭时，三个初中生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招待。老闆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当地最好吃的拉面大餐。 切原目瞪口呆看着龙马加了一碗，又加了一碗，碗里额外添了许多料，满满当当的。 她哧熘哧熘地吃完，一口气喝掉面汤，放下碗：「感谢款待，我吃饱了。」 「也太多了吧！」 「嗯，可能我平时消耗多，」龙马眨了眨眼睛，毫无自知地说，「所以胃口也比较大吧。」 第294页 至于坐在他们对面的仁王雅治同学，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他显得淡定极了，优哉游哉地吃着自己那小半碗面，跟坐在旁边的老闆娘吹彩虹屁：「真的很美味呀，有一种在舌尖上长久停留的鲜味，仿佛灵魂也得到了升华……是用了特殊调制的酱料吗？」 老闆娘掩着嘴乐呵呵地笑：「喜欢就多吃点。」 切原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分量，表情复杂：「……输了。」 该怎么说，他和仁王学长两个人加起来吃的也没有龙马多呀。该说，不愧是她吗？ 能够打败他们立海大的，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么一想，切原又为自己的眼光感到沾沾自喜了起来：啊，不愧是我。 晚饭后，吃撑的少年们在附近熘达了一圈，还看到了熟悉的网球场。可惜他们这次出来都没带球拍，连龙马这样一向网球拍不离手的，都难得体贴地考虑到「气氛需要」，选择轻装上阵。 但仁王分明在她没拉好拉链的包里看到了一把摺叠的竹刀…… 嗯哼，谁说人家没有危机意识来的？ ……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仁王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的。 起因是散步到一半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攻略，天气预报完全没有透露过——明明是接连几个大晴天，阴云都没有，切原很清楚地记得。 大自然阴晴不定，几乎是一瞬间，明亮的月光被乌云遮住，然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把他们吹了个风中凌乱。 龙马说，可能是在山里，天气变化特别一些吧。 切原苦恼。仁王也摇头，说以前很少这样。 这时候，三个人正在乡间小道上一路狂奔，因为毫无防备，被从头到尾淋成了落汤鸡。 离旅馆还有些距离，雨实在是太大了，山里的路也不太好走，都是泥水，坑坑洼洼的，视线也不清楚。仁王拉着他们在村口的小店歇了会儿，等雨停。 然后，就看到一辆豪华跑车开到了他们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了迹部大少爷那张风华绝伦的俊脸。 「迹部前辈？！」切原大吃一惊。 龙马也惊呆了，脱口而出：「你有驾照？」 迹部翻了个白眼说，脑子坏掉了吗，司机当然留在旅馆了，不然你们坐得下？ 本大爷屈尊纡贵来接你们，知足吧！ 跑车一般只有两个座位，就算多两个后座，空间也相当小，不适合载人。不过路程有限，切原和仁王勉强挤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切原一直回到旅馆的时候，还在发愣。特别是在门口看到了熟悉那张真田专属黑脸时，他更是不知所措。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这时候，干就站出来了，毅然地揽下责任，「我们之后打算联合几个队伍进行合宿，所以提前来考察一下……」 切原疑惑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徘徊，很快被说服了：「原来是这样啊。」 仁王忍住笑，把头转到一边，正看到龙马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跟老闆娘聊了几句后，走过来。 「他们说，这几天天气可能都不会转好了，建议我们不要往山里走，会有危险。」她转述道。 「啊——那不是很可惜吗？」切原有些失落。 龙马也有些遗憾：「不过，室内的温泉池还是可以使用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对美国长大的龙马来说，在古朴的乡下旅馆里泡温泉，应该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吧。 「嗯？」迹部突然哼了声，「本大爷刚才看了招牌，这里的温泉似乎是——公共浴池？」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赤也！」真田大喝一声。 仁王也恍然大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吗，真的是太大胆了！ 切原结结巴巴：「不、不是，副部长你听我解释——」 他们预定的计划是回程再泡温泉，住的是另一家旅馆。那里可是男女分开的呀！ 他徒劳地辩解着。 然而，龙马却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迹部也很快镇定：「喂，龙马，你有带泳衣吧。」 「是啊。」她不明所以地点头，「不然呢？」 众人：「……」 干一脸难以形容地推了推眼镜：「原来如此，可是……」 他们并没有准备？！ 这时候，只有迹部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第136章 泳衣！ 切原的眼睛都冒出了星星。 然后, 真田的铁拳终于不负众望地落到了他的脑袋上：「赤也，太松懈了！」 这又是什么理由啊？！ 切原感到委屈极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嘶嘶地抽气, 一边小声咕哝：「说得你们好像不想看似的……」 众人：「……」 气氛顿时凝结。 迹部略一思索，发觉还真是这么回事。 暑假里的那一次出海本来是绝好的机会，可惜那时候大家都不知情, 不二又是个爱添乱的，迹部也只有帮忙掩饰的份…… 说实在的, 谁愿意看一帮大男生穿着泳裤玩水啊？ 他的目光转到了干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同时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干的耳朵诡异地冒红了。 第295页 这家旅馆规模不大。龙马听老闆说, 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以外，只招待了另外一波客人。整个店上下也就十多个人, 温泉池这么大, 自然是绰绰有余。 「反正，现在被困在这里，也没办法回去。」仁王慢条斯理地开口, 「在雨停前, 就提前享受一下温泉浴呗？」 真田干咳一声，神情十分严肃：「先去买泳衣。」 他伸手抓住切原的衣领，转身就要拎着走，其他人也准备跟上，就看到迹部正大光明地搂住了龙马的肩膀。 「真是没办法, 既然是『被困』, 本大爷就姑且屈尊——」 「哇, 太狡猾了，迹部前辈！」 切原猛地扭头，发现衣领被松开了，没有多想，立刻冲上去，从中间把两人挤开，气呼呼地说：「明明把人约出来的是我！」 干则从右侧冒出来，试图将龙马拉到身后，挡在前面义正辞严：「既然手冢不在这里，自然就由我来保护我们一年级的纯洁——」 「哈？」迹部不悦地扬起了眉毛，「你以为游轮上是谁在帮她，干？」 「总之，谁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让步，听得龙马一愣一愣的，一双睁圆的猫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同时也把仁王被呛到了：「有这么夸张吗？」 刚说完，他就听到真田低喝一声：「赤也！」 立海大副部长也大步走了上去，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撸袖子。仁王心道不妙，硬着头皮赶上去「劝架」：「喂喂，别激动，真田——」 「说被人居心叵测，你自己说不定才是吧？」 「你们，太松懈了！究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怎么，真田你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胡说八道——」 …… 几位三年级生针锋相对，锋芒毕露，气场全开，偏偏行为上又很幼稚地拌着嘴，闹作一团。 龙马被撇在一旁，捂住了耳朵，心想，也不知道另外几个客人会不会出来投诉。不过，这个时间也恰好选在这里入住，是不是有点巧？明明已经过了旅游的旺季，一路走来都很是冷清呢。 她正这么想着，注意力逐渐转向身后的走廊，似乎隐隐也听到争吵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小孩子特有的响亮哭声。 「呜呜呜哇——要、忍、耐！」 ……咦？ 电光火石间，龙马微微地疑惑起来。这个声音，听上去怎么会觉得有些耳熟呢？ 难道是曾经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探头张望，正看见一个横冲直撞的身影从房间敞开的木门里飞出，一头撞在墙角，哇哇大哭。一个巨大的紫色炮-筒从蓬松捲曲的头发里掉了出来，借着惯性咕噜噜地滚向尽头…… 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 龙马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推身边的人：「等一下，先别——」 她好像想起来了。 这玩意儿也很眼熟啊？！ 她只来得及抓住身旁那人的袖子，话还没说完，十年后火箭筒撞在角落里，哐当一声弹起，砰地炸响。 粉红色的烟雾迅速将他们所有人吞入其中。 「景吾少爷！」 混乱中，隐约听到远处的高声惊呼，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 司机先生匆匆赶到案发地点，只看到空空荡荡的走廊，角落里，一个奶牛小孩抱着他的「玩具」炮-筒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人呢？」 怎么都不见了？！ * 烟雾开始散去，龙马咳嗽着，挥开眼前的雾气，慌忙间她也不知道抓到了谁的袖子，被反手握住，直到爆炸声过去才松开。 这时候，她回头一看，发现身边只有仁王一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哪里？」仁王环顾一圈，从容散漫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视野所及之处，星空遍布，他们正坐在一小块露天的断壁残垣之中，身旁是光秃秃、暴露在外的钢筋，往外望去，一时看不清楚太远的地方，依稀看到同样残破的建筑物，好像是一片荒凉的废弃工厂。 那家温馨安静的温泉旅馆呢？ 饶是仁王，想破头了也不明白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一瞬间，龙马却明白了。 为什么会突变的诡异天气，将他们恰好和「那个孩子」困在同一个旅馆，又偏偏那么巧，十年后火箭-筒会弹出来砸到他们身上…… 不知所踪的白兰，加上他几个月前和自己约定好的「契约」。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 「仁王前辈。」她缓缓开口，表情严肃，说得也有些艰难，「听上去可能很不科学，但现在你得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环境。」 ——是未来。 仁王沉默了一会儿。 他冷静地看着她，然后呼出一口气，像是放松下来，理了理被气流吹乱的头发：「怎么说呢？要说不科学的话，已经经历了不少，倒也没什么难以置信的。」 也是哦，龙马若有所思，看着他苦笑了下。 「不过，你说我们在『未来』的意思是？」 龙马对十年后火箭-筒的原理也了解不深，毕竟上一次它也是草草出现，又被白兰草草地结束送了回来。她只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地和白兰签了个约。 第296页 「那是什么丘比吗？」仁王果然也跟当时的她一样发出了相似的感慨。 龙马尽量简单地概述一遍：「也就是说，白兰要找的人是我，大家……可能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被牵连进来的。」 说到这里，龙马感到有些于心不安，回想起暑假游轮之行，若是追究到底，可能也是因为她才会发生了那么多意外。 「总之，很抱歉。」 仁王反而无所谓地摆摆手：「别这么严肃，小不点，我可不觉得这是你的错。都是受害者，就别搞自责那一套了。」 在这一点上，他显得非常客观。 「但是，那个叫白兰的，奇奇怪怪的傢伙为什么要找你？」 她摇摇头，同样疑惑：「我也不明白。理论上，我们只是普通的中学生而已啊。」 「不，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普通了。」 仁王心情有些复杂，试图理清头绪，着手分析：「既然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就是说，十年后原本我们就正好待在一起？是巧合，还是……」 他望着所处的这一片荒凉的废弃地，打住了，嘴角微微一抽。 行了，这怎么也不像是巧合的样子啊。 夜深人静，方圆数里都看不到灯光，也没有声音。 他们暂时看不出来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按照龙马从白兰口中获得的转述，就算是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是没可能的。 那么，未来的他们躲在这里，是为了避难？还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仁王慢吞吞地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其他人应该也被传送过来了。既然没和我们在一起，就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在这种时候下落不明——」 龙马也神色一凛：「可能会有危险。」 他们相互看了看，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尽管心里无比紧张，他们却毫无办法。毕竟，这是哪里都还没搞清楚呢。先想办法离开？ 可谁也不知道未来他们的处境如何，若是贸然离开这块暂时的庇护区，将自身陷入危险，现在的他们很可能毫无反手之力。 龙马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信号，显示为区域外。 和上次来的时候情况差不多。 她嘆了口气，又坐回去，和仁王面面相觑。 「别紧张，也不是什么信息都没有。」年长一些的前辈到底有些经验，安慰她几句。 从夜晚的气温，月亮和星座位置，大概可以推测出，他们还在北半球，极有可能还在日本。仁王还算有把握地给出了判断。 他们穿越过来之前，大约是九点不到。日本属于东九区，夏季黑夜时间较短。 「晚上七八点以后才完全天黑，到凌晨三点，属于这一区间的可能性，是从东八区到西九区。」 仁王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个几个时区，龙马很快就明白了：「日本以东是太平洋……」 这里明显不是太平洋上的某个小海岛，空气没有那么湿润，也没有海风的气息。若是再往东边，倒也不是没有陆地，但纬度越高，白昼时间越短，范围还要进一步缩小，可以确定到东亚和东南亚一带。 「不错，理解得很快嘛。」仁王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无比欣慰道，「啧啧，我想起给赤也补习的时候，那可叫一个……头疼。」 龙马丢下石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从包里抽出那把摺叠的竹刀：「既然如此，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不如出去看看。」 仁王：「……你居然真的带上了？！」 「嗯。」龙马郑重其事地点头。 在游轮之行后，以防万一，她特地做了些准备，方便随身携带，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但到底值是竹刀，也不能保命吧？」仁王嘀咕。 「没有遇到武装分子的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她很有信心地说，表情却有些沉重，「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山里修炼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仁王：「……」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小不点。 陡变突生。 龙马正准备尝试着去推开身边的断墙找一条出路，才刚伸手，大脑嗡地响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噼中了一样，浑身一麻，让她恍惚地失去知觉，身体一歪，差点跌倒。 一道奇怪的、电流般的感觉穿梭而过，身体仿佛被柔软的云包裹起来，轻飘飘的，像是坠入了……梦中？ 伴随着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 那是什么？ 她猛地按住了额头，极力去分辨那个声音。 「是，龙马吗？」声音清晰了一些，有些熟悉。 不，应该是很熟悉才对，就在前不久—— 「你在哪里？」他仓促地问道。 不知道啊，她倒是想回答，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会儿，龙马隐约听到一声嘆息：「我明白了。」 嗯？ 「你们就留在原地别动，好吗？稍安勿躁。」 「很快……」 声音逐渐朦胧，然后消失了。 龙马同一时间惊醒过来。大脑中的对话就好像发生在一瞬间，回到现实，她的身体仍然在失去平衡地坠落中。再然后，在她摔倒前，被仁王眼疾手快地揽住了腰。 第297页 她对着离额头近在咫尺的钢筋，出了一声冷汗，半天才找回声音：「多谢……前辈。」 「没事吧？」 她微微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银发少年惊疑不定的碧色眼睛：「刚才，那是什么？」 「前辈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吗？」龙马扶着断墙站稳了，微微喘着气，仍然心有余悸。 她按住胸口，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奇妙的感觉，心跳得很快，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嗯……」仁王迟疑着，「听不清楚，但是，刚才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龙马一愣，迟钝的大脑恢复运转，很快有了头绪：「所以，刚才那个，应该就是幻术吧？」 「幻术吗？」仁王也怔了怔，转念一想，渐渐挤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明白了，是他啊……」 在他们认识的人之中，也只能是他了。 两个人相对坐下，选择安静地等待。 在午夜到来前，他们躲在废墟里，听到了一场激烈的飙车与枪战。声音十分混乱，又似乎不止是枪战，短暂地停歇后，耀眼的光束四处扫射着，好像在寻找着漏网之鱼。 他们差点就被发现了。 压低的脚步声逐渐向他们的藏身处靠近，灯光也在试探着延伸…… 龙马突然想到，别说十年后了，科技如此发达，就算在十年前，只要拥有高超的探测设备，发现他们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是敌是友？情况并不乐观，听他们刚才的动静，明显是下了死手的。她冒出了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仁王捂住了她的嘴，一併卧倒在地上，紧贴着墙壁，一股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 龙马睁大了眼睛，看得很清楚，他们被半透明的雾气捲住，与外界隔绝开。外头的不明人士来回走动，拿着探测仪器照了又照，最终无功而返。 终于，等他们走远了，仁王才长舒一口气，松开手，然后彻底失了力气，只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龙马坐起来，发现他额头都是细汗，嘴唇苍白，像是很累的样子。 「刚才——」她咽了咽口水。 「不用谢，」他有气无力地将手背盖住眼睛，「只是试了下，看来成功了。」 龙马：「……不愧是，天生的幻术师？」 她自己虽然没出多少力气，却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龙马盘腿坐下，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找出一个手帕。本来是爬山用的，此时还干干净净的，就递给了仁王。 仁王默不作声接过，往微微发烫的额头上按住。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人，得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做好最好的打算才行。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寂静的夜里，一声清脆的石子声。 有人走了过来。 仁王脸色微微变了，一个激灵，用手肘撑起地面坐起，龙马自然也听到了，收起腿一撑，换成膝盖半跪在地的姿势，靠近了墙壁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 脚步声废墟地前停下，他们依稀看到了一个朦胧的黑影。仅仅是站在那里，都显得从容不迫，气质绝佳。 在月光下，幸村精市的脸沉稳又柔和，比起十年更成熟的五官，稍微有些陌生，但依然能看到过去的影子。 「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里。辛苦你了，雅治。」青年微微笑着，「接下来，交给我吧。」 龙马听到仁王松了口气，然后扑通一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就发现对方身体歪过来，趴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第137章 「诶？」 龙马虽然反应得很快, 但那到底是个十四五岁的大男生，比她高一个头，体重也比她重了一半多。她半跪着, 膝盖本来就不稳，又被仁王完全地压在肩上，差点跟着一起跌倒。 幸村及时伸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将仁王接过去架在肩膀上扶起，龙马这才空出手按在地上, 撑起身。 「幸村前辈, 他——」 「别担心，只是累过头了。」他侧头看向昔日的队友, 显得很镇定，「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吧, 精神力消耗得有点多, 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感觉很熟练的样子啊…… 龙马呆呆地看着幸村，后者回以一笑：「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摇摇头。 明明前几天他们在梦境里聊天的时候，幸村对幻术也是一知半解的。转眼间到了十年后，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龙马想了想, 又说：「只是有点不习惯。」 幸村看了她一眼：「会习惯的。既然你们已经来了这里——」 他略一沉吟，扭头看向远处的启明星。 「时间不早了, 我们先尽快离开这里。这个时代的事情，等会儿再听我说吧。」 刚才作为掩护的断墙碎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挪开了, 露出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龙马跟着他往外走,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微微地手无足措，忍不住悄悄地打量着对方。 青年模样的幸村个子更高一些，身材修长，却依然不是很健壮的体态，从绕过仁王肩膀和腰的手臂轮廓来看，隐约的肌肉线条显得很有力量。 这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大概就是令她不太适应的原因所在吧。 幸村是开了私家车来的，和龙马合力将仁王抬到了后座，然后走到副驾驶外，给她开了车门：「上来吧。」 第298页 龙马把安全带系好，刚好看到幸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接着把车载导航关了，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坐稳了。」 他开得很快，引擎声也很轻。深蓝色的雷克萨斯在黑夜中飞驰，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 龙马把手放在车窗上，试着触碰了一下，在摸到窗玻璃之前，感觉指尖碰到了一团棉花云。 「不是云哦，龙马。」幸村并没有在看她，却好像无比熟知她每个动作和心理活动，适时地开口道，「是雾。」 「雾？」龙马眨了眨眼睛。 他轻声笑了起来：「你和泽田小姐认识了那么久，还没听说过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唔，她很少主动谈起这些，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龙马很坦诚地答道，「黑手党的秘密那么多，不方便告诉我吧？」 「嗯。」幸村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这也是在保护你。」 龙马扭头往后面看了看，仁王闭着眼睛，头斜靠在头枕上，睡得很沉，她便放心地收回视线，问了下去：「所以，雾是什么？」 「知道七种属性的火炎吗？」 「嗯，听说过一点……」龙马有点印象，从海上回来时，入江奏多跟她说过这些，但没有深入讲下去，至今她还是云里雾里的呢。 「以幻术作为基础，使用的雾属性火炎，是一种构筑幻象的能力——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幸村用食指敲了敲方向盘。 龙马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确实，整辆车都被一股很浅的光包裹着，夜里光线不佳，加上车灯的干扰，很容易就会以为是错觉。 「像雾一样，虚幻的存在。」 像天气一样的变化吗？ 果然，箱根突如其来的骤雨一定是人为的吧。 想到这里，龙马的探知欲更浓厚了：「云呢？」 「云也是一种，等到了目的地，再慢慢讲吧。」幸村笑了下，「现在我可不方便和你演示。」 「好。」她乖巧地点点头，又问，「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幸村答道：「并盛。」 他们果然还在日本境内，可环境和过去相比，变化得太大了，光线又十分昏暗，龙马靠近了车窗，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更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富士山的轮廓，也幸好还有这么一个地标。那么，至少说明他们离东京市还是很近的。 一个多小时后，仁王突然惊醒，像是养足了精神，坐起来时，又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嘶——」 「椅背后面有些巧克力，需要就拿。」幸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提醒道。 龙马也从前座探出头来看他：「还好吗？」 「嗯……」 「幸村前辈说，是第一次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她说着，将自己手里刚拆开的巧克力掰了一半，递过来，「还有，刚才谢谢你，仁王前辈。」 他愣了下，习惯性地勾起唇角：「不客气。哎，只是还有些头晕罢了。」 也可能是被车影响的。仁王暗自嘀咕，望了一眼窗外，看不出来幸村是爱飙车的那类人啊…… 「情况特殊，再忍一忍。」幸村莞尔，「很快就到了。」 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手松开方向盘，向龙马伸出手：「手机借用一下。」 「在这里好像用不了。」龙马递过去放在他手心，告诉他。 「嗯，我知道，需要一点额外处理。」幸村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将手机放在腿上，手指灵巧地操作着，插入一个usb接口，连上一块小小的黑色晶片，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他手速很快，也很熟练，偶尔用余光瞥几眼。不一会儿，就将手机还给了龙马。 「好了，现在再试试。」 龙马重新开启，屏幕亮起没多久，立刻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她一看，备註名片显示的是：白兰。 「需要我开外放吗？」她下意识地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仁王趴在她的椅背上，十分有兴致：「把我们弄过来的，就是这个人？」 「开吧。」 得到了幸村的首肯，龙马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细碎的杂音之后，白兰极富有辨识度的声线变得清晰起来：「哈啰！小龙马，过得还好吗～」 饶是仁王，也被这语气惊出了一声鸡皮疙瘩，嫌弃地拧起眉毛。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白兰吗？」龙马冷静地问，「玩具城的，老闆先生？」 失踪多日的白兰似乎并不觉得有问题：「是我哦，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可不能怪我。」 「但是至少要告诉我该做什么吧？」她追问，「突然不打招呼地就把人丢过来……」 「抱歉，龙马君，我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暂时来不及过去找你们。」白兰的声音远离了一些，似乎对另一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又恢复到正常音量，「现在应该有人接到你了吧？」 「嗯……」 龙马一边应着，一边抬起头看向幸村。 他们认识吗？ 但看幸村那副漠然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像。 「有惊无险。」她继续说，「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没事就好嘛，」白兰笑嘻嘻地说，「事情不可能一直很顺利的，但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第299页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龙马腹诽道，若不是和她在一起的恰好是仁王雅治，而是别的任何一人，被暴露在不明人士的面前，现在会变成什么样都不好说。 「好了，长话短说，我这里信号也不好。」白兰的态度随心所欲得很，说变就变，话锋一转，语气微沉，「尽快把你的朋友找到，在这个时代他们在外边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危险是指？」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战争已经开始了，社会秩序完全混乱——可别想着寻求政-府组织的帮助哦，他们的人现在正手忙脚乱，很难腾出人手去解决平民这样的小事。」他的声音很轻，显得十分冷酷，「所以，自求多福吧。」 龙马从屏幕的反光中，看到仁王的表情和自己一样变得僵硬起来。 她茫然着，再次看向幸村，在他平静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到底要我做什么？」龙马深吸一口气，「我能做什么？」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未来的她？ 「不要急，我也得看看现在的你能做什么。」白兰平静道，下一秒，语气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那么，在我们见面之前，要好好努力哦，龙马君～」 咔哒一声，通话断了。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 开进山里后，幸村很快驱车驶出了山道，开了一段距离，终于再难前进，便在树下停了下来。 两人跟着幸村下了车，显然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往森林里走。 是为了躲避危险吗？ 他们对视一眼。 「虽然家里更近一些，但到底在市区内，很难躲过密集的检测。所以，我想还是这里更适合一些。」幸村锁了车门，将钥匙握在手里。转眼间钥匙就不见了，而他的手心里多出了一个指环。 「检测？」仁王皱眉。 「嗯，火炎和戒指的波动很容易被专门的设备发现，市区虽然有很多平民，但同样混了很多势力的人，带你们过去风险很大。」幸村解释。 龙马欲言又止：「那现在——」 「在我来之前，你们差点被人发现了，对吧？」幸村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们是外来偷渡入境的黑帮势力。不过，现在其实也没有偷渡的说法了，因为国际航班已经全部停止，若是强行起飞，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飞弹击中，坠毁。包括客轮，也是一样。」 仁王勉强笑了笑：「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幸村答道，「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总共有多少力量——甚至是，根本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较量。」 幸村说，在一个月前，最先发生异变的是义大利南部。龙马大概听说过，那是黑手党的最大起源地。 不明势力突然出现，因为携带火焰的特殊力量和武器，瞬间打破现代科技维持的世界格局。从黑手党之间的乱斗，很快席捲全球，无数的国家，地区陷入战火。 原本相对平衡的政-府军与叛-军，还有恐-怖组织都一头雾水，再加上永远不缺乏投-机分子藉机发难财，推波助澜，就这样开始了混战。 「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吧？」仁王推测，「至少，还没有动用核武……」 或者，至少还能保护核弹密码，说明重要的政府组织还没完全崩溃，一切都还有机会。 「嗯，但再继续下去，就说不准了。」幸村淡淡道。 现有的军队很难应对特殊火焰的力量，但若是贸然动用核飞弹，那更会让无数平民陷入危机——更何况，联合国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组织挑起了斗争。 「他们」好像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区，快速地出现又消失，还能躲过红外检测。小群作战就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力，普通的枪枝弹药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只能被动地遇袭。 龙马一边听，一边思索：「果然，还是黑手党的势力吧？」 毕竟，火炎最早就来自黑手党内部人员。 「但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仁王问，「他们看上去并不想掌控什么，而只是在单纯地破坏。」 「这就要问白兰了……」龙马嘆气，「你知道纲吉前辈是怎么描述他的战绩的吗？」 仁王表示洗耳恭听。 「他曾经，在十年后想毁灭世界，然后用某种力量创造一个新世界。」 「……」 欺诈师惊嘆了：「哪里来的中二病？」 「但他偏偏能做到，这就是可怕的地方。」幸村轻声说。 ……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在箱根没来得及继续的徒步旅行改到了并盛森林。 有种微妙的好笑感。 三更半夜，他们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着。夜里一片漆黑，四周的森林散发出黑黝黝的阴森感，只有手电筒的光芒照在前方，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最为明显。 仁王注意到龙马的沉默，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 「害怕了吗？」 龙马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慢慢道：「只是觉得，好像什么时候来过。有一点眼熟。」 但周围实在太黑了，看不清楚，她单纯本能地产生了这样一种直觉而已。 仁王挑了挑眉毛，看上去他已经完全从幻术后遗症里恢复了，语气也轻松起来：「第六感吗？」 第300页 两人都望着前方的幸村。 过了会儿，仁王小声说：「你相信他的，对吧。」 龙马侧目：「如果幸村前辈也不可靠的话，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也是……」他嘆气，「真是被动啊。」 明知道他们两人的对话会被听见，却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幸村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几个小时后，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能紧跟着幸村的脚步。他在黑暗中，没有地图，依然能准确地判断方向和地形，带着他们避开坑洼的地方。 龙马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大概和雾的能力有关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终于，他们在一片开阔起来的空地前停下，晨光落在神社的屋檐上，散发着柔和的橙色光芒，龙马立刻记起来了：「啊，那是——」 这座神社，没错，她来过这里。 在街边网球场的后山上，她为了寻找迷路的不二裕太，遇到了同样迷路的火神，无意间窥得冰山一角。 幸村转过身来：「龙马来过这里么？」 「但我们当时明明就在东京——」她愣愣地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当时我们误闯了某个结界？」 幸村没有回答，微微一笑，看向他们：「也许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重逢。龙马，还有雅治，欢迎来到未来，不过，对你们而言，并不是十年后，而是——」 八年又十月有余。 第138章 和龙马猜想的一样, 神社外有一层「结界」。上次看到的时候，或许它并不在那里，而只是以某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罢了。 说是结界, 其实应该也是幻术的一种。 就像那座黑手党乐园的岛屿，他们从海上看到的，和在岛上所见的情形截然不同, 显然在，这是一种特殊的隐藏手段。 他们跟随幸村走进去, 发现那只是个普通的和风小院——看上去。院门口有个高大的青年在等他们, 应该是收到了消息，特意过来的。 「你们好啊。」黑发青年打了声招呼, 笑容很爽朗。 仁王想起了什么，看向龙马。她迟疑着问：「是山本前辈吗？」 和幸村相比, 他的变化更大了, 眉目分明，五官深邃，尽显成熟男人的风范，比起少年时代, 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或许是因为黑手党的关系吧。 山本武将他们领到屋内, 介绍说这里是朋友的地盘，不过签了协议, 在这种非常时期交给他们作为秘密据点使用, 主要是为了收留特殊身份的人。 比如他们。 「不用客气, 主人并不会过来。他讨厌群聚。」山本一边说，冲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彭格列目前在日本的基地，暂且都交给了我来管理。你们的事情，我之前听白兰说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很重要吧。」 他知道他们奔波了一晚没休息，肯定已经累了，已经提前准备了好房间，刚推开门，仁王突然问：「小纲呢？」 山本停了下来，神色不变：「抱歉，她现在……没办法来见你们。」 虽然他语气很平静，但龙马明显感觉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好像更冷峻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她问。 两人对视一眼。黑手党，尤其是彭格列相关的人之中，和他们熟悉的只有纲吉了。然而他们却派了山本过来，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她在家族中地位特殊，忙不过来，但是连个直接通讯都没有，就有些奇怪了。 除非她…… 「涉及家族秘密的事情，你们就别问了。」幸村开口，缓和了有些僵硬的气氛。 他看出山本并不愿意回答，跟两个孩子暗示了个眼神，拿起手机，又说：「我刚才联繫了真田家的道馆，他和赤也都在，已经找司机过去接他们，大概很快就到了。」 「剩下的人呢？」山本细心地询问，「好像还有两个孩子吧？」 龙马看向幸村：「他们不在日本吗？」 「很巧，欧洲动荡发生在温网刚结束的时候，」幸村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咳了一声，「干现在应该和手冢君在一起，至于迹部……」 「他应该也在英国吧。」仁王瞭然。 「嗯，现在只有军机有能力升空，既然有迹部君的话，」幸村语气轻松，「他们要是想回来，应该没问题。」 龙马默默地点头。 感谢迹部财团。 幸村贴心地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和山本离开了。等他们一走，仁王立刻从隔壁的房间出来，敲了敲龙马的房门，探头进来。 「睡了吗，小不点？」 龙马确实没睡，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被子依然叠得整整齐齐的，眼睛里毫无困意。绝不是因为没洗澡没换衣服而不习惯，而是来到未来后接受了太多信息量，大脑异常兴奋。 看到仁王熘过来，她也毫不意外，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仁王从善如流地关了门，在她身旁坐下。 「聊一聊？」 在此之前，他俩并不是很熟。龙马只知道他们第一次在街头网球场遇见的时候，她似乎被对方一眼看出了身份。 仁王当时什么也没做，还特地过来将球拍还给她，看上去很是友善。但这种虚虚实实的人，总让她本能地感到警惕。 第301页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个挺好的前辈。她想。 她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腿上，想了想问：「聊什么？」 「随便说说呗，现在只有我们了吧。」仁王随意地表示。 「其实我并不是很怕。」龙马猜到对方的用意，沉思着开口，「该怎么说呢，反而有些觉得不太真实。」 他们并没有直接面对危险，只有离开废弃工厂时，依稀从空气中闻到了还未散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仅此而已。 仁王似笑非笑：「哪怕有人让你去拯救这个世界？」 龙马摇摇头。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力量能够帮助他们，想来想去都觉得匪夷所思：「就算是战斗，有多的是人选，比我们经验丰富的，专业的，更强大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要是有一款靠打网球拯救世界的游戏，那她很有自信。 就算是剑道吧，她这个学习了几个月勉强速成的半个菜鸟，在一众高手面临前也没有什么优势啊？ 龙马费解，嘆了口气：「我唯一能想到的，和未来的联繫就是——」 「是什么？」仁王有些诧异，「还真的有？」 龙马缓缓点头：「我有两个扭蛋哥哥。」 「……咦？」 「他们很有可能来自未来。」 * 哐当一声，切原兴沖沖地拉开门，嚷了一句：「龙马——」 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呆滞。 真田就跟在后一步，往里一看，也黑了脸。 幸村走上来，拉开门，让阳光照进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地上。房间里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仁王还算规矩地靠着枕头侧躺着，而龙马直接钻到了被褥里，只露出散乱的头发。 不，重点是—— 仁王前辈！切原开口的前一刻，被真田的暴怒喝止了：「仁王！」 欺诈师瞬间被惊醒，求生欲令他机警地翻身坐起，但仍然睡得有些迷糊，抓了抓头发，小辫子也乱糟糟的快要松开来了：「诶，你们来了啊？」 龙马还是没有睡醒，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抓拢了被子。幸村嘆了口气：「倒也不必大惊小怪，真田。」 显然是两个人兴奋过头，聊着天不知不觉睡着了。幸村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走上前，伸手探到被褥下，托起龙马的肩膀，将她扶到了枕头边，又淡淡地看了仁王一眼。 仁王早已意识到不妙，默不作声，麻熘地爬起来，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假笑。 真田依然余怒未消，严厉地瞪了一眼仁王，压低声音道：「你明知道……还这么乱来，成何体统？」 「还是小孩子，不要紧。」幸村温和地劝道。 他将被角替龙马盖好，再起身：「本来想早点说的，不过还是等小丫头醒来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龙马醒来的时候，打着哈欠，依稀记得睡到一半有点声音，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房间里并非是完全黑暗的。 幸村安静地坐在旁边，手里托着一个小型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指尖抵着额头，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来自那个萤光屏幕。 他的注意力很专注，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身后的动静，很快将电脑放下，转过来：「醒了？」 她愣了下，下意识地问出口：「幸村前辈是不是很忙？」 「嗯，公司里有些事需要处理……你知道，现在情况很复杂。」他笑了笑，合上电脑，没有给她好奇窥屏的机会。 幸村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龙马就对未来的他们好奇起来。 国中生的大家都是热爱网球的少年，但肯定不会都走上职网的道路，那么十年……不对，九年后，他们都各自在做什么呢？ 她记得之前幸村提到温网，不用说，手冢肯定是参赛者，干有可能是去看比赛的，也有可能是相关人员。而迹部，大少爷嘛，多半已经继承他的家业了吧。 虽说他们一直都知道迹部的身份，但对幸村，她却几乎没什么了解。 想到这里，龙马抿了抿嘴唇，略感拘谨：「抱歉，是不是打扰了你的正事……」 「不要紧。」幸村却说，「现在当然是你更重要。醒了的话，就起来吧，在等到迹部的消息之前，我们还有点事要做。」 龙马从被窝里爬起来，跟着幸村到了会客厅。 切原坐在榻榻米上还在打哈欠，真田和仁王正在喝茶。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看天色，院子里生意盎然，应该是午后刚过一些。 从补眠的时间看，她应该不是自然醒的，只是气氛紧张，心里惦记着事情，她也睡不下去了。 真田看到她过来，微微皱了皱眉毛，给她倒了一杯清茶，一边道：「大致的情形，我们已经知道了。」 「多谢。」龙马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但为什么我们也会被选中，跟小不点一起来到未来，这点值得深思。」仁王慢条斯理地分析，「这肯定不是巧合。箱根的暴雨，还有那个突然出故障的十年后火箭-筒——这里并不是十年后，也就是说，有人动了手脚，特地把我们送到了这个时间。」 切原小心翼翼地：「是因为看上了前辈你们的幻术天赋吗？」 「不会这么简单。」幸村说，「若是如此，我也早就会收到他们的联络。」 第302页 「不是吗？」真田很意外，「那你是怎么知道……」 他飞快地看了龙马一眼，顿了顿才说：「发现我们过来的？」 「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龙马从国外回来，雅治是收到彭格列那边的消息去接她。」幸村不慌不忙道，「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络，我有些在意，就用了点特殊手段。」 他说的特殊手段，显然是指精神梦境的联繫了。 真田不知道这一茬，但没有仔细追问：「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标还是龙马，对吧。」 他们三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了龙马身上，神情各异。 她还算淡定地喝完了茶，放下杯子：「我觉得，还是等白兰来了以后，才能知道真相。」 「我或许可以猜到一些。」幸村轻声开口。 火炎的广泛使用，超出了应有的发展速度。原来的武装军队失去执行能力，这对国家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情。有大量的军事武器在，他们依然可以保护重地，但很难覆盖到平民区。 于是，有人组织了一批新生代，教会他们使用火炎战斗，给他们匣兵器，成为保护平民的「志愿者」。 「然而，他们也只是一群年轻人。」幸村表情凝重，「最多不超过二十。因为年纪越小，越能被开发天赋能力，将火炎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化。」 「跟年纪有关？」切原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他嘆了口气，「火炎力量的来源，你们知道吗？」 龙马有点印象：「纲吉前辈说过，好像是觉悟什么的？她也提到过怒火……」 「那是领悟的契机。」幸村摇摇头，「我说的是，这种火炎燃烧的来源。」 「是生命力。」 越年轻的孩子，才能成为最出色的战士。前提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但在这种时期，显然没办法做到。 「所以才会找我们来？」龙马问，「因为比未来的我们更有价值？」 「不一定……」幸村说，「只是我的猜测。对于你，白兰应该有别的打算。」 「简直胡闹，」真田震惊不已，忍不住道，「他们会死的。」 「但不这么做的话，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殃及，悄声无息地死去。」幸村淡淡道，「他们是自愿的，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还有这个国家。」 「这个组织者……是谁？」龙马隐隐有所预感，心里的弦绷紧了，心跳砰砰直响。 幸村看向她，微微地不忍。 「如果我猜的没错，是白兰。」 他说，那群年轻人里，应该有你的哥哥。 第139章 ——静观其变。 龙马出神地想着事情的时候, 立海大的几位已经得出了目前的行动方针。他们的家人都各自在安全的地方, 以防万一，也暂时不要贸然联繫比较好。 「乐观地想, 如果连我们这些人都要上战场的话, 这个世界才叫真的完了呢。」仁王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淡定，「你们说对吧？」 幸村不置可否，而真田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认可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熬了一宿的切原放松下来，终于撑不住, 一头趴桌上睡着了。 「餵, 别睡这里啊。」仁王捅了捅他的胳膊, 哭笑不得, 「你也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吧, 还这么随意？」 真田想起了什么：「我在外面看到了风纪财团的标志, 就是这里的主人么？」 「大概是吧。」仁王回道，「听起来有些耳熟。」 「别扯我头发……」切原嘟囔了几句, 浑浑噩噩地抬起头, 在和睡意努力挣扎的样子。 幸村笑了笑, 转过来问龙马：「要回去补一觉吗？」 龙马摇头：「我不困。」 「那正好。」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现在有空, 和我出去一趟吧。」 「……诶？」 说是出去逛街，结果只有她和幸村两人。 真田目送着他们从这个秘密基地里出去, 神情有些复杂。 龙马察觉到他的注视, 回头看了一眼, 但在离开结界后，视线中也失去了出入口的踪影。 她环视一圈：「这里不是我们来的地方？」 「嗯，另一个入口，离市区近一些，也更方便。」。 「那你的车……」龙马下意识地为幸村考虑了那辆停在深山老林的豪车，换来他的失笑。 「不要紧，会有人替我开回去的。」幸村气定神闲道。 龙马肃然起敬，果然是大老闆。 回到熟悉的东京街头，高层建筑都已经消失，两边的公寓楼和商店都显得极为冷清，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 几乎没有车辆，道路崎岖不平，不时被施工带隔开。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绝不是「施工」造成的地面塌陷。周围的房屋也常常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也好在是东京都，秩序勉强还能维持。街上路人已经很少了，更多的都是身穿制服的政府部门人员，以及警察，还能看到自卫队和维和部队的标志。 龙马一边走一边扫过去，暗暗心惊，连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都受到了如此的重创，其他地区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本能地贴近了幸村的身边，小声问：「我们这样出来，不要紧吗？」 「这里目前还是安全的。」他顺势牵住她的手腕握在手里，很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亲密的姿势，轻声回答，「不过，尽管如此，现在的街上到处都有各方线人，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记得你的样子……」 第303页 尽管纲吉答应在龙马离开后用彭格列的力量为她消除影响，但很难保证不会遗漏什么记录，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而他们又在寻找她的话，那就危险了。 「市中心也不能随便用幻术是吗？」 「嗯，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幸村微微点头，「本来就打算带你去买点新衣服，正好，顺便改变一下形象。」 龙马愣了下，看向他们行进的方向，确实是曾经的商业中心。 在这紧张的时候出来逛街？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幸村又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 好像有点道理。 龙马没什么能反驳的地方。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手腕上。 幸村说，看上去越正常自然，就越不会引人注目。他们如今相差了至少十岁，虽然靠得近，也不会显得很暧昧，反而像是关系好的兄弟。 她只是觉得有点别扭，也有点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 这八、九年之间，可能发生了很多事吧…… 还在营业的商场并不多，但气氛明显热闹了许多，人群间也有了欢声笑语。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人们都拼尽全力去维持正常的生活，确实不容易。 龙马还在思索这要怎么样改变形象，就发现幸村把自己带到了少女时装店的门口。 看着那一排靓丽的夏日裙装，她……惊呆了。 别说她哥哥了，就是她爸都没带她来过这种地方呀！ …… 年轻的导购小姐频频向龙马身后投去目光，悄悄地猜测对方的身份。 这个过于俊美的青年全身都散发着精英气质，手工剪裁的服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修长的身材，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她忍不住再看向身旁还没怎么成熟的少女，思绪胡乱地起来。 是关系很好的兄妹吗？他们长相併不相似，气质也截然不同，可总不可能是、不会是…… 导购小姐老脸一红，开始浮想联翩。 龙马又一次从试衣间里出来，提着粉红色的大裙摆，陷入对人生的迷茫。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头发太短了，为了搭配裙子，导购贴心地给她绑了假发双马尾，在镜子里看着颇为俏丽。只是这裙子……公主裙特有的大波浪裙摆，层层白色蕾丝边，领口是口水兜型的，还扎了个蝴蝶结飘带，似乎是用来掩饰胸部的。 这哪里像越前龙马，再戴个眼罩跑出去自称是夏○·凡○姆海恩可能都更有说服力吧？ 龙马踩着小高跟皮鞋，啪嗒嗒地走了几步，摇晃了一圈转向幸村，狐疑地问：「前辈你是真的觉得这个好看吗？」 这裙子到底是谁挑的？说好的不引人注目呢，穿成这样出去，不就等于是树了个靶子给人看的嘛。 幸村面不改色，上下审视一番，说：「确实花哨了些，虽然是这个年纪……」 他略一思索。 「我觉得浅绿色系列会更适合，你觉得呢？」幸村笑意浅浅。 「不，我觉得不是颜色的问题。」龙马感受到了他浓厚的换装兴趣，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款式——不管怎么说，现在应该选择日常一点的衣服吧？」 她并不反感穿裙子，反而有点跃跃欲试，可能是因为压抑久了。但事到临头，她反而觉得很不自在，脸颊都在发烧。 「不用害羞，你这样很可爱。」这裙子到底是谁挑的？ 龙马耳朵都快红了：「就算是裙子也好，这样的也太夸张了……」 …… 之后，她又陆续在附近几家女装店里试了一个多小时。 幸村眼光其实很好，一眼就能挑中简洁轻盈的款式，让龙马轮番去换，大概只是出于某种恶劣的兴趣吧。 可惜，才逛到一半，他接到了个电话，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我得暂时离开一下，有点事他们急着等我处理。」 龙马正坐在化妆檯前，任由店员姐姐们的摆布，只能微微抬头，转动着眼珠，透过镜子看向幸村。 「我没关系的。」她按照化妆师的要求鼓起脸颊，以便让对方将粉拍得均匀些。她想了想又说，「我也记得回去的路，一个人也能找到的。」 「我会尽快回来的。」幸村起身，给店员们比了个手势。 他确实不会太担心，正如六道骸所说的，自己与龙马的精神波动非常相近，想要找到她并不困难。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就算被暴露了也没关系。 等身后的青年离开后，龙马才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聚焦在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好像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店里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女性，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你哥哥对你真好。」化妆师艷羡地说，一边给她刷睫毛，「你也跟他一样好看，像个小公主呢。」 「……」 啊？别了吧。 龙马微窘，下意识地想咬住嘴唇，突然记起刚才涂了唇彩，只能及时打住，抿了抿，觉得嘴唇上黏糊糊的。 「别咬，别咬。」化妆师赶紧说，「小妹妹不用紧张，会很好看的。」 她娴熟地上完阴影，宣布大功告成，这才让龙马睁开眼睛：「怎么样？笑一下看看。」 龙马照做了。 第304页 镜子里的人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唇红齿白，浓密的睫毛忽闪着，被重新定型过的刘海细碎地撇开，露出更多的额头，赫然是美少女的模样。 她觉得有些陌生，看着愣了一会儿，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才慢慢消化过来。 化妆师从椅子前让开，让龙马站起来，帮她理了理碎花短裙上的褶皱，又拿来浅黄色的短外套给她扣上，皮鞋也换成更柔软、小巧的造型。 龙马试着走了几步，除了头次穿上安全裤，贴在大腿上凉飕飕的有些不适应，鞋子倒是比之前的舒服很多，很服帖。 幸村已经结过帐了，她坐在休息区等候了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站起来，打算到旁边转一转。 离开前，幸村也说了，有什么看上的，回头一併告诉他就好。 龙马虽然不打算让他给自己买太多东西，却还是对这个时代充满了探知欲。 无论是时尚的风格，还是搭配，都跟九年前差别很大，偶尔也看到一些眼熟的，那大概是「复古风」。 龙马沿着步行街往前走，行人们有说有笑地从身旁经过，三三两两地，令人感到很安心。 但就在她产生了「其实这个时代也没有很危险吧」的想法时，她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流。 不，或许应该说是……波动？ 龙马说不清楚。她下意识地向左手边的巷口望去，明明空无一人，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存在，试探着朝空气伸出了手。 她微微屏住呼吸，从无形的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些奇异的、摇晃的流纹，那是火炎吗？ 龙马的手触碰到那一层透明的东西，感觉指尖微微一刺，波纹迅速地向外扩大，然后又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潜意识依然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隐隐不安起来。 她静静地瞪了一会儿，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下一秒，突然出现的身体撞到了她的背后。 「哎唷——」 龙马吃痛，却发现那沉重的分量并没有很快离开，反而有些支撑不住地朝自己身上靠过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对方。 抬起头时，她愣住了。 她的手上落了些红红的液体，是血…… 高个的年轻人失去了大半的意识，俯身压下来，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急促，深色的头发散乱地蹭到了她的脸上。 龙马望着年轻人的脸，张了张嘴。 她无比熟悉的、冷峻的这张脸，此时闭着眼睛显得安静而无力，拧起的眉毛看上去隐隐痛苦。 「和也哥？！」 第140章 真的是德川和也。 他的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 龙马毫不怀疑就是他。虽然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第一反应是把他人扶到路边, 找个地方坐下。 然后，德川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失焦后,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映出了她的脸。他急促地呼吸着, 吃力地想要起身, 却只来得及反手抓住龙马的肩膀。 「快离开……」 龙马的手臂上已经沾满了从德川和也的外衣上浸出又滴落的血液, 在她分神看了一眼, 又试图去查看对方的伤势，一声轰鸣从头顶落下。 剎那间，商业街的和睦气氛被打成了粉碎, 尖叫声划破空气，街边火炎探测器疯狂闪烁，警报声大作。 「发现敌袭！发现敌袭！」广播里反覆传来机械的女声。 步行街里人们闹哄哄地散开, 商店里的人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躲避, 还有的直接拉闸。 龙马费力地用肩膀撑起德川的身体, 连拖带拉走了几步, 对方的手突然落在了她的腰上，轻轻地扶了扶，发出一声压抑的嘆息。 她回过头时，德川已经站了起来, 但脸色极其苍白, 额头都是冷汗, 明显是在强撑。 「没用的，你快走吧。」尽管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赶紧跑，他们就不会注意到你。」 龙马没说话，抓住了他的手，都是汗，而且莫名地发冷。 德川和也同样在看着她，神情很陌生。从眼神来看，他并不认识她。 下一秒，龙马就被推开了。 穿不太习惯的皮鞋后跟在地砖的缝隙里卡了一下，龙马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德川摇晃着，托着沉重的身体往左手边巷子里走。 她要爬起来，刚抬头就被眼前一道刮过的热风迷住了眼睛，气流从街上卷过，扑面而来的炽热气息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刚来得及看到一片火红色。 那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吗？！ 龙马愣愣地坐在地上，混乱间有人与她擦身而过，也有不少声音朝她喊：「小朋友，快跑啊、别管了！」 这个时代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不科学的现象」，看着天上飞过去的人影，也毫无惊讶之色，更多的是慌张和恐惧。 龙马望向德川和也消失的方向，心头一紧。 她看到了，他身上流动着蓝色的火炎波动，勉强能将伤势掩饰起来，但是，她只要看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迹，和满身浓郁的味道，就能猜到他伤得多么严重。这样的状态，怎么了三四个敌人周旋搏斗？ 不，就算是跑也跑不掉了。 第305页 龙马伸手撑在地上，将卡在地缝里的鞋跟拽了出来，匆匆站起，不假思索地就要跟过去。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有人从身后将她扛了起来。 「放开我——」龙马吓了一跳。 但那傢伙个子高，身强体壮，胳膊也很结实，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腰，完全限制住了她的挣脱。 「别想着去送死了，小鬼。」青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轻松地抱着她往反方向走去。 龙马抓住了他的胳膊，衣服上的褶皱，徒劳地扯了扯，震惊过度后的无力感向四肢蔓延。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句： 「那是我哥哥……」 不行，不能这样看着…… 那人置若罔闻，大长腿一迈，熟悉地绕过几个弯。路上的人已经看不到了，路边大门紧闭，少数的警卫正在聚集，匆匆跑过。更远的地方传来警笛声，规律地重复着播报，在空气的传播中变得模糊不清。 龙马被带到了一个巷子里，这时候腰部禁锢的力量才慢慢松开，她仍然大脑空白，缓缓地扭头，对上一对冰冷的瞳仁。 这双眼睛太有辨识度了，天生就充满了凶狠又暴戾的情绪，尽管外貌已经变化了不少，龙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亚久津仁。 成年的亚久津留着一头略长的银发，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穿着挂满了吊饰的短外套，浑身的不良气息仍然十分明显。区别大概只是，从不良少年长成了不良青年吧。 她被放了下来，茫然地站稳了，看向旁边。 这好像是一间酒吧的后街，从大街上弯弯绕绕才走到这里，十分隐蔽。应该还算是安全，安静得不见一个人影，只放着一排待处理的纸箱，和几个垃圾袋。 亚久津将她丢下后，随意地往墙上一靠，从怀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叼在嘴上。 噗一声，打火机被他放回兜里，点点星火在龙马面前闪烁。 她依然呆呆地看着亚久津，直到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皮笑肉不笑地：「不用想了，没救了。」 「为什么……」龙马开口，声音比亚久津抽过烟的嗓子还要哑一些。 「那些人正在追杀『志愿者』，」亚久津淡淡道，叼着烟看向街口，「他的火炎已经快燃尽了，等不到援兵的。」 所以只能拼尽全力远离平民，不让他们被牵连进去吗？ 就这么被清楚地告知了残酷的事实，龙马反而没有太惊讶。好像冥冥之中已经有了这种预感，她说不出话来，慢慢地后退到墙边，在纸箱上坐下。 身上干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拆掉吊牌，就被染上了灰尘，她也完全不在乎，盯着鞋尖发起了呆。 多讽刺啊，年轻的志愿者是为了保护他们而站出来的，如今遭到赶尽杀绝，却没有人能够站出来保护他们…… 许久，亚久津打破了沉默，问：「喂，丫头，我们见过吧。」 他的语气很肯定。 龙马抬起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记得和自己一同被黑帮追杀的记忆了吗？但又似乎还有一些印象。 「算了。」亚久津啧了一声，将菸头扔在地上，碾尽，又冷冷地说，「你身上有血的味道，还有雨之炎的残留，不尽快躲起来的话，还是会被找到的。」 龙马听懂了，跟着他往前走去。 她积了一肚子疑问，可能有些不适时宜——比如，她很想问：「你现在是，在用这种方式守护东京吗？」 她听到不良青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笑。 「别自以为是了。」 龙马不知道亚久津打算带她往哪里「避难」，看着方向大概是要出城。 在这之前，他拐进了那家酒馆的后门，出来时，手里抓了几个锁着链子的指环和匣子。显然，这酒馆也不是普通的酒馆，而是一个地下据点。 龙马已经听说过匣兵器的事，看了一眼，觉得和白兰当初给自己用的那个颇为相似。 接着，亚久津就把东西扔了过来。她愣了下，连忙接住。 「一些次品，看你会不会用了。」亚久津又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不成形的烟圈，「走吧。」 …… 他们还在市区里的时候就被追上了。在亚久津的带路下，他们躲过了几波人的搜查。 正常的道路都有监控。乱党势力复杂，只手遮天，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哪一步，不能随便冒险。 亚久津也不打算和他们正面对决，带着龙马绕圈子，似乎是在等官方的援兵。 轰一声，身后的仓库被火焰弹击中，迅速地燃烧起来。 怪笑声响起：「找到啦，这里还有几只小蚂蚁——」 亚久津啧了一声，皱着眉头看过来，蓦地勾起唇角，冷笑起来：「怎么样小鬼，有勇气拼一把吗？」 龙马看到他随手拾起地上的钢管看了看，似乎在打量够不够格当武器用。她想了想，也从包里拿出了那把摺叠的竹刀。 「我只有这个。」 亚久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眯起了眼睛。 「是你？」 他认出来了。不，应该说，他想起来了。 龙马被亚久津死死地盯住。 他似乎很快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在迅速靠近的追兵中，依然毫无顾忌地，露出随心所欲的笑容：「原来是这么回事，哈！」 第306页 他无声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越前龙马。 下一秒，亚久津握紧了钢管，将一个偷袭的傢伙从空中击落，干脆利落，连火炎都没用上。 那人掉落在地上，全身武装得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只从头盔中发出闷哼，抽搐了下，没能爬起来。 他的同伴们惊呼一声，都放缓了脚步，愈发谨慎地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手中举着绿莹莹的奇怪金属物，形状各异，纷纷对准了他们。 带队的头盔男喝道：「不许动！」 他们使用的武器很眼熟，龙马很快就想起来了，和她在黑手党乐园的岛上看到的有些相似，经过八年多的开发改进，大概已经被广泛使用了。 他们背对背站着，一个拿着竹刀，一个拿着钢管，对着那群冒着火焰的人依然无所畏惧。 有那么一会儿，让人恍惚地以为回到了「九年前」——不过，对于龙马来说，也就是几个月前刚发生过的事。 「你不会用火炎作战吗？」她还尚有心情地回头调侃了一句。 亚久津从来不会掩饰嚣张：「只有废物才需要依赖那种破东西。」 但是你刚刚也给我了…… 龙马默默地咽下了这句话，知道他是好心。 「抓住他们，别弄死了。」带队的小首领终于发号施令，大概是觉得没有火炎的普通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和他们抗衡，放下心来，「他们肯定和志愿者有关系，一起带回去！」 亚久津切了一声：「乌合之众。」 对着迎头噼来的绿色闪电，他不慌不忙错身躲开，飞起一脚，将石子提到了那人的头盔上，黏上了一层细沙。 电光火石间，龙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谓乱党，并不一定都是训练有素的黑手党内部人士，特别是这些零散的小队，很可能只是被临时拼凑起来，用来骚扰政-府和平民的，如果只是能点燃火炎的资质，却没有严格训练过的身体素质作为基础，这种力量根本不会成为气候。 那就，试试吧。 她握紧了竹刀，仰起头望过去。 「一起上！」那人叫嚣着。 敌方有二十多个人。亚久津很熟悉这种街头混战，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可惜现在他们被堵死了去路，而如果被那种火炎武器攻击到的话……恐怕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他神色一冷，给了龙马一个暗示的目光。 还是要想办法逃走吗？ 龙马犹豫了下，伸手到口袋里，摸到了那几枚戒指。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点燃过，用来打开白兰给的匣子，那说明她肯定也有资质。 其中不同属性的火炎需要用不同类型的戒指作为媒介点燃，亚久津给了她四个，不会那么倒霉一个都用不了吧？ 当初白兰可是只给她一个就成功了的…… 「喝啊——」 来不及多想，绿光伴随着人影冲上来。 剎那间，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然后是剧烈的旋风，龙马和亚久津都被迫退了几步，伸手挡在前方。 等视觉恢复后，她放下手，十来个人在地上倒了一圈，剩下那部分离得远一些，没被殃及，反应过来后匆匆后退，看向他们头顶。 一阵波纹从空中撕裂出一道口子，出现在他们上方的，最先传来的是螺旋桨的声音。 直升机盘旋在十多米的上空，已经离得很近了，却才现身。 乱党们显然猝不及防，意识到不妙后，不等带队人发令，便匆匆地溃散。直升机的舱门已经打开了，垂下了一道软绳。 「剩下的交给你了。」有个声音轻飘飘地从风中传来。 「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龙马仰起了头，按住被吹的凌乱的刘海，眯着眼睛看向上空。 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令她惊诧的速度利落地从舱门一跃而下，扯着软绳翻身借力跳落，转眼间踩在了平底上。 褐发的青年缓缓起身，将细碎的乱发理到耳后，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久不见，龙马。」 第141章 龙马内心受到了撼动, 怔怔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青年：「不二学长……」 她都打扮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来吗？！ 「当然了，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抱歉, 一不小心又说出来了吗？ 龙马后退一步，然后因为这不习惯的鞋跟高度再次失去平衡, 才摇晃了一下, 下一秒, 腰就被不二伸手托住，然后揽了过去, 顺势给了她一个切切实实的拥抱。 她被抱了个满怀, 有些动弹不得, 也只好伸手环住对方的肩膀。对不二来说, 这可能真的是「久违」的重逢吧, 想到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她心里也微微嘆息起来。 意外地，龙马从不二的胸口、肩膀，以及垂落在耳边的发尾上嗅到了一些尚未散去的硝烟的气息，甚至掩盖了寻常的汗味。 这和她过去对他的印象大相迳庭。 龙马记得对方身上永远都是干净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轻度洁癖让他习惯保持整洁的外表，就算是运动后，也会尽快去洗澡更衣, 更不爱在别人面前展示出狼狈的一面。 可现在, 不二只随意地套了件灰扑扑的夹克, 牛仔裤有些发白, 长袖上似乎还沾了点深色的血迹, 应该是很久前留下来的, 一直没洗去。但依然有一张清秀的脸蛋，因此看上去也并不显得很邋遢。 第307页 很难想像他是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又经历了什么。 就像这个时代的幸村，总是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他的领口、腕上总是有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像是海洋的气息，将人包裹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而本来，不二应该也跟他是一个类型的人…… 龙马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不二松开了按住她后脑勺的掌心，然后她的头发被轻轻扯了一下。 「咦，还是双马尾呢。」不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奇，又不加掩饰地忍着笑意。 除了打扮，他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分别，撇去风尘僕僕的气息，那张脸还是那么温和、好看，显得十分年轻，又似乎多了点活泼的朝气。 不过，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这种爱捉弄人的脾气一点也没变。 龙马微微恼怒地挣脱了拥抱，从对方手里把头发解脱出来：「这是假发……别弄掉了，很麻烦的。」 不二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笑吟吟地看着她：「这幅模样很难得一见啊，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龙马终于想起正事，探头向他身后张望，正看到一对轻盈洁白的翅膀收起来，散落的羽毛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一声清脆的响指。 少年模样的白兰一手插在口袋里，吹了吹右手上不存在的灰，轻松无比地朝他们走来。 「龙马君，这不是过得挺惬意的嘛。」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抬高音量夸张地说，「喔，可以先把刀收起来吗？有点吓人……」 直升机带着轰鸣声远去，喧嚣的风也渐渐平息。 不二像是早已熟悉白兰的作风，并不理会，将直升机上丢下来的包裹拾起来，然后第一时间去检查他的摄像设备。 龙马后知后觉地对他们这样的组合感到意外：「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讲吧。」白兰挠了挠脸颊，语气十分轻快，丝毫不见旅途颠簸的疲惫感，「哎，我们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从马里和塞内加尔的边境，转程了几次才到东亚……好不容易回到日本，龙马君不好好欢迎一下吗？」 「这种出场方式，真是够拉风的。」龙马干巴巴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了。」 不然她和亚久津要解决这些人可有些麻烦。 对了—— 她想到这里，赶紧扭头，发现亚久津早就在她和不二展现「前后辈情深」的时候丢下他们走掉了，道路尽头还能看到那个孤狼般的背影。 白兰并不在意地上被料理掉的那二十多人，招呼了不二一声：「这里很快就会有政府军过来，我们得先离开。」 龙马仍然不断地往回看，他轻描淡写地一笑：「别担心，没有死，不过记忆已经处理掉了，你们的存在还不适合泄露出去。」 * 白兰驾轻就熟地带着两人找到了风纪财团的人，回到了据点。 山本武看到他有些意外，拿着手机晃了晃，对纲吉笑了下：「我才接到幸村君的联络，他拜託我去接你，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龙马顾不上回答，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踹掉了脚上的皮鞋，揉了揉脚踝，依然觉得很酸。 她只穿着丝袜，踩在玄关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进了客厅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下去，把腿边的裙摆散开。 「咳咳——」切原吓了一跳，呛得口水不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龙马？！」 真田也震惊地看了又看，试探着问：「是幸村给你挑的？」 「嗯。」她点头。 仁王：「噗……」 「有什么问题吗？」她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 仁王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连连摆手道：「怎么会，很可爱呀，很符合你这个年纪应有的气质呢——你说对吧，真田副部长？」 真田老神在在，意义不明：「不愧是他。」 「……」 龙马却还是有些郁闷，揪了揪自己的双马尾，低下头喝水，又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唇膏。 真田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往她膝盖上一拍：「穿着裙子就好好坐！」 「是——」她拖长了声音。 紧跟在龙马身后，不二的出现，让立海大几位都精神一振，好奇的目光打量个不停。 他泰然自若地坐下来喝茶，慢条斯理道：「抱歉，先让我歇口气，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等会一起吧。」 直到白兰走进来，大家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这就是白兰啊。 仁王看到那少年的一瞬间，就产生了种很古怪的感觉，他悄悄看了眼队友，切原似乎也察觉了危机感，不敢贸然开口。 真田则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龙马却不是很客气，等他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完，就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吧，为什么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你之前又跑到哪里去了？」 「唔，别那么急嘛。让我喝口水。」白兰不慌不忙，成为一进门就喝茶的第三位人士。 切原急躁的性子都已经佛了：「喂，不要会开玩笑说其实是一场误会吧？」 「当然不是，不过不小心带上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我的初衷，抱歉啦～」白兰毫无歉意地托着下巴。 第308页 「要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就从不二君的转行开始吧。」 众人：「哈？」 「好吧，我跳过一些不重要的情节。」白兰态度诚恳道，「总的来说，我被拜託去当了几个月的保镖。」 龙马歪头：「所以我之前去玩具城没找到你，因为你已经提前过来了？你到底……」 是哪个时代的白兰？ 她犹豫着没问出口，白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看出来了。 「说起来真的很复杂呢，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被绕得很混乱，可不要怪我哦。」他嘆了口气，「简单来说，在这个时代我不能做很多事情，因为力量受到了限制。」 「这个我记得你说过，」龙马点点头，「你说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白兰，你们同时存在违反了——什么法则，是这样吧？」 切原目瞪口呆：「等、等等——先停一下，我已经晕了啊！」 「你先忍住，」仁王不耐烦地往他脑袋上一拍，「现在正说到关键的地方。」 「对不起，请您继续……」 「其实那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白兰。」白兰这样说出自己的名字，语气十分正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别的世界入侵来的。」 真田冷静地问：「平行世界理论吗？」 「你知道啊？那就方便多啦。」白兰从容地点点头。 「也许你们听纲吉君说过，我的能力是拥有平行世界的记忆。但也只是有些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人对那个傢伙说了些什么……不，也许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奇怪的力量。甚至超出了七三的法则守护者伽卡菲斯的能力范围。」 那种力量颠覆了一切，煽动起「白兰」的欲望，策划了这起入侵事件，将原本这个时代的「白兰」取代后，对世界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击。 「七三又是什么？」切原提问。 「跟火炎息息相关，是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不二简洁地回答。 「那伽卡菲斯……」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类似于人类的始祖？」不二想了想，「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仁王总结：「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这个宇宙的正常秩序被破坏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全世界范围的战乱，没错吧？」 白兰苦恼地嘆气：「虽然我以前也有过类似毁灭世界、创造新世界的想法吧，但是很早之前就已经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了。」 ？！ 众人冷汗。 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人真的很危险啊。 「但这次不一样，」白兰话锋一转，声音逐渐冷下来，「那个人并不是我。他想做的事情，就连我也觉得难以接受。而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现在能使用的力量有限，替不二君解决一下小打小闹的袭击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想解决全世界的灾难……」 他缓缓摇头。 「现在只有一个人，不，应该说，只有一个势力能做到。」 龙马和仁王对视一眼，瞭然：「彭格列吗？」 「嗯，她在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白兰很确定地说，「在曾经，就是她和那群朋友们阻止了我。」 龙马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所以，纲吉前辈现在到底怎么了？」 白兰转向她，目光幽深：「这就是我来找你的根本原因。」 房间里陷入沉默。 「龙马，你还记得国中那场全国大赛上，你失忆的事情吗？」不二打破了过于凝重的气氛，语气十分轻缓。 「嗯……」她迟疑地点头。 「那时候，你都想起来了吧。」他说，「正好，后来在某个地方，我们又巧遇了越前龙雅，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个过去。」 白兰轻咳：「在龙马君五岁的时候，复仇者突然出现在你们身边，想要带走你，对吧？」 「复仇者？」 「就是那群穿斗篷、绑着绷带的怪傢伙，喏，不是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小婴儿吗？」 龙马对此印象深刻，点了点头。 「放心，他们也不是坏人，」白兰安慰道，「正因为伽卡菲斯都没有办法，他们才稍微……嗯，怎么说，冲动了些。」 「他们也要找我？」龙马似乎明白了，「跟你找我的目的是同一个？」 白兰点头：「我们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不，那个时候，应该还只是一种潜力野日。」 「现在她……」白兰轻松从容的口吻消失了，慢吞吞地说，「可能只有你能救她了。」 第142章 短暂的寂静中, 各人都在慢慢消化这份庞大的信息量，这时, 山本推门进来, 看向白兰：「我跟云雀联繫了。他答应让我们过去，不过, 你的话……」 他无奈地笑笑, 耸了耸肩。 「恐怕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白兰表示理解，随意道：「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啦。」 说着，他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龙马撇了撇嘴：「你话还没交代完吧？」 白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山本先一步开口：「『它』的目的很奇怪, 其实之前说得并不准确，他们的目的可能并不是为了毁灭世界。」 「什么意思？」 「它的目标……我感觉, 就是小纲本人。」山本语气沉沉。 因为出现得太突然，力量又过于古怪，当其他人赶到时，只能勉强救下他们的首领。之后, 纲吉一直昏迷不醒, 检查发现她体内的火炎被夺走了一大半，在某种未知的「损伤」下, 无法恢复意识。 第309页 山本领着几人转向地下入口时, 描述了那种状态。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 让同样拥有大空力量的同盟首领点燃火炎, 去填补空缺, 或是让晴属性的『活性』去治疗……但都没有多少起色。」 「那她现在没事吧？」仁王追问。 「暂时还能借住一些治疗仪器维持体徵，」山本说，「但我们都觉得不太妙。对方不怀好意，在这种情况下——」 「我不太明白，」切原抓了抓头发，「你是说，怀疑『那个白兰』是想伤害你们的首领，那为什么他又让手下在各地开战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抱歉，当时我也不在现场，没有亲眼看见。」山本沉吟着，「我朋友他们都很生气，当然，我也是。一开始，他们接到了『白兰方』联络，他提出谈判的要求，但被拒绝了，全力发动反击，那之后，他们也放弃谈判，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展了。而之所以我个人到现在还认为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首领，是因为——」 「到现在为止，我都看不出『它』到底想做什么。」 历史上，统治者发动攻击、侵略活动都是为了扩张地盘、殖民等等。 单纯地破坏、屠杀，直到战争结束，就算是战胜方也绝对收穫不到什么好处。虽说曾经那个白兰也打算毁灭世界，但因为有七的三次方，靠它的力量可以创造新世界…… 而这一次，守护基石的伽卡菲斯说，那是一股外来力量，是不可能动摇七三的根本的。也就是说，这种破坏永远只是单纯地破坏。 就像是……发泄？ 不二接过话来：「拥有大家都不了解的力量，却只是像个小孩子破坏玩具一样打砸抢烧，的确令人怀疑。」 真田皱眉，难怪一开始听未来的大家说到「世界大战」，用词都很模糊，描述得也很奇怪。看来，他们也还没弄清楚这个问题。 「但如果，你们当中最强的那个人都被……」切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这时候，他们在电梯前停下，山本按了按键，然后才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一早就发现了。若是『它』真的有能力在一瞬间剥夺一个人的意识和火炎——不，应该说，如果这种能力可以随时使用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早已经溃败了。」 「只能使用一次？」真田目光一凛。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山本苦笑，「所以我说啊，这不就像是针对小纲的一场阴谋吗？」 「谁会对她这么大仇啊？」仁王托着下巴，感到费解，「要我说，以我对金枪鱼小姐的了解，她这个人就算当上了黑手党，大概是会在发生什么灾难后第一时间对平民慷慨解囊的类型吧。」 「因此，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吗？」龙马问。 山本垂下眼睑，看着手边闪烁的电子屏：「或许吧，这个问题，只能等到她醒来以后了。」 走出电梯，一行人沉默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尽头，有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像是不良混混一样的飞机头发型十分惹眼。 风纪委员会的真田没忍住，看了又看，深深地皱起眉头。 「哈哈，别误会，他们也是风纪财团的人，」山本笑了笑解释，「只不过他们那位曾经的风纪委员长……嗯，脾气有些特别。」 特别吗？ 龙马想到了外面那位拎着钢管守护东京的亚久津——虽然他嘴上死不承认，但她分明看到他就是这么做的——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其实还不错嘛。」 切原：「……特别的风纪委员？」 他挠头，奇怪，日本原来是包容性这么强的社会吗？ 他们其他人在门口停下了，山本武掏出一枚戒指，递给龙马。 这枚戒指和之前看到的都不太一样，款式十分新颖，一看做工就很别致，摸上去的感觉也并不像寻常金属那般冷硬。 「你一个人进去吧，云雀他不喜欢群聚。」山本好心地提醒。 当然，其他人进去了也没有用。 「龙马，」在她将注意力从戒指上转开的时候，不二出声叫住她，眉毛微蹙，有些担忧的样子，「不要太勉强。」 「好，我尽力试试。」龙马干脆地点点头，推开了那扇白色的门。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黑发的青年，倚在墙边，虽然两手空空，那身凌厉的气势丝毫不减，仿佛随时就能抽出个什么武器来把人揍得半死不活。 龙马有些微微地恍惚，然后想起来了，她之前和火神误入神社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个人。只不过，那时候他身上穿着深色的和服，而现在却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无比冷漠。 接着，她转向房间中心的仪器，闪烁的光芒，再到床上。 二十三岁的纲吉安静地躺着，双手被放在胸前，周围仪器的光芒照得她的脸十分柔和。 她比14岁时候的模样成熟很多，但依然毫无稜角、也找不到一丝冷酷的气质。谁会想到这是里世界最大权力的黑手党老大呢？ 更像是躺在冰柜里的睡美人，等待着唤醒她的王子。 啊……就是自己吗？ 龙马有些紧张地拨弄着手里的那枚戒指，抬头看向床边，有个医生模样的男人正在仪器面前看着数据。 银发男人穿着白大衣，是龙马头一个见了「银色头发」的却不会让她想起白兰的人，尽管也是欧洲血统，但有一张过于疏离冷淡的脸，完全符合人们想像中「医生」的那种气质。 第310页 过了会儿，他飞快地按下几个键，才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么，我先出去了。若是情况不稳定，我会再过来的。」 龙马又看向那个叫云雀恭弥的男人。他似乎也认识她，表情毫无波澜，不见悲喜，什么也没说，只是扬了扬下巴，表示了自己的许可。 医生离开了，龙马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床边，将戒指戴上去，然后伸手去握住纲吉的手。 有点凉，但并非完全冰冷。 血液仍然在纲吉的血管里流动，只是十分缓慢，呼吸声也轻轻的。她的脸上没多少血色，手指也有些僵硬，龙马用力地握紧了，试图将自己的热量传递过去。 「要怎么做呢？」 她思考着，又看向房间里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不知不觉问出了声。 「我上一次点燃火炎的时候……并不记得做了什么。」龙马有些抱歉地说。 用觉悟点燃火炎什么的，她有点想像不出来。 令她意外的是，云雀回答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那么，你就想像一下，点燃怒火的感觉。」 怒火吗？ 龙马一怔。 …… 「卡林先生，」山本看到里面走出来的人，上前一步，「辛苦你了。」 卡林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颔首，旁边一个风纪的手下连忙迎过去：「我带您去休息室。」 「能成功吗？」 切原趴在窗外，试图透过那扇模糊的玻璃窗看清房间内的景象。看着龙马毫无进展的样子，他也紧张极了。 虽然不熟纲吉，但如果她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么他们回到过去的希望就全放在她身上了。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切原甚至想双手合十祈祷了。 「不要急。」反而是山本安慰他们，「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些时间。」 毕竟是没有战斗资历的未成年人，就算现在是唯一的希望，他也不想对龙马表现得太过苛刻。 也还好是他在这里，山本庆幸地想，若是换了狱寺他们过来，可能就很难忍耐了。 尽管山本自己内心也焦急无比，但表面上，他充分地体现了雨属性应有的「镇静」，温和的声音将几个躁动不安的少年安抚好。 不知何时，幸村走到了他们身后。 看着少年跟等候在重症手术室外似的模样，幸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赤也，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切原却很坚决，「我在这里等她出来，不是说很危险吗？」 不二说：「如果是龙马的话，肯定可以的。」 「是对后辈的信任吗？」幸村轻轻笑了下，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不二，你应该知道严重性吧。」 「嗯，」不二神情很平静，「白兰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同意。」 维持一个人生命力的火炎需要多少？ 被夺走后，由其他人填补上这个空缺，又要多少？ 稍有不慎…… 切原迅速地倒抽一口冷气。 真田拧起眉毛：「但你还是把白兰带过来了。」 于理，这是没有选择的，可于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龙马走进去吗？ 「因为我知道她可以。」不二说。 是知道，而不是相信。 「可是，如果是九年后的她，无论是身体的承受力，还是经验来说，都会比现在——更好吧？」真田忍不住道。 他并不怀疑龙马未来的发展。再怎么说，把世界的希望交给一个未成年人……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成年人才应该肩负这些。 不二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真田，职业选手没有那么轻松。」 真田沉默了。 「走上这条道路，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二说，「就算有最好的团队支撑，拥有最优秀的医生，日积月累的比赛也会在他们身上留下很多痕迹。」 他微微不忍地闭了闭眼睛，才道：「虽然很残酷，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只有过去的她才能办到。」 所以他尽管不贊同，却没有阻止。 像龙马这样的人，是谁也无法阻止的。 「……」 切原说不出话来，仁王却清醒地看了不二一眼，目光锐利：「你好像对她的事很熟悉。」 「因为过去几年里，我一直在龙马身边当摄影师。」不二温和地答道，「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很了解。」 他走到玻璃窗旁，静静地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继续说：「从很早以前，我就感受到了。无论何时，处在怎样的逆境中，都拥有绝对的勇气和信念。在有需要的时候会站出来成为大家的底气和希望，像是阳光一样，照亮我们……那种『治癒』的力量。」 就是「晴」。 话音刚落，隔着一道玻璃，眼前突然迸出一股明亮的光芒，非常强烈地从房间中心爆发，扩散向视野里的一切。 切原「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然后努力地眯成一条缝去看。 他已经看不到里面的人影了，眼前就好像多了一个太阳，散发出耀眼的金黄色火光，几乎一瞬间将这个走廊吞没。 第143章 仁王没出声，悄悄离开了走廊。 他走进会客厅的时候, 卡林医生正站在窗旁喝咖啡。 第311页 「抱歉, 打扰您一下。」对方虽然是外国人, 但刚才确实说了日语, 仁王也就随意了许多, 「听说这段时间一直是由您来负责医疗设备的维持, 没错吧？」 话音未落, 一双犀利的蓝眼睛看了过来，在他身上定格。 「是我，仁王君。」卡林平静地答道。 仁王不知道该不该对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表示一下意外，不过卡林这副毫不隐瞒的态度, 让他觉得下面的谈话会顺利很多。 「为什么选择了那个小不点？」他问。 「你的疑问是？」 「是谁做的判断，白兰, 还是彭格列的哪位决策者, 七的三次方那位伽卡菲斯？或者——」仁王坦荡地迎上对方的注视。 「你又是什么人呢？」 卡林走过来, 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这才不慌不忙开口：「有秩序的破坏者，就有维护者，我们的工作也不容易, 还希望仁王君谅解。」 「我们」——他们？原来还有这么一群人。 仁王琢磨了一下：「这么说，你知道纲吉为什么会被袭击了？你说的秩序破坏者, 食指……」 「要不要坐下来聊？」对方指了指沙发。 仁王摇摇头：「不必了。」 「我明白你的疑问。坐下来, 慢慢说吧。」卡林淡淡道, 不管仁王如何反应, 他自己先坐下了，理了理袖子。 「入侵者，不止是来自平行世界这么简单，他们来自规则完全不同的『宇宙』，在那里，世界的基石并不是七的三次方。会产生入侵的理由往往也很简单——一般是出于，妄想，普通的妄想并不会破坏力这么强，除非是极其强烈的『恶意』。」 仁王愣了愣：「恶意？」 「对纲吉本身存在的恶意，」卡林语气十分平静，「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或者是男还是女，只因为拥有彭格列的血统资质，就会被这份恶意视作目标。」 或许是因为嫉妒，因为愤怒，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他们冲动，又目的明确，就是想毁掉这一个人。 「但是它没有成功，」仁王冷静地分析，「所以他们失去了方向，随意地造成破坏？」 「可以这么说吧。」医生点点头。 「那么，按照你说的，」他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你们跟他们一样，拥有这个世界法则之外的力量？——那么，怎么证明不是你们做的？」 冰山外表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欣赏他的谨慎和周密思维。 「因为我是『守卫』，」他说，「守卫只能救人，不能伤害别人。」 「……哈？」 「不过准确地说，并不是我救了泽田纲吉。」卡林补充，「守卫只能提前选择保护对象，在事情发生后，只有女巫的药能够救人。」 仁王微微茫然，想试着挤出一个「我get到你的玩笑话了，那我配合一下」的笑容，失败了。 这是什么，狼人游戏吗？ 「认识德拉·温菲尔德么？在你们的时代，她应该已经很出名了。」卡林嘆了口气，似乎突然换了个话题。 仁王点点头。 当然有印象了，这可是前几年的大满贯得主，无愧于她的名字「温菲尔德」，从澳网到温网，几乎将一整年的冠军都收入囊中。而且年纪不大，正处于职业生涯的高峰期，不过因为伤病休赛了一段时间，暂时退出了活跃的舞台。 九年后？仁王算了算，就算状态保持得好，也差不多要退役了吧。 「意外是在纲吉去看温网比赛的时候发生的，是越前龙马的比赛，德拉也在现场观赛，刚好来得及。」卡林顿了顿，才说，「但当时准备不足，出了点差错……我是医生，所以被找过来帮忙。」 仁王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接受这些打碎世界观的信息。 他缓缓舒了口气，揉揉额头：「呃，好吧，我先当作是真的。回到我原来的问题，为什么是龙马呢？」 「她当然不是第一选择。」卡林说，「除非必要，黑手党是不会随便牵连普通人的。」 「可她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医生继续解释，「火炎燃烧的是生命本身，它是如何产生的，到现在科学家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人体本身的奥秘从来没有被完全认知过——正因为复杂，看上去同属性的火炎在不同人的身上也有细微的区别。 「他们第一时间就找了所有大空火炎的能力者，全部试了一次。但是——」 他斟酌着怎么解释这种现象，顿了顿才道：「就像是输血一样，会发生排斥反应，仁王君能够理解吧？而火炎的情况比输血还要更复杂得多……」 「拥有活性和治癒能力的晴属性能力者也有很多吧。」仁王忍不住道，「他们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怎么都要比龙马的火炎更加地、强大？」 卡林摇头：「你还是有一些误会。火炎是由觉悟决定的，黑手党世界的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他们的信念和觉悟不一定不够强烈，但很复杂，没有纲吉那么纯粹。所以，我想这可能就是其他人的火炎无法被接受的原因。」 纯粹…… 仁王似乎明白了。 说到纯粹，龙马确实拥有无与伦比的资质。她拥有不屈不挠的意志力，迫切的胜负欲，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最单纯的目的。 她想要赢，因为网球很快乐，而胜利会更快乐。 第312页 网球界的强者很多，但像这样的恐怕数不出几个。不单只是内心，实际上，她也很强，强到整个日本国中届的高手们都输得心服口服。 就连幸村，也不得不承认那场比赛的精彩——他输给了一个只想着快乐打网球的小姑娘，这还不能证明对方的强大吗？ 「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的范围内，她就是唯一的选择。」卡林心平气和道，「你和泽田纲吉认识很久了吧？她看上去很普通，但拥有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像的。就算是在里世界，这也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放到全世界，能够和她达到同样「资质」的，他们只找到一个人，那就是龙马。 「她五岁的时候，被复仇者找到，那时她只是拥有这份资质，而真正让她拥有这个力量的……」卡林想了想，「要感谢她的网球部部长，还有你们这些人。」 是无数次的对战让龙马成长起来，才有了现在的她。 …… 仁王从会客厅里出来，正看到不二背着龙马从电梯里走出，身旁切原焦急地探头张望，真田等人也跟在后面，神情严肃。 「解决了？」 幸村「嗯」了一声：「泽田小姐需要点时间调整，龙马也需要休息……」 仁王的目光投向不二的后背。 龙马已经睡过去了。火炎的燃烧靠的是生命力，再怎么年轻，一下子消耗了这么多，她也到了极限，此时闭着眼睛，表情十分平和，嘴唇微张，呼着气。 看上去是那么纤柔、弱小…… 谁能想像得到呢？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间接地拯救了很多人。仁王哑然失笑，摇摇头。 幸村显然猜到了他消失的去向，笑着看过来：「你问到了什么？」 仁王理了理头发，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嗯，等会儿跟你们说。」 * 龙马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而且什么都没梦见，相当地安静。 然后，她被从英国包机赶回来的干和迹部吵醒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的时候，干正在很着急地跟不二「讨价还价」：「一定要补充一些营养啊！」 不二微笑着：「但是，干汁真的不适合。」 从不二学长的口中也会听到这句话！ 龙马立刻精神了，就要翻身起来去凑热闹——比如欣赏干前辈史无前例大受打击的表情——被旁边的迹部一句话按了回去：「你没觉得贫血吗？」 她顿时放慢了动作，迟钝地歪头，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有点晕。」 「真是乱来。」迹部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怎么每次都会昏倒，你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能不能惹这么多麻烦？」 龙马对他的说教置之不理，抓起边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完，舒坦了，她才想起来表示一下久违的关心： 「你们回来的路上没遇上什么吧？」 「嗯，有个人在天上乱飞，差点撞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迹部轻描淡写地回道。 看来他们也经历了很多一言难尽的事情，至少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天上有个人乱飞」这种话来。 龙马同情地看着他，随即被瞪了一眼。 这时候，不二才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干。他手里端着一个餐盘。 龙马被丰盛的猪肝震惊到了：说起来，她也不是真的贫血吧？这些真的有用吗？ 但想要违逆不二也是很难的，更何况肚子也很饿了，她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正事。 「对了，我想去看纲吉前辈，他们怎么样了？」 「两天前她就已经完全恢复，和她的同伴们赶往义大利主战场了。」不二答道，「现在这个基地里只有我们。」 「那现在……」 「嗯，没什么好做的，再等些时间，等彭格列解决了主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龙马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哦，就这样啊。」 「不好吗？」迹部挑眉。 「嗯，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多。」龙马沉思，「保护世界，人人有责？」 「行了，他们还用不着你这个小丫头上战场。」迹部没好气道，「干，拿你的蔬菜汁来。她嫌没事做。」 干推了推眼镜：「这个嘛，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做……」 龙马：「那真是太好了呢。」 她突然觉得不对，又扭头看向迹部：「你刚才说——」 「怎么了，」迹部说，「本大爷的意思是，入侵者有黑手党的人解决，世界各国也有自己的政府管理，不需要小孩子管——有什么问题么？」 「可是，」龙马终于想起那天被自己遗忘的，很重要的事情，脸色微微变白了，「之前牺牲的那些志愿者呢？」 迹部和干互相望望，还没反应过来，最后看向了不二。 不二的脸色有些凝重，但还算平静：「白兰走之前说，让你们等到他回来，他还有一个任务要给你。」 龙马大概已经猜到了，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像是被针扎过了搅成一团，十分难受 她躺回去，把被子捂住头，然后翻了个身。 「越前？」干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起身，被不二拦住，茫然地回头，「不二，怎么了？」 第313页 「龙马那天，应该见到了她的扭蛋哥哥……」不二微微蹙眉，「这个时代，牺牲的志愿者有很多。」 他们都知道，所谓扭蛋，是指那些年轻人死亡之后，被收集起来的灵魂封印在扭蛋中。之后，他们成为了扭蛋哥哥。 …… 几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龙马的房间。 幸村在走廊尽头等着他们，微微一笑，看向干：「手冢君没有和你们一起，我都感到意外了。」 怎么想，错过这个机会都很可惜呀，他真能忍得住？ 干愣了下，答道：「手冢他和逗留在温布尔顿的其他选手在一起。因为事发突然，当地出现了很多伤员，需要照顾……」 「责任感还是这么重啊。」幸村点点头，表示理解，「不愧是他。」 「等通讯完全恢复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不二说完，自己也愣了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有信号了？」 第144章 「没事不要玩火。」 龙马还在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不二把牛奶推到了她面前, 用眼神示意。 「喝吧, 」干也说, 塞了个鸡蛋到她的碗里, 语重心长, 「多补点蛋白。」 「好……」 尽管她不爱吃水煮蛋, 迫于现场压力, 也只能细嚼慢咽，吃得非常艰难。 山本武离开后，风纪财团的人也很难见到踪影，留下几个负责採购和做饭的家政人员, 应该也隶属于彭格列，并不怎么和他们交谈。 秘密基地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几乎只剩下他们几个从过去来的国中生。幸村还有公司的事要忙, 只是偶尔会过来。不二倒是闲了下来, 常常待在暗室里洗照片。 真田是严格的「食不言寝不语」一派。有他在，切原也不太敢随便说话，只会闷头吃东西。 而仁王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发呆——也可能是「冥想」，谁知道呢, 这傢伙完全是个天赋型幻术师。 干始终没有放弃在未来研发干汁的打算，被大家一致视为重点观察对象。 至于迹部…… 他能勉为其难地忍受「平民食物」已经很不容易了。 午饭过后, 真田提议和干来下棋, 干欣然同意。 两个人打开客厅通往庭院的门, 让阳光照进来, 坐在走廊里摆开了将棋棋盘。趁这会儿，切原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小声嘀咕：「我现在一点也不好奇未来的大家是什么样子了。」 「嗯？」龙马咬着第二个水煮蛋看过来。 「真田副部长这种性格的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嘛。」 仁王没忍住：「噗——」 迹部搅着他那碗没怎么动过的蔬菜汤，兴致缺缺：「唔，也就那样吧。手冢也还是老样子，总是责任感过剩，也不嫌累。」 龙马终于把鸡蛋吃完了，喝了点水方便吞咽，然后问：「比赛谁赢了？」 迹部知道她问的是温网，有些哭笑不得：你关注的就是这个？ 「那还用说？」他答得很没耐心。 「我觉得也是。」她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不关心一下你们的手冢部长？」迹部看了一眼客厅外的干，琢磨着他应该还没来得及说才对。 「哦，昨天我收到部长的视频通讯了。」龙马坦诚答道。 「……」 果然吗？！ 餐桌旁的几人都投来僵硬而震惊的目光。迹部干咳一声：「那他说什么了？」 龙马回答之前，先怨念地看了一眼还剩下小半杯的牛奶：「他说，让我好好补充营养。」 「……呵。」迹部笑出声，「就这些？」 「还要有什么？」 切原认真地想了想：「比如，好好打球？」 仁王忍了忍：「你这才更离谱好吗？」 「算了，比起这些，更令人好奇的是，不二怎么会在塞内加尔？」迹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多了些探究的意味，「他说过么？」 「哦，这个啊，」切原回忆着前几天在走廊里的谈话，「当时不二告诉我们，一年前他一直跟在龙马身边，负责安排行程。」 「经纪人吗？」迹部的眉毛扬了起来，「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仁王耸了耸肩：「其实是白兰说的，一年前，不二突然改行去当战地摄影师了。」 「不二？」迹部啧了一声，似乎觉得难以想像，「就他那个样子……」 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良好出生的纤柔青年，去了那些地方，还不被人生剥活吞了？ 他尝试着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眉毛皱了起来。 想法是好的，但实际坐起来…… 「所以白兰才会被找去当保镖啊。」龙马若有所思，「我就说这个工作和他的形象很不符合。」 「嗯，应该是未来的你通过纲吉那边联繫到的吧。」仁王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虽然很难想像，但未来的大家，确实都不可小瞧呢。」 龙马没说话，看向走廊。 这时候她终于知道重逢时，不二为何会给她带来那么不一样的感觉了，又为何说「好久不见」。 对于龙马来说，前几天他们刚结束了全国大赛的总决赛。 而对于二十三岁的不二，他们已经有一年没见过了。战地摄影师的工作困难程度和危险性可没有追踪职业选手比赛、随便抓拍几张照片那么轻松。 第314页 她喃喃道：「真的，很不容易呢……」 …… 不二正再将洗出来的照片整理进相册，差不多做到一半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咚咚两声，然后归于寂静。 「是龙马吗？」他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头也没回就猜到了是谁，「门没锁。」 龙马拧开把手，探头：「可以进来吗？」 他抽空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矮桌；「嗯，坐吧。要喝水的话，自己倒。空调遥控放在床头。」 房间里冷气很足，但龙马依然嫌热，没有穿袜子，光脚踩在榻榻米上，发觉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这和她印象中的「不二周助」的整洁习惯实在相差甚远。 床和桌子以外，房间里几乎摆满了不二的行李：大多是相册，还有几个敞开的行李箱，内层做过特别的处理，是用来装摄像设备的。 另外还散落着一些杂志。龙马弯腰捡起来看了看，都是体育比赛的报导，有一些内页被折了起来做记号。 她好奇地想打开看，又怕知道得太多对自己有影响，举棋不定中，听到不二在她身后笑了起来。 「想看就看看吧。」他轻松地说道，「白兰说过，这个世界很特别，你们回去以后，沿着正常的时间线走下去，是不会再有同样的发展的。」 「嗯，也和我几个月前去的十年后不太一样。」龙马想了想说，「那时候还没有什么世界大战呢。」 因此，也可以想像「入侵者」的出现有多么突然，白兰明明跟她说好了是「十年后」，几个月后却不得不把穿越的时间点提前了一年多。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对方弄错了呢。 龙马低下头，顺着折页打开手里那本杂志，然后愣了下。 有那么瞬间，她差点以为曾经那个扭蛋姐姐又一次跑出来了。 内页正中间大半的篇幅放了一张照片，扎着短马尾的少女抱着一个盘状的奖盃神采飞扬地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龙马看了看左下角的拍摄时间：是这个时代的三年前。 算来，照片中的她刚满18岁，大概从高中毕业没多久吧。而同样，不二应该也还在上大学。 「可是——」龙马疑惑地抬起头。 不二点点头，猜到她在想什么，坦然答道：「我高中就申请了留学，那时已经在在洛杉矶住了一段时间了。伯父还嘱託我多照顾你呢——很意外吗？」 「是有点，」她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前辈你会去当专业摄影师。」 不二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从箱子里抽出另一本相册，一边说：「杂志的报导还是太零碎了，我之前整理过，但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资料全没了，只能重新搜集……所以还来不及整理，都随便对摺，很很乱。不过，我拍过的都有留备份，要看看吗？」 龙马愣愣地接过那本厚厚的相册。 抱在怀里，分量有些沉重。她于是慢慢地坐下来，靠在桌边，随手打开一页。 不二把手头的相册收拾好时，转过头来，龙马仍静静地趴在桌上看，什么话都没说。 他微微失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还没有长大，却已经看到自己的未来了……」 「唔，还行。」龙马含糊地应道。 多亏有那位凉子姐姐的出现，她对这个模样的自己并不会很难接受。 她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天才的不二学长不管做什么都很优秀。他的拍照技术和九年前相比，更加出彩、纯熟——把她拍得太好看了吧！ * 这天晚上，幸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的时候，给龙马带了几瓶葡萄汁。 都是没见过的牌子，肯定是这几年里的新品。 龙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现在还能买到这些？」 「嗯，还是能找到一两台贩卖机的，不过都是几个月前的存货了，你不介意就好。」幸村注意到切原眼巴巴的目光，笑着问，「怎么了，赤也？」 「部长有给我们带礼物吗？」切原满怀期望地问。 幸村略一思索：「这几年的职业选手录像带，需要不？」 切原：「……」 就算拯救世界的时候，也还不忘了叫他们好好练球吗？——明明前几天还带着龙马出去买衣服，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仁王嘆了口气，拍了拍年轻的后辈。 他心道，你没看到真田一句话都没说吗？ 人家有泡妹的资本，你呢？ 哗—— 拉门开了，不二端着一盘水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这么晚来，还过来？不会太累吗？」 「并不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情。」幸村心平气和地回答，「偶尔也要劳逸结合，不过我倒是很羡慕不二君这么悠闲的样子。」 「说笑了……我这几天在院子里养了几盆草，太久没研究有些生疏了，差点搞得一团糟呢。」 「是吗？」幸村似乎很感兴趣，「待会可以带我去看看？」 不二欣然应下，将水果盘放到了桌上：「现在就可以，我去拿手电筒。」 迹部站在门边还没来得及跨入，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去，狐疑地走进来，问他们：「这两位大哥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突如其来地暗暗较劲起来了。」仁王答道。 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分享完一个果盘，干把电视打开，几个有限的频道翻来覆去地看，都是一些各地的报导，连续几天都是同样的内容，让人实在没什么欲望看下去。 第315页 「幸村部长说的没错，」切原嘟囔道，「这样的日子也确实太悠闲了。」 「可惜，这个基地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网球场。」迹部慢悠悠道。 几个人互相看看，深有感触。 别说网球场了，他们现在连球拍都没有，想练习都难。 真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喝了口茶，突然下定决心似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回到桌面上，开口：「不能再这么荒废时间了！」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洗耳恭听。 真田说：「龙马，明天开始你和我继续练剑！」 「啊，」被点到名字的人愣了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啊。」 「……」 就这，就这？？ 迹部陷入沉思。干欲言又止，推了推眼镜，神情复杂。 仁王干咳：「呵，不愧是你，真田。」 太实用了。 「以后出国在外，防身术是很有必要的。」真田看了仁王一眼，淡淡道。 其实是因为别人都无法插手吧？ 仁王瞥了瞥嘴，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龙马，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这几天还有在做梦吗？」 「……诶？」 第145章 第二天龙马起了个大早, 精神奕奕地站在庭院里, 抽出那把竹刀撑在地面上，沐浴着阳光, 微微眯起眼睛, 大有闻鸡起舞的架势。 真田在早晨冥想后推开房间门，一眼就看到了她, 有些意外, 严肃的眉毛都因此舒展开来。 毕竟，在大家眼里，她是那种没有闹钟就绝对不可能在上午九点前出现的……十级起床困难户。 干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 手里拿着两个空玻璃杯，也是一愣：「这么积极？」 「嗯，昨晚梦见……」龙马说到这里, 表情变得深沉起来，「有人在我的梦里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真田立刻皱眉。 「呃, 不是说肉搏那种，而是——」她斟酌着用词, 「怎么说呢, 更像是塔防游戏那种对弈？」 干摇了摇头, 若有所思：「不太明白, 又好像明白了。」 「幻术师的事情, 我也不是很懂。」龙马微微惆怅地说。 她记得最初只是普通的杨桃和寒冰射手在互相狂轰滥炸, 结果没多久战况升级, 到处都是冰西瓜投手和玉米加农-炮, 场面堪称混乱…… 中间休战了一会儿，原因是幸村突然从迷雾里扒拉出来一只喵喵叫的香蒲，或者说猫尾草——龙马甚至没有发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游泳池！——他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说：「真可爱。」 猫尾草甩着它尖锐的尾巴，转过去背对幸村，扭着身体扑到了龙马的怀里，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盘起来睡。 另一边，仁王拿着树杈从地里挖出来一个紫色的、不断吐泡泡的蘑菇：「吃烧烤吗？」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和谐，龙马悄悄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安静地睡一会儿了。 然而好景不长，幸村的口味再过十年也没有任何变化，兴致勃勃地往火里扔了一个火爆辣椒…… 「总之，他们的想像力真的太丰富了。」她嘆气道。 真田和干都不约而同地点头，深以为然。 干又关心地问：「打得这么激烈，没有事吧？梦里面受到攻击的话，会对精神有影响吗？」 「不知道，」龙马答道，「我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土豆地-雷了，就被从梦境里炸了出来……」 现在她已经毫无困意了，索性爬起来锻鍊身体。 嗯，阳光很好！ 干：「……」 真田沉默了一会儿：「咳，我们来练习吧——不，开始前，还是先去吃早餐。」 …… 龙马发现了，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前辈意图把她养胖。 这段时间只能呆在秘密基地里，运动量有限，他们都已经快无聊得长蘑菇了，可一日三餐的分量依然不减。 反而因为她那天燃起了晴之火炎后，就被他们认为「急需补充营养」，给她的那份餐点总是装得特别多。 龙马从某个房间里找出体重秤，看了看变化，感到忧心忡忡，问干：「前辈，你不觉得这不太健康吗？」 「你不懂，」干推了推眼镜，语重心长道，「女孩子到了青春期是需要多长点脂肪的。」 「……？」 彭格列的家政人员没那么早来，于是，他们有幸享受真田弦一郎先生的亲自下厨服务。 做什么事都很严谨的真田在对待做饭也是如此，掏出了一本微微发黄的料理大全——大概，是从哪个书柜的角落里淘出来的吧——将它放在了砧板旁边。 干起先还有些怀疑，欲言又止：「你是第一次吗？」 「最简单的菜式还是会做的。」真田表示，然后又淡淡道，「况且，菜谱看上去也不是很难。」 「随便一点，只要能吃就行了。」龙马赶紧说，「不用那么麻烦的，真田前辈。」 真田面无表情地拿了刀，看得两个人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是啊，不要勉强啊。」干劝道。 龙马心想，她见过那几位玩刀的傢伙切菜切肉的工夫也很好，那么真田……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半个多小时后，真田严格按照食谱里的「妻子の爱心便当【比心】」完成了他们的早餐。 第316页 他将餐盘端上餐桌，龙马和干凑过来欣赏，被震撼到了。 干拿起筷子，戳了戳那个捏成小熊的粉色饭糰：「……啊。」 他再戳了戳淋了酱的厚蛋烧，用筷子掐了一半，断层完美，新鲜可口。 龙马则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份蛋包饭，上面的番茄酱画了个猫咪的造型，外面还有一圈爱心。她下意识地扭头对照了料理大全里的示例图，发现真的一模一样，顿时肃然起敬。 「真的是第一次做吗？」她忍不住问。 「尝尝看吧。」真田依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十分矜持地，「不够的话，还来得及再做。」 三个人坐下来，慢慢地吃完了这一顿比午餐还要丰富的早餐。 仁王打着哈欠进来时，被穿着粉色小鹿围裙的真田吓了一跳，辫子都差点翘起来了。 「哇，副部长——」他夸张地说，「原来您未来就是专业煮夫吗？」 真田置若罔闻，将最后一口蛋炒饭吃完，端起餐盘走到洗碗池旁边清洗。 切原揉着眼睛推门而入，差点撞到仁王身上，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跟着一惊。 「哇，真田副部长——你们吃独食！」 「是你们太松懈了。」真田洗完餐具，无动于衷地擦手，转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回去训练加倍补上，别忘了！」 等仁王他们吃完早餐，迹部也从门外进来了，肩上披着毛巾，脖子还湿漉漉的，穿着轻便的运动服。 「出去晨跑了？」真田早已猜到了一般。 「嗯，山上附近很清静，随便走走。」迹部懒洋洋地回答。 他从容优雅地在自己的专属座位前坐下，将厨师给他做的火鸡面硬是吃出了义大利面的视觉效果。 「对了，不二跟我一起出去的，他说要下山一趟，去买点东西。今天不用给他准备了。」 不二是熟悉这个时代的人，他们都不是很担心，随意地聊了几句，迹部又问：「那丫头呢？」 仁王指了某个方向：「应该在做挥刀练习？」 * 仁王觉得，他们在这个时代确实有些懈怠了。 这一点，真田说的没错。 但场地有限，有什么办法呢？于是他决定在梦里用幻术练练手。 未来的幸村对他的仁王幻影也非常看好，愿意给他提一点指导方向。因为太投入，他们都不知道龙马什么时候消失的，只记得砰地一声，发出了意料之外的爆炸声。 仁王扭头一看，某个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土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们遗忘的土豆地-雷…… 仁王挪蹭到门廊下，看着龙马在前面的空地上一丝不苟地挥刀。 她也看到了他，打了声招呼：「忙活了一晚，现在还这么有精神吗？」 「嗯，还好啦。」欺诈师先生谦虚地表示，「幸村说这只是最基本的幻想，并不费什么力。」 龙马思考了一会儿：「意思是，实际造成的精神攻击效果也几乎没有吗？」 「可以这么说吧。」仁王说，并不介意跟她多解释几句，「所谓幻术，就是要让别人的眼睛和大脑相信眼前的景象都是真的，这样才能真正地产生影响。所以，这种游戏一样的场景是最『虚假』的，人们内心深处早已认定只是『有趣的游戏』。」 「那你们还玩得那么不亦乐乎……」龙马嘀咕。 「因为，是梦嘛！」 仁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毕竟刚开始，还是从思维训练的第一步，慢慢来吧。」 龙马想了想他第一次过度使用能力后虚脱的样子，表示认同。 「你还说我？」他挑了挑眉毛，「你自己对那天的事没有印象吗？」 「嗯？」 「那可不只是通过戒指点燃火炎，」仁王顿了顿，缓缓道，「是从你全身都点燃了晴之炎……」 他记得山本当时是这么说的，这种从全身释放出来火炎的景象，他也只见过几次。 一次，是濒死时的爆发，另一次，是为了救濒死之人的爆发。 「那种力量，应该就叫『爱』吧。」年轻的剑士感慨道。 无论多少次看到，都会从心底里感到震撼：太耀眼了…… 龙马微微歪头，似乎在回忆，露出的表情像是在说：「听上去很厉害，不愧是我。」 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坦白道：「我好像不记得了。」 她当时太专注了，只一心一意想着要点燃火炎帮助纲吉，想到了因为那个「白兰」带来对全世界的破坏，想到了她生死未知的扭蛋哥哥，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怒气，对外界的一切反而没有多少感知了。 「但愿没有下一次了。」仁王淡淡地说了一句。 龙马完成了两百次动作，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要是真的有下一次，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成为厉害的剑客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信心。 「……」 仁王说：「呃，我觉得你行的。」 他们抬头望向走廊对面，穿着深色剑道服的真田正缓缓走来。 「先把这傢伙打败。」仁王悄悄对龙马耳语。 「你们在说什么？」真田站在对面，提高了声音，「龙马，赶紧过来。」 「是。」龙马站起身，扛起竹刀走下台阶。 仁王也不知道她这一句回答的是谁。 第317页 他坐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迹部也无聊地晃过来，迅速占据了龙马先前的位置，兴致勃勃道：「也让本大爷来欣赏一下她的成果吧。」 仁王看了他一眼：「干呢？」 「去后山摘草了。」迹部飞快地答道，「不要再问我他去干什么了。」 「……」 仁王心道，你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好不好。 他们正聊着，空地上也打得很激烈，乒桌球乓的声响，听上去丝毫不留情。 但无论是哪一次挥砍，发起攻击的是谁，最后都落在了对方的刀刃上。 「喝！——」 真田凝神闭气，融会贯通，沉着地使出一记「火」。 龙马在破风声接近前就感受到了危险，立刻翻身借力后跳，避开了风刃中的攻击。 顿时，庭院里风声大作，凌厉的刀风席捲着草屑飞上了空中，盘旋几圈才缓缓落下。 「唔——」 连仁王他们都不得不抬手抵挡。迹部嘟囔了一声：「真田这傢伙，也认真过头了吧？」 仁王环视一圈：「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就当做帮风纪财团割草……了……」 话音在呆滞中缓缓结束。 四个人都停下了动作，同时望向一处。 院墙边，有个朴素的花盆倒在了地上，从中部裂开，泥土撒了一地，还有一枝折断的紫色小花。 龙马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打破沉默：「这是谁种的？」 仁王沉默了一会儿，接话：「呃，好像有点眼熟呢……」 第146章 在仁王几乎要揭发真相的时候, 迹部看了他一眼, 大概传递了某种眼神，他便迅速打住, 闭上嘴。 难言的气氛在院子里的四个人之间蔓延。 龙马歪了歪脑袋, 缓缓放下手中的竹刀，却又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似的, 只是把刀尖压在土里。 而真田在短暂的失神后，表情就迅速凝结了。 接着, 切原大大咧咧的声音闯入了这片空间：「我就说怎么没人，你们都在这里——诶？发生什么了, 颱风来过了吗？」 回答他的是继续的沉默。 切原疑惑地把头从这边转向那边，挠了挠脸颊, 嘀咕道：「奇怪，山里面应该吹不过来吧？」 龙马大胆迈出一步, 走向了那盆惨遭蹂-躏的小花。她不熟悉花草的品种，蹲下来打量了一番, 也没看出什么明堂来, 正打算回头问，身后投下来一片参差不齐的阴影。 迹部和仁王各自站在她身旁两侧, 摸着下巴一脸沉思。 「喂，仁王, 这是鸢尾吧？」 「也可能是某种兰花, 但我并不精通花卉。」仁王慢吞吞地答道。 然后他们一同回头, 看向了真田。 真田依然站在原地, 神情十分沉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我会主动跟他报备的。」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迹部劝慰道，「只是一株刚开的小花而已，又不贵。」 「应该是昨晚刚搬过来的吧，我记得不二前辈他们——」龙马说到一半，迟疑了下，「是在讨论养花的事情？」 真田的表情更加沉痛了：「你不懂，这对幸村来说意味着什么。」 「爱吗？」迹部挑了挑眉毛，显然并不能真切领会立海大几位的心情，满不在乎道，「反正他又不是天天过来，等会儿我们去山里挖一株过来不就行了？」 迹部是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在他提出这个意见的下一秒，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实施了。 而此时，后知后觉跟上来的切原总算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窥见了真相，很一言难尽地看着迹部。 「怎么？」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切原吞吞吐吐，又看向仁王。 仁王立刻申明：「我的幻术现在只是刚刚入门而已，肯定瞒不过幸村的眼睛的。」 而龙马的看法和迹部一致，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 「既然是昨晚刚种在这里的，肯定是从附近找来的。」她有理有据地分析，「幸村前辈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花盆，是听了不二前辈的话才临时起兴的。」 那时候那么晚了，不可能走得太远，肯定在「神社」周围。 这山里的花花草草大多长得一个模样，又只移植到花盆里不到一天，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呢？ 迹部相当认同地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怀疑地问：「你们有必要拿出福尔摩斯或者波洛的态度来对待这么一件小事吗？」 仁王和切原两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没错。」 「……」 * 果然如迹部所说，幸村被工作耽搁了，一连过了好几天才重新现身，给他们带来的新鲜的草莓。 这当然不是草莓种植的季节，但没有人会去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那之前，真田已经跟他在电话里交代了打碎花盆的事情。对方一脸和颜悦色，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龙马作出这个判断时，仁王轻轻摇头。 他们正坐在梦境里的一朵云上，看着水管工和蘑菇奋力搏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并不熟悉的两个人，突然拉近了关系，竟然能毫无违和地分享同一个梦境里了。不仅是她，对方似乎也没意识到。 大概是因为共同患难的经历吧，人总是容易在患难中获得超出寻常的友情。 第318页 仁王说：「你别忘了，他那种特别的能力……」 龙马努力地去想：「灭五感吗？但是这里没有打网球的条件，总不能在梦里打吧？」 「不不，我只是说这种精神压力。」仁王深思熟虑地说，「对他来说应该很简单。」 她似乎懂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怒火』，但只要让真田前辈感到自责就可以了？」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吧。」他笑了笑，语气轻快起来，「你知道，那个傢伙很古板的呀。」 龙马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真田前辈有时候是真的……」 很固执，又老气横秋。 她很怀疑，如果她当时就读的是立海大附属中学，是不会被真田通过申请的。 「嗯，这一点，你们那位手冢部长可要好得多了。」仁王好似很有感触地，「虽然看上去也很严肃，却会做出很多人难以想像的决定——但又合情合理。」 仁王说到这里，看着她。 龙马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对方的意思，自己就是「合情合理又出人意料的决定之下」的现成例子。 仁王很快道：「当然不用说，他很喜欢你嘛。」 龙马也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喜欢他。」 「……」 仁王震惊地失语了片刻，差点从云端失足跌落。片刻后，他解释为自己的构筑能力被动摇了，随之不加掩饰地露出了非常沮丧的表情。 「果然很受到精神层面的影响啊……」 欺诈师会说这样的话，肯定有很大的伪装和夸大成分。 龙马望着他，想了想自己说的话，觉得可能是显得有些暧昧了，于是又补充：「我是说——虽然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但是，有手冢部长在的时候，大家总是会感到很安心，很可靠。我也是。」 「哪怕他两场重要的比赛都输了，还是输给你的手下败将？」仁王语气有一点古怪，嘴角勾起的笑容也带了些调侃的味道。 龙马愣了愣，很快说：「但他肯定不会再输第二次了。」 「是啊，说的也是。」他漫不经心地应道。 想想看迹部和干从欧洲带回来的这个时代的消息，手冢显然在职业赛事中适应得很好。 「你们的两位部长不也都输了重要的比赛吗？」轮到龙马「不经意」地调转了火力，狡黠地一笑。 仁王沉默片刻，看向跌倒在蘑菇面前的水管工，突然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拖长了声音道：「通关失败，我们明天再来！」 他决定结束得很突然。 大概幻术师的心情都是这么难以捉摸的吧，纲吉也这么说过。 龙马等仁王走了以后，看着梦境里五彩斑斓的游戏世界逐渐褪色，恢复了原始的朴素色彩。 云朵载着龙马降落，然后消失，她穿着小熊睡衣踩在柔软温热的沙滩上，深一步浅一步地朝海边走去。 浪潮声渐渐清晰起来，拍打在细碎的贝壳上。 她眯起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那儿确实坐着一个人，膝盖压在被海浪反覆吞没又暴露的地方，很快身下就凹陷成了一个小型水坑。 越前龙雅笑嘻嘻地看着她，嚼着一根棒棒糖：「想我了吗？」 龙马此时已经不会对梦里出现的任何一切感到任何意外了。 她静静地走过去，在高大俊美的青年旁边坐下，很快感受到海水打湿了她的睡裤，黏糊糊的，触感十分真实。 这让她仿佛真的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小孩子，在圣塔莫尼卡的海边，从海滩走到码头，待日落结束，他们置身于五光十色的夜景中，吹着腥热的海风。 龙马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龙雅的手臂。 她一向不觉得自己的手很小，却发现没有办法完全圈住对方结结实实的小臂，于是她收回四根手指，剩下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 「嗯，看上去很真实。」 龙雅手上的戒指微微闪着靛青色的光，语气也非常理所当然：「因为我一直很强。」 龙马没有回答，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头发都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她正要伸手去理一下，却被对方的手掌率先罩住了后脑。 「我已经想起来了。」她偏了偏头，望着那张脸。如果说九年前他们还有些相似的话，现在只剩下眉眼间有些眼熟了。男人完全成熟的五官轮廓更为凌厉、深刻。 龙雅说：「唔，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这不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重逢吧？」龙马问。 「当然。」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下去，「在没有具象化的梦境之前，我常常梦到你，龙马。」 「……以前吗？」 「会想起我们『告别』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提起那个有些沉重的回忆，表情很轻松，「听说那时候你哭了很久，也让叔叔他们很伤心……很抱歉啊。」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会说出这么诚恳的话，龙马不知道该不该当真。 「呃，那些细节我就不记得了。」她干巴巴地说。 她哭过吗？或许吧，对她来说那不是很值得记住的回忆。这样从龙雅口中听到的时候，她也不会感到太害臊。 更何况现在真相大白，事情……很快就会完全解决，再无后患。 「等结束以后，回来看看吧。」龙马又说，很认真地。 第319页 「我考虑一下。」龙雅回答得很狡猾，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从容的笑意，「如果龙马希望的话，哥哥我当然会努力争取的。」 「我当然很希望。」 「……」 龙雅为她的坦白惊讶了一会儿，说：「哦，这个回答我可没料到，你赢了。」 龙马沖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也更像小时候的样子了。」他微微感慨道。 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龙马的头发。 「可能是因为这个年纪的你我也很久没见过了吧。」龙雅话音一顿，「不过，等你长大一些……就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了。」 「你现在在哪儿？」龙马尽力不去因为这些人口中的话而对未来的自己产生太多好奇心，转而抛出一个问题。 「哦，我快到佛罗伦斯了。那位白兰先生要约我见个面。」 「会很危险吗？」 「可能吧。」龙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但对于我——相信我，龙马，我这些年掌握的情报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 他自信咧嘴一笑：「更何况这次的对手，他们并不是很专业的内行人士。有彭格列那位老大在，我们马上就能突破最后一关了。」 对此，龙马并不怀疑。 …… 在神社背后的秘密基地里度过第十天的时候，针对他们的禁令接触了。 义大利的主战场轰轰烈烈地结束了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混战。而没了领头人，各地的乱党力量也很快遁形，无处可逃，现在只是收拾残局的时间问题了。 获得自由的那天，少年们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久违的市区内。 他们各自都有想去看的地方，于是约定了集合的时间地点后便分开了。 龙马独自一人沿着东京的主干街道，走过了他们记忆中熟悉的街头网球场。 几年过去，这地方已经完全翻新过了，只是在混战时期经历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破坏，勉强还能使用。已经有年轻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占据了场地，笨拙地挥着球拍——在她看来，显得笨拙，但对于他们那个年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龙马很耐心地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她学会双打了吗？ 有个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然后，她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便回过头去。 龙马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说：「啊……手冢部长，你好像比视频里看上去要年轻一些？」 「因为我没加滤镜。」对方微微笑了起来，在她身旁坐下的时候答道。 第147章 比她想像中「重逢场景」的要平淡一些。 可能是因为龙马觉得, 十四岁的手冢就已经足够成熟了, 未来的他相比较下实在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气质和外表而言, 依然俊美又清瘦, 非要计较出什么变化的话，大概是高了一些。 并不像是和其他人见面前后, 有一种拆开了比比多味豆的那种惊喜和新鲜感。 而且很奇怪，明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又彼此心知肚明——不像其他前辈大多被瞒在鼓里，到现在也不知道龙马和另外几个人被「幸运」地抽选出来送到了这个时代——龙马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居然只是这么简单地： ——「有带手信吗？」 龙马怀着期待地抬头望过去，然后很快, 手里被塞过来一瓶还没开的碳酸汽水。 唉，她有些心情微妙地低头看了看汽水瓶上复杂的外文, 都是拉丁字母，大约是法语或者德语之中的某一种。 龙马惆怅地说：「我还不渴。」 如果九年后她给人的印象还是个可以用汽水或果汁打法的小姑娘的话, 那真是太失败了。 「在飞机上, 空乘送的。」手冢解释道。 哦，她心领神会地点头, 是漂亮的空乘姐姐吧。 他扶起因为低头而下滑的镜框，问：「最近怎么样？」 「嗯, 比较无聊, 所以大家都在跟不二前辈学习养仙人掌。」龙马耸了耸肩, 「虽然一直住在山里, 还好有幸村前辈，他会从外面带来最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感觉很神秘……」 「我跟大石发了邮件，本来想叫他去照顾你们。」手冢说，「不过，一直联繫不上。」 「唔，我以前也听未来的大石副部长说过这个问题。」龙马若有所思，「但我以为，我们来到的是不同的未来，情况会不太一样呢。」 他静静地看着球场里那几个七八岁的小孩，过了会儿才问：「要去和他们见一见吗？」 「虽然很感兴趣，」龙马想了想，笑了起来，「但果然，还是多保留一点神秘感吧。万一回去以后不小心剧透给前辈们，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太妙的蝴蝶效应呢。」 手冢点点头，似乎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保险起见又问了她的看法。 「那你们呢？」轮到龙马问了，「不二前辈好像在做很危险的工作，而其他人，也完全没有消息……」 「这是他选择的。」手冢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当时决定的时候，我们都很意外。」 「然后就这样看着他……一个人去了？」龙马微微惊讶。 中东战乱的那些地方，显然不那么适合一个人旅行，更何况，不二他还不是为了旅行去的，要不是后来幸运地通过彭格列找到白兰，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很危险，也未必肯停止行动吧。 第320页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手冢很平静地说， 「不二很少下定决心、满怀热情地去做一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改变，至少我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是非常需要勇气才能做出的改变。 当时不二是怎么想的呢？ 龙马再怎么去猜测，也不知道这些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说：「不过，听说他没有继续打网球，我也不怎么意外呢。」 「嗯。」 「但我以为，至少不二前辈会很喜欢摄影。」她回忆着，「随身行李都是相机和相册……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吧。」 对此，手冢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但不打算全部说出来。 他有时候会想，不二这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物，但如此执着摄影，珍藏了很多照片和录像，是不是说明他也是个很重视过去的人呢？ 过去的回忆，感情，以及一切，似乎都在帮助他重新确立自己未来的方向。 如果能顺利找到的话，就很好了。 想到这里，手冢微微一嘆，看着皱眉思索的龙马，她好像还有些担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也对，那是不二前辈嘛。」龙马认同地点点头。 「至于大家，他们都很好。」手冢说，「都在日本，不过因为通讯的问题，减少了联繫，也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她哦了一声，又问：「手冢部长呢？」 龙马的目光不自觉转向了手冢的臂肘，再到肩膀，最后又落到手上。他很自然放松地将左手搭在腿边，保养得很好，手指修长，关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看上去积蕴着不俗的力量。 「国中毕业后我去了德国，在那边准备职业赛的同时，手的问题也彻底根治了。」手冢有条不紊地答道。 龙马嘀咕着：「唔，猜到了……听不二前辈说过一点。」 看起来确实已经完全好了，她还有些想看看对方的大满贯奖盃。不过想也知道，那么重的东西，肯定不会随身带着的，也许已经寄回了老家，也许还留在欧洲呢。 她短暂涌起的好奇心很快就压了下来。 「偶尔也会和你见面。」手冢继续说。 「啊……」 「还想继续看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龙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球场，才反应过来：「哦，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我随便逛逛，就走到了这里。」 「那就走走吧。」 「刚坐完长途飞机，不要紧吗？」龙马这么说着，行动倒是很快，下一秒就已经站起来了。 等手冢起身，她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和对方的目光对上，感到了深深的怅然。 和未来的大家……差距更大了啊！ 他们离开了街头网球场，回到马路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一个手掌宽的距离。 说是走一走，也就是沿着平常上学放学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罢了。 龙马没打算回家，上一次意外被火箭-筒送过来的时候，已经验证过她的想法了：家人们都已经不住在日本了。她一个人回去，虽然可以看一看故居，但多半是被灰尘笼罩的，对她来说就没有那么迫切的意愿了。 虽然社会秩序才刚刚逐步恢复中，已经有很多上班族匆匆地夹着公文包走向自己的岗位。不禁让人感嘆，无论发生了什么，过去多久，社畜的习惯恐怕都是改不掉的。 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面带悲伤，也有的已经重新展露出笑容。形形色色的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各自奔向终点。 而龙马则是跟在手冢身边，回到了和其他人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是当时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街心公园。 他俩并不是最早到的，也不是最晚的。 立海大的三人预计着来回神奈川太费时间，很爽快地打消了念头，只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买了点东西吃。 龙马走过去的时候，切原正坐在鞦韆上吃着串串烧，真田背靠着路灯闭目养神。 仁王则是拿着逗猫棒试图挑逗藏在树丛后面的流浪小猫，几个孩子好奇地围在旁边看，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 「哥哥，可不可以给它餵吃的呀？」 「哥哥，猫咪酱可以摸吗？」 「大哥哥……」 仁王也没想到意外地吸引了这么多小孩，又被小心翼翼地扯着袖子，感到十分苦手，露出微微苦恼的笑容，将逗猫棒伸出去：「喏，给你们玩。」 然后他收了手，站起来走到一边，正看到龙马他们过来。 自然，仁王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身边的手冢，和她看法一致，实在太好认了，没有任何困难。他不假思索地戳了戳旁边的真田，却一声不吭。 真田被惊动了，猛地睁开眼看过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手冢。」 「听说你们要回去了。」手冢回应道，「走之前，过来看看。」 真田沉思地缓缓点头。 「你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样，没什么变化。」 手冢不动声色答：「其实你也是。」 切原咬着丸子抬起头，似乎想笑，咧了咧嘴，汁水不小心挤出来了。他连忙闭上嘴，囫囵吞枣地咽下，不断地咳嗽着。 接着，豪车将迹部送了回来。他闲庭信步地走向公园内部，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挑了挑眉毛。 第321页 「哟，你果然来了。」他抬了抬手，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和我判断的一样嘛，你果然不会错过的。」 谁都没有问他判断了什么，这也是个很没意义的问题。 手冢看了看手錶，问：「干呢？」 「听说他本来要回家，但是近乡情怯吧……」真田淡淡道，「也许去了其他地方也说不定。」 「说不准趁这个机会去了图书馆，把这几年里所有人的资料都搜集齐全了。」迹部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当时他只想确定一件事——龙马的身份。对于其他人，他并不那么关心，也不太在乎拥有这些信息可能带来的优势。 不过，干这种数据狂人眼中，这些资料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肯定更充满了吸引力。 「可能会很可怕哦。」仁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道。 「无所谓。」真田淡定极了，「知道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是啊，未来不是一直在改变的嘛。」切原也接道。 龙马想了想：「干学长还是很有原则的，他可能不会去提前探查大家的资料，但是……」 她想到了什么，和手冢对视了一眼。 然后，她的表情逐渐深沉。 「但愿不要加快他的干汁研究进展才好。」 众人：「……」 啊，这个就很可怕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干匆匆赶过来，扶着眼镜。 「抱歉，各位，」他站定，神清气爽地说，「刚才看时间充足，就去看了一场未来上映的电影，影院刚恢复使用，气氛很特别，影片也很有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迹部笑了：「这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回到神社时，白兰已经在空地前等着他们了。 他双手插在破洞裤的口袋里，悠哉地望着神社屋顶飞过的小鸟，兴起时吹一声口哨。 「喔，各位，都准备好了吗？」白兰沖他们摇了摇手。 在这个时代，大家本来就没有带来多少物品，回去的时候自然也两手空空，那一盆盆培育中的仙人掌都留给不二继续照顾，当做是对风纪财团的谢礼。 不二从神社里出来，看到了手冢，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龙马：「幸村他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来送你们了。」 「哦，没关系的，上次他走之前，我们已经提前告别了。」切原赶紧说。 龙马也点了点头：「睡觉的时候，幸村前辈还是很有空的。」 仁王听了，转过来对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白兰抬起手，他那枚剔透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但是，在点燃之前，他突然拍了拍脑袋，「呀」了一声：「差点忘了——龙马，有点东西先交给你吧。」 他伸出手，将一个匣子放在了龙马手心里，神秘兮兮地挤了挤左眼：「回去以后，老地方找我，有重要事情哦～」 「是扭蛋——」她一怔，脱口而出。 然后被白兰竖起食指打断了：「嘘，现在还不能说。」 其他人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收回手，眯起眼睛，晃了晃手指：「做好准备了吗？」 真田郑重地对不二点了点头：「这段日子承蒙照顾了。」 「不客气。」 白兰手中的火炎点燃了，橙色的光芒明亮地笼罩在他们身上，迹部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龙马，好似不经意地问：「不说点告别的话？」 龙马回头看向手冢和不二，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她只来得及挥了挥手臂，然后光芒就彻底覆盖了视野。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第148章 司机先生焦虑地在原地徘徊了半天, 又匆匆跑出去, 挨个问服务生，老闆和老闆娘。他们都摇摇头, 说没看到客人去了哪里。 接着, 几个人把旅店各处都找了一遍，正当司机犹豫不决要不要报警的时候, 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砰的一声。 然后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迹部盛气凌人地：「谁踩到本大爷的鞋子了？」 「哎哟，怎么是这个地方……」其他人嘀嘀咕咕。 走廊并不宽, 他们一下子回到这里，猝不及防挤成一团, 差点撞到墙。 司机转头望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出现在刚才消失不久的地方, 相互抱怨着，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心想：难道是我眼花了？ 但确实有什么不同了。 龙马第一个行动，跨入大厅, 按照原计划, 她准备回房间拿泳衣，然后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浴。 如果意外没有发生的话。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 很难让人真切地回到真正的「现在」。她并没有想起来自己应该干什么，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是白兰递过来的匣子, 若有所思地走着。 龙马也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 走出没几步, 后领就被拽住，提熘了回来。 她回过头，他们都在看自己。真田松了手，有条不紊地开口道：「现在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去泡温泉。」 切原「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现在几点了？」 迹部从司机的手机确认了时间：「九点半。」 第322页 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吗？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心理落差，面面相觑。 干喃喃地说了些什么，飞快地把手錶和手机时间调了回来。 迹部沉吟半晌，也认同了真田的话：「在时差调过来之前，就这么做吧。」 干放下手腕，推了推眼镜：「不过，我仍然保持先前的看法。这不是很合适。」 他的态度很坚决，看向龙马。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她还在想着心事，愣了下，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晚点再去。」 切原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你并没有做好和女孩子一起泡温泉的准备啊。」仁王高深莫测地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切，是我看错你了。」 「怎么可能有哪种准备啊！」他抓了抓红起来的耳垂，辩解道。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迹部不屑地哼了一声，「难道你没去过海滩边，没看过穿各色比基尼的大美女？」 真田咳了一声：「日本的泡汤习惯不一样。」 是全-裸的，所以一般都是男女分池。他隐晦地提醒对方，不想直白地说出来。 迹部耸了耸肩：「算了吧，经历过这么多，谁还有心情啊？」 他率先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切原望着迹部的背影，转头问剩下的人：「那我们还去泡泉吗？」 「当然要去。」干坚定地说，「我需要让身体真正放松下来……然后思考清楚这段时间的事情。」 真田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 龙马对着匣子想了一个晚上，有点头疼。本来她是打算打开看看的，但突然想起白兰临别时的话，让她拿着匣子去玩具城找他。 就跟潘多拉的盒子一样。有这么一种东西摆在自己面前，人们很难忍住不去打开它。 龙马想了很久，还是把匣子收了起来。 她没睡很久，坐在榻榻米上发了会儿呆，想起清早一般是没有人的，索性爬起来，翻出自己的毛巾和泳衣。 度假区的生活总是懒洋洋的，大清早上，只有两三个晨锻的人影，都是当地居民。而游客的行程也不会很赶，慢条斯理地睡够懒觉，才起来觅食。 以龙马的习惯，不用说，她其实很享受这种慢节奏。在网球以外的事情上，她一直很随意，还有些懒惰。 只是因为惦记着她未来的扭蛋哥哥——当然，在未来，他们还不是扭蛋——她昨晚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是入江奏多接的。 他的语气很正常，轻快地询问他们的远足之旅是否顺利，又提到德川和也在做咖啡拉花的时候，被年轻的富婆看上了，缠着他半天不放，被他们这些店员当成笑谈，笑了很久。 看起来，「未来」的改变并没有影响到现在。 老闆也起得很早，忙着擦桌子：「小丫头早安啊，想吃什么？」 「早安。」龙马想了想，「简单一点的就好了，待会儿我想去泡温泉。」 「好嘞，那就尝尝另一个特色菜吧。」老闆乐呵呵地进了厨房。 他给她打了两个温泉蛋，做了一盘蛋炒饭。 味道果然很棒，龙马吃了七分饱，心满意足地朝温泉池出发。 到下午的时候，雷声消失了，天空彻底放晴。 几个人坐在旅馆前的台阶上检查物品是否带齐，追踪暴露，现在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迹部准备叫司机送他们回去。 至于远足之旅的三人…… 仁王开口问：「还要继续吗？」 切原同学作为发起人，一脸为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哪还有旅游的兴致啊。很明显，一看龙马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 「那就回去吧。」仁王平静地说。 他看着切原，后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低落。 好不容易赚来的约会变成了三人履行，后来又多了几位前辈，还突然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穿越之旅，切原虽然有些惋惜计划浪费了，却不会很扫兴。 比起结果，更重要的是过程。他乐观地想道。 这算是和龙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吧？虽然，同样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有点多^ 「仁王前辈回去记得把合照发给我啊！」切原跟仁王耳语道。 「你啊，还真是心大。」欺诈师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率先迈出脚步。 * 不仅扭蛋哥哥没有影响，他们在未来遇到的其他人也没有这份记忆。 龙马回去第一时间就给不二打了电话，试探了几句，得出结论。 她听说上一次「拯救未来之战」的时候，彩虹之子把参与的战斗人员那段记忆传给了过去的他们，但这回，他们显然不打算让这些普通人受到太多影响。 再也不会重现的那段未来，可能永远只会保存在他们六个人的脑海中了。 「听说你去箱根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接到电话的不二似乎有些惊讶，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太顺利？」 「嗯，被天气影响了，所以提前结束。」龙马拿出了现成的理由。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不二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遗憾的意思，「箱根可是着名的温泉景区呢，山里的有氧环境也很好。」 第323页 「以后再说吧。」龙马心有余悸，她觉得自己对箱根产生的阴影暂时不会那么快消除的。 「嗯，对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不二扭回正题，笑着问。 是啊，为什么会找他呢？ 龙马也在想这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比较熟悉，但如果是手冢部长，应该会更简单利落地给出她想要的回应，不需要费心去想什么藉口。 但无论是手冢还是幸村，他们的未来都没有任何让人感到意外的地方，反而是不二，身上依旧迷雾重重，令人有些在意。 她隐约觉得不二说的那个改变，和自己有关，但她不敢那么自作多情地确定。 而此时，龙马面对的是十四岁的不二周助，他对自己的未来多半一无所知，也从未有过清晰地设想。 想要从他这里弄明白，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她暗暗嘆了口气。 「嗯，仁王前辈给我发了很多照片，我想洗出来……」龙马开始编理由。 自从智慧型手机的照相功能开发出来以后，很少有非专业人士会特地去洗照片了，甚至可能从未碰过胶捲。他们只会习惯性地上传到博客或是其他社交网站上，用来记录自己的过去与现在。 「哦，我知道了，」不二在这方面确实是行家，轻快地答应了，「改天我陪你去一趟吧。」 …… 在那之前，龙马先去了玩具城。 这一回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入口。铃兰坐在门口的娃娃机上等她，然后也不废话，指了指电梯：「自己过去吧。」 「今天不是你值班？」 「不，我只负责看门。」小女孩一本正经道。 「我以为你会在里面……」 「什么啊，我当然也想。」铃兰皱了皱眉毛，似乎龙马的话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唉声嘆气道，「铃兰想跟白兰大人一直在一起！——但是白兰大人不给我留在里面，哼。」 「大人总是想在他们认为的小孩子面前保持神秘感。」龙马宽慰了她几句。其实这话换个角度说，就是他们总有很多事情想瞒着，觉得小孩子不应该插手。 铃兰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太情愿地说：「好吧，铃兰会努力体谅的。」 龙马出了电梯，猜测着白兰这么神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哈啰！」 白兰正在摆弄一个礼花筒，一不小心打开了，然后彩色的碎纸全部喷到了墙上，恰好从龙马面前飞过，形成了一道小型瀑布。 「呃……我没有打扰你吧？」 「不会不会，坐吧。」白兰绅士地比了个手势。 龙马自己照了一张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保管的匣子，放在了桌上。 「开过吗？」白兰问。 他并不意外地得到龙马摇头的回答，笑了笑：「小龙马果然很可靠啊，『七-三』从来不会选错人。」 「这到底是……什么？」 「我原来也不知道，是那位卡林……什么什么的医生走之前，留给我们的。」白兰泰然自若地说起了那位神秘人士，态度显得非常轻慢。 龙马提醒他：「若不是有他们，纲吉前辈可能——」 「如果没有他们，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声音有些冷淡，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哎，你别在意，我只是不太高兴而已。毕竟受害的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要理解呀～」 从他完全不在乎另一个自己的死活来看，龙马十分怀疑他的说法。 不过尽管事情解决了，那些外来者的确对纲吉，和其他许多无辜的人造成了伤害。这一点是事实，龙马思索着：「你不高兴，是觉得入侵者的存在是那些『守护者』带来的吧？」 「我可没有这么说。」白兰摇头。 「那就是迁怒。」 「……」 白兰面不改色地拿起匣子：「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医生给了我这个匣子。他是这么说的，他们的力量，再藉助七的三次方本身的火炎，也没办法让牺牲的人直接回来……但是，他们想办法保存了志愿者们的灵魂，以火炎的形式收藏在这个匣子里。」 「那我现在的哥哥呢？」龙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不懂吗？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未来的牺牲者了。」白兰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 「他们拜託我出售扭蛋哥哥，是希望志愿者们通过这种方式『复活』，但是这很难，光靠小学生们对哥哥的『爱』还不足够，我尝试了很久，直到遇见了你。 「你身上的晴之火炎，能够最大程度上地帮助他们『复活』，只要时间足够，他们就能完全恢复，继续成长、像其他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龙马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以，这也是你找我的原因？」 「嗯，这两件事，只有你能做到。」白兰轻轻地将匣子放回到她手里，「那么，现在，请打开它吧。」 「我有个问题，」龙马在点燃火焰前，像小学生提问一样举起了手，声音干巴巴的，「不会所有的扭蛋都要让我抽出来、养活他们吧？」 白兰摸了摸下巴，蓦地笑出声：「兄弟战争……不是梦呢？」 第149章 不二见到龙马的时候, 发觉她有点慌张。 他认识一家不错的数码沖印店，约好了在平常通往学校的街口汇合，然后由他带路。 第324页 龙马是踩着点来的, 匆匆地跑过马路，才停下。她出门出得急，背包拉链都完全拉紧，不二顺手帮她拉上了：「怎么了, 又睡过头了？」 他正想说，也不用太着急, 反正我们已经习惯了。 龙马摇了摇头, 露出了那种深深的、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说：「家里新来了个哥哥……」 「新来的？」不二歪头。 「扭蛋。」她言简意赅地解释。 不二「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很可怕吗？」 理论上, 龙马是无所畏惧的。与其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倒不如说是一个让人觉得「很棘手」的对象。 「他找和也哥打球, 两个人把院子打穿了……」龙马缓缓地叙述道。 「……」 不二说, 啊, 那真是辛苦南次郎叔叔了。 龙马沉默下来，表情唏嘘。 两个人等另一边的绿灯亮了，开始往前走。 不二这时候才问：「怎么又去抽扭蛋了？」 「是赠送的服务。」龙马深深地嘆了口气。 小小年纪就这么嘆气, 肯定是很违和的。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怎样抒发自己的心情了：「又没办法拒绝，毕竟有一种, 嗯……背负着人命关天的责任？」 龙马不知道自己这么隐晦地描述, 不二能不能听懂。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吧,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扭蛋哥哥是曾经死过一次的，而扭蛋机给了他们再生的机会。 但也仅限于此。 不二果然有些困惑：「不是规定只能和一个哥哥签约吗？」 龙马想了想，试着解释：「关于这个嘛，白兰给了我一点vip用户的特权……」 不二似乎明白了，点点头：「原来如此。」 …… 仁王发过来的照片大多是龙马的单人照，也有少数和切原的合照，或是三人合照。照片里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角度选的也很合适，并不会让人觉得很暧昧。 不二拿到了过塑后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看，看得很认真。大概是出于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的习惯。 龙马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她不知道不二是怎么评价拍照人的技术的，也许他心里有一点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看到最后，他从几十张照片中选出来一张。 那是龙马蹲在河边用面包屑餵鱼的一幕。 从仁王的角度，他只刚好拍到她的侧脸，阳光从对面的树林上方照过来，形成一圈柔和的光区，而遮阳帽则在她脸上投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身旁还有两只觅食的麻雀。镜头更多地留给了汇聚的锦鲤群，活蹦乱跳地，搅乱了清澈的溪水。 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那一副生意盎然的风景。 「这张多洗一份，可以吗？」不二夹住了那张照片抽出来，询问龙马的意见。 她点点头，表示无所谓。 「这个构图……很合适。」不二似乎对这张照片挺喜欢的，「给了我一点灵感。」 「拍照也需要灵感吗？」龙马对此毫无概念。 「嗯，或许吧。」不二回答得模稜两可，「就跟绘画和写作一样，也许会有一些启发……」 「我觉得只要好看就行了。」她很直白地说道，「很多人只会把人拍得更丑……当然，风景的真实色彩也很难从镜头中表现出来。」 「嗯，所以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更熟练的捕捉技巧。」不二说，「至于人像，因为拍摄的缘故，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大多数普通人并不需要担心这些，他们只需要通过各种滤镜修饰，然后上传到博客里就满足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问龙马：「你没有创建这样的帐号吧？」 当然没有，也不会有的。 龙马摇摇头：「我可不需要那么多关注度。」 至于根本原因…… 先不说传播度的问题，若是留下太多网络记录，日后清理起来也会很麻烦的。 「嗯，可惜了。」不二兴致勃勃地说，「如果你有什么博客的话，一定会火起来的。」 「网红吗？」现在社交网络上不断有异军崛起的网红名人，她却不是很满意，微微扬起下巴，「比起这种知名度，我更想让大家在电视上认识我。」 「你会的。」他肯定地点头。 * 又过了几天，白兰过来看了看扭蛋们的情况。 龙马正好攒了一些问题准备问他。 扭蛋实在太多了，一个个往家里装，就算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寺庙够大，也总有不够用的一天。 白兰安慰她说，不会太麻烦的，每个扭蛋只要吸收了足够的火焰，就能离开这里，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他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指了指厨房里的身影。 龙马顺势望过去，那是入江奏多正在和菜菜子表姐商量中午的菜色。 「不觉得，他们长高了一些吗？」白兰勾唇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们已经恢复了。只是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把真相告诉大家的。」 「意思是说，和也哥、奏多哥可以离开这里，也没有任何问题了吗？」龙马眼睛一亮。 「唔，理论上是这样的。」他说得有些模糊。 「理论上？」 白兰煞有介事地解释：「哎呀，也要看他们自己本人的意愿呀，不是吗？」 第325页 「我去找和也哥。」龙马说着站了起来，「他和那个……叫凤凰什么的新扭蛋，好像不大对付。」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担心。虽然德川和也个子很高，但并没有那么粗壮，万一打起来，她怕受伤的还是他…… 至于新来的哥哥？他太凶残了，眼里根本没她这个妹妹！ 呵，不管也罢。 「对了，还有这个。」白兰伸手一晃，手心摊开，又是一个圆熘熘的扭蛋，这次是红黑色的外壳。 他笑眯眯地说：「要循序渐进，对吧？」 「……」 真是太可怕了！龙马立马熘了。 …… 这一位新来的哥哥叫鬼十次郎。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出现在消散的水雾后，大家都吓了一跳。 鬼看上去也很凶恶，但意外得好说话，和入江、德川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而另一位凤凰同学依然傲慢地坐在另一边，对他们这种迅速亲密起来的友情不屑一顾。 他依然不是最后一个。 龙马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每次等扭蛋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抽ssr坠机都没有这么紧张好吗？！ 终于，一份来自英国的邀请，让龙马暂时找到了摆脱家里大混战的希望。 主办方邀请他们青春学园网球队—作为日本学校的代表——去参加即将在温布尔顿举办的世界性青少年网球大赛。 获得此份殊荣的还有另外三所学校，冰帝，立海大以及大坂的四天宝寺。 那几天，他们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前辈们都有些心神不宁，目光频频往龙马身上转悠，担心担心她某天不打招呼就消失了。 而龙马正在家里的那几个哥哥，也心事重重的。 网球部里瀰漫着低落的气氛。 这时，龙崎教练拿着那份邀请函，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好消息——」 能公费旅游出国，对于少年们来说，当然是大好的消息。 在确认龙马也会参加之后，菊丸等人立刻欢呼起来。 那可是温布尔顿啊！多少网球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地，又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以后能够登上这个舞台，打一场真正的比赛！ 干依然很清醒，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悄悄问龙马：「护照和登机手续那些……没有问题吧？」 她点点头：「嗯，有人帮忙。」 「那就好。」剩下几人也就放心了。 国中生们兴致沖沖地准备了行李，翘首以待。 暑假的那次出游经历已经让他们有了充足的经验，除了网球拍和衣服，还准备了一堆药物和急救用品。 龙马在机场里望着大家鼓鼓囊囊的背包和行李箱，不由咂舌：「也不至于吧……」 「万一呢！」菊丸英二表情严肃，振振有词，「万一我们在集训地的时候，有一伙蒙面歹徒闯进来……」 龙马欲言又止：「乌鸦嘴没问题吗，英二前辈？」 「我就是说说而已，也不一定真的有，」他辩解道，「又或许发生别的意外了呢？毕竟是出国，谨慎一点不是坏事嘛！」 「国外似乎是允许持枪的？」大石也忧心忡忡，「很危险啊！」 「那是美国吧？」桃城挠头。 「某些州。」龙马纠正。 「唉，但是治安还是很难说……」大石继续说。 龙马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相比之下显得小巧玲珑。 她吐了吐舌头，拖着箱子跟他们走向安检口。 候机区里，立海和冰帝的正选们已经占据了相当醒目的一片区域，尽管全国大赛早已过去，他们依然气势不减，一个个剑拔弩张。 当青学的众人出现在他们视野中，这种僵持的气氛顿时打破了。 「唷，小不点，」仁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坦然自若地坐到了龙马的边上，打招呼，「听说你家里最近很热闹啊？」 岂止是热闹？ 龙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前几天还在梦境里嘲笑过了吧……现在怎么还不放过她！ 「怎么，还有新的扭蛋？」冰帝的人也来了兴趣。 龙马耸了耸肩：「哦，有一个头发挑染的高个子，自称是从冰帝毕业的。」 迹部闻言，挑起了眉毛：「这是哪一位？」 他继续说：「还有一个是他的双打搭档，自称是从立海大附属中毕业的……」 于是立海的一群人也盯了过来。 「实力如何？」这是大家最先关心的问题。 「……很强。」她扭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既然是从龙马口中说出来的，那么真实性毋庸置疑。 干翻开笔记本，念念有词：「如果是有学校记录的话，我们肯定能找到他们曾经的过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住了嘴。 迹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老毛病犯了，嗯？」 干讪讪地笑了一下，收起笔记本。 扭蛋的真相还不适合对外公布，虽然他总是很有吐露秘密的欲望，却也不得不极力忍住假装查看着英国旅游攻略，来缓解这种尴尬。 大家虽然有些疑惑，但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多久。 「立海的人就算了，怎么冰帝的你们也在这里啊？」菊丸歪头问道。 第326页 看着迹部坐在这么普通的候机室里，众人都有些恍惚。在他们的想像中，这位大少爷此时应该坐在高级vip的休息室里，喝着冰咖啡，享受着专人服务才对的。 ——就算冰帝一行人直接包机飞去伦敦，也不会令大家很意外的。 忍足耸了耸肩：「还能有什么？如果包机的话，岂不是不能和——咳，不能和各位聊天了？对于漫长的长途飞行来说，实在是太无趣了啊。」 在迹部锐利的警告式目光下，他及时地改了口，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们说呢？」 众人面面相觑。 幸村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评价，而是问：「榊监督呢？」 「哦，他在vip区。」忍足没拦住，向日飞快地交代了，「监督买的是头等舱的票啦，不会和我们一起的。」 不二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迹部：「那么你们的是——」 「当然是，」迹部扬起下巴，答道，「商务舱。」 主办方只提供了来回的经济舱机票，要升级显然需要额外花一大笔钱。 他们感觉被有钱人的壕气深深地刺痛了，陷入沉默。 龙马困惑：「那不还是离我们很远？」 迹部哼了一声，一副「这是很麻烦的事情吗」的表情，伸出手：「登机牌拿来，本大爷叫人去给你换。」 忍足侧目：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150章 十二个小时的旅程太过于漫长, 哪怕是没有出过国的旅客，等新鲜劲过去以后，坐在机舱里发呆就变成了一种煎熬。 龙崎教练严肃地声称自己是一位老人家了, 要提前调整时差。正好后排有空的座位，她早早调到了后面去，问空乘借用了毛毯和眼罩。 大石从洗手间回来，经过时看了一眼, 确认教练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有些羡慕地嘆了口气, 回到座位坐下。 而这时, 他的队友们还精神奕奕地，正在大谈八卦。 「你们都看出来了吧, 」菊丸严肃地说, 「迹部肯定是有所图谋！」 「还很明显。」干若有所思, 「真是奇怪, 在此之前, 我有幸和冰帝的那几位朋友交流过，大家都觉得他肯定是个……呃，不, 我的意思是，迹部他应该会对男生更感兴趣呢。」 大石端起刚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就呛到了：「等等, 阿干你——」 为了探查资料已经如此不择手段了吗？！ 干见惯不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夸张。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关东大赛的『约会乌龙事件』吧？当然, 不用说, 还有暑假的游轮之旅。迹部的态度始终令人深思。」 「是啊，但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越前的秘密。」大石提醒。 「可是，迹部已经知道了。不管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是事实。」干一本正经，「至于当时，不止我有所怀疑，冰帝的各位也十分……在意。」 桃城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的确，以前我也觉得迹部学长他、怎么说，对身边的人，队员也好，对手也好，都挺不错的。」 大石语塞，不二则毫不在意地火上浇油：「是呢，对手冢也格外关注。」 桃城点点头，继续说：「反而他对那些粉丝团的女生毫无兴趣，阿杏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很无礼。」 「嗯嗯，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嘛。」菊丸煞有介事地总结，「可是现在看来，他对小不点酱未免也太好了。」 「没错，」干十分遗憾地点头，似乎为自己的情报工作不够充分而有些懊恼，「现在，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 众人说到这里，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石顿时如坐针毡，他的余光甚至看到不二正在用手机翻着《霸道总裁爱上我：天价小娇妻》一类标题的小说…… 飞机上没有网络，这只能是不二提前下载好的电子书。而且，大石有理有据地怀疑，这是他姐姐为他准备的书单。 不二可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了，放下手机，沖他微微一笑。 「大石，你也想看吗？」 「呃。」大石微汗，「我没想到不二你会喜欢看这类故事。」 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吗…… 「真的很有趣，」不二说着，瞥了一眼屏幕，「高冷的总裁总是会喜欢上对他不屑一顾，还会扇他巴掌的女孩呢。」 大石松了口气：「不，相信我，越前绝对不会是这么暴力的人。」 不二欣然点头，表示同意。 但他们也一致认同，龙马确实是能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的类型——只要是摆在对手的战略意义上。 接着，大石听到身后冒出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也相信我，她的剑绝对比拳头还厉害。」 不二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后排的立海大众人。 仁王依然是懒懒散散的表情，身体歪歪扭扭地靠着座椅背，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发表了怎样惊人的意见。 他身旁的切原怕他们不信似地，非常郑重其事地点头，指向另一头：「真田副部长可以作证！」 大石耸了耸肩，依然坚持己见：「可你们没见过她真的用这个去攻击别人吧？我相信，她学剑道只是为了自保。」 一直闭目养神的真田终于睁开了眼睛，颔首道：「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没错。」 第327页 「应该就是这样。」丸井抱着双臂，夸张地嘆息，「若是那位小不点脾气再大一点，赤也你以为你那天还能活下来吗？」 「哪天？」大石忙问。 不二睁开了冷冷的蓝色眼睛，轻轻地扫了一眼，把切原看得后颈发凉。他想起来什么，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无措道：「我——」 丸井添油加醋：「没错，就是你口口声说着喜欢人家然后把人家女孩的膝盖打伤的那一天。」 更丢脸的是，你还输了。在幸村和真田的面前，他知趣地藏起了后半句话。 幸村轻轻地「咦」了一声，微微歪头：「膝盖的事情，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 丸井文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陷入了沉默。 其他人也顿时都闭上了嘴。 菊丸、桃城等人也都从前排的座位上探出身，目光机警而敏锐。 「什么？原来那天小不点的伤是因为——不二你早知道了？」 不二默不作声。 万里的高空机舱内，突然被一股低气压牢牢地笼罩住了。 切原差点哭出来。 …… 将他拯救出来的是过道间传来的脚步声。 座位外侧的真田第一时间看到了披着外套走过来的龙马，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被拉去商务舱了吗？」 「哦，他们太吵了，我想找个地方睡觉。」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说。 众人：「……」 现在不是才上午十一点多吗？！ 不愧是你。 于是，在经过空乘的安排后，龙马很快就跑到最后一排去和龙崎教练作伴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考虑到当事人就在同一片区域，少年们的聊天显然拘束了很多，不敢随便亮出大嗓门，嘀嘀咕咕地交谈了几句。 幸村轻咳一声：「对了，过两周要审核的舞台剧剧本怎么样了？」 柳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提及此事的用意，不过还是很尽责地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眼：「是仙度瑞拉的改编剧，编剧是柳生的朋友，快交稿了。」 「唔。」幸村沉吟着，望着不解的众人，莞尔笑着，「只是突然想到，睡美人的剧本也不错，你们说呢？」 干默默地坐回座位，将安全带重新系好。 他给大石悄悄地递了一个眼神：「你明白了吧？」 对他们家小朋友感兴趣的，可不止冰帝那一位部长啊。 大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过道的另一侧，同排最左侧、靠窗的座位。手冢借着窗外的光正在阅读一本文库小说。 先前的动静都没能让他分散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也许他听到了，但都显得漠不关心，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大石听到不二轻声笑了一下：「他的话，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 调时差这种事情，对龙马来说不存在什么困难。 她之前从太平洋彼岸的洛杉矶飞回日本，全程几乎也是睡过去的，同样12个小时的航班，白天起飞，抵达羽田机场后醒来，依然是白天。 她精神抖擞地拖着行李回到家里，发现自家那位不需要调时差的老头子趴在寺庙后院里睡得正香，不由感到微微地错乱。 这一回，同行的熟人太多，飞机还没落地，龙马就被叫醒来了。 是迹部让空乘过来问：「要不要喝果汁？」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试着吞咽，确实感觉嗓子不太舒服，急需补充水分，于是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跟着漂亮姐姐回到了商务舱。 经过中间的座位时，龙马抽空瞥了一眼，大家都七倒八歪地睡成了一片。窗边的遮阳板也都放了下来，只有少数有需要的乘客把自己前面的探灯打开了。 她还没完全睡醒，揉着眼睛走到迹部隔壁坐下，被他伸手弹了下脑袋。 「还真的睡了一路？」冰帝的各位也感到十分惊奇。 宍户低声嘀咕：「我还以为只有慈郎才能做到呢……」 「嗨，别提了，」向日老气横秋地说道，「慈郎这傢伙，就算我们在他边上放鞭炮，他也不会被吵醒的。」 龙马接过送来的葡萄汁，看了看右侧的迹部，他端着精緻的咖啡杯，仪态优雅地用勺子搅拌着。 她再看向左侧。 忍足正在欣赏一部老电影。大概是爱情片吧，他看得十分投入，甚至没发现龙马回来了。 龙马观察了一会儿，有了新的发现。 「忍足前辈不戴眼镜也没问题吗？」 「没错，他那副眼镜是平光的。」迹部回复了肯定的答案。 「平时只是用来骗骗女孩子而已吧。」宍户随口道。 「不，」迹部说着，表情微妙了起来，「他之前说过，被太多女性关注，会让他很不自在。」 「确实，」作为老搭档，向日兴致沖沖地证实道，「侑士喜欢一个人去电影院看出纯爱片——但他很怕有人提出来要跟他一起去看。」 「看不出来，」龙马想了会儿说，「忍足前辈居然还是容易害羞的类型？」 向日表情也变得深邃起来：「这个嘛，我们也一直觉得很难理解。」 等忍足的电影放完，广播里传来即将降落的提示。 终于能出去了！几人都精神一振，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从腿到肩膀都快麻掉了。 第328页 向日活动着手腕，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这几天住哪儿？」 「主办方有提供集训的宿舍。」忍足一句话打消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等比赛结束以后，我们可以留下来再玩几天，对吧，迹部？」 金发的大少爷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们这群人倒是很会享受嘛。」 「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打算的？」忍足挑起眉毛。 迹部不置可否，随后看向龙马。 「比赛是后天，你们青学还有什么安排？」 「前辈们想去贝克街参观，」龙马想了想，答道，「还有，再去看看国王十字火车站？」 「毫无新意。」迹部似乎很失望，连连摇头。 「不然呢？」她反问。 「起码也要离开伦敦，去安尼克堡转一转吧？」他扬起了下巴，神色无比倨傲。 龙马被轻易地说服了：「哦，好吧。如果教练和部长都同意的话，我是没意见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迹部哼了一声。 「哦，我只是想，每次出去玩的时候总会被捲入奇怪的事件，我就怕……」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对方，「这么说，每次迹部前辈你也都在？」 「什么？」忍足旁听，露出了兴味盎然的表情。 迹部脸色微微一僵：「……是巧合。」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像是在平复心情。接着，他放下杯子，不无怀疑地问龙马：「你不会觉得，我们去了一趟霍格沃茨，就会真的穿越去魔法世界了吧？」 「魔法世界的事情，很难说。」龙马一本正经地答道，「但你要知道，和我们同行的，至少有两位，未来的幻术大师。」 第151章 温布尔顿离伦敦市区不算太远, 主办车用巴士将来自各地的青少年代表队送到了温布尔顿中央球场参观。 四天宝寺一行人也在这里与他们会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餵——怪物超前！」 龙马将手从围栏边拿开，刚一转身, 就被一火热的拥抱扑了个满怀。 远山金太郎紧握住她的手，兴奋得两眼放光，脸颊上都浮现出过于激动的红晕：「太好啦，我就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简直太幸福了吧！——而且, 是在浪漫的温布尔顿网球圣地，双倍的快乐！」 「呃, 早上好。」龙马踉跄了一步站稳，稍微挣扎了下，无果。 「说起来, 都是因为白石那傢伙, 害得我们没办法乘坐同一个航班, 」他开始大倒苦水, 「居然是因为护照这么一点小事……」 身后一群人的眼神迅速地变了。 「什么嘛简直……像见到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一样。」 切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那个关西的小鬼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嗯, 很可疑。」干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在此之前，他们只打过一场比赛吧？」 忍足推了推眼镜, 试图解释：「可能是因为关西人都比较热情，或者说, 自来熟？」 「喔, 但是忍足前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桃城摸了摸下巴, 「所以才会来东京上学的吗？」 忍足一时语塞，很快否认：「不，是因为——」 他的余光瞥向四天宝寺的队伍。 一头金棕色短发的少年沖他咧嘴一笑，挑衅意味十足。大家都认得，那是以速度出名的「浪速之星」忍足谦也。 「只是不想和天天和亲戚家的孩子比较而已。」忍足侑士淡淡道。 「好了，小金，」白石看着昔日对手们异样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上前一步出声道，「参观球场，我们回集训基地，有的是时间交流，你也可以和越前君好好地打一场……」 他抓住了红发少年的衣领，正打算把他拽回来，却受到了阻力。 「唔，」远山金太郎非但没有松手，还顺势把头埋在了龙马的肩膀上，大喇喇说，「超前，你的身体好软哦，香波的味道也——」 「？！」 一瞬间，白石感受到了身后变得锐利起来的目光，连他也感觉到脖子微微地发凉。这种感觉是什么？他隐约感觉自己摸到了边，却来不及多想，抓住后辈的手加了点力道。 「小金！」四天宝寺队长不得不提高了声音，特意让自己的语气加多了一分威胁的意味，「赶紧回来。」 远山松开了手，同时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没有多少反抗就被白石带了回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恋恋不捨地往回看了一眼，用力挥手。 「说好了喔，待会儿我们一定要打一场！」 「抱歉啊，我们家小朋友总是这么乱来……」白石讪笑着向不二等人点头致意，回到了队伍里。 随后，四天宝寺率先登上了回程的巴士。 「真的太可疑了。」菊丸神情凝重，往常习惯性搂着龙马肩膀的不是他，就是桃城，他俩现在也不好意思那么随便了，「也不见他对其他人那么热情啊。」 「虽然可以解释为对同龄人额外感兴趣，但果然还是——很奇怪。」干微微低下头，镜片嗖嗖地反着白光。 大石比他们想得更进一步，低声沉吟：「刚才，那孩子，该不会……」 ——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第329页 在场三位网球队的队长远远地交换了个眼神。 不，可能只是有所感觉，还没有那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吧。幸村淡淡地笑了笑，又想道，不过，如果是他们队长的话，就会敏锐多了。 迹部心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真的是毫无防范意识的小鬼，哼。」 手冢看向龙马，留意到她正在揉手臂，抬了抬眉毛以示询问。 龙马耸了耸肩，嘆了口气：「远山同学的手劲可真大。」 「他刚才——」手冢微微沉吟。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似乎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他刚才扑过来的时候，撞到我的胸了。」 众人：「……」 「不可原谅！」 我都还没有抱过呢？！ 切原怒火中烧，捏起拳头就要冲出去，被真田沉着脸一把抓住了。 「回来，」真田充满威严的声音提高了，「身为选手，就要用网球一决胜负——对吧，手冢！」 手冢并没有回答什么。但在他身后，桃城和海堂等人已经按捺不住地撸袖子了。 「从一开始看到那小子我就觉得不太舒服了，果然很不爽啊。」桃城冷笑一声，「必须得给那个一年级生见识一下前辈的力量才行。」 海堂像被侵犯了领地意识的毒蛇一般嘶嘶地吐着信子，硬-了——拳头硬了起来。 这股诡异的气氛来得太突然，针对的意味又十分明显。冰帝的几位不知情「普通群众」都被吓了一跳，却又一头雾水。 宍户挠了挠后脑，想起自己的球帽还在包里，不太适应地放下了手，嘀咕：「喂，迹部，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们啊？为什么我感觉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哦？」迹部这时才想起他这帮「天真得可爱」的队员，回头向他们挑起了眉毛，「原来你们还不知道？」 忍足小声提醒：「是你自己说过要保密的。」 迹部沉默了一会儿：「……嗯，那就这样吧。」 这是为了谁？哼，还不是为那小丫头考虑。她自己倒是那么坦荡地说出来了——这不是等着被人看穿吗？！ 他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响指：「跟上，桦地。」 「是！」 剩下的人愣了一会儿，向日第一个跳起来，匆忙追上去：「喂！把话说清楚啊！」 不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转回头来看着龙马，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现在怎么办呢？」 龙马干咳一声，内心其实觉得他们的反应有些太过度了：「我觉得远山君，好像并没有察觉吧……」 说起来，也就是撞到一下，有点点痛而已，也不至于影响发育。她很乐观地想道。 「远山君待会儿肯定要拉着你去练球把，」不二不无忧虑地说，「也许现在他还没有发现，那等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呢？」 「那就——」龙马顿了顿，歪头皱眉想，「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全国大赛都已经结束了。他不像是会去举报的那种人。」 「不不，你完全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不二嘆息了，跟队友们交换了个眼神。 「还没有发现吗，龙马，你本身就对那个男孩有着格外的吸引力。」不二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等他知道了……」 那你肯定就会有一个很难缠的追求者了。 「这也不是很棘手。」幸村抬手示意，然后立海众人在他的带领下纷纷离开。 他顺势收拢了衣领，轻咳一声，引得身旁的柳下意识地关心：「不会是在飞机上被空调吹得头痛了吧？」 「没事。」幸村摇摇头，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意，「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 他脚步顿了顿，看向斜后方的仁王。 「噗哩……收到。」欺诈师先生心领神会地吹了声口哨。 * 这次的集训地因为汇聚了各国的代表队，主办方提供的宿舍是四人一间。这下，为了宿舍分配的问题——主要是因为龙马，众人发生了激烈的讨论。 「果然还是应该去和龙崎老师一起睡吧。」河村中肯地说。 「不行，这里人太多了，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了呢？不是更可疑吗？」菊丸反驳，深思熟虑地说，「反正就几个晚上，之前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不也让小不点和不二睡一间了？」 大石仍然觉得不妥，缓缓摇头，可又提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手冢，你觉得呢？」 手冢轻轻一嘆：「你不觉得，当事人的意见更值得参考吗？」 所以，当事人呢？ 大石回过神来，匆匆扭头张望。 不二粲然一笑，指了指身旁的行李箱：「龙马呀，已经忍不住跑去球场了喔。」 「和谁一起？」大石顿时很紧张。 「唔，应该是迹部吧。」不二的语气很轻松，「你看，她自己不是完全不在乎么，就按寻常的来安排就好了，大石。」 「……也只能这样了。」副部长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完全是我们瞎操心了嘛。」 …… 龙马把行李寄託给不二后，就放心地开熘了。 她在集训中心的球场里转悠了一圈，陌生的、熟悉的身影看到了不少，却没看到刚才兴致沖冲要找她一较高下的远山金太郎，有些纳闷。 第330页 迹部心不在焉地：「别管他了，那小子说不准被哪个高手吸引过去了。喏，那边有个空球场。」 龙马并不是很介意训练的对手是谁，一边从球袋里取出球拍，一边加快脚步跟了过去：「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打过激烈的比赛了。」 「那么，如你所愿。」迹部微微勾起唇角。 他们这一场球直接打到了天黑。 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地坐在球场边，桦地尽心尽职地给他们送上水和保温饭盒。这份晚餐无疑是迹部家出品的，尽管只是一个饭盒，看上去也非常高端精緻。 龙马十分意外地接过餐盒，打开来一看，被丰盛的食物刷新了眼界：「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大少爷则露出得意的笑容。 「当然，你以为本大爷会疏忽大意么？」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使桦地：「饭后的饮料去帮我拿过来。」 「是。」 桦地转身向宿舍走去。 龙马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便当，对日式料理感到十分满足。她估算着饭后运动的时间，又拿出手机回复了前辈们发来的消息。 不二说，帮她把行李拿到宿舍了，门牌号是2301，钥匙在手冢那边。 大石提醒她不要忘了吃晚饭，桃城则是询问需不需要帮她带一瓶果汁过去。 她逐一回复过去，那边迹部已经站了起来，用球拍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开口：「本大爷认为，就算是抢七，也一定要分出胜负，你觉得呢，嗯？」 龙马握住球拍：「乐意奉陪到底。」 他们刚走上球场，就敏锐地察觉到场外的树林里传来异样的风声。 下意识地，龙马转头对上迹部的目光。 「迹部前辈，」她沉思地说着，「你觉不觉得，我们又遇上什么麻烦了？」 迹部：「……」 他觉得，已经完全不意外了。 他揉了揉汗湿的刘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自暴自弃地说：「行吧，不管有什么都放马过来，我会怕？」 龙马深以为然。 「来者不善。」迹部看向缓缓靠近的黑影，冷冷地一笑。 龙马毫不犹豫，返身回到场边，把球拍换成了她的摺叠竹刀。 「我准备好了。」 第152章 选手们陆续遭到袭击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集训中心。 这个时间点, 还留在各处网球场或是健身房里练习的人并不少, 却没有一个看清楚作案的是什么人。 球场内外的探照灯闪烁着纷纷暗了下去，在漆黑中, 只能从身形猜测对方大约是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中学生，来势汹汹, 毫不留情，得手后便迅速离开。 切原赤也被立海大的队员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在球场边，身边散落了一地网球。 桃城本来在宿舍外边买饮料, 一抬头就看到刚收到消息的幸村一边披上外套, 一边匆匆往外走，连忙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幸村前辈？」 「有人对基地的选手发动了无差别攻击, 」身旁的柳生飞快地解释道。 幸村脚步一顿，也回头看向桃城，眉间微微忧虑：「去看看你们的队友吧，提醒大家尽量不要落单。」 桃城愣了下，也顾不上还没选好的饮料了，沖回宿舍里，拍了拍门：「喂，毒蛇，快出来, 出大事了！」 青学众人和四天宝寺在球场外汇合, 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群神秘的影子从树林里消失, 白石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别追了。 「餵——」另一边传来脚步声，向日眼尖地看到这边有熟人，立刻提高声音，「你们有没有看到迹部！」 「联繫不上吗，不过桦地君一直跟他在一起，应该没事吧？」大石惊讶。 「宍户都受伤被送到医院了！」向日急促地说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严肃起来：「这么糟吗？」 「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能不能赶上后天的比赛就很难说了……」忍足擦了擦镜片，皱着眉吗哦问，「你们刚才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他们都摇摇头。 「只留下这个。」白石伸出手，将用胶布裹起来的硬球从护栏网上取下来给他们看。 「越前应该也和他们在一起。」手冢沉声道。 远山睁大了眼睛：「那不是很危险吗，那得赶紧去救人才行！」 不二若有所思：「不，他们的话，大概……没问题的。」 「诶？」 …… 「小意思。」龙马活动了下手腕，将竹刀放下，微微扬起下巴。 「对付你们这种使用暴力的傢伙，根本用不着网球拍。」 球场四周，零零散散的网球还在滚动着。一群人被击倒在地，不断抽搐着呻-吟。迹部收回目光，非常乏味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因为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感到十分不满。 「确实，一群小喽啰而已。」他嗤之以鼻，露出失望的表情，「本大爷还以为是什么呢。」 「刚才路灯熄灭的时候，你该不会以为是有人用了熄灯器吧？」龙马挑高了眉毛。 「……嗯哼。」 迹部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神很一凛，抓住了龙马的手腕，往后一拉。 她也同时感受到了那股凌厉的气息，飞快地回头看向球场外的远处。 第331页 从树林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依稀被月光照出了朦胧的轮廓，浅金色的捲发微微向外翘起。 「你看那个。」迹部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龙马点了点头：「他们手上都戴着戒指……」 隔着距离较远，具体造型看不太清楚，但好像都是同一个款式，银色的金属质地，在月光下隐约发光。 尽管她没有感受到火炎的气息，但还是感觉到这回来的人没有先前的那么好对付。 至少也是个boss级别的。 「确实很有意思。」神秘袭击者的首领人物轻轻地笑了声，「你们倒是耐打一些。」 他戴着戒指的手握着一颗网球，垫了垫，突然身形一晃，从看台上跃了下来。他毫不在意地从他的队友身边走过，翻过围栏落在场内，整个过程动作相当流畅，如同绷紧了肌肉的猎豹一般，抛起球，猛地挥拍—— 砰！ 迹部第一时间感觉出这球的声音和带起的气流都不太对劲，把龙马拽了过来，挥拍挡下。 但对方的力量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想，质感古怪的硬球直接穿破了网线，然后撞在了身后的半墙上。 这不是网球。 两人对视一眼，同一时间做出了判断。桦地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被这群人的同-党耽搁了，而迹部又没有准备多余的球拍，龙马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一步。 「我来。」她说得很冷静，从口袋里摸出了戒指，往左手戴上，然后再度握紧竹刀。 一瞬间，金黄色火炎从戒指表面亮起，迅速地裹住了刀刃，形成一层轻薄的光晕。 迹部没有反对，顺势退后一步，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别太过头了。」 「当然。」 龙马扬起下巴，沖对面点了点头：「想打架的话，乐意奉陪。」 …… 「餵——龙马，你们在吗！」 「迹部！」 远处传来队友们的呼声时，龙马正挥剑冲上，分了神，然后冷不防看见一个身影从旁边闪出来，匆忙地想要阻止她：「等一下，小朋友——」 龙马余光一瞥，猛地剎住脚步，却依然收势不及，努力将刀刃换成了把柄那一段，然后便听到哐的一声。 那人和她撞在了一起。 「咳咳，」龙马挥着扬起的尘土，在冲击力下后退了几步，被迹部从后面托住腰才站稳。 不一会儿，队友们已经冲到了球场内，顾不上那群穿着神秘队服的青少年在老大的带领下匆匆溃逃，将龙马和迹部两人包围了起来。 「没事吧？」桃城紧张地扶起龙马，这时，才发现她还抓着一把竹刀，愣了下，「看来还行？」 「嗯，我没事。」龙马镇定地向大家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身边，「但是那位先生就不清楚了……」 众人低头看过去，只见到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 龙马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一侧：「不小心误伤了。」 大石大惊失色：「不会出人命了吧？！」 * 谁也不知道这陌生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身份，从五官看，更像是亚洲人的血统，和那些金发碧眼的袭击者截然不同。 他穿着很普通的运动衫，看起来和那群训练有素的袭击者不是同一边的，可当大家准备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又分明看到他手上戴着同样款式的戒指。 起先，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脑震荡——对于龙马下手的轻重，大家显然都十分信任。但到医院后一检查，才发现这人身上伤痕累累，似乎前不久才被人围殴过，全是淤血。 事情似乎比他们想像中的严重一些，部长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联繫教练去通知主办方。 隔天早上，陌生人还是没有醒。不过，其他受伤的选手都已经恢复了精神。身上淤青的地方都上了药，并无大碍，医生说，休息一阵就好。 桃城从病房里出来，关上了门，向大家摇摇头。 「他真的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吗？」他忍不住问。 龙马点了点头。 「嗯，我们被攻击的时候，他并不在，是最后才赶到的——似乎，是想要阻止我们打起来。」她不太确定地说着。 龙马努力去回忆昨晚的情形。神秘袭击者的老大看到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也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那张冷淡的脸微微一变。但很快，他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应该是认识的吧。 不过，似乎关系不太好…… 「这应该是针对整个大会的参赛选手的，有预谋的攻击。」柳简单地分析了昨晚的情况，「然而，我们目前的线索——只能等这位神秘的朋友自己醒过来了。」 「还不确定是朋友呢。」丸井飞快地补充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找到知情人了。」干很满意，「这都多亏了——」 话说到一半，他卡壳了。 一群人纷纷扭头，齐刷刷地看向龙马，然后露出了充满敬意的表情。 龙马微微歪头，打出一个问号。 很夸张吗？ 「该怎么说呢，嗯……不愧是真田的关门弟子。」忍足推了推眼镜，嘆道。 众人无言地深深点头，表示认同。 第332页 「不愧是你！」远山金太郎毫不掩饰地闪着星星眼，「超前，改天也带我一起去学剑吧！」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这要看真田前辈的意思吧？」龙马疑惑地说，「不过我记得他很少收学生，你要不要问一下先——」 然而，四天宝寺的前辈们剎那间变了脸色。 「算了算了，金太郎！」 「学网球要专心……」小春等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啊，为什么啊！」远山茫然，眨了眨眼睛。 「笨啊，没看到那个真田对你很不客气吗？」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千岁摇摇头，感到十分无奈。 「我做了什么吗？」远山反问。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白石缓缓开口：「感觉就像是，你抢了人家的女朋友？」 …… 龙马注意到仁王朝自己勾了勾手指，趁大家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便跟他走了出去。 仁王拉开陌生少年的房门，带她熘了进去，又关上门。 「你有办法让他提前醒来？」龙马充满好奇地问。 「唔，说不准，试试看吧。」仁王瞥了她一眼，「你们看到这些人的戒指时，没觉得奇怪吗？」 「我有想过。」她干脆地点点头，「所以才点燃了火炎，想试探一下，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察觉到。」 未来的山本之前提醒过他们，人们总是容易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在普通人面前公然使用火炎是有一定风险的，要尽量避免。 而火炎的力量过于强大，如果一旦控制不好，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龙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战士，能像斯库瓦罗那样充分地将剑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流畅自然地使用。 当时，她只是想借住晴之炎强化力量，替他们挡住「真实网球」的攻势罢了。顺便回击过去，给那眼高于顶的傢伙一点点教训。 只是没想到…… 她虽然没打算对攻击自己的人太过客气，但如今牵连了别人以至于进了医院，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龙马挠了挠脸颊，感到有些抱歉。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冲过来。」 「……原来如此。」仁王若有所思，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少年。 他微微皱起来的眉毛已经平静下来，神情变得很柔和，看不出来甦醒的迹象。龙马正要凑近看一下他的伤口，被仁王拉住了。 她扭头，看他竖起食指晃了晃，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刚学了点新的招数，你想去他的梦里看看吗？」 「……？！」 这都行？ 仁王沖她眨了眨左眼：试试不就知道了？ 龙马被震撼到了，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 幻术师牛逼！ 第153章 龙马认真地看着仁王：「需要现在睡觉吗？」 有点惭愧地说, 虽然昨晚大家遭遇了袭击，但她几乎没怎么受到影响，异国时差与陌生的环境变化也适应得非常快, 现在毫无困意，要真想立刻睡着的话，怕是有些困难。 「不用。」仁王忍住笑意，向她伸出了手。 「嗯？就这样吗？」龙马微微疑惑, 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指示握住了他的手。 一瞬间，眼前的画面被一阵奇异的波动扭曲, 身体一轻，仿佛坠入了云层之中。她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 闭上眼睛等适应以后再睁开。 陌生梦境里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龙马站稳了, 抬起头, 并没有看到梦的主人。 仁王也不由「咦」了一声。 放眼望去, 四面环海，水浪从小腿边流过，推向身后的沙滩。这并不是她印象中的海滩，也并非是一座海岛, 准确点形容的话，更像是一小块浮出海面的沙地。 只有她和仁王两人孤立无援地站在浅水的海面上, 面面相觑。 「那个, 没有走错地方吧？」龙马问。 希望这不会刺伤这位新手幻术师的自尊心, 她心想。 仁王摇了摇头：「不会错的。」 他平静下来，看着远处的海面若有所思：「不过，严格意义上我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或许哪里出了点问题……也说不定？」 「喂！」 不要这么不靠谱吧？ 龙马弯腰摸了摸被水没过的脚踝：「还挺冷的。」 就算是梦，也一般符合人们对海的印象，比如有海就会有沙滩，还会有烈日阳光…… 可她抬头望向天空，白云之后是灰濛濛的幕布，难怪水温这么凉。 「先把那傢伙找出来吧。」仁王耸了耸肩道。 龙马欣然点头，刚试着迈出一步，不料又突生变化，平静的海水突然升高，一下子把他们拖入了海面之下。 「唔……」她及时捂住口鼻，避免被呛到，定睛看向身下。 小型的漩涡渐渐散去，而刚才那一小块沙地也完全失去了踪迹。脚下和头顶是墨蓝色的海水，冰冷沉重，让人头皮微微发麻。 龙马慌了两秒钟，突然想起来这是梦境，于是尝试着呼吸——成功了。虽然感觉有些压抑，但不影响正常呼吸，她吐出一串泡泡，抬起头沖仁王点了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顺着海流的方向朝深处游去，一前一后看到了沉在海水深处的黑发少年。 他紧闭着双眼，面露痛苦，似乎在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抗争，身体放松地漂浮在水流中，任由上下。 第333页 这时，他突然感受到有人的靠近，猛地睁开了眼睛。 龙马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看清了他眼底深处的期盼。但这份光太淡了，很快又消散了，他还在继续往深处下沉，龙马划动水流，朝后一蹬，也迅速游了上去。 她努力伸长手臂够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抓紧了。 「喂，该醒醒啦！」 又一串气泡冒了出来，声音融入在海水中，连龙马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被人听到。毕竟在梦境里，越努力的尝试越有可能毫无作用。 陌生人静静地看着她，表情微微晦涩，有些抱歉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也确实说出了口：「没有用的——」 这人还真是奇怪。 龙马心想，是想做梦把自己淹死吗？她扭头看向身后，仁王沖她摇了摇头，竖起食指，指了指上方。 她也仰起头往海面上看去。 更奇怪了，他们分明看到了微弱的光线落到了水上，浮动着支离破碎的光斑。显得又梦幻，又遥远。 可他们刚才在海面上的时候，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人的梦境反映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仁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指。 龙马接收到提示，若有所思：「他想要的是……阳光吗？」 「那就创造一个。」仁王弯唇一笑，也有一串细碎的泡泡熘了出来，看上去有些滑稽。 龙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又转过身去，将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少年的手腕，然后看向自己的手。如她所想的那般，戒指出现在手指上。 龙马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噗呲的一声，很轻微的，像是火花从打火机里溅出。 柔和的光芒缓缓升起，将混沌的深海照亮，也照映出少年惊讶睁大的眼眸。 龙马松开了一只手，然后被仁王握住。 他们开始往上浮，少年愣愣地望着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直起了身。他没有挣扎，而是用力地反握住龙马的左手。 哗一声—— 三个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在巨大的浪花中，猛烈的阳光落在了他们湿漉漉的头发上，很快带来了滚烫的灼烧感。 「真是多变的地中海气候啊。」仁王促狭地评价了一句。 …… 在幻术师的指引下，梦境的主人清醒过来，将那片小沙地重新凝聚起来。 三个人抖落身上的水，坐在沙滩上晒太阳。龙马注意到，阳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她悄悄看向仁王。后者不动声色，朝她笑笑。 龙马明白了，这个太阳是他幻化出来的。 然后，他们听梦的主人介绍自己：「我叫林修。」 林修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也正常，任谁的思想在深海里浸泡了那么久，都不可能毫无影响。更何况，现实中的他也是一身伤。 「你被校园暴力了吗？」龙马忍不住问。 「或者家暴？」仁王不着边际地猜测。 「多谢关心，」林修愣了下，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克拉克做的。」 仁王反应很快：「克拉克？昨晚袭击大会选手的那群人？」 他点了点头，语气愈发沉重：「也是我的朋友。」 龙马十分严肃：「你的朋友，有点中二。」 * 仁王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比林修本人还要累得多。 他按住额头，浑不在意自己就坐在光熘熘的地板上，放松地后仰靠在病床边，闭目养神。他心道，这种能力的使用还真是……比想像中要费力一些。 或许是因为他初次尝试就强迫自己多带了一个人。可若是没有龙马，他又没有把握能在刚才的梦中唤醒那个深海里的林修，也很难让他放松下来，向他们吐露心声。 太阳可不是那么容易人造出来的。 唉，我这算不算多管闲事呢？ 欺诈师摇头嘆气。 坐了好一会儿，仁王才恢复过来。他慢悠悠地爬起来，顺着走廊离开，最后又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 房门虚掩着，似乎因为有人仓促离开，没来得及关好。 仁王暗暗一笑，走过去帮后辈关上了门。 他出了医院，转了个弯，沿着道路往前走去。不多时，训练基地的休息站出现在视线尽头。 四校的队员们和从组委会返回的队长们汇合，正在商量下一步计划。 「既然明天的大会要推迟，我们能做的也只有保存体力，静观其变吧？」 「就这么坐着，等那群人再次找上门来？」桃城气呼呼地说，「这我可忍不了。」 「但是，我们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白石嘆了口气，「要到哪里去找人呢？」 众人沉默。 仁王适时地干咳了两声，众人目光纷纷扫来，才发现他一脸倦意地靠在树旁打着哈欠。 「你去哪儿了？」真田将他上下审视一番，皱了皱眉问。 他指了指身后的医院：「那傢伙跑了。」 「什么，已经醒了吗？」大石吃了一惊，「怎么跑了？」 仁王三言两语讲述了林修和那个名为克拉克的少年社团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似乎是个好人。」他轻松地笑了笑，「不过，他的朋友，叫基斯的那位克拉克老大，有点偏执过头。他希望能帮助他们……呃，改过自新？」 第334页 「就是说，这些人，他们曾经受过不公正的待遇，心生怨气，为了报复，才会去不断地攻击大家……」大石慢慢地总结道，微微茫然地看向队友。 就这么简单啊？ 桃城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普通的街头社团啊，太好了，不是什么黑帮混混……他转念又想，不过，就算是黑手党，那又如何呢？他们不是早就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了吗？ 桃城看向忍足，后者果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露出干巴巴的笑容。 「所以——」 迹部扬起眉毛：「那他一个人就想去阻止整个克拉克？」 仁王正色：「哦，不是，小不点也跟着去了。」 「？！」 丸井文太扭头望天，完了，要是被赤也那笨蛋知道了的话…… 果然，真田顿时变了脸色：「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一早就说出来的吗！」 「你就在旁边看着，没有制止吗？」菊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歹也赶紧跟大家通风报信一下吧！」 青学队员们情绪十分激动，幸村站出来安抚了一下，温和地说：「我大概能理解。」 他看向仁王。 「要把人从梦境深处唤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幸村心平气和地说。 仁王掩唇咳了咳：「其实，也不是靠我一个人做到的。」 「唔，怎么说呢，也不是很意外。」不二微微嘆了口气，有些好笑地摇头，「很像是龙马会做出来的事情。」 「没错，」干调整了下镜框，第一次连数据都不看就报出了结果，「越前会这么做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只是耸了耸肩，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手冢沉声问：「那么，克拉克的基地在哪儿？」 「是一个叫king of kingdom的城堡。」他答道。 在英国，城堡并不是那么稀罕的地方，但这个名字…… 大家互相看了看，面露怀疑。 跃跃欲试的队员们最终都被队长劝了回去，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干也很镇定地告诉他们：「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对方没有能力对越前造成什么威胁，不必太担心——」 大家想了想「真田的亲传弟子」这一名号，默然不语。 少年们终于散去。 迹部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给了桦地一个眼神。 半个小时后，他果然在泰晤士河边等到了独自前来的手冢。 「果然如此。」迹部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嘴上说着放心，但其实，一想到那小丫头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心里其实忍不下这口气吧？」 手冢看了看他：「虽然不想这么说——你的定义似乎有点问题。」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迹部挑眉，很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别傻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滔滔不绝地说，本大爷路上策划了那么多英格兰旅行计划，结果一下子全部泡汤…… 这怪谁啊？ 手冢静静地听完，耐心地问：「所以，可以出发了吗？」 第154章 快艇穿过伦敦大桥时, 风带起了龙马的帽子。她伸手去抓, 一个站立不稳失去平衡往船外跌去。 林修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啊，多谢……」 「都说了，不要站在船上。」 他嘆了口气, 又帮龙马把球帽扶正，拍了拍, 不知道产生了什么联想, 突然说：「有时候, 我也很想要个兄弟。」 「基斯不就是你的好兄弟么？」龙马歪头, 「你都被他们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去帮他。」 「不是那种意义的, 」他笑了笑，「我是说，年纪比自己小的, 需要照顾的弟弟或者妹妹。」 「那——」 「没办法，我爸妈是计划生育的忠实落实者。」林修感慨地说。 龙马：「……哦。」 她在观察林修的时候, 对方也同样在打量她。 或许是因为同是亚裔, 更容易产生亲近感吧，这和与基斯多年的友谊又不太一样。林修起初并不是很习惯龙马的美式口音, 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难怪昨天晚上他们全部奔着你们去了。」他说着, 忍不住笑了, 「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太招摇——哦, 有一部分原因是吧, 但果然还是因为看不爽吧。」 龙马嗤之以鼻：「只要能听懂不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林修欣然点头。他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就是因为语言不通，又是亚裔面孔，而在学校里受到排挤。基斯第一个站出来向他伸出了手…… 「那时候，是基斯抓住了我的手。」 龙马注意到他脸色微微一暗：「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任他继续沉下去。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你那位朋友，」她顿了顿，「也沉在『深海』里吗？」 「他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只是陷得太深了。」林修摇头嘆息，抬头看向龙马，「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把他带回来。」 听起来她的实力已经被认可了。 龙马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那个基斯，是个很强的对手，很想较量一下呢。至于别的，我可说不准……」 她慢吞吞地补充了后半句。 对方平静地点了点头。 第335页 「如果你能唤醒我，那么基斯……也一定可以的。」林修转头看向河岸的远处。 出城以后，太阳一路向西倾斜得很快，将天空染得金红一片。泰晤士河面上波光粼粼，照在眼中，有些花。 林修收回远眺的目光，认真地看过来：「会害怕吗？龙马你，还这么小。」 「当然不。」她果断摇头，勇敢地说，「你根本没见过真田前辈发火的样子。相信我，不会有哪个未成年人比他还恐怖的了。」 林修充满敬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亲眼见过她口中的「真田」，但在昨晚见识了她那一剑的威力后，大概是可以想像的。 「难怪你朋友那么放心你一个人跟我出来。」他笑了。 龙马托腮想了会儿：「仁王前辈么？我觉得，他只是偷懒而已。」 城堡就在城外的不远处，很快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隔着一片树林，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下。 林修将船停靠在岸边，带着龙马走向这个古老的秘密基地。 这座城堡有一些年份了，从远处看，巍峨壮观，塔楼和城墙的外形充满了历史感。等走近了，龙马又猜测近些年不断地装修过，并非是被哪个贵族完全遗弃的产业。 金属大门被擦得锃亮，城墙外的吊桥和铁链显然有陆续的保养、更换过的迹象。克拉克的这些成员在接手后还能维持成这个模样，还挺了不起的。她暗暗想道。 「就是这里了。」林修伸手要去推门，大门却先一步自己敞开了。 随后，吊桥被缓缓放下，通往城堡内的路被阳光和城墙分裂成几个断层，昏暗而神秘，大大方方地向两位客人发出了邀请。 龙马垫了垫网球包，跃跃欲试，问林修：「要一路打进去吗？」 林修沉吟着看向无人的通道和一眼能看到尽头的庭院，回答：「他们应该在最里面等我。对于基斯来说，背叛他们的我是不可饶恕的，必须亲手解决。」 「宿命的对决是吗？」龙马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吧，至少这样会简单一点。」 她伸手到一半，准备把竹刀拿出来的动作停下了。 她又说：「他们会为此庆幸的。」 林修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后颈，深以为然。 「走吧，跟紧了，这里面很大，小心别迷路。」他率先走上吊桥。 龙马耸了耸肩，紧跟其后。 「总不会被他们改装成迷宫了吧？」 * 真田在跨出快艇的下一步，打了个喷嚏。 气势汹汹的，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侧目。 「副部长……」切原抓了抓头发，「你这是没等敌人出来，先给我们来一个惊吓吗？」 正在绑绳子的临时船长——比嘉中学的队长木手永次郎顿时警惕起来，回头看了真田一眼，说：「如果你们因为坐船而感冒的话，我可是不会退钱的。」 真田神色岿然不动，轻哼一声：「说不定只是有人在背后说人坏话罢了。」 「那也肯定是因为真田你太凶啦。」白石打哈哈说，「放松点，对方也都是打网球的中学生，又不是街头干架，你这样一副模样，呃……」 他委婉道：「我是说，不用这么紧张吧？」 在场的七人互相看了看，都不动声色。 切原赤也知道龙马跟林修跑了以后，医院都呆不住了，提前熘出来去找幸村，随后听说了来龙去脉。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单独——我是说，我吃的亏，应该亲自找他们报仇才对！」他握紧拳头，随后被真田揪住衣领拉了过去。 「出息，」真田嗤之以鼻，「她又不是为了给你报仇才去的。」 现实很残酷，切原顿时耷拉下脑袋：「我就是，说说而已……」 码头边，不二朝他们微微一笑：「这么说，就你们两位么？」 「幸村打算将克拉克的事情跟主办方协商，教练们也有点想法，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他了。」真田镇定地答道，「仁王，就让他回去补觉了。」 「嗯？那他还真是淡定啊。」迹部懒洋洋地坐在海上摩托艇的驾驶座上，指尖敲了敲把手，「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吗？」 真田不置可否，而切原则很高兴的样子：「我觉得挺好的啊？要是幸村部长来的话，压力会很大的啊……」 他悄悄地看了看真田。 没说出来的话是，有真田在，已经够可怕的了。 「我明白了，是为了让大家站在更公平的起跑线上吧。」不二说着，看向手冢，「手冢，你说呢？」 手冢看了眼手腕的表。 「距离预计出发的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小时了。」他抬头看向众人，「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耽搁下去吗？」 迹部饶有兴致地托腮，露出一抹笑：「怎么，你在紧张什么？拜託，英雄救美的戏码也太老套了。」 「纠正，」切原认真道，「应该是反过来。」 不二也轻声一笑：「还好意思说，上次在岛上，迹部你不是大出风头么？」 还有这种事情？ 真田的眉毛也扬了起来：「具体说说？」 手冢蹙眉：「……你们没完没了了？」 而单纯是出于好心来帮忙的白石后到一步，在旁边望着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不由打了个寒噤，挠了挠头：「莫名感受到了修罗场的气氛，是我的错觉吗？」 第336页 木手也嘆了口气：「哎呀就是说，明明当事人都不在——」 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 「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小鬼不在？」木手陷入沉思。 白石闭了闭眼睛，用手揉着眉心：「总觉得我好像越来越接近某个核心了，是什么呢……」 …… 虽然因为一些无意义的嘴仗在码头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有比嘉中租来的快艇，一群人在泰晤士河上飞驰电掣，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那座「king of kingdom」。 下了船，迹部走在最前方带路，不无得意地介绍说，这是他在英国留学时住的城堡。 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 众人再度侧目。 「老天也觉得这个名字太夸张了吗？」切原吐槽。 不二耸了耸肩：「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吐槽迹部君的审美呢？」 白石立刻抬手，申明：「不是我。」 「也不是我。」其他人纷纷响应。 最后是手冢，十分矜持地点点头：「嗯，我也没有。」 迹部：「你们……啧，算了！」 离城堡还有一些距离，他们隔着树林向山坡上方望去，能看到高高的塔尖将云层分成两半，被最后的夕阳覆上一层朦胧的光膜。 天快要黑下来了。 一群人加快了脚步，切原跟在他们身后，不自觉地抓紧了网球袋，欲言又止：「喂，我说，各位……你们有没有看过青色古堡探索事件？」 白石踉跄了一步。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吧？」 「古堡真的是案发高峰地呢。」不二评价道。 迹部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打住了。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城堡深处突然爆发出一股刺眼的光芒，直接轰开了半个楼顶。 「那是什么——」切原目瞪口呆，「元气弹吗？！」 手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抓紧时间了，各位。」 要解决克拉克这些普通成员，对于他们这些精英选手来说不用费太多力气。 过五关斩六将，当他们终于抵达最后的大厅。 迹部轻车熟路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那座雕刻着精緻浮雕的大门。 如白昼的亮光瞬间席捲而过。 然后是巨大的轰鸣声，过了许久才缓缓停歇。 门开了，龙马扛着竹刀浑身轻松地走出来，诧异地停下脚步：「咦，你们也来啦？」 「……」 短暂的沉默后，切原颤声问：「克拉克的老大呢？」 她指了指身后的大厅。 他们从半开的门后望去，隐约能窥见被天花板和水晶吊灯杂碎的大理石地板，到处都是深深的裂痕。 木手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拒绝深入思考在他们来之前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龙马答道：「他向我发射了万有引力，然后被我打回去……就变成这样了。」 随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歪了歪头，眼睛被走廊里的壁灯照得明亮闪烁： 「不至于吧，我真的不会在这种地方迷路啊？」 「……」 手冢沉稳地开口：「不，迹部是来向克拉克徵收城堡损失费的。」 第155章 激动人心的故事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木手尤其感常失望, 嘆了口气。 在来的路上, 他刚刚讲述了比嘉众人的历险记：错过回沖绳的末班船，一路辗转漂泊到了英国，跟恶龙搏斗勇救公主…… 把大家都说得热血沸腾, 开始想像自己沖入城堡里，与大魔王大战三百个回合，英雄救美。 结果——就这？就这？！ 回头一看，大魔王基斯正朝龙马走来, 一脸淡淡的笑意, 伸出了手…… 切原的脸顿时绷不住了。 「喂！」他冲上去，张开手臂横插在两人之间, 警惕无比，「你想干嘛！」 基斯将手机拿出来, 点开line, 微微困惑地歪头看着他, 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加个好友, 不方便吗？」 切原：「……」 龙马犹豫了下：「唔, 也可以。」 「以后你要是来伦敦, 可以随时找我们当陪练。」林修很自然地说道。 众人目瞪口呆。 切原错愕地指着基斯, 结结巴巴：「可是，你昨天——昨天不还主动攻击了我们？」 基斯十分平静地点点头：「哦，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龙马低头压了压帽檐, 小声跟他说：「我们打了一场, 现在他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 「这什么逻辑啊！？」 哪有这么不靠谱的大魔王啊！ 基斯略一思索：「对于先前的事, 我替他们说一声抱歉。」 「并不需要这种道歉好吗！」切原跳脚。 少年们都沉默了。 他们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 网球，是真的可以拯救世界的。 …… 幸村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时候，迹部和龙马正站在被损坏的屋顶上，似乎在研究那个洞是怎么打出来的。 「抱歉，来迟一步。」在幸村身后，忍足和桃城也依次跳了下来，不过他们显得更有经验，将风吹得呼啦啦响的领口拉紧了。 龙马一抬头，帽子差点被气流捲走。幸村抬手正好接住，笑吟吟地给她递过来：「拿好了。」 第337页 她望着他肩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外套，感到十分震惊：「这么坚-挺的吗？」 「什么？」幸村似乎没听清，问了一句。 「没什么……」 他的目光好奇地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片刻，又问：「在这里做什么？事情解决了？」 龙马迟疑地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看迹部：「迹部前辈正在思考如何利用荒废的城堡进行旅游业开发、创收。」 「不愧是迹部君。」幸村严肃地点点头，「了不起。」 迹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本大爷只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城堡被鸠占鹊巢，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改装好吗？真是乱来，有损我的品位……」 白石撇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悄声吐槽：「说得好像原本就很有品位似的。」 基斯和林修他们都一脸深以为然。 「但这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思路吧？」不二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这样的地方改造成探险鬼屋，或是闯关迷宫的话，肯定很有吸引力呢。」 迹部没吭气。 显然，这一建议对资本家来说充满了吸引力，他忍不住考虑了起来。 真田看向手冢，压低了声音：「你觉得他还记得原来的约会计划吗？」 手冢慢悠悠地推了下眼睛，答道：「我想，已经忘记了吧。」 …… 克拉克事件到此告一段落。 木手在河边跟大家告别，彬彬有礼地谢绝了他们的盛情挽留，决定回去和队友们继续赚回国的路费。 让人翘首以待的世界性青少年大会在延迟两天后，因为选手们发起了请愿书，主办方破格批准了克拉克成员们的参赛许可。又考虑到不少伤员尚未完全恢复，他们临时调整了赛制，加多了场次，以团队积分作为晋级的标准。 闭幕式前的那个晚上，幸村在训练基地外的公园里遇到了龙马。 她坐在花坛边，手里抓着一根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抖着树丛里的野猫。那猫白花花的，小小的一团缩在叶子后面，露出一双警惕的黄澄澄的眼睛，随着摇晃的草叶微微转动。 上一次幸村路过的时候，他还看到海堂拿着饭盒艰难地和那只小猫作斗争，丸井和柳生在他后头十分热情地出主意——尽管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野猫总是特别怕生人的，特别是海堂这样外表凶悍的傢伙，更加激起了它的斗志，躲在里面沖他喵喵叫，就是不肯出来，把海堂他们搞得十分沮丧。 丸井十分遗憾地嘆了口气：「它怎么一点都没感受到你外表下那一颗友善的心呢？不是说小动物对人类的心思更为敏感吗，都是骗人的吧！」 柳生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可能是因为你在这里。」 「啊喂！」 看起来，对不同的人，待遇完全不一样呢。 幸村饶有兴致地走近，尽量没发出太大的声音，以至于把猫吓跑。他在花坛边停下，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是为了躲远山君才逃出来的吗？」 龙马没回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们太热情了。」 「明白，所以猫被吓跑了。」幸村总结。 「……啊？」 她终于将注意力从花坛转移到身后，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幸村没有回答，而是在她旁边坐下。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没等龙马说话，他又继续说下去，「当然，你以前在美国打球，应该不会对外国选手的水平太惊讶吧？」 龙马想了想：「差不多吧，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特色，不过……」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合不合适。 「我觉得，好像还是日本选手更有特色。」她慢吞吞地说道。 幸村冷静地点头表示认可：「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炸球馆的兴趣的。」 两人相视一眼，十分感慨。 幸村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说：「听说，这是你最后一场比赛了。」 龙马没有吭声，在幽幽的路灯下，她的脸颊显得特别白，也格外平静。 「是已经决定好了吗？」他轻声问道。 「嗯。」她终于点点头，「我想，更光明正大地站在比赛场上。」 这个虚假的身份，也是时候结束了。 「虽然身份是假的，但你是真实的。」幸村微微笑着说，「你的每一场比赛，以及为比赛付出每一分努力，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想，这就足够了。」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们也都会记得的。」 龙马听了他的话，无意识地放松下来：「其实，我本来没想过这些。」 「嗯？」 「我以为，这种事情并不重要。」她慢慢地说，「不管比赛记录是否会保存，别人是否会记得我——都不重要。」 幸村微微嘆息：「但是，在和大家经历这么多之后，就不一样了。」 龙马「嗯」了一声。 「如果，这些记忆就这样突然消失的话，我会觉得很可惜。」 「谁说不是呢？」 幸村偏过头来看着她，笑容浅浅的。 「我当然很希望自己能保持全战全胜的战绩，但是，输了就算输了，既然发生过，是不可能被抹去的。若是未来有一天有人用这样的理由来夸我，我也很难高兴起来的吧。」 龙马似乎有所触动，想了一会儿才说：「有时候，倒很希望我和你们一样呢。」 第338页 如果她生下来就是男孩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离开了？ 「那样的话，也会有很多人感到遗憾的。」幸村温和地答道。 「喔，会吗？」她怀疑地挑了挑眉毛。 「会的。」他很肯定地点头。 至少，他很确定，赤也一定会失恋的。 但这就没必要跟龙马说出来了。幸村面上神色不改，笑得十分和煦：「我也会觉得失去很多乐趣的呀。」 「……」龙马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天哪，你们真可怕。 * 迹部在比赛结束后，便兴致沖沖地开始了城堡改造计划，为此耽搁了些时间，没有立刻回去。 在监工的初期，他又想起来自己之前的计划，叫上青学一群人，坐巴士去了英格兰北部参观「霍格沃茨」。 对这种不公平待遇，被抛下的立海大和四天宝寺表示了严重的抗议。 远山金太郎被白石和千岁扛上去飞机场的巴士前，还在手舞足蹈：「迹部你等着，回到日本以后，我——唔唔！」 切原眼巴巴地望着他，觉得他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心声。然后回头看看自家的前辈，要么笑得温柔，要么一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幸村双手环胸，慢条斯理地说：「发现了吗，对于野性的男生，幻术很多时候会失去作用。」 「原来是这样吗？」仁王托腮，「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只是眼睛被假象蒙蔽，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大概就是这样的。」幸村颔首，「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远山君会如此——」 他微微蹙眉，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桑原开口，替他补上：「一见钟情？」 「那是赤也。」真田不以为然。 切原：「餵……」 他人在这里好吗，不要当他三岁小孩一样啊！ 至于龙马，她虽然并不反感远山金太郎，但对于这种热情的男生，她还是有点吃不消。 特别是每当远山找上门来拉她去打球的时候，桃城他们总是虎视眈眈地站在她身后，叉着腰，瞪着眼睛，表现得非常警惕。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嘆了口气，引来迹部的一瞥。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觉得前辈们对我太紧张了。」龙马往后排看了看，菊丸刚发起了一场扑克牌大战，暂时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说，「虽然我是女生，但并没有那么弱。」 「……」 迹部狐疑地挑眉，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都觉得远山君会很危险呢？」她十分纳闷地说，「就算他发现了我……呃，就算他想要霸王硬上弓，也要看能不能上对吧？」 迹部：「……」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额头的青筋也微微跳动：「等、等一下，你说什么？」 龙马对上他的目光，十分坦然地，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况且，他连喉结都没有，这根本没有发育吧？能对我怎么样呢？」 「……」 「…………」 迹部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半晌，他才沉重地开口，痛心疾首地：「你在美国接触到的东西也太多了吧？！在你胸口多长点脂肪之前，能不能把那些过剩的知识先删除掉？」 龙马顿时严肃：「迹部前辈，你这是性骚扰。」 「……」 第156章 回程又是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一落地, 龙马的手机就收到了表姐发来的简讯, 她只来得及和前辈们打声招呼，便匆匆拖着行李回家去了。 几天不在家，她有些不敢想像新来的几个扭蛋哥哥相处得怎么样。虽然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但网球的破坏力太惊人, 实在不容小觑…… 菜菜子只发了一句：「家危, 妹妹速归！」 龙马站在家门口, 微微吁了口气。 从屋外看, 寺庙后院静悄悄的，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她掏出钥匙开锁，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 慢慢地探头往里张望。 院子里也很安静，小桥, 流水, 剪得平整的草坪, 一切都和走之前保持得一模一样。 龙马沿着石板路走到屋子前，门没关，虚掩着。她抬起箱子进了玄关, 深吸一口气, 心说我什么没经历过, 最坏不就是房子塌了吗？ ——更何况, 现在家里看上去还好好的。 屋里只有平等院凤凰一人, 盘腿坐在电视机前面, 无聊地换着频道。 「小丫头回来了？」听到龙马进来的声音, 他头也不回，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我爸呢？」龙马停下脚步，环视一圈。 「他去给你办手续了。」 龙马若有所思地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帮哥哥在家里热火朝天地打起来的话——一般是用网球决战——那老头子肯定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什么「青少年就该有这样的活力」然后找个机会熘出去避风头，免得自己这个退役人士也被他们拉进去伤筋动骨。 她嘆了口气：「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凤凰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干咳：「也没什么，大家好久没见，有点兴奋，忍不住切磋了一下。」 龙马无比警惕地瞪了他一会儿，后者坦然若无事的样子，令她更加怀疑。 「喂，我说，你不会又把和也哥……」 第339页 「嗯哼，」凤凰没等她说完就飞快地打断了，「算是他的问题吧，你去看看呗。呃，就在钟楼前。」 说完他又沉默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居然也会如此躲躲闪闪，愈发可疑了。 龙马先把行李拿去楼上放好，只留下一把竹刀，紧张地向后院出发。凤凰瞥见她手里的刀，露出了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微妙表情。 「也不用这么夸张……」他还是很眼馋这把可伸缩的竹刀，目光追着她走到院子里，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果然，大家都在后院。 菜菜子第一个看到龙马过来，连忙朝她招了招手：「龙马，你终于回来了！」 她说着，伸手指向球场空地正上方一个缓缓旋转的……黑洞？！ 是真的黑洞吗？ 龙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呀……」 「刚才，和也跟凤凰进行了一场生死对决，」入江奏多缓缓开口，「打到一半，凤凰突然使出一招替身攻击——」 「等、等等？什么替身攻击？」 鬼十次郎声音低沉地答道：「来自异次元的骷髅海盗。」 龙马：「不，我完全听不明白。」 「和也则召唤出黑洞进行抵抗——」 「果然真的是黑洞啊！」 惊奇过后，龙马镇定下来，绕着球场走了一圈，边走边打量。 纯黑的漩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悬浮在半空中，靠近它的空气都发生了摺叠的扭曲，仿佛要将所有的光都吸收进去。 面对这种超越科学常理的现象，银发挑染的月光哥哥平静地坐在球场边整理自己的球拍网线，他的搭档毛利寿三郎则趴在一旁的柱子上，笑嘻嘻地朝妹妹摆了摆手。 「很神奇吧？我们已经研究过了，那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龙马说，「有什么影响吗？」 毛利摇了摇头。 「不清楚。」 「没办法打球了。」越智月光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网球靠近的时候会被吸进去。」 「然后消失？」她猜测。 「……或许吧。」 德川和也沉默地站在钟楼下，嘴唇抿紧，看起来似乎为自己失手造成的局面感到微微不安。入江奏多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问题不大，等南次郎叔叔回来——」 菜菜子不安道：「如果是伯母先回来了呢？」 「……」 众人陷入死寂中。 在越前伦子面前，就算是世界一流的网球高手南次郎先生，也只能被她指着鼻子教训。比起网球较量，她更在乎的是生活的正常。 龙马只能拨通了玩具城老闆的电话。 「喂，白兰——」 「对不起，我在和小正下棋，先等等！」那头传来过于欢快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冗长的的空白。 咔，咔地电流声后，白兰重新回到话筒边：「哈啰，小龙马，今天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在我家里打出了个黑洞，请问有解决办法吗？」 「哦，黑洞啊——」白兰的声音可疑地消失了两秒钟，「等等，你说什么？」 * 白兰带着一干售后员工光顾了越前家的寺庙，等他们折腾完，正好留下来吃完饭。 龙马把他们送出门时，白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唏嘘：「小丫头，任重而道远啊。」 「这是谁害的啊？！」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怒目而视。 白兰笑嘻嘻地，自来熟地揽着龙马的肩膀将她带到路边。等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宅院，他才说：「过两天，带一号和二号扭蛋来我这里签约吧。」 她一愣：「签约？」 「不是成为哥哥的那个协议。」白兰沖她眨了眨左眼，「是让他们恢复正常身份，回到原来那个时代的——准确地说，是『扭蛋解约』手续。」 龙马没说话，他又看向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伸出手在指环上轻轻一弹：「火炎的份额已经满了，他们该回去了。」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又问：「他们都知道了吗？」 白兰淡定地微笑：「我已经和所有出售的扭蛋和家属都交代过了，放心，有保密协议在，不会出问题的。」 「哦……」 龙马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明明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自己也不用再纠结做出选择，更应该松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是因为分别吗？ 她突然又想起，刚才德川和也站在一旁一副情绪低落的状态，大概也不只是因为闯了祸，而是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吧。 龙马回到家里，入江奏多在洗碗，毛利也踊跃地要帮忙分担家务，两人为了一块抹布的归属稍微争执起来。 入江看到龙马，松了手，回头问：「有话要跟我说？」 她点点头，尽量表现得很随意地，说了去玩具城解约的时间。 「嗯，之前听白兰说过，时间已经定好了吗？」大影帝动作微微一顿，语气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很平静。 「那好，晚点我去整理下行李。」 德川和也就在客厅里坐着，毫无疑问，也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了。 第340页 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两人都没有再提到这个话题，和平时一样聊着生活相关的话题，努力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新来的越智月光性子也冷冷的，不爱说话，鬼十次郎的存在作用往往更给人以身高的压迫感，至于凤凰，龙马始终惦记着他刚来就把后院的墙打碎的光荣战绩，耿耿于怀，对他的敌意始终没有放在。 不过，现在有毛利寿三郎在，不用靠入江一人支撑，气氛比以前活跃多了。 在睡前，入江带着萨克斯过来，给龙马吹了一首晚安曲。卡鲁宾拖着尾巴在他脚边转悠着，对那亮闪闪的乐器充满了兴趣，尝试着伸出爪子，却被龙马按住，抱了起来。 他这次学了一手新的曲子，但龙马还是不认得。 吹完以后，入江突然嘆了口气，露出微微伤感的表情：「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龙马歪头：「嗯？」 她有点紧张，怕他突然说起煽情的话题。 「我是在想，」入江奏多缓缓道，「等我下一次看到龙马你的时候……」 「是在十年后吧。」 龙马愣了愣，迟疑着点头：「是吧。」 「那样一来，不就变成姐姐了吗？」奏多哥哥伤心欲绝地说。 「……」 龙马醍醐灌顶，被提醒了：对喔！ 「和也肯定会很伤心的。」入江奏多继续说，「他一直希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他很喜欢你。」 然而，他们却来自十年后。 在十年后的世界，这些哥哥们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呢…… 龙马心情复杂，摸着喝水的杯子，头一次对这复杂的关系感到不知所措。 …… ——可能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 再次见面的时候，桃城也敏锐地感觉出来了。 他一向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有着和大大咧咧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内里。 「我听说了，」他在心里斟酌了会儿，很沉稳地开口道，「越前你的哥哥，已经解约了是吧？」 龙马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将纸币投进去，取了车票出来，一边答道：「我还有好多哥哥。」 「咳，我知道，我是说我们熟悉的那两位么……」桃城讪讪地挠了挠脸颊，小心翼翼地，似乎生怕戳中她的什么点，「这么说，家里还好吧？」 她听了，表情微妙起来，勾了勾唇角。 「是的，前几天差点捅出了篓子，现在都听话很多了。」 「听话……听话？」桃城的声音微微颤抖了。 「嗯，」龙马认真地点头，「鬼大哥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意外得很和善，喜欢抱着卡鲁宾出去散步。」 桃城点头：「懂了，和海堂一款的。」 「平等院凤凰……」她不太情愿地提起那个最可怕的傢伙，皱了皱眉毛，「虽然很难缠，但是奏多哥走之前偷偷告诉我对付这种人的解决办法。」 「是什么？」 「奏多哥说，他最怕妹妹哭了。」 「……」 桃城比了个拇指：「妙啊。」 第157章 在前往神奈川的路上，桃城还专注地回想着龙马说的话。 她如果冲着什么人撒娇, 的模样……不行, 完全想像不出来！ 桃城把脸埋进了手心里, 狠狠地甩掉了脑袋里的妄想。再抬起头时, 或许是因为动作夸张了些，身旁的龙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阿桃学长？」 「所以你后来是怎么对付那位可怕的哥哥的？」桃城充满探知欲地请教, 「真的哭了吗？」 「怎么可能？」龙马讶异地挑了挑眉毛，然后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因为很奇怪。我只是在他发脾气的时候给了个美式拥抱……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好像熄火了的样子。」 桃城：「奈斯……」 到站后, 桃城下意识往车站外面张望了一圈，小声说：「我还以为会有人来接我们呢。」 立海大举办的海原祭在整个神奈川都算是比较盛大的活动了，除了当地的学生，海会有很多外校人受邀前来。 车站里人流很大，两人顺着人潮走出了站口。龙马上次跟着部长们来抽籤时去过一次，还有印象, 边走边说：「幸村前辈说他们社团有很多安排, 抽不出时间, 只能让我们自己过去了。」 「切原呢？」桃城下意识地问道, 「我以为他会很积极地——」 「呃, 他好像还不知道我们会过来……」 龙马说到这里, 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上个月幸村就早早提到了海原祭的事, 那时好像是在梦里, 后来, 他又通过快递发了邀请函。只是，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跟其他队员讲起。 前阵子在英国参加大会的时候，切原当时的反应也看上去完全不知情。 「难道是为了保密，给他们一个惊喜？」桃城困惑，「可这又有什么目的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按照幸村邀请函里的提示，青学的两位客人在九点钟准时抵达三年a组的教室。一进门，他们就迎来了一声： 「欢迎回来，主人——」 在双方对视的那一剎那，整个世界都沉寂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头发用定型水固定，喷了香水，身穿黑色执事燕尾服的真田，以及柳生。 第341页 在龙马和桃城几乎凝固的目光下，两位先生的表情也逐渐僵硬。 她微微张了张嘴：「……哇。」 居然是执事茶餐厅？！ 桃城扶起差点脱臼的下巴，回过神来，慌忙救场道：「没想到，执事西装意外的适合两位前辈啊、哈……」 「承蒙夸奖，不甚荣幸。」彬彬有礼的柳生最先回到自己的角色定位中，优雅地行了个礼，朝龙马微微一笑：「那么，请这位大小姐——」 桃城迅速地干咳一声：「嗯、咳，这里好热闹啊！」 柳生从善如流地改口：「请两位小少爷往里边请。」 不愧是有着绅士之誉的柳生比吕士！ 这反应令桃城惊嘆不已，在如此隆重的待遇下，他略感无措，偷偷看龙马，她仍然盯着真田胸口的领结沉思，毫无反应，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接话：「呃，那就麻烦你们了。」 柳生将他们领进教室，来到窗边的座位。 用两张书桌拼成的「临时餐桌」上还摆放着花瓶，插了一束漂亮的干花。幸村笑吟吟地托着下巴坐在那儿。 「很惊讶？」 「啊，是很出人意料。」龙马终于缓缓地点头，「怎么说，有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对对对。」桃城飞快地附议，「让人刮目相看呢！」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幸村笑着，向一旁的真田点了点头，「是我建议他们班接受这个企划的。」 真田神色复杂：「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 「说什么话，这叫拉客。」幸村一本正经道。 真田微妙的别扭感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渐渐恢复了正常。他一丝不苟地履行着执事的作风，端着托盘送来两杯柠檬水，又将招牌菜单送到龙马手中。 在他们的认知中，真田的这一份严谨确实贯彻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也就是说，他做什么事都致力于尽善尽美，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一旦进入角色…… 「还是会很认真的。」幸村看着他走远，评价道。「只不过，你们刚来的时候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嘴唇弯了起来：「也是难能一见的画面呢。」 两人默默地想，不，你就是故意的…… 「咳，」幸村拿起那份餐单，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过来，「先不说这么多了，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这里的服务吧。想要点什么？不用客气，我请客。」 桃城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幸村前辈！这也太——」 幸村沖他眨了眨眼睛：「既然是前辈，这点不算什么。」 桃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余光看向龙马。 有女孩子在，当然要买单了。 然而，不能说得太明显。 龙马从美国回来，先入为主的习惯就是aa制，目前经过潜移默化的薰陶，姑且接受了这边前后辈之间地位森严的观念，也不能算完全认同。 想到这里，桃城暗暗嘆了口气：像她这么特殊的情况，真是想示好也难呀。一不小心反而会遭到牴触也说不定呢。 既然有人主动要请客，龙马也乐见其成，只是出于礼貌，不得不把原本思考好的餐点去掉了一半，又将那份简洁的餐牌认真地看了一遍，有了新发现：「这是手写的？字体很特别……」 「是真田写的，他练过书法。」柳生解释道，「我们网球部里的人都收到过他的字帖。」 「诶，这么厉害，」她十分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我还没听真田前辈说过呢。」 「没有么？」柳生也有些诧异，「我还以为……」 认识的人他都会送一份呢。他心道。 「可能他已经写好了，但是还没机会送出手吧。」幸村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浅浅地笑着，「待会儿问问本人不就知道了？」 桃城等龙马点完，再加上自己的份，突然又想起点什么：「对了，好像杰克前辈也是在这个班？怎么没见到他呢？」 柳生和幸村对视一眼。 柳生淡定地回答：「班长说他的形象适合在后台工作，所以他负责做餐点……」 「原来如此。」 不久后，真田端上了杰克桑原做好的巧克力蛋糕和冰激凌咖啡。 杰克同学作为执事，虽然造型不太符合国内女生们的审美品位，但是厨艺精湛无比，让人赞不绝口。 幸村和他们一起离开教室时，因为还有任务要做，遗憾地表示不能陪他们继续逛海原祭。 「不过，我应该可以找得到偷懒的某位……」他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向另一间教室望了一眼，简短地说了句，「稍等。」 幸村快步跨入三年b组那个布置得黑布隆冬的教室，不久便听到丸井哇哇大叫的声音：「幸村部长！到底是谁在吓谁啊？——等等，我的头滚出去了，谁帮我捡一下！」 两人站在鬼屋的招牌外面面相觑。 桃城擦了把汗：「听上去就很吓人呢，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我倒是没问题，阿桃学长你——」龙马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喂喂，不要瞧不起前辈啊！」桃城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揉着手腕挺起胸膛，「走起？」 龙马完全没有意见，跟着他跨入了漆黑的门洞里。 第342页 …… 片刻后，龙马回到了亮光之下，困惑地张望了下。她站在教室的后门，对着招牌确认了一遍，这里是出口没错。然而，拉着她手腕的人却变成了另一位。 银发少年朝她笑嘻嘻地咧嘴：「噗哩～」 龙马思考了两秒钟，鬼屋有没有大变活人的魔术特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仁王前辈也是b班的？」她问。 「嗯，刚才幸村找到我，说陪你们去校园里逛逛。」仁王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身上还穿着鬼怪服装，但一副毫无干劲的模样，明显是躲在某个地方睡大觉，眼角还没睁开呢。 「这样开熘没问题吗？」龙马表示怀疑。 「小朋友，幻术就是在这种时候，用来掩人耳目的。」仁王竖起食指，晃了晃，振振有词，「这叫一心二用。」 龙马：「……」 啊，这也太强了叭。 「但是，我跟阿桃前辈走散了——」龙马继续往门里张望。「他在里面不会迷路了吧？」 「咳，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个就交给幸村了。」仁王耸了耸肩，朝她伸出手，「走？」 「一定要这样吗？」 「这不是怕走散了嘛。」他说，「今天来的人很多，听说你也很多前科……」 「没那回事。」龙马矢口否认，「算了，我先给阿桃学长发个简讯，等会再找个地方汇合吧。」 「不用急。反正学校就这么大，等文太轮班结束，可以让他带他去玩。」仁王看了看手錶，「唔，下午三点，是我们网球部的戏剧表演，到时候在礼堂门口见就好啦。」 龙马飞快地编辑完信息，然后收到了桃城的回覆。 等她放下手机，已经在仁王的带领下走进了眼花缭乱的社团活动中心。果然很多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队。 仁王一边走，一边娴熟地跟熟悉的同学打着招呼，趁机换来两份章鱼烧，自己拆了一份，将另一份递给龙马。 她津津有味地吃到一半，后知后觉地想起：「戏剧表演？还是网球部的？」 「嗯，是我们部长大人策划的。」仁王正色道，「是《睡美人》的剧本。」 「欸——那主演是？」龙马一下子来了兴趣。 据她所知，男子网球部是没有女生的吧？ 反串表演应该是广大中学生——全世界范围内的——校园生活中最刺激的调味剂了。 仁王早就等在这里了：「女主是赤也，男主是真田。怎么，幸村邀请你们的时候，没有说过吗？」 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完全，没有。」龙马很肯定地摇摇头，「切原也没跟我说过。」 「……我想，他还不知道你来了。」仁王沉默了一会儿，笑容愈发得微妙。 这是当然的咯，切原赤也打死也不会想让龙马看到他穿裙子扮演公主的一幕的。 仁王心想，微微嘆了口气。 把最有威胁力的两人安排去当主演，再把青学的客人请过来，等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一石二鸟，真不愧是幸村，不动声色，手腕了得。 第158章 柳被班上同学叫来自家摊位帮忙，远远地看到龙马和仁王两个人一起, 在飞镖靶前逗留。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对这一对组合感到有些意外。 冰激凌卖得很好, 柳将帐本算完, 还给负责的班委，便朝对面走去。 仁王嘴里叼着一根棒冰, 抬起左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个红色的小飞镖，含糊不清地问：「怎么样, 要比试一下吗？」 龙马看着铜盘里剩下几个彩色飞镖，再看看飞镖靶上被插满的红心，有点跃跃欲试，刚要伸手，身后就传来一声：「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和他比飞镖。」 她回身抬头一望, 柳一脸平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仁王右手抓住棒冰棍, 顺势用舌尖舔了舔下唇, 咧嘴一笑：「这就没意思了啊, 军师同学～」 「你很擅长？」龙马反而来了兴趣, 拾起一个飞镖, 在手里转了转。 「以前社团活动的时候，我们玩过这个游戏。」柳不紧不慢地拿出数据说话, 「仁王的红心率是百分之九十八。」 也就是说, 是网球以外的特技了？ 龙马歪头, 扬起了眉毛，斗志更盛。 仁王淡定道：「放心，我不欺负新手，玩玩嘛——来，我教你。」 「唔，这样么？」 龙马捏着飞镖的手被他牵引着举到视线向平的地方。 「瞄准就不用说了吧，主要是力道的判断，以及，如何用手腕发力……」仁王弯腰贴在她耳边，扶着她的手腕比划着名。 柳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心道，虽说是玩飞镖教学，但以前也不见得你这么热心的时候啊？ 就这样，柳目睹了两人的分数一路攀升，很快将小店里最大的几只玩偶收入囊中。 龙马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个新手，却非常有学习天赋，在最初的落靶后，她很快从仁王的动作中找到了技巧，重新再试。这一扔，便中了第二圈。 欺诈师吹了声口哨，手腕一抖，一个飞镖也落入靶心，稳稳噹噹地将前一个挤了出来。 「哇！」 一阵惊呼声爆发。 不知何时，旁边已经聚集起了围观群众，他们网球部的王牌正选在整个学校都相当有名气。柳微微一笑，对此，完全不感到意外。 第343页 不过…… 他看向一旁陷入痴呆状态的负责学生，不住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了个意见：「以后你们再搞这个活动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位列入黑名单。」 「……不愧是仁王前辈！」二年级生充满敬意地说。 结果就是大丰收。 他们走之前，不得不商量了一下如何「分赃」。 龙马一手抱着小海豚，一手夹着乔巴，表示实在空不出手了。 仁王捏着青色的八爪章鱼，表示十分满意，往口袋里一塞：「这个颜色好看。」 「看上去像雾一样？」 柳听到龙马嘀咕了一声，没错过这个细节，追问：「什么雾？」 她迅速摇了摇头，扭头望向仁王。后者正将剩下的玩偶装进包装袋里，闻言，只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柳自然不指望能从欺诈师口中敲问出答案，只能在心里先记上一笔，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午饭吃了吗，附近有个班级开了家不错的料理店，我推荐去尝尝。」 …… 龙马吃完午饭，一路逛过去，手里的玩偶大多交换出去，换成了各色小吃。 年纪小，又有一张精緻的脸蛋，在高年级生中显然是很吃香的。 眼看着舞台剧表演时间快到了，仁王掐着表把人从绵绵冰店里领出来，带她来到体育馆前，和众人汇合。桃城望着龙马手里牵着的一串彩色气球，十分震撼：「这……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路过的小姐姐送的。」龙马答道，轻轻地嘆息一声。 她看上去稍微有点郁闷，大概是觉得，自己又被当成跟兄长来逛海原祭的小朋友了吧。 幸村笑着从龙马手中接过气球：「等会进礼堂拿着就不方便了，我找个地方先繫着吧——你们现在这里等等，大家还要去换戏服。」 龙马和桃城跟着他从侧门进入礼堂后台，看着网球部的成员们忙里忙外地搬着道具，柳拿着节目单，正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 桃城顺着舞台布景，朝外面的观众席看了一眼，微微惊嘆：「很壮观的样子啊。」 「嗯，为了今天的表演，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柳矜持地点了点头说，「精市对这个舞台剧非常重视，我们都希望能顺利演出。」 「幸村前辈还没有回来么？」龙马四处看了看，士兵打扮的队员们正匆匆跑上台阶，扛着一摞塑料盾牌和长矛。 一扎气球而已，不至于处理这么久。 「唔，」柳微妙地停顿一下，「事实上，他也有一点点戏份，需要去换装。」 「诶——」 桃城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睡美人的扮演者是谁呢？幸村前辈呢，该不会是——」 「我说前辈！这个裙摆太长了，我完全驾驭不住，会摔倒的……」 切原抱怨的声音在看清柳前面的两人时，短促地拔高了一个音，然后消失了。 龙马和桃城循声望去，首先被一条绚烂的粉色长裙喧宾夺主。 再往上看，是少年平坦的胸部，以及用来点缀掩饰的薄纱和泡泡袖，再便是切原那张僵硬的脸。 在他们的注视下，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怎么是你们！——为什么龙马你也在这里啊？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 切原这颗脆弱的玻璃心承受不住了，转身夺路而逃。 「赤也……」柳微微伸手，很快放弃了，收回来，歉意地对龙马点点头，「他不知道你也来了。」 桃城干笑：「虽然大家都很吃惊，但是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呃，那个裙子——是太夸张了。」龙马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到底是谁挑的啊？」 「……」 柳沉默。 龙马试探着：「幸村前辈？」 果然是他啊！ 与其说是审美品位，倒不如说是……某种恶趣味吧。 龙马想起九年后，已经成为青年才俊的幸村先生热心推荐给自己的粉丝公主裙，也微微地打了个寒噤，再想想受害者切原，顿时深有感触。 「在立海网球部里真不容易啊。」桃城也感慨道。 柳不置可否，看了看手錶，已经两点四十五了。后台演员都已经基本到位，主演们也去换衣服了，只剩下刚才跑路的「睡美人」…… 「我去把他找回来。」柳微微皱眉，「赤也还是太不成熟了。」 「你们也很辛苦呢。」龙马说。 立海的一群正选毫不费力地在男厕所里找到了紧锁的隔间，敲了敲门，里面果然传来切原崩溃的声音。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会出去的！！」 「果然，刺激还是有点大么。」幸村严肃地托腮，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后手就是自己，露出了微微担忧的表情，转头看向男厕门外的龙马。 在多年的伪装生活中，她当然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走入男厕的隔间，看到他们都望了过来，问：「怎么，需要帮忙开门吗？」 「这倒不必。」柳生推了推眼镜，微微汗颜，不太贊同地看了真田一眼。 他有理有据认为龙马这种简单直接的思想是来自于真田的影响。 「我只是在想，」柳生慢吞吞地说，「要不，就请越前同学你先离开，等表演结束以后再……？」 第344页 他询问地看向身后众人。 丸井摇了摇头：「哪有让客人回避的道理啊？」 「不就是穿个裙子吗？赤也你看，有那么多人陪你一起穿，」杰克努力劝道，「而且舞台打光那么亮，走上去谁会认识你？」 「你们已经认识了！」切原抱头，不管不顾。 「要不，就算了吧。」龙马微微不忍，欲言又止。 大家都沉默下来，幸村则有些意外，眸光微闪：「怎么说？」 她迎着幸村的目光，勇敢地说：「其实，这样的裙子我也穿过——我觉得，确实很难忍受。所以切原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众人：「……」 嗯？！ 真田激动地锤了下厕所门，丸井脱口而出：「什么时候，在哪里穿过？有照片不？」 然而，那一瞬间，去过未来的仁王和真田都明白了。 仁王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就是说，这算情侣装吗？」 哐—— 切原沖了出来：「我愿意！」 * 桃城和龙马回到观众席的时候，灯光已经暗了下来，礼堂逐渐陷入黑暗。他还在感慨：「切原君还真是……」 他一时词穷，龙马则顺口接道：「勇敢。」 桃城微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真的穿过啊？」 这回，轮到龙马露出了有些悲痛的表情，缓缓点头。 「几乎一模一样。」 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夸张的裙摆，蕾丝纱，以及长长的蝴蝶结飘带——桃城听着听着，开始想入非非。 「你穿起来，应该比切原君可爱多了？」他摸了摸下巴，老脸一红，换来后辈毫不留情的一瞪。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品位！」龙马郑重地强调，情绪微微激动，「没有人会穿着这种裙子上街的。」 「呃，lo娘应该会吧……」桃城目光闪烁着，飘向远处。 「……」 龙马确定了，这就是直男品位。 礼堂里最后一盏灯收起，观众们都安静下来，接着，幕布渐渐落下，一道橘黄色的舞檯灯打了下来。 由幸村本人审核的剧本改编于《睡美人》，在情节上并没有做太多魔改。 报幕的柳，「仙女姐姐」的丸井和柳生，还有穿着黑暗斗篷的「巫女」仁王，乍一看很古怪，仔细想想却意外得很合理。 接着，一身村姑打扮在树林里晃悠的切原小公主出场了，偶然邂逅了真田王子…… 桃城发誓，以自己出色的动态视力看到了两人相视的目光并非旁白所说，「擦出爱情的火花」——看看切原微微颤抖的双手吧，那分明是感受到了真田眼中无形的震慑力！ 看着公主和王子两人在树林里执手相对，无语凝噎，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中居然十分激动，尖叫声四起。 「啊啊啊真田前辈好帅！」 「呜呜呜磕到了……」 龙马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悄悄问桃城：「她们在说什么？」 桃城顾左右而言他：「呃，这个嘛，那个……」 但最令人惊艷的果然还是幸村的出场。 在此之前，足够的悬念让两人十分好奇，纷纷猜测了「仙女教母」和「大boss女魔头」都被依次推翻后，幸村出现了。 高贵的国王大人头戴冠冕，身后从肩上到脚下拖着长长的披风，手里的权杖轻轻点了点舞台地板。 一声令下，所有纺织架都被送去焚烧。 ——这样的角色，果然再适合不过了。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霸总的气势。 龙马认真地点了点头，心说，比起迹部那种过于张扬的气场，这种不露声色的威压反而更有说服力。 幸村隔着舞台似乎捕捉到她的注视，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这边，然后微微歪头，在头顶落下的聚光灯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他向柳生询问道：「公主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了，该结婚了。」仙女教母立刻心领神会地微笑。 …… 看到这里，桃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把自己的竞争对手送去凑成一对，不愧是神之子！ 他惊嘆着，正要伸手拍拍龙马的肩膀，想跟她暗示一下对方的「深刻用意」，却发现，黑暗中，他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 「诶？」 ……而此时，在舞台后方。 男厕的角落里，仁王环着双手，微微勾唇一笑：「怎么样，听明白了吧？」 切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我为什么要假装摔倒呢？」 「笨蛋，当然是为了顺理成章将你的角色换成龙马。」仁王嘆了口气，「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顺利表演完，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切原苦苦思索，终于缓缓点头。 「但是，会不会被幸村部长发现？」他还有些紧张。 「事到如今，战斗已经十分激烈了。」仁王冷酷地说，「不破不立，只要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才是公平竞争，还不懂吗？」 「但这样，对真田副部长来说反而……」切原犹豫。 「这叫祸水东引。」欺诈师眨了眨左眼。 「……喔！不愧是仁王前辈！」 切原捶了下手心，眼睛猛地亮了。 咚咚。 第345页 这时，龙马敲了敲门，探头进来：「你们好了吗？」 仁王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响指，露出从容的笑容：「去吧，赤也，把衣服脱下来。」 第159章 这是对大魔王的反抗。仁王说。 切原用力地点头。 而龙马…… 她左看看, 右看看, 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上拎着的那条大粉红裙，陷入沉思。 龙马终于说：「我觉得, 你们只是想看我穿裙子。」 仁王说，害, 谁不想看呢？ ——「是吧，军师大人？」 走廊外，柳一晃而过，镇定自若地往外走去，抛下一句：「我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仁王瞥见切原紧张起来的眼神, 若无其事地一笑：「放心，他不会跟幸村说的。」 「剩下的, 就是惊喜咯。」 * 桃城没找到龙马, 喝了口可乐压压惊，下一秒，幕布拉起, 王子大人经历千辛万苦，来到沉睡公主的城堡里, 深情款款地在床前屈膝半跪, 托起「睡美人」的手, 然后缓缓弯腰俯身…… 「噗——」 桃城直接把可乐洒了，一蹦三尺高。 龙马也唰地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柔软的道具床上, 等了半天, 若不是因为这裙子太热, 她大概真的要午睡过去了。 「不是说，只亲手背吗？」 龙马仰起脸，对上了真田专注的目光。 真田一手撑在她的头侧，表情严肃得不像是要亲吻公主的王子，而更像是查寝的年级主任…… 龙马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声说：「真田前辈，这样有点吓人。」 「演戏也要做到极致。」真田依然握着她的手，非常严肃地说道，「放心，只是借位，并不会真的亲到。」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靠近，努力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但看起来并不太成功。 在龙马看来，他的表情分明更可怕了！ 「kiss！kiss！」 在台下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中，龙马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不是来真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然而，表情变得可怕的并不只有真田一人。 在他视死如归地一闭眼睛，把头凑上来的时候，龙马也在考虑着把脸歪到一旁躲开，形成所谓的「借位」效果。 她刚扭开头，就看到一股浓雾从舞台地板下方涌出，很快覆盖了整个舞台布景，将他们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的喧嚣声仿佛也被隔开到了另一个世界，变得遥远而飘渺。 干冰？ 龙马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撞上真田的下巴。 真田被吓了一跳，连忙后仰避开，支起身体，也因此，他的注意力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发现了舞台的异样，惊讶地挑起了眉毛：「怎么回事？」 她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那团雾气，手指像是摸到了空气，又像是摸到了柔软的棉花团。 如果是干冰融化，应该是凉飕飕的。 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雾？」 龙马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舞台外侧。 她提着裙摆翻身下了床，踉跄地走了两步，不得不用手挽起冗长的裙摆，然后一脚跨入雾气中。 「等、龙马，等一下！」真田下意识地伸手，没拉住，龙马一下子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龙马，这里。」 龙马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地握住了，然后往另一个方向牵引而去。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对方的脚步，裙摆从手中滑落，长长地拖在地上。她也无暇去理会，抬起手挡住扑向面上的雾气。 直到他们从大雾中完全走出来，龙马抬头一看，头顶的阳光耀眼地落在发梢上，很快照得她头皮都发烫起来。 她这才顺着手腕看向幸村，他淡定地回眸一笑：「差点被摆了一道。唔，不小心闹成这个样子，你不会介意吧？」 「呃……」 果然是他。 会用「雾」制造出如此庞大的幻境的，在整个立海大附属中学，也就只有幸村一个人能做到了。 ——仁王不算，他是策划者。 幸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学生制服，只是因为过于仓促，喷过啫喱的头发没有梳理过，随意地乱翘着，显得有些凌乱。 他垂下眼睫看着龙马，脸上还带着惋惜的笑意：「原本应该是很完美的表演才对。」 龙马心想，如果你们并不打算互坑的话，应该是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了。幸村很轻易地接受了事实，然后调整了心态，决定将错就错。 他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了，带你去个地方吧。」 也许是因为学生和来宾们都前往礼堂看表演了，校园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龙马穿着这不伦不类的公主裙，戴着批发价几十日元一个的小王冠，逃脱现场的一路上居然很顺利。 「舞台剧那边，不要紧么？」她问。 「嗯，我想，他们会处理好的。」幸村不动声色地说，那语气比起平时来不太一样，有些深意，似有所指。 这可能是他们网球部内部的默契吧，龙马明智地闭上嘴，不再多问，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虽然她很想说：我能不能先把衣服换回来？ 第346页 但是，看到幸村兴致盎然的样子，她还是忍住了没说。 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龙马大概能够猜到一点。 海原祭当天晚上有烟火大会，这是祭典的惯例。而此前，龙马只在新闻报导里见过日本特色的夏日祭，充满了好奇心。这次她早早就答应过来，惭愧地说，并不是为了给立海众人的舞台剧捧场…… 她就是冲着看烟花来的。 五点钟，时间还早。根据几位数据大师的资料，观赏烟花最佳的地点是河堤，离学校不远，步行几公里就到。 幸村也不急着提前过去占位置，带着龙马经过小吃摊边，给她买了两盒章鱼烧。 「我想你已经饿了。」 她接过来将纸盒捧在手中，嗅了嗅香味：「……那我就不客气了。」 距离龙马上一次进食才隔了两个多小时，她记得自己刚盯上一盆招牌芒果绵绵冰，因为仁王的催促，才恋恋不捨地放弃。 之所以会选择和桃城结伴来神奈川，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他们两个人都是可以放开尽情享受美食的类型。 像不二，龙马一直怀疑他有严重的校园偶像包袱，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大快朵颐。而干有着严格的饮食塑身计划，菊丸对甜品更感兴趣…… 幸村说，校外的庙会活动也很多，离河边不远，可以顺路去逛一逛。 龙马欣然答应。 出了立海的校园，路上的行人便多了起来。大多数是年轻人，换上了花哨的浴衣，三三俩俩地成群从身边经过。 像幸村这样平常地穿着制服就来参加祭典的，倒显得格格不入。 但人们对美少年总是有格外的宽容，幸村也绝非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坦然自若地牵着龙马从人群中穿过，侧头过来朝她微笑着。 「这身衣服会觉得很热么？」 「有一点。」龙马点点头，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个颜色不适合我。」 「你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不就应该穿这种鲜艷的粉色么？」幸村状似无辜地歪头，眼里满是笑意。 「可是不好看。」 他说：「哦，我觉得挺可爱的。」 龙马发觉这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略感惆怅地嘆了口气。 「会很奇怪……」 「但是，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会了，不是吗？」幸村停了下来，从旁边取下一只棉花糖，付了钱，递过来。 他成功用棉花糖堵住了龙马的嘴。她专心地舔完了最后一点糖精，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龙马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零食点心，口干舌燥之际，幸村端着两杯果汁走回来，将吸管插进杯口。 一路蹭吃蹭喝，龙马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带够钱了的。」 「我知道，」幸村回答得很巧妙，「但你是客人，今天只要玩得尽兴就好了——龙马不想让我高兴吗？」 花钱确实可以让人快乐。 龙马对这一观点表示认同：「那下次你们来的时候……」 她突然打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微微茫然地将吸管口含入嘴里，咬住。 幸村望着她皱眉苦思的表情，似乎觉得很有趣，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们顺着人流往河边慢慢地走。 不到十岁的小孩们嘻嘻哈哈地甩着仙女棒从身旁跑过，噼噼啪啪的星火在眼前划过绚丽的色彩。 龙马感觉幸村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时候走？」他终于问了出来。 「下个礼拜的机票。」 龙马仰起头，对上他眼眸里的那片烟紫色，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似乎也透露出几分离别的愁绪。 几天前，在她送走德川和入江的时候，也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相似的情绪。 河岸边十分拥挤，幸村不慌不忙领着她往远处走，直到视野愈发开阔的高坡上，才停下。 第一朵烟花在他们上空炸开，一片窸窣的星点向外散去。 幸村低下头对上龙马的眼睛。 他说：「我会很期待的。」 「嗯？」 「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幸村说着，微微笑了起来，「我想，你不会忘了我们吧？」 「当然不会。」 龙马笃定地答道，然后又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夜空，越来越多的烟花升起，一串接一串地炸开，周围的声音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 她想着，在未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 一个月后，一份照片夹在信封里寄到了青春学园网球部的信箱里。 手冢从龙崎教练手中拿到了那天《睡美人》舞台剧的照片： 穿着华丽长裙的睡美人被人抓着匆匆离开舞台，身后的王子面露焦急之色，伸出手大喊着什么…… 稳定的镜头左下角，摄像师本人比了个v字手势。 光是看着这张混乱的「剧照」，似乎还能听到他轻快的口癖声。 确实有够乱的。 手冢在心里评价道，目光却柔和下来，将那张照片取出来，随后粗略地扫过信中的感谢语。他折起信纸推开社团办公室的门，走到了球场边。 「那个，手冢部长……」 手冢回头一看，麻花辫的女孩微微腼腆地脸红：「打扰了。」 第347页 「如果，方便的话……」龙崎樱乃鼓起勇气问，「最近有龙马的消息吗？」 手冢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你还记得。」 她有些困惑，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我听奶奶说了，她要去国外打职业比赛。不知道顺不顺利呢？」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女孩微微脸红起来：「虽然有过不少误会……」 他轻轻嘆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撕下一张纸，飞快地写下一行地址。 「你会在这里找到她的。」 樱乃郑重地道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然用一种——类似于好奇的眼神，望着手冢。 「前辈你们呢？」她问。 「嗯？」 「如果她不会回来了，你们会去找她吗？」 手冢的目光转向热火朝天的网球场内，但并没有聚焦在某个人身上，而是看向更远的地方。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因为，已经约好了。 他们一定会在世界的舞台上重逢。 第160章 番外一 不二一开始就知道，白兰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尽管他看上去很友好, 总是笑眯眯的, 用发甜发腻的口吻说话, 好似很无害，但那双紫眸却始终透露出一种孤独、淡漠的冷意。 是个危险人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二就已经做出了清晰的判断。 他家那位小姑娘——当然, 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似乎还担心他被对方外表的假象矇骗，在机场送他们的时候，反覆强调了白兰的「不可控性」，好像很怕他吃亏的样子。 不二认真地听完，轻咳一声提醒她：「我看起来很容易受骗吗？」 「你不会被骗。」龙马说, 「但你打不过他。」 「所以，他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人。」不二明白了。 她嘆气：「中二病都不讲道理。」 但不管白兰是否曾经是野心勃勃地想要统治全世界的中二病，现在的他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危害性。 此时, 两个人正坐在烈日炎炎的牛车上，穿过辽阔的西非大草原。阳光照得他们眼前一片花白，过于灼热的温度让午后变得格外寂静沉闷。 白兰的目光停留在一甩一甩的牛尾巴上, 驱赶着烦人的蚊虫叮咬。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是不？」他突然笑了起来, 自得其乐地说着。 不二关上胶捲盒, 将膝盖上地图折起, 朝他看了一眼。 沐浴在阳光下的银发少年看上去浑身都在发光。 在漫天泥土的草原上, 他还穿着整齐发白的休闲裤, 就像是来享受旅游的大少爷——但现实是, 在这种荒凉的土地上，「享受」是不可能的，只有扶贫的团队，和一群不怕吃苦也不怕烧钱的专业摄影师。 不二听说他和龙马认识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挂着略显轻佻的笑容。 「有时候还长了翅膀，假装自己是个天使，」龙马吐槽说，「太会骗人了。」 不二想起了她的话，深有感触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对此，白兰解释说，自己是从「过去」来的，所以年纪停留在十四岁的时候。 不二好奇：「那现在的白兰呢？」 白兰的脸上突然就浮上了一层阴霾，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还是别提了。」 「这么嫌弃自己？」不二笑了声。 「是挺嫌弃的，」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十年了都追不到老婆，太丢脸了，我真想当做不认识。」 「……」 不二虽然有点同情他，但又感觉，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这么做。 于是，他说：「我也没追上。」 白兰微微挑眉，看向这位同行人。他们明明已经一起走过了几个星期的旅程，却陌生得好像刚认识。 难得有了个共同话题，他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扯起嘴角一笑。 「不一样，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而我，你看，到现在为止，她根本连登堂入室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很是不正经，带着些很做作的埋怨意味。 不二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登堂入室」不是这么个用法，想了想还是作罢。 「放弃？」他想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地想一下。」 「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失意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流放。」白兰歪着头，饶有兴致道，「所以，你才需要僱佣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不二苦笑了下。 他最初将目的地定在战火纷乱的亚欧大陆交界处，真正决定启程前，也花了不少时间查资料，做功课，很快就意识到，现实比自己想得要危险得多。 他虽然存了些逃避的心思，却没打算把自己没头没脑地交待在流弹或是恐-怖分子的手里。 在白兰的建议下，他们改道来到了非洲大陆，从最南边的地方一路西行，绕了一大圈再往回走。 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是每个摄影师都不想错过的风景。 何况，比起人，这些动物可要安全多了，各种意义上的。 不二望着自己的单眼相机，没有说话。 他仍然在思考自己此行的意义。 「为什么要辞职呢？」 第348页 白兰托着脑袋，身体懒洋洋地歪倒靠在牛车上，犀利的眼神却像是要看穿人的内心。 「倒不如说，不二君，你想追求什么呢？」 一瞬间，不二的记忆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 在国中结束之前，他终于——或许是如愿以偿地，输给了手冢。比赛结束，手冢和他握手，像以前任何一场比赛一样，勉励道：「继续努力吧。」 不二听出来，他不仅是说给他听的，也说给自己听的。那时候，手冢已经在准备留学德国的手续。 作为队友，他们都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对不二来说，这不是第一次失败，也不是未曾预料到的结果。他只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居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执意找对方打这一场比赛，不仅是出于胜负欲，想要弥补国一时那场比赛的遗憾。更多的，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可以从这场比赛中收穫些什么。 那天，不二停留在无人的球场里，望着手上的网球拍想了很久。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身边的人总是那么有干劲。 河村隆是最早做出决定的，国中毕业以后，他就会专心于寿司店的事，立志要成为不输于老爸的大厨，其他的人还没打算放弃网球。 他们的黄金搭档意气风发要在高中部打出一番成绩，干野心勃勃要打造出最好的数据网络。 而像是龙马，她更是早早离开了他们，飞往美国，朝着她心目中的职业舞台进发。随后，手冢也要去德国了。 ……大家都有着清晰的计划，很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想做什么。好像只有不二一人，站在十字路口迷茫，踌躇，苦苦思索。 我呢？ 在全国大赛上，他也拼尽全力，付出了无数心血，与队友们收穫了胜利的果实。那的确是最愉快、放松的时光。 接着，就像是完成了某个目标，他又无意识地松懈下来，停步不前。 好像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依然是那个散漫的、没有干劲的不二周助。 手冢离开以后，龙马不定时寄来的信便从龙崎老师的手中第一时间转给了不二。 她在信上写： 今天又有人持枪打劫便利店了，就很烦。 昨天有人把我放在更衣室柜子里的队服剪了。梅林他大爷的，他们真的已经十五岁了吗？简直比小学生还不如。 …… 龙马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在信上发出了嘆息：全世界的校园和青少年都一个德行，啧。 其实她根本不用写信，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她随便在哪个社交网站上註册一个帐号，随时更新状态即可。 但是，信纸比任何虚拟文字都容易触动人心。 摸着同一张纸，似乎就能感受写信人当时的心情，能看到她朝气蓬勃的笑颜。 不二收起信封以后，望着社团活动室外的阳光，突然就决定了一件事，他要去美国。 对于这个略显草率的举动，不二裕太是最不感到意外的那个人。 「你想去找她。」 他点点头，说，原来哥哥你真的很喜欢她。 说完，他又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嘆，太好了，你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不二反问：会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裕太摇摇头，想了想说，「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一个人最缺乏什么，就越容易被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吸引。 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所以，他想去龙马身边，也许，她会告诉自己答案。 ——不，并不是「她」告诉自己。而是，近朱者赤，他需要这种耳濡目染。 不二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想清楚。 不二申请了洛杉矶当地的高中，又通过留在国内的越前南次郎直接联繫到了龙马。 那天，他提着行李箱按响门铃，等着对方来给自己开门。 龙马打开门，果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二前辈，你真的来了啊？」 「我原来这么像是开玩笑的人吗？」不二微微一笑，将遮阳的墨镜摘下来，夹在领口，然后说，「那么，就请多指教了。」 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从龙马的十二岁到二十岁。 不二是看着她长大的。 显然，过去龙马对身高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良好的基因让她在天生有种族优势的白种人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 被太阳晒过依然保养得很好的暖白色皮肤，细腰长腿，身段玲珑的线条也充满韵味。 追求者很多，但龙马一个都不感兴趣。 她刚上高中就拿到了公开赛的邀请函，随后全力以赴，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比赛中，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热切。 而不二作为年长一些的前辈，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龙马在比赛以外的所有事务，做得比经纪人更像是一个经纪人。 别人都以为他是保护者，但不二很清楚，龙马并不需要狭义上的那种「保护」。 就算是有持枪的抢劫犯一时想不开冲到他们的住所里，也会在警察赶来击毙之前，被龙马抄起客厅里的竹刀秒掉。 但她仍然需要生活上的照顾，需要有人帮她处理人情世故的往来。 而这些，不二做得得心应手，并且，很敏锐地察觉到龙马逐渐产生的依赖心理。 第349页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龙马打开电视，节目正在播放刚刚结束的某场邀请赛录像。他们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对视一眼。他在龙马眼中看到了明亮起来的火焰。 她说：「今年，我们都拿到了温网的资格。」 于是，不二明白了。再亲近的距离，也始终还是有距离。 他不仅仅想要这种陪伴。 第161章 番外二 ——大概就是那一瞬间, 他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嘎嘣一声。 不二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这是现实中的白兰拆开了一包棉花糖，包装袋发出清脆的声响, 氮气一涌而出，让那膨胀的塑料迅速瘪了下去。 他像听睡前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吃得也同样津津有味，看到不二沉思的目光转过来，还伸出手，将袋子递过去：「来一颗？」 也许是出于某种意义的同情, 他慷慨地分享了自己挚爱的零食。 不二委婉地谢绝了。 他们的饮用水存得并不多, 在炎炎烈日下，选择这种糖分高的甜食对他来说并不明智。 白兰或许不是普通人，可以不戴帽子，也不戴墨镜, 笑眯眯地坐在太阳下仿佛在峇里岛晒日光浴一般悠闲自在，他可做不到。 想到这里, 不二看了眼并不大管用的导航仪和地图, 微微蹙眉，估算着到下一个村镇的距离和时间。 以他们现在的速度, 如果天黑之前能补充水源的话…… 这时，白兰换成法语跟那驾车的塞内加尔小哥说了几句话，后者凑过来, 露出一口白牙, 笑着说大约还有一百多公里。 「能提速吗？」白兰认真地问, 一边打量着前面那只摇头晃脑的老牛，似乎在做评估。 他慢吞吞地旋转着手上的一枚戒指，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二十分担心，并且有理有据地怀疑，下一秒那头牛就要长出翅膀飞起来了 然而，小哥淡定地从板车下面掏出一块木牌，啪地放在他们面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中文：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 白兰回头看了眼不二，遗憾地放弃了。 * 龙马一直觉得他是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 好像不二周助这个名字就很难被某种东西束缚住，她很难看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有天，她从不二的毕业作品集里发现了许多照片，从国中在日本的那一年，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摞。 是大扫除的时候从书架上掉下来的，不二翻开来随意地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来。 龙马硬着头皮凑过去一看，果然是当年立海大舞台剧的剧照。 「当初他们只寄了一张过来，存放在手冢那里，」不二解释说，「我只能找到仁王君，拜託他再洗一份了。」 「……」 所以这种黑历史为什么要留到现在？ 尽管他们都是很怀旧的人，但方式却不太一样。 龙马坐在地板上看完了那本相册，一抬头，不二正若有所思地合上笔记本。他看过来，神情与往常比起来，有些异样。依然是安安静静的，眉毛却蹙了起来。 不二说：「迹部想找你们过去聚会。」 迹部毕业后就去英国继承家业了，温布尔顿公开赛离他现在的住址并不远。大概是他心血来潮，想要找昔日亦敌亦友的熟人聊聊天吧。 而龙马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 她微微地挑了挑眉毛，眼睛里透露出明显的询问意味。 「有些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想清楚。」不二慢慢地说。 他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龙马也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不，是在所有人看来，不二有这么聪明的头脑，还有什么能够为难得到他？ 可现在，沙发那边，与她隔着一张茶几相望的不二却并没有掩饰自己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恼。 「我——」他斟酌了一下，才说下去，清冽的蓝眼睛也仿佛受到此时情绪的影响黯淡许多，「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龙马仍然迷惑地望着他，那本相册无意识地从手中落了下去，外封的硬皮磕在木地板，发出轻而闷的「咚」一声。 她想起不二应该会很珍惜他的纪念相册，连忙扶起来，平平整整地摆放到一旁。 「这里的东西，你先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好吗？」龙马再抬起头时，不二已经离开沙发，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伸出手，在那相册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二前辈？」 「我想……出去走走。」不二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 龙马沉默了一会儿，还算镇定地回复了一声「哦」。 接着，她问：「要多久？」 「我还没想好，只是想去外面看看，」不二继续说，「我曾经以为，离你近一点，能从你身上学到点什么……但好像并不是这样。所以，我想，应该尝试着改变一下了。」 龙马没有完全理解到他的意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可是，我觉得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不需要学习别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不二心平气和地答道，面上依然带着浅浅的微笑。但他没有解释下去，手轻轻抬起来，指尖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打住了。 第350页 他重新站了起来，将笔记本放回到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又拿了一份传真文件，递给龙马。 「下周，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不二像是早有准备，将龙崎樱乃带到了龙马面前。 并非是完全取代他的位置——无论如何，龙马都不是适合独居的类型。南次郎和伦子都清楚，不二也很清楚，她需要有一个会照顾人的室友。 而这时，非常恰巧地，樱乃递交了留学申请。 * 「然后就这么放心地离开了？」白兰感到十分震惊的样子，他夸张地提高了声音，「你明知道她马上就要和以前的学长们见面——」 他深深地看了不二一眼，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又很想说，如果是我，如果…… 「没有人能够干涉龙马做什么。」不二淡淡道，「更何况，她已经成年了，你真以为我是她的监护人吗？」 「虽然，但是……」白兰微微惆怅地嘆气，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你不该选择在这个时机离开。」 不二没有回答。 他说，我讨厌失败。 尽管现在的选择更可能被白兰评价为「逃避」，但退一步，未尝不是海阔天空呢。 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思考自己的未来，却没有选择僻静的北欧，无人的冰原，而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战地。这个世界是如此广袤、无限，比起从新闻中略知一二，身处其中，才能愈发感受到生存的价值。 冒险并不容易，但是，当不二踏上旅程，发觉也不如最初预想得那么糟糕。 在大部分地区，只要懂得阿拉伯语和法语，和一点西班牙语，就能顺利地和当地人沟通交流。身上不适合存放太多纸币，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要找更安全的住处，更丰盛的伙食，和更有价值的信息，总需要投入。 即便如此，在这些地方的开销和在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相比，依然相当划算。 不二花了几个月才逐渐适应这种随时风餐露宿的生活。 到现在，他已经能相当淡定地和白兰坐在越野车里被一群狮子追着跑，他还能调整镜头聚焦，寻找合适的抓拍角度。 ——可惜，那辆不错的越野车只能载他们到某个镇上，之后，他们又得寻找新的代步工具，或者直接徒步穿过那片广阔的自然保护区。 白兰满不在乎地说，我可以飞过去。 「……这倒也不必。」 不二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前一周他们经过某个部落时，正值瘟疫大流行，他本以为白兰会带他换一条路——这傢伙很强，但是也很怕麻烦，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然而，不二被他留在帐篷里吃了两天干粮后，发现他带着一箱疫苗回来了。 疫苗的效果立竿见影。 若不是条件有限，他们很有可能给白兰打造一尊雕塑——他沾沾自喜地这么说道，而现实中，他懒洋洋地躺在睡袋里里嚼着牛肉干，然后大发牢骚，说自己优美的翅膀在一段时空旅行中被刮掉了两片羽毛。 不二则看着那剩下来的一小瓶药剂，放在手里转动，让阳光将深红的液体照得透明发亮。 尽管白兰没有明说，他却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这个世界有的东西。 休整了两天后，他们才重新出发。 「不二君没有看上去那么瘦弱嘛。」 白兰拍了拍空荡荡的包裹，感慨着。 「你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自私无情。」 「哦，我确实不想管他们，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他轻快地露出笑容，「但如果这么做，会让纲吉君很开心——我也得为自己多做打算嘛，你说不是吗？」 不二摇了摇头，说，自私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时，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对视了一眼。 白兰慢吞吞地说：「其实我也讨厌失败。」 不二不置可否。 「但仔细想想，」他从路边摘了一根草，拿在手里晃悠，去戳那头老牛的屁股，「有些事情是无法用成功或失败定义的，不二君，你觉得呢？」 「我还没觉得我失败了。」他回答道。 「我想也是。」白兰勾唇一笑。 哞—— 工具牛终于不耐烦地把尾巴甩到了白兰的手背上，啪地把那根草拍掉了。 「事实上，你也不只是在做讨好女孩子喜欢的事情吧。」不二轻声说。 这很难说清楚。 白兰的语气又含糊起来。 他专注地看着某个地方，想了一会儿，耸了耸肩：「也许，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用什么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不惜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它……」 「喜欢」这个词，对于白兰来说太遥远了。 最初，他只承认自己对某个人产生了兴趣。但逐渐地，他感受到这种情绪的发展并不受自己的控制——而且，很奇妙地，他并不想去强行改变它。 他很快哂笑着摇了摇头，撇掉了脑海中的繁杂思绪。 「不二君，我们的旅程要提前结束了。」 「……嗯？」 白兰扯住小哥手里的缰绳，翻身从板车上跃到了地面上。 他拨弄着手里的戒指，沖面露诧异的不二扬起眉毛。 「她来了。不想去见一下吗？」 第162章 番外三 第351页 午后两点, 正是一天最烦闷焦躁的时候。 也是屋主人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 门铃声并没有很快得到回馈。 他们在屋外等了一会儿，依稀听见玄关传来两声猫叫，对视一眼。青年飞快地滑开手机锁屏将拨号页面调出来, 眉毛微微扬了起来。 「应该是在家的吧？」 「嗯。」他的同伴肯定地回复，「我有备用钥匙。」 「那你不早说。」 迹部抱怨着侧身让开路，让对方上前开门。 「只在必要的时候。」手冢回答得也很言简意赅，「否则, 在不合适的时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锁咔哒地响起来, 门一下子就开了。 卡鲁宾蹲坐在玄关边, 充满新奇地望着他们，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绕来绕去, 显得很活跃。 但肯定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活泼了——确实, 它没有对两个人的到来做出太大反应, 只是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又往回走。 这时候, 客厅里才窸窸窣窣地传来一点动静。 卡鲁宾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地板中央那团浅绿色的毯子边, 蹭了蹭，迅速占据了一个柔软的抱枕，蹲下来捲起身体：「喵——」 薄毯鼓起来一块包, 白皙的手臂伸出来，慢吞吞地把旁边几个乱糟糟叠着的抱枕推开。 手冢走过来时, 正看见龙马打着哈欠坐起来, 将过长的头发艰难地拢起来, 然后去摸索茶几上的发绳。 她半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没摸到，差点把陶瓷水杯碰倒。接着，发圈就被对方递了过来。 「多谢了。」龙马将发圈咬住，直接用手指充当梳子往发间抓了两把，然后松散地扎了一个低马尾。 年长些的青年望着她肩上松松垮垮的吊带衫，不由嘆了口气：「不是说，不要随便睡在地上吗？」 「我铺了地毯。」龙马立刻答道。 她还特意把沙发和房间里的抱枕都拿了过来，将自己结结实实得围起来。躺在柔软的毯子里吹空调，无疑是盛夏间的一种享受。 手冢对此不置可否，只提醒她先回房间换件衣服。 「好……」龙马含糊地应声。 她抓着抱枕站起来，回头望了一眼。 迹部并没有急着走进客厅，龙马的午睡习惯他们早就清楚，就像手冢先前暗示的，他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比如，她现在多半还没穿内衣。 这压根不用猜。 迹部正琢磨着怎样更自然地停留在外边，很幸运，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在靠近餐桌的墙角，放着卡鲁宾的食盆。 那是个银闪闪的盘子，十分宽大，边缘装饰着复古的镀金图案，一些半圆或椭圆的线条，还有叶状的细小浮雕。 毫无疑问，这是屋主人今年刚刚收穫的奖章，一个玫瑰露水盘。 龙马有段时间没去理发了，发尾已经快到腰部，在炎热的夏天变成了重灾区，经过毛毯的摩擦，此时正微微捲曲地垂在她的肩上，将肩膀和背后裸-露的肌肤遮了一部分。 吊带衫加超短裤，这是夏日居家的必备。 她跨出地毯的边缘，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慢腾腾地走回房间。 手冢瞥了一眼，确认她把房门也关上了，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反客为主地给自己和迹部倒了两杯清茶。 迹部仔细地欣赏了那个被当做猫食盆的银盘，神情有些复杂，甚至忘记原本想说些什么，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才感觉味道不大对劲，挑剔地啧了一声。 「美国人一点都不懂茶。」 手冢没有回应。他知道迹部在英国养成了喝下午茶的习惯，才顺手给他倒了一杯。事实上，谁都知道龙马不可能有品茶的喜好，她记得他们要过来，提前准备了茶叶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润了润嗓子才道：「如果你想喝饮料的话，冰箱里应该有。」 肯定是果汁，碳酸饮料一类的。 「算了，本大爷不是很渴。」迹部耸了耸肩。他只喝鲜榨的果汁，在这一点上，除非情况特殊，绝不会屈尊将就。 手冢并不打算勉强他：「嗯，那你就少说几句。」 「……」 …… 龙马换了件连衣裙，轻便又迅速，重新梳好了头发，看上去不再那么乱糟糟的了。她回到客厅的时候，迹部还在欣赏那些家具，脸上仍然保留着那种复杂、纠结的情感。 「这应该不是你自己买来当装饰用的吧？」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出来，他头也没回地抛出一句，意味深长。 手冢也在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几把练习用的武-士刀，以及一个看上去很隆重的展示架，上面呈放着一把……不太普通的桃木剑。 「有人来过？」迹部已经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 龙马「嗯」了一声，很随意地说：「真田前辈带来的。他说——」 「女孩子独居要更加谨慎小心。」 她歪了歪头，很别扭地模仿着对方的口吻，不太成功，便清了清嗓子，简单地解释：「桃木驱邪。」 「……不愧是他。」迹部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另一方面，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绝不是真田的真实用意。 独居的年轻女性确实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换在龙马身上，却基本不会成立。 第352页 武力值不用说，真田教给她的剑术，再加上白兰送的戒指，除非有一对训练有素的武-装分子半夜突袭，不然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作为一个职业网球选手，龙马保持着最高效的锻鍊，不缺力气，扛一桶水也绰绰有余，更不可能拧不开一个普通的调料罐。 她的胃口也很好，就算是双人份的餐点或饮料，无论是分量还是价格，都不会成为限制。 想到这里，迹部轻轻干咳一声，看向手冢，认为他应该能得到与自己相同的结论。 比方说，真田只是想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自己的某样东西，来彰显独特的存在感…… 又类似某种领地意识，向他们宣示、挑衅。 手冢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却没什么反应。他屈起食指，在那桃木剑背上轻轻敲了敲，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评价道：「也可以作为临时武器。」 迹部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在这个枪械合法的土地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龙马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好吧？听说这个挺贵的，要是不小心弄坏了的话——」 「那就说明没什么用，扔掉就是了。」迹部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年少时养成的那种傲慢态度不知不觉间又显露出来。 龙马没有放在心上。 刚认识他的时候，多少会有些反感，但习惯以后，她知道迹部并不是真的那么颐指气使的人。 事实上，时隔几年再见，她发觉对方身上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稚嫩，现在站在龙马面前的，是一个即将掌权的财团继承人。尽管他直到高中以后才完全放下网球，却还是比他们所有人更早地接触成年人的世界，浑身透露出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成熟气息。 与此同时，迹部也同样在观察她。 在职业网球赛中，这个年纪的女孩依然算得上十分年轻，数年如一日对网球的专注让她的气质并未发生太大的改变。 他注视着龙马的眼睛，看到的是和国中时期认识的那个小鬼如出一辙的、接近「稚气」的纯粹。 一个人在自己热爱的领域中追求梦想的时候，总是浑身发光、无比耀眼的。、 更何况，她的先天基因就具备了相当的优势，五官精緻，虽然成长中的大多数时间待在美国，却毫无悬念地保留着东方人的特质。 比起骨架宽大的白种人，她纤细娇小许多，却十分灵活轻盈，并更富有技巧，在长时间的赛场上追逐中，也丝毫不落下风。 迹部审视着说：「我以为你会晒黑不少。」 「之前室外训练的时候是，现在恢复得很快。」龙马答道。 迹部想起新闻照里，她和高大、古铜色皮肤的对手揽着肩搂着腰的合照，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管是欧洲还是北美，他们都热衷于晒太阳浴，把自己过于苍白的肤色染成「看上去更健康」的小麦色。龙马站在他们之间，显得非常白净，小巧的脸蛋被压低的帽檐隐藏了一部分，也属于某种意义上的鹤立鸡群了。 在亚裔女性中，她其实并不算矮，发育得相当好，只是在手冢和迹部两人面前，还是不得不仰起脸来和他们对话。 「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陆陆续续的吧。」迹部耸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离晚上的聚会还有些时间。 手冢将过滤的茶叶倒掉，回到客厅。 「刚才有些在意，」他说，「隔壁那栋房子……是最近新入住的？」 「唔？」 龙马看过去，见他指向阳台的左侧，想了想，恍然大悟。 她爽快地答道：「哦，是啊，还是认识的人呢。」 「嗯？」迹部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龙马拉开半透明的窗帘，推开落地玻璃窗走到阳台上。这边正对着隔壁屋子的小客厅，只相隔不到两米。 卡鲁宾从她腿边蹭过去，朝对面喵喵叫了几声。很快一只呼哈呼哈的金毛犬就沖了出来，对着他们吐舌头。 接着，又有人匆匆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抓着晾衣杆：「怎么啦，我的袜子又被风吹过去了吗？」 哦豁。 迹部看向自己昔日的队员，眉毛一抖。 宍户愣了下，轻松地打了声招呼：「诶，好巧，你们都在啊？」 第163章 番外四 宍户亮观察他的新邻居有一会儿了。 在租进来之前, 他并没有料到会在附近碰见亚裔，更进一步说，很有可能也是日本人。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当然, 不可否认的是, 对方长得挺好看, 也许符合自己的审美……但这不是重点。 在第一天搬家进来的时候，宍户无意间看到了邻居站在阳台循声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对视上, 他很清楚地在对方的脸上看到微微的惊讶。 就好像, 她认识他一样…… 宍户确信自己认识她。 龙马这个名字很特别，几年前就在国际女子网球锦标赛上崭露头角，被誉为天才网球少女。国内对她的报导并不少，常常提到她有个曾经相当出名的父亲——武士南次郎——每个网球运动员都不会对此感到陌生。 可反过来, 他就不敢肯定了。 宍户一向很自信，但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具备相当的名气。事实上，他才刚刚踏出国门, 和这边的一家俱乐部签约。 第353页 但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 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宍户亮苦苦思索半天，无果。 他姑且解释为，自己在异国他乡遇到日裔的同行，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吧。 和其他当地人相比, 龙马并不是个热情的邻居。 她看起来有些冷淡, 在附近的超市遇见时, 也总是显得漫不经心，随手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大盒冰激凌，和一些盒装的沙拉，对于新鲜的蔬菜和肉类置之不理——难怪宍户常常在饭点的时间听到外送员按下隔壁的门铃。 后来，他们意外地在宠物店里相遇，龙马抱着她那只略显疲态的喜马拉雅猫，让它自己挑选喜欢的猫罐头。 而宍户则牵着他的金毛犬，很自然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龙马的目光对上大金毛温顺的眼睛，脸上终于流露出些许能被称之为「感兴趣」的色彩：「你从日本带过来的？」 「不是，是这边的朋友送的。」宍户解释说，「我之前也养过一只，原本不出意外是想带过来的，但可惜……」 是急性肠胃炎，年纪大了没救过来。他嘆了口气，龙马也理解地点点头：「很遗憾。」 在宠物的话题上聊了一阵后，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还约了改天去俱乐部里一起练球。 她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网球选手，超凡的技巧，足够坚韧的耐力，在拉锯战中展现出惊人的意志力，这也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宍户心里那种违和感愈发强烈起来。 他仍然有一种顽固的坚持，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识过这种球风…… 直到那一天，宍户听到金毛欢快的叫声，以为自己的衣服又被风吹到了对面。他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衣服，匆匆跑出来，透过阳台，看到龙马家里出现了两位令他无比意外的访客。 * 「哦，这么说，这只是个巧合。」迹部意味深长道。 龙马的新邻居很快被邀请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好奇又充满探究地看着迹部，再看向手冢。 他不记得了。 这是龙马给他们的眼神暗示。 手冢隐晦地点点头，不露声色地将他们的拜访解释为「几周前在温网中邂逅」，「十分投缘」等等。 同样，迹部也不是很意外——当初龙马离开日本后，不知情者全部被抹去了相关的记忆，很不可思议，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幻术强大的力量。 宍户看上去半信半疑。 他先前和龙马打过几场球，对她的实力已经十分认可，知道她在比赛中会多么大放光彩。自然，年轻人对异性产生好感由此产生进一步交集也是常见的发展，只不过当这样的事发生在他的故交身上时，就变得有些不靠谱了。 迹部还好一些，这位大少爷被迫中断网球之路以后，依然间断性地关注着相关赛事，而龙马这种性格的女孩说不定会很对他的口味。迹部就喜欢这种对自己不屑一顾，又充满主见和好胜心的类型。 但手冢就不一样了。宍户和他不算太熟，但也认为他不会随随便便对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的时候——产生太多的兴趣。他看上去根本不具备罗曼蒂克的感情思维。 真是古怪的组合，宍户暗暗想道，顺手揉了一把金毛。 爱犬不安分地在他腿间甩着尾巴，友好地向卡鲁宾发出邀请。 而卡鲁宾却懒洋洋的，慢吞吞地把自己从沙发抱枕上挪了个位置，转移到地毯上，金毛从宍户身边窜出去，绕着地毯踱了两圈，凑过去舔毛。 迹部的神色愈发微妙，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心平气和地问宍户：「晚上我们有个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宍户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他的大扫除还没做完，寒暄完，带着他的金毛犬又回去了。 迹部等门关上，才很肯定地对龙马扬起下巴，点了点头：「你们好像已经很熟悉了，嗯？」 龙马望了望手冢，巧妙地借用他刚才的说辞，简略地说：「哦，我觉得我们还挺投缘的。」 「之后呢，」手冢冷静地问，「等聚会的时候，打算怎么解释？」 这次会千里迢迢跑来太平洋彼岸参加聚会的人，可都是知情者。 宍户应该没那么粗神经。 手冢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龙马果然苦恼地皱起眉毛。她明显还没有认真想过这种问题。 解释也好，圆谎也好，对她来说都太麻烦了。 龙马露出了极不情愿的表情，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问问某位幻术师的意见。」 她拿起手机走向阳台，迹部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在温网结束之后，手冢并没有很快飞回德国，而是在伦敦逗留了一段时间，迹部因此和他联繫上，策划了这场聚会。 当时，他只因为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女网决赛，突然心血来潮，打算看看曾经那位骄傲的小对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实话，这场多年后的重逢并没有让他特别意外。 也就是在这时候，迹部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有关于自己的兴趣。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转向客厅里的另外一个人，在和手冢对视上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眼里那一丝冷淡。 第354页 果然不出我所料。 迹部为自己绝佳的洞察力自鸣得意起来，但一想到自己并未领先多少，便微微沉下脸，哼了一声。 「在伦敦的时候，你去找她了吧。」迹部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嗯。」手冢无动于衷地答道，「她也不是总喜欢一个人的。」 迹部扬了扬眉毛，原先的话到了嘴边，因为想起一件别的事情，突然改口：「这么说，你也知道某位法国选手在追她咯？」 手冢目光在茶几的一角凝结片刻，才作出回应，语气也非常镇定：「好像是法国的某某王子，自称。」 两人对视一眼。 迹部抿了抿嘴唇，嗤之以鼻：「他们现在还哪有什么王室。」 手冢确实知道这件事。 对方的名字他并不放在心上，但在本届比赛中，某个浪漫的传闻已经广为人知。 来自法国的年轻选手骄傲自负，遇上了同样不可一世的天才少女，两个人在温网开始前就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据说，他们相当果断地约在某个俱乐部球场里打了一场。 比赛结果如何，并没有跟着流传出来，他们只知道在那之后，这位小帅哥就展开了浪漫绚丽的追求攻势，丝毫没有辜负浪漫之都的名声。 迹部只是略有耳闻，此时沉着地提问道：「小鬼怎么说？」 「她说不熟，也不喜欢他们满身的香水味。」手冢四平八稳地回答。 「……」 迹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愧是龙马。 * 菊丸捏着地址一路走过来，最后还是找错了门，按了隔壁的门铃。 他与宍户亮在门口面面相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 宍户很快反应过来，向他点点头：「你应该是找龙马吧？她住隔壁，24号，我这边是22号。」 「你是不是——」菊丸犹豫不决，试探着问，「你认识她吗？」 「我们当了两周的邻居。」他答道。 菊丸露出愈发迷惑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这时，街对面有人在叫他。他回头看到了不二，顿时松了一口气，重新洋溢着笑容朝对面招了招手。 「这边！」 宍户也同样迷惑地打量着他，又看了一眼穿过马路走来的不二：「所以，你们也都认识？——你们都去看了今年的温网现场吗？」 菊丸微微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了张嘴，然后他的肩膀被不二按住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吧，」褐发的青年向昔日的对手莞尔一笑，「既然是缘分，一起吃个晚饭么？」 「哦，迹部刚才提过，我等会儿就过去。」宍户晃了晃手里的抹布，顿了顿又说，「不过，认真的吗？这是谁的主意？——据我所知，越前龙马完全不会做饭。」 菊丸和不二都深以为然。 「所以，待会儿还有个小姑娘要来。」不二看了看手錶，「她是今天的主厨。当然，我们也要帮点忙。」 「还有谁？」宍户试探着问。 他记得迹部刚才提到了忍足，幸村，似乎还有真田的名字……这让他下意识地回想起初中时期的全国大赛，在那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虽然还未发觉真相，但宍户隐约感觉，自己认识了一个了不得的邻居。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浪漫邂逅呢。 第164章 番外五 龙崎樱乃上一次来，还是在圣诞节的时候。 她原本猜想龙马从小在国外长大, 应该会有过节的习惯, 结果进到屋子里才发现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自然也没有圣诞树, 小彩灯，更没有什么火鸡大餐和派对…… 屋里冷清清的，客厅只开了一盏灯。 游戏机随手被扔在地毯上，数据线连接电视，屏幕里正显示着暂停的标识。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这个嘛，我爸妈去环游世界了。」龙马解释道，看上去对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最近机票很便宜, 我妈很心动。」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给樱乃找拖鞋，一边继续说：「我这个月还有几场训练赛要打, 走不开。」 樱乃把行李箱的拉杆收起, 在龙马的示意下放到墙边，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绑了一圈绷带, 下意识地问道：「训练会很辛苦吗？」 「嗯，还好吧……」 龙马在手臂上按了按, 转了转手腕錶示动作并无大碍, 随口答道：「别担心, 这个是不小心被热水烫到的。」 樱乃睁大了眼睛, 反而被吓了一跳。 「那不是更危险了吗？」 「生活中的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龙马煞有介事地答道。 洛杉矶的冬天不算太冷，几乎不下雪，并没有太多圣诞夜的气息。 外面风很大，但一进到室内，暖气很足。龙马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头发因为过于懈怠而没有扎起，松散地垂下来，看起来十分柔顺服帖。 她国中时留短发的时候，充满了张扬的锐气，如今五官张开，眉眼盈盈，又将长发搭在肩上，整个人的气息都柔和了许多。至少，肯定不会再被认错性别了。 樱乃解开围巾，想了想，没有马上脱掉羽绒外衣。 「带我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吧，总要有点圣诞夜的气氛吧？」 第355页 龙马接受了她这个提议，从衣帽架上取下了大衣。 社区最近的超市走过去，不过十几分钟路程，离得很近。 有了上一次经验，樱乃这次就轻车熟路了。 她知道这次聚会来的朋友不少，上门之前，直接去了超市。直到出门前，她才后知后觉，採购的食材有点多，稍微有些超出她的承载范围了。 樱乃结完帐，把东西挨个塞进购物袋里，正微微发愁，想着要不要叫龙马过来帮忙，头上突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她迅速地吸了口冷气，回头一看，原来是桦地站在后面，问都没问一句，主动帮她提过了大包小包。 无所不能的迹部大少爷总是能预测一切。樱乃暗暗感嘆，然后郑重地对他道谢：「那就麻烦前辈了。」 桦地平淡地向她点点头。 …… 趁着大家不注意，龙马悄悄地打开玻璃门，从客厅里熘了出来。 院子里光线没那么明亮，但她还是一眼看清了坐在鱼池旁发呆的人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想到这么做的人。 「怎么会想到养鱼呢？」银发青年欢快地抬起手，招呼她过去，「卡鲁宾不会对它们感兴趣吗？」 「嗯，它比较懒。」龙马解释。 仁王瞭然地点头：「哦，随你的。」 下午洒水车刚来过，外面很凉快。龙马走到他身旁，也跟着坐下来。 她感觉屁股下面有点不太平整，伸手往下摸了摸，抓出几个鱼饲料，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今天已经餵过了。」 「嗯，有点无聊……」仁王坦诚道。 龙马立刻指了指身后的窗户：「那正好，前辈他们想玩大富翁。」 他一本正经地：「哎，那还是饶了我吧。那几个人在的地方，实在太可怕了。」 龙马深有同感。 「我们似乎很久没见过了。」仁王侧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说。 「不会吧？我上周才接受过国内电视台的採访。」龙马疑惑。 「我是说面对面。」 「唔……」她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很久了。」 她没有指出的是，这几年他和幸村总是会有意无意在自己梦里玩马里奥大探险。 当然，梦里面的脸并没有现在看得那么清楚。 「其实你想看的话，可以视频。」龙马大大方方地提醒说。 「或许是吧，但似乎又缺了点什么。」仁王托腮微微思索，「可能是因为缺少神秘感？」 要什么神秘感啊？ 她十分意外，歪着脑袋打量对方。 「总不会变得认不出来了吧？」 龙马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她觉得仁王还是老样子，头发留得好像更长了，也没有用发圈扎起来，任由发尾捲曲地蹭着脖颈，大概是某种时下流行的发型吧。 另外几个人也是如此，在穿着打扮上有些改变，或者发型稍作调整，整体上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非要说点明确的「变化」的话，就是褪去了国中时期的青涩感，成为充满吸引力的「男人」了吧。 院子外面的路灯亮了起来，照在水池里，波光粼粼的一片。 仁王也同样在看着她，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和以前相比，到底是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她微微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养的那些小鱼。 * 龙马最后还是被菊丸叫了回去。 后者表情严肃，悄悄地跟她说：「小不点，你得帮我一下。」 「啊？」 「我不想输。」他露出一个悲壮的表情。 龙马理解地点了点头，唉，谁会想输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俩可以联手？」菊丸说着，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睛，「来嘛！」 龙马被他拉回到客厅，她午睡用的地毯已经被搬开，在空地放了一张大富翁地图，左边是幸村，右边是不二，对面是迹部。 她转头看向菊丸。 两人对视着，后者故作镇定，活动手腕。 龙马知道他不想孤军奋战，才将自己拉下水，但是…… 她也讨厌算数。 其他人并没有参加这个游戏，甚至关注的兴趣也不大。 手冢坐在沙发上削水果皮，动作熟练。忍足完美地步了迹部的后尘，正在观赏那把桃木剑，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很有发表议论的欲望。 而真田和宍户都不在客厅。 龙马往厨房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磨砂门后面晃动的人影，猜测他们大概在帮樱乃洗碗。 她也没看到桦地，可能是被迹部打发出去买东西了吧。 哦，切原君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菊丸若无其事地说，听说他是被关去集训里了？ 幸村一边从盒子里倒出小道具，微微笑着：「是啊，赤也他很失望。」 「棋局」开始了。 龙马硬着头皮给菊丸出谋划策。 这并不容易，旁边三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用眼神交流。 菊丸并不笨，与其指望他们手下留情，倒不如主动示弱，等他们鹬蚌相争，再从中寻找机会。而龙马的风格又跟他不太一样，她喜欢主动出击。 两个人一开始磨合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进入状态。 第356页 「就买这个吧。」龙马敲定。 同时，她用余光注意到迹部笑得意味深长，不二他们倒是扑克脸摆得很好，从丝毫不变的笑容中看不出任何端倪。 菊丸早已经放弃挣扎，嘀嘀咕咕算了下数字，眼睛一闭，义无反顾地说：「那就这样了！」 不二扔出两个骰子，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你们不热吗？」 迹部的目光也锐利地扫过来。 龙马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空调不是——」 然后菊丸的手一下子从她的肩膀上缩了回去。她一愣，扭头看了看，他们不知不觉间挨得太近了。 忍足端着水果盘走过来，轻咳两声，问：「打扰你们一下——你这里有刨冰机吗？」 「之前那个坏了。」 宍户提着垃圾袋从厨房里出来，闻言应了一声：「我那边有，我去拿。」 幸村等门关上了，才悠悠地开口：「邻居可真是方便呀。」 「比如，热水器坏了也可以随时借用？」忍足在旁边坐下来，随口道。 「是借过一次。」龙马说。 一瞬间，气氛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凝神观察他们手里的「小房子」，抬起头来，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哦，隔壁房东装的是太阳能热水器，用水多的话，晚上就会不够用……」 宍户亮的运动量自然不必说，每天要换好几套运动衫，冰帝的两位校友显然对此很清楚。 忍足一时语塞，迹部的眉毛则挑了起来。 「所以，确实有人来你这里洗过澡？」 龙马谦虚地表示：「互帮互助，应该的。」 「……」 咔哒一声，手冢将茶壶盖上，恰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间开口问道：「有没有考虑过找合租室友？」 …… 龙马想过这个问题。 她在家务事上确实没有什么建树，只能说勉强凑合，就算心血来潮想要研究什么料理，也只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找合租室友其实并不容易。要知根知底，适应彼此生活习惯、性格脾气，还有可能发生各种各样的小摩擦——生活在一起的人总是无法完全规避这些问题的。 要求不算太高，认真一点未必找不到，但她懒得花这个力气。 「也不是没有选择吧。」不二放下一笔投资金，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 真田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有些敏感地皱了皱眉头：「你们在说什么？」 龙马看向厨房那边，愣了下说：「樱乃准备留学吗？」 「不止是她，」不二说，「还有我。」 第165章 番外六 龙马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听到楼下门铃响了。 她歪着脑袋, 花了两秒种想了一下, 菜菜子出门和同学逛街了，老爸在后院…… 「龙马，」伦子在楼梯口喊她, 「有朋友来找你了。」 龙马匆匆看了眼刚拿到手里的书——封面标题是, 《双打速成教学》——她稍一迟疑, 料想以后应该不太用得上，又放回了书架上。 这些天和她道别的人不少, 不过这么直接找上家门来的, 还是第一个。 龙马踩着宽松的拖鞋啪嗒啪嗒下了楼梯, 还没猜到客人是谁, 一转个弯, 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门口的真田弦一郎。 他穿着常服, 没戴球帽, 一眼看过去, 还觉得有些陌生。 「诶……」 她有些意外。 真田朝龙马点了点头，问：「不忙吧？」 「还好, 我在装行李箱。」她答道，「找我打球吗？」 「也行。」真田这么说的时候，显然这并不是他的主要来意。 龙马好奇地打量着，看他从包里取出一幅字帖, 递过来, 淡定自若地说：「这是送你的。」 「谢谢……咦？书法？」 「对。」真田回以肯定的眼神。 似乎他的队友是说过, 真田很喜欢写书法…… 还喜欢给每个朋友写字？ 龙马想起来了，接过字帖将它展开，慢慢地念了出来：「上善若水。」 虽然每个汉字她都认得，但是结合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不太谦虚地说，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龙马的英语比日语还好一些。每次国文考试，她最烦恼的就是古文，至于中国语，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如此，看真田那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龙马觉得不大可能从他口中得到明确解释。 她只能草草地欣赏了下笔墨功法，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来，决定回头找知识渊博的干学长请教一下。 真田等她把东西放好，跟着跨入客厅。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茶几上那一套茶具看了一会儿，一语中的：「积灰了。」 「哦，因为原来家里有很多人，」龙马回头看了一眼，随口解释，「和也哥喜欢喝茶，还有……呃，后来他们都走了，我和爸妈都没泡茶的习惯，就暂时放着没管。」 「他们都回去了吗？」 「有的回去了，有的出去玩了。」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这样，如果大家都住在家里，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打起来。」 各种意义上的。 真田波澜不惊地点头，表示理解。 「听说你家后院有球场？」 龙马爽快地点头：「嗯，不过前几天被某个扭蛋哥哥弄坏了，还在维修呢。」 第357页 「那就出去走走吧。」真田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龙马在出门前，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拿球拍，询问地看向真田。 主要是她想像不出他们两个这时候出去逛街能做什么——除了打网球？ 真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会打桌球吗？」 「不会。」 但应该不会很难吧，龙马想着，真田也几乎同时开口：「不要紧，你学起来应该很快。」 他的目光恰巧扫过来，对上她的，像在审视，又像是单纯在表达一种坦荡的赞赏。 …… 不管龙马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她在体育运动上确实拥有非凡的天赋，即便是第一次接触日式桌球——在这里的玩法一般被称为「撞球」——上手也很快。 要和精通的熟手同台竞技还有些难度，但作为普通的消遣完全足够了。 龙马掂量着手里沉重的球桿，兴致很高，同时她也注意到，真田在摆出击球姿势的时候，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真田不愧是做什么事都相当可怕的男人。即便在「貌似」一心二用的情况下，他也能有条不紊地将每颗球按次序击落球袋。 不仅头脑清晰，计算力惊人，身体协调和把控能力也做到了极致。 尽管他们并不在比赛，但所有的体育项目总会有那么一点比拼的意思。 龙马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什么都不能干，还是有些枯燥的。她忍不住将球桿戳了戳球檯边缘，小声提醒他：「喂，你不会就这样一口气清空球檯吧？」 那也太无聊了。 真田短暂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应，一边沉思，一边打出了个「斯诺克」。 击球权终于落入龙马手中，但此时，她望着白色母球和数字彩球之间隔着的障碍球，立刻意识到十分棘手。 真田果然毫不留情，完全不敢再轻视她这个「桌球新手」——但事实上，她就是个百分百的新手无误。 他们这次採用的规则，按照真田的说法，是最简单的一种。 九个数字球，最先将九号球击落即可获胜。他们依次用母球击落数字球，不管是否成功，母球不能落入球袋，或是打空，否则视为犯规。 龙马慢吞吞地绕着球桌转了一圈，从各个角度打量着。 此时，桌面上除了白色的母球之外，还有三颗球，最小的七号球与母球之间，正好隔了一颗黑色的八号球。如果用碰撞侧边球檯的方法反弹后再接触，在合适的角度上也有一颗九号球挡着。 「我看过一点比赛。这就是斯诺克吗？」她饶有兴致地问。 「九球而已，还算不上。」真田答道。 「好吧，那这就是挑战了。」 她擦了擦球桿尖，斗志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那就试试『武士截击』好了。」 真田微微地疑惑，看着龙马靠近球桌，挨着边缘踮脚坐起，沉着地握住球桿逐渐抬高，用细端瞄准白球，试着比划几次后，果断出手。 咻—— 白球从隔着两端的八号球与九号球之间径直穿过，抵达终点，然后被球檯撞击反弹回来，打中七号球，落入边袋。母球本身则反弹出去，直直撞向侧边对面的九号球。 咚！ 「怎么样？」龙马挺直腰，脚尖离地，在球桌上晃悠悠地荡着腿，充满成就感地将球桿放在地上戳了一下，「没让前辈你失望吧？」 真田抿了抿嘴唇，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他会轻笑一声，但实际上，他只是点了点头，简略地说：「进步很快。」 这对真田来说，就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 龙马扬了扬眉毛，轻快地从球桌上跳下来，笑吟吟的。 「再来一局？这次我们可以计分。」 * 娱乐消遣荒度的时间过得很快。 真田在太阳落山前把龙马送了回来，两个人的背影被夕阳照在前方的人行道上，拖得长长的——不，严格来说，是一长一短。 她踩着脚下的影子，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之前某个时候，也出现过相同的情景，那时他们没认识多久，她还在费力地跟真田辩驳，他却用对待小孩子一样的眼神宽容地看着自己，并不当真。 但是现在…… 现在就不一样了。 龙马微微扬起唇角，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得意，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真田。他也有所感应地看了过来，不知道是否也想起了什么。 「武士……」 真田弦一郎低声重复着龙马之前信口拈来的「绝招」，眉毛放松地舒展开来，露出一点点笑意。 「怎么啦？」她很随意地问道。 「我想，令尊为你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我大概明白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说起这个，龙马又想起了不大愉快的回忆，脸上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撇了撇嘴，干巴巴地说，「能有什么用意？他只是想要一个男孩吧。」 继承他的「武士道」精神，或者，发扬光大？ 「但结果并不影响。」 「……啊？」她不解，眨了眨眼睛，将金色的余晖从睫毛尖赶走。 真田却缄口不言，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道路，显然并不打算接着说下去。 直到「越前」的门牌出现在视野尽头，他才放慢了脚步，准备和龙马告别。 第358页 这一回告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脑海中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眉毛微微一皱。 「龙马。」真田的口吻一如既往的严肃，比起柔情的离别时刻，更像是教导主任宣判处分一样。 「嗯。」 「你会一直走下去的吧。」他用陈述句说出了疑问句的效果。 龙马仰起头望着他的脸。 「当然。你呢？」 真田不语。 他的人生中并不只有网球，以后会如何，他还无法像她一样做出这么清晰的规划，并非不能，而是不愿，因为…… 十之八-九，这个答案并不会是龙马所期望的那样。 真田终于开口：「下次见的时候，我会好好期待的——在那之前，无论是网球还是剑术，可别松懈了！」 …… 他望着龙马的背影雀跃着、一颠一颠地消失在庭院门后，暗暗目测比划了一下，发现和最初见到她的时候相比，身高已经有了不少进展。 少年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真田想着，思绪在不经意间飞到了遥远的金红色天际……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叮咚。 门铃响了，龙马刚放下扫把，一时没注意，差点将茶几上的杯子横扫出去。 她将睡衣换下，随意套了件t恤，出去拿了晨报。 这是，龙马看了眼院门外侧，发现还多了一瓶牛奶，顿时十分震惊。 不，她从来没有订过这种东西！ 龙马思索着，脑海中浮现出南次郎先生抱着行李袋出发前不怀好意的一笑。 呃，应该不会吧…… 或者是恶作剧？新型随机投毒者？ 龙马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收起来，免得被路过的小孩捡走，拉肚子是小事，要是有毒，说不定还会招惹警察上门…… 她弯腰捡起牛奶瓶，打量了一眼，检查外封包装，是完好的，上面还浸着一层水雾，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龙马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推开了院门。 外面并没有什么虎视眈眈的恐-怖分子，但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街对面，身后背着剑袋。黑色的短发下是一双冷厉的眼睛，表情也有些生硬。 他朝她微微颔首，走出一步，被晨光纳入怀抱后，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不少。 ……啊。 那一瞬间，龙马大脑中想到的，反而是几年前她举着那副字帖翻来覆去地看，「上善若水」四个字写得豪放又飘逸，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提示，或是秘密墨水那一套机密。 她学着立海大其他队员的模样，将它展开挂在了书房的某面墙上。 后来某天夜里，龙马起夜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卡鲁宾的尾巴，追着它跑到书房才抓住，抱起来好好安抚一通，睡眼惺忪地一抬头，仿佛看到了另外四个字。 快乐网球。 她想，她一定是没睡清醒，并打算下次见到真田的时候再好好请教一下。 「——早？」 龙马抬起胳膊，胡乱地一摆手。 真田穿过马路而来，第一句问候便是：「吃早餐了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日语还是英语。 「这个牛奶，该不会……」 「经过超市，顺手拿的。」真田简短地答道，同时提起手里的披萨盒，「这时候，你该请我进去坐一坐。」 不等龙马回应，他率先跨入院门，她匆匆拉上铁门，跟了上去，一边纳闷不已。 好像所有人找她的时候都喜欢自备食物，她的厨艺有这么不靠谱吗？ 「我来开门。」她到底有一些主人的意识，三两步跨上前，赶在真田之前推开屋门，然后从鞋柜里翻出备用拖鞋。 「唔，我没想到……这么突然，」龙马含糊地咬着嘴唇内侧的肉，有些纠结，「家里没有做什么准备。」 真田早有预料地点点头，不以为意：「我问了地址，想着有时间，就过来看看。这边的电话卡还没买，就没给你打电话。」 「哦……」 她依然好奇地望着真田，眨着眼睛。 「那么，前辈是来找我打球的呢，还是考核剑术？」 真田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摇头。 「不，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 第166章 番外七 此时此刻, 切原赤也感到微微的慌张，不安。 他，一个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二少年，居然会感到不知所措, 完全是因为…… 他迷路了。 还是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迷路了。 缺乏方向感, 不懂英语。人生两个最大的难题撞在一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艰难了。 …… 说起来一言难尽。 这届u17世界盃在澳洲举办, 他们初中生被破格允许加入, 从集训营选拔到正式队伍，一路坎坷姑且不说, 结果还是很好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切原重重地嘆了口气。 万恶起源，他们有个变态总教练。 在千辛万苦的集训生活后, 好不容易给他们送来了夏威夷度假，不好好放松, 那混蛋教练居然让他们和高中生在海滩上比谁更会撩妹！ 第359页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三个不怀好意的参谋，手段令人发指的带料理家。 继他们敬爱的幸村部长和口味变态的不二学长也分别倒在三津谷亚玖斗的饭糰下，剩下的初中生们抱团瑟瑟发抖，唇亡齿寒。 这还不算完, 不知道哪个傢伙运气不太好, 撩妹撩上了黑手党大哥的女人。 那墨镜大哥一呼百应, 一群黑墨镜抄起傢伙冲出来, 砰一声，打响了……呃，夏威夷海滩上的第一枪。 什么叫自由美利坚，来自日本的年轻人们总算深刻地认识到了。 慌不择路地，切原一个人扛着游泳圈跑到了陌生的海滩大道上，望着怎么看都长得一模一样的一排排椰子树，陷入了沉思。 这是哪里？ 大家都去哪里了？ 以他的英语水平，不要说撩妹了，想找人问路都难。全世界都会说日语，那只能发生在漫画世界里…… 切原硬着头皮朝着迎面而来的机车挥了挥手，不抱期望地想着，说不定运气好一点能遇到懂日语的国际友人呢？ 机车停下了，开车的酷哥把浅色墨镜一摘，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唷，小朋友迷路了？」酷哥兴味十足地向他扬起眉毛，语气轻佻。 切原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紧接着，有人从酷哥背后探头冒了出来，那是一张更熟悉的脸：「怎么了？——咦？」 两人对视，顿时面面相觑。 墨绿的发色，一双琥珀般的猫眼，五官精雕细琢，轮廓分明，那不就是…… 「龙马？！」 切原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虽然她的头发长了许多，束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还穿了一条海滩必备的吊带裙，侧坐在酷哥的后座上，少女味十足…… 但不会有错的，她绝对是他认识的那个龙马。 至于这位酷哥—— 切原的目光转向少年的脸上，发现对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唇边勾起的笑容愈发难以捉摸。 「这是我哥，龙雅。」龙马拍了拍酷哥的肩膀，接着又对他介绍切原，「这位是，我之前在青学时……」 她犹豫了一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的关系。 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朋友？对手？还是…… 「手下败将，是吗？」龙雅主动接过话来，沖切原咧嘴一笑。 「呃，算是吧。」 切原顿时对这位哥哥大人好感全无，怒目而视：「喂！」 「你怎么会在这里？」龙马好奇地向前倾身，把下巴压在了龙雅的肩膀上，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无声的正锋相对。 切原回过神来，被海岛上空的大太阳照着，脸颊微微发烫：「那个，也没什么，我就是……迷路了。」 他极不情愿地吐出这个词，安静了一会儿。 「……」 其实，这个答案对龙马来说完全不算意外，她见惯不怪地点点头，但龙雅却笑得更厉害了。 切原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理会他，继续解释：「我和前辈们参加了u17的选拔，比赛快开始了，教练带我们来玩一玩……」 「u17世界盃？」龙马想，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龙雅这时候才止住笑声，干咳着：「嗯，是有这么个比赛，前阵子他们队长还给我发了邀请来着。」 另外两人齐齐扭头。龙马眼睛微微一亮，明显十分感兴趣。 然而，龙雅却只是耸了耸肩：「可是我觉得没意思，就拒绝了。」 切原嘴角微微抽搐。 他们日本队内争得你死我活的入选名额，你这傢伙说不要就不要？可真够……傲慢的。 该说，不愧是龙马的哥哥吗，他们不仅长得相似，脾气也挺像的。 但他随即又想到，如果是龙马的话，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因为「不感兴趣」而拒绝某个网球比赛吧。 从这一点看，他们之间又天差地别了。 切原抛开多余的想法，接着解释了他们那个难缠的教练，和同样难缠的撩妹大赛，他又是如何因为被黑手党追杀，才跑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得不找人问路…… 龙雅评价：「让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去学大人的样子泡妹，未免也太早了一点吧？」 他挑了挑眉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切原，最后，目光落到他的肩膀上。 龙马也顺着看过去，似乎被切原背着的小黄鸭游泳圈震撼到，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切原下意识地抱紧了游泳圈，强撑着：「这是我从仁王学长那里借来的，没办法，这可是在国外，没有其他选择了。」 「……」 龙雅不认识他口中的仁王学长，不动声色，余光瞥向龙马。她全然没什么怀疑，冷静地点点头：「也是，他的确是个很有童心的前辈。」 切原本想松一口气，却因此警觉起来。 她这么了解仁王？ 龙马直起身来，拍了拍龙雅的肩膀，接着从机车后座上跳下，扭头问：「你是要回酒店吗？」 「嗯……」 切原下意识就要张嘴回答，看着她大腿边飘动的裙摆，突然改口：「其实，我们刚到海滩边，还没做什么呢，就被黑手党赶跑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 龙马点点头，将系在背后的遮阳帽取下来，往头上一戴：「我可以带你去。」 第360页 那是一顶披着粉红薄纱的宽檐帽，繫着一簇假花和柔软的飘带，随着海风飘起来，拖在身后，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她还难得地穿了连衣短裙，吊带下的肩膀白白嫩嫩，又显得骨架小巧纤细。 切原走了一会儿神，脱口而出：「你穿裙子很好看。」 龙马疑惑地看过来：「很稀奇吗，以前你不是也看过了？」 「那不一样……」他弱弱地辩解。 龙马托腮思索，是吗，她还以为在男性生物的眼中，所有的裙子都长一个样呢？ 看来，是她小看他们了。 「这个嘛，我也挺喜欢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毕竟以前都没有机会。」 切原脸颊微微一红：「是、是吧？」 龙雅的手压在仪錶盘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切原，微微眯起眼睛，他注意到后，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哥，」龙马并无察觉，回头跟他解释，「他英语不好，一个人不安全。」 「……好吧。」龙雅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重新将头盔戴上，「晚点见。」 他发动引擎，开着机车疾驰而去。 龙马压住被风吹得不太稳当的帽子，看向切原，仰起脸，阳光下，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走吧。」 切原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再遇到刚才那些人——」他还有些担心，急忙要说点什么。 龙马扬起唇角一笑：「那就交给我。」 「……」 切原哑口无言。 …… 他们沿着沙滩一深一浅地走着，龙马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所以，你们先前的比赛结果如何？」 「呃，这个嘛，」切原吞吞吐吐，「情况不太好。」 「不应该呀？」她有些不解，「发挥失常了吗？」 切原沉重地摇了摇头，掰着手指逐一叙述；「真田副部长穿着兜裆布，直接把女孩都吓跑了，仁王学长模仿了人气王子，收穫还不错，丸井学长也经验丰富，但加起来还是没办法比过高中生。」 「兜裆布……」龙马也露出了和那群女孩相似的表情，唰地停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隐隐有些嫌弃。 「那，幸村学长呢？」 切原哽住了，半天才艰难地说出来：「他吸引来的是女装大佬，被淘汰了。」 「……」 龙马失语，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不愧是他。」 难道这就是，基佬天菜吗？ 「喂！——那边的小子！」 切原突然听到了他们教练熟悉的大嗓门，心里一咯噔，不情不愿地扭回头，果然看到对方叉着腰站在远处朝他们大喊。 「你是不是又迷路了？好了，该归队啦！」 …… 「资料显示，百分之八十点五四的可能性，赤也会往这边跑，」柳莲二满意地合上笔记本，「绝不会有错。」 「而且好像还成功搭讪了——啊！」丸井文太突然睁大了眼睛。 初中生队员们纷纷朝切原望去，跟在他身后走过来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直到走近了，她将宽大的帽檐抬起，露出一张靓丽精緻的脸蛋。 「越——」大石突然失声。 「喔，好久不见。」 「……」 等等，这气氛不对吧？ 大家看到久违的熟人，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短暂的沉默后，真田一把提起了切原的领子，皮笑肉不不笑：「你搭讪到的？」 「不不不，其实是——」切原一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龙马在他们边上清了清嗓子：「好像是这样呢。」 干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柳。 两人对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掏出了惩罚茶。 「等等、这不算吗？！不公平——呜哇？！」 第167章 番外八 大学毕业前, 仁王雅治做出了一个很突然的决定。 他申请了一年休学, 出国穷游。 美名其曰，画房子太无聊了, 他要去考察採风。 对此，丸井文太是这样吐槽的：「还画房子呢，你明明已经提前进入造房子的阶段了！哦不, 别的建筑师是靠人力物力造房子，你是靠脑力……」 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欺诈师在球场上和球场下就已经够神秘的了，自从向彭格列家族的某位编外人员学了点皮毛后，就愈发不可收拾。 要说学到了什么…… 仁王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已经出师了。 在谨慎地了解黑手党内幻术师的工作范围后, 柳生真诚地建议他去医院里实习, 为急需器官移植的病人解决疑难。 他补充：「薪水也很高, 还比你画房子轻松。」 真田则说，不如考警察编制，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相信你一定会在公安局大放光彩的…… 仁王：「……」 他觉得都很无趣, 还不如老老实实子承父业呢。 尽管幸村总是委婉地提醒他，画图技术有待提高，审美不符合正常人需求, 巴拉巴拉, 诸如此类。 花有再开日, 人无再少年。 已经步入青年阶段的仁王雅治振振有词：「在成为社畜之前, 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去看看这个世界，工作嘛……不急不急。」 「你根本只是想去玩吧！」柳生毫不留情地指出。 第361页 「噗哩——」 多年的好友们虽然心情复杂，但也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是，告别了他们，仁王兴沖沖背上行囊出发了。 ——第一站，他就在苏门答腊附近的客轮上遇到了当地海盗。 海盗劫持事件，在这片海域偶有发生。 这并不是关键。 身为幻术师，最优秀的能力就是跑路，要让自己在一群普通人中全身而退，仁王还是有绝对的底气的。 但他在那群海盗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那时候，仁王还不了解越前龙雅的存在。 他的第一反应，差点就要拿出没有信号的手机，去给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龙马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有个失散在外的兄长。 龙雅在外混迹多年，身上的混混气息十分明显，与那群海盗完美融入。令仁王在意的，是他手里戴着一枚戒指，隐隐环绕着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属性波动。 幻术师本身就对各人气息十分敏感，更容易捕捉到同属性的波动。同性相斥，或许也有这样的道理。 当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时，龙雅不由停顿了一下，多看了仁王几眼，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又若无其事地扭开头去，和海盗同事们眉飞色舞地聊起来。 从他们的称呼中，仁王得知了他的名字：「龙雅。」 一听这个名字，不用猜，肯定是姓越前了吧。 仁王十分镇定，毫不意外。 在看到越前龙雅的长相的第一时间，所有的线索都在表明，他和越前龙马关系匪浅。就算不是亲兄妹，那也差不了多远——稍微视力正常一点、头脑清醒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同样，他对于自己被五花大绑，被一个土着海盗提熘到对方面前这样的发展，也逆来顺受了。 这傢伙在海盗之中地位一定很高，还有独立海景房呢。 小年轻把仁王推进房间后，又回到了甲板上。听着脚步声远去，仁王打量着舱内摆设，暗嘆一声，这些海盗还过得挺滋润的。 不像是生活所迫的贫民，而更像是……收穫不错的淘金者？ 青年倚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掂量着一把匕首。 「好巧，我见过你。」 仁王慢吞吞地说：「老兄，这种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 「——在梦里。」龙雅接着说下去。 听到对于幻术师极为熟悉的词彙，他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依旧不动声色。 「在我妹妹的梦里。」 仁王的表情终于动摇了。 他沉默了会儿，问：「你是变态吗？」 越前龙雅反问：「整天往女孩子梦里跑，你就不变态了？」 「……」 「……」 两个幻术师深深地望着彼此，仿佛达成了共识，一切尽在不言中。 * 海盗们的大本营在一个荒岛上。 还是没有信号，但仁王不在意，他早就通过特别的手段给龙马传了消息，那姑娘也干脆利落，只简单地回了他一句：「看住他，等我过来！」 然后火速下线，生怕她哥下一秒就跑了似的。 而龙雅并没有阻止，看起来他并不介意和妹妹久别重逢。 维繫的梦境就此中断，仁王从冥想中回到现实，面前的龙雅还在优哉游哉地啃橘子。 他实在有些好奇，趁着四下无人，问：「你不是她哥哥么，怎么会在这里当海盗？」 「逃难而已。」龙雅语气轻描淡写的，「之前不小心惹了几个黑手党势力，一路被追杀，跑到这里，机缘巧合下收了一群小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仁王不由肃然起敬：原来还是龙傲天的套路，牛掰。 …… 几天后的深夜里，岛上一片骚乱。 仁王镇定自若地坐在篝火堆前，给自己掰开一个生蚝壳，听着海盗们用方言高呼着什么，然后变成了哀嚎…… 而龙雅也很淡定，明明是团伙中军师级别的人物，却像是神隐了一般，没有一个人过来找他求助。 他慢条斯理地往竹籤上插鱿鱼，架在了火堆上慢慢烤着，涂了些蜜糖又洒了些孜然粉，充满了闲情雅致。 再没多久，四周的喧嚣声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冷色的月光下，有人缓步踏来，握着一把竹刀，焕发着暖色调的光芒。 仁王抬头，眉毛随之扬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欢快地招呼道：「唷，小不点。」 二十岁的龙马可不是当初那个小不点了。 经过青春期的成长，她的个子拔高了许多，五官长开后愈发精緻俏丽，还保留了些少女时期的飞扬神采。 上一回仁王见到本人的时候，她留了一头长马尾，十分精神地甩来甩去，现在却重新剪了，刚好遮住耳朵，清爽利落，让人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国中时期的那个假小子。 她走进篝火堆的光照中，手里的武器却黯淡下来，变成了一把朴实无华的竹刀。 一番激烈运动后，她面色红润，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又转了转手腕，把竹刀插在土里。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她不住地抱怨了一句，「费了我半天工夫。」 仁王没忍住，扑哧笑出声，随后又正色道：「这你得问你哥了。」 第362页 龙马也是这么想的，横眉竖眼地看向龙雅，仿佛在质问他搞什么鬼。 后者则笑嘻嘻地，抓起一把烤好的鱿鱼串，张口就文：「烧烤要么？」 「……正好，我饿了。」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在两人中间的空位坐了下来。 龙马来势汹汹，但准确地说，她并不是来找龙雅「算帐」的。 她吃着烤鱿鱼，一边问：「之前不是答应过回家吃饭的么，你怎么突然又跑了？」 这大概是家务事吧。 仁王知趣地起身，给他们留出了一点私人空间。 他沿着小山坡走到整座岛的最高点，向远处眺望。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将沙滩上的七倒八歪的海盗们照得清清楚楚。 他想，要不干脆趁这机会，去把船上带过来的人质们放了，让他们趁着夜色驾船离开——龙雅肯定不会管的。 他要是在乎这些，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着龙马找上门来。 仁王忙活了半个晚上，好说歹说把人质们劝走了，自己留下来，坐在码头上眺望着海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就知道是龙马过来了。 「你哥哥好像是个很神秘的傢伙。」他说。 龙马点了点头：「他一直这样。」 是不是雾属性的人都是这副脾气呢？她低头瞅着身旁的仁王，很想问出口。 然而，想也知道，欺诈师是不会暴露自己的，自然不可能给她言之有物的回答。 「你还没说呢，不是快毕业了么，怎么想到跑出国探险？」 探险？仁王琢磨着这个词，突然笑了。 「可能是因为，学习得越多，对这个世界就更充满了好奇心吧。」他伸了个懒腰，语调也是慵懒的，像一只趴在海边晃动着尾巴「晒月光」的白毛狐狸。 龙马「哦」了一声：「看不出来喔，仁王前辈更像是喜欢窝在屋里睡大觉的类型吧。」 「那就会错过很多了。」仁王答道。 他回过头来，朝她挑了挑眉毛。 「比如，你。」 「……我？」 二十岁的龙马没有那么迟钝，她慢慢地在旁边坐下来，将腿垂在木板之外，风从后面吹过来，把她那头柔顺的短发也吹乱了。 「我也不是总会被捲入危险的。」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美国的黑手党没有那么庞大的实力，而义大利的老牌家族们也不会把手伸那么长……」 仁王不置可否，也许是这样。 但他总有一种预感，在冒险的路上，一定会和她相遇。 龙马望着海面，突然问：「船被他们开走了，我们怎么办？」 仁王双手抱着后脑勺，平躺下来：「唔，这个嘛……还是得问你哥哥了。他怎么会想到占据荒岛当海盗头子的？」 龙马撇了撇嘴：「他闲得无聊。」 「不仅被黑手党追杀，还要被国际警察通缉吗？」仁王嘆了口气，「真是惊心动魄的生活啊。」 有这样不省心的哥哥，她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是吧，我真的搞不懂他。」 「我就不一样了，」他打了个哈欠，说，「等今年的旅行结束，我就回去画房子，当个安分守己的社畜。」 龙马转过头，迷惑又好奇地望着他。 「建筑设计？」 「差不多吧。」仁王含糊地说，「跟打网球不一样，有时候挺无聊的，不过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龙马曲起腿，一手环住膝盖，长长地唔了一声：「听上去很需要发挥想像力。」 说不准，还挺适合他的呢。 「是吧。」他也笑了，「他们都这么说。」 「不过……」她话锋一转，慢吞吞地说，「安分守己什么的，这个词听起来就和仁王前辈不太搭呢。」 龙马说着说着，便有些犯困了。 她从美国换乘几次，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船的，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调时差。但她隐约觉得这场对话还没有结束，便强撑着精神，揉了揉眼睛问：「所以，你这次出来，是为了找我？」 仁王摇了摇头，加以纠正：「找你玩。」 「可我困了。」 「那就睡吧。」狐狸蜷起自己的尾巴，凭空编织了一条当地特色纱笼，披在了女孩身上，慢条斯理地说，「做个好梦。」 「晚安。」 第168章 番外九 本来以为, 只有在电视或是新闻报导上才能看见的人, 却出现在了眼前幸村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抹去沾在脸颊上的雪花, 微微沉思，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出现幻觉了？ 答案是否定的。 幸村有十足的自信, 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产生错觉，哪有自己中招的道理？ 因此，只能是真的。 在这个飘着雪花的冬日，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少女在积雪未除的街道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步，慢悠悠地走近了。 她裹着厚厚的围巾，几乎把脸完全蒙住，平常的球帽也换成了厚实的羊毛贝雷帽, 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但这些累赘都不妨碍幸村一眼认出她。 在龙马眯着眼睛抬手挡去眼前雪花时，他顺势转过身, 将手中的伞微微倾斜，罩在了她的脑袋上：「去哪儿？」 龙马飞快地擦去脸上融化的水, 惊讶地抬起头，这时候才将他认出来：「幸村前辈？」 第363页 …… 室内暖气很足，龙马把帽子摘了下来，抖了抖细碎的冰渣。她在飘雪的天里没打伞, 虽然本身体质不错，还算耐寒, 但这次回来有些匆忙, 或者是判断错误, 没穿太厚的衣服。 她只在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外套，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也是暗的。 幸村选了路边的一家咖啡屋，把她带到座位上，按住她的肩膀说：「先喝点东西吧。」 服务员很有眼力地，立刻端上来两杯温柠檬水。龙马喝了一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声抱怨：「日本这边冷多了。」 她这次回日本并不是心血来潮。 南次郎厌倦了敲钟的日子，琢磨着要不要一家搬去美国定居——但他懒，只想过悠哉的退休生活，若是去了美国，必然会遇到一大堆熟人，想想都心烦。 伦子也不太放心龙马一个人在洛杉矶打拼。而她也还有律师所的工作，前些年好不容易把事务转回国内，现在若要再移居美国，多少有些不方便。 「我回来看看，顺便劝一下他们。」龙马坦然地表示，自己一个人住还挺自在的。 而且，邻居也是认识的老熟人。她补充道，现在就在帮她照顾卡鲁宾呢。 龙马的脸逐渐被暖气烤得有了血色，无所畏惧地跨季节点了一大份冰激凌。幸村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手边的热可可几乎没怎么动。 「喔，」听到这里，他轻轻地应了一声，「不过，宍户君似乎不记得国中时期的那些事了吧？」 龙马点点头。 「没有记忆，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是么。」幸村若有所思。 她耸了耸肩：「就算是幻术，也不是天-衣无缝的，不是吗？」 听她一语双关地提到天-衣无缝，幸村也笑了起来：「过去那么久，这个词都有些陌生了。」 当初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很执着地钻研过如何打快乐网球呢。比如，在训练时注意保持良好的心情、面带微笑什么的。 然而，真田他们对此一窍不通，只知道照本宣科，面带「笑容」地吓跑了一群新入社的一年级生…… 想到这里，幸村摇了摇头，微微一哂，唉，往事不堪回首。 随后，他又将话题转回来：「这么说，你只是回来住几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嗯，毕竟现在很无聊嘛。」龙马把勺子放回空碗里，叮叮噹噹地转了一圈倒下，「学校放了圣诞假，俱乐部也在休赛期，只能随便逛逛。对了，表姐说她要去参加联谊，让我跟着一起，帮她参谋一下——」 「联谊？」 幸村的眼里波光流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身体前倾了些：「她带你去，只是为了徵求你的意见吗？」 「也可能是为了凑人数。」龙马托腮，说得轻描淡写。 菜菜子表姐的大学专业选得非常硬核，从在校到毕业工作，身边始终男多女少，像她这样的大美女非常抢手。 她之所以对此有些印象，也是当初听菜菜子半开玩笑地抱怨过许多次：明明身边男生这么多，优质的帅哥却很少，真叫人惆怅——诶，龙马，你当初不是认识很多好孩子吗？ 「要不——」菜菜子拖长了话音，满怀期望地、暗示性地沖她眨了眨左眼。 龙马：「……」 她愣了下，才说：「可是，年龄差这么多没关系吗？」 菜菜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煞有介事道：「问题不大，如今流行姐弟恋，七岁年龄差才是最完美的！」 「唔，这样吗？」龙马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的话，大概还是喜欢年长一点的……不，应该说是成熟的类型吧。」 在这个问题上，她从不怀疑。 也因此，虽然龙马觉得联谊这种事情很麻烦，但本着凑热闹的心理，她还是想去见识一下表姐口中「成熟猛男」的风采。 「……」幸村沉默了。 幸村精市陷入深思，猛男吗？ 他握住热可可的杯子，手心贴上去试了试温度，才端起来慢慢地抿了一口，放下。龙马凝神望着他手里的可可，问：「没凉吗？」 「还行。」幸村定下神来，说，「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不如带上我吧？」 龙马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喔好啊。」 其实多叫几个人也没关系，她心想，表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 联谊会就定在圣诞前夜。 幸村开了车来接她们。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龙马根本懒得买新衣服，出了门，依然只有那件不够暖和的外套。 不过，考虑到场合需要，又或者，是在菜菜子的提醒下，她还是知趣地换掉了秋裤，穿上了半裙和厚裤袜，还借了菜菜子的长靴穿。 但是…… 依然很朴素，幸村在心里作出了中肯的评价。 长了这么一张脸，却打扮成这幅模样去参加联谊，只有一种解释：敷衍。 该怎么说呢，其实反而让人安心许多？ …… 但是，人类都是看脸的生物。 而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用围巾将自己裹成仓鼠球的龙马一到会场，男同胞们顿时眼前一亮，正蠢蠢欲动间，她就被年轻或年长的女性生物们抢先包围了。 「天哪，是越前大人！我是你粉丝！」 第364页 「去年的大满贯真的太精彩了！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我男朋友也特别喜欢你！」 「下个月的澳网也要加油啊，呜呜呜——」 …… 龙马茫然地转了转头，被人群淹没，不知所措。 而他们站在人群之外，默默地围观。 菜菜子唏嘘：「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感觉又不太意外呢。」 幸村无声地点头表示贊同。 只是，他们只觉得龙马会很有异性缘，没想到她还这么受同性欢迎。 大意了。 幸村轻轻一嘆：「真叫人羡慕啊。」 「幸村君这么优秀，还会担心找不到女朋友吗？」菜菜子笑了笑。 他微微惆怅：「很惭愧，可能龙马都比我更招女生缘吧。」 菜菜子闻言，转过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客观来说，幸村的外表十分出众，气势也足，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可惜，现在的女性都喜欢年下小狼狗的类型…… 她也一嘆：「幸村君这么温柔，应该很会照顾人。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可能会更容易被你吸引吧。」 幸村一怔，眉毛微微挑起：「姐姐也是这么觉得吗？」 菜菜子意味深长，回以淡淡的笑容。 …… 幸村找了个座位坐下，旁边几个小帅哥耷拉着脑袋，唉声嘆气。 「这帮女人怎么这么积极，」帅哥甲抱怨道，「我喊我妹妹过来的时候，她明明老大不乐意。」 「就是嘛，」帅哥乙义愤填膺道，「居然跟我们抢女人！可恶！」 几人对视一眼，热泪流淌：没办法，他们抢不过啊…… 幸村气定神闲坐在他们之中端着果汁的样子有些鹤立鸡群，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有人认出他来，想起他中学时期也是网球界的健将，指着龙马问：「幸村君一定也认识她吧？」 岂止是认识，他们还巅峰对决过呢。 幸村想起往事，微微地感慨起来，几位男同胞们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唉……不过，越前选手这么厉害，说不定在国外已经有对象了。」 「说起来，今天是谁邀请她过来的？太有面子了吧。」 有人嘆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今晚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只希望……」 他说到这里，微微拘谨地理了理领带，作羞涩状：「希望能拿到越前小姐的签名照，那就再好不过了。」 幸村：「……」 他一边听着，继续不动声色地喝果汁。 直到晚宴结束，龙马才找到机会熘出来，在幸村的接应下，两人离开主会厅，到外面散散气。 她这些年其实也习惯了被长-枪短炮追踪，但「联谊」还是第一次参加，并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发展，有些措手不及。 眼下远离了喧嚣来到露天阳台上，龙马仍心有余悸：「这些人也太热情了吧。」 幸村失笑：「也是因为你知名度太高了，不怪大家这么激动。」 日本网坛难得出一个国际明星，上一次还是她父亲的时代了，可不受欢迎么。 龙马靠在栏杆上，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道：「本来想好好吃饭的，这家自助餐的评价我听说还不错，可惜……」 幸村不由一怔：「我看你吃了不少，还以为——」 「那不一样。」 她沉重地摇了摇头，一直不停地被人打扰，食不知味呀。 幸村没忍住，又笑了，直起身来：「那么，走吧。」 「诶，去哪里？」龙马跟着回头。 「附近有一家烤肉，我带你去。」幸村伸手替她扣上了外套，又将围巾递上去，显然是蓄谋已久，「平安夜可不能饿着肚子。」 「啊，现在吗？但是——」 「姐姐那边我已经说过了，晚点再来接她。」 幸村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关切地问：「会冷吗？」 龙马摇摇头：「还好。」 她跟在他后面走出了饭厅，注视着手腕上比她宽大一些的手掌，轻微地晃神，想起了许多年前那场舞台剧，她也是这样被他拉着，充满戏剧性地提前离场…… 过去的翩翩少年已经成长为俊朗的青年，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变了许多。 但他的这份温柔，倒是和过去并无太大区别。 龙马踩着不太熟悉的高跟靴步入寒风中，收紧了围巾，发散的思维突然想到，也许，她喜欢的，也不单单只有「成熟」一个标籤。 第169章 番外十 午后, 阳光明媚, 晴空万里，正适合和漂亮女孩约会, 在露天的bar，有咖啡，红茶…… 这时候，漂亮女孩说： 「我需要一个经纪人。」 「……」迹部沉默了一会儿。 他深深地看向桌对面的龙马, 十分冷静地问：「就这？」 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 就这？！ 龙马也思索了一会儿, 不无慎重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迹部前辈的时候，感觉就必须得和你谈一些经济学的问题。」 可能这就是个人气场吧。 迹部：「……倒也不必这么勉强。」 况且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繫吧！ 虽然他确实天天和人谈case，经手的每一笔交易额高达数亿、数十亿美元, 也不意味着要和一个网球迷谈金融吧？ 第365页 昔日的冰帝帝王眉头一跳, 深呼吸, 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 他才关注到重点, 凤眼一眯：「你刚才说，想找经纪人？」 「我圣诞节的时候回日本, 被围堵了。」龙马慢吞吞地说明来龙去脉。 迹部翻了个白眼：「不被堵才怪。」 他之前看过龙马的比赛, 镜头里的她, 和别的女网选手不一样, 一直独来独往。 有时候, 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和话筒追着她一路跑, 只因为这傢伙特立独行，没有官方发言人，与新闻发布会这种场合几乎绝缘，更别提商业活动了。 他们光是想要拿到她的採访，都难于登天，至于球迷…… 迹部敲了敲桌面：「你知道你在推特、脸书这些地方有多少粉丝吗？」 「好像挺多的。」龙马回忆了一下follow后面的那串数字，语气十分随意。 迹部一看就知道她对这些数字没有实际概念，抚额，又问：「那位，呃、武士南次郎先生，就没有给你一点人生和职业方面的，相关经验指导吗？」 然而，龙马的回答是：「哦，我爸啊，他就更随意了……」 迹部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没错。 越前南次郎宣布退役那时候，也是他即将登顶网坛的最后一场比赛前夕。轰轰烈烈的男网第一人，被媒体们吹得天花缭乱，说退役就退役，一声招呼不打，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直到十多年后，才被人发现躲在国内某个寺庙里当住持，而这形象么…… 也令人大跌眼镜，感到幻灭。 有这样的父亲，好像是没什么帮助。 说起来，在龙马成长的道路上，给了她最大帮助，以及指引责任的，恐怕是…… 迹部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另一个人的身影，但这完全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扯了扯嘴角，干咳一声，仓促地喝了口茶，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问道：「手冢呢？」 龙马咬着吸管含糊地回答：「他那边是俱乐部安排的，有一整个团队……」 其实手冢还问过要不要帮她也联繫几个专业人士照顾，但她一听，不仅训练菜单是固定的，连食谱都有严格要求，连心血来潮想吃个烤鱼炸鸡都不行。 太麻烦了，龙马果断拒绝。 迹部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想了会儿问：「那你没想过按照自己的标准去找人吗？」 「……通过俱乐部联繫过几次。」她面上的古怪之色转瞬即逝，吐了吐舌头，「但正好我哥来了。他说不小心和某个墨西哥黑帮结仇，在被追杀。然后……他们在院子里打了一架，就把人都吓跑了。」 「……」 迹部眉心都在抽搐。 他说，你哥不帮忙就算了，能不能别净添乱？ 龙马摇摇头，龙雅只是不想她和其他男人合住罢了。 迹部立刻被说服了。 * 要说到他们为何会在伦敦相遇，可以称得上是巧合。 上次聚会的时候，迹部意外发现龙马的新邻居是他以前的队员，宍户亮。 听说这次英国公开赛，他也来参加，身为青……竹马的向日岳人便说要来现场观赛，给他打气助威，还叫上了忍足。 昔日队友在英国重逢，实属难得。迹部以东道主的身份请他们玩了几天，偶然听到忍足和向日在嘀嘀咕咕，像是在聊泡妹的事情。 几位多年单身汉，谁也没有瞧不起谁的底气，坦诚交换意见。 「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迹部听不下去了，开口打岔：「在说什么呢？」 两人转过来。忍足推了推眼镜，神情高深莫测：「岳人说在国外搭讪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迹部不置可否：「怎么，看上谁了？」 向日岳人眼睛一亮，抬起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指向对面，隔着一个球场坐在露天餐馆里发呆的身影：「迹部，你觉得怎么样？」 迹部顺着望过去，看清的瞬间，目光一紧，瞳孔微微收缩，接着恢复正常。 淡定。如果是比赛时期，越前龙马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并不奇怪。 迹部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候，他正好听到忍足说：「但我认为，亚裔的区别并不大。相对还是更内敛、被动，所以……」 「所以，是你们谁想去搭讪？」迹部皮笑肉不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一指。 迹部眉毛一挑：「嗯哼？」 「不要诬赖我，当然是侑士！」 「哈？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只是觉得，应该会是你的口味……你不是喜欢肤白腰细腿长的妹妹吗？」 「谁跟你说一定是要——」忍足说到一半，看到迹部越来越奇异的表情，不由得打住了口，抬手推眼镜，试探着问，「等等，我说迹部，该不会，是你认识的吧？」 迹部抿起嘴唇，缓缓问道：「你们都不认识？」 向日望了望忍足，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诶，我们以前见过吗，没见过吧？」 「不记得。」忍足摇摇头，「按理说，如果以前见过，我应该会有印象的。」 「那就好。」迹部意味深长道。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示意桦地去刷卡付帐，自己则穿过一个街道，走向斜对面那家露天的义大利餐馆。 第366页 龙马面前摆着一份义大利面酱，红通通的，应该是拌了番茄酱。她心不在焉地拿着叉子卷着面，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吃食上，而是看着隔壁的球场。 迹部也扫了一眼。 不过是个寻常的街头网球场，业余爱好者的水平摆在那里，不像是能轻易引起她兴趣的。 直到桌面上投下一片阴影，龙马才回过神来，余光一转，发现伫立在面前的冰之帝王。 她「咦」了一声，将叉子放下来，仰起脸，飞快地眨眼睛：「午安，你也在这里吃饭？」 怎么可能。 然后就被迹部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种街边餐馆里完全不正宗的义大利面，再加上次等的厨师水平，本大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不愧是猴子山大王。」龙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没有那么挑剔，尝了几口觉得还行，便把桌上还未动过的橙汁推过去，被他摆了摆手：「不用了，不和你抢。」 迹部拉开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 龙马端起橙汁，叼起吸管，顺着他示意的目光往街对面看：「喏，刚才那俩傢伙在讨论你，够巧的。」 「虽然，他们不记得你了。」他补充，露出微妙的笑容。 龙马波澜不惊：「哦，看来我真的很出名。」 「不，我想……他们可能也没完全看清你的长相。」迹部慢吞吞道。 若早认出这就是国内媒体赞不绝口的「越前选手」，他们就不会是那副谈论陌生女孩的口吻了。 「话又说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在躲记者，还是粉丝？」 迹部余光一瞥，已经看到有人在偷偷拿手机拍照了，被他一个目光吓得缩回了手和脖子。 龙马虽然看在眼里，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便吧，这种时候只要假装听不懂英式英语，他们就不会纠缠不放了。」 「……」那你还真是够随意的。 龙马下午要去签到，两人聊了一会儿，迹部就回去了。 而向日和忍足正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迹部脚步一顿，十分警觉：「又怎么了？」 「你们还真认识啊……也对，英国亚裔圈就这么大，你怎么会不认识呢？」向日嘟囔，眉头忧心地皱着，又看向忍足，摇摇头，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侑士你呀，比不过别人的，放弃吧。」 忍足：「……」 迹部说：「瞎想什么，只是认识而已。」 忍足的眼睛也一亮：「那介绍我认识一下？」 「……」 迹部冷酷地拒绝了：「你想得倒是美！」 翌日，头条新闻刊登：知名女网选手私会「男友」？！对象竟是商业帝国继承人…… 下面是一张毫无打码的照片，毕竟，两人都是公众人物。 媒体毫无愧疚地拿出了最高清的版本。 迹部缓缓地将报纸折起来，在向日与忍足的沉默注视下折了又折，淡定地将它扔到了壁炉里。 而对面的手冢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无论是自认还是公认，迹部的眼力出众都是毋容置疑的。但他也清楚，手冢的观察力也四毫不逊色。 在对方的注视下，一切仿佛都无所遁形。 「给个解释吧。」手冢淡淡道。 「……什么解释？」帝王扬起下巴，试图通过若无其事的态度来撇清关系。 但显然，在场的另外几人都不相信。 向日岳人苦苦思索半天，恍然大悟，跳起来拍了一下桌子：「不是吧迹部，你居然还抢别人的女朋友？！」 「——我都说不是了！」 第170章 番外十一 龙马被吵醒了。 醒来时迷迷糊糊, 只觉得大脑被吵得嗡嗡响，她还以为是卡鲁宾在挠柜子，直到意识渐渐清醒，才想起来这是新换的手机铃声，在桌面上嗡嗡震动, 越来越急促。 她翻身伸出手臂，将手机拿起来，按下了接听键。 ——「喂，龙马，我快到了。」 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龙马揉了揉眼睛, 脑子还没转过来。 「这么早？」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笑，「已经三点半了，你说呢？就算是午睡也要有个度吧！」 「哦，」她说, 「我倒时差。」 「……」 龙雅呵地一声：「你每天都在倒时差。」 龙马才不管那么多，挂了电话，维持原来的动作，把自己裹在柔软的被子里。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把自己的头发从枕头下面扯出来。天气十分闷热, 空调的温度太高了, 把她热出一身汗, 衣服黏在后背上，有些难受。 龙马花了两秒钟时间思考要不要去洗澡。 但她又想，龙雅应该不会计较她的形象吧……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停在门边，她把被子拉下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隐约看到青年模模糊糊的身影，午后的阳光将他金棕色的头发打了一层光晕，在深邃的五官上留下朦胧的阴影。 龙马伸手一扬，把手机抛到一旁，说：「我哥要来。」 越前龙雅这个人，行事风格极其随心所欲，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能在来之前专门打一声招呼，已经实属稀罕。 好像是特地给她腾出一些时间做准备一样。 第367页 手冢整理扣子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曾经在海上偶遇过的少年，脑海中也隐约浮出了模糊的画面。 他稍感意外，但毕竟他很少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继续将袖口繫上，一边说：「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回德国的航班起飞时间在两个小时后，算起来，现在也该出发了。 说巧不巧，正好与龙雅擦肩而过…… 呃，怎么说呢？似乎有些微妙。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 「已经这么晚了吗？」 龙马嘀咕着，揉着头发支起上身，转过去看着手冢将领带夹别入纽扣下方，起床气让她发了一会儿呆，问：「坐飞机也要穿得这么郑重吗？」 「有採访。」对方言简意赅地答道。 ……好吧，不愧是他。 「帮你浇了水，猫还没喂，记得换猫砂。」手冢感觉到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两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简讯，司机发过来的。他一边给他回信息，一边继续说，「我先走了。」 「唔……」 半天都没有听到龙马明确的回答，他转身走向客厅之前，又回头看过去。 床上拢起一块，被子卷得乱七八糟，她多半还想睡个回笼觉。 …… 龙马再次醒来的时候，龙雅正在院子外面按门铃。 她抱着卡鲁宾去给他开门，差点被那一身不拘一格的大红花衬衫给闪瞎了眼睛。 「你是从哪个东南亚海岛直接飞过来的吗？」她婉转地向老哥表示了自己对他品位上的怀疑。 龙雅伸手摸了摸猫头，又笑嘻嘻地颳了下她的脸颊：「你猜？」 雾属性的人都喜欢搞神秘。 而面前这个人，更是天生如此。 「快要下雨了，进来吧。」龙马翻了个白眼，抱着猫往回走。 龙雅则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轮子轧在不平整的石子路上嘎吱嘎吱地响着，引来邻居的一瞥。 宍户亮出来收衣服，正从阳台上望见他们，不过因为龙马走得太快，转眼间就回到了屋里，他没来得及跟她招呼，好奇的目光往龙雅身上多转了几圈。 因为他的长相特徵太过明显，就跟在胸前打着「越前家」的标籤一样，倒不容易引起什么误会。 天色暗得很快，方才还阳光明媚，转眼间阴云密布，颳起了风。 龙雅提着箱子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反手关上门，屋外的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呼地把卡鲁宾尾巴上的毛都吹乱了。 它一个激灵，抖了抖身体，从龙马怀里钻出来，跳到了地板上，慢吞吞地晃着尾巴。 龙马给它倒了一碗猫粮，看向窗外，眉毛一挑：「嘁，早知道要下雨，就不用浇水了。」 「你是说院子里的那些盆栽？」龙雅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回头随口道，「今晚颳大风，还是趁着没下雨，先收进来吧。」 室内阳台其实也足够宽敞，两人进出几趟，把花盆都搬了进来。一排摆过去，齐齐整整，奼紫嫣红。地上空间不够了，小盆的多肉盆栽就只能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将整个阳台塞得满满当当。 卡鲁宾一向喜欢在阳台晒太阳，此时发现无处下脚，阳光也没了，只能失望地走开，钻进了猫窝里，呼呼大睡。 「哎呀稀奇，我还以为你会嫌养花麻烦呢。」 龙雅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株鸢尾兰，深紫的花瓣上面仍然残留着水珠。 「花是别人送的。」龙马不假思索答道，「他喜欢养花。」 既然是前辈送的礼物，她再怎么觉得艰难，也得硬着头皮养起来了。 「多肉呢？」 「也是别人送的……」龙马想起不二的话，点了点头，「这个好养。」 龙雅扑哧一笑，满眼都是促狭：「倒是正好适合你。」 龙马还没有回答，窗外一道白光闪过，接着雷鸣轰然，大雨倾盆而下。 她下意识地向外看去：「这个天气，机场还能起飞吗？」 「不好说，雷雨天一般会延迟。」龙雅拉上阳台的门，将呼啸的风声挡在外面。 而龙马被他拉回来，仍然站在窗边，拿起手机，稍稍思索后，拉出联繫人界面，发了一条简讯。 龙雅只瞥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转向别处。 龙马不擅长整理物品，对于装饰摆设也从不将就，简单就好。客厅里最显眼的就是墙边上的玻璃柜，一眼望去，玫瑰露水盘在吊灯的照耀下反射着银光，而旁边则放着挑战者杯。 隔着玻璃门，龙雅打量了几眼，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眉毛。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一把十分突兀的竹刀，他啧了一声：「有点碍眼。」 「那个是辟邪用的。」龙马握着手机，抽空回头扔下一句。 「……」 龙雅双手抱胸，心说，有这么多属性波动守着这间屋子，还会有邪祟敢来么？ 他转过身，勾起唇角：「你的朋友都挺有意思的。」 龙马刚拨出电话，似乎没有听到。 「延误了吗？……能赶上就好……嗯，在我这里……」 龙雅无趣地等她打完电话，收起手机，才问：「你隔壁住着什么人？」 * 龙雅在洛杉矶住了几天后，又踏上了他漂泊不定的旅程。 龙马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一觉醒来，还以为他已经走了，但仔细一听，门外隐约传来了交谈声，还是熟悉的日语。 第368页 她光着脚走到门前，透过窗户看到龙雅隔着篱笆跟对面的宍户说着什么，笑容满面。而宍户则有些不在状况内，表情中带着一些茫然。 终于，龙雅拖着行李箱，像他来时一样，风一般消失在人行道上。 龙马开了门，卡鲁宾机敏地从门缝里熘了出去晒太阳，行动起来颇有年轻时的风范，找了一片柔软的草地，还沾着早晨的露水，在上面打了个滚，慢悠悠地将身体盘起来。 隔壁的大金毛趴在窗台上，热切地吐舌头，试图和好朋友打招呼，只收到一条摇晃的尾巴的回应。 「嗨。」宍户说，「刚才那位是你哥吧？」 「嗯……」 「看起来特别像来查岗的。」他摸着下巴，脸色深沉，「吓了我一跳呢。」 看到龙马疑惑的眼神，他便解释，龙雅走之前，向他他打探这里是不是有人上门。 而事实上，来找龙马玩的人确实不少。 「我就说——」宍户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们都经常外出比赛，在家里住的时间并不长。」 龙马立刻领悟了他话外之意，松了口气：「多谢。」 「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宍户一边给他的盆栽浇水，顺势聊了起来，「这边离市区不远，你现在名气这么大，居然也没有什么记者、粉丝找过来——挺不科学的啊？」 龙马若有所思，蹲下来摸了摸卡鲁宾拱起的背，听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说：「可能是因为……桃木剑辟邪。」 宍户一愣：「哈？」 「先这样，下次一起去钓鱼，拜。」龙马自知无法和他解释清楚，含糊地混过去，飞快地站起身，跑进了屋里。 宍户朝着她的背影提高声音喊：「餵、等一下——为什么是去钓鱼啊？！」 龙马回到屋里，正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拆开一根棒棒糖，随手点开了信息。 「回到俱乐部了。——t.k.」 龙马含着棒棒糖给他回覆：「龙雅看到你的钓鱼竿了。」 手冢回：「……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消息过来：「可以邮递过来，怕麻烦的话，就放着吧。」 龙马一本正经地回：「不，我要学钓鱼。」 「……不是说很无聊吗？」 「一个人的话，是，」龙马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符，「所以我找朋友一起呀。」 在良久的沉默后，她仿佛隔着大半个地球听到对面无可奈何的一声嘆息。 与此同时，逐渐变灰的屏幕再次亮起，信息跳了出来。 「等下个长假，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