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虚无流浪》 第1章 异类 夏季夜里最受欢迎的吃食当属烧烤,和三两个朋友坐一起,撸串儿的时候来瓶冰镇啤酒,一口下去从头爽到脚。 饭店前的空地两侧搭着葡萄架,摆着十几张桌椅,烧烤摊在一旁的角落,一人高的风扇呜呜地运作,空气中弥漫着肉类炙烤的香气,穿插着孜然辣椒的味道。 光线充足,黑夜下的一隅被照得亮堂:满座的客人、忙碌的烧烤师傅、来回穿梭的小伙计、调皮嬉闹的孩子……在各种起伏的声音中透出人间的鲜活热闹。 以上是客人的感受。 人与人的生活并不相通,作为来回奔走的伙计,方年自然说不上享受惬意,甚至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这家饭店占了个好地段,夏季时日,屋内屋外说不上座无虚席,却也差不太多。 他这样感官敏锐的人处在其中可真是折磨,嘈杂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气味以及夏天的环境,时间长了总给人一种要窒息的错觉。 方年一左一右拎起两提啤酒,给吆喝着的客人送过去,还顺便收走几桌上的空盘和垃圾。快步把垃圾扔到集中的大垃圾桶,方年找了个通风无人的角落松了口气,而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赶紧又回到前面干活。 ———— 方年和这家饭店的老板也算熟人,每个暑假都会来打暑假工,工资日结。给的钱够多,环境就不是问题。 照常帮忙到十一点,客人较少后,老板姗姗来迟催促方年赶快回去休息,看他神情应该是生意不错,满面红光。 拿钱走人,方年远离灯光转进一条小巷,在熟悉的黑暗中长舒口气,一阵夜风吹来,与有了对照的空气相比,巷中的环境让他好受不少。 从天空而来的一道视线闪了闪,方年若有所感的抬头,十一点,它也快该去休息了。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意外,方年打出生起就感知到他人的视线,只要有人看向他,不论是通过镜子还是通过什么,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他都能察觉到。在他的世界里,视线是可以量化、真切如实质一样的东西。闭上眼感受,就像在黑夜里无数的强光手电筒光线打在身上,冰冷至极。 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能感受到视线中夹带的情绪,单指负面的针对他的情绪。什么人对他有恶意清晰明了。 天上那个家伙,他或她或它,他们倒是相识很多年了。可能是八岁?又或者更小一些的时候,方年记不太清,反正在某一天,天上的家伙看向了他,他感受到视线,也在第一时间回望过去,而后他们也就算认识了。 谁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整天在天上挂着,用方年那贫瘠的想象力来说,没准是个飘在天上的眼睛,和太阳差不多;也可能是眼睛特别大的外星人。 方年叫它老闲,这家伙可能是对他很有兴趣,有事没事看一眼,跟每天打卡一样。而且生活作息非常规律,早六点到晚十一点半之间随机出现,上班下班各打一次卡,还非常智能的自动回避隐私——这显得它非常的闲。 今天回家比较晚,往常这个点应该到家了的。 ———— 和门卫大爷打声招呼,方年往家里走。 方年那对神奇父母住在小区二号楼的四层,他住在隔壁,是以前邻居赵叔的房子,后来搬走出租,方年找他血缘上的母亲租下来的,租金很仁慈。 二号楼位置比较偏,较之其他楼莫名破旧。走到楼下,听到了四楼传来男人的吼声,除此之外,上下层业主有的在半夜练琴,有的在当当剁肉,有的在摆烂,总之大家都还没睡。 今天都很有精神。 方年慢慢往楼上走,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方回来了?”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一个衣着清凉的成熟女性靠着楼梯向下看,脸上还画着精致的淡妆,她招了招手,“来姐姐家里坐会儿。” 方年摇头,每日一拒:“谢谢妍姐,不打扰了。” 妍姐是这儿的老住户了,视线里一般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算是个中立人物。 妍姐颇为遗憾地看了两眼,对着他摆手算作回应,转而身姿摇曳地上了楼。 到了四楼声音更清晰了一些,男人怒吼之外还有女人压抑的哭声。方年走到最里侧的一处人家外,房门紧闭却挡不住屋内的酒味,陈年的酒精发酵味道渗透出来。实际上这房门也说不上紧闭,毕竟这扇历经磨难的防盗门有些年头了。 门铃早就坏得彻底,方年重重拍门两下,屋内的女人像是一下子激动起来,“阿年!”她开始不停地喊着。 今天的男人大概是喝得多了,加上方年比较温和,没什么反应,继续打骂。 门上本没有坑,踹的次数多了,也就全是坑了。方年作势抬起腿,半了又放下,他深呼吸,告诫自己这扇门经不起折腾了。 三秒后。 二号楼的牛鬼蛇神们听到“咣”一声响,而后万籁寂静。约定俗成般的,他们有默契地收拾家伙,准备睡觉。 方年一脚踹开门,整扇门呈现一种夸张的弯曲,脱离门框终于是废了。 “方远志。” 方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念出一个名字。 屋内洒落了满地酒瓶,攥着皮带拽着一个瘦弱女人头发的男人站在其中,他满脸凶恶地扭头,同时抓着女人头发把她甩了出去,“你特么的有……”男人瞪着眼,摇晃着要去收拾踹门的王八犊子。 却在看见门口的人后本能地住嘴,动作僵在原地,一秒醒酒,大脑空白。紧接着胃腹应激性地抽搐起来,幻痛一阵接着一阵。 “有……事……” “睡觉。” 方年吐出两个字,步伐稳健,走一步踹开一个酒瓶,方远志一步一步地后退,腿一软坐在一堆垃圾上。 没理会某个废物点心,方年站在昏厥边缘的女人身前两秒,半拎半扛得带着她到了隔壁家里,说不上温柔地把她扔在主卧床上。 刚要转身,有人抓住他。 站在床边,方年面色平静地扭头。 女人双手抓着方年手腕,瘦弱的躯体和她的力量完全不成正比,尖锐的指甲在用力之下刺破皮肤,血液渗出来把指甲染上一抹月牙红。 她睁着眼,眼白密布血丝,粘稠的扭曲的占有随视线把方年包围,女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是我儿子!” 方年扯了扯嘴角,没理会她。 他慢慢半蹲下,当着女人的面,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从兜里摸出一把最常见的削笔刀,神色认真地替她把带有丝丝血迹的指甲削平,然后出门,将卧室门反锁。 老闲看着他的动作,悄悄消失了一阵,又悄悄冒了个泡。 方年冲完澡,从一大盒创可贴里抽出两个,随便地贴在右手腕上。 躺在床上时,已经超过十一点半。 黑暗中和隐匿许久冒个泡的老闲“对视一眼”,他闭上眼,休息。 第2章 黑洞 早上五点半,生物钟支配下方年自然醒。说来惭愧,他坚持了学校的早起却做不到早睡。 起床洗漱,昨天换下的衣服加洗衣液泡了一晚上,他简单揉了揉挂在阳台。 早上好~ 六点老闲来打招呼,方年正坐在小区附近一家早点铺子里吃豆腐脑,小广场上二十几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正在太极,旁边的小朋友在练基础体操。 方年听着寥寥几个客人的闲聊,似乎是有人失踪了。 他的生活充斥着枯燥,打工和学习,就这两样。不多说话,严格按照所处的身份环境行事,再加上一张何时都平淡无表情的脸,同学都在怀疑他是个潜入人类社会的机器人,那种按照固定程序运行的一丝不苟的机器人。当然这些都是学生下课聊天无心之言,前面说过,方年的五感敏锐,远超常人的敏锐,能听见很多东西。 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吃完饭,先回去把主卧门锁打开,然后就又是规律的一天。 ———— 下午五点 饭店冷库,有两辆卡车在不停卸货,方年和另外几个员工来回搬着箱子。 “你们听说这几天那个黑洞失踪案了吗?”瞧着货快搬完,一个员工老黄压低声音问,一副恍惚神叨的样子。 “什么黑洞,网上从哪起的噱头吧。一看就是瞎扯的,深蓝星上还能有黑洞。”另一个李姓员工费力地抬起泡沫箱的一角,随口应了句,“小方来搭把手。”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老黄有些急,神情变化连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上次你说有人半夜跟踪你,跟你跟到家门口,还紧张兮兮的要报警,结果呢?”李姓员工打趣地说,扭头问方年:“猜猜跟踪他的是谁。” 方年摇头。 “你,你别说这个,那是失误,失误。”老黄涨红了脸,有些结巴地要制止。 “嘿,那是他们家来监工的,就怕他下班去了哪。”李姓员工哈哈笑起来。 “这次是我亲眼看见的,绝对保真。”老黄自己嘀咕了几句,看方年(其实是没表情)和李姓员工两脸不信的样子,一急,脱口而出:“我侄子都走访过的……” 老黄最爱说道他那在执法局工作的侄子,有出息,说着长脸。 李姓员工和方年合力放下箱子,像是有了兴趣,说道:“讲讲?” 老黄闭上嘴,闷头干活。 “来来来,黄哥别介意。”李姓员工朝方年使了个眼色,搂着老黄肩膀给他塞了根烟,一阵吹捧。 方年接过老黄手里的箱子,走几步远离了他们,烟味对他来说太呛了,尤其还是二手烟。 很快两个男人开始吞云吐雾,方年来回搬着东西,倒把故事听了个全套。 大致上就是最近有人失踪,都是掉到一个黑色的洞里,人一下就没了,怎么找也找不到,那黑洞凭空出现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痕迹。听起来,这么失踪的人不少。 “昨天彩湖边上,不少人都看见了。有一中的十几个小孩,跟小方差不多大,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边冒出来。小孩们一边往外跑一边喊,我隔得不远,还没反应过来,一眨眼那黑洞就没了,后来才知道丢了个孩子。”老黄低声说,“搜了一天,没找着。” 方年动作停了一下,昨天……如果没记错,赵州他们打算去彩湖玩来着,定的日期是七月十五号,就是昨天。 赵州,赵叔的儿子,新世纪的三好少年,方年的朋友。 “囡囡的猫生病打针,那孩子在店里帮忙,我见过几次……”老黄欲言又止,叹了一声,低头吸口烟,黑眼圈在生出皱纹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疲惫。 方年走出没几步,彻底顿在原地,他看了老黄一眼。 “我去接点水。”拎起空了的热水壶,方年向饭店后厨走去,脚步比往常要快些。 李姓员工看着他的背影,视线中带着一种虚浮的恶意,很淡。他拍拍老黄的肩膀,把烟头按灭,故事听完了,继续干活。 ———— 方年找了个角落,掏出手机给赵州打电话,手机跳出了给他推荐的新闻,草草扫了一眼,失踪两个字映入眼帘。 在长久的轻快手机铃声后是“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试了三次一样的结果,他又打赵叔的电话,这次是电话已关机。 忽视双语的提示音,方年盯了手机屏幕一会,按了挂断。 应该去看看。 他觉得有必要去赵州家一趟。 这时候老板应该在检查之前运来的食材……不远处老黄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小方!”老黄找过来时还在抹头上的汗。 见到方年老黄松口气,这么长时间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黄哥。”方年想了想拿起两瓶水,给了老黄一瓶。或许能从老黄嘴里问出更多细节。 “唉,多大了还叫哥。”老黄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叫我叔就行。” 老黄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小方你刚十六吧,听叔一句劝,这段时间先别出来了。”方年比他儿子还要小一些,在这里钱给得多前提是干得多,不是要紧那个孩子能出来受这苦,但是现在闹起了这种事,老黄忆起昨天的一幕,还是想多嘴几句。 “因为失踪案么。”方年问。 老黄看了一圈周围,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外边根本不安全,那个洞是活的。我亲眼看见它把和你差不多的孩子吞下去的。”他眼里还有着残余的几分惊悸,“我侄子在局里打听到的消息,已经失踪的全是你们这么大的孩子。” “要不是看见,我也不信有能吃人的洞。”老黄劝道,“网上都是这件事,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回家待一阵吧,也省得让父母担心。” 方年在老黄的视线中感觉不到恶意,像这样,应该是在表达关心吧?他和老黄不熟,交流超不过十句,所以这是像赵州一样能对陌生人给予帮助的好人?可能是。 回去是不可能的,方年准备应付过去,起码要感谢他人的好意,还要问问彩湖失踪的人。 方年思考着,身体骤然停住,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 他不能动了。 一股力道把他牢牢固定在了原地,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以他的力量挣脱不开。 “可惜赵老板……”前边老黄说着走出了两米多远,方年看着他的后脑勺,察觉到有什么从上方笼罩而来,黑色一寸一寸由上而下垂落。 老黄终于转身了,脸上惊恐与错愕交织,在彻底失去视野时,方年看到老黄向着他的方向扑过来的下半身。 这真的是个好人。 方年想。 ———— 老黄没有再等到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一个有难言之隐的少年,总不可能因为一个不熟的人两句话就放弃,更何况这件事老黄自己都觉得很扯。 一直跟着的人没有在跟上,老黄叹口气,他转身,确实是不…… 那是什么? 老黄眼睛瞪大,抬起来的手抖了一下。 比少年还要高出一截的黑色漩涡状物体,紧贴在他身后。 黑色沉重的似乎吞噬掉了周边的光线,漩涡状的黑洞缓慢地扭动着拉长着,就如一张张大的嘴。 昨日的景象重现,老黄仿佛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他大跨步伸手扑向前,目眦欲裂地看着那张嘴,把那个自始至终平静到显得冷漠的少年,吞了下去。 第3章 漠里 世界再次出现光亮时,方年首先看到的是黄色。 漫天的黄沙,戈壁滩三个字蹦了出来。 又干又烈的大风呼啸,夹杂着的沙粒拍在脸上,泛起阵阵疼痛。 他有所感地扭头向西侧望去,铺天盖地的沙土色中有一道黑黄色的线,是沙尘暴,自西侧刮来的沙尘暴。 来不及思考别的,方年迅速扫视他四周,捂住口鼻,找准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不远处的昏黄背景下有高低起伏的一片阴影,在周围旷野环境里极其显眼,在那里应该能找到背风处,应该说那是雅丹地貌。 不到百米的距离一口气跑完,他冲进阴影内,大小不一耸立的嶙峋怪石尤其可怖,音调没个定准的风声在这里更像是鬼哭。 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半眯着眼,方年在一块无比巨大的岩石下找到一处向内凹陷的石洞,空间有些小,但防风效果还可以。 石洞内方年平复着呼吸,再这样天气下跑动耗费体力不说,他一直生活在城市,突然暴露在这样的极端沙尘天气里,身体极度的不适。咳嗽两声,他拧开一直带着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把喉咙的痒意压下去。 中裕城春初也会刮沙尘暴,跟这里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天色越来越暗,最烈的风吹到了头顶,洞里还算安稳,就是物体的撞击声和风声惹人心烦。 身上刚出了汗,风一吹泛起凉意。 ———— 暂时安定下来,总算有时间思考了。 比如:这是哪,他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方年看看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剩下一半的电量坚持不了多久,他把手机调成省电模式,等天气好一些再去外边试试。 对于超自然现象方年的接受能力还是不错的。 回忆起先前,那种黑暗下落的情况,莫名的和老黄所说黑洞吃人联系在一起。比起穿越一类的说法,还是遇到黑洞更有说服力些。 姑且就认为他是遇到黑洞了,所以这可能是在黑洞的内部,不排除是被黑洞扔到另一个地方的选项。 方年下意识仰头朝一个方向看,等老闲过来看一眼就行了……如果还能找到他。只要老闲还在,问题就不大。 但是来之前那家伙去看别的了,视线不在他这儿,现在多半是指望不上。 挨着岩壁盘腿坐着,方年从兜里掏出一支笔,用笔帽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尽早准备为好。 事出突然,他随身带的东西有手机、打火机、削笔刀、手表、笔还有家里防盗门的钥匙,手里拿着矿泉水一瓶。衣服的话,夏天穿的t恤长裤,再加一个外套。 地上写了个较大的“火”,在这过夜应该是免不了的,一会还要生火。跑过来时看见不少枯枝,出去找信号时捡一些回来就行。 至于吃的,这个没办法,方年又不懂荒野求生,忍着吧,他还是比较能抗饿的。 大致就这些,方年收笔,总之还是要先等沙尘暴过去。 用外套蒙住头脸,将洞口吹进的风沙挡住,方年伸直一条腿,靠着后边的岩石待了好一阵。 风依旧在吹,洞内安静的像它过去经历的时间,在这片戈壁滩上,仅有细小的昆虫动物偶尔光顾它,来去之间没有任何改变。而刚刚到来的稀客,待在角落,像是凝固在那,和乱石们一起陷入了静默。 怎么说呢,突然就到了一片戈壁荒漠,打破方年十几年人生的固定轨迹,对方年的冲击不亚于直接人生重开。没了各式各样的视线,在他的感知世界,还是第一次有如此之长的时间保持黑暗。困扰他的问题全部被强制删除,有那么一瞬方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嗯,现在他除了待着好像确实没什么能做。 方年换了个姿势,放空大脑,思想格式化中。 ———— 风声渐渐平息,方年回神,抓着外套站起来,身上落得灰尘随着动作纷纷落下。 外边仍有余风,天气晴朗,没了遮天蔽日的沙土。 这场沙尘暴刮到了六点。 在四周转了转,看到的是望不到边的戈壁景色,除了沙子砾石,就是稀稀落落枯死的植物残躯,找不出一丝生机。 荒凉的过了头,而且依旧没有信号。 情况开始向着没有底线地糟糕滑落,例如这里其实是一片无人区。 方年又回到了他最初的地点,一边是雅丹石群,另一边是蜿蜒的凹陷。 看不到边的长,接近十米的宽度,三四米的高度差——这是一条干涸的河谷,方年蹲在边缘向下望,谷内有明显水流冲刷侵蚀的痕迹,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找好位置,轻轻松松跳下河谷,方年行走在干裂的河床上,脚下偶尔有灰白的螺壳碎裂。 现在是夏季,河床依旧干涸,除非天降大雨,否则这里应该是干得彻底了。 能冲出这样的河谷,这条河原本的规模可谓庞大;也能看出它一步步地消亡,因为河床是分为一层一层的平台样,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它水流渐少最终断流的模样。 方年沿着河谷走了一段,甚至往下挖了挖河床,最后叹口气,回到河谷上边。 他现在只有一瓶矿泉水,大概还能活个三四天,然后回炉重造。 顺河走还是找源头,这是个问题。总不能原地等死。 时间七月十六号下午七点二十分,风又渐起,方年坐在这片雅丹地貌中中等偏上海拔的巨石上,目光同往日一般无波澜,神情漠然。 看着远方,他搞不懂黑洞把他扔到这个地方的意义,要他死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以及,赵州大概率同样也遭遇了黑洞,毕竟“昨天在彩湖、一中的学生、手机不在服务区、家里开宠物医院而且老板姓赵”,一通关键词锁定在赵州身上。希望他人没事。 风越来越大,沙暴又欲起,方年返回他躲风的岩洞,明天再说去哪吧。 站的高望的远,他有些收获。 沙尘暴紧跟在身后,方年刚躲好没五分钟,风力大了起码两个档次,飞沙走石重现。 收拾着爬石头之前捡的一大堆枯枝木头,方年清出一片空地,生火找位置是个技术活,他试了几次才找到不往里灌烟的地方。 为火费了不少时间,这里的太阳终于快要落下,跃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散发热量和光,照亮里面人的半张脸。 算算时间,高晓兰的信息快发过来了。 方年打开手机信息,显示出的信息除了炎夏移动就是“母亲”发给他的信息,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下午八点,三个时间点一分钟不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 垂眸看着手机,手指无意识轻点屏幕,他等着时间从五十八分跳到五十九,然后变为20:00。 信息没来。 方年继续等,数字隔六十秒跳动一次,伴着木柴燃烧不时的噼啪声,时间静默地流淌了十分钟。 “呵。” 方年扯出一个笑容,身体向后靠脊背抵在岩壁上,手一松,手机滑落到沙土地上,发着光的屏幕拍地,把那一条条“母亲”关爱的信息送去吃沙子。 “你也非无所不能。” 第4章 黑糖葫芦 即使是在不知何地的荒漠,方年也能想象出某个女人在知道他失踪,失去他手机定位后疯狂样子。 嗯……感谢黑洞。 高晓兰的表情会很精彩。 深呼口气,方年拍拍自己的脸,把朝向不可说发展的思维拉回来。当不了赵州那样的五好少年,还是要努力做个守法公民的。 总听同学说现实比任何文学作品都要魔幻,方年回顾着他这半天的经历,在悠长的风声里为火堆添柴,是挺魔幻的。 ———— 晚上旳风上演的是我抽我自己的好戏,“呜——”的风声拐了八百个调子,在旷原上响起。 黑夜里,这片经历过大变的戈壁滩上,原生的、外来的都活跃了起来,偶尔还有小小的沙蜥出现又消失。 一道隐晦的视线从岩洞上方投下。 方年正盯着火发呆,随意地瞥了上边一眼,然后继续看火。 不是老闲。 每个个体的视线都有其特色,就像指纹一样,方年认生物一般都是靠视线,其次是声音,再次是形貌。他天生比别人多了一套视线感受识别系统,稳定运行十六年,记录在档的视线上万起步。排在前面的几个,像赵州老闲高某方某他们,判断根本不需要思考,已经刻在dna里了。 况且,老闲代名词是莫得感情,上面的小东西恶意都要溢出来了。 威胁不大,体型不大,只是恶意有些特殊,方年第一次碰到。 他换了个便于行动的姿势,慢慢向火堆里添柴,顺便抓住一端还在燃烧的树枝,有小臂粗细半米长。 视线游离,无声无息地避开火光移动着位置,等待良久后它终于忍不住,一道黑影自无光的角落向人类扑过去,瞬间爆发,速度快得只能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长且尖利的爪子几欲抓到脆弱的脖颈。 方年险而又险地偏头侧身,朝一侧拉开距离,同时反手抡起木棍照视线定位拍了出去,半空划出一道通红的线条,伴随着破空声,木棍精准地击中黑影。 “砰!”火星四溅,木棍应声而断。 “吱!” 一声尖叫,黑影狠狠飞了出去,砸在坚硬的石壁上,又任由自己自由落体式摔落在地。 手里拿着断了一截的木棍,方年靠近趴在地上的黑色不明生物,参差不齐的木茬抵在不明生物身上,它微弱地挣扎着,惨叫中带着痛苦。 原来那种恶意是杀意吗?方年若有所思,如果刚才没躲开,那他估计能体验一生只有一次的割喉。 这个小家伙体型和普通的猫咪差不多,但爆发出速度远远超出预估,类似用自行车的硬件开出轿车速度。他有些大意了,以为自己能反应过来没有太过重视。 随手抹了一把破了皮的肩膀,方年把注意再次放到小怪物身上,这玩意儿是想要他的命。 挣扎的小动物察觉到什么,无力的惨叫变成低声呜咽,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再动弹。 活到这么大,方年体会过的恶意还算不少,像是某个姓方名志远的废物无原由狂怒、某个女人的扭曲希冀占有,再者什么对成绩外貌的嫉妒,对他孤立的讥笑,犯错或不幸时的幸灾乐祸等等,各种各样。浓的淡的长久的短暂的正常的非正常的,要是恶意能收集买卖,方年还打暑假工干什么。 但法治社会下,他还真没碰到过这么纯粹想恁死他的杀意。 哪怕十年前方某抽酒疯,差点把自己儿子送去地府,那时依旧是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废物点心,所以方年后来还礼时只是给了他一拳,让他也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而已。 秉持着赵州说过的礼尚往来,这玩意儿想杀他并付诸行动,周围也没有执法员能求助……忘了这前提是人来着。 动物就没这么多讲究了,方年手下用力,他反杀,合情合理。 原本气息就微弱的小动物挣扎最后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方年看着不动的一小只,反思了一下,应该干脆利落点,现在不是在城市里,应该有另一套行为准则,像这次,他磨磨唧唧想事情就容易生出变故。 他又用力几分,把木棍按入底下的沙土中。 “吱!!”没了气息的小怪物大幅地动弹起来,视线里带着彻底的疯狂恶意,爪子抓向方年的手,却在半空停止。 装死还是装得很有水平,可惜还没怎么用力就死真的很奇怪,最重要的是: 死物是不会盯着人看的。 方年拔出木棍,末端乌黑,滴落了几滴看不出颜色的血。 拎起尸体的尾巴,方年回到火光笼罩的范围内。 ————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方年拨弄他反杀来的猎物。 这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动物有半米长,两个一大一小挨在一起的黑色毛球构成身体,尾巴细短,乍一看像只有两个黑色山楂的糖葫芦。 四肢在毛发下不显,实际上修长有力,尤其是反曲结构的后肢。爪子是最夸张的,闪烁着冷光,带着金属质感。方年试了一下,它的爪子戳进石壁里跟戳豆腐一样,尖锐。 可能是见识短浅,方年看不出这是什么物种。 扒开头部的毛发,他借着火光找到了动物的眼睛和口鼻,在头两侧是两对四只菱形的耳朵,甚至还有指甲盖大小的第三对耳朵,藏在两对大的中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年想不出有什么动物的血液是暗紫色的。 除去毛发,这黑糖葫芦更加小巧,和城市的猫猫狗狗对比,比例属于特立独行的那种,腿太长了。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每一份肌肉都是为了更好地行动,发挥最大的速度。 绝佳的刺客。 这里的环境比方年想得还要恶劣,而且洞顶的裂缝居然是和外界相通的,他先前捡树枝爬石头观察过岩洞四周,没看到裂缝一类的。 就黑糖葫芦这种,多来几个他死不了也得受伤严重。 说到受伤,方年又看了看肩膀,衣服划出十厘米的口子,好在勉强躲过,只是破了皮没有流血。 方年:…… 硬币大的浅青色网状纹路在肩膀蔓延开,他轻轻按了一下,指尖感觉有些热,纹路覆盖的部位则有些麻木。 啊,有毒。 没经历过自然险恶的方年陷入沉默,他,反省,认真的自我检讨。 要放毒血吗。 中毒该怎么处理……方年在受伤之后伤口恢复得很快,同时伴随着发热,小的时候挨揍比较多,愣是没去过医院。高晓兰就是学的医,能吊住他不死,剩下的伤躺两天自己就好了。 经验丰富的方师傅能感觉出中毒部位温度高于其他部位,作为一名异类的自我修养告诉他,不用管这件事。蹭一下的事,身体能应付过来。 顺从本能,方年不再关注毒的事情,给火堆填了填柴后处理黑糖葫芦的尸体。 吃肯定是万万不行,谁知道紫血有没有毒,只能扔掉,连沾血的木棍和土方年都扔了出去。 第5章 过夜 十一点半左右,天上没什么看过来,还真是不习惯。 方年凝视洞顶的裂缝,甭管习不习惯的,今晚是消停不了了。 三只。 把卷笔刀用布条绑在木棍上,这里有种乌黑的木头质地坚硬,分量也不轻,长得笔直用着顺手,对付黑糖葫芦有奇效。 至于这是什么树,谁知道,哪有心思管这个。 站起来挥了挥,还可以。 方年把一只扑过来的影子拍飞,黑糖葫芦留下一道爪印,扫了一眼,还好,他们的爪子没有厉害得太超标。 第一只试验的结果含有大力出奇迹的成分,黑糖葫芦没他这么大的力气。 凄厉的惨叫吓到蠢蠢欲动的另外两只,视线里的贪婪夹杂着忌惮,它们徘徊在外面,不进攻也不肯离开。 撞到洞口石头上的那只挣扎着,迟迟爬不起来,在风停寂静的夜晚,惨叫回响。 它们杀伤力高速度快还有毒,却是个脆皮。 过了一会儿,在方年身上的一道视线消失了,没过几秒又再出现,反反复复,离洞口越来越近。 它的目标是洞口的那只同类。视线的变化方年再熟悉不过,很自然地得出结论。 许是结伴而行。 方年看洞口糖葫芦二号激烈起来的动作,不像。外面三号更像是来取它性命的。 方年没干涉,看了一出同类相残的戏码,三号杀了二号,趴伏在二号的尸体上做什么,还时不时看一眼方年,全身紧绷,准备发现不对就跑。 三号的恶意中杀意已经消失,对付这个人类的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它权衡下选择放弃,捞一把尸体就走。 人类和怪物的无言的默契中,三号喝完准备撤,它看着人类后退,消失在洞外石柱的阴影里。 细微的声音传来,剧痛中三号不敢回头,一瘸一拐地奔跑,然后被又一颗石子击中,从近十米高的石壁摔下。 岩洞口,方年扔出石子,拎起二号的尸体,轻了许多,也瘪了许多。用刀划开尸体,其体内血液少得可怜。 是只喝血液,还是血液里的水呢。 依这里的环境,方年倾向于水。 一直没露面躲得最远的四号惊疑不定,过会儿消失。 方年把二号的尸体丢在外面,重新坐回火堆边,闭目养神。 ———— 方年不知道他在哪,但他肯定这片戈壁滩和中裕城不一样,相较中裕城,戈壁滩的环境里多了些什么,那是光点一样分布在环境中的“物质”。量极少,少到方年在刚看到时险些当成错觉,但是它又无处不在。 是“看到”,不是常说的感知到。 感知,比起身体的五感要飘渺,比第六感一类的要真实,是一种说起来很玄乎但确实存在的东西。举个栗子,上课玩手机时后窗班主任的死亡凝视,明明是背对着,你也能隐约知道,这就是感知。 方年感知是点满了的。 但对于这种多出的物质,用感知来形容就不合适,太真实了,生要打个比方,这更像身体里激活了一个器官,开辟了第二个视野,能让人“看”到肉眼的第一视野中没有的物质。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观察了一遍周边,没发现什么异常,暂时没用,方年懒得去管这多出来的东西,见怪不怪了已经。 ———— 后半夜,凌晨两点。 “咚” 沉闷的声音从深处传来,脉搏跳动,埋葬于地底的心脏鼓缩之间,庞然大物仅是稍稍动弹,层层的厚重大地钟鼓被敲响,声音穿过岩壳,昭告它的苏醒。 方年:…… 世界在晃动,他揉了揉太阳穴,无数杂乱的音律入耳,走出岩洞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果然这里荒凉是有原因的。 在第二视野中,能看到这一片地底有着大量聚成一团的“物质”,聚沙成塔的组成一体,有生命般的膨胀收缩,每次膨胀,确切来说是变活跃——在感知中,“物质”从自然的稳定态变活跃态,每次活跃,大地都要抖三抖; 同样,感知中,地底有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视线里全是愤怒和仇恨,威胁很高。 方年感到有些违和,一闪而过的灵感没来得及抓住,他顺着地震的震动力道向后仰身,黑影的利爪在渐渐暗淡下去的月光下反射着银光,从方年下巴上空划过。 后撤一步稳住身,方年快速扫视围了他一圈的黑糖葫芦,黑影隐没在石柱的阴影中,上下左右的视线全部充斥着一样的情绪: 仇恨。 和地下生物的视线如出一辙。 麻烦大了。 方年根本没感受到这些黑糖葫芦的出现,二十七只,不可能一只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接近,前一秒还只有地下一道视线,后一秒凭空出现二十七道,这些小家伙的威胁性低,如果不是近身十米以内,方年察觉不到。 从哪来的。 情况不允许他多想,地动中,二十七道黑影齐齐向他扑过来。 方年瞳孔在一瞬放大。 …… 地动渐渐平息,地下生物动弹几下,抒发一下它的愤怒就消停了。 手里抓着黑糖葫芦纤细的脖子,方年平静地捏断。 他耳边只有自己快得像下一秒就会破裂的心跳声,除此,一切声音都被纱阻隔,朦胧听不真切;眼前起了雾,景色模模糊糊;身体有一半是麻木的,无痛无感,另一半忽冷忽热,走向两个极端;嘴里泛起苦味,比胆汁还要苦。 这是中毒的后果。 还活着的三两只黑糖葫芦视线的仇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它们四肢瘫软,吓破胆地狂叫着,从体内榨出最后的力气不分方向地爬走。 直到视线全部消失,方年等了许久,才向后跌了几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仰望天上从阴云里挤出来的马赛克皎月。 生死看天了。 大片的青黑网状纹路蔓延开来,尽管他在努力在避免受伤,远离包围圈,但受伤是必然的。方年中了八下,如果不是极度紧张专注下超常发挥,他早凉了。 可能是打惯了碾压局,他也才发现他的上限居然比想象中高那么多。 还挺痛快的。 和听障人士视障人士感同身受,方年躺了有二十分钟,脸侧的伤口最先发热,头部的麻木消去,起码眨眼不再那么困难。 好消息是,身体一如既往地给力,毒和伤有能力解决。 坏消息是,他饿了。 打架解毒修复身体也需要能量补充,粮草没了拿什么打仗。 多半是废了。 方年关闭第二视野,现在主要任务是解毒,开着这个费精力,负担不起。 他出神,虽然全是马赛克,但这里的夜空能分出星星和月亮。深蓝星的天空和这里完全不同。 可能有人会认为是穿越了。 方年认为他在深蓝星上,即使今天世界观受到些冲击,无所谓,他的世界观本来就不太牢固,再多的变化他还是认为这里是深蓝星,感知到那种发自心底的熟悉不会错的。 可能是深蓝又在抽风,也不是第一次。 抬起胳膊看了看表,躺了一个半小时,方年困难地撑着自己坐起来,查看零件的破损状况。 ……只能说,血止住了,还能用。 幸好没打的失了方向,方年就躺在洞口,离火很近,水瓶在一旁。 方年灌了两大口水,缓解上涌的渴意。 火已经快要熄灭,他加入易燃的细小干枝,忽然有些盼着天明。 第6章 三个倒霉蛋 早上,天蒙蒙亮,群星隐去,天空墨蓝,风暂歇。 方年眯到五点多,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在雅丹石群边缘换了个地方待着,昨晚那岩洞肯定是没办法待下去了,四周尸体紫血分布,冷不丁地看到能吓人一跳。 伸手到眼前,伤最严重的右臂自由活动不成问题,密密麻麻的纹路颜色淡了不少,没那么恐怖,乍一看像是纹身。 不远的碎石滩里,一条长着两条尾巴的蛇从地下窜出,信子吐露间,游动着身子方向明确,也许是太专注分析气味,它一头撞到方年坐着的石头上,傻愣愣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不明所以。 方年低头眯着眼看清这条傻“蛇”,正好它也懵圈地抬脑袋,很顺利地被吓到了。 ! 蛇的鳞片一炸,张开的嘴里金属质感的毒牙格外显眼,蹦起十公分高,直直扎进地里,两条尾巴各使各的力,让它钻回地里,地面上太危险,还是地底能给它几分安全感。 方年眨了下眼,确认视力恢复了十之八九,不会出现看错的情况。 作为一条蛇,用脑子换一条尾巴很合理吧。 他收回视线,很合理。 这里也没有他想得那么荒凉。 已经是六点二十,天越来越亮,方年低眉垂眼,眼中无聚焦,显然在走神。 姗姗来迟的视线自熟悉的方位而来,是老闲。 方年回神,一直以来心头郁结的别扭感散开,世界终于正常了,他如常地回应。 老闲的视线稍微有了变化,根据十六年视线研究学大师方年的总结,人类的视线出现类似的变化时,那人是在笑,其余生物差不多,都是在表达“喜”一类的情感。 老闲很喜欢“笑”,它心情不错。 关于老闲,它更像是世界之外的观测者,方年从未在它的视线里感受到过情绪。即便是恶作剧似的玩笑,他也能感知到类似于“恶意中的友善”的情感,但老闲像是绝对的没有感情,或者绝对的友善,近十年,没有丝毫恶意。它不大可能是人。 方年曾郁结于老闲的事情。 用人类的思维揣测未知,唯一的意义是增加思考量。 赵州的话就很有道理,“人类思考除了活着就是为了取悦自己,管它是什么,你怎么想怎么开心就好。它要是有意见下来找你,那就不是未知了,不正和你意?” 总结:赵州说得对。 带着暖意的第一缕光线冲破阻隔,把万物的影子拉出极长才放手。 转身,红彤的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冒出个头,碧洗的天蓝和黄土在天际线交汇,混着点朝阳的金红,糅合成一种浊杂的色彩。 荒漠平旷,水流消逝河谷也未丢失它的温柔,绵长蜿蜒软腰躬曲,称不上轻柔的风吹着,未消去的夜寒与即将到来的白日燥热交织,天地间是苍茫。 方年眼里映出天边的太阳,他神色微微动容,天明了。 ———— (主角的话,看章名,三个人我都挺喜欢,哪个都能当主角写) 王页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搓了搓手,伸手到后车座摸索了一会儿,困意上涌,手往下一垂,正好垂到叠起的冲锋衣上。 一抖抖开衣服,王页换个姿势缩在衣服下,重量给他极大的安全感,寒冷隔绝在外,他呼吸平稳下来,又沉浸到梦乡。 一睡到天亮。 王页梦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张嘴把他一口吞掉,努力张嘴还在吐槽说他太胖,差点一口吃不下去。 ……先不说你丫怎么张着嘴还能说话,小爷我哪胖了?!哪、里、胖! 身高一七二,体重六十多公斤,正常好吧!吃还挑挑拣拣,饿不死你。 好像有哪里不对……王页感觉这破梦属实是离谱,梦里有亿点点的激动,然后他就醒了。 王页把冲锋衣扔到一旁,腰酸背疼,他龇牙咧嘴地捶着腰,开始懊悔昨晚脑子一热溜出来跑到车上,而且还睡着了,简直是自己找罪受的典范。 五点,应该没几个人发现,赶紧回旅店。 他抱着侥幸心理要溜回去,看见车外边的景色愣在原地,唉?这哪? 外面一片戈壁景象,荒凉的连根草都找不着。 ???不会吧,难不成是那群不靠谱的前辈搞的鬼?他们早早起来,然后把我扔了?王页一阵牙疼,也不是说不通,王星锐你可真是我亲哥。 搞不定一群人就等外边看笑话,想到场景,他已经提前开始尴尬了。 心里骂骂咧咧,给这坑弟的亲哥记了一笔,王页装着怒气冲冲的样子,开门下车,准备先发制人。 “我说你们无不无聊,谁干的……”王页围着车走了一圈,声音渐渐减小,话堵在嘴里。 “人呢?”他茫然地站在越野车后,好像……没别人了?就他一人一车。 不至于这么坑吧,说好的愉快沙漠之旅怎么还玩起失踪来了。 沉思片刻,王页拿手机准备给亲哥打电话,操作一阵才发现没信号,他又返回车上翻出一个卫星电话,也没信号。 啊这,有没有一种可能,呃,失踪的其实是他自己? 王页坐在驾驶座沉思,沉思了十几分钟,不能说是没有收获,只能说是毫无头绪。 害,开个玩笑,王页的心态还是很好的。 不是什么大事,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问就两个字,直觉。 他从后面找出个背包,装上一些吃的和一大瓶水,换上长衣长裤戴上帽子,围巾和伞塞到包里,可惜一群前辈说小孩不让玩刀,估计他们都随身带着,王页在车上找了半天只找到把菜刀。 看着菜刀,王页嘴角抽搐,这一看就是王星锐的恶趣味。 菜刀就菜刀吧,他比划比划,最终塞进了背包。 在原地等着肯定是不可能,王页打算找个方向走走,万一碰到人了呢。没什么计划,随直觉,看哪顺眼往哪走。 依照惯例,王页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特质的银色硬币,花纹复杂。 “就测我能不能找到人吧。”他自语道,姿势熟练地大拇指一弹,硬币在半空旋转,最终落在手心。 是正面。 “看来是可以。”王页开心地收起硬币,能找到人就好说。 他随便挑了个方位,背着包,带着无线耳机,哼着歌郊游似的左右张望。 走着走着太阳升起来,王页欣赏一会儿日出,举起脖子上挂的摄影机,“咔咔”拍了几张。 之后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王页沿着半路看见的河谷走,正好走背阴的一边躲着火辣起来的太阳。 还捡到一堆贝壳,后来嫌太多又全扔了。 走了一段,他艰难地爬出河谷,这河谷越走两边越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他怕再往前走爬不出来了。 喘着气,王页掏出个望远镜转着圈地看了一遍周围,看到远处有个黑点,还在动。 他一下来了精神,问了问硬币,确实是人,而且还是个好人。 芜湖,找到了。 王页兴冲冲地跑过去,还隔着一段距离,他大喊:“喂——”,用力向那人挥手。 远处那人也发现他,摆手回应。 第7章 碰面 见到同伴还是很令人高兴的,只是这同伴不太聪明的样子。 顾明义对着那大号大叫的傻小子摆手,“别——过——来——” 令人窒息的是,那人跑得更快了。 理解错了?我喊的声音还不够大?顾明义警惕着脚下的地面,做着手势更用力地喊:“有怪物,别过来!!” 隔着六七十米远,那人停下,终于意会到手势的意思,做了个动作然后问:“怎——么——了——吗——” 你是在摘耳机对吧,顾明义叹气,再次喊:“小心脚下,往后退!” “哦哦。”王页满头雾水地看着大地,小心的后退,想了想还把菜刀抽出来握手上,“你怎么样!”他问。 “有只会钻地的怪物!”顾明义尽量简洁地喊,他还抓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地下潜藏的怪物盯上的是他,远处那没心没肺的傻货现在跑还来得及。 王页大概是明白了,那穿白大褂的哥们脚底下有个,嗯,怪物,甭管是什么,还是不要贸然上去给他添乱为妙。 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可能是白大褂哥们表现的动作内容给了压力,王页也有些疑神疑鬼,总感觉地下有什么在盯着他。 嘶,王页不再犹豫撒腿就往后跑。 他王某人走天下靠的是什么?就是一手无人能比的运气,外加准的堪称预言的直觉。不妙就溜,赶紧跑别犹豫。 拄着膝盖剧烈喘气,王页跑到安全的范围,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有些被吓到。 那哥们怎么样了? “噗”的一声,是怪物暴起,沙土飞扬的声音,让王页骤然一惊。 他转头,距离太远,只能看见尘土里移动换位的白大褂一角。 不会凉了吧,王页思维搅成乱麻,他开始有一点慌了。 双眼紧盯着翻动的尘土,没过一会尘土落下,人还在那,看起来状态还可以,完美遵循有烟无伤定律,而在人不远处,似乎有什么。 王页拿起相机充当放大镜,与人对峙的是一直身覆沙色鳞片的怪物,狰狞之感直冲心底,怪物眼球一转发现了偷窥的某人,王页又往后退了两步,好家伙,腥红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 “所以说那个什么可能还会回来?”王页问顾明义,摆出一双死鱼眼看着他。 “是一定会回来。”顾明义淡定地纠正,道:“我划伤了它的一只眼,全靠匕首上抹的药,然后把它吓走的,等它缓过来肯定会再回来报复。” “商量个事。”王页说:“包给你,要不你先去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躲,我去找人请求支援。” 反正和这人待一块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那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咱就是说,直觉已经告诉他了,那什么怪物绝对不是两个正常高中生能干掉的,只能跑。 顾明义看了他一眼,“不可能。” 你还赖上了是吧?!王页暗搓搓想着找个机会单飞,嗯,要不给他一闷棍?不行,万一下手没轻重,怪物找上来人还晕着怎么办,良心上过不去。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和你我一样的‘失踪人士’。”顾明义的话让王页一愣,“什么意思?” 顾明义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王页一遍,“字面意思。” “你不是意识到了吗,不要逃避思考。”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道,给了王页三秒用作心理准备时间,随后说:“我问你想。” “这是哪。”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会选到你,你有什么特殊之处。” 顾明义面容平静声音温和,动作从容看不出慌乱。 王页愣了半天,表情逐渐呆滞,他动动嘴唇说:“这不急,你怎么塞下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前几分钟开始,这人就在从白大褂里翻找查看起东西来,包括但不限于几只一次性封装的针筒,装有各种颜色不明液体的塑胶软袋,绷带和药品。 这是什么哆啦a顾! 那零零碎碎花花绿绿的东西跟过流水线一样,闪得人头晕。 可能是对王页奇怪的关注点无语,顾明义没回答。 最后翻出一张纸条,王页瞅了瞅,是空白的一条纸,顾明义也只是展开前后看了一眼就放回兜里。 “这是别人扔给我的。”顾明义这才道,意思是之前里边的东西他也不太清楚,能看出他穿的白大褂不合身,有些长了。 想想他又接着说:“暂时我们是离不开这里了,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离开。” “任务?”王页脑子越来越懵,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直觉觉得顾明义说的是对的,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提示了。 “别看我,我也不清楚。”顾明义非常光棍地说。 王页:…… 背地里扔了次硬币,问题是“如果我和顾明义一起走,刚才的怪物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答案是不会,王页松口气,说:“那不如先去我那边,我跟车一起来这里的,有总比没有强。” 没办法,这人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 顾明义颇为意外,随后点头:“我能知道怪物的动向,一起走途中让你跑别犹豫。” ———— 和顾明义一起走回去花了近四个小时,炽阳高挂,高温快把人烤化,即便全副武装,王页也快要累趴下。 还要多亏哆啦a顾,吃了两粒不知是什么的药,走这么长时间除了累和热没有其他不适,时至正午他们依旧在往回赶,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就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落下。别的不说,车总比人跑得快。 回去的路是各种意义上的漫长,王页险些以为他无往不利的直觉失灵了。 一开始他还和顾明义边走边聊,后来没了说话的心思,太累了。 不过顾明义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体能起码顶两个王页,王页气喘吁吁地找个地方休息,一旁顾明义撑着伞只是呼吸有些急促,状态要好太多。 把伞递给王页。 “我到那看看。”顾明义指了指不远隆起的坡地。 王页没力气说话,冲他挥了挥手。 “那边有辆车。”顾明义回来的话让王页一下子精神起来。 “终、终于到了?!”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拉我一把。” 确认那真是自己的车,王页激动得热泪盈眶,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回到了起点,太感动了。 “快走吧!”力气涌现,王页招呼小伙伴,却看见顾明义看着后边脸色凝重。 “它来了。”顾明义留下一句,“冲我来的,赶紧跑。” 按常理来说,这没毛病。 顾明义换了个方向没跑两步,被王页拽住,无奈和王页一起狂奔。 “等等。” 王页疲劳全消,一把薅住白大褂一角,“开车跑!” 第8章 相逢 “你去开啊!”顾明义没经过大脑喊道,喊完才注意到一件事。 “我不会啊!”王页大声反驳,要是会开车他还用走着找人干什么,找虐吗。这个暑假来沙漠旅游本来是打算学车的,刚出来谁知道会碰上劳什子黑洞,就睡个觉的事! 顾明义:……我之前居然没想到这事。 “你命硬不硬?”顾明义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王页心里咯噔一声:“你新手上路?” 大意了,他只感觉顾明义会开车,没想到车技这件事。 “三年驾龄,不过你最好不要抱有期待。” ???这话里好像有些问题。 王页已经头晕腿软,就差往地上一趴,但他还是吼道:“开了三年你还是个马路杀手?!” 靠,聊天的时候好像说过,你今年也十六来着,你们家十三就让开车?!你爹不会抽你吗? 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王页用力把车钥匙扔给顾明义,用最后一丝力气爬上车,不管了,被怪物杀死或者可能坐车死,想活着的都知道怎么选。 反正他运气好,就是这么自信。 顾明义麻利地启动车子,这是辆越野车,应该是进行过私人改装,配置只能用壕华来形容。 看来这辆车能撑得久一些,他心里想着,打开了空调和所有车窗。 ———— 太阳越来越刺目,方年沿着河谷向下游走,昨天在石头顶上他发现了一些不同,从高处俯视才能看出,远方某个方位的景色不是很连贯,有种拼接感。 所以他准备去那里看看,正巧顺着河谷一直往下走就行了。 有句话叫望山跑死马,方年走了一个上午,感觉毫无成效而且负面buff缠身。 异类也要屈从于正午太阳的锋芒,方年正找个地方躲着,远远地听到了引擎声,单听声音就能想象出车辆过于狂野的速度。 声音变大清晰,是和他一样,东南方向来的。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闪过,但不管怎么样接触他们都是最优解。 这个想法持续到方年翻出河谷。 这车开得是歪歪扭扭的曲线,可以说是全程漂移过来的,司机炫技一般地偶尔还来个自转,丝毫不带减速踩着油门转三百六十度的那种。 这明显是让什么追着。 因为方年就听到了惨叫,含糊不清意味不明连绵不绝,不管怎么听都能听出浓浓的悲愤。 前方百米开外,车辆一个紧急制动,堪堪避开大地上突兀出现的裂缝,还有一只迅速的黄影扑过去,呈现夹击之势。 预估失误。 方年感知到了黄影的威胁,一身气血涌动,只比刚进来时的他弱一线,不可力敌。说人话就是这货现在他大概率是干不过,风紧扯呼。 陌生的视线落身上,伴随着惊呼:“卧槽,这怎么……还有个…!” 王页满眼蚊香圈,整个视界上下颠倒线条扭曲,他看驾驶座上的顾明义,一个温和斯文的俊雅少年被他看出古神之貌,嘶,这眼睛不用也罢。 视觉在失去用处之后,直觉格外的给力,主要是因为放在直觉上的注意力更多了,凭着直觉,王页能提前发觉到危险,并给车神顾明义指路。 同样,他也能知道不远处冒出了一个人形生物,问就是直觉。 虽然这已经超出正常直觉的范围,但眼下没时间追究。 王页感觉他的脑浆都快要晃出来,“…前边…”他费力地说,晕车晕到神经错乱了已经。 顾明义也看见河谷边的第三个人,他想到了什么,咬碎嘴里的含片,打着方向盘,猛踩油门,车辆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躲过扑击,又来了个大摆尾。 怪物一击未得手,还没等它反应过来,直接被车身一撞撞出几米远,鳞片崩碎血液飚飞,撞得非常狠。 王页彻底扛不住,安全带勒得他一下没喘过气来,他气息微弱,眼前一黑。 撞完后车也熄了火,顾明义无力地靠着座椅,被追了半个多小时,他坚持到极限了。 “笃笃。” 有人敲了两下车门,不知何时,一人出现在门外,半张脸上还有淡青色的纹路,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狼狈一些。 “有刀吗。”他问。 …… 宣布一件不幸的事,方年被盯上了。 远处一侧鳞片崩裂的怪物被激怒,剩余的一只猩红的眼球转动两下,目光精准地锁定正往后退的方年。 说实话,这种无端的暴躁恶意,和某个废物点心颇有一致性。 这在方年的理解范围之外:论距离你离他们近,论实力他们比我弱得多,论仇恨他们把你撞飞出去惹了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方年知道他比较受一些特定生物的喜欢,但和这些奇形怪状想杀了他的“喜欢”明显不一样。 那仿佛方年杀了它们全家还喝血割肉的仇恨,让他用了一秒钟来思考自己造过什么杀孽,除了黑糖葫芦敢死队,也就是前天帮忙剁的一条鱼。 他下刀很快,手起头落,鱼死得应该没有痛苦,而且那鱼也没有鱼子,哪来这么大恨意。 他又用一秒清除这个荒谬的想法,对峙呢,还是要认真一点。 怪物体型类似蜥蜴,算上尾巴长近三米,土黄色的鳞片透出一股子厚重感,层叠排列末端尖锐,头上生角,和黑糖葫芦的爪子一样,泛着金属光泽。 它双爪挥动钻进大地,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寻不到任何踪迹,如果不是看着它钻下去,谁也不会想到地下存在着一只怪物。 方年除外,地底的视线简直不要太明显……他轻皱了皱眉,在地底怎么用眼睛看他?还有昨天晚上引起地动的庞然大物,他也感受到了视线。 关于与生俱来的这项能力他似乎有些认知偏差。 这个先放一边,重点是解决想弄死他的蜥蜴。 蜥蜴埋伏在地下,这是它攻击的惯用手段,令猎物恐惧紧张,消磨猎物的精力体力,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那个身上带着标记的人类并不好对付,它必须要有耐心。 方年则靠近停住的越野车,他看了看里边的情况,两个人,一个晕了,另一个也差不多。 他屈指敲两下车窗框,问:“有刀吗。” 驾驶座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会晕厥的样子,他没过多言语,从腰后抽出把武器,手里一转,握柄处对外递给方年。 那是一把三棱刺刀,三面血槽。 “谢谢。” 方年接过刀,道了声谢。 第9章 击杀 讲道理,以方年目前的状态,干不掉蜥蜴,当然蜥蜴也干不掉他就是了。 前提是,大家按照常规来走。 点名批评蜥蜴,隔老远方年也能看出来,它头上的那只角和黑糖葫芦的爪子是一个牌子的货。 在基本同等水平,甚至方年还在下风的情况下,有一方用毒就非常不讲武德。 蜥蜴可以受伤,但方年绝对不可以。 典型的“我可以失败无数次,但你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方年准备运用一下他新学到的知识。 首先我们要注意一个问题,方年是怎么判定某个对象的危险级别的。 玄学的直觉等小辅助放一边,最现实的方法是看气血强度,最基本的,说一个人身体好可以用“气血充足”来形容。 一般来讲,个体的气血越强,反映出来的个体的身体素质越高。 即便饮食方面一直把方年限制在亚健康的状态,他的气血也足以支撑他打碾压局,不然他怎么在几年前一拳差点送走亲爹。 大好的优势在我,方年把他点满的感知发展了一下,结合自己体质的先天条件,在一定距离内,他就可以感知到血肉类生命的气血强度。 至于这个“距离”是多少,要分情况,气血冲天的家伙隔老远他也能感知到,就像地底那货。 气血高的,危险级别自然就高,反之亦然。 当然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判断,完全依照它的话那简直是最愚蠢的做法,真打起来,身经百战的大师、战士和小白根本没有可比性,更不要提还有兵器、毒、精神状态、物种区别等一系列因素,人家喊一句“时代变了”一颗花生米送走,有问题吗? 但如果我们只看单纯的气血层面,就会发现那鹤立鸡群的一群小家伙。(参考物种图库为方年亲自接触过的物种) 有请嘉宾黑糖葫芦,气血约等于0.7只小体型的猫咪,在一瞬爆发的速度,与它们的气血完全不符。 方年不知道以爆发速度见长的动物,比如猎豹,体内的气血如何运行。 单就看黑糖葫芦,它们获得速度的方法很简单,将气血以特殊的运行方式进行压缩蓄力,在某一点再将气血爆发释放燃烧,多种力同时运用,一份气血多次利用,发挥达到出高于自身水平的效果。 重点在运行方式上,这种控制气血的方式倒是像极了文学作品里的“功法”。(编的编的,全是编的) 方年会了,他所在的中裕大区尚武,基本人人都会些养生健体的拳法什么的,学校里也有着这方面的专业课程,嗯,义务教育。 他和黑糖葫芦友好交流了一个晚上,人家召集同胞给他进行演示,有了范本,学个运行法很简单。 今天上午赶路时,他顺便尝试改变了几下,主要是为了更适合人类,通过发动效果分为三档,还有一个用来拼命的四档。 打蜥蜴,要用三档。 ———— 地面摇晃起来,虽没有地震那样的威力和波及范围,但让一般人失去平衡是够了。 方年默默打开第二视野,“物质”活跃,蜥蜴简直是地底生物的微缩版本,第二视野里是一小团的“物质”聚体。 握刺刀的手紧了紧,他心里明白,最佳时机就是在第一次袭击时一招毙命,速战速决,且不能让地蜥蜴有机会再回到地下,时间拖久对他不利。 静待时机。 地面的晃动在这一刻剧烈,尘土非自然地扬起,蜥蜴半截身子从方年背后破土而出,头上的角质尖刺直指后心。 方年早有准备,借助地面晃动的势道转身一掌推出,打偏地蜥蜴的同时退到它的一侧,身形闪动间,刺刀携着力道刺破眼睑扎入眼眶。 蜥蜴发出一声嘶鸣,刺刀带来的力和痛苦让它陷入短暂的僵直。它这只眼受过伤,有一道细长的划伤,似是锐器所致。 单手环绕掐住蜥蜴的脖颈,方年毫不犹豫地搅动刺刀调转方向,三棱刺刀的走势改变,斜向下画了一个半圆后变为斜向上挑,像方年要拿这刺刀刺向自己。 蜥蜴的嘶鸣更是压抑,却极度刺耳,恨意和痛苦到癫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人类身上。 地面的晃动有了几分地震的影子,方年压低重心保持稳定,左手传来一股巨力,鳞片锋利的末端划破手臂,他死死抓住蜥蜴细长的颈部,把它往后拽,同时右手用力地往上捅。 还没死。 他神色平静,垂下的眼眸幽暗,瞳孔有浓墨晕染,因为过于用力,配上未消的纹路脸庞略显狰狞。 方年后撤一步,将蜥蜴在角力中缩回地底的部分又扯出来,手臂上一条条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三棱刺刀卡顿生锈般的转动,粘稠的液体从方年的指缝中渗出。 漫长的几秒后,蜥蜴率先松懈放弃,走到生命终点的哀嚎彰显着死神的强大。 方年没有丝毫放松,从黑糖葫芦能装死骗他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决不能小看,快死了会选择放弃?困兽犹斗,应该是最后的爆发,反正他死之前想的肯定是:要把搞自己的玩意儿一波带走,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一直把蜥蜴往下带的力量消失,四周的震动渐息。 方年一下把它拽出大半个身子,背后破空声混着尖锐物的啸声传来,强烈的脱力感让身体反应迟缓,他躲不开,只能尽全力避开要害。 剧痛刺激神经,他微微侧头就能看到,衣物被鲜血迅速染红,还有金属光泽的、不沾血红的尖端冒出。 那是它的尾巴。 扯着脖子拽着头,蜥蜴的身躯算上尾巴组了个圈,淡黄的肚皮露在外面。 滴下的液体溅起花,方年不在意肩膀的伤,他一脚踩住地上露出部分的尾巴,调整了个方向,和怪物完好的一只眼对视。 他扬下巴朝肩膀的尾巴尖示意,说:“继续。” 怪物猩红的眼光黯淡,尾巴动弹要有动作,方年脚下用力,就停住了。 它就那样瞪着眼,视线里的恨意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你的故事与我无关,方年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他右手松开武器,左手还僵硬地保持着姿势。 怪物不再绷着劲,重若千钧的身体差点带着方年倒在地上。 险些撞在它头顶的角上。 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方年等着锁定他的“视线”消失,才真正放心。 他迟缓地掰开失去知觉的左手,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纹路从肩头蔓延,覆盖了原来的纹路,上至左半张脸,下至指尖,在不断地扩散。 方年站不起来,只能由蹲着改为坐着,毒效发作。 “用什么解毒?”飘飘乎乎的声音从天边扩散。 顾明义恢复些力气,打着把伞对抗疲惫,拖着自己过来。 方年昏沉中梦呓似地说了一个词,顾明义从白大褂掏东西的动作停了停,明白了什么,拿出一袋葡萄糖给方年灌了下去。 第10章 人员选择放置 用一个词形容方年的感受: 麻了。 人麻了,物理意义上的。 怪物的毒相当厉害,毒性猛,扩散速度快,目前无解。 方年失去了五感,只剩下微弱的感知。 在绝对的寂静、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无里,他唯一知道的是老闲一直在,一旁还有两个人。 总体来说是无恶意的。 方年默数着时间,等待毒效缓解。 等着等着打了个盹,在恢复实感时准时醒来。 外面风沙又刮着,气温倒是降了下去,风兴奋地“呜”叫,调子很熟悉。 等到勉强能动,方年睁开眼,首先是蓝色撑起的帐篷顶,一个少年坐在旁边。 王页嘴里嚼着肉干,闲来无事来回捣鼓着没信号的卫星电话,时不时看一眼躺在一边的方年,怕又出现意外。 “嗯?”王页看见躺尸假装法老的人睁开眼,“兄弟你醒了?” 方年右手撑着自己坐起来,拄着铺好的垫子,王页一边叨叨一边放下东西来扶他。 “你伤这么重,要不还是躺着歇歇。” “……” “顾…呃那个,人醒了!”王页冲帐篷外喊了一句,长长舒口气接着跟方年道:“先前你呼吸停止,差点心跳都停了,还好挺过来了。” “要喝水吗?”王页拿起水杯放方年手里,里面还是温水。 “……谢……谢。” 方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道谢,他粗略地查看身上的伤,全都处理过绑上绷带,尤其是左肩的部位,处理的人手法老练…至少绷带绑的漂亮。他穿的衣服也换了一身新的,额头还贴着退热贴。 瞧见方年的动作,王页解释说:“是另一个人帮你包扎的,他经验比较丰富。对了,我叫王页,一会进来的是顾明义。”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的衣服全是血,就找了身我的给你换上,可能会不太合身。”就这么一说,他们身高体型其实相差不大。 方年摇摇头,表示没事,有的换已经很不错了。 “方年。” 这时有人进入帐篷,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手上还戴着医用手套收紧袖口,全身包得严严实实,是那位车技了得的司机。他进来摘下口罩呼口气,问方年:“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方年重重咳了两下,伤口疼痛不算什么,只是虚得厉害,三天没吃饭的虚。 “嗯。”顾明义一件一件地解除他的防护,复杂得令人发指,“你的恢复能力很好,伤口是次要的,主要是先解毒。” 他同样坐下,三个人围成三角形。 “我带的解毒剂用处不大。”顾明义道。 “我能解决。”方年多看了他的白大褂一眼,沉默一会说道。 “那就好。”顾明义点头:“后面会很危险,这个给你。” 方年看着那把三棱刺,没动,也没说什么,场面一下子凝滞住。 王页:……?怎么了这是?满头雾水地左右望望,左边方年右边顾明义,一个生人勿进一个风轻云淡。 明明没什么变化,王页却总觉得这俩人背着他开了个私聊,交锋了八百次一样,画风突变的气氛就奇怪了,一脸迷惑地思索一阵,他搞不懂忽然的沉默,脑壳疼。 王页感觉如芒在背,大家聊着聊着其余人忽然都闭嘴,就你一个人不明所以,氛围太不友好了。 悟了。 王页灵光一闪,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聊吧,三个人里边就他王页弱小可怜又无助,瞎掺和什么,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抱着装肉干的牛皮袋离开帐篷。 “我去车里看看。” 方年觉得顾明义很适合一个词语:谜语人。 这人太轻松了一些,和王页暂时的轻松不同,王页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底滋生压抑的焦躁,掩埋在乐观下的负面情绪在影响他,方年从他的视线里感受到了慌张,对陌生的慌张,藏得深,慢慢扩大,等待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临,然后席卷一切。 顾明义则是真的不慌,风轻云淡不是装出来的,形容一下,就像常年霸榜的学霸参加考试,脑中有充足的知识储备,所以上场从容淡定。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行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基于这种“知道”,他会带有一种信息量的碾压,从更远事物出发的话语,暴露出信息的一鳞半爪让人有种想要究根究底的难受感。 就比如刚才,比起方年盲目地游荡,顾明义明显就有目标,对后面的事情有规划,还是个说了一句不讲后续的谜语人。 方年等了一会儿,顾明义也没有解释解释“后面会很危险”的原因。 好吧,方年接过刀,可以把顾明义的话理解为:组队不?我们缺个打手。 其实在这个恶劣的地方,就三个人,三个嫩得很的年轻人,想一想都不会有人选择单干。 大家就默认一起走就好了,有点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那顾明义还发出组队邀请……方年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那该死的仪式感,还有当谜语人的恶趣味。 王页出了帐篷,越野车就在一侧挡风沙,营造背风环境。 三米开外还有一个帐篷,比起他们呆的要简陋得多,王页朝里边看了看,里边是追杀不成反送命的蜥蜴版怪物。 ! 这么惨了吗! 王页看清里边的景象,感觉心理受到极大冲击,没了再看一眼的勇气。 要不是之前和顾明义一起把它拖出来,搭帐篷时近距离接触过,王页绝对认不出来,里边码的整整齐齐的几堆是那怪物,人家之前虽然脑袋被捅穿了、脖子被掐折了、半边身子被撞残了,但好歹还能看出来个形状。 顾明义在外边忙碌是在忙着把它拆了啊! 王页眼皮直跳,能灭了怪物是猛人,能研究尸体肢解成堆的是狠人,还是个有强迫症的狠人。 你们都这么多才多艺的吗! 莫非是人类进化不带我? 那两个满级人类真的和我是同龄人吗? 对不起我给人类丢脸了。 莫不是两个容颜不老的老怪物,诓我这平平无奇的幸运鹅? 他们现在其实是在里边互相暴露身份,比一比谁活得长? 王页坐车里头脑风暴、胡思乱想,越想越离谱,被自己脑补的内容吓得够呛。 石砾打在车窗上,清脆的声音唤回王页,他一只手支着下巴,表情深沉,刚才直觉让他注意到一件事,关乎到思想正确的一件事。 到饭点了。 第11章 怪异照片 王页端着饭盒进来时,方年和顾明义正在看着手机聊什么。 充满了学术探讨的正经。 盒饭分三个口味,方年挑的咸口,动作之流利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他右手又没事,专心吃饭。 顾明义仍旧看着手机,一边吃一边用一只手打字,一心二用两不误。 王页端着铺了一层辣椒的盒饭,颇为惊奇地看看方年缠着绷带的左臂,又蠢蠢欲动想看看顾明义在干什么。 方年干饭动作停了停,伸手拦住好奇心爆棚的某人,会不会害死猫他不关心,只是浪费粮食可耻。 王页:(?皿?)……? 方年:(一_一)“先吃完。” 王页脑袋上冒了个问号,好奇心更盛,快速扒完饭,凑到顾明义边上。 顾明义正在用备忘录,一大堆文字看起来不明觉厉,正好保存好一篇,见王页凑过来,问:“想看?” 王页颇为不好意思,他们还没熟到能随意互看手机的程度,但好奇心作祟,不看一眼他心里不安生,其实就是手机没信号上不了网,闲的。 方年又抬头,对这件事表现的格外关注。 顾明义和方年短暂对视,有些意外,看着冷漠,其实方年还有一颗爱看热闹的心? 手机里不过照片多了些而已,有些重口味,但影响不大,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把手机递给王页,他的注意力终于放在盒饭上。 方年歪头默不作声,或许这就是赵州说的“切开都是黑的”? 王页打开排在首位名为“地蜥蜴”的一个,先入眼的是一张怪物的照片,三米多长的身躯,凄惨的死状,边角处还拍上了半只手,王页认出来手是他的手,他记起来在一起搬怪物时顾明义确实拿手机拍照来着。 这意思是那只怪物叫“地蜥蜴”吧,王页满心吐槽不知从何说起,看来这两位起名走的是后现代写实风,是该说你们抽象还是该说你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拇指向下拉,大体是对地蜥蜴的一些记录,像身长、体重、外形特征一类的描述,用词专业,语言严谨。 厉害啊,王页内心感叹。 再向下,是一张巨大的横放图片。 此时王页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方年默默看着他把手机九十度旋转。 开膛破肚的场面让王页手抖了一下,紫红色的血液浸湿大片黄土,占c位的是地蜥蜴剖开肚皮内的五脏六腑。 连血肉纹理和组织的褶皱都清清楚楚,可见顾明义手机的像素之高。 为了清晰的记录,顾明义甚至对场面整理了一番,让拍出的图片不会过于血腥,别致的角度还让画面有些精致的…… 恶心。 王页钦佩的表情僵在脸上。 王页胃里开始翻腾。 王页瞳孔地震。 王页受到了精神冲击。 对于正常人来说,那一张照片的确下头,所以还是让王页吃完再去看,省得吃不下饭浪费粮食。 方年吃完最后一口,他当然不是正常人类,精神阈值高的很。 顾明义愣了愣,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意外,一张照片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内容是比较重口,这反应也太夸张了,他对自己的拍摄技术还是有信心的,长辈们都夸他有天赋。 手机被主人抽走。 王页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能有这么恐怖的照片,以他王小少爷的眼光,这图的中心词汇是“规整、有序”,用生物体演绎自然的组合逻辑,是可以称为艺术的。 结果越看越诡异,那种从精神层面涌出的恶心感挤占全部感官,王页的直觉让他更敏锐,恍惚中他仿佛看见另一幅画面,和精致的艺术品完全对立,他“看到”图里的躯体朽烂,反馈出腐败和衰败,把孩子恶心懵了。 难道我的脑补能力已经强到让我看见了幻觉?不不,不可能。 王页心有余悸,直觉在示警,这照片绝对有问题,和顾明义眼神对在一起,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顾明义仔细端详照片,不知道有什么异常。 你什么情况?王页眼里写满这个意思。 我出什么事了?一直以来占据信息高地的顾明义一脸懵。 你们看我干什么。方年淡定地在一旁看戏,看着看着火烧到自己身上。 ———— “我总结一下。” 一番沟通后,顾明义梳理当前的事件。 首先,顾明义拍了一张照片,他看这张照片是正常的,人家就是一张用于记录还有些艺术气息的照片。 其次,方年看到照片里的内容与顾明义一致,但给他的感觉很却矛盾,内容是“新鲜的”,他却感觉“不新鲜”。就是照片里边展示的尸体是新鲜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但方年看着这张新鲜的内容,却感觉地蜥蜴死了有好几天,已经开始烂了。 (所以他认为照片下头,看到会难受) 最后,王页干脆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顾明义拍的原版,之后在某一刻感觉照片特别恶心,像是产生了幻觉,看到另一张地蜥蜴已经腐烂的照片,从里到外,每一块都烂的彻底,还藕断丝连地挂在骨架上。 王页在描述时活像被人硬塞了一口奥利给。 “事情就是这样,还有什么出入吗?”顾明义问道。 成员方年、王页没有补充。 “这照片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王页躲到方年身后,嫌恶地远离摆在折叠桌上的手机。 “可能是某种干扰。”顾明义若有所思,他有些头绪。 方年开启第二视野观察,没有异常…这在意料之中,他关闭第二视野,还是要看顾明义的推测。 “有没有可能,照片有两种看法。”方年说出他的想法:“看到隐藏的第二面需要满足某个条件。” “…照方年的说法,我能看见第二张图就是我的条件达标了,方年是未达标但也还凑合,顾明义就是不合格?”王页顺着思路往下说,“有道理啊。” “条件……这样就说的通了。”顾明义自语。 “因为能力类别不同侧重点不同,才会有差别。” 看起来顾明义已经完成逻辑自洽。 “那为什么出现这照片的第二面,嗯,还有为什么只有这一张出现异常……”顾明义思考这些问题,因过于入迷而忽视了正等待的方年和王页。 这种吊起胃口还不给解释的人就该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方年从王页握紧的拳头和神情里读出了杀气,个人认为自己解读的还是蛮准确的。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方年回忆起沙雕室友说过的话,原本以为是夸张,现在才发现是写实。 第12章 历史与黑洞事件 黄昏,逢魔之时,顾明义在帐篷里写写画画,桌上摆了三支跑了珠的碳素笔。 方年安安静静地倚靠着背包看书,手边还放着一大袋肉干,他目光停留在书上,轻车熟路地拿了块肉干塞到嘴里。 书是王页的,叫《续我炎夏千万载》,背景是深蓝星一千年前的灭世灾难末尾,作者是个考据党,书里加注了大量的实证资料。 哦,灭世灾难指的是一千年前,人类的璀璨文明在极短时间内崩坏,天灾爆发,深蓝星几乎重组了一遍。 主要情节就是灭世灾难前的主人公穿越到灾难后时期,人类几近灭绝,文明断层,一切重新开始,主人公带领人类重建家园,再创辉煌。 近几年灾前文化潮流兴起,这本书很火,受到炎夏官方力捧,班里的同学下课全是在讨论其影视化上映的事,方年都能说出影视剧里主演的名字。 书里对于灾难前的社会描写尤为细致,经得起推敲,作者也专门出了一本前传,着力叙述灾难前公元纪的深蓝星。 捻起书页,方年认真看手里的书,神情专注。 这里写到一节,主人公为妻子讲述灾难前人类的太空成就,人类冲出深蓝星,登上了陪伴深蓝星几十亿年的月卫星;谈及月相的变化,阴晴圆缺;也描述着人类先辈对月卫的憧憬和寄意,观月代我,念君予情。 那还真是个美好的年代。 对吧,方年望向老闲,老闲视线闪动,它眨了眨眼。 真实历史上的人类,蒙昧了百年,在封建制驻步近六百年,直至千百年后的今天,仍未赶上灾前人类的综合科技水平。 人类被困于深蓝星之上,受未知因素影响根本不能离开深蓝星的大气层,而月卫,也只是一颗稍明亮的较大的星辰,没有月相一说,它只是圆的,连月卫都这样,更不用提星辰。 炎夏作为灾后最强大的王朝,明面上早在新纪元初年七百五十六年大一统全球。 大灾难后深蓝星也是灾难频发,大块大块的死地出现,灾难让人快喘不过气,人类能做的就是应对,这种条件下,科技发展畸形是不可避免的事。 炎夏统一后,所有发展政策全是民生方面,成效显着,别的不说,全球四十多亿人基本能吃饱饭了。 这就是新纪历史。 尤其是半个世纪前左右五年的时间,那是千年来的灾难高发期,说哪里出了事是再正常不过,那几辈人可谓是惊弓之鸟,ptsd人手一份。 先前出土修复了一部分公元纪的灾情统计档案,人们才发现原来新纪这么多灾多难,也就有了深蓝星抽风的说法,人们苦中作乐开玩笑说没准地震时就是深蓝去迪厅蹦迪了呢,大家都习以为常,毕竟这深蓝抽风又不是一天两天。 疯了一千年了。 帐篷在风声中摇晃,一角的帐篷忽的松动,被风扬了起来。 刚巧顾明义在那一角奋笔疾书,他盘腿坐在折叠桌前,淡定的一批,换个位置精准地把帐篷压了回去。 外面传来王页的呼声,他赶紧拿着工具加固帐篷,动作熟练非常。 方年作为伤病号,事情都交给王页,自然地闲下来。 不过也没什么事就是了。 至于顾明义,那张照片实在诡异,都等着顾明义整理完思路解惑呢,干活这种小事不需要文职人员忙活。 方年也听王页说了离开这里需要“完成某个任务”的事,王页信誓旦旦地说“照片和任务肯定联系密切”。 过会儿,王页一脸不解地走进来,兀自地喃喃道:“不应该啊……这不科学……”,受打击的样子和霜打了的茄子如出一辙。 方年抽时间看了王页一眼,只见王页单手抛着一枚银色硬币,银光五指间翻飞,多半在怀疑人生。 没事。 方年继续看书。 ———— “呼 ” 顾明义如释重负地放下笔,终于整理完了。 方年和王页默契地停手里的事,请开始你的表演。 三人围坐在一起,“等会儿等会。”王页伸长胳膊,紧急叫停,“方年把背包给我一下。” 王页从包里翻出一个圆墩墩的物体,方年看得清楚,是个能用双手捧起来的老虎小台灯。 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打开灯,暖黄的灯光照亮帐篷里有些昏暗的角落,王页笑嘻嘻地说:“这样就有氛围感了。” 方年:……他不是很能理解。 “首先我问个问题。”顾明义道:“你们都是怎么来这里的,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王页陷入了回忆:“其实吧,我也不知道,睡醒之后就在这里。” “不过我基本可以确定,是黑洞半夜把我扔过来的,时间大概是在今天三点半,凌晨。”王页补充道:“我的直觉一向准。” 他也扔硬币确认过了。 “天生的?”顾明义问:“主动能力还是被动?” “天生的,半个主动,算被动吧?全凭情况,全靠感觉。”王页回道,直觉嘛,玄乎,要是能无限制地主动发动这种直觉能力,想知道什么知道什么,那不就是全知了?挂开得太大是要封号的。 以后他或许可以一念之间“知天下事”,那是远得不能再远的以后。 顾明义点点头。 “不清楚。”见两人都看着自己,方年淡淡开口。 “它从我身后出现,我被定住了。” 黑洞发动了无耻的偷袭。 顾明义像是早有耳闻:“方年也是因黑洞来到这里……当时有目击者,黄赋,有印象吗?” 黄赋就是老黄的名字,方年“嗯”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盘问现场,但凡换个人提问场面都不会这么融洽,顾明义有种特殊的气场,和煦如三月春风,不似王页的欢脱,与方年更是天差地别,让人不自觉地信任,想要亲近。 “果然是这样。”顾明义了然,怪不得看完老黄的笔录再看方年感觉奇怪,以方年的条件,不可能傻了一样站原地等着黑洞吞下去的。 “是因为战力超标了。”顾明义轻笑,解答王页的疑惑: “今年七月十日,发生第一起黑洞事件,截止至七月十七日,记录在档的黑洞事件有十九起,只有方年是被偷袭送进来的。” 王页忍不住瞅瞅方年,不出意料的面瘫,“这是受针对了啊。” 睡着白给的某人感慨。 顾明义没有多说,据收集的数据分析和某些热心国民的友情帮助,黑洞有八成概率是一种生命体,它们这个群体大约具有五至六岁的孩子的心智,有的甚至会和人类玩闹一番,黑洞最先暴露在大众视野,并非是因为失踪案例,而是一个粉丝众多的年轻人。 在被黑洞带到深蓝星的另一面,这娃在完成了任务后,第一时间拍条短视频,发朋友圈的速度让人望尘莫及。 针对方年的手段只能证明他的危险性,他有和黑洞过招的能力,为了速战速决,黑洞干脆闪电战,一波打包送走。 对于遇上方年,顾明义有心理准备,黑洞事件直接涉及的少年有二十多人,有七人仍处于失踪状态,就包括他。 第13章 超凡 “黑洞传送有一套筛查标准。” “目标人群就是和我们一样,身具某些特殊之处的人。” 方年目光起了波澜,那赵州有什么特殊的?他能想到的仅有一件事,赵州说过经常做梦梦见未来的自己,在劝他一定要及时享受人生。 “黑洞传送的地点都会发生异常事件,多数是出现一些不属于深蓝星的东西,生物的话像我们遇上的地蜥蜴,还有一些非生物的矿石,骨骼等等。” “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异常,完成标准一般为解除异常对深蓝星的危害。” 顾明义简单地介绍黑洞事件。 “可以放心,它们选择的人在理论上都具有解决的能力,异常不会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 “只是理论上?”王页想到地蜥蜴:“它们传送就不能准一点吗。” 要不是他直觉准运气好,找到顾明义,带了辆车,顾明义刚好是个全能系选手,他们早凉了好吧。 “组个队还要大漠淘金一样自己找人……”,传准一点哪会有这一摊子事,王页白眼快要翻上天了。 所以才会选择三个人吧,方年大概想明白,如此一来赵州倒是不用担心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是你、我、他。”顾明义无所谓地说:“时间刚刚好。” “啊这。”王页无言以对,只能说黑洞挑人水平实在是高,把时机拿捏得死死地。 “正常情况下,传送确实是准确的,而且黑洞会全程陪同任务,事后负责把人带到指定位置。不过,这里属于特殊情况。”顾明义张开他写写画画了许久的随身笔记本。 “这里是导素洼,在七月十六日下午,方年进来的一个小时前,有一支探险队当时正在里边,与外界彻底失联。” “大半个导素洼都被笼罩。”顾明义在一页纸上大致复刻出了被笼罩部分的地图,很简单,毕竟他不知道地形地势是否会被改动,幅度如何,只是依靠来到这里一天的见闻画了小部分。下一页纸上则是原本的导素洼地图,两页可以重叠对比。 “外人进不来,里边应该也难出去,我的观点是出现在导素洼的异常威胁过大,笼罩这里的力量是一种防护措施。” “我赞同,就是因为这个。” 谁说的? 王页啊,那没事了。 “热武器不能用吗。”方年问了句,虽然社会公认炎夏在这方面不及公元纪,但这几年挖出来的公元纪遗迹不是摆设,谁知道隐藏了多少东西。 听起来应对所谓的异常,只有黑洞送人这一种方案,对于炎夏来说,滑天下之大稽,谁要跟异常讲武德了,在炎夏,没有孤军奋战的说法。 危害深蓝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三个未成年该操心的好吧。 顾明义沉默一阵,“正常情况下,黑洞动手比较快。像导素洼一样的封锁情况,管不了,只能在外边布防。” 简单来说,事出突然,术业有专攻,黑洞作为处理异常的专业人士,精准扫描定位打击火速完工,炎夏没有黑洞高效情有可原; 而像导素洼这样,直接不明力量封锁笼罩,人看到会下意识地忽略这里,靠近会鬼打墙一样地不自觉远离,仪器统统失灵,显示出来不是雪花就是五彩斑斓的黑,除了知道里边肯定有几个孩子之外一无所知,那就是个王八壳子。 “*!” 王页暗骂。 “那往里送东西呢?不行吗?”王页问,送个武器什么的总可以吧,他刚升起念头,直觉马上否决,让他不是一般的烦躁。 “看情况。”顾明义无奈道:“被封锁的虚无区域还有结城的一家钢铁厂,曾试过向内部送物资,结果送进去的东西全部粉碎成沫状,无一例外,也许足够坚硬的东西可以。” “或者是像水一类的物质,形态变化无伤大雅。” 有毒吧!王页心累了,毁灭吧。 “照片。”方年听不下去了,提起这场讨论最开始的引子,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 “这个和个人的能力有关,大家的猜测没错,拍摄出那张照片的时机或者是什么造成的巧合。”顾明义翻过两页,摊开笔记本给方年王页看。 “据不完全统计,可以将这些能力分为四类,一类是方年这种,暂且称为强化侧。” “典型表现就是肉身的强大,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类,又因个体不同会各有侧重点,比如恢复力、免疫力、骨骼硬度等。” 顾明义看了方年一眼,方年的话,毒抗和恢复力都很突出,他拿不准。 “第二类是王页这种,我说不清楚,暂定为精神侧,具体表现在思想精神方面,像直觉、过目不忘、制造幻境等等,也可以通过一定的现实媒介,干扰控制精神,比如通过声音。” “现实中精神侧其实并不少见,每个人都有可能拥有某种这样的能力,黑洞选择的人则表现更为突出。” 挑战人类认知的突出。 “这两类都是在人类自身条件上的进步,是一种进化。” 这话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明显夹着私货。 拜托顾明义的观点超级酷的!王页想到一些事情,他有些激动地拍着方年右肩膀:“方年,是进化欸!”,在老虎小台灯光芒照射下,他眼睛像是有着摄人的光彩,宛若星辰。 “嗯。”方年回道,与平常无二的态度对比王页就有些冷淡。 顾明义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我属于第三类。”顾明义接着说:“我称之为灵能侧。第四类在场的没有,要求比较苛刻,先跳过。” “从肉体到精神人类本身发展全面,之后就要从外界入手,比如这样。” 顾明义抬起手,普普通通地指向外面。 此时太阳下班到家,没入地平线,残余的光线火速跟上,也许是怕贪玩没跟上太阳,回家吃不上饭。 导素洼渐渐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三人的行为凑得天时地利人和,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秉灯夜谈。 要的就是意境。 此时顾明义话音未落,他指的方向,帐篷数十米外,半空火焰自生。 狂暴的光和热倏地撕裂黑夜,凭空烟花似炸裂,冲击波伴随惊人的热量咆哮着扩散,把呜叫的风吓得躲了起来。 帐篷里,方年开启第二视野,爆炸发生的地点处,有一团同一性质的“物质”缓缓平复稳定,慢悠悠地四散。 有一种无规律分布在环境中的“物质”聚到了一起,外力的引导下,“物质”瞬间完成稳定到极度活跃的转变。 方年根据“看”到的结果倒推。 依顾明义的叫法,该称它们为“灵能”,正常的灵能为稳定状,这种只有用第二视野才能看到,并且会被物体阻隔观测视线;半活跃态时,观测灵能不再受物体阻隔,可以直接看到地底、物体内部等内部的灵能;处于完全活跃状态时,就会从第二视野中显现到第一视野,用肉眼也可以观测到闪烁的光点灵能。 方年没有深思过灵能可以人为控制,在灵能这方面他少了几分灵透。 指尖微动,方年试一下之后放弃,身体还没恢复,他抽不出精力去做其他尝试,便安心做一名听众。 “这是对外界物质的‘灵能’运用。” “我们这类人,在有关部门被称作:超凡。” 第14章 超凡时代的序曲 王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说呢,虽然深蓝星上有很多神奇动物,也有很多妖魔鬼怪,但一说到人类也开始神奇,他居然能在五秒内接受这个设定,连他本人都有些吃惊。 这不符合常理啊,世人皆知,超凡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空中楼阁,基本只存在于想象中,世上哪有人这么扯淡? 哦,我就是。 “顾明义是个大魔导师”也不是那么难接受,改天顾明义召出个陨石天降,王页都不带意外的,顶多就是把世界观渣子再敲碎点,不碍事,捡起来粘一粘,还能用。 你说什么是什么。 直觉大爷都发话了,说的全是真的。 王页沧桑地叹气,他顺风顺水过了十六年,凭借一手好运,直觉这被动技能一直没什么锻炼的机会,今天终于向主动技能进化了。 进化得很好,就是费三观。 “之前被地蜥蜴追的时候……是……额,你还不会用?” 王页犹豫地问出问题,结果说到一半,自己先说出答案。 顾明义颔首,连灵能的名字都是不久前刚起的,他带过话题。 “照片应该是和精神侧有关。在这一方面敏感度高的人察觉到的信息也会更多。” 显然,顾明义在精神侧一败涂地。 ┑( ̄Д  ̄)┍ 怪我咯。 “我只能根据已知信息进行推测,到底如何还要看王页的。”顾明义申明,他是个生活系全能的法师,要说预言家还得是王页。 “在地下有一团庞大的灵能聚合体,地蜥蜴体内聚合的灵能和它基本一致,只是地下的更为复杂,不妨认为地下是与地蜥蜴类似的生命体,二者间一定有密切联系。” 顾明义翻动笔记本,那一页是一左一右的两团图案,由点组成,差点让王页密恐犯了。 “地蜥蜴是活的生物,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拍摄的地蜥蜴图片你们看出的腐朽糜烂,也许不是地蜥蜴的问题。” “而是地底的巨型生物,你们感受到的可能是它的状态,它快死了。” “地底的它未必就没有能力通过这个传递信息。” 现实也有一些通过环境催眠、干扰人类精神状态的例子,三种超凡相较,精神侧的能力是最诡异的,顾明义认为精神侧完全有能力做到。 至于像中毒一类的现实干扰因素,不可能,顾明义有充分的自我认知,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他绝对会是第一个中招的。 “疑点很多,照片我解释不清,不过我认为地底的生物是我们任务的关键,它应该就是导素洼里最大的威胁。” “有道理。”王页试着主动动用直觉探查地底生物,本能一样的去摸索,忽的,他浑身一震。 不得不说,王页是个天才,在精神的领域,他编制出了一张网,用于网住游离的精神信息,他把网不断下沉,探向地底的生物。 熟悉的恶心涌出来,让他脑子嗡嗡的。 方年轻轻皱眉,看向王页,这人在干什么。 王页晕乎地说:“顾明义猜的大方向…是对的,方年…昨晚……”,他觉得头很晕,放出的网似乎碰到了目前他惹不起的东西,幸好被什么一巴掌拍回来了。 王页的“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方年看看王页,但王页是在捂头面向地面,没在看他。 听他说的意思,他像是在动用自己的直觉能力,知道了某些和方年有关的事情。 在和地蜥蜴对打时方年就发现不对,现在看来,他感受到的不是肉眼的视线,而是从精神侧领域出发,生物锁定他、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视线”? 重点在对方的“锁定”,不局限于使用什么,这么一来倒也说的通。 那些和他不死不休的黑糖葫芦,应该是被控制了,精神侧手段的控制,所以当时黑糖葫芦它们和地底生物算做一体,都是来源于一个个体的锁定,接近之后发动攻击时它们二十七只才分出个体。 “别用了。”方年拍拍王页,王页用能力“锁定”他比视线看他的感觉还要难受,像没经你同意就查看你隐私,拿你身份证查你祖宗十八代一样。 王页的视线锁定收回,方年轻声讲述昨晚的经历:“它还活着。” “昨晚这里发生过地震,地底的东西动弹引起的。” “地动持续十分钟左右。” 当时没有时间细想,现在想来,地下的它气血状态和“健康”两个字不沾边,以方年的经验判断,“它应该受了伤,严重的伤。” 话是对顾明义说的,王页玩脱了,神志不清。 ———— 讨论以王页突发头晕结尾。 顾明义保证他身体无大碍,其他的只能等他自己恢复,方年看没什么他的事,穿上冲锋衣出了帐篷。 外边有王页热吃食时生的火堆,方年找个地方坐下烤火。 老闲一直在,它今天一整天都在。 方年表面欣赏天上璀璨的星空,实则想要找出天上感觉不一样的地方,他望着老闲的方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原本以为老闲是“它”,在知道“视线”的本质后,方年才意识到老闲最有可能的是“他”或“她”, 一个精神侧的人类。 萌生了想法,再看ta的种种反应,过于人性化了。 还有照片的事情,方年没说,他也是个天生的精神侧,且他精于感知,理论上和王页接收到的信息不应差太多。 总不可能因为他还是个灵能侧就把感知压下去了。 (顾明义:你干脆报我身份证号好了) 不解的事情太多了。 方年清空思绪,起码有了一个行动的目标,这就行了。 他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徒增烦恼而已,追究起来他身边的疑问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人活着又不是为了成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顺从天意就好,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知晓。 方年对着天空出神,星空灿烂,海一样铺展的磅礴气势,让任何胆敢注视它的生灵都伏倒在其下,人们只能愧疚自己的渺小,震撼于世间何其之大。 “公元纪的星空也无非是这样了。” 方年听到脚步声,来人找个位置坐下感叹道,是顾明义。 今晚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月初升,光色金黄。 “只有在封锁的虚无区域才能看到星空,封锁解除后,就看不到了。”顾明义说,“在结城的钢铁厂里,天空有三轮大型的天体,横向排列,呈现绛红色。” “我看过拍摄的影像,用妖异形容再合适不过。” 导素洼的星空是华丽而张扬的,看起来很是大气,更接近流传下来人们对于公元纪星空的描述。 “你觉得,异常是怎么来的?” 顾明义自言自语:“我一直在想,它们的来源是哪里,没有征兆的出现在深蓝星,到底是为什么。” “虚无区域的天空,不是深蓝星上的景象,像是……其他的世界。” 猜想很玄幻,在人们习惯把深蓝星拟人化的新纪,这就像深蓝扣下来一块别的世界,装在了自己身上。 这种土匪行径,放在深蓝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这算闲聊吧,方年想了想,说:“要变天了。” 第15章 运气 七月十八号。 天气不是很好,不过方年依旧起个大早,趁着天未亮出去,他披着长风衣,戴上宽大的帽子,翻到了车顶上。 今天的太阳是滚了一层沙的咸蛋黄,方年盘着腿,在风沙中纹丝不动地凝视东方。 “我说大哥!”王页用纱巾蒙着脸,双手护在脸前,眯着眼找到方年大喊,吃了满口灰尘,“呸呸…” 吐着沙子,王页暗戳戳抱怨:“鬼地方鬼天气。” 方年扭头向下看王页,脸上的网状纹路经休整消淡了大半,单看颜色更像是静脉血管。 王页倒吸了一口尘土,原来大清早的坐车顶上还能这么耍帅,他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声说:“进来吃点东西!” 方年点点头,右手撑在车顶翻身跳了下去,风拖拽着风衣的衣摆,将他连着衣服向上带,第二视野里,围转在周围的灵能有意识般的搞怪。 没惯着让风作妖,帐篷里顾明义隔空驱散灵能。 稳稳落地,王页冲方年比了个大拇指。 王页车里有四个小冰箱,高级货,属于有钱人的黑科技,里面装的全是精心准备的美食,里里外外透出“精致”、“奢华”,食材高档的一批。 吃着饭,方年余光一瞥,瞧见王页在对他挤眉弄眼,五官都在向他示意“快看顾明义!”。 方年依颜打量了下顾明义,在走神,吃饭心不在焉。 王页试图和方年用眼神交流,他挑了挑眉:顾明义这是昨晚做噩梦了? 虽然方年没有眼神表达翻译这个功能,但是王页这人真的很好懂,神态丰富至极,方年也能猜出他在表达什么。 怎么说这种事应该你比我知道的多,发挥发挥你身为预言家的能力,方年回了王页一个平静的眼神,成功收获王页一脸问号。 看不懂哦,王页对着方年这个从没变过表情的脸思考,可能方年用脸说话的能力还有些欠缺,他是可以用直觉知道的,只是直觉的主动和被动是两种模式,被动的直觉是最适合他的,也足够应对往后的状况了,主动更像是冒险,容易翻车。 再说用这种能力去探究他人,总感觉很冒犯人家,真当人家没感觉的吗,像方年,王页敢说,对方年使用能力肯定会被发现,因为已经被发现过一次了… 看出王页的意思,方年不懂他在纠结这没有意义的事有什么意义,想知道问不就行了。 方年不再理会,埋头消灭食物。 顾明义此时回神,深沉又无奈地轻叹:“你脸抽筋了?” “啊?”王页收敛表情,“很明显吗?” “我在想,你是怎么带着一辆车进来的。”顾明义一语中的,问王页:“也是你提前感觉到的?” “那…倒不是。”王页愣了愣,思考一会才说道:“我哥带我准备去沙漠自驾游,这车是我哥的。”作为亲兄弟,王星锐的东西就是他的。 “要说起这辆车,我哥求了我爸三个月才找来门路改装,帅不?” 王页眉飞色舞:“他炫耀了三天他的宝贝。”还说到沙漠里面就教王页开车,然后王页一激动,半夜就跑车上待着去了,结果睡着之后一睁眼就到了导素洼。 后边的王页没好意思说,不过说不说对顾明义理解没有影响。 “能带车进来,大概是运气比较好吧。”王页回忆当时的情境,他满脑子都是激动和兴奋,直觉也没现在好使,真的是恰巧他在车上。 “我运气不错,班里打游戏抽卡都是我帮忙抽的。”王页说。 “之前你能分清运气和直觉?”顾明义追问。 方年抬起头,怎么顾明义好像……急了?想了一会,他想明白了。 顾明义问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有问了个掉智商的问题,他心态有些失衡。 王页没多加思考,顺口而出:“能啊。”说着说着,他脑中忽的闪过昨天来到导素洼的一幕幕,嗯?有哪里不对劲。 昨天我找到顾明义用了多长时间来着?不到两个小时。 回去用了多长时间?四个小时。 一路坎坎坷坷飙车遇到方年,然后休息,照片出问题,再然后是…… “帐篷。”方年轻飘飘两个字震醒王页,哦对,再然后他们呆的帐篷不停出事,让王?幸运小王子?天眷之子?页差点怀疑人生。 不是吧,这看起来也不黑啊,顾明义一直这么淡定化危机于无形,不刻意点出来真的会忽视过去。 王页用求证的眼神看向方年,方年面无表情,浑身散发“莫挨老子”的气场。 王页:……已经抗拒到写在脸上了。 方年和顾明义对视一眼,顾明义点头,又瞅瞅王页,方年也看了看。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开了私聊,是不是?! 后背凉飕飕的,王页生怕他们达成非洲人协议晚上噶了自己,方年那战斗力根本不是人啊。 ———— 运气的话题是个插曲,今早他们要商量的是“去哪”这个严肃的问题。 综合在场三个人的超凡能力,他们的任务是灭杀无疑了,关键是地底生物一直藏地下,他们总不能刨个坑刨下去吧。 想一想那场面,一点超凡的逼格都没了。 王页吐槽道。 所以三人对着顾明义画的地图大眼瞪小眼。 顾明义用一种不自信的语气问王页:“无人机,你带了么?” 王页眼一亮,一拍脑袋:“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哥还带了无人机来着!”,他匆匆冒着风沙跑了出去,“等等啊,我记得被压在最底下了,我去翻翻。” 因为亲爹很小就告诉他原因,直白地说明这件事:他能出生其实就是个奇迹。顾明义从小倒霉到大也没怨天尤人,既来之则安之地接受。 各种事情经历的多了,他也养成了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性格,再糟糕也能保持兜底的思考,心态就一个字:稳。 可惜还是太年轻,顾明义从未想过他会被同一个人重击这么多次,还全是一个原因!人类之间是有差距的,顾明义终于见识到了人与人命运的参差。 方年半只手握住瓶身,食指和拇指拧开酸奶的瓶盖,腿上摊着书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做好一个称职的打手就成,王少爷和顾公子的世界于他而言,太远了,遥不可及。 他们唯一的共通处就是“因黑洞失踪的超凡”,身具一致任务的搭档,这之外的事,他不会掺和,他没有掺和的资格。 人家也不需要他。 犹豫一下,方年把拧开的酸奶递给顾明义,顾明义的那瓶没喝两口,因“巧合”灌进大把沙子,不能喝了。 导素洼里环境适合超凡成长,方年的精神侧能力,感知“锁定”以及针对他的负面情绪,开始了第二次进阶,不再局限于“针对方年”这一条件,只要是负面情绪,以负面主体为中心的一定距离内他都能感知到,这个距离要看情绪浓重程度。 在昨天中毒醒来之后,就有了进阶的兆头。 顾明义情绪有些失衡。 希望影响不大。 第16章 灵能体 “来了。” 王页拎着一个哑光面的箱子冲进来:“是这个,我没玩过无人机,你们应该会吧。”——王某人的梦想是当一名幸福的阿宅,只想快乐地追番看动画片。 还有,不得不说方年和顾明义当队友就两个字,靠谱!又称废人养成机,跟他们在一块王页的直觉坦白说了:等大佬带飞就行,基本上是用不到我,别来烦我,歇了。 无人机,方年肯定是不会。 此时压力给到顾明义这边。 顾明义:“……我不能碰它,如果你还想让它飞起来,只能你来。”他幽幽地说,看看现在的情况,不管是谁,无人机有九成的概率报废,再算上个顾明义,搁这叠buff呢。 也就王页这种欧气爆棚的能把握得住。 王页有些紧张,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要不等天好点再说?” 方年打开箱子,推到王页面前,平静道:“和天气无关。” 没等人反应,他又跟了两个字:“灵能。” 王页大脑急转,被动技判定条件中、已发动,“外边的风是灵能成精了?” “灵能体。”顾明义想往深里聊一聊,不过时机不合适,又看王页眼里写满智慧,只是道:“嗯,可以理解为一大团灵能聚在一起…成精了。” 说着说着,顾明义觉得王页的比喻,还挺形象?摒除杂念,他解释道:“我们进入导素洼后所有的风都是由那团灵能体直接或间接引起的,天气好不好,要看它的心情。” 灵能体是个精力满满、上蹿下跳要翻天的小孩子,方年和顾明义商讨过,一致认为这团灵能体诞生意识……成精没多久,对万物充满好奇心,整天跑来跑去,有事没事“呜——”的嚎一嗓子。 心情好刮大风,心情不好大刮风,除非玩累了,不然没时间消停。 昨天下午就远远在他们四周来回晃悠,后来被顾明义的一炸吓到了,暗中窥伺好久,发现顾明义没搭理它,胆又肥了起来,今早方年出去看日出时小崽子皮的可以。 “风我们来负责,你只要开无人机就行。”顾明义道。 “你们?”王页纳闷:“方年也是…”灵能侧? 方年伸出手,手心向上,张开的五指修长,“蓬”的小团火焰冒出来,火红色跳跃,能看到火焰里有点点深色游离的光点。 “早上会的。” 王页:……有人开挂!不出意外你还是精神侧,走三修路线的吗?! “好吧好吧,我来。” 方年则抖抖风衣,带上口罩防风镜大步地出了帐篷。 第二视野里,帐篷外,数百个小小的灵能旋涡分布在空中,大团青色的灵能在其中穿梭,duangduang地跳上一个漩涡,一弹蹦到下一个。 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然后小朋友发现了起飞的无人机。 “呜?” 灵能体歪了歪头,圆滚滚的身子凑了过去。 “呜呜!ㄟ(≧◇≦)ㄏ”它长出两只胖手,学着王页张牙舞爪地想吓一吓这个奇怪的东西。 没吓到,它更为好奇地靠近,青色的大团子突然加速,瞬移一样撞过去,又在无人机前边来了个急刹车。 无人机不鸟他,自己飞自己的。 灵能体“谨小慎微”地追在无人机后,好奇来的快去的也快,胖手拍拍脸蛋,它熊劲上来,一巴掌朝无人机呼过去。 灵能汇集,方年和灵能体对了一巴掌,灵能体精神一振,激动地往回看。 嗷,你来和我玩辣! 半人高的大青团子快速扑过来,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抱抱,锁定的视线变化符合“笑”的标准,看这饿虎扑食的势头方年万万不可能接它。 在异常生物一类中,他的吸引力似乎高的离谱,地蜥蜴的仇恨是一种,还有方年没想过的亲和力——外貌、气质、行为举止还是什么,方年自认亲和力这个词和他半点边都不沾。 可灵能体就是很爱围在他身边打转,比如今天早上。 狂风扑面而来,方年用半活跃的灵能覆盖在手臂上,板着一张脸,伸手按住青团子,手动停车。 无人机嗡鸣远去,瘫着脸和青团子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方年内心毫无波动,随手把青团子拍出十米开外。 看来用不到顾明义了。 ———— 被念叨的顾明义再次展现他那神乎其神的画技,全程盯着屏幕,手里不停,把周边的地形速写出来。 王页全神贯注的操控无人机,他没玩过还没见过别人玩吗,再者直觉大爷虽然懒,但在用到的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来各位做道题,已知正面条件:王页+顶配无人机+极限操作\\u003d无人机运行流畅无碍,负面条件:顾明义+大风天(削弱版)+彻底没信号\\u003d起飞必炸机。 求:无人机能坚持多久? 答:刚好撑到顾明义看到最后一部分图像。 看来还是王页略胜一筹,王页:将军! 王页也看到了在电子仪器里虚无地区的封锁,屏幕里是一片黑暗,一个碗一样倒扣的罩子笼罩了导素洼。 深邃不透光的黑,让人联想到黑洞。 末了王页还专门捧着仪器出去看天,抬头低头动作往复,像个二愣子。 “方——年——,可以了!”想起正事,王页扯开嗓子喊。 “呜!”青团子穿体而过,方年揉了揉太阳穴,用脑过度,头疼裹挟着疲倦涌上来,灵能侧是超凡里打击威力最大的,也是最费脑子的。 青团子疑惑地绕方年转了一圈,继续玩吖! 方年摆手,做手势拒绝灵能体的玩耍请求,转身往回走,至于能不能看懂就不是他的事了。 青团子懵懵懂懂,瞅着方年走远,懂了,不玩了。 不开森。 它跟上去,在方年四周打转。 “嗯?这这是!灵能体?” 方年走进,王页指着他身边的青团子惊奇地问,这么一大团好想rua一rua。 看来是要成为灵能侧了,方年没精力说话,只是对王页点点头。 王页看出他状态不佳,把手里的控制器递给方年,留在外边新奇地想逗一逗青团子,争取刷高好感撸一把灵能体。 “辛苦了。” 顾明义对照两张地图,不断进行勾画比对,见方年进来扔给他拇指大的小瓶:“吃一粒会好些,桌上有糖。” 说完埋头刷刷动笔。 方年看着顾明义神色一点点变凝重,停下笔,顾明义叹了口气。 “地底的那只,你们差多少?” 方年回道:“不在一个层次。” 如果形体差距没有那么离谱,方年或许还可以试试单挑,也只能保证保命而已,气血差太多了,有句老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主力是你。”他说。 第17章 转化 王页回来时正好方年脑力过耗的后遗症缓解。 再次聚到一起,顾明义摆出两张简略图,道:“导素洼的地形大致就是这样。” 方年仔细对比,导素洼原本的地形平坦,整体是漏斗样向中部的深蓝之眼倾斜,角度很小,基本不会有过大的起伏。 叫深蓝之眼是因为从天空遥望导素洼就像半张人的面孔,中心部位对应着人的眼窝,中学地理课上讲过。 看现在,这里被分成了两块。 类似平地起高楼,在西南方向隆起了一大块,占整张地图的五分之一,隆起的那部分就在深蓝之眼的不远处,就像眼睛附近长了个瘤。 顾明义在地图上标出他们的所在,在隆起的部分上,走一阵就能向下俯视原本海拔的导素洼。 联想到地底的生物,方年默了,体型果然是…好大。 “有个坏消息,我依照地蜥蜴的体态类比,地底生物身长起码有…” 顾明义难得迟疑,他语气放轻:“一千三百米。” 好家伙,突出的这一块就是地底的大蜥蜴抬起来的是吧,看比例尺顾明义还是保守估计,而且没算尾巴。 王页嘴角抽搐:“这超纲了吧,除非能天降正义,不然凭现在的我们怎么想都是去送。” 天方夜谭、蚍蜉撼树两个词用来形容足矣。 方年一怔,天降正义,结合语境理解这个词,他认知中这种事情是要看概率的,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说这话的是王页…… 说着说着,王页发现方年顾明义两个用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着他,他神色渐渐古怪。 …… “好消息是就在深蓝之眼有一处绿洲,保存完整。”顾明义率先从天罚这件事里抽神,接着道:“我的建议是接下来以绿洲为主。” 凭借一架无人机能看到的景象有限,必须找到重点,顾明义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片绿洲。在被誉为“生人禁区”的导素洼,绿洲代表着生命的希望,地蜥蜴同样是碳基生物,基础的生理结构与深蓝星物种相似,那水源一定是生存必不可缺的。 该建议全票通过。 行程已定,收拾东西时方年看到王页挂在车门把手上的网兜。 装的是地蜥蜴的爪子、上好的鳞片、末端的尾尖和破了个洞的头骨。事实上刚刚方年还看到王页在捣鼓一根金骨,听他说整只地蜥蜴体内就那么一根淡金色的骨头,这货突发奇想,要试试拿这骨头煲汤喝,想必精华都在这根骨头里,煲汤大补。 直觉确实对这个想法给予了肯定。 随后顾明义过来说了一句这骨头是连着尾尖的,大补没错,能一口毒死他也没错。 最后金骨落在方年手里,因为他有毒抗。 除去以上提及部分,剩下的都被扔了,地蜥蜴全身带毒,没那个胆子吃它。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顾明义的手机坏了,走得还算安详,只不过是屏裂成几百块,顺带冒了阵黑烟。 全深蓝星公认质量最好的品牌,用锤子砸烂了仍能够继续运行的神器,谁也不知道顾明义是怎么一摔摔出这个效果的。 王页陪他修了半天,可能屏幕象征性闪了两下就是对王页最大的尊重。 所以王页的手机暂时被征用了一部。 还有些琐事,像王页和灵能体玩的愉快、顾明义离开地蜥蜴金骨二十米十分钟内必被某些生物袭击、开车的人由方年王页两个新手轮换、一天车出了三次故障都被发现修好等等。 一句话总结就是错漏百出的倒霉又没完全倒霉的赶路一天。 ———— 绿洲在第二梯队,他们用一天时间走走停停修车赶到隆起部分的边缘,时值下午五点,车停在较内侧的地方。 方年站在边缘向下望,是直上直下的悬崖,顾明义估的数据是在五十四米前后,崖边崩裂,细纹遍布,看起来就松散。 事实上它的确一碰就散。 方年沉思一阵,扭头目测越野车和崖边的距离,还有离得远远的顾某。 ……可能有点悬。 他返回车内,将车辆开得更远。 据知情人王某说,无人机发现了一处塌方缓坡,从那里可以把车开下去,他们一路上也是照着缓坡的方向开,不过可能是轨迹偏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王页还是很给力的。 等明天再下二层。 离绿洲近了,窜出的异常生物也多样频繁起来,不管怎么样,都长得奇奇怪怪,要么狰狞要么畸形,丑的一批。 方年带着顾明义出去转了一圈,留下王页看守,隐约地王页还能顺风听到些动静。 等回来时,顾明义手里各抓着两大坨异常生物,方年左手提着一只,右手拽着趴下比人还高的一只。 金骨效果立竿见影,他们手里抓着的“袭击者”就是没戴金骨的代价。 对了对眼神,两人确认地蜥蜴在异常生物里的地位之特殊,是特殊,如果按照实力来说,方年拉在身后的那只和骆驼有三分形似的怪物不弱于地蜥蜴,却没有半分震慑效果。 王页和灵能体打成一团,在新奇感和向往地催动下,他请教顾明义很快学会操纵灵能,能触碰到灵能体。 一时不知道谁更幼稚。 打了个招呼,方年把半死不活的丑骆驼绑在角落,在王页目瞪口呆中开始和顾明义解剖一堆怪物。 “啧啧啧,没想到啊,地蜥蜴居然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王页蹲在丑骆驼前拍了两张图片,快速起身离开,觉得实在是辣眼,他的审美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方年接过手机,快速整理出“类骆驼”的文件档,为了以防万一,手机一类物品大都是由方年王页保管。 青团子和王页凑到边上,看了一会青团子就没了兴趣,开始吹风躁动转来转去。 方年看了眼无奈带孩子的王页,提醒道:“离远点。” 不同色号的紫血渗入地下,方年听着顾明义指挥,打量地上摆着的七种异常生物,忽地说:“它们和地蜥蜴相像。” 虽然它们外表差距甚大,但对比就会发现这些生物的某个特征都能在地蜥蜴身上找到完整版,特别是它们全部带有与地蜥蜴相同的毒素,爪牙上有熟悉的金属光泽。 顾明义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他微微点头,透过层层防护的声音沉闷:“除了那一只,这些全是后天因素干扰的畸形生物。” “从深蓝星的视角看,它们最初的模样会正常合理许多。” “如你所言,它们的变化应该就是在向某个生物靠拢,不过不是地蜥蜴。” 确实,它还不配。 “纵观导素洼,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地底的那个。”顾明义说。 他眼眸深邃,做出这个判断,主要是因为这些怪物体内的灵能,灵能对血肉类生命体不亲和,但却能依照一定规律存在于异常生物体内,联系生物体形成循环,这些怪物体内的循环和地蜥蜴体内的部分相似度高达八成,而地蜥蜴体内的又是地底生物的简化版。 结合解剖得到的信息,顾明义有理由得出结论并推测: “由于未知原因,这里的异常生物都在主动或被动的像地底生物转化,地蜥蜴就是成功的例子。” “这些是失败品。” 方年看着畸形的生物,接话道。 第18章 胆囊 “你觉得它是什么?”顾明义眯起眼,问方年。 方年倒是没什么反应,用最漠然的神情语气说出最恐怖的三个字:“污染源。” 那种程度的污染源,难怪要将导素洼封锁,一旦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污染的“转化”爆发开,造成的影响不止是威胁到人类,算得上威胁到深蓝星的大事。 “贴切。”顾明义称赞一句,“目前还不清楚它的转化机制,你受过伤,一定要小心。” “过来帮个忙。” 所有异常生物解剖完毕,方年走近,接过顾明义递来的物件。 那是个器官,大致呈球形,乳白色的表皮膜上分布着扩张开的紫色血管,被液体撑得鼓鼓囊囊,在上端生出纤长的导管,坚韧异常,末端被顾明义割断系了死结,像是装满水的气球。 方年抓着死结部位,两只手下垂着大小七个“气球”,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导管的末端渗出些许液体,方年瞟了一眼,双手动弹些许,把搭在手腕上的末端抖落。 “排除个体差异,它们和地蜥蜴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东西,这应该是胆囊。” “等王页做判断吧。”顾明义对里边贮存的液体有所推测,可惜没有小白鼠给他做试验,总不能让方年当实验体。 另一边。 王页等到灵能体玩累了,背地里松口气,这小崽子精力太旺盛,比那一群亲戚家的熊孩子还能闹腾。 话说回来今早方年是怎么应付的灵能体?一个面瘫和一个青团子你追我赶地开心玩耍? ……卡!想一想画面都崩坏。 王页删除脑海中的画面,心里一动,他回帐篷里拿了几个塑料瓶,然后朝露天解剖场走过去。 “嚯——”王页还没靠近,先战术后仰了一波,刺鼻的腥味杂着一股奇怪的腐败味道,“我说两位,你们也不嫌味儿大。” 方年瞧见王页抱着五六个瓶子,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拎着琳琅的“气球”离王页近了些,这里味道确实很大,因为顾明义在这里风多数是向内吹,愣是没起到一点散味的作用,全聚一起了。 不再闭气,方年尝试呼吸,果然王页身边就好多了。 王页好奇地打量那些胆囊,不自觉地说道:“这是好东西啊。” 条件太过简陋,顾明义只是简单的剖析查看,收获已经足够,他摘掉层层的一次性口罩和手套,扔到一堆尸体上,拍拍白大褂沾了灰的衣摆,快步离开。 真的难闻。 三人一起往回走,顾明义问王页:“这些能解毒吗?” 王页迟疑不定,表情纠结:“我说不清,可能能解也可能不能……真要说的话,能解但又没完全解,有用但并非全有用。” 顾明义了然。 走出一段距离,找个地方开始研究胆囊,瓶子“哗啦”扔到地上,方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王页,他要先处理别的事。 一把火燃起,异常生物的尸体在火焰里化为灰烬,一般火焰做不到这种程度,但灵能火焰可以调温,越活跃温度越高。同时风吹来,将燃烧产生的气体、微粒吹散。 青团子没力气闹也要蹦哒,伸出手想抓住方年的衣角,结果穿了过去。 方年随手把团子摁在原地,然后自顾自地来到被绑住的类骆驼前边,类骆驼的视线里满是惊恐,不顾断了的两条腿往后退,雪白的骨茬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方年在它前边站了一会,绑住类骆驼的绳子被绷紧,质量不错,只是绷紧没有断裂。 一拳把类骆驼再次打晕,方年在“要不要打断剩下两条腿”这个问题里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动手,现在它能活着已经很勉强了。 还是要留下它的命的,毕竟尸体有保质期,活物就没有。 回去时,王页正举着一个瓶子在残余的垂地阳光下观察,顾明义握着把匕首分割其他矿泉水瓶,准备把剩下的胆囊装好。 “方年你要不要来一口?能喝,量少的话影响不大。” 王页问,顺便细讲了一下。他开主动版直觉摸了摸液体的底,这件事比较重要,值得冒险。得出的答案是液体可以解毒,但喝多了的话容易出事,具体的他没敢看,和地底生物直接关联。 方年接过瓶子看了看,里边只有两厘米高的液体,呈现漂亮的玫瑰红,晃动间略有些粘稠,像稀糖浆。 闻起来也有一种清浅的甜味。 “我没事。”他把瓶子还给王页,没碰那液体,界定太过于模糊,非紧急情况下不用碰它。 “成。”王页没多说,拧紧瓶盖。 这里的异常生物多少都带着同一种毒,难免以后会受伤,这是目前唯一有解毒效用的了,但一旦喝多了,就属于慢性自杀药剂。 王页车上四个小冰箱已经吃空了一个半,顾明义安置好胆囊,把剩下的半箱吃食也拿了出来。 “已经空了两个了?” 吃着饭,谈起食物,王页吃惊地问:“不应该啊,我刚看过零食一类的也没了三分之一,咱三个食量有这么大?” 这里说的零食是王页心血来潮专订的一批吃的,有一阵网上特别火的言论是“某某某年世界末日,灭世之灾重演”什么的,吓得王页跟他爹说末日要来了,他爹直接包了一个工厂、真金白银地跟他玩末日模拟器。 后果就是过了三年,他家屯的肉干坚果罐头压缩饼干依旧堆满整个地下室,能吃到天荒地老。所以这次出来玩他往车里塞了大堆大堆的高能食品。 缺什么他们都不可能缺吃的。 要说能吃,就方年一个吃的多点。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没见他早就拆了绷带,活动自如,干架生猛到手撕异常,即便伤没好彻底,那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 别看我。 方年对王页的求知视线一个冷漠脸拒绝,他一直有控制食量的,消耗快完全是因为另外两人气血增长吃得多。 能被黑洞选中的人天赋不用多说,方年能强化侧、精神侧、灵能侧三修,顾明义和王页自然也可以。 在适合的环境下,三侧同修才是真正的超凡路。所谓合适的环境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导素洼,简直是超凡成长的天堂,只要有天赋,是头猪大环境都能带飞。 肉体、精神、大规模的杀伤手段,三系相辅相成相互牵连,虽然个人会有所特长,但“超凡”这个词就意味着牢固的底盘。 如果猜得不错,未来的超凡中坚力量,应该是一群六边形战士。 而增长气血的主要渠道就是吃,王页这个小少爷没察觉到,顾明义也是在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的。 那只类骆驼真以为是拖回来当摆设的。 方年拒绝背锅。 第19章 地动 解释一两句王页就明白过来。 不过类骆驼是用来当储备粮的,他是真没意料到。 “那玩意儿能吃?!”王页仍然在纠结这个问题,确切地说是是纠结“吃”这件事,类骆驼丑的看见就倒人胃口,他完全没有食用的欲望。 方年早早吃完,霸占了台灯,抱着比字典还厚的一套书看,没有参与饭后闲聊的意思。 可能是一天太累,顾明义也是兴致缺缺:“那只骆驼和其他异常生物不一样,它的血液颜色正常,也没有毒素,可能是天生长成那副模样。” 意思就是能吃。 之所以叫它类骆驼,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的背上有着夸张的“驼峰”,相当抢镜,粗略一眼看过去会下意识认为是骆驼,还是少有的野生双峰骆驼。 再仔细一看就会被它举世无双的丑所震撼,并为自己侮辱了骆驼而忏悔。 而且它的驼峰是横向排列,多少有些猎奇。 最重要的是,类骆驼干干净净,没有和地底生物啊、地蜥蜴啊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这一点就耐人寻味了。 别的有待考证,正巧在食物不够的时候它主动送上门来,顾明义这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 感谢深蓝的馈赠。 ————— 刚刚九点,却渐渐没了声音。 方年翻过一页纸,把台灯换个位置调成弱光,正好影子可以挡住躺下的两人。 青团子挨在一旁,灵能稳定下来,陷入休眠。 今天是方年来到导素洼的第三天,经历的事要比过去的十几年都要丰富,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相较那个充满负面的中裕城,都是清净的。 方年还是很享受在导素洼的生活的。 够单纯。 要么你搞死我,要么我弄死你,大家的目的都很纯粹,左右代价不过一条命。 当然也就他这么想。 另外两人承受的压力不小,王页不提,顾明义的养气功夫还比不上他一直在模仿的那个人,面对陌生的情况,他显得有些信息缺失焦虑,学霸在遇到一张几乎八成超纲题的卷子也会着急,他们的情况可比考试重要多了。 在这里的任务周期最好不要超过十天,方年见过被逼到心理崩溃的人,一边哭嚎一边张牙舞爪状若疯魔,依照当时的负面情绪程度,他这两名人类队友如果不排解排解,大概十天左右便会积累到较高的程度,到时候事态会滑向失控,嗯,最重要的是,方年对心灵导师一窍不通。 提一句,那个崩溃的例子是方远志,被高晓兰逼得。 方年一向不懂他这对神奇的变态父母,险些就以为人类全是互相折磨、爱恨交织的狂乱负面复合体。 他的做人导师赵州再三强调他们是极端个例,八百年都难出一对的稀世变态,不用搭理他们。 废物点心的唯一用处就是做参考了,毕竟是个稀有人类,受了多年高晓兰的精神压迫,承受阙值还是不错的,能用来给王页这种乐观排解能力强的、顾明义这种常年受厄运迫害的娃做参考。 捏着纸张准备翻页的手停住,方年抬头看向帐篷顶部的一个方位,目光仿佛能穿过遮挡,直到看见天上的某个家伙。 老闲视线上下浮动,以经验来看,是在打哈欠。 它今天兢兢业业,几乎是全天在线,累了也不难理解。 啊~晚安~ 老闲像以往十一点多一样,用只有他们知晓的方式打声招呼,闪了闪之后提前下线。 方年继续看书,书里剧情进展到男女主人公的感情进展,就是四周环境都在冒粉红泡泡的那种情节,作者早期是靠都市恋爱小说成名,文笔很好。 很没意思。 和爱情没关系,虽然方年不懂,但是文字是少有能传递给他感情的事物——作为一名学生,他的生活是文字的天下,培养这么多年方年对于文字还是有一定的共鸣能力的,从行为上来分析,他很热衷于看一些故事,故事里他能看出现实里感受不到的正向情感。 没意思的根源还是这本书,《续我炎夏千万载》,它实在太火了。里边的热血宏大、种族情怀和时不时的刀子固然动人心弦,但是在青春洋溢的高中校园里,谈论得最火热的还是要属甜甜的爱情和出演的演员。 女生们课间叽叽喳喳已经把情节剧透完了,这一段方年后桌的同学一边笑一边聊了三天,用网络上的说法是……姨母笑? 方年完全是放空状态,一眼半页地看过去。 味如嚼蜡,被剧透之后,什么都感受不到。 轻叹口气,方年合上书,不想看了,还不如去对着外边的星空发呆。 一巴掌拍醒王页,顾明义听到动静诈尸似的睁开眼,直接站了起来,然后他俩一人被塞了一个睡袋。 “我守夜。”方年和他们说了声,穿上风衣出了帐篷。 顾明义松口气再次躺下时,王页迷糊地睁着眼,还没反应过来,盯了一会眼前的空气,恍然大悟,倒头继续睡。 ———— 外边月光如水,星点成片。 方年点燃只余火星的篝火,无事时对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导素洼的夜晚并不宁静,异常生物在夜里要比白天活跃得多,以方年的耳力,能听到下面绿洲里隐约的声音。 绿洲的异常生物相当密集,打的也激烈,越来越清晰的吼声传入耳中,方年起身靠近一层阶梯边缘向下望,远处面积颇大的绿洲里,爆起了闪光,那是电光,光弧炸起到空中。 方年开启第二视野观察那里的灵能状况,微微眯起了眼,这是一种新的灵能运用方式。 电光照亮绿洲的一角,方年若有所思,抬起右手正对那里,在空中停滞片刻,他的指尖亮起一小撮,弧状的光弦明灭,发出电流的“滋滋”声。 人体不阻电,指尖玩电的后果就是一个没把握好,他全身都麻了几秒。 灵能侧有个很坑的地方,它的攻击是无差别的,没什么友军免伤的说法,包括操纵者本身。 很容易把自己玩死。 方年甩了甩手,思考一阵放弃了“给下面劈两下”的方案,难免又出事端,他那两个冤种队友想必会怨气冲天。 大家应该都经历过和大半夜放炮仗、学生时代趴桌睡觉的你旁边是人猿泰山一类的事情。 方年干脆就坐在阶梯边缘,开着第二视野和气血感知看戏,下面种种灵能变化让他受益匪浅。 本以为晚上就会这么过去了,可能深蓝看不过他们歇着,抽起疯来不顾打工人的死活,反正出事都有深蓝背锅就好了。 凌晨,方年闭着眼假寐,轻微的震动把他惊起。 刚好王页做噩梦被吓醒,顾明义连带着醒过来,第一眼先观察地底生物那团时刻在无规律半活跃的灵能,现在是完全活跃,活化度飙满值。 直接他就拽着王页起来。 要出事了。 第20章 污染 “快离这里远点!”顾明义催促道,那种心累又无奈又一副“意料之中”的惆怅模样,已经能凑够一幅扇形统计图了。 “以我的经验,这里马上会……”一句话还没说完,王页整个人一炸,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捂住顾明义的嘴。 “哥、义哥,您这神嘴歇一歇,这话可不行说啊!!” 王页死死按住乌鸦嘴,让他把后边的塌字咽了回去。 估计没什么用。 地底的灵能暴动,庞大的生物苏醒,即使是两个强化侧超凡预备役都感受到了来自地下的磅礴气血压迫。 青团子的圆滑轮廓抖成了波浪形,它慌里慌张地围着两人转圈,时不时肉眼都能看见它身体某些部位闪动的青色光点。 ヽ(●?′Д`?●)???呜哇~! “这这这就是方方…嘶大年之前说说说过的地震!”王页没站稳,摇晃间带着顾明义一起咸鱼一样向地面拍去,悲催的是一边地震一边说话他还咬了舌头。 方年瞬移般直接绕到两人后边,一手拽一个的衣领把人拉回站姿。 他们所在的是由地底生物垫高的一层,摇晃得像游乐园里的海盗船。 方年闭眼缓了缓狂涌的情绪,视野里拽着王页的左手不知何时再次布满青黑色纹路,他深呼口气,拖着两个“身娇体弱”的队友跑出几十米,大大地远离边缘位置。 王页刚勉强站住,借顾明义打开的手电光看见方年,飚出句听不懂的地方话,问:“大年你受伤了?!” 方年还是那张啥都看不出来的脸,简单回了个字:“没。” 这不是物理上的问题。 感知里,一道“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和前天不同的是,他在视线里感知到的情绪太浓烈了。 已经影响到了他自身。 绝望为底色,仇恨、不解、恐惧、愤怒等情绪混成了调色盘,直冲进精神。 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的能力对“自身”和“他人”划分的泾渭分明,只是感知到,和感同身受差出十八条街。 现在似乎有什么作为媒介,把他和地底生物的心念连接在了一起,他共享到了地底生物的想法,这东西已经疯了,脑子里只剩混乱。 体会了一把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强烈情感,方年面无表情地捂住头,海量的负面情绪在脑海里翻涌叫嚣,不甘和毁灭一切的欲望从地底生物内心传达出来,它不想死,也恨这世间的一切,特别是对于人类。 感触尤为深刻,效果拔群,方年差点给过来查看的顾明义来一拳,没收着力,真的能一拳打死人。 这是精神侧的范畴内,针对心灵意志上的入侵和污染。 方年那一拳打到了地上,在王页惊恐的眼神中半个拳头没入地下,气血沸腾,打出了个以他为中心半径一米多的坑。 顾明义嘴角抽了抽,保命要紧,他果断地退到三米开外。 幻听幻视齐齐出现,方年的五感受到最大程度的削弱,耳边是震耳欲聋的不明生物吼叫,还有人类的喊杀声、爆破声、兵戈相交的声音,幻视就更抽象了,他的双手浮现了血管似密集的纹路,混黄的鳞片时有时无地浮现,指甲变成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利爪,说直白了就是人形版的地蜥蜴。 顾明义和王页的身形淡化变形,成为了穿着异域长衫、盔甲的造型,手握剑和长枪。 见到这个造型,恨意瞬间爬升到顶点。 王页一激灵,嗖一下跑到顾明义身后,大年…呸,方年这眼神好像不太对劲,感觉好像要凌迟了他。 这直觉也太不靠谱了点,这明显是要刀人的样子吧,怎么没有危险了! 方年强制性保持自己的意志为主导,精神侧上他只有感知,还是偏向被动的感知,他做不到像王页那样决定主干能力的开关与否,对于这样的精神污染没有有效的反制手段,只能硬抗。 来自另一个生物的恶性精神污染,充斥着深如泥沼的绝望,简直是恶心透了,巨量情绪冲击让方年条件反射地泛起精神上的恶心。 思来想去,他和王顾两人最大的差别就是那些毒素了。目前的信息来看,被地底生物转化、感染的异常生物全部具备同种毒,毒效应该不止有生理上的作用,还包括精神上的入侵,他扛过了体内的,那些精神上的污染却没有办法。也难怪中毒后会是那种症状,方年紧闭双眼,早在第一天晚上,他就已经中招了。 差别只是在于精神污染的多寡。 王页和顾明义还在远处商量什么,方年想要把情绪甩出去一样地晃了晃头,在心里回忆起过去在中裕城的生活,重点放在某两个人身上。 …… 血压一下就上来。 好,清醒了。 ———— “你看到…” “坏了!咱们那点胆囊没带着。”王页躲在顾明义身后急地揉头发,场景混乱他根本没有听到顾明义的问话。 “先别急。”顾明义按住王页:“你确定液体有用?” 王页回过神来:“这……好像根本没用啊。” 他用一种怀疑的语调说:“不是好像,就是没用……啊这……”,他眉头紧锁,像是在极度纠结某件事。 “不用担心。”半晌王页犹豫一会对顾明义如是说:“我只能这么说。” 顾明义没再问。 两人站不稳,干脆原地蹲下。 顾明义换了一个现实问题:“方年现在怎么样了?” “你看不到?”王页发觉什么,回道:“刚才我瞅见他手上脸上跟毒发一样,全是网状的纹路。” “和你之前拍的那张照片是一类东西,多半是精神上的某种干扰,emmm,这个叫污染更合适一点。” “应该有感知要求,老顾你在这方面不太行啊。” 王页和顾明义勾肩搭背:“比铁桶防得都严实,很容易错过重要信息的。” 顾明义叹气,关于这个问题他爹向他解释过,他反手紧紧抓住王页说:“这是历史遗留原因。” 王页:? “我也提醒你一件事。” 顾明义淡然道:“有时候人还是多动脑子为妙,起码能死个明白。” 王页脸庞逐渐僵硬,这地动山摇间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时候醒悟只在一瞬间,他开启第二视野向下看了看。 脚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活跃灵能粒子。 王页挤出一个笑容:“呵,呵呵,多谢大师提点。” 今儿过得是真特喵的刺激。 方年只来得及捞饺子一样捞住开摆的两人,下一刻他们所在之地完全崩碎。 第21章 第四个人 地底生物怒刷了波存在感,把它背上的土层震塌了一半,之后可能是没力气了,它也就不再闹腾,停下后跟死了一样。 它确实快死了,方年估摸着它就靠着满心的仇恨吊着那口气。 地动因它而起,和地震不同,没什么余震一说。 幸亏是这样,不然他们仨不知道还要躲多远。 王页拄着膝盖,弯腰猛咳呛进鼻腔和呼吸道的尘土,“呛死了。” “那哥们去搞拆迁绝对是业界新星。” 听这中气十足的吐槽就知道王页没事,方年没管他,捡起飞出几米的水扔给顾明义。 即便下来时方年特别关照了他,但倒霉孩子呛得还是比王页要厉害,吃了一大嘴的土,“呛死了”在王页那是夸张的说法,在顾明义这儿就是实况描述。 那瓶水顾明义一直抓着,想来是早有预料,虽然到最后还是脱手了。 让他们先缓缓,方年打着手电筒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埋在土里只冒出半个轮胎的车辆。 看着高出自己三米的土堆思考两秒,方年向远处的两人打灯光让他们离远点,他后退两步,然后激活了游离在土堆一角还未散开的某种性质灵能。 二次小型震动,尘土飞扬。 “哇哦。” 王页拉着还在漱口的顾明义又离远了一些。 土堆坍塌,露出里面四轮朝天的小截车身,方年上下看了看,绕到一边,借着角度飞起一脚把它踹成侧翻,等沙土落实,他捂着口鼻筋肉发力把车辆抬正。 这车挺沉。 方年打开变形的车门,先从一堆乱七八糟里翻出口罩戴上,再简单清理驾驶座,左右察看内部情况。 还好,除了乱一点,表面上没问题,他又尝试着启动。 这个时候就要看钞能力了。 看王页他哥能壕到什么程度。 这辆用钱砸出来的车相当给力地成功发动,一如既往的丝滑。 可惜听声音不太对,启动的声音和白天时比多了很多杂音,方年熄火,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再碰这车了,尤其是顾明义。 把能用的东西一股脑地塞了三个大包,方年下车准备找另外的两人商量商量。 话说回来,地底生物自带阴云密布的特效,它一开始闹腾天上的月亮就消失,漫天星星像个摆设,整个世界暗下来,到现在都伸手不见五指。 方年听着“咔嚓”的声音找到蹲下啃饼干的两人。 “大年还有吃的不?” 王页招呼一声,含糊不清地问。 方年大致看出他们的状态,把装食物的大包拉开放到王页手边。 “内个精神、精神污染。”王页吃太急被噎到,喝了一大口水顺了顺气才接着说:“有人可以解决。” 方年本想去挖一挖类骆驼,听到这话和两人同款姿势蹲下,还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稍等,等我扔个币。” 王页不知从哪掏出银色的硬币,说:“老规矩,问题是‘导素洼里有没有和我们同类的第四个人’,正面是有,反面则无。” 说完他将硬币抛起。 月卫渐渐冲出阴云,三个少年都紧盯着月光下有些朦胧的硬币,银色翻转,就快要落在王页伸出的手上。 嗷呜!!(o゜▽゜)o☆[bingo!] 贼头贼脑地打探一阵,确定地底的大哥歇了,青团子满血复活,解放了一样远远地嚎了一嗓子。 王页正专注地等待结果,吓得浑身一抖;顾明义正分心思考,一惊一乍可能是触动了什么dna,条件反射一巴掌糊了过去。 “熊孩…搞什么,冷静!” 混乱一阵,方年看着顾明义用标准的擒拿把王页按到地上。 看戏中,勿扰。 “抱歉。”顾明义歉疚,不知为什么方年总觉得他道歉的流程太过熟练了,那一秒切换表情能力,嗯,想学。 “嘶…没事,我硬币呢。” 王页抹着脸侧的土,那一刻他下意识用了百分百发动的直觉“探知”,对象是顾明义,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借着抹土的方便,他掩盖住情绪,赶紧揭过乌龙。 方年伸出手,露出竖起立在手心的硬币。 “竖起来的啊。”王页摸着下巴,摆了个当下流行推理动漫里的姿势,“这个意思是薛定谔的有,有时候有有时候没。” “那就是有了。” 王页草率地下了决定。 他接着道:“就是有人专门负责污染这件事的,这事不在咱们业务范围内,不用管它,当然也确实没办法。” “那兄弟是个精神侧。”王页无奈说:“关于污染我只能知道这些了。” 方年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他把硬币还给王页,“失联的探险队。” 一提醒王页想起来,顾明义之前说过有一支探险队在导素洼里来着。 顾明义没接这话,参考太少他也不确定那些人会怎样,不过他大致猜出方年的意思,说:“里面的人都是大学生,不太可能有超凡。”——目前黑洞选中的人全部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方年是年龄最大的那个。 第四个人不在探险队里,那老闲的概率就又大了些。 “帮我测个问题。”一句话立马吸引注意。 方年观察王页的表现,随后淡淡道:“我所想的那个是不是人。” 这是八卦的气息,王页一下来了兴趣,虽然没多问但看表情他已经脑补出一系列大戏,带着迷之笑容又抛起硬币。 “正面是人,反面不是。” 没出意外,方年看着雕有展翅双瞳禽鸟的硬币,这是正面。 意料之中。 “谢谢。”话题已结束,方年站起来继续去找埋在土下的类骆驼。 后边留下还在不停吃东西的二人组。 王页和顾明义对视一眼,王页试图隐晦又高效地递给顾明义一个眼神表达意思:疑似第四个队友出没,你不问一问? 人类的吃瓜本性暴露无遗。 顾明义只觉得那乱飞的五官辣眼,没眼看了已经,他摇头,简单清晰地表达想法:问这些干什么,现在是那个时候吗。 问了,方年能回两个字都是活见鬼,自讨无趣干嘛,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王页耸了耸肩,行吧。 …… 等了一会顾明义还是问道:“你抛硬币是能力,还是全凭运气?” “运气啊。”王页回,只要够欧,随便扔硬币也能扔出正确答案,详细的问题、精简判断对错的答案、基本随机的抛硬币方式,特定的人、定制的硬币和使用方法组成“仪式”,好运完全可以开发出一个预知技能。 “就是特意的使用不能太频繁。”王页说:“会有不好的事情。” “哎,话说回来,你就没试过反向操作吗?”王页好奇地问顾明义,倒霉到极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以规避的。 顾明义已经调节好心态,稳如泰山:“试过,没用,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个随机事件了。” “躲不过的,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应对,见招拆招。” 第22章 烧烤夜谈 三人合力把储备粮肢解成肉块,开始野外烧烤。 方年暂时充当烧烤师傅,铁签和孜然一类的调料都是王页自带,在另一座篝火上还架着锅煮肉汤。 “强化侧这么苦还要挨饿的吗!”王页嘴里塞着肉,闲不住地说。 “气血增长需要大量摄入能量。”方年手里转着铁签,难得回答道:“仔细感受,它可以控制。”它是指超凡意义上的增长。 王页放空思维感受,“呃…”可能他不是这方面的料子。 方年没听到下文,朝那里看了看,见着王页果断放弃无意义的探索,选择找外援顾公子指个方向。 求助盯—— 方年:…… 顾明义:……稍等,马上我就会了。 然后顾明义细微调整面部表情,就是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惊讶,大面上看不出其实微表情全都在表达“你怎么这么菜”的意思。 王页:……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年级前十还能不会个这?!王页怒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上那个智商检验器。 再然后仿佛碰到某个开关,幻觉般咔哒一声。 ……原来是要集中注意想这件事再去感受,王页反应过来,眼神幽怨。 方年收回视线,搞不懂为什么本应该“知晓”最多的王页会是这种表现,选择性的直觉下线活跃氛围?他不理解。 念头仅是一闪而过,方年没有过多困扰,那是王页的事,只要涉及任务靠得住,其他的事和他关系不大。 “我来吧,你去吃。”顾明义躲开王页深宫怨妇一样的注视,坐到方年一旁接过烧烤师傅的重任。 方年直接拿着烤好的吃的离开厨师位,灵能生火熟得很快,所以他们肉块切得有一定厚度,能大口大口吃个痛快。 “喂喂,顾明义你这就没意思了。”王页抗议。 又是一阵热闹的快乐干饭。 中途王页和顾明义换了次班,从小到大没碰过厨房的王少爷烤肉水平一般般,没多久就和顾明义换了回来。 “呼。”王页吃撑后没有骨头一样趴在桌上,抬眼瞧见一边的方年,试图找话说:“大年你是怎么度过来的?”——他这大年叫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方年轻飘飘看了王页一眼。 说白了他们的情况和年龄到了长身体是一个意思,身体顺应本能发育,气血自然地开始增长,只不过快了些。 就那么一些些。(指尖宇宙) 不过还是有点区别,这种发育机制像是半成品,只有前半段“成长”的命令,没有像“暂缓”“停止”的程序,铁头娃一样地走完进度条。它会不择手段将体内一切能源抽空用于成长,能量供不上甚至会将人活活耗死,这时发育机制会“择优成长”,将所有资源集中于这个强化侧身体的侧重点。 比如,在上述条件下张三凉了,他作为强化侧的侧重点是骨骼强度,那么验尸的时候他的尸体呈现的状态多半干得只剩一张皮,包裹着硬度超标的骨头架子。 此时就需要人为地进行干预,主动中止程序,操作熟练了就能完善发育机制,让它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其实中止的难处在于要首先知道有这么一道机制,动脑子想“我要关闭机制”简单的很,可自己摸索弄清楚缘由不简单。 至于方年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被逼的。 那时他还在上小学五年级,有次学校组织了中裕城郊外的踏青活动,结果突发暴雨引起泥石流,多在外边待了一晚上。由着踏青和其他人长时间接触,他发现他和同龄孩子的差异似乎太多了些,尤其是在食量上,他一个人瞎琢磨,本能感觉不太对。 高晓兰半夜就降临在校车外,在其他孩子眼里宛如天神一样。 等回去之后请了假,留了瓶水,反手把他关在卧室里。 之后那女人在门外哭啊、挠啊什么的,也不开门,就凭三个摄像头看他,关了他五天,饿到烧心烧肺、意识模糊。 生死间的潜力是无限的,方年知道高晓兰有多神经,在第一天极限思考而后停止这种非常人增长,不然别说五天,三天就足够赵州来年给他烧纸了。 走了一会神,方年从童年回忆回到当下,同样轻飘飘地说:“没度过。” ?王页摸不着头脑,不会吧不会吧,意思是你现在还不是完全体? “简单来说就是方年一直在抑制气血增长。”顾明义端着汤过来,顺口说:“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会有超凡环境太好而气血暴涨的烦恼。” 后果就是力量的不足,简称发育不良。 “嘶。”王页非常有自觉的做一名捧眼,发育不良还这么猛,他衷心感叹:“大佬啊。”这大腿他抱定了。 顾明义将整个锅墩在折叠桌中间,确切来说是一锅肉羹,时间太长肉已经煮得软烂。 里面还有王页带来的菌子一类的食材,都是新鲜货,带着嫌麻烦干脆就全扔锅里集中处理。 “最后一顿好的,趁热吃。”顾明义道。 “我吃不下了,你们吃吧。”王页眼馋,还是支起手摇了摇:“嚼得腮帮子疼,起码一天都不用再吃饭。” 行吧,顾明义看看手里的碗,刚好就剩两个,不用再去土里挖新的了。 方年接过碗,盛了碗汤慢慢喝着,类骆驼与深蓝的骆驼有一个相似之处,它在驼峰里贮存了大量的胶状物质,能量之丰沛是血肉中的数倍,全部归方年了。 这让他迟缓如龟爬的成长进度坐上火车,不过这进度条攒了六年,末端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具体要多少能量方年也说不太准。 ———— “恩斯天文雪崩你们知道吗?” 王页翻出摄像机对着天“咔咔”拍了一堆照片,望天沉思一阵,想起某件三年前的事情。 恩斯天文雪崩,又叫恩斯天文骗局,这个方年听说过,是半个世纪前瑞肯美人神经学专家恩斯提出来的,青年才俊,生于一个医学家庭,却从小痴迷于天文学,算得上是一个骨灰级天文爱好者。 在一夜之间突然疯了,在炎夏最大的天文报刊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生态球”的文章,随后用斧子砍死自己全家,父母妻女还有他自己。 在当时引起极大的轰动,那时深蓝星上正是千年未有的灾难高发期(第十二章),人们就是惊弓之鸟,极端悲观主义甚至认为灭世之灾将要重演,《生态球》和恩斯恐怖的死状直接刺激了人们。 就像雪崩一样,恩斯之死是引起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据不完全统计,在以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自杀率飙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影响了当时的三代人。 大致就是现在爷爷辈年轻时候的事。 第23章 天幕流星雨 恩斯那篇《生态球》大致围绕的主题就是“被圈养在深蓝星牲畜”,指人类。 恩斯虚构了无所不能的研究者,深蓝星即是祂手里的生态球,灭世之灾之后所谓的星空和月卫不过是祂特意铺展开的一张彩色纸而已,人类只是被圈在其中的可怜虫,是祂的食粮。 没有人知道恩斯那晚使用天文望远镜看到了什么。 所有知情人都死了。 生态球通篇都是一个疯子不着边际的疯语,但最先崩溃的就是有关领域的专业人士,它把早有苗头的“天文自杀”现象扩大无数倍,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是千年来传承的知识,又或者是经考察挖掘、修补的灾前物证,都说明灾前公元纪的人类是能够离开深蓝星、探索神秘的“宇宙”,但新纪元人类离不开。 就像是被圈在深蓝星上,隔绝与宇宙的一切联系,冲向宇宙的后果有二:成为灿烂盛大的烟花和失去全部音讯,前者还好,后者是消弭得连渣都不剩。 “不要离开。” 据说这是冲向天外的最后一位先驱留下的,基于这句话有引发了人们的无数思考,有些让人脊背发寒。 当然方年不信这个,就和遭遇黑洞后茫然间他判断自己还在深蓝上一样,冥冥中他能感知到深蓝,或许网络上的深蓝星拟人是人们调侃的段子,不过方年总觉得深蓝真的有意识,说的玄一点叫天道。 比起人类的瞎猜,方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起码目前他还未感知到深蓝意志这个层次的恶意。 依照王页的前后行为,他说的恩斯天文雪崩并非半世纪前的那个,而是三年前兴起的新?恩斯天文雪崩。 起因是三年前的一场流星雨。 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天边亮起白光,光线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遮蔽成天幕,将黑夜点成白昼。 持续十分钟才消退。 人们叫它天幕流星雨。 当时方年正在刷“一拳差点打死爹”的成就,只赶上流星雨的尾巴。 天幕流星雨饱受关注在于它之后的状况——自它以后,深蓝星没有了星空。 原本不甚繁密的星空和雷打不动的钉子户月卫消失了。 没得非常彻底。 人们慌着慌着就习惯了,说实话除了天上单调一些也没啥影响,炎夏的把控下成年人该加班加班,学生依旧要通宵补作业创造奇迹,第二天太阳照样升。 别提什么潮汐引力什么的,那是公元纪的科学,管不到新纪元的深蓝星。 星空和月卫的消失,就像撤去深蓝外的幕布,像深蓝给自己换了个皮肤,祂可能想换个朴素点的。 所以恩斯天文雪崩不知为何,又被翻出来了,引起网友多次讨论,键盘打得噼啪响,网络上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生态球》当一篇中篇小说看还是很有意思的,冷静下来从现实角度看其实很粗糙,十成文章八成猜想。 所以叫它骗局。 “我还以为你会谈天幕流星雨。”顾明义说道。 “流星雨也行啊,这俩差不多”王页顺势问,“你们觉得天上的是壁纸还是真有这么多星星?” “总感觉有点别扭。”他伸手指着高悬的月:“尤其是那个,肯定不是咱们的月卫。” “应该是影像一类的东西吧。”顾明义不太确定地说:“总不能都是真实的星体…好像也不是没可能有些其他东西。” 方年是看星星看得最多的,他一口喝完剩下的肉汤,说:“假的。” “星星是假的,它们没动过。” 这个灿烂绮丽的星空其实就是个贴图,三个晚上以来,位置、光亮根本没变过,一模一样,敷衍至极。 月亮倒是来回移动。 “那月亮呢?”王页眼神很奇怪:“顾明义你还有地蜥蜴的照片吗?” 顾明义放下碗,快速找出纸笔,闷头道:“地蜥蜴没有留备份,等我给你画出来。” “不用麻烦,只画眼睛就行。” 听见王页的话顾明义笔停顿一下,运笔改动。 你看着月亮像月卫吗?方年接收到王页求助的信号,抬头确认,虽然不是陪着深蓝星数十亿年的月卫星,但确实它也符合“月亮”的样子。 就像一张画,夜里画在天上、有明显更大的体型、明亮的唯一圆形天体,还有环形山,你脑海里第一反应肯定是月亮。 方年对王页摇摇头:“没有异常。” 王页的感知高出我这么多么,方年思考起来,他自认为他的感知应该算是高档次的一批,和王页有差距也不会太大,但万一顾明义是感知盆地,除了锁定和情绪方面他自己是正常感知水平,王页恰好就是那个天花板,有可能。 “你看见的是眼球?” 方年改用疑问的语气说。 “……是。” 你这语气和表情也太割裂了点,王页从有些用力过猛的疑惑里品出的全是违和感,那种类人生命在努力学习的既视感。 方年明显看见王页僵了一下,辛苦地保持原本的表情,实则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又失败了。 用个专业一点的形容,这个叫恐怖谷效应。理论上,通过观察方年可以控制自己做出一系列的表情,基本上就是复刻,不过赵州说他做出什么表情都很假,学得再怎么像也有种难言的惊悚感,思虑之后赵州就建议他可以从情感上入手,然后方年根据赵州的黑眼圈判断他失眠了三天。 赵州只能换种办法送了他一副金丝平光眼镜遮一遮。 非常之离谱。 王页欲言又止,方年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想说可以说。” 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没中邪。” “大年你刚才那是突发奇想模仿摩森?”(深蓝星上一部智械危机题材电影里的智能ai首领,童年噩梦系列,年轻人中知名度很广)王页松口气,差点他就要冒险尝试“探知(主动版本的直觉)”方年是什么情况了。 “可以这么理解。”方年沉默一会说,王页只是找个能说得过去台阶下,他也不需要做出什么异类的解释。 顾明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做人形打印机,心态超级稳。 “是这样吗?”时机恰好,顾明义画完图,把纸放到王页面前。 王页仔细对比,确定道:“大致上差不多,还要破一些,黯淡一点。”是战损版本。 “如果我没猜错……”王页盯着天上的月亮沉吟一会:“那是地底下那个小可怜的眼球。大年你地震的时候看见我和顾明义换了个样子对吧——” 方年“嗯”了一声,先前污染发作,他从王页和顾明义身上“看到”其他人的样子,一人穿着长袍,手持长枪,另一人包裹在重甲里,背着有一人高的大剑。 不是古炎夏人风格,更接近古瑞肯美人,样貌不清楚,但是金发很明显。 “破案了,我大概明白了。” 第24章 绿洲 王页讲了一个俗套的故事。 单纯强大救世主和一群搞背刺白眼狼的故事,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好人没好报,以及老实人黑化的恐怖后果。 方年对背景故事没仔细听,因为他困了,和污染斗争很费精力,摄入大量能量后重启的发育机制也在催促他赶快休息。 听了听关键词,可以概括为:“天上的眼球象征死去的善、现在挣扎搞事的是仇恨的恶、污染是它绝望的产物”。 方年昏昏欲睡,强撑着得出结论:月亮无害,这才往后一靠,靠着半截车身迅速陷入待机状态。 讨论上头的两人音量降下来,王页就近从背包最底下抻出毛毯给方年盖上,顾明义默默把火烧得旺一些。 王页小心翼翼地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方年起床气大不大,等到坐回原位才发现人家微微睁眼望着他,背后一凉。 直觉告诉他,刚才但凡他有点恶意,那能打爆他脑袋的拳头就要落下来了,这种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压根不分敌友。 看了眼顾明义,你们一个两个这么睡觉不累吗,王页暗自吐槽,惹不起惹不起。 ———— 七月十九号 方年没睡多长时间,毕竟他们午夜开始的烧烤持续了近四个小时。 早晨五点半,方年睁开眼,疲倦还在一股一股地上涌,针刺般头疼,睡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如熬个通宵。 站起身,随便动两下都能听见“咔咔”的关节摩擦声。 坐时间太长,方年想活动活动身体,抬手,感觉衣袖似乎短了一截。裤子也短了,他比了比,成了九分裤。 “大年。”顾明义端着杯茶水绕过来,见方年醒了,道:“不再睡会儿?” 按照昨天下午定的计划,他们十点才会下绿洲,高温不止人会不适,异常生物也不愿意出来,他们做过实验,在太阳底下异常生物会格外萎靡,转化地底生物的失败品趋湿趋暗。 “不了。” 方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提提神,没到午休的时间点,他再困也睡不着。 周围感知不到王页的气血,方年看向顾明义。 顾明义跟老大爷一样吹了吹杯口漂浮的热气,心领神会:“他觉得绿洲有些古怪,先过去看看情况,灵能体也跟着去了。” “不出意外快回来了。” 王页卡时间向来是可以的,话音刚落,先是青团子“嗖”的一阵风冲回来,风中带来王页的声音:“两位——” 隔老远出现王页的影子。 “逮住它!” 方年调起灵能,一把抓住青色的团子。 等王页跑近,抓起顾明义倒好的茶水闷了一半:“累死我了,呼。” “小崽子跑这么快干什么!”王页朝青团子比划两下拳头,像极了遛狗不成反被遛的铲屎官。 (*′罒`*)嘿嘿 青团子躲到方年背后,在圆滚滚身躯上浮现出一个q版的鬼脸,好的不学,搞怪的无师自通。 “我去绿洲转了一圈,奇怪的是里边没发现动物,一只都没有。”王页语速极快地说:“还有里边有个湖泊,水是红色的,我拍了照片一会你们看看,重点看看最后几张,我估计迟早咱们得下去一趟。” “熊孩子你给我过来!以为跑大年后边我不敢怎么样是吧?我还真不敢怎么样——” “还治不了你了?三义帮我个忙。” 方年接住王页扔过来的手机,偏头看了眼顾明义。 顾明义不知何时戴上口罩,眼疾手快帮王页按住哇哇怪吹风的灵能体,即便沙子往脸上拍手里还有其他事,他也能分出心神说:“师门排老三,叫我三义就行。” 方年点头,离“交战”中心远了点儿。 很快顾明义抽身而出,原地只剩飞起的沙尘和王页。 打开手机,里面有新拍摄的照片,先是绿洲外的树林和低矮灌木,然后是最中心的淡红色湖泊,清澈见底,最后几张是一个洞窟。 绿洲所处地势较低,算得上是一处小盆地,王页拍摄的洞窟就位于湖泊另一面,是个水洞,弧度光滑完整,里面黑洞洞的,隔着一个湖泊只能拍到外部。 “这里果然变大了。”顾明义看了一阵,皱着眉说:“绿洲没有这么大规模,外围的和湖泊边缘的植物分界很明显,它们应该是外来的物种。” 方年翻出一张拍湖泊的照片,在边角拍上了两棵树,本土植物和外来植物紧紧贴在一起,枝叶乱糟糟的交叉,看起来就像一对只能活一个的树生死敌。 “是空间上的重叠?”顾明义自语:“总归不是自然生长,还是要实地观察才能下结论。” “现在出发怎么样?”他问。 “我没问题。”方年无所谓,随时可以过去。 “轻装简行。”顾明义点点头:“我记得王页先前压箱底的有橡皮艇来着,等我找找去。” 顾明义的脚步声远去,微风吹拂在脸上,方年站在原地呆看着手机黑屏,连王页和灵能体跨物种辩论都变得有些模糊。 直到老闲的视线落在身上,方年猛地回神,收起手机,他揉了揉太阳穴,污染的后劲上来了,被那种程度的负面情绪淹没,肯定留下些后遗症。 时不时会蹦出类似于“我应该做出些贴近正常人的反应”的想法,想表现出些情绪的冲动和他的硬件设备冲突,导致他偶尔会有些行为失常,比如不自觉地发呆,好像想了什么实则脑子一片空白。 所以带上王页就很有必要,有他在应该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年聚起灵能,浅蓝色的灵能光点闪动,很快灵能生水,他捧起水拍在脸上,配上风让脑子清醒过来。 早。 他悄悄和老闲打个招呼。 不远处王页和灵能体的战场正在飞沙走石,顾明义把他们的动静框在一定范围里。 呜呜!ヽ(`⌒′メ)ノ “哈?欺负灵能?我这叫人脉,人脉懂吗?” 呜!╰(‵□′)╯ “放开你可就抓不住了,想屁吃。” 呜!!(? ?д?)<好过分! “有本事你也摇人,啊不,摇灵能体啊。” 听这对话顾明义似乎还在拉偏架。 “呜——~” “让你再嚣张。” 沙尘落地,王页把青团子圆滚滚的身体当成坐垫,两只手正捏着它的脸蛋,团子宁死不屈,q版的脸上还在倔强地做鬼脸。 顾明义过来表示他只是圈了场地,拉偏架不存在的,和他没有关系,精力旺盛的是王页。 和方年一起围观人类与灵能体第一战的落幕,顾明义把包扔给胜利者王页:“走了。” 王页神清气爽背上包,五分钟发泄一个早上的“怒火”,些微的大脑混沌根本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好嘞。” 第25章 埋在地下的人 绿洲有些远,不过有灵能体和王页一路吵闹,感官上很快就到了。 到了绿洲前,顾明义和王页在外侧研究新冒出来的植物,方年放开对气血的感知,快步将绿洲转了个遍。 先到的是绿洲南侧,这里还残留着电流肆虐的痕迹。方年环顾一周,在一棵断裂的树前蹲下,断裂口前半部分是爪痕,应该是某个生物先一爪割断小半树身,然后又有什么砸中导致树体倒塌。在倒地的树身上,残留着些许毛发,还沾染着血液,和大片散落在地上的血液对比,可以肯定这是本土生物的血液,红色和紫红色干涸之后还是有些区别的。 地上有一滴一滴的血迹,延伸到湖泊边缘后消失,方年没有找到它,不知道这只能和异常生物过招的动物界天才是死是活。 如王页所说,这里找不到任何动物,包括异常生物和原住民。 在地动之前还热闹的很,现在却半分生物的迹象也寻不出,尸体也无。 最大的可能是在地下。 方年站在小盆地上方,垂直往下三米就是澄澈的红色湖泊,能直接看到湖底,他低头打量,在泥沙里有什么若隐若现。 记下湖底物体的位置,他返回和顾明义王页汇合。 远远看见他们聚在一棵树前,来回比划。 “连树也不放过,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啊。”王页慨叹一句:“大年来看看这个。” 顾明义递给方年一片硬物,是地蜥蜴的鳞片。 这里的树有两人高,黑黢黢的枝干上密布着肉鳞一样的东西,叶片紫色泛青,呈长条剑型,叶片边缘生着规律间隔的倒刺,普通人被勾住估计会见血。 这是多出来的树种。 方年对比地蜥蜴的鳞片和树身上的肉鳞,相似度高到百分之八十。 “植物也在转化。”顾明义说:“尽量不要触碰这里的植物、水源一类的,你们要不要口罩?” 他因为极容易被沙子扑脸,一直都戴着口罩。 “赶紧赶紧。”王页的直觉对此没响应,不过求个心安,他也要了一个,身上长鳞片胆汁变成毒液什么的想想都渗人。 方年同样,带好口罩后他看了植物几秒,拿着三棱刺在树干侧面划了一刀,顾明义和王页早有预料般站在一侧,远离。 刀口处喷出紫黑的液体,溅出一个身位远,而后余力不足的液体汩汩流下,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腐烂中还有发酵的酒精味,对他很不友好。 方年快速后退,同时用力甩了甩三棱刺,用力到甩出破空声。 另一边贱笑着想说什么的王页忽然一怔,他慢慢低下头。 方年走近,见王页着魔一样盯着地面,不解,问一旁的顾明义。 顾明义皱着眉,摇头。 “怎么了?地下发现什么了?” 顾明义温声问,他拍拍王页。 王页瞳孔地震,声音有些颤抖:“这下面,有人。” ———— “死了。” 方年带着手套扒开渗着血的土,挖出一具尸体,这人死的彻底,尸体发臭,体内气血已经散了,死了很长时间。 他们挖了几米深的坑,没有方便的工具,即使有精准定位也累得喘气,指王少爷。 “这是那支探险队的人员。”顾明义用水简单冲洗尸体的面部,从狰狞扭曲的面部认出死者的身份,他检查着尸体:“应该是憋死的。” 方年没有过多插手,顾明义比较专业,剩下的交给经验人士就好,他又转身跳到坑里。 王页正大喘气,猛地吸了一口带着尸臭的气味,忍不住干呕。 “这里我来,你去看看大年那里。”顾明义依旧平静,眉目温和:“从姿势看这人死前是在自下而上爬行,背部受到重击失去行动能力窒息而死,或许能找到进入地下的路。” “…好。”王页觉得酸水已经上涌到喉口,说不出的复杂观感让他理智下线。 坑底,方年听到顾明义的话,抬高音量喊:“王页。” “啊?”王页此时大脑一片混乱:“奥,往左,打就行。” 方年默默向左调整,收起兼职刨土的三棱刺,向下挖土效率太低,不如用点暴力的方法。回忆了一下昨晚朝地打出的一拳,听王页他们说杀伤力还行,一打一个坑。 那是无意中用出来的,污染向他共享地底生物的心念想法,也包括地底生物所知的超凡技巧,只是地底生物仅有恶念仇恨,方年保持清醒也不易,混乱中他只悟到了一招。 大概是这样,方年握拳。 王页一激灵,秒醒,可怜他刚过来就又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三义!快跑!” 顾明义正抬着尸体准备翻个面,当即放下准备撤,还没等他站起来,上衣传来一股拉力把他拽的一个趔趄,差点失去重心栽到地上——尸体冲锋衣的拉锁把他的上衣挂住了。 “你这运气…”王页靠近,没多想一把拉起顾明义,带着人朝与方年相反的方向一扑,身后的地面轰然坍陷。 方年蒙了一头灰,有王页预警,他在第一时间收力,地面没有塌得太厉害。 找到王顾两人,顾明义悬着一半身体,硬是让王页摁住没掉下来。 一个地底的黑化老实大蜥蜴,一个破坏力变态不像人的方年,果然你们上辈子是搞拆迁的吧,王页疲惫微笑。 有意思吗?啊?!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三义倒霉爱出事,我不知道大年你个浓眉大眼的也这么能搞事。 方年拉起他们,迎着王页的视线,脸上写满无辜(王页视角)。 方年:你也没说不能这么用,(抬手指)通道打出来了。 王页:……我的错,我没说清楚。 顾明义:……还有外套没? 看见某人凄凄惨惨的样子,王页来不及思考大力出奇迹和倒霉蛋产生的奇妙反应,忙着找他塞进包里的单褂——顾明义应急用匕首割掉和尸体拉锁纠缠的衣角时手滑了一下,衣服基本上划成两半了。 实际上也有王页的原因,一扯,衣服就完蛋了。 “有……” 方年隐约听到声音,他扭头盯住微型塌陷后露出的洞口,跳下坑底离通道近一些。 “…救命…是…人吗” 听得稍清楚了,是人话,声音有气无力重重叠叠,不知究竟从哪里发出的。方年没有感知到气血,或许是气血虚弱且离得太远。 方年回忆赵州的话,觉得有必要和队友商量商量,正巧王页和顾明义也下来了,他收回要迈出去的步伐。 “里面有东西在求救。”他和两人说。 “有人?”王页停顿一会,肯定到:“确实是人。” “停停停,你们两个打算这么下去?” 方年和顾明义被王页伸开手臂拦住,对视一眼,不然呢?没什么可准备的了。 王页无奈,先看了一眼方年,然后问顾明义:“你能下去么?塌了怎么办。下去搜救时间太长这里也不能你一个人待着,大年一个人去又可能意外太多了,失踪的奇奇怪怪可都在下边,打起来更爱塌。” 所以?顾明义歪头,三个人一起下不行?还是不救了? “救人肯定是要救的,总不能让他们死里边。” 王页咬咬牙:“没办法,只能苦一苦风小灵了。” 风?灵能体?青团子·小灵:?当个人? 第26章 猛人 成执安躲在狭小的空间里,鼻尖的土腥味他已经快闻吐了,他被困在导素洼地底不知多长时间,只吃过一块巧克力。 期间出没种种恐怖的怪物将他与其他人冲散,食水就是在逃命的时候丢的。 被追上没有好下场,和他一起的朋友最后关头把他推开,自己落入怪物手中。 不是谁都有拼死的勇气,恐慌中成执安听着她的惨叫拼命向前跑,到现在耳边仿佛都在回响朋友撕心裂肺的喊声。 成执安觉得他快到承受极限了。 他不敢露出任何光线,在地底浑浑噩噩连时间都模糊,从第二次地震开始,他便一直缩在现在身处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地震震塌了泥土,劈头盖脸地拍在身上砸晕了他。 醒来之后成执安彻底绝望了,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这也不是最大的噩耗,压倒他的稻草是滚烫的温度。 起码三十九度的高烧。 他自暴自弃地缩着不再动弹,就像提前试试死亡是什么感觉,省得真死的时候手生。 我就不该瞒着爸妈跑出来,听那个狗东西撺掇找什么刺激,成执安断断续续地想,持续的高烧里他开始眼前走马灯,最后出现个看不清脸的人,指着他总结出一个字: 该。 朋友的嘶喊越来越清晰,他抱住头,他就是个该死的废物。 “轰!” 成执安脑子被突然的声音一震,彻底卡住了。 “有人……” 恍惚间有人在喊,他残余的求生欲爆发出一股力量:“救,救命啊!” 成执安到底还是不想死,也不管声音会不会引来怪物了,扯着嗓子用所有的力气喊:“是人吗…” 清凉的风掠过地底,冲出一段距离后又调头回来。 “呜——?” 啊~是一只好弱好弱的直立猿。 ———— 青团子整体都散发着蒙蒙的青光,它是无数灵能的聚合生灵体,活跃起来并不是散聚的灵能光点,而是一个整体都在发光。 “呜——” 青团子托着两个人,圆滚的身子压扁,像一个摊开的厚垫子。 所以孩子被卡住了。 团子努力地想从缩小的通道里挤出来,偏偏身上载着人让它不能随便改变形状,它着急地冲着洞口肆意嘲笑的王页呜叫,隔着老远都能听出委屈。 “哈哈哈哈!等会、等会我们把入口再扩大点吧!”王页一边笑一边跟方年提议。 方年点头,弯腰进去到青团子边上,青团子主动蹭蹭他的手求安慰,方年摸了摸它,团子身上的两人都意识不清,省了交流的麻烦,他拉着一个人背起来,矮着身把人带到洞口,王页适时接过人,送到顾明义临时收拾出来的空地上。 顾明义给那两人检查,表面看没受什么大伤,一个满脸鲜血是因为脸上划了道口子,血已经止住了。 王页去和不高兴的灵能体道歉,方年仍待在空地边上,看见顾明义又稍稍抬高一人的手,三指搭在手腕上,呼吸放平,面色认真。 …… 方年静静地看着,等顾明义看完才问:“你学过古医?”他非常努力地试图用陈述语气表达疑问的意思。 “嗯。”顾明义找出水杯,往里边倒了些葡萄糖粉和盐,回答说:“老师里有一位是古医,学了点皮毛。” 听起来你不止一位老师啊…… “大年!”王页急匆匆地过来:“咱俩得下去一趟。” “风小灵说底下还有三个人。” 青团子在一旁“呜呜”的当证人,用独创的灵能体语言说着什么,王页作为金牌翻译同步说明:“本来先发现了一个人,结果附近有个猛人把它吓跑了,怂的不敢再过去。” 通俗易懂,翻译的很好。 “注意安全。”顾明义给那两人喂水,听到这说了一声。 方年没多言,和王页一起进入地下。 “那人应该挺厉害的。”王页开着直觉导航带着方年在逐渐昏暗的地下行走,小声道:“灵能体表达不太清楚,我刚猜了猜,他和地底下那位有点关系。” “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待会要是有什么不对,大年你就直接动手,别留情。” 通道里已经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隔着距离,方年感知到另外一人的气血,旺盛澎湃,他轻声回道:“好。” 越来越近,连王页都能听到某人的喘息声,他们放缓了速度,慢慢靠近。 “谁?!” 那人突然厉声喝道,精准得看向方年。 还未转过弯,方年就感知到陌生的视线,混乱中充斥着警惕,恶意很浓。 这人已经不太清醒了。 王页拿着手电筒率先转弯,清了清嗓子,切换了一种成熟的声线:“黑洞关于导素洼封锁事件特殊处理小队,你们是失联的探险队的人…” “你是谁!” 那人打断王页,冲着方年问,他越来越紧绷,方年给了他极大的压迫感,除了最下面的一个,方年比任何一个地底的怪物都要强,而且不是一星半点。 方年思索了一阵,言简意赅地说:“来救人。” 那人陷入了沉默,迟钝地站在原地开始思索,两秒后—— “砰” 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王页:…… * 王页说的天花乱坠把青团子又忽悠下来,只是青团子说什么也不肯载那位吓到它的猛人,只肯带猛人搜罗的另外两人。 最后是由方年和王页一起抬出去的。 “就这些了。”王页捶了捶腰,如释重负,青团子在排成排躺尸的探险队成员身边蹦蹦跳跳。 “别添乱。”方年摸摸团子,把它拍给王页,接过顾明义的任务给陷入昏迷半昏迷的人喂葡萄糖盐水。 王页看他那机械的动作,莫名想到了流水线作业。 顾明义处理那位猛人,紧锁眉头等了一会才说:“左腿骨折,肋骨断了三根,你们怎么把他带回来的?” 王页“嘶”了一声:“我俩抬回来的,这都还能一带二,够男人。” 顾明义开始翻药,酒精、碘伏、消炎药等等他会随身携带一些,白大褂里也有各种药物,浓度更高效果更猛,还有老师专门为他做的吊命的药物……这个看情况。 或多或少这些人都有些伤,不过都不重,普遍的问题就是饥饿或不同程度的脱水,严重点的有一个高烧,最严重的就是眼前这个,但是他气血很足,身体够好,等会再找王页给他加个幸运buff,估计没有生命危险。 不算向导一行十三人,因为不良反应中途出去了四个,剩下十人存活一半,已经是不错的存活率了。 顾明义轻叹。 第27章 绿洲遭遇 收敛好情绪。 顾明义先把肋骨复位,把上衣割成条给人进行外固定,绑完后深吸口气,活动了活动十指,半蹲到伤者的左腿边,掀开裤腿一看,果然感染了,肿胀化脓。 有些时日了,而且还有些移位,顾明义面色凝重,讲道理这么严重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从白大褂内侧摸出一把手术刀,灵能暴动一瞬,淡蓝色的火焰掠过刀锋,刹那的高温让方年提起注意,看到是顾明义引起后他低下头,继续试图让高烧的病人吃药。 这个人。 这个发烧烧的脑子糊了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死死抱住方年的胳膊,嘴里还在嘟囔什么。 方年听清了里面重复最高的称呼:妈、爸,以及一个双音节词,估摸着是个人名。 和着泥土的不明混合物蹭到衣袖上,方年面无表情地抻了抻胳膊,连着把人带了起来。 强行捏脸把药灌下去,方年抽手……再这样下去他真会一个不注意把人捏死,他实在不理解母子之间的亲情系带,只想让和“妈”沾边的东西通通消失。 方年和王页交换工作,王页负责那帮人,他来应付灵能体。 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灵能体,方年在老闲的注视下发起了呆,逐渐放空大脑。 【“喂?喂喂?”】 【“莫西莫西?”】 【“能听见吗?嗯?不应该啊…难道是第一次用业务不太熟练?”】 【“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方?大年?大年初一?啊呸不是,方年?那边的帅哥?听到请回答。”】 【“……阿年?”】 【“这都没反应?!”】 【……】 【“看来是失败了。”】 【……溜了溜了】 “大年?” 顾明义来叫方年时已是傍晚了。 方年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不觉睡着了,虚度半日光阴,还换了一个较舒适的躺姿。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应该会是个很讨厌的梦,头有些晕,还有些嗡鸣作响。 记不清了,方年一只手捂着头坐起来,思忖这应该还是污染的副作用。 “有人醒了。”顾明义解释道:“要聊聊在地底的事情。” “嗯。”方年起身,和顾明义朝新搭好的营地走去。 那里有三顶帐篷,一顶是王页的,剩下两顶是从探险队的装备,遗落在方年砸出来的入口不远处,王页就捡回来了,容积都比较大。 方年跟着进了其中一顶,王页正安慰一个女生,女生一边哭一边吃东西,闻味道是由王页的压缩饼干和脱水干菜煮成的糊糊。 正好方年进去,女生也吃完了,看神情写满满足。 “谢谢你们。”她极为诚恳地道谢。 导素洼这地除了作大死和炎夏考察队之外没人会来,鬼知道从哪冒出三个脸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少年。 她才不去想这些,地底担惊受怕三天,谁有心情管这个,反正救了她肯定是好人没跑了,恩人问在这三天经历的事,好说,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起一个人在地底黑暗躲藏的经历,女生鼻子一酸,险些又哭出来,活着太他妈不容易了,幸好被人救了,社长也没事。 “我叫汪子杏。” 女生吸了吸鼻子,说:“我们一行人都是水业城地质大学的学生。” “原本有十四人,抵达绿洲的前二天圆圆身体不舒服,有四个人一起返回了,所以只有我们十个人在这里。” 汪子杏双手交叉搅在一起,她神色黯然地慢慢回忆讲述。 “原本的计划是抵达绿洲后修整一段时间就返回,但是我们准备返回时刮起了沙尘暴,刮得实在是太大了,信号时有时无,也很难辨认方向,社长担心半路出意外就和向导商量着,再等一段时间。” “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七月十六号下午几点?”顾明义习惯性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听到这问汪子杏。 汪子杏皱起细细的眉头,犹豫地说:“下午三点四十几分…差不多,我记得我看过时间。” 三人交换眼神,方年是在下午五点被黑洞偷袭,送到导素洼。 顾明义点点头,写下时间,道:“请继续。” 汪子杏的神情纠结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又不清楚,不知如何表达。 “之后天色很暗,突然社长大吼着让我们在车里躲好……” ———— 一行十人老老实实躲在车上,虽然有些惊慌但好在还有社长,汪子杏在另一辆车上,对讲机的沙沙声间传来社长的声音,安定人心。 汪子杏紧握着书包带子,趴在窗前看着昏暗中另一辆车模糊的影子,社长就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有人抱怨见鬼的天气,还有人不太在意,嘎嘣嘎嘣吃着薯片聊天。 忽的,汪子杏看到一个一闪即逝的影子,就在另一辆车前方闪过。 汪子杏眨了眨眼,仔细一看也不见有其他什么,也许是树枝什么的,她想,这么暗的天也或许她看错了,不过她还是提起注意,万一撞到车窗上就不好了,还是要注意注意。 在这时,后面车的车门慢慢打开,一个人影站定,左右看看,向远处走了一段距离。 汪子杏半猜式地认出那人,是张鱼,这人前列腺功能不太好,总是尿急,一直看医生一直没用。 思绪飘到某个奇怪的部分,摇摇头,汪子杏不在想前列腺的事情,额头贴在玻璃上对着后面车辆驾驶座出神。 “李一通……李一通。” 对讲机里传来社长的声音,汪子杏忽然意识到张鱼下车有一段时间了,好像没回来。 “社长,是我。”驾驶座上李一通抓起对讲机回道。 “张鱼…滋滋…滋去你们车上了吗?他下车滋滋一直没回来……” 李一通象征性地回头问问车里的成员:“你们有谁看见张鱼那小子了吗?” “张鱼?”成执安奇怪地回:“刚才倒是看见他下车了,还没回去吗?”众人纷纷摇头,猜测到:“没准上大号。” 社长那边似乎产生了争吵,没过一会一卡一卡地说:“你们在车里待好,我下车去找找。” 汪子杏想起她看见的黑影来,没有来的背后一凉,她赶紧向社长说了小心,社长语气轻松,但话里话外都是叮嘱他们不要下车。 汪子杏看着社长下车,身影和暗沉的天色融为一体,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杏子别担心,社长可是最厉害的。”一旁的女生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成执安也隔着女生说:“相信社长,没事的。” 哗啦! 怒号的风声中,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另一辆车的玻璃碎掉了声音。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第28章 你要挂不要? 李一通赶紧拿起对讲机:“老叶!你们车怎么了?” 还没等到回应,他们都听到了社长的大吼:“所有人都注意窗外!小心……”剩下的话在风中破碎,汪子杏只朦胧中看到社长跑向绿洲深处,身后跟着几道黑影。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都听社长的。”李一通努力镇静下来,说道:“把灯都灭了,尽量保持安静,就近找能掩护自己的东西。” 风声呼啸,气氛慢慢紧张起来,汪子杏咬着下唇,盯着社长离开的方向。 咔—— 车身突的摇晃,还有尖锐物划过车身,发出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 众人皆是骤然一惊,互相捂嘴没有尖叫出来,只是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惧。 ———— “然后你们怎么进入的地下?”天色渐暗,王页抱了抱弱小的自己,听着汪子杏的讲述有了代入感。 想一想当时的情景都替他们害怕,王页赶紧离方年近了一些,幸好我有大腿抱。 “之后的我记不太清了。” 汪子杏眼里也有茫然:“我只知道后来又发生了地震,社长回来要带着我们下车离开,但是没走多远就紧急停住。” “我们进入地下……是陷进去的。” “像沼泽一样,陷到地下的空间里了,底下有很多通道,也有奇怪的怪物,我和其他人分开了,慢慢摸索着躲了这几天,书包里有些零食撑过来的。” “然后就听到有人的喊叫,爬过去时好像看见社长,再然后,嗯…累晕了。” “还有就是,有好几次那些怪物离我很近,几乎就要碰到我了,不过它们像傻了一样,没发现我。” 汪子杏认真想了想,道:“我就知道这些。” “没有发现你?”王页重复了一遍,好奇问:“你有什么降低存在感的天赋能力么?” “啊,啊?”汪子杏傻了傻,不晓得他在说什么,磕磕绊绊回答道:“没,没有吧,我应该…挺正常的?” 把人家姑娘搞得不自信了都。 王页摸着下巴,说:“看来不是特例,那是群体性的?有可能。如果说深蓝……” “你们社长有多厉害。” 顾明义问出一个有些跑题的问题,打断王页的自言自语。 王页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汪子杏说的黑影大概率是异常生物,他们这位社长下车引开异常生物并且还能活着回来,能杀掉异常生物很正常,关键在于一对多他仍能保持不受伤,要知道异常生物基本都是带毒的(预言家王某官方认证),方年中了照样倒,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呃,打群架能一挑三?” 汪子杏沉吟半天憋出来一句。 看来还是要等那位社长醒了再说,顾明义点点头。 “大年。” 王页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方年,“你怎么看?” 那么离谱的战斗力,方年应该更有发言权。 方年没动静。 嗯?听故事听的无聊睡着了? 方年及时用眼神逼退了王页在他脸前摇晃的手,他出现了轻微的幻视和幻听症状,伴随着头晕,五感像是蒙上一层纱,谈不上严重,只是罕见的他有些困。 短暂地回顾王页的问题,方年说:“他比你们强。” 社长,也就是断腿、肋骨骨折还能一拖二的猛人,他的气血很旺盛,根据方年总结的人类气血层级表,他已经踏入超凡的层次了,气血比顾明义王页两个准强化侧还要高一点。 论战力,社长应该能完胜王页,顾明义说不准,毕竟能看出来顾明义经受过专业的教导,天天倒霉也不缺实战机会。 说完,仔细想想没有其他问题,方年再次眼眸失神,回到困意和清醒交织的状态。 “我这么拉吗?”王页发现他居然毫不意外,有着充分的自我认知。 王页看看顾明义,他正对着笔记本拧眉思考,这人一旦沉浸自己的世界就很难关心外界之事,属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思异常况。 所以说有你们两个一个赛一个沉默、能用眼神无障碍交流的队友真的心很累啊。 生活不易,王页叹气,他很好奇生活在什么环境里才养成这两人的独狼本质的? 哦,不只是环境问题,这俩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被忽视的汪子杏瞧着快没她什么事,自己在这杵着也很多余,她该找个理由离开:“那个,我先去看看我的同学?醒来之后没见着他们怪担心的…” “抱歉。” 王少爷那张让无数富婆愿意等他十年的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他一边起身一边对汪子杏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带你去。” ———— 方年后知后觉,从今天下午开始的幻觉和地底生物没关系。 【少年哟~】 【你要挂不要?】 【全图挂哦。】 三行淡淡的文字在眼前浮动,想来地底生物不会有心情搞这些恶作剧。 方年侧头看看顾明义,他依旧在认真翻看笔记本。 【朝这里看,兄弟?好歹给个反应啊~】 文字红绿蓝三色来回闪动,试图吸引方年的注意。 方年凝视一会半空的文字,看着就像是在发呆,他没有理会,盘算自己精神失常的可能性。 ……接近于零。 轻微的头晕和困意已消去,仅有一层薄弱的蒙蔽感和“眼前”的文字。 这是幻觉,还是什么作用于视网膜上的东西,又或者是某种仅他可见的技术一类的。方年猜测,先假设这是幻觉,以对抗地底生物污染的经验来看,涉及到精神侧的层面,自身意志对这些似乎有奇效,他试探性地随着感觉“打”中那层蒙蔽住五感的轻纱。 格外抽象的体验。 出乎意料的,轻纱一拍就散。 眼前的文字幻觉也如同青烟般散去。 冥冥中它传递出一段信息,关于如何再次连接上“全图挂客服”。 方年等了一段时间,依照信息连上网。 【你好无情~都不再看看吗,大爷~瞧这里】 啪,方年一巴掌呼灭链接,然后隔时间再连。 【有意思吗,你信不信我不告讠】 挂断。 再连。 全图挂客服:……真有你的。 【停!!!】 【我直说!大家都是来做任务的何必呢,地生灵的污染归我管,而且地底下是个迷宫,另外两人都自带点玄学体质,你懂得,所以我兼职给你指个路,方便你神兵天降以及带人跑路。】 【好了,就这样,不见。】 客服写完台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抢先挂断。 文字化为烟气渐渐消散,方年盯着文字消散的地方,久久没有动作。 一夜很快过去,多是王页在与汪子杏等人交流,顾明义给伤员们检查过,该换药换药,该休息休息,方年照例守夜。 第29章 主角命 七月二十日 天蒙蒙亮,方年守着火堆,听到帐篷里的动静。 扭头看去,是探险队的那位社长,腿上还绑着夹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很有江湖气息地行了个抱拳礼,能看出来是个练家子。 方年朝他点点头,顺势打量一下,问:“污染严重么。” 社长念叨两句“污染”这个词语,笑道:“真是形象贴切。”随即他也伸直伤腿坐到一旁:“应该挺严重的,现在脑子嗡嗡地响,时不时还有人影兽影一类的飘过去。” “就当是免费看电影了,还是沉浸式的。”社长倒是看得挺开,他咧嘴指着自己问:“专业人士,您看看我这样还有救吗?” 方年再次打量这个全身都是青紫网状纹路的男人,重点是他那更接近竖瞳的瞳孔,果断摇头:“我没办法。” 这人中的污染比方年高了好几倍,地底生物休眠阶段都能浮现污染纹路,如果不出意外是完了,更何况… 转化已经开始了。 社长看方年幽幽地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不自觉摸了摸脸:“不会长出什么奇怪的东……”声音在触摸到一些坚硬的片状物后戛然而止。 他看自己的手,手指修长得过分,指甲也比正常生长的要长,甲根上覆盖的不是一层皮肤,而是和肤色一致的小而密的鳞片。 纵是社长也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们专业部门会怎么处理我这样的情况?”社长声线还算正常,他的接受力和调节能力真的很优秀。 方年觉得有必要解释解释:“不知道。” “我不是专业人士。” 本来他要说没有专业部门,转念一想顾明义来头大的很,知道那么多,炎夏肯定有针对黑洞的部门,他就改口只说明自己一个。 “不是?”社长挑了挑眉,想起来他带着汪子杏和成执安往外走时碰上了两个小孩,一个是身边这个板着脸的正经少年,另一个嬉皮笑脸更活泼一点,他当时又不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只是脑子乱糟糟的失去行动能力。 社长顶着污染的幻觉仔细回忆,他问的问题是“谁”,活泼点的小孩说的是“黑洞关于导素洼封锁事件特殊处理小队,你们是失联的探险队的人对吧”,当时他还被这特别长的小队名称唬住了,这个队名炎夏味太冲了。 正经小孩说的是“来救人”三个字。 被忽悠了,社长理清前因后果,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你在想些很冒犯的事情。 方年感知到社长的视线一变再变,有那么一刻,和王页猜测他是什么“百八十岁的老不死”时一个眼神。 社长应该和王页谈得来。 “所以你们监护人呢?”社长话头一转,问:“三个小孩偷偷跑出来的?现在可不兴高中生拯救世界。” 方年没理他。 王页从后边冒出来,自然地接话茬道:“话不能这么说,高中生拯救世界那是十八岁快高考的准毕业生,受尽欺凌身世悲惨苦大深仇,我们这么帅,学校里可受欢迎了。” 他说:“你们又是怎么想起来上这生人禁区来的?” 看这模样像是毕业了准备来一场不死不休的旅行? 社长扯扯嘴角最终叹口气,原本是后辈为了毕业论文拜托他来担任领队,因为他和自己的师傅来过导素洼,现在看来就是来找死的。 “受人所托。” 王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好吧,那我也就不隐瞒了,‘biu’的一下闪亮登场,我们确实是来拯救世界的。” 这话好像没问题,不过社长显然认为是扯淡。 “我叫王页,旁边这是方年,给你包扎的大夫是顾明义,敢问这位兄台名号谓何?”王页装模作样地朝社长拱手,扯了两句文邹邹的话。 “左手在外。”社长强调,据说拱手礼是在公元纪还要靠前的时代流传下来的,在公元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已经基本不会出现,更不用提经历了灭世之灾的新纪元,王页能知道这个已经算不错了。 “我叫叶离。” “国姓啊。”王页多看社长两眼,就是那些纹路太密集,想看出真实长相不大可能。这些纹路有感知门槛,三义估计看不到,王页暗暗叹气,感知低也有低的好处。 “三义。”说着人就到了,王页打声招呼。 顾明义忙活完其他伤者的事情,过来给最后一个叶离检查骨折情况。 恢复能力惊人,顾明义想了想又给叶离把脉,慢慢皱起眉让人心里咯噔一声,他沉吟片刻问:“你吃过什么大补的药物吗?” 不提有过例子的变态恢复力,叶离的怪异之处在于他的气血,如果方年的气血是浩瀚平静的海,是完全可控的稳定,那叶离则是湖泊,中心还有源源不断向外喷涌的泉眼,活跃至极。 反正哪个都不正常就是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叶离使用过真正的至宝,让他一个处在正常范围内的古武天才半只脚跨入超凡大门,本该残废的伤腿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的气血还在增强。 时间多半是在他为队员引开异常生物的节点,而且和地底生物有关。 叶离小小地舒口气,说:“你们见过绿洲里的湖泊吗?十六号那天我引开袭击我们的怪物,不敌它们,一路跑到湖泊边上,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 “在快死的时候,我扑到湖里,然后就又活过来了,还变成现在的样子。” “应该是湖里的什么东西。” 湖里的。 方年想起昨天他在湖底看见的东西,朝顾明义示意,顾明义和他一起朝绿洲深处走去。 “我们去看看。”方年说。 “追你的异常生物呢?大发神威一拳一个干掉了?”王页没动,接着和叶离聊天,看样子像还能掏出瓜子来嗑一个。 叶离没好气地说:“死了,我先杀完了它们才掉湖里的。”他在这里讲述生死经历,这小孩当看戏呢。 “豁,你这才是主角模板。”王页左看右看,出门必有事、大难不死捞一堆好处、还有三个工具人从天而降而他飘然离去、仰慕他的漂亮妹子和关系好的兄弟也没事还涨了见识,这不就是当主角的料,估摸着叶离长的也不差。 “你们家主角长这个,鬼影乱飞?”叶离指着脸上的鳞片有些无语,话里带着些不爽问:“要不换换你来当。”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王页说:“你得相信炎夏,能人异士多了去了。” “真的,你年龄大了不知道也很正常,污染那东西自然有人负责,身体上的变化这样就是极限了,只要别乱碰不会再加深。” “人家让你变强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叶离心里终于放松了些,这三人的大致定位一个打手一个后勤医生,只有这个小孩不太明朗,不过总该有个相对的“专业人士”。 该说的说了,王页打了个哈欠,准备撤。 第30章 湖底血精 方年和顾明义有一点相似,王页来形容这两个人说话就跟挤牙膏一样,用一点挤一点,简称“非必要不说话”。 他们不像王页,思维发散,有着较强的分享欲,好奇心和求知欲旺盛。顾明义是从小刺激惯了,更渴望平和稳定,除此之外他的欲望基本减到最低;方年就是单纯的没有。 因此他们虽然会有某项目的,去做某件事,但是完全没有去做这件事的激情,只是因为有必要去做这件事而已,这个“必要”可以是责任、生存需求、亲近之人的请求等等。 很多时候,说话没有那个必要,比如王页闲得无聊和他们找话说时,比如足以用肢体语言和眼神表意的时候。 至于他们觉得什么时候有必要,那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 一路安静地抵达湖边。 “湖里有东西。” 方年强调一下,只身再次到了湖泊上面的高地,找到半隐半露的物体,他随手捡起石块,确定式地看看顾明义。 顾明义挥手,意思是可以。 方年找了找手感,石块投入湖中,击中物体旁边的泥沙,搅混了小片湖水。 岸边,顾明义微微瞌目,灵能活动,水流裹挟着物体移动,湖面泛起涟漪,湖底仅有一道浑浊些许的线路。 方年看着他用树枝把那块物体扒拉上来,很显眼的红色。 物体一出水方年就感知到它里面蕴含的鲜活气血,一团纯、厚的气血蕴含着勃发的生命力,给方年的感觉极度诱人,就像饿了一天的人看到了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如果没有花大价钱买,这种来的简单还包装精致的东西一般都有坑。 方年仔细思考一阵大致搞清楚这东西,用某种手法抽离出来保存的活性生物气血,一般离开生物的气血会迅速失去其活性,这种活性是性灵一类的东西,每个人的性灵都是独一无二的,失去了性灵,气血就“死”了,会变质腐败,最后消散。 所以不存在直接吸收气血的情况,气血这东西只有自己的才靠谱。失去性灵的气血已经腐败了,搞不好要人命;也不能吸收带有性灵的气血,就是手抓天灵活着吞噬气血这种,性灵相冲,一旦进入体内极难去除,会疯的。 获得活性气血不难,在活着的时候生抽就行,或者主动释放。方年就可以,最简单的把气血聚集到指尖,然后放血就行,想高效一点可以选择手腕。他也能做到保持离体气血的活性,只是这种事吃力不讨好。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试过。 下方顾明义戴着手套把东西装进塑胶软袋里,挥手示意方年再找两个。 方年又捡石头发送两处定位才下去。 湖底还有很多,也没必要去碰它们,拿三块研究研究就够了。 等人下来,顾明义把东西递给方年,东西并非他预料的晶体,而是软的,一层薄膜包裹着液体,近看颜色浓的妖艳,堆叠的红有些暗沉却勾人心魄,特别是那股活性,蛊惑性十足,勾引人的欲望让人想把它据为己有。 这里面含有精神污染,方年掐断脑海里的念头,交给顾明义保管,污染对上感知地板兼铁桶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有污染。” 顾明义审视那抹血红色,等了好一阵也没发觉出什么古怪,到底还是少年人,他撇撇嘴,得,又一个没救的特长。 往软袋里装满淡红色的湖水,顾明义回头问:“现在还有吗?” 方年摇头。 ———— 回到营地,除了还在低烧的某人,探险队的成员已经都醒了。 方年默默观察一阵叶离,他和汪子杏一众队友正在交谈,氛围有些低迷。他们关系还不错,没有因为叶离的异状表露出嫌恶之类的情态,叶离表现的也像个人,没有摄入其他生物性灵之后的认知混淆或疯癫症状。 “目前他还没问题。”王页拍拍方年的肩膀:“三义刚给我看了血精,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和地生灵有关,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从结果看不是什么大事。” 血精,是湖底东西的称呼。 王页解释道:“地生灵是地底大家伙的种族,种族名也是它的姓名,这几天我能力变强了一点,我能知道的多了一些。” 王页接着说:“之前说过,地生灵分为善恶两面,善寄存在天空的眼球里。” 方年把关注点转移到王页身上,这些他记得,示意继续说。 “这两面地位并不对等,主要的还是‘善’面,‘恶’面是被舍弃的部分。”所谓的善是相对而言,只是个形容,毕竟恶面要毁灭一切的意愿板上钉钉,一对比月亮里的那部分就是个安安分分的小可爱。 恶面在地底搞事,是方年他们的任务目标;善面藏在眼球中,似乎仅仅就是藏在里面睡死过去,对外界根本不会关注,起码方年没有感知到来自眼球的锁定“视线”。 显然善面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不知它在叶离身上的操作用意为何。 “我们的详细任务是解决恶面及受其转化的外来异常生物,恶面苏醒后,受到转化的生物都会被其操控,无脑杀就可以。” “他呢。” 方年向叶离那边歪了歪头,叶离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涉及到地生灵谁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会炸,更何况还有一个暗处的善面,王页说的“从结果看不是什么大事”太模糊了,过程有时比结果重要得多。 叶离炸弹快炸的时候刚巧顾明义路过这一类的事,发生概率绝对不小。 王页小手一摊,神色无辜:“不知道哇。”他只是一个兼职预言家的吉祥物而已,未免太高看他了。 方年:…… “欸大年,大年,走慢点,我跟你说严格意义上,他不在咱的业务范围内,咱们只负责外星人。” 最终还是和顾明义商量了叶离的处理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顾明义尽量不要单独行动,碰到意外也好招架。 ———— 【怎么着?有事?】 第四人突然收到方年的连线请求。 频道是单方向传话,方年找个位置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如果顾明义和王页碰到不能解决的意外,请及时通知我。 【哦呦,这么客气了~】多少能从眼前的文字里看出几分稀奇。 【这个你放心,这本来就是我任务的一部分,你们活着来,帮你们活着回去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有事叫我一声,我去联系黑洞就能接你们回去。】 【珍惜这一次机会。】 方年把地上的字抹掉,随后写上:谢谢。 【不用客气。】 第四人飞快地挂断通话。 方年仰头盯着老闲常出现的方向看了一会,抹掉字迹,起身离开。 第31章 下迷宫 下午,所有人都醒后,他们仔细聊了一聊。 叶离一行已经决定要返回了,在绿洲的另一个方向几十米外找到了他们的车辆,伤痕累累但是能开,油量还算充裕。 导素洼被封锁的事情只有叶离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困惑为什么没有救援,有些不安,但是也没全指望等着被人救,都打起精神收拾着准备往外走。 至于怎么拖到封锁解除,那就要看叶离发挥了。 顾明义详细问了地底的状况,重点在于十九日凌晨的地动之后,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之后所有的异常生物都冲入了地下,有个人对当时记忆非常清晰,在向下狂奔的生物群旁死里逃生。 肯定他们还是要下去深入一趟。 嗯,不包括顾明义。 目送叶离他们离开,王页如释重负,地生灵牌炸弹终于走了。 方年找机会和王顾二人说了一下全图挂的事。 “你想自己下去?”顾明义问。 “是。”方年正连上频道和第四人沟通,抽时间回道。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案了,小顾能避则避,小王自保能力一般还要给小顾压气运,最好就方年一个人下去,开了全图挂在地下也不会出大事。 顾明义难得沉默,王页陷入某种“想说又没什么可说”的怪圈。 不过没有持续太久。 “好,不如兵分两路,我们去湖泊水洞里探一探?”顾明义说着,看向王页。 “听你的。”王页赶紧点头:“不深入基本不会有事,大年你身上的污染还在吗?” 方年还真不清楚他身上的污染,说起来,在地生灵沉睡时他对于污染察觉不出分毫,像前一次的污染爆发得极为突然,隐去同样干脆彻底,他也不知道污染到底还有没有。 “地下的异常生物都携带着污染,它们虽然没剩下多少脑子,但是冒出来个没有污染的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没有问题。】 【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好吧,你尽管去,污染由我来。】 “无事。”方年确定了之后回道。 “那就好,你注意安全。” “…你们也是。”方年转身进入地下。 ———— 【你是想多逛一逛解锁全部地下板块,还是针对地生灵和异常们直接做主线?】 【这底下全是通道,有地生灵挖的、有人挖的、还有地蜥蜴挖的,弯弯绕绕,就是个地下迷宫。】 不得不说,开了挂就是不一样,像一身神装的技术流玩家拿着顶级游戏攻略下本。 方年拿着强光手电筒,尽量把能转到的通道都走了一遍,慢慢在脑海里建立起地下的模型,踏在土地上脚步声闷而低,在死寂的地下层层反弹,营造出了恐怖片里的氛围。 特别是在手电筒光束之外的地方,黑如墨水,完全看不出那里面隐藏着的是什么,可能是无声潜伏的怪物,也可能是突然终结的死路。时高时低、坑坑洼洼通道给人极大的心理压迫感,滋生着焦躁和恐惧。 当然以上是对普通人的影响。 方年内心毫无波动。更别提还有老闲看着,以及第四人根本没停过的叨叨,这人能用文字和标点符号搭建出交流对话的热闹情景,可谓是能力不凡。 【等等,我说太多你是不是很没有参与感?】 方年侧头避过上方突出的石块,眼前像弹幕样的半透明文字不再滚动,定格在最后一句上。 他脚步缓了缓,在写和说之间摇摆一秒,然后说:“不会。” 不过是一个省事点一个还要小心些,第四人知道的方年又不知道,不论说与不说,方年都要去转一圈踩踩点,这本来就是个单人任务,何来参与感一说。 【行吧,你是当事人听你的emmm向左拐,看见那块石头没,后面有个大大大空间,推开或者干碎它。】 方年依言左转,走到了一处死路,面前是块巨石,挤满整个通道,比他人还要高的灰色巨石看起来就难以撼动。 举着手电筒上下打量一番石头,方年试着推了推,石头只是晃了两下。 不算重。 他心里有底,后退一段距离,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蓄起力量侧立转身,一脚踹在石头上。 速度快力道沉,闷声在幽深的通道里回荡,空洞而麻木。 在一侧墙壁的灰尘落地前,方年就已经站稳,随手拍了拍裤腿。 第四人的文字扭曲一阵,等方年进入石头后的大型洞窟才缓过来。 【!!】这人只发了两个感叹号。 方年没等到后面的文字,便把注意放在洞窟里的事物上,手电筒的光芒直直照到洞内的某处。 骷髅头的空洞眼眶就在光束里盯着他,干裂的一层皮包裹在骨骼外,强光照耀下褶皱形成诡谲的阴影。 …方年走近用脚尖碰了碰,这很明显是类人生命的头。 光束向后移,方年看见了它的躯体,银光未退的铠甲里是水分流失至皮包骨的身躯,和人没有太大区别,可以用他来称呼。 一抹红色闪过,方年蹲下给干尸翻了个过。 银色铠甲的胸甲上镶嵌着七块殷红的晶体,是六面体,透露着一种规则有序的美感,干尸枯如鸡爪的手里同样抓着一颗,是八面体。 方年微微眯起眼,用手电筒把八面体从干尸手里扒拉出来,红色的晶体在光束下散发着一圈光晕。 血精与晶体的红都是很深的颜色,区别在于一个暗一个明。 除了炎夏的赤星旗之外,方年从未见过这样浓重却鲜亮的红,那是一种心灵安定、温暖的颜色,跌落在阴暗的地下也仍熠熠生辉。 【不许碰!!!】 方年看见不许碰三个字和后面的感叹号,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他快速收手起身并且退出好几步,警惕起来。 越看越觉得八面体和赤星旗相似,是感知上的相似,都寄寓着最纯粹热烈的赤诚和期望,八面体甚至要更胜一筹,代表着世间的理想乡。 即便是不用眼睛去看他的感知也在不断提醒他,恍惚间方年还听到了赵州的声音,不是血精一样的诱惑蛊人,只是在不断的提醒那是人们想象所不能及的绝对美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不能碰那个!】 第四人隔着网线疯狂把“不能碰”在他眼前闪烁。 【想看等什么时候咱们见面了再说】 【连本土的地生灵都完蛋了没有准备你绝对不能碰它!】 【愿望有毒!!!】 第32章 愿望有毒 雨虹城。 因为洪水泛滥而被迫待在学校的学生们正无聊地聊天,其他学生都被陆续接走,一个年级只剩他们四十来个人了。 大雨倾盆,不少人聚成一团和年级主任一起玩狼人杀。 还有人吃着零食聊天。 风狂呼,某一刻力量达到顶点,教学楼旁的绿化树上方树干断裂,整个树冠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撞击在玻璃上。 “哗” 玻璃片夹着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砸在靠窗的学生身上,学生反应迟钝地抬头,大腿粗的树干在瞳孔放大,正正撞到肩膀上,对比下过于瘦小的人类从座位上飞了出去。 【!!】 教室里的师生在惊呼中忙碌起来,该救人救人该换地方换地方,叫来常驻的校医后麻利转移阵地。 被砸懵的第四人终于应付完一群人,反复保证自己没撞到脑袋,一回神“看”见远在导素洼的某人翻出来一份她也没注意到的东西。 乱糟糟的脑子一秒清醒,冷汗蹭蹭往外冒,人直接拄着受伤的胳膊站了起来,一用力血色迅速从纱布下渗了出来。 也不顾周围人生气的训斥,第四人发起夺命连环call。 【不许碰!!!】 * 第四人一堆狂轰乱炸的文字扔下来,方年眼前和没信号的电视屏幕有一拼,全是雪花。他在众多的感叹号里凑出零碎的事件,指临时掉线的起因经过结果。 对于自己疏忽这件事第四人格外在意。 方年没什么感受,在第四人帮他屏蔽了八面体的影响之后靠着墙,静静等着人停止发癫,从文字的表述看这人那边情况也很乱,多半是赶上洪灾一类的自然灾害,正是夏季,在深蓝星上隔三差五发个洪很正常。 网上有个笑话,在雨虹大城区,水没有没过轿车车顶都不叫灾,那叫涨潮,那边大城区的特色就是水多。 不过…… 方年感知着老闲的视线,仍是和以往一样的平静,半点情绪也无,他拿不准这两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找王页去扔个硬币? 没有必要,这是他的事情,用不着拉上别人,而且“老闲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 等到眼前的文字冷静下来,方年在地上写字问:那是什么? 他特地画了一个问号。 【非要我说吧,我也不清楚。】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我完全没发现地底下还藏着血凝晶,名字我自己起的。】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的故事背景你知道多少?】 方年拿三棱刺点了点地面,随后写到:不多。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某个世界遭到入侵,地生灵作为最强者赶走侵略者拯救世界,最后被当地的白眼狼给围杀放血,地生灵鱼死网破的老套故事,结局是世界毁灭,碎成一块一块的。】 【说得形象一点,刚巧深蓝路过这里,随手捡了最大的一块穿到自己身上了。】 【这是大致背景。】 【地生灵顾名思义,是大地中孕育的生灵,世界宠儿。】 【外边湖里的血精,你们是这么叫吧,还有这里的八面、六面的血凝晶本质上都是一种东西。】 【你应该也会做这个。】 【这都是地生灵的活性气血压缩体。】 【区别是一个自愿一个强行,血凝晶是地生灵心甘情愿聚集出来帮助它们世界的生灵变强的,懂吧,里面的性灵有“愿望”来中和,吸收血凝晶影响不大,缓一缓就好。】 【血精是其他生物在讨伐地生灵时用它的血肉制造的半成品,这里面有“愿望”,也有个体的愤怒和怨恨,等地生灵彻底黑化以后里面就全是污染,老要命了。】 【“愿望”,怎么说呢,能中和性灵冲突的东西也不是地生灵这个单纯的憨憨能捣鼓出来的,用小说里的说法,大概也能称为香火愿力一类的吧,当时世界的背景是外敌入侵,众生期盼着能拥有保家卫国的力量,地生灵又刚好扛了救世主的大旗……】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和前两年的信仰邪神类似,用信仰来形容“愿望”不太合适,毕竟这两年信仰从中性词变成贬义词来着。】 【反正绝对不能乱碰这种东西。】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鬼知道你碰了之后里边的愿望会有什么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防不住的。】 【况且地生灵能被一群白眼狼恁死,五成功劳都在愿望头上。】 【这玩意绝对有毒,不是什么好东西。】 【哒咩,不要碰。】 第四人讲得详细,还在幻觉里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方年点点头,写:知道了,想起这人那边的情况他又写:你的事处理好了吗。 【这个不重要,我可以一心三用。】 【快快快,去西边看看。】 文字有些寻宝的小兴奋,催促着方年往一众散落的干尸深处走。 方年穿梭在死状各异的银盔干尸群中,从地下空间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那里靠墙站着一具干尸。 这个人衣着并非盔甲,而是拖地的长袍,和方年先前从顾明义身上看见的幻觉一样的长袍,精致华美,上绣金线。 左右搜寻,方年找到了插在不远处一具尸体上的长枪,姑且称这把武器为长枪。 在长袍干尸的肋骨间,戳着一把短刀,刀有小臂长,弧度流畅,滴血未沾,幽幽反着光。 方年抓住短刀,触感冰凉。 他把刀拔了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意外的合适。 【这是那个世界人类最高技术的成果了哦。】 【一刀一剑,还有旁边那杆枪,等我去找一找名字。】 【找到了,组合名翻译过来就是反抗的云层光束,刀叫自由,剑叫正义,枪叫力量。】 【啧。】 被冠以“自由”之名武器。 方年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皮质刀鞘,收起短刀自由,拎着长枪力量,离开了这片空间。 ———— 他又往下面走了很久,把大半个迷宫都摸透了。 第四人提醒他【再往下你就踏入地生灵的直属地盘了。】 【原本下边有个地下城,是地生灵眷属族生活的城池,之后空间更扩大了数倍,里面的地生灵眷族都在休眠,下去可能会惊动它们。】 【外边还没酝酿好大招,风险比较大。】 【怎么样?要不要去转一圈?】 方年摇头,有风险就算了,恐怕会波及到王页他们。 “看看就行。” 把阻碍活动的「力量」放一边,方年关上手电筒,握着「自由」落地无声地摸到通道的最后,黑暗中,他感觉到向前迈的左脚有小半踩空,到头了。 【好了,再往前就掉下去了。】 下方的几点微小光芒像被深渊吞噬,肉眼根本看不出景物,方年原本将自己的气血和感知尽力收敛,以免引起注意,现在也只能用感知来看下面的情况。 他小心地放开感知,霎时间,密密麻麻的气血个体呈半球围绕着最下方的巨大气血团景象呈现在脑中,接收到针对生灵的恶意指数飙升,方年后退几步。 一个世界宠儿的含金量摆在那里,骤然这么直面,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第33章 打起来!打起来! 方年从地底出来时是下午七点多。 已经接近黄昏,云层叠堆在天上,从太阳那染上金色,却是有着压抑的阴沉。 他带着「自由」和「力量」,手里还拎着镶有六面体血凝晶的银色胸甲。 王页和顾明义没在营地,方年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去湖边看看他们。 第四人留下“他们正在湖边捞「正义」,没什么大碍”的消息后火速下线,或许是ta那边水灾又厉害了。 老闲的视线也分散开。 方年一边走一边思考他忽视的细节,他没有感知到有新的视线出现。 第四人无论人在不在导素洼里,ta一定会对方年进行“锁定”,通过肉眼也好通过王页那样的精神侧手段也好,一个陌生人的视线锁定方年不可能感知不到。 路上无事方年脑中闪过多个念头,无非就是第四人是他的熟人,而且经常出现到方年习以为常的地步。 “大年快来搭把手!” 水洞内,王页和顾明义扒着橡皮艇的边缘探头望着湖底,王页心有所感高兴地回头摆手招呼道。 方年刚从树林里出来,听到声音放下无用的思考问题,向洞内不远飘着的二人问:“什么情况。” “这底下有把剑。”王页说:“我们拽不动它,灵能对这剑没用,你接好了。” 方年接住王页扔过来的石块,石块上绑着绳子,他用力往回拽,绳子另一头的重量有些超乎意料。 沉在沙里的长剑移动小段距离,王页咂舌:“没咱俩事了,大年一个人就能拽过去。” “再回去一趟不?”王页问旁边的顾明义,顾明义点头。 方年把绳子在手臂上绕了两圈,继续拉着「正义」,王页和顾明义返回水洞里取剩下的东西。 —————— “那洞里都是尸体。” 回去的路上顾明义说:“这把剑也是在尸堆里发现的,一个人拿着这把剑杀死了所有人。他周围还有这些东西。”他抱着一个书包,里面一片一片整齐装满鳞片。 鳞片很大,比学生的课本还要大,顾明义抱书包的样子就像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包里是快塞不下的作业。 方年拖着「正义」,腾出手从书包里抽出一片,鳞片呈现黄玉般的色泽质地,入手温润厚重,正面有着似山脉起伏的纹路,搭配着鳞片的弧度,在有限的空间内张出无限的延伸。 地蜥蜴鳞片和它类似,缩小的低配版,也更狰狞。 翻过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成段的刻痕,方年确信这是一种能够表意用于记录内含某种规律的文字。 “我也觉得这上面是文字。”顾明义道:“不过和炎夏的表意文字不同,这种文字属于表音文字。” 上面的符号看起来就让人头疼。 像这种事找顾明义没用,还得看预言家王页。 方年看了看后边抱着一张鳞片发散感知的王页,就不打扰他了。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方年换了一只手拖着「正义」问。 顾明义知道“那个人”是指谁,回道:“自杀,剑就插在他的心口,从角度和姿势看是他自己将剑尖对准身体,剑柄抵住墙壁向前倾杀死自己,原因不清楚。” “王页说是因为‘愿望’,应该是精神问题。” 愿望么。 “他穿着这样的盔甲吗。” 刚好回到营地,方年把「正义」和「力量」扔一起,拎起他放在帐篷旁边的银色胸甲,向顾明义展示了一下正面就翻过去扔下。 “这是……”顾明义首先被胸甲上镶嵌的血凝晶吸引,之后仔细观察才说:“没有,但是其他尸体有穿着铠甲,是一个样式。” “不过那些人的铠甲镶嵌部位是空的。” “这个晶体就是‘愿望’?”顾明义半蹲下翻转过胸甲,凝视着血凝晶,他露出一种纠结的神情:“确实……很古怪。” 方年站在一旁,第四人为他施加了长久的精神干扰屏蔽(两人的沟通频道不在范围内),血凝晶对他没有影响,他看着顾明义,准备一旦有异状直接踢开胸甲。 “不要肢体触碰它,里面含有‘愿望’,你感觉如何。”方年问。 顾明义眼神停留在血凝晶上,身体却在渐渐远离,他退出两米远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纯粹、欲望,偏向美好的一方面,绝对又复杂。” “难怪叫它愿望。” 他神色晦暗难明,这东西和他身上的一些东西互相排斥,而且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念叨说它可以解决顾明义身上的东西。 那些诅咒残留…… “我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这啥?!” 王页咋咋呼呼地凑过来,看见鲜红的晶体疑惑了一瞬。 您的感知大脑响应中。 三秒钟后王页抡起手里的厚重鳞片毫不犹豫地砸下去。 “妈的,什么b玩意给爷死!” …… “那东西是异端!” “三义你放开我,除了赤星旗没一个信仰是好东西,?都该人道毁灭!!” 方年把情绪过激的王少爷单手镇压,在被顾明义拖走之前,他还在挥舞手上的鳞片双腿踢腾,表情像是要吃人的恶鬼。 “那是邪神!邪神、都得死!” 周围的灵能开始活跃,方年猛然回头看了眼王页,一把抓起银色胸甲甩了出去同时朝相反的方向撤退,在银色胸甲尚飞在半空,方圆百米内闪动起灵能光点向那几颗血凝晶聚集。 “冷静王页,这个距离引爆那些灵能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顾明义额角上青筋凸起,他一边拉着王页远离一边分出精力平复灵能,看着队友真的脑子下线他也觉得自己的耐心在飞速燃烧。 “你给我清醒一点。”顾明义掐着王页的脖子,压低的声音里面已经有着火气,得益于父母给的外貌和他刻意靠近自己父辈的温和表现,很多人对顾明义的性格判断其实和真实情况有些偏差。 “那玩意没有存在的必要,我见一个毁一个,别拦我。”王页怒火上头,只想着炸了信仰压根不管其他人,继续引爆灵能。 “谁他……要拦你了!”顾明义怒极反笑,要不是被黑洞一起扔过来这种大街上自己找死的人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仗着运气好命硬就往死里作,不拿别人的命当命是吧? 我欠你了? 残存的理智在感性冲击下不值一提,顾明义放开限制王页行动的手脚,抬手一记直拳用足力气打在王页脸上,把王少爷打得身体后仰一时间眼冒金星。 冷笑一声,顾明义也不再平复灵能,转而开始引动更大范围,不是要炸吗? 行啊,炸,我帮你。 谁怕谁。 五颜六色的光点拖着光尾不停流汇到百来米开外的胸甲上,极其不稳定的灵能向外扩散出环状的波动,肉眼可见水波般的某种场域笼罩了周边,流光四溢,跳动的电弧、流动的五色火焰、苍白的匹练、或暴躁或兴奋的各色弧线和小型爆炸开的光晕开始频频出现又隐没。 乍一看这傍晚的荒漠绿洲虚幻而迷离。 仔细一看这确实将光与色、真与虚的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种不顾死活的癫疯之美。 方年看着拳拳到肉打起来的两人:…… 第34章 这章该起什么标题好 还是雨虹城 第四人刚出医院,手臂上还打着石膏。 背靠医院门口的大理石柱,第四人望着淅沥雨幕里的霓虹灯光点忽然想,都这个时间了他们那边也该天黑了吧。 匆匆从厕所出来的母亲找到自己的孩子,语气担忧的责备两句。 第四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眉眼带笑地说:“哎呀,妈,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太呛人了,我就出来透透气。” “咱们赶紧回家吧,我都困了。” “嗯~?” 少女及时转移话题,姿态熟练地用完好的手打着伞和母亲一起离开,“没事没事,只是左手骨裂了一点,我右手又没事。” 一心分三用,她一边紧急处理深蓝上其他世界碎片融入的后续安排,一边分出心神处理自身精神海的问题,还要兼职导素洼封锁区本属于黑洞的联络员一职同时应付现实事情。 啊~好忙啊。 第四人坐在车上身体放松下来,她瘪了瘪嘴,真是的,想想赵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觉得离谱,结果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过去当壮丁,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吃瓜群众知道得太多果然没好下场。 你们赵州喜欢加班不代表我喜欢,第四人拄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象,苦恼地叹口气,摆烂一躺,认命地闭上眼集中注意关注导素洼封锁区,麻烦事太多,还是看帅哥来放松放松心情……吧? 精神视角里第四人俯视像个沙盘一样的导素洼,满脸问号。 怎么打起来了?那漫天的灵能是什么情况?会死人的明白吗? 是嫌我们这边还不够忙? 为毛我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志愿文职人员还要时刻关注一线人员的私人矛盾冲突? 原来除了我和方之外的超凡打架都是直接玩命的吗? 所以说赵州搞封锁区为什么连自己手下的黑洞都进不去,导致事情落到我头上了? 都是赵州的错! 第四人内心一万句mmp,顾及到还在开车的母亲没有骂出声,她赶紧和赵州联系等着救人,她还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只是一旦黑洞再次强行突破封锁,那导素洼那边的事情就比较麻烦了,地生灵失去压制提前苏醒,眷族异常暴动,不仅围在导素洼外警戒的炎夏方会出现人员伤亡等一系列问题,第四人等新时代未成年超凡好孩子还要自愿加班处理爆发的污染和世界融合灾难。 ……这个流星雨之后就开始离大谱的世界。 第四人心中哀叹,收到赵州那边传回消息,她稍微松口气,把刚挺直腰板和端正起来的态度扔到一边,再次向后一摊,死不了就行。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世界里她还是思想转文字问道: 【你要不要上去劝劝他们?】 方年正在围观王顾二人打架,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对于第四人的问题他只是摇了摇头。 这俩人打得挺凶的,顾明义多年在厄运支配下死里逃生的战斗力不用说,看起来就是一股动真格的疯劲,王页那不顾死活的炸法把人彻底惹毛了;王页虽然是在挨揍,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他的精神侧能力整个就是预知挂,配上幸运的加成还能偶尔回击。 周围的灵能处于随时都会炸的状态,在临界上来回蹦跶却每每在爆炸前被拉回来,这俩人打归打还是知道克制的,或者说惜命。 有,但是不多。 方年不懂劝架,他一般不会和其他人有冲突,班级里的打架事件他也是武力解决,甭管有什么矛盾他只管把人按住保证事态不扩大,讲道理这种事向来是班长赵州的活。 关键是赵州不在这边。 这时候要是制止他们好像只有一时之效,后果只可能是忍一时越想越气,最后矛盾越来越大,还不如让他们打一架。 从情绪来看,这兴许是个好事,尽管在导素洼只有几天,他的队友心里却也积攒了不少负面情绪,这次冲突就是最好的体现,现在正好能发泄发泄。 你会劝吗? 方年盘腿坐在远处,找了根树杈在地上写,劝架他得找个会讲道理的人。 【不管。】 【我和他们又不熟。】 【我刚问了问,你们身上有一次性保命的祝福,就算这次炸了也死不了,那还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四人理直气壮地浮现字体。 【差点就要给我加工作量了我才不管他们。】 方年把树枝一扔,往后躺倒,灵能体团子凑到方年身边,散发荧荧光芒的实体在身后成为了一个软绵绵的靠垫,他半个身子陷进灵能体靠垫里。 团子心满意足地挨着蹭了蹭。 那就先让他们打着吧,方年想,他作为第三方确保灵能不会因为失误爆炸就好,等累了或者不想打了他再把人拖走。 如果出什么问题就给他们一人一拳,然后再拖走。 ———— 【豁,他俩停下还聊起来了,打出感情来了这是?】 第四人大概是闲的没事干做起了现场解说。 由于距离和小型不稳定灵能爆炸的干扰,方年能听到的只有双方无意义模糊的骂声,左右无非是亲切的问候。 不得不说,顾明义和王页这两个看起来就家世身份显赫、接触上流社会的公子哥,骂人开麦都能玩出花样来,从常见的街头用语到文科生和理科生大比拼,到最后没得可说了顾明义开始说外语,王页的语言范围没有那么广就用各地的民俗反击。 方年被迫知道了很多奇怪且无用的侮辱方式,因为第四人在转播现场时还担心他看不懂,贴心地给他标注出了大篇幅解释,甚至这里面还包括很多公众人物的丑闻。 ……今天,局限在中裕主城且不擅使用电子设备的异类少年重新认识到了人类的多样性。 【猜猜他俩聊什么呢,猜一猜。】 不猜。 方年拒绝浪费精力的无意义行为,他该去给这场争斗收尾了。 【你三十七度的手写出的文字怎能如此冰冷~】 方年走进灵能光点里,问躺地上聊天的 两人:“还打么。” 王页捂着肿起来的半张脸连连摇头,吸着冷气说:“不了不了,是我不对大家和气生财,不打了不打了。” 方年把顾明义拉起来,顾明义脸上还好,恢复了原本的温和,他低声向方年道歉,然后朝王页伸手不顾惨叫拽起他来。 “先离这里远点。” 收拾着帐篷重新换了一处营地,方年看着远处迟迟没有平复的灵能,抓住想去那边玩的青团子,把小孩塞到身后,又问:“还炸吗。” “炸!”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总不能白打一架,这点灵能必须炸。 在意料之中,方年利索地点了一把火。 轰!! 爆炸声响彻天地。 第35章 信仰与转化的领 顾明义曾经有一趟亚域环游之旅,当然是被迫的,说来话长,所以长话短说一句概括:倒霉娃子被人贩子绑架后的悲催回家路。 在一路磕磕绊绊地抵达某个海边大城港口时,飞来横祸,一群孩子所在的货车和另一辆车相撞,人贩子当场死亡,顾明义在一系列的巧合下,又被另一批拐卖小孩的人抓走了。 这群人是一个团体,教主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抓小孩肯定不是要干什么好事。 这个组织造成了两年前轰动世界的金陵火厄灾神事件。 几百年前的深蓝星内乱四起,炎夏最后一位君主举国之力祭天祀不知道哪位神,意外从卡池里抽了张顶级ur卡,十八年后那位叶元首横空出世,他横扫大陆、开辟海外,统一全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赤星旗插遍所有人类居住地点,推广炎夏的神明即公务员观念。 因为这真的不能乱信。 信多了上面供的家伙真的会活过来。 半个金陵主城,最繁华人流最密集的大城区主城陷入火海之时,顾明义身处现场,眼睁睁地看着台上的无面金像外表崩裂,“神”走了出来。 那位教主用包裹着赤星旗的刀弑神,之后承载信仰,取代神。 台上的人神在狂笑,台下的信徒跪地欢呼。 顾明义等在场的孩子就是成神之后第一批祭品。 ——得益于一直在搜救顾明义的人们,靠谱的成年人临危受命,带着针对性武器及时赶到,一如既往的可靠。 人神同样死于赤星旗,死在叶元首亲手绘制、在炎夏千年首都紫京都上空飘扬过的世上第一面赤星旗下。 那件事之后金陵城遍地纸钱白幡,人人缟素。 那件事之后金陵城上空飘扬着的赤星旗遮天蔽日,直到现在。 被戏称为“商业之神”的首富王庭宇带着足以倾覆商界的资产加入“访神”行动,从深蓝星亚域开始,再立赤星旗,受限于炎夏上头的政策,王庭宇放话:你们信不信神这事我管不了,但是供桌上那个想活着都得过来跪赤星旗底下。 两年时间,足够把深蓝星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犁一遍,海里都没放过。 你永远想不到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能做到什么程度。 ———— “对不起。” 王页低着头闷闷道:“是我没注意到团队,太冲动了,对不起。” 顾明义扯了扯青紫的嘴角,打架途中他大致推测出王页的事情了,只是道:“金陵人,情有可原。”这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替王页解释。 这很好猜。 方年从王页的态度里就能猜出来,他有七成概率是金陵人,金陵火厄一事后,全球人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 “地底还有。” 方年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拿。” “摧毁前提是保持安全距离。”迎着另外两人的目光,方年淡定地说完。 王页悟到了什么,一拍大腿把原本该向沉重发展的话题带到另一个清奇的角度:“大年你是中裕人吧!” ……虽然不理解王页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是方年还是点头:“是。” “那三义多半是京都人。”王页摸着下巴说。 顾明义同样满头雾水地点头,跳跃的话题让他一脸懵。 “我就说那些前辈是在骗人,作为中裕人怎么可能脱线又弱渣连我都打不过!” 不。 顾明义思路十八弯终于跟上王页的思绪。 不要随便看网上胡咧咧,跑过大半个亚域的顾明义深受其害,刻板印象要不得。 ———— 七月二十一日,天气阴 灵能层面的较量最大的特点就两个词:废人、后劲大。 连方年在五点半睁开眼后仍有些眩晕,更不要提昨天燃烧脑子发疯的两人,顾明义用大毅力起来洗了把脸,那副熬夜七天仿佛下一刻就会猝死的样子让方年一度怀疑他是起来交代遗言的。 为了避免顾明义横尸当场,方年趁着他困倦闭眼之余把人团吧团吧扔回了帐篷里,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六点,老闲准时上线。 灵能体团子把外边搅得飞沙走石,今天不适合行动,方年在绿洲和地底迷宫外围简单转了转也回到帐篷里。 放空大脑闭眼假寐。 【地底发生了一场小骚乱,你要去看看吗?】 直到第四人的文字引起方年的注意。 …… 方年后背贴着墙壁,把呼吸和气血流动降低,侧耳仔细倾听着四通八达的通道里传来的声响。 脚下的地面逐渐摇动,一场小型的地动正在靠近这里。 爪子与石质碰撞的细微声音传入方年耳中,方年伸手动作迅疾如电抓住一个跃起黑影的后脖颈,往怀里一揣,带着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地底错综复杂的通道里穿梭。 【左转。】 【直走。】 【折回去。】 【往上。】 带着后面的追兵围着地生灵沉睡之地兜了几个圈子,方年带着小家伙离开地底时,追杀它的地蜥蜴憋屈到极点,无能嘶吼一声,回到了地生灵身边。 看来在地生灵苏醒前,它手下的异常生物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方年在通道口等待一会,确定地蜥蜴没有追出来才把一路老老实实窝在怀里的小家伙拎出来。 这是个像猫又像狐狸的小家伙,经典的沙黄和白色皮毛配色,两只大大的耳朵抖擞的竖着,突兀的是它耳后长出了第二对小巧的黑色耳朵。 爪子上的金属光泽和异常生物没什么两样。 它眼神灵动,不似其它动物一般混沌。 “你是这片区域的领。”方年把它放到地面上,半蹲下来问它:“除了你还有其它动物么。” “嘤嘤~” 小家伙蹲坐在地上,连带着耳朵摇头,它习惯性的抬起前爪想要舔一舔,在看到自己的爪子后失落地放下。 【本土生物已经全军覆没了,这只小家伙也不例外,它的转化程度不高,凭借领的智慧能够摆脱地生灵的号召,其他没被转化的动物都死了。】 第四人过了一会才又写【以深蓝星目前的超凡水平,转化不可逆,让它去找叶离吧,地生灵的善念在叶离身上。】 【麻烦你再接触它一下,我会帮它指路的。】 方年垂眸向着小家伙伸出手,它主动向前走几步在方年手心蹭了蹭,嘤咛声里满是亲近之意。 “你该走了。” “嘤嗯。” 本该是狐狸的小家伙最后看了方年一眼,身姿灵动地融入了漫天沙土的导素洼里。 【转化之后他们的命都和地生灵挂在一起,地生灵一死,其他转化生命会执行地生灵的遗志疯狂到死,那可是导素洼的独苗了,希望叶离和它都能活过这一劫。】 【好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接下来说我们的事。】 【虽然我没怎么上心掩饰,我还是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确定是我的?】 昨天离开地底迷宫之后,方年在沙地上写。 【嗯?我还以为是他俩打架的时候。】 你叫什么?在老闲的非人类滤镜破碎之后,如果要方年挑一个最想问的问题,那就是ta的名字,认识了有七八年,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面。 【秦酥,你不介意的话叫我秦秦就可以。】 第36章 过往之事 七月二十二日,天气阴 “这些鳞片上是某个骑士的遗书,音译过来他叫西柯兰。” 王页拿书一样双手捧着一片鳞片说:“他的佩剑名叫正义,就像大年说的,三件套长剑正义、短刀自由、长枪力量,代表另一个世界最高峰的铸造成果,分别被赐予世界上最杰出拯救世界的三名战士,用于讨伐地生灵。”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就是地生灵初生的鳞片,是地生灵在蜕甲时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送给西柯兰的。” “从遗书里看西柯兰和地生灵关系很好。” “西柯兰被统治势力,可以理解为教廷和王廷的结合体,骑士被连蒙带骗的成为了讨伐军的领头人。” “……”(省略遗书大段内容) 王页心情复杂:“之后他和地生灵直面解开了误会,决定为地生灵拦下王廷精锐,紧接着他就被泼了一身脏水,并且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他。” “自由和力量留在了地底,他带着正义杀光了深入过地下的斩首队伍,不然死的就是他。” “他的红颜知己,并肩作战拯救过世界已经谈婚论嫁的那种,身份是王廷公主、教廷圣女……这一看就有问题吧!”王页有些激动,一边充当翻译一边拍书包。 方年抽走王页搭腿上的鳞片,把准备了很久的灵能团塞到王页怀里。 冒着寒气的大团冰蓝色灵能让王页一激灵。 “不要被西柯兰残留的情绪影响。”方年的感知里,王页使用“探知”来理解鳞片上的文字信息后,异界的文字会浮现情绪纠缠到王页身上,毫无疑问属于那位自杀的骑士西柯兰。 把情绪寄托到文字上…… 这个方年学不会。 “等一会再看。”顾明义也停下笔,他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翻译。 王页灌了一口冰水,冷冻到底,心飞扬,和顾明义讨论了一会异界语言的语法问题才继续念翻译,大篇的异界专有名词让王页直呼语文考试也没这么难。 翻译完王页才又道: “总结来说,西柯兰又被骗了。” “在王女未婚妻的操纵下,他变成了被蛊惑的骑士,继救世主地生灵成为灾难源头之后,深受人们信任的正义骑士杀死了并肩作战的伙伴,沦为地生灵的鹰犬,教廷操盘舆论,整个世界的矛头指向地生灵。” “地生灵是天地眷顾的生灵,天地垂青之下想搞死地生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就有了所谓的举世公敌,用智慧生灵的愿望来对抗天地眷顾。” “众生到底怎么想的不提,反正地生灵身负的‘愿望’诚心诚意地请它去死。” 王页讥讽:“果然信仰什么的都不是好东西。” “结果便是骑士和地生灵分别在精神和物理层面生不如死,王女登基成为女皇,人类力压其余智慧种族成为世界之主。” 王页收起自己的主观态度,后面就是毁灭了,他自觉身非剧中人,便不会妄自论道其他人的悲哀,只能当一名陈述者。 好像大年适合做这种事,王页心里想。 “结局已定,女皇依照计划会最后一次欺骗西柯兰,西柯兰只是被成为了堕落的骑士,只要他‘幡然醒悟’、‘杀死’地生灵,沐浴着地生灵的气血,西柯兰会成为全世界最强最有名望的英雄,带领人类走向辉煌。” “也不用西柯兰真的对地生灵挥剑,女皇只需要骑士到场说几句话就行。” “地生灵会怨恨任何人,但绝不会恨西柯兰,甚至会自愿成就他,活性气血的性灵不足为惧。” “上面的计划女皇没有对西柯兰讲过,是西柯兰自己猜出来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未婚妻和挚友,他太熟悉他们了。” “女皇的计划完美无缺,但她低估了众生愿望的威力。” “西柯兰确实成为了人们心中所想的被蛊惑灭世的骑士,和地生灵密切的关系让‘愿望’也波及到了他,他预感到自己的意志在被‘愿望’所篡改,并恐惧自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早在女皇登基的第三天,他就消失在世人眼中。” “直到女皇派人去那个水洞前身的地方找他,他杀死了所有人,自知罪孽深重且意志的扭曲变化无可挽回,于是自杀。” “……” “如果把导素洼比作一场副本,那我们应该已经把所有支线都摸索清楚了。”王页把那些败坏心情的鳞片一股脑交给顾明义。 他现在郁闷至极,对这个异界骑士的一生心有愤慨,胸中之语不吐不快:“煞笔‘愿望’日你先人板板!” 他也不知该如何咒骂,只能将所有不满归结到自己仇恨的信仰愿望之流上了。 顾明义和方年表现得要平静得多。 王页又长叹,抱起冰凉的灵能团往脸上拍:“……地生灵失去唯一的好友至亲,绝望了,‘愿望’和它的负面情绪还有精神侧某些事物结合,或许可以称为精神力,这样产生了污染。至于‘转化’,是异世界特产的某种诅咒和强化侧气血结合的产物,让所有觊觎窥视地生灵血肉的家伙得到报应。” 【追根溯源,世界崩坏的原因有三:他们的世界刚出了某种变故,整体处于战争后的萧条状态;诞生自大地的地生灵选择灭世,它崩碎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地支架,绝大多数陆地沉入海洋致使平衡被打破;作为救世主、身负天命和众生之愿的地生灵站在世界对立面,冥冥的气运跌落……欸。】 【看着就难受。】 【这种糟心故事看着就开始难受了~~方你不知道,我和赵州一帮人处理一个世界消亡的哀嚎,一靠近就连每寸骨骼都在惨叫的悲哀感,真的好难受啊。】 【整整一个世界只剩地生灵吊着口气,全都死光啦~】 方年眼前的文字浮浮沉沉,黑字慢慢在视野里化开,把他眼中的景象全都加上一层暗沉扭动的色调。 她的状态不太对。 【不行这边缺人我先】 戛然而止。 视野恢复了正常。 王页和顾明义的对话仍在继续。 “如果把导素洼比作副本,除去地下的那座眷族城池,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探索的了。” “现在只剩主线任务。” “杀死副本内所有以地生灵为首的异常生物。” “……” “还是那句话,除非天降正义,就凭咱仨奈何不了地生灵。”王页扶额说:“我已经尽我所能,后面不会再有解密内容了。” 顾明义则看看外面:“借助其它力量,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觉得采用天地雷电有几分胜算?” 第37章 阴天 似是为了应景,雪亮的雷电在积蓄了两天多的阴云里游走,把帐篷内也照亮三分。 轰轰雷声接踵而至。 “这是唯一的出路。” 王页倾身撩起帐篷,电蛇倒映在眼中,他盯了一会外面的天空才幽幽说:“外面酝酿的雷电就是为地生灵准备的。” “需要有人用灵能来精确定位以最大成效的打击……吗?” 这话说起来可是轻巧。 在灾难频发的新纪元,深蓝星上的生灵都在天灾里挣扎,身处其中,他们深知天地伟力,最是敬畏自然。 雨虹城兴发于浩浩绵绵的玄水,伦贝城矗立于终日不休的狂风,水业城一刻不息地填补着蚀陷的群山空腔,乌萨城组建在世界最高海拔高原地带的地震和随时喷发的地热流上…… 这还只是亚域的一角。 在千年时光里,全球仅有五十一座主城、一百零五座副城,以主城为中心扩散出的大区及大区稳定交通线周边生活着九成以上的人类。 古往今来,基于这些城池有无数抗争灾难的传说,那是众人奇迹,哪有仅靠一人来完成的壮举。 但是现在确实有这样一件事摆在面前,以一人之力把控自然之力。 “确切说,是为融入深蓝星的异世界准备的。” “雷电乃天地浩然正气,连着劈几天管它什么污染什么转化什么愿望,它们算哪根葱。” “三义,你有没有把握?”王页扭头问。 顾明义直截了当:“没有,这不可能,杀了我我也做不到你想的那个。” 谢邀,他是京都人,紫京都不产雷电使,约斯里尼亚城天天遭雷劈更擅长这个。 “再等等看天上怎么安排。”顾明义说。 “行吧。”王页耸了耸肩,等着呗,阴天肯定是把他们扔进来的黑洞方搞出来的,那云气交织一眼就能看出来天上的大招还没布置完,想打配合也要等能看清布置再说。 …… 绿洲已经探索完,接下来就是商量后面的行程。 方年暂时放下对秦酥和赵州的思考。 无疑像先前方年判断的,他们作为这场两方世界力量的博弈中的小支前锋,顾明义是主力参与对付地生灵,王页和方年站辅位,方年的目标自然就是异常生物,王页是最后他们能全身而退,起码是活着出去的防线。 亲自下过迷宫,没人比方年更清楚地生灵和地下的异常生物究竟有多恐怖,地生灵一旦苏醒场面就会彻底失控,到那时根本顾不上他人,其余异常生物暴动第一目标就是最近的人类,也就是守在导素洼外的炎夏军队。 而那时地生灵苏醒大地崩裂,他们的最优解也无疑是投靠最近的炎夏军队。两方对撞谁也不知道到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要提前尽可能的解决异常生物减轻未来压力,从根源上掐断问题的苗头。 思绪转了一圈,方年平静道:“下面的异常生物有两千以上。” “地蜥蜴有九只,不弱于地蜥蜴的有三十只左右。” “地生灵苏醒前它们不会有过多异动,我可以先解决一部分。” 他问过第四人秦酥,异常生物对地生灵来说可有可无,被地生灵转化的首先要满足“吞食它的血肉”这一条件,转化的生物死多少地生灵不在乎。 “你们可能需要离远一些。” 王页已经能体会到影响人家发挥的多余感了。 顾明义也有他的计划:“趁着还有时间,我需要足够安稳的场地熟悉灵能。” 满打满算时间才过了五天,从看见到熟悉再到掌握,毋须质疑顾明义在灵能上是个绝对的天才。但是天才也不能刚接触五天就拉现场去迎接天威吧? 这就像一聪明小孩自己照着课本学会加减乘除,然后把人拉考场上去参加高考。 关键在于这事要是出了纰漏……别的不说,单论那沾到血肉就开除人籍开除物种的转化,外流一点都让人头皮发麻。 哦豁。 大年要在地底下搞事情,三义要平稳的环境搞研究。 王页左看右看,翻了个白眼,这俩人是把那一个表情焊死在脸上了是吧? “行,就知道是这样,兵分两路,我和三义一起吧,省的哪天倒霉蛋玩灵能把自己玩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咒人去死的破直觉啊? 灵能侧出人命的几率居然有百分之七十五你敢信?仅是从“探知”得到的信息里,随便动一动脑子王页就能预测出未来顾明义的死法十八式。 “有事用风小灵联系。” 灵能体那么爱瞎跑腾就让它当个跑腿,合理发挥长处。 “大年你也万事小心。”临行前王页把「自由」推回去:“地下危险得多,我们带着「力量」就行,你拿着短刀好防身。” 方年看了王页两秒,不再强求,又把「自由」收回腰间。 蹲在一边的顾明义把应急药品整理好,头也没抬反手递给方年腰包:“都是用来止血,粉末外敷其他内服,你应该也用不上其他的药物。” 他装完书包站起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瓶,迟疑一会还是给方年道:“吊命用的,希望你用不上。” “诸事顺利。”方年对另外两人说。 王页和顾明义都回以个笑容。 “走了。” —————— 赵州在做什么? 【糟糕的成年人忙着呢,你问的赵州在学习。】 【等着以后他也是光荣上岗的社畜一个吖~】 【具体等他自己给你解释吧,不过最近几年你不太可能见着他就是了。】 方年此时在地下迷宫的入口,他有必要关心赵州的生死。 秦酥兴致勃勃地写:【他不可能出事的,这个你放心。】 【你什么时候下去?这次我可以保证你进入地下城不被察觉,去贴脸偷袭地蜥蜴都可以哒。】 【但是短时间内不能多次使用,原本那只阔耳狐领就是使用太频繁暴露的。】 方年尝试着挥动「正义」,他也不能自如地单手挥动这把剑,好歹是一个世界的人类最强的专属武器,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 这样一来在地底「正义」其实是一种负担,更何况能大开大合自由挥舞这把骑士剑的空间较少,方年又不是为了一跃进入地下城和异常生物决一死战,带着它反而行动受限。 不过人家正主骑士西柯兰能拿着「正义」从地底的精英里杀出来,说到底是方年不会用剑。 把剑插在入口一边,方年拒绝了秦酥的提议。 他要自己试一试。 第38章 前夜 方年提起膝一击撞在地蜥蜴肚皮上,手上青筋凸起掐着地蜥蜴的脖颈抡起撞到石壁上。 “咳咳咳……咳咳!” 他维持着按壁画的姿势,另一只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暗色血液从指缝里向下拉出细长的血丝,不正常的粘稠里还散发着腥气。 丢落手里的尸体,方年弓身单手支着膝盖大口喘息,毒素在体内肆虐,和自身的对抗机制厮杀让他的体温升高到可怕的程度。 一时间周围只能听到他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精神紧绷情况下他的五感和感知全部处于高敏状态,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被他的击杀频率惹怒的异常生物已经快要赶来了。 方年手背抹过唇边的血,直起身寻找被充当投掷武器戳在某一只地蜥蜴眼眶里的「自由」。 还没到极限,再对一波。 反正秦酥一直钉在天上,外面顾明义也因为灵能暂时休息,王页正闲着。 这里血腥味极浓,方年提起精神寻找能混淆异常生物感知埋伏一击的位置,顺便剖开一具尸体,粗暴地抓住体内的胆囊咬开吞咽着里面的解毒液。 能解毒就行,污染有秦酥。 他现在对于地生灵毒素的免疫越来越高,再刷一阵估计就能做到完全免疫。 效率还可以。 方年闭着眼,放缓呼吸,感知里四个气血团在潜伏靠近,有一个绕到了后方准备偷袭,他紧了紧手中的「自由」。 开始。 ———— 【“滚!”】 毫不掩饰精神层面的威压随着声音扩散,情绪中的愤怒连地上的王页都隐约觉察到。 那是和大年关系密切的第四人吧。 王页摸着下巴,在顾明义指示下进行灵能试验时分神想到。 他的“探知”禁区有两个,一是大年,大年的感知应该高得离谱,虽然表现出来的感知一直被什么人压到正常水平,但是他那查户口一样的“探知”大年绝对是知道的,王页不敢对着方年用,实话实说怕被打。 二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第四人,这人的精神侧水平比王页高,王页用“探知”全被一巴掌拍了回来。 这是底下出什么事了? 【麻烦去捞他一下。】 王页收到了第四人的消息。 ??瞳孔地震。 都需要有人去捞失去行动能力了吗! 难怪人家生气。王页招来风小灵交代几句,赶紧往地下走,甚至还小跑了起来。 一个两个都在玩命是吧,他一边跑一边心里吐槽,他就是个救火队员,哪里要砖往哪搬。 话说回那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 方年“第一次”听到秦酥出声。 失血过多和高烧让他意识有些迷糊,也因此秦酥呵退了剩下的异常生物,原理是假扮地生灵忽悠傻子。 总觉得声音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在愤怒,所以说秦酥也非是像他一般没有感情的异类,视线里感知不到情绪……多半是她隐藏起来,或者是她的负面情绪比较淡,因为某些精神侧因素方年感知不到。 昏沉的大脑仍旧在思考。 王页跑过来将其打断。 “打这么凶?!” 方年听到王页脱口而出的“妈耶”和震撼惊叹,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一两米外。 “大年?大年?我王页,你还醒着没?”声音小心翼翼,生怕方年杀红了眼当场暴起嘎掉他。 “醒着。”感受到光线刺激,方年睁开沉重的眼,张嘴过了半晌才嗓音嘶哑地挤出一句话,“搭把手。” “哎哎,你小心。”王页心惊肉跳地搭着方年站起来,惨烈的景象刺激的血腥,这画面就是成年人看都要确保心肌功能正常。 “「自由」……” “好好,我去拿,你真小心点。” 回到地面的方年和顾明义面面相觑。 方年基本变成了血人,顾明义脸上有遮不住的烧伤,一幅快要过劳死的模样。 ‘你们灵能布置如何。’ ‘搞清楚了,没问题。地下怎么样?’ ‘还剩一些。’ ‘尽力而为。’ ‘先看看你自己。’ ‘彼此彼此。’ 有效眼神交流被方年又一次咳嗽打断,嘶哑的声音让人怀疑他把肺咳出来才会罢休,地底流通性不佳,先前吸入了毒雾导致肺部损伤是全身上下最严重的。 会不会落下病根这事不在考虑范围内,等有时间有条件用气血把体内彻底刷一遍就成,如果严重就再来一遍。 方年咳出堵在胸口的淤血后,顾明义已经靠着风小灵团子睡着了。 王页照着顾明义给的图纸在导素洼布置灵能,这是对照天上的雷电变化仿照的粗略阉割版,灵感来源是地生灵和地蜥蜴体内的灵能分布组合。 两天后只要远程激活,天上地下的雷电相似相接,理论上就可以用适量的消耗打出最高的伤害。 秦酥说她找“专业人士”“赵州”看了看,这个灵能安排有可行性。 具体看发挥,这不是方年该插手的事。 方年站起身,处理一身血迹和伤口才是他当下的事情。 秦酥默默移开视线。 ————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日,天气阴 王页正在绿洲边上照着图纸布置最后一处灵能节点,想要让四处游离的灵能抱团聚在一起是个技术活,顾明义实践出真知,脸上的烧伤才换来的技术。 一只领突然出现.jpg 导素洼特有阔耳狐的大耳朵从远处石头后面冒出来。 方年感知到视线扭头看去,娇小的阔耳狐蹲坐在不远处石块上,见他望过来耳朵向后折成飞机耳,尾巴欢快地摇晃:“嘤~” 它蹦蹦跶跶地转了一圈,身上转化特征已经消失了,现在外表上看还是一只纯正的阔耳狐。 看来叶离也有他的收获。 方年蹲下揉了揉阔耳狐的小脑袋,转化问题解决了就好。 “完工!”王页伸了个懒腰,“终于布置完了,我打游戏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嗯?” 王页凑到方年一边:“导素洼的领在这呢?” “之前它出什么事一直没出现我还担心来着。” “来过来我看看。”王页用手背撸了一把狐狸,“叶离遗留的信息里……地生灵的理智部分现在在他那边……暂且可信,起码双方摧毁地底恶念的目标是一致的。” “好消息。”王页在阔耳狐给他一爪子前收手,从某个角度来说,“探知”是个很可怕的能力。 阔耳狐顺着方年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探头朝没有边界感的人类发出一阵呼噜声。 方年再次揉狐狸把它安抚下来,王页羡慕地看着,撸狐狸什么的,他也想。 “行吧,没有超凡生物亲和是我不对。”王页遗憾地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没有明知会挨一下还往上凑的习惯。 “让这小家伙帮个忙吧。” 王页摸着下巴盯了一会阔耳狐说:“明天激活灵能东西南北四个节点,有地生灵在叶离当个灵能侧不是问题,这也是个劳动力,正好四个人不用赶时间再跑一趟。” “嘤?”阔耳狐歪了歪头,身为领不俗的智慧让它意识到自己似乎卷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随后它抬起后腿挠挠耳后,浑不在意,但是这些事情和它一个小狐狸有什么关系呢。 “奥对了,大年你要不要帽子?”王页跳跃的思维不知怎的歪到头发上。 方年等着王页说理由。 “防静电啊。”王页拨开已经能遮眼的头发,抱怨道:“气血增长和头发有什么关系?来之前我刚理过发,现在长这么长还要激活灵能,我可不想顶着爆炸头出去。” 这话在理。 虽然无所谓但是方年还是决定要一个。 第39章 雷!雷!雷! 七月二十六日,雷暴 呜———— 天上的云已沸腾,雷吼,电狂舞。 风小灵有预感般在封锁区导素洼里来来回回窜动,带起扑面迷眼的风。 望不到边的雷云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压,浩浩天威的压迫拥挤在整个封锁区内,站立其中仿若背负山岳。 王页直觉闪“危”把人直接闪麻了。 懂不懂深蓝人手一份天灾ptsd的含金量啊。(战术后仰) “三三三三义!你怕不怕?” 顾明义淡定地翻了个白眼,“我也怕,你先把手松开。” 他指了个方向:“喏,那儿有不怕的。”潜意思是别来烦我,让我一个人慌一会。 王页压根看都不看:“大年会害怕才奇怪好吧?我敢说他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断情绝欲!” 和那边的慌里慌张不同。 话题人物方年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关乎身份义务和未来生死存亡的问题。 首先,他们三个都是高中生;其次,他们三个都是突然之间被黑洞扔来导素洼;再次,封锁区内手机没信号,所以: “你们……” 方年问:“作业写了吗。” 王页:…… 顾明义:…… 由于深蓝星上操蛋的天灾人祸,炎夏教学采用的是网络线上和线下课程双线并行,作业这种学生的一生之敌当然是一天一交,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一个晚上创造奇迹的情况——交作业一般是在下午六点。 谢谢,已经能想象到回去之后会被怎样狂轰滥炸了。 很不幸,在场三人所在的大区教育一向是往死里卷,全炎夏有名的那种,快十天没写的作业要补一天才能补完吧…… 成绩再好也不能不交作业啊!! 沉默,是日央的导素洼。 “走吧走吧,去激活灵能,叶离那边应该快开始了。”王页打破沉默一脸镇静,拍了拍裤腿,抬腿就走,狗屁天灾,哪有教师阶级压制和作业可怕。 打败恐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更大的情绪覆盖恐惧。 回过味来顾明义看了方年一眼,想说点什么结果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几位老师的死亡试卷,他嘴角抽了抽,只是点了点头,也照分工往他负责的部分走去。 这波啊,这波是方年的胜利。 轻咳几声,方年激活那一团有足球大的灵能,指尖离乱蹦的细小电弧只有一公分,白色的灵能光点在固定路线上做着规律运转,散发的光芒愈来愈胜,两道雷电如生长出的脉络,由中心的灵能点旋转着向东南两个方向延伸。 方年快速退到几十米外相对较高的高地上,远方两条白色雷带同样直奔这个方向的灵能点而来。 阴暗天气下的导素洼被不断激活闪动的电光照亮,空中雷电与地面光色辉映,在某一刻,旋涡状的云层里雷电直直地正中下方的灵能点,四道雷电宛若天柱,导素洼亮如白昼。 雷电相交的奇异声音由小至大,雷带交汇,漂浮在地面上方的灵能点震颤起来,光芒大盛时猛然向内坍陷,灵能光点分化在带状的电网里环流。 瞬时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只能看到急速至看似停滞的光带造出愈来愈大的声势。 封锁区东西南北四角的灵能点率先链接,环环相扣布置的灵能点在已成型外围光带和天上成熟阵法的引导下层层激活。 一圈一圈的环会由内至外亮起来,由低到高,天上的便是最完善的顶层。 顾明义手里还有一个灵能点,也是体量排首位的灵能点,用于打击定位。 方年微微仰着头看到第三圈光带出现,长(zhang)长的头发在半空稍稍漂浮。 他抬手理了理头发,把倒着戴的鸭舌帽正过来,然后在自己所能触及最大高度的天空引爆了一团火。 火星四溅,炽烈色彩的光点在空中爆裂如烟花。 ———— 灵能是光与色与影的艺术。 顾明义后退着,从激活那些灵能点后事情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他用目光审视目及范围内的景象,只觉得心跳在加快。 随着灵能点的激活,体表的刺痛逐渐明显,他甚至幻觉般的听到自己身边的痛嚎,是他身上的诅咒残留,顾明义很清楚,他本该在母亲体内死去,因为诅咒捡了一条命回来,这辈子都别想和诅咒分开了,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明义退的越来越快,这么多年过去了,从父辈斗争至现在,或许这连赤星旗都消灭不掉的诅咒已经产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但在滔滔天地正气面前,管它是什么都会被物理净化。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天柱样式的雷电上游离出了密密麻麻触须,细小繁多的弧光全部向下方少年集聚而去,枝杈丛林一样的把他困在了里面,瑰丽神秘且诡异的一幕里充斥着凛冽的杀机。 方年赶到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顾明义没有发送信号,他便过来看看。 他闻到自己周围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一路狂奔让腰腹还未痊愈的伤口崩裂开来,方年没多理会。 稍微喘口气,方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撕开那些电弧,先把顾明义拽到身后,一挥手扯掉大把看起来就掉san的触须朝着雷电甩了回去。 顾明义分析这些雷电本质也是灵能在其中催动,不过是目前他们难以企及的超级加强版,在其中看不到灵能光点他们推测可能是其过于活跃导致形态变化。 不管怎么说,雷电里面有灵能是板上钉钉的,那方年就可以用抓灵能体风小灵的方法抓住雷电——里面的灵能。 “抱歉。”顾明义缓了两秒,颤抖着手向天上发了信号。 方年看着顾明义踉踉跄跄往一旁倒了几步,伸手搀扶住他,带着他离开了雷电天柱的攻击范围。 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方年看着空中逐渐成型的……也许可以叫它阵法,变动流畅环环相扣。 现在刚刚开始搭筑的第四层,完工还要有一段时间。 “完成还需要多久时间。”方年问顾明义。 顾明义望着地面上的沙砾出神,被包围的后遗症还在,他过了一会才迟缓地回道:“没有上限。” “要看地生灵的苏醒时间。” “我们布置了八层环的灵能点,作用只是开个头引出后面的程序和加快环的形成,现在一切都在自我运行,完美状态下环可以无限叠加。” “如果时间足够,它自己就可以衍生出第九层环,不过我估计时间会很长。” 【午夜。】 二十五号一整天没搭理方年的老闲?限定返厂版秦酥给出具体时间。 【地生灵会在今晚八点至十一点这个时间段里苏醒,届时导素洼的封锁同样会结束,你们做好准备。】 【由于人手不足,导素洼的封锁只可能是地生灵撞破的。】 【那时我们会尽最大努力降低两方世界碰撞的混乱。】 【由于世界之间还未协调好,空间有关手段包括黑洞不能靠近周边区域。】 【深蓝祝福还在你们身上,导素洼会一定程度上偏爱你们,同时祝福可以抵挡一次生命危机。】 【现在你们视线里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导素洼外的营救处,尽量向那里靠拢。】 【记住,开始地震后,一定要向外跑,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跑。】 这是群发消息,所有深蓝方人员都能见到。 该撤退了。 方年眼前不只有箭头,还有秦酥的文字。 【你还去地下吗?(^~^)】 后边的笑脸让方年怎么看怎么感觉是在说反话,这是做语文阅读理解做出来的题感。 方年迅速把逻辑在脑内过了一遍,随即和顾明义一起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当下最优选择是老老实实顺着安排撤退抽身。 一是他已经熟悉了自己目前的身体水平,毒抗以后也可以刷;二是眼下地生灵将醒,再去招惹异常生物风险太高。 【一会儿我会很忙哒,过两天再见。】秦酥的文字淡去,视线也闪动几下离开了。 第40章 洗地 方年和顾明义到达指定地点后,所有导素洼内的深蓝人员集齐。 这是封锁区的最东端,肉眼看不出端倪,感知不出屏障,只有通过电子器械才能看到那扣住导素洼的黝黑天幕。 随着距离接近方年隐约能有一些异样感,但如果不是提前知晓有屏障在,他也会将那些微的异样忽视过去。 互相打个招呼。 两拨人各自找个地方短暂地休息,挨得不远却也泾渭分明。 秦酥群发的通知消息把所有人的精神绷了起来。 “听起来在这个封锁被破坏的时候会出什么事?” 在场唯一的女生看到那三个神秘的少年,小心地说。 “谁知道呢?”王页摇头无所谓道,他可以选择“知道”,但后果比较严重,要么痴要么傻。 第四人说两方世界碰撞会产生混乱,原因在于还未协调好,那就可以说明封锁的根本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协调世界碰撞拖延时间。单纯的为了圈起异常生物造个封锁,然后放三个青少年进去一通操作拯救世界?这是有多不相信炎夏那庞大的官方机器,现在真不时兴这一套。 窥探那种层面的斗争的代价不是王页可以承受的。 “听人家说的到时候跑就是了。”王页支起一条腿手撑着脸颊看着叶离他们,“关于这个…有…嗯…清楚就好了。” 此时叶离体征上的非人异状已经大幅削弱,不过保留了地生灵一派的竖瞳,污染祛除也能看清样貌。 叶离感受到王页的注视,不再走神,挑了挑眉说:“说的有道理,问题是你们敢信?不怕它把一群人带沟里去?” “笑话,它敢吗?” 王页呵呵一笑,“不要质疑我的直觉。” 再者,身边这两个都是不吃亏的主,谁坑谁还真不好说。 三人背靠背互相支持着休息,后边顾明义摆弄手里压缩到拳头大小的定位灵能点,微微皱眉。 闭目养神的方年感知到视线和情绪变化,睁开眼歪头看了看顾明义。 “还是不够保险。”顾明义低声说:“八重聚环能让周围所有雷电聚集到中心处,但威力最大的还是劈下来的那一刻,需要足够精准地引导雷电击中地生灵要害……那时的情况,我不确定能把定位安置好。” “没必要苛求定位。”方年道。 黑洞后边的人不可能把所有指望都放到他们身上,他们只要尽力就好。 顾明义的经历注定让他越到关键时刻越不安,因为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频繁的事故让他魔怔一样地追求万无一失,思考得越多越钻牛角尖。 “事关地生灵,他们不会让结果出现问题。”方年按住顾明义的肩膀:“你要做的是保证过程里自身安全。” “我说两位。” 王页靠后撞了他们一下:“咱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 王页挤出一个肉疼的笑容:“我的车还在绿洲那。” 把这车丢了,他哥绝对会削死他。 ……啊…这确实是个大事。 翻译一下,还有一堆黄金落在绿洲。 把三人绑一块卖了都赔不起的黄金。 那车,真的巨巨巨巨巨贵,价格贵,人情更贵。 “我回去开一趟。”王页心累地站起来拍拍衣服,这几天太忙,早就把那辆可能出问题还耗油的车忘了,为了王星锐的心理健康,他还是要试着捞那车一把。 “时间还够吗?”顾明义把灵能点揣兜里仰起头问,时间接近下午三点,考虑到突发因素这个时间线已经到警戒线了。 “勉强。”王页按了按眉心,“凑活着应该能赶回来,绕开八重聚环太费时间了。” 他开玩笑说:“我要是有三义你那样的车技倒是能一路飙车飙回来。” 方年视线在旋转的银币上停留一会,银币都搬出来了,想必一路不会太轻松,但问题不大。 是异常生物还是地生灵…王页身影渐渐远去,方年低头握了握拳,尽力就好。 “我眯一会。”方年轻声对顾明义说,他要把所有精力放在体内提高恢复效率,实际就是深度睡眠,暂时顾不上外界,警戒的事情交给顾明义了。 顾明义点点头。 ———— 地面的震颤惊醒方年,他用最短时间清醒,率先看到的是顾明义一角的白大褂,没有洗衣液,衣角末端还有搓洗不掉的紫色血迹。 “不用急,王二还没回来。”王二说的是王页,正好他们三个的年龄也是按这个顺序排列。 方年借着顾明义的力被拉起来,从低到高空中的白环积累了八层,正在沿着某种轨迹运行转动,细细碎碎的电弧在环内空中出现消失,由于过于密集空中甚至有了些电浆的质感。 顾明义手里的定位灵能点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加入了八重聚环里,他的操纵范围是三人中最广的,方年也不知顾明义究竟能在多少米外隔空爆炸,总之他和王页都做不到这个距离玩微操定位。 风小灵不敢再乱跑,硕大一个团子挨挤在顾明义身边,见方年醒了呜呜害怕地往他身后躲。 发动机的轰鸣淹没在滋啦作响的雷电之声中,王页还没出现,方年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不是冒犯至极的“探知”,更类似秦酥作为老闲出现时那种“看”,单纯地找个方向。 地震从轻微晃动演变到天摇地动,普通人要靠互相搀扶才能站稳。 似龙的蜿蜒雪亮电束在翻滚的阴云里时隐时现。 “轰隆!!!” 雷声携着滚滚音浪以不可阻挡之势将人身心净扫了一遍,不说肝胆俱裂,也能说心神皆震,深悟天威浩荡。 远处黑点以一脚油门踩到底的速度靠近。 “转身——准备——跑——”王页大吼的声音在下一声雷鸣来临之前传来。 “咔嚓!” 清脆像玻璃碎裂又像布帛割裂的声音响在耳边。 众人回头,背后的空间从下至上不知何时遍布着碎纹,并且肉眼可见的封锁屏障扭曲变形,碎纹扩大和修复的力量在对抗,数息间在摇摇欲坠和顽强支撑左右摇摆。 方年穿过裂缝看到了在导素洼外包围的炎夏方总队伍,还有小队精锐队伍守在他们所在位置外。 【由于人手不足,导素洼的封锁只可能是地生灵撞破的。】 秦酥的通知还记得清清楚楚,方年把目光放到了仍在撕裂和修复里拉扯的碎纹上。 现在连顾明义都在地震里难以行动,方年一只手牢牢抓着他让他专心观察八重聚环里的变化,抬脚勾起一个背包扔起用另一只手接住,这包里装的是西柯兰的遗书,材质是地生灵的鳞片。 地底地生灵烧命式地苏醒,感知里滚动死寂的气血让方年身体应激反应般汗毛直立,真等到地生灵苏醒彻底撞破封锁,威压下其他人能不能动都是个事。 不能等了。 短短两秒方年心下决断。 希望地生灵赠与友人的鳞片够格。 “王页——” 方年提高声音冲着正往另一个方向疾驰的王页喊。 “探知”帮王页明白了方年的意思,王页的声音在雷声和引擎声中微不足道,却足够传到方年耳中:“成!!” 方年咬住书包一只手拉开拉链,抓住那一把鳞片之后把书包甩到地上。 双眼紧盯几乎只余残影的车辆,能在车辆与封锁相撞的瞬间将鳞片扔进缝隙,让地生灵的鳞片最终与封锁碰撞……方年做不到,他又不是神,只能和王页盲打一番配合。 方年凭感觉用力将手里的鳞片斜着抡飞了出去。 不管是深蓝的祝福还是王页的玄学派运气直觉,只要有个东西管用就行。 车辆把封锁幕撞出了一个洞。 但是是车侧身撞上的,翻滚着出去,划出几百米远。 【小子,走,别给他们拖后腿了。】叶离听到脑中的话语没有犹豫,一行五人加一只领连跑带跳地从破口离开。 “蒙——” 封锁幕裂开的清脆声音连绵不绝。 地面塌陷,迷宫被毁。 白光刺目,闭目与否别无二致。 方年的感官告诉他这一刻外界是寂静无声的,但一刻未停轰隆隆的雷鸣仍在脑内回响,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反馈出刺痛。 感知里异常生物在向外逃窜,他完全靠着气血感知在混乱里为顾明义抹除外界的干扰。 直到那道雷随灵能点从天而降,似雷龙弄珠,电弧在体表跳动。 场面超出了五感的负荷,只剩下感知还在运行,感知里代表王页的气血体出现靠近,方年背着顾明义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 由王页和另外几个人类的气血体领着一路撤退,最终到了大本营一样聚着无数人的地方。 有人带走了昏迷的顾明义。 然后“视线”集中到方年身上,警惕、惊诧、焦急等情绪的包围让他知道自己回到了人类社会。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方年也听不到有人在说话,雷声响彻耳边。 视觉暂失,听觉暂失,触觉削弱,这是最直观可以检查出的损伤。 异常生物在外面与人类交火,剩余的三只地蜥蜴水平的异常生物已经发现了方年这个仇人。 这里的人都很弱。 「自由」把刚钻出地面的异常生物钉死。 人员密集的地方不便使用现代化的武器,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会造成伤亡。 方年想着,拨开挡在他身前的脆弱人类,原路返回离开了人群。 第41章 导素洼封锁时外界冤种奔走实记1 “怎么,孙局还是那样?” 办公室里悠闲坐着喝茶的人问,他穿着白大褂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熟稔的姿态像这是他的办公室一样。 许牧野推门而入,见着这人也不觉奇怪,一边把西装外套挂好一边说:“还是那样,生命体征平稳,就是不醒。” “他不醒事就全落我身上,我在这熬夜,他睡着倒是轻松。” “嘎!”白大褂男人肩头的墨色乌鸦冲着许牧野叫了一声,灵性不凡。 “你可别叫。”许牧野掏出一把坚果放到桌子上:“我还不至于猝死。” 乌鸦扑棱棱飞到桌上磕着坚果,吃了一个之后绕着许牧野飞了一圈,高高兴兴地吃好吃的。 “那文件你看了没?”他问白大褂男人。 顾瑞光喝了口茶水:“看了。开会都有谁到?” 许牧野挥了挥手:“没几个到的,都是副手。”他面露愁容,黑眼圈让本该硬朗的男人颓废了几分,“这种时候中心的那批人集体睡觉去了,上下都是问题。” “多事之秋啊。” 他坐到另一边椅子上,一口干了杯茶水:“不说这个,小孩们的事你怎么看?” “我坐着看。”顾瑞光把膝盖上展开的文件放到桌子上,随口说了一句:“未来是年轻人的。” “狗屁年轻人,一群小孩,最大的才十六岁,什么时候轮到学校里的学生去干这玩命的活了!”许牧野骂骂咧咧:“我可去他妈的。” “你知道的,他们本就是应运而生。” “又不是让孩子们去送死,黑洞经历也是一次磨练。”顾瑞光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他抽出一份资料:“尤其是他。”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看镜头的少年,照片是在学校拍的证件照,少年留着学校要求的板寸,面无表情平静如死水。 名叫方年。 “下一步走访调查我建议你亲自走一趟。” “老王那里我来应付。” 许牧野皱着眉拿起资料,这个小孩他有印象,有些特殊但应该还比不上另外几个问题儿童,翻到最后,那里夹了一张试卷。 抬头看了顾瑞光一眼,这张卷子应该是他搞来的。 “看看。”顾瑞光道。 许牧野耐心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试卷,字写得是标准的楷书,卷面就足够让老师刮目相看,答题区域满满当当,都是按照语文考题的解题模板来写的,从分数来看踩点踩得很准,作文不说惊艳也算优良,六十满分得分四十三。 要从一套语文题里看一个人,许牧野直接把重点放在作文上,越看神色越专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顾瑞光在千字的作文里勾出十几个词句。 乍一看没什么,可如果把这些部分单独拿出来就会很奇怪,硬要说便是违和感。 具体哪违和许牧野也难说,但就是从心底不舒服。 “我会去看看的。”许牧野放下资料。 方年的家庭背景比其他人都要薄,他父母一个孤儿一个某次天灾唯一的幸存者,再算上那从文字里都能看出来破烂的家庭关系,一个家庭,或许情感上每个人都能用孑然一身来形容。 “目前记录在档的孩子里,他是最大的那个。” 顾瑞光指尖点了点资料上方年的出生日期,“无论怎样,在关于超凡力量溯源的调查中,首位总要受些关注。” “这一批的孩子和我,和你,和信仰成神,和领一类的智慧生灵,和往期所有的超凡力量都不同。” “他们是一个新时代开始的象征。” “我只能说未来必然是年轻人的。” “作为秩安司的顾问,我的建议是向未来看齐。” “哎。”许牧野叹息一声,一大只瘫在椅子上,声音无力地说:“等上头的那几位醒了再商量吧。” “血样研究呢?” “正常,。”顾瑞光在许牧野一下子弹起的注视里加重语气:“他们只是一些有异于常人能力的孩子而已。” ———— 真正等许牧野带着人走访了解方年个人及家庭,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棘手。 率先交流的是高晓兰,方年血缘关系上的母亲,已经呆在当地执法局三天了。 “十六号我的儿子失踪,知道今天才有人愿意告诉我实情,你们足足拖了我三天。”瘦得脱形的女人面容枯槁,她平静地坐在对面,却阴郁的可怕。 托顾瑞光那祖传邪门诅咒的福,许牧野在和顾瑞光等一队人满世界跑的时候,他见过无数常理难以解释的东西,眼前的女人活像刚从地里爬出来的干尸,许牧野没想到过有人能活成这样。 和他一起的两个年轻人更是被吓了一跳。 后面谈话中高晓兰的模样就是爆发前的平静,说实话许牧野已经做好拍桌而起的准备了。 “我的儿子现在在哪?”高晓兰质问道。 “高女士,你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现在还有三处封锁区,请相信我们……”一个姑娘温声小心措词,斟酌着试探一边说一边看着脸色,见没什么过激反应才继续说,主动靠近想要安慰这个失去孩子悲伤的母亲。 高晓兰沉沉目光盯着她,面目在瞬间扭曲,皮包骨的枯瘦手指死死掐住姑娘的脖子,在姑娘不受控制的尖叫中恶声问着:“我在问你我的儿子在哪!!” “他、在、哪!!” “高女士冷静!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许牧野和另一个小伙子一个护着姑娘,一个劝着高晓兰。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听到尖叫的警员破门而入更是让局势骚乱扩大。 “及时?”被不知是谁一把推开的高晓兰凄厉地笑起来:“你说及时?” “晚了!早就晚了!” 女人在围住她的一众警员中张着双臂疯子般怨诉:“是你们!就是因为你们!” “连你们也要抢走我的儿子!” “他是我的!我的!!” “谁也别想带走他!” 她又哭又笑:“他从出生就在我的视线里长大,他应该永远在我身边!!你们让他离开了我三天!三天!” “哈哈哈哈……他也要离开我了,因为那个贱小孩,因为天上那个小贱人,因为你们!!” “……” 离开时跟着许牧野的两个新人还有着心悸。 “真是个疯女人。”路过的警员从脸侧到脖颈有着几道血痕,捂着脖子急匆匆小声骂了一句。 “许副局,接下来我们去碧茵小区……”姑娘雪白的颈侧上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她担忧着什么。 有这样掌控欲还有…些神经质的母亲,很难让人不忧心那个少年。 “先不用着急。”许牧野想起方年那篇作文,头疼万分,“小陈,你开车带书书去趟医院,药费回来等我报销,之后你们去走访方年的老师同学问问印象。” “我去赵家那边。” 想起还有一个失踪的赵州,许牧野还没降下去的血压蹭蹭往上涨,他深吸气,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刚开始上班摸鱼,结果一众上头大佬都陷入不明昏睡的消息砸头上时候。 “哎。” 许牧野长叹。 第42章 导素洼封锁时外界冤种奔走实记2 “对,我是赵广厦。” “同志你好。” “方年那孩子啊,突然让我说也说不清……很有礼貌的孩子,也很努力,您应该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有时间他还会帮我来照看宠物,哦,我开了家宠物店。” “和小州的关系……因为我们之前住隔壁,方先生他们经常顾不上孩子,我就叫小州带他来我们家等一会吃个饭什么的,俩孩子差不多大,之后也一直是一家学校,都是同学。” “具体?” “这个确实是,开着门吧,我们两家都开着门,对面墙上以前有个监控,两个孩子在门口玩,高女士也就能看见。” “为难肯定有,我和妻子吵过两架,那冬天零下好几度,也不能就让个小孩在外边冻着。” “……” “失踪……这件事我们相信炎夏,也相信我们的孩子…那张纸条我们已经交上去了,有留下照片…对,这是小州的字,我可以确定是他写的……担心肯定也有……” “……” 似乎情况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从赵广厦家里道谢出来,许牧野切切实实放松了一些。 之后是邻居。 许牧野先到碧茵小区简单查了一下业主信息,对了对姓名和外貌,在看到其中一人时露出几分惊讶和怀念。 那是个面孔精致、眼尾上挑的美人。 记忆还停留在那年匆匆告别时的一面,两相对比她的样貌变化不大,只是时间流过难免让她更成熟,丹凤眼一瞥的风情能迷倒的人从一群变成一大群。 她叫言妍。 许牧野从楼下一家一家敲门询问,这栋楼的住户不多,能在这“以毒攻毒”名声的二号楼生活的人毕竟罕见。 四楼只有方年一家人,许牧野没有停留径直上了五楼。 身姿婀娜的女人正和一个小孩子说着什么,笑盈盈地摸摸小孩的蘑菇头,看了一眼上楼的人。 视线交汇,许牧野肯定言妍还认得他,似乎某些默契从数年前存留到了现在。 “小羚先回家里玩好不好?”言妍声音温柔地问小孩。 现在的小孩都鬼灵精,小羚眼珠一转,明白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嘻嘻笑着跑回了自己家。 “许先生是来问方年失踪的事情的?”打发走小孩,言妍稍微一想猜出来人的目的,她还没自恋到认为许牧野是旧情复燃专门来找她的。 已经不想回忆当年看个男人都像情敌的时候了。 许牧野走流程地掏出身份证明,一套官腔自我介绍倒背如流。 我就知道是这样,言妍对着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怀疑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想起来了,当时还年轻见色起意,跟个恋爱脑一样坚信能用爱情打动他,虽然完成了把人拿下的壮举,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脑子里把责任摆得最高,下面是兄弟生死之交的情谊,压根没想过以后会安稳结婚生子的事情。 上头劲下去,看清这事之后言妍选择及时斩断,超凡力量的事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掺和的,她干嘛非要把事情搞到彼此都痛苦的地步。 反正睡了就是赚了,不出意外话她还是拿的唯一限量款,不亏。 唯一头疼的就是择偶标准变得有点高。 “警员同志,请进。” 没说什么无关话题,言妍倒了杯茶放到许牧野面前就主动开口:“小方那孩子脾气很好,不过我个人认为用没脾气来形容更合适。” “没脾气?”许牧野跑了几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他在端起茶杯前奇怪地反问他不解的点。 “你还没走访他的同学?”言妍双腿交叠背靠沙发道:“我只是个楼上邻居,想知道小方的具体性格还是找他的……老师?来了解。” “赵州。” “他们一起长大,小方的行为处事基本是赵州教的,他那对父母指望不上,对着赵州称上一句老师也不为过。” “我和赵广厦关系还不错,为人看得比较清楚,一条链下来小方的品性肯定在社会公共道德水平之上。” 许牧野记录下关键词,沉吟一会说:“请描述一下你对方远志和高晓兰的印象。” “这可是个难题。”高大的犬类趴在言妍脚边,目光紧紧盯着陌生的男人,在听到主人有些苦恼的语气后肌肉绷起,只要一声令下便会扑出去。 言妍拍了拍狗子的脊背,让它放轻松。 “我那对夫妻的印象……” “方远志是个整日酗酒醉生梦死对孩子发泄暴力的烂人,高晓兰是个扭曲的疯女人。” “只是可怜了孩子。” “他们一直这样?”许牧野问:“高晓兰有没有想过要求助或者离婚?” 炎夏有专门处理婚姻纠纷的法规,虽然亚域的风俗习惯让在家庭里的矛盾外人很难插手,这涉及到一个内与外的问题,法律强制力的刚性和人与人之间情感磨合的柔性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协调。 但是高晓兰这样糟糕的情况,已经不是小问题,中裕大区以尚武之风闻名,对武力滥用至暴力的厌恶远超其他大区,只要向外求救当地绝不会坐视不管。 “你猜猜我为什么只可怜孩子?”言妍表情古怪,似是想起些事情。 “我刚搬来的时候,他们确实争吵过要离婚。”十几年前的场景让言妍印象深刻至今:“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几身强体壮的男人快精神崩溃的样子吗?” “如果你的妻子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绝对不允许你超出掌控,质问你与后辈的一句普通交流,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你到哪里都躲不过,你会怎样?” 许牧野摇头:“我没有妻子。”嘴上话这么说,心里他已经明白事情的走向了。 言妍:“……你想象一下。” “所以离婚是方远志要离?”许牧野又想起之前在执法局高晓兰的疯癫模样。 “我知道的版本里是方远志难以忍受高晓兰的控制欲提出了离婚。”言妍没有把话说死:“这件事不了了之,方远志在那之后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 “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 调查从傍晚到了晚上。 “好,辛苦了,谢谢您的配合。”许牧野问完最后的问题,合上记录本,他露出些许疲惫,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又马不停蹄从紫京都赶到中裕主城做调查,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把东西都收拾进包里,一只白皙的手端着咖啡到了桌上,香气随着袅袅热气升空,许牧野抬头,言妍正巧揉着那只昂贵牧羊犬的狗头,只能看见线条柔美的侧脸。 许牧野一直坚持绷着劲的神经在氤氲雾气里舒缓下来,他像暂时放下什么靠在了沙发上,之后排山倒海的倦意袭来。 “你的工作一直这样?”言妍的声音朦胧。 “没,最近的事。” “姓顾的诅咒解决了吗?” “不彻底。” 凝视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大脑,许牧野重新坐直身体:“你似乎不担心方年的情况。”照言妍的性格,她对那个经历较之常人过于悲惨的孩子一定会多几分关注,毕竟她尤其喜欢懂事可爱的小孩。 “这是公事还是私事?”言妍问。 “私事。” “你就当是女人的第六感。高晓兰用尽办法想把一个生来不同的孩子抓在手里,她不可能成功,她也清楚,她越来越疯我猜测有这方面的原因。”言妍多看了一眼沙发上满脑子都是工作的男人,继续说:“我倒不觉得失踪是坏事。” “那是在给他自由。” “这……” 手机信息打断了许牧野后面的话,他看了看手机,是两个新人的信息,已经完成了同学和老师的走访。 “……我该走了。”许牧野一边说一边起身。 言妍摸狗子的手停住,她也站起来:“我送你,你这样开车算疲劳驾驶。” “不用麻烦,后辈开车,已经停在楼下了。”许牧野隔窗指指楼下亮着灯的车辆,末了离开他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关上门下楼。 ———— 言妍锤了一把期待着这人说些什么的自己,抱住凑过来的狗子,心里悲叹。 见色起意这破毛病是改不掉了。 狗子疑惑地看着饲养员一会打自己一会叹气,脑瓜一转,肯定是刚才那个男人的错。 第43章 变动 方年原本做好了面对高晓兰的准备。 但是在坐上车和一众陌生人群往不知何处走的路上,他没有感知到高晓兰的视线,他感知不到符合高晓兰的气血体,在场的每一个人气血都强于那个衰弱的女人。 王页在一旁,气血活动明显地减缓且富有规律,是睡着了。 因此车内多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方年身上。 视线里的恶意不多,有放松的愉悦、疑惑的好奇、一些警惕,还有一点未发展为厌恶的排斥。 他们都稳稳当当地坐在位置上,虽然听力和视力没有恢复,但为了照顾其他睡着的人,方年猜测周围环境应该比较安静。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着座位,既然没什么事那他也可以休息了,导素洼里可没有这样安全的睡眠环境。 ———— 方年在穿着军装的姐姐靠近两米范围内时醒来,这时车上只剩他和王页两人了,外面有一些人在站岗和走动。 隔壁车上顾明义不知去了哪,三义透支脑力一直处于昏迷中,还有近距离贴近雷电,他身体素质不如方年还有着某些吸引雷电的特性,三人里伤得最重的就是他。 眼前不再是白茫一片,方年可以看到不同深浅的深色阴影,配合感知,自由行动不是问题。 他先把睡得死沉压着自己胳膊的王页扶正,嗓音沙哑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到…基地…暂时…休…午饭…”从耳鸣里分辨出这几个词汇,方年意会到她的意思,作势要一手刀砍到王页脖子上。 “啊?咋了?” 王页只觉背后一凉,一睁眼自己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哥们要给他来一下? “啊↗啊↘哦→该下车了。”王页迅速从懵逼过渡到顿悟,他睡太死了普通叫法叫不醒。 两人刚下车慢悠悠跟着驾驶员姐姐往外面走,方年感知到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朝这一处地下停车场赶来。 方年早有预备和王页拉开距离,急匆匆赶来的男男女女把王页围在了里面,那是他的父母亲人。 原来是首富王庭宇那个不甚露面的王二少爷。 方年认识王庭宇,两年前金陵火厄灾神事件后王庭宇奔走在各个大区,自然也有中裕大区,在某场武术赛事上,那时王庭宇在和谁打电话,方年路过王庭宇刚好抬头特别关注了他一阵,导致数十位保镖齐齐盯着方年,所以方年记住了这位首富的视线。 关于王页身份的念头没有存留太久,这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 真正奇怪的是该出现的人迟迟未到,反而是另一个绝对不会和自己有什么牵扯的人站到了身前。 方年移动一小步侧身,直视那毁灭般雷电后蒙上一层灰暗的眼睛精准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如果精确到人应该是其中的那名女性。 “妍姐。” 他说,语气一如既往,好像在导素洼十天堪称惊险的经历和往常的生活没什么两样,只是见到长辈兼熟悉的邻居便礼貌性的打声招呼。 “您知道高晓兰出什么事了吗。” 除了封锁,方年想不出来能有什么阻挡高晓兰,她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她疯了。”言妍坦白说:“她趁着方远志醉酒杀了他。” 方年:…… “然后切碎,煲了一锅汤。” 方年:…… 方年从碎片化的字词里拼凑出事件,他微微低头,按照高晓兰的思维逻辑,这种事发生在情理之中,毕竟生物突变极具普遍性,无数巧合里长出一朵同类相食的歪花也很正常。 “她不会这么沉默。”方年平静道:“应该还会以过于浮夸的表情和情绪配合肢体动作,同时出现哭和笑两种表情,并且喊着诸如‘我决不允许你们离开我’、‘你是我的’、‘我们要永生永世在一起’一类的话。” “……对。” 何止是对,如果不是知道你刚从导素洼出来,我们都会怀疑你是现场的目击证人。 不要把这种事说得这么详细! 许牧野想起召集一群专业人士深度剖析方年这个……说人好像不太合适,反正就是性格分析,那一条条标红的字看得他头疼上火,当晚嘴里起了两个泡。 像因为心理无情无感而迷恋追求生理上的刺激与快感,因为畸形的生长环境养成高晓兰那种畸形的认知,因为某种对恶念的敏锐感知片面认识世界而不具备道德等观念……妈的居然还有因为实在找不到有挑战性的目标,为了找点事干选择毁灭世界的。 这可是天生超凡,不是在天幕流星雨影响下才觉醒的超凡,而是真的凭天赋一出生就领先全世界的第一名天生超凡,在高晓兰变态的控制欲下被藏了十几年,有了十几年成长时间他想干什么做不成。 好事是那些红字全是预警和推测,都没有发生。 感谢某位三好学生。 别的不说,那些对方年有过恶意的人高低都得给赵州磕一个,虔诚喊一声“赵门”感谢三好学生的救命之恩。 懂不懂九成八概率具有性格“睚眦必报”的威胁性啊? “那她现在在哪里。”方年问。 “在精神病院。”许牧野回答:“澜西精神病院。” 简单解释一下,澜西精神病院,可以理解为精神病监狱,进去没有出来的可能。 或许我现在应该欢呼,方年听到关键词精神病院之后想,不过为在场人员的心理健康着想,他认为还是不要做出对人类的模仿行为为好。 他用了不到一秒就把高晓兰有关的东西扔出思考范围。 “赵州回来了吗?”秦酥说近几年不太可能见到赵州,方年想再确认一下。 “回来了也没回来,我们说不准,迟早你们也会见面,等你见到他之后再自行判断。”许牧野有问必答,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方年摇头:“只有黑影,我看不见。” 停顿一下,方年可以肯定那个男人的问题重心不在视力上,在配合与否上做出选择并不困难,毕竟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亲属就是炎夏方“有关人员”。 “他们是烛光的话,你就是一团火。”方年指了指周围的正常人类,对许牧野说。 那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灿烂如烈阳的炬火。 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上了,这个男人是方年见过最强的生物,论气血或许比不过地生灵,但方年可以肯定地生灵对他无可奈何,只有被耗死一条路。 而且,方年感知到,这个男人很危险,不是因为气血强度,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这种人,出现在封锁区有关的地点,绝对是炎夏方的某个大人物,惹不起的那种。 许牧野没有回话,只是视线一直锁定在方年身上,负面的情绪一下增多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方年体会到了自己的沟通能力差得透顶。 一边言妍抓住了方年抬起的手腕,把衣袖撸了上去,方年穿的是王页的衣服,袖子都设计的比较肥大,袖口有扣子能自由收紧,不过扣子在之前弄死异常生物时崩坏了。 方年看不到人们的面部表情,只觉周围环境安静了下来,情绪都变得很不对劲。 第44章 众人 “大年你的伤都没好?!” 王页三步并作两步挤开围着他的人,冲了过来。 方年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震惊,他的强化侧个人侧重点是适应性,恢复力高是从小挨打为了活命适应出来的,还没有强到像影视作品里十秒肢体再生的地步,伤没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再者类骆驼只有一只,导素洼里根本没有条件让他养伤,他能做到的仅有止住流血、理清错乱的脉络让伤口不至于继续恶化影响行动。 他只是个有着人类身体没有感情的异类。 三义基本把药都给他用完了,现在方年自觉状态还好,养伤的事等有时间再说。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那些伤很严重,手臂上多是徒手接触异常生物时它们的鳞片绞出的血痕,看起来比较恐怖,其实不致命。 方年任由王页拉着他一马当先往医疗的地方走,沉默应对其他人的询问和关心意味的话语。 赵州说得对,观念不同的情况下,关心这种事,沉默是金。 ———— 最后方年换了一身新的绷带,打了一针以防感染,和依旧昏迷打点滴的顾明义一个病房。 左边是顾明义,右边是王页。 王二少爷开车撞封锁是油门踩死翻滚着出去的,能活着从车里爬出来全靠深蓝的祝福,来来回回跑腾也全靠祝福撑着,看起来生龙活虎,一检查直接被家人按到病床上,说什么都不让起来。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除了固定的检查就是睡觉,像是要把在导素洼缺的睡眠时间全都补回来。 “你感觉身体状况如何?”时不时来看看儿子的顾瑞光兼职医生已经把数值刷到了“熟人”的段位,还顺利从方年这抽走了一管鲜血。 方年推了推平光眼镜,活动了两下:“已经好了。” “基地地下三层有训练场,如果想活动可以去那里。”科技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为了确认顾瑞光简单给他把了把脉,“想出基地也可以,记得先找许副局去要个证明。” 方年点头记住这件事。 “嘎嘎。”顾瑞光的黑色乌鸦飞到方年肩上,冲着顾瑞光叫了两声。 顾瑞光没说话。 乌鸦和他对视,眼眸转了转把大半个身体藏到方年身后。 方年充当一个莫得感情的支架。 “跟着不要惹事。”顾瑞光对乌鸦叮嘱,乌鸦跳着叫了三声,意思是有事会去找三义。 “顾叔。”正苦着脸补作业的王页听见能出去玩精神一震,等着和乌鸦沟通完笑嘻嘻地凑过来:“导素洼那边我们能去不?” 顾瑞光依旧温和,笑容完美且让人亲近信任:“学习第一,先把作业补完。” 王页:“那没事了。” 等顾瑞光走了之后王页才抓狂地一扔试卷,放弃自我一样瘫在了床上:“可恶的大人!” 三天前,就在三天前,那个和农业林业并列的许牧野(畜牧业),饱含恶意地把他们的书包作业全都带了过来,满脸的笑让王页想给他一拳。 也是那时候方年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平光眼镜,之前大夏天在冷库搬东西凝了一层雾气,他就没戴眼镜。 赵州送的,据说戴眼镜可以冲淡他面无表情的非人感,王页和顾明义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发小深感钦佩,这位是真的有先见之明。 方年伏案抄课文,没理会王页的日常发牢骚,明天妍姐和那位许副局许牧野有事找他商量,可能会耽误一天,他要提前把明天份的作业补完。 在隔壁网络通话遭受多个老师轰炸的顾明义游魂般飘进来。 “三义你还好吗?”王页看见小伙伴比自己还惨心里有了安慰,大发善心企图开导开导他。 亲爹不在,血脉威压不在。顾明义与王页同款姿势一躺,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说了两个字。 “活着。” 乌鸦嘎嘎嘎地笑起来。 ———— “方年~” “方,醒一醒~” 这里是一片空茫,方年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脸,视线过于熟悉让方年对此没什么反应,从导素洼出来后越休息越累说的就是他们,非紧急情况,方年选择歇着。 “哎呀,好歹去赶个场子,船儿哥王二他们都到了呢,超凡开会。” “等去了那再睡。”女生坚持不懈地轻声劝道,“行不行?” “……不去。”方年半睁着眼看看四周,是在中裕城的学校教室里,他趴在桌子上,左边同桌是一个身影面孔模模糊糊的女生,也趴在桌上侧头看着他。 同学的剪影做着各自的事,热闹的课间景象却安静万分。 感知里没有气血,视线只有秦酥一个,这里不是现实,是梦境。 方年怔怔看了一会秦酥,然后伸手捏了两下她的脸颊,确定这个是真的。 也就是说刚才听到的不是做梦的内容,确实有个会要开。 “去嘛去嘛。”秦酥配合地往右移了一点,说:“是为了告诉你们原因哦,还有关于未来超凡时代的安排,炎夏成立应对超凡时代的机构秩安司,最好是到场听一听。” “深蓝的尽头是考编,未来的秩安司铁饭碗你没兴趣也可以去听听薪资待遇嘛,还有以后炎夏官方的态度和规划,有利无害。” 秦酥把桌边的眼镜别到方年衣领上。 “老变态蹲大牢去了,你打算好以后怎么做了吗?” 显然是没有的,方年的人生一直在高晓兰支配下,他没有想过以后,“为什么要叫她老变态。”方年问,纵使已经距离这么近,他依旧感知不到秦酥的情绪。 秦酥语气听起来有点生气说:“谁叫她骂我,她骂我小贱人我就骂她老变态,语言攻击谁还不会了,那就是个连你浴室里都要安针孔摄像头的老变态。” 这下方年才感知到秦酥那一缕淡淡的“怒”,说是愤怒不太合适,更像是因为一点小事而不爽。 可能是因为情绪淡薄,负面的……方年岔开话题:“那就去吧。” “好哒。”秦酥小小欢呼一声:“我拉你过去,会有点晕你不要抗拒。” 会议室非常正经,一比一复刻了深蓝联合大会场,大厅位于紫京都,一般几个地域代表商量事情都在这里。 在原本的会场基础上还加设了在外围一圈的观众席,上面坐的人都是来旁听的成员,均是模糊了身形外貌,连声音也被处理过。 一眼望去可以概括为一句话:上千度近视一次性体验卡。 会议还未开始,陆陆续续仍有人到场,但方年的出现还是受到了某些关注,他的位置在这一片区域的最左边第一位,旁边的人形糊状物看了一眼方年,没说话。 【这一片就是三十八个黑洞事件参与人的位置,有几个和你一样是天生超凡,按年龄排座位,你占首位。】 秦酥没有跟着一起坐在观众席,方年顺着视线找过去,她在会议室的环形桌旁站着。 【看这里~】 【需要服务把需求写在座椅旁边的设备上,精神侧智能ai秦一为您服务。】 秦酥急匆匆交代完便消失在场地。 会议桌上,各个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大佬落座,包括但不限于政、商、军、科研等,他们大多没有模糊处理。 还有自然区域的领,也有代表出现在专属位置上。 方年抽出座位一侧竖放的电子屏,上面有三个词条:会议议程安排及主题、会议室观众要求及规则,ai服务。 点开第一条“会议议程安排及主题”,首先介绍超凡相关事项,之后是商讨涉及关于深蓝星方方面面的超凡时代调整变化,预计会议会进行十五天。 今天进行开幕式,主要介绍从黑洞事件开始后世界的变化,阐明会议流程。 第45章 深蓝星 在灭世之灾过后的深蓝星上,拥有思想智慧的生灵分为三类,人类、领和身负某种职责的纯类生物。 人类的代名词是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在领和纯兽看来,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总能用羸弱的身躯实现在它们看来不可能的事情,用人类自己的话说这叫“奇迹”,奇迹与理想汇聚在一面在空中飘着的旗子上,让一块本来普通的布也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人类叫它赤星旗。 他们的智慧比兽类们要复杂得多,情感更是复杂且多样,因此兽类并不是总能理解人类的思维,就比如说某些大型人类干架内耗事件。 不可否认人类的思维是深蓝星上最好用的,拥有了智慧后才会更加敬畏智慧,人类用创造的智慧在新纪元之初便获得了领的尊重。 有个好用的外置大脑再去做什么事情真的会很方便,有人分析说在领眼里人类或许就是“我那脆弱需要呵护但是拥有神秘智慧力量的小可爱”。 没错,据数据分析,在大多数领眼里人类都很可爱,而且与体型无关。 领是兽类之中的智者兼首领,在一个大范围一定基数的兽类基础上才会诞生领,领天生具有号令自己所属区域内领民的能力,同时身负带领它们规避天灾更好存活的责任,这或许是生活在灾难频繁爆发的自然区域适应而出的结果。 深蓝星上恶劣的环境让人类生存区域受限,即使疯狂改造对抗天灾如今也不过是百来座城池,而兽类在这方面没有太多限制,没有好用的脑子就只能去进化、去适应,用强横的肉身硬抗,实在扛不住了领就带着领民们去人类那避一避。 千年时间足够兽类和人类形成共处的默契,毕竟大家之前试了试谁也弄不死谁。 纯类生物是从兽类和人类里单独划分出来的,外形多为兽形,但传说中有过人形纯类生物出现的案例,真假难辨。 他们身居某种职责,比方说现今已知纯类生物“九尾玄狐”,职责是驱疫,都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玄狐便出现在大灾之后,为当地驱散某种冥冥中的“疫病之气”,某些血泪教训让人类意识到确实玄狐出现过后疫病会容易防治和控制,尾数越多证明这只玄狐驱疫经历越丰富。 有记载出现过一只九尾玄狐,被当时的人们认为是带来疾病的灾厄而射杀,然后数十种疾病同时爆发,甚至并发症融合变异成了新的疫病,某座大区副城的前身城市几乎化为死地。 据后来统计,有五种以上的纯类生物在此出现过,一年之内赶来了七只玄狐才完成“驱疫”活动,有三只玄狐毛发尽白衰老而死。 玄狐职责为驱疫,但疫病也是它们的防身武器。同时因为这件事人类在纯类生物间口碑骤降。 除驱疫玄狐外还有告死墨鸦、传运白鹿、镇秽山君等,纯类生物出于对人类的怀疑不会在城市过多停留,在多数人眼里向来是神秘且具备吸引力。 ———— 所以当那只皮毛如墨没有一丝杂色的巨虎出现时引发了全场的轰动。 “山君”,它的名字,虎形的纯类生物目前仅发现了山君一只,也是唯一一只发现了的身具镇妖除秽职责的纯类生物,出没于山林之间,网络上人气极高。 因为帅。 这是方年见到的第二只纯类生物,第一只是顾明义家那只喜欢站人肩上的墨鸦。 “吼。”山君趴在自己的位置上,还算严肃地低吼了一声,它是纯类生物的代表,来参加开幕式表个态。 毕竟是全深蓝星的事情,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众纯类生物左看右看,把对外形象输出最好的山君往外一推,反正你有偶像包袱也端得住,就你了。 “好**帅!!!”、“是山君!!”(土拨鼠尖叫) 身后有人夸赞一句有一半话都被屏蔽掉。 “好一只大猫!” 有人发出了想撸的声音。 “山君踩我!” 在场的年轻人扎堆在这一圈,骚动也属这里最大,在场的大佬们笑呵呵地看着一群活泼的娃们。 “……” “收敛点!开会呢!” “兄弟们卧槽快住嘴!” 一群上网体验习惯性群魔乱舞的当代高中生卡掉帧,终于意识到丢人丢到全深蓝去了。 在场的可是亚域、北境雪域、巴罗域、利加美域,还有外洋洲的大佬们啊啊啊!还差一个南寒极洲是因为那地没人。但是在场还有各地的领啊! 下边的秦酥愣了一下,看似是个标准严肃的服务生,实则内心在狂笑。 【哈哈哈哈!方你看山君,那哥们喊得踩他被听见了。】 【山君那一脸懵哈哈哈】 尴尬和羞耻的情绪从背后涌来,社死的气息在蔓延,方年稳若泰山,在电子屏的ai服务上把这一片开了个语音屏蔽,半透明的罩子一闪而过。 他旁边的社死人士宛如看到了救星。 “为什么心里想的会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某人无能狂怒,拿起电子屏开始炮轰智能ai。 【……请您冷静。】ai一板一眼地回答: 【以梦境为媒介带来会议厅的是您的精神体,换而言之处在此处的便是您的思想,会议厅内发言其实在现实等同于思考,也就是您所说的“心里想的”。】 【对于此情况ai建议您对精神侧思维掌控力进行锻炼,请勿口不择言。】 【一名合格的超凡是不会有偏科现象的。】 “你……行。” 你都把超凡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其他人没事??总不能就我…我们掌控力弱吧?” 【经ai分析,您的疑问并不成立。】 【如果您的提问中“其他人”指的是与您同类的天生超凡,“没事”一词仅为个人片面之言,您不能否认您没有意识到的他人的发现和努力。】 【如果您的提问中“其他人”指的是在场的其余全体成员,“没事”一词同样为片面所见,超凡人员原因同上,以及您不能忽视他人的经验和收获。】 【亚域有句古话,叫做一回生,二回熟。】 “……” “哦。” 少年们悟了。 难怪反应那么快,原来那群大佬来过,早就等着看笑话呢。 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 新时代的超凡们一抬头,下面大佬们慈祥的笑脸让一腔悲愤化为泡沫。 行吧,谁让我们是体贴又尊老的好少年呢。 ———— 事实上只是秦酥太忙忘了设置区域语音过滤这件小事。 谁能想到这一代年轻人这么开放呢? 秦秦愣住。 秦秦狂笑。 赶忙打补丁.jpg 第46章 起章名好困难啊 出现在发言位上的人面孔绝大多数人都眼生。 方年对着那张更沉稳一些的脸陷入沉思,首先,他可以肯定这人不是他认识的赵州。 台上人先自我介绍,还专门看了方年一眼。 视线和赵州有相似的感觉,不过也只是相似。 秦酥和许牧野的话都向他明示过“赵州”的问题,方年对于突然冒出来很多个赵州这件事有心理预期。 【这个赵州你叫他船儿哥就可以啦。】 【他的具体来历我也搞不太清楚,学生赵州正在被迫补习,可以等他学明白了再找他给你解释解释。】 【赵州们属于时空侧,是从灵能侧里单划出来的稀有能力,不如你自己照着时空两个字猜一猜?】 ———— 会议开幕式顺利召开。 没有过多拖沓,船儿哥从黑洞事件开始列举介绍,由现往前推,把记录在档的超凡现象进行了汇总,不过详细介绍的点落在黑洞事件上。 “无论是诅咒、灾前时代公元纪年的遗址或者是天外陨石周边的古战场,这些无关兽类之领、信仰神明、纯类生物的力量一直是存在的。” “研究证明,它们都属于灭世之灾之前,公元纪甚至更久远的时代的遗留。” 服务人员秦某配合着发言将准备好的画面同步到每个人的电子屏上。 “那是否新纪元也会诞生这种力量?” “答案是,会。” “三年前,新纪1033年,也就是新纪三十三仲年的夏夜,天幕流星雨是一切的开端。” “自那之后,极少数人群逐渐掌握了某些独特的力量。” 电子屏上跳跃到了三年前的场景,那是将天空遮蔽的流星雨。 【天生超凡的事,是个非公开秘密哦。】 年轻人的小天地里,他们要么和身边刚认识或者辨认出的友人小声聊天,要么安静地听着讲话,模糊遮住了小部分人微变的神色,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了稍稍诧异的心绪,继续着自己当下的活动。 或多或少都被排斥、被用异样眼神看过的他们,在伪装上都是一把好手。 除了某个姓方的,演技太差还不如不演。 “我们把它命名为:超凡。” “什么是超凡?” “掌握雷霆火焰,抬手之间御使自然天象。” “超越人类极限,仅凭肉身力量与兽类比肩。” “以器械成就武道,挥出剑气刀光。” “又或者于心念之间凝虚化实,例如现在,诸位身处深蓝星各洲各域,却能凭借精神与思想聚于此处。” “这就是超凡。” “超凡,寓意着超越身为凡类的自我。” “无论是人类、兽类,亦或是纯类生物,一条路出现在了身前,那是一条超凡的道路。” “这是一件好事。” 船儿哥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在会议桌上的人眼里,没有模糊,他们能清晰地看见所有人、领的表现,神情尽收眼底,船儿哥继续道: “但这也传递出了一个讯息。” 他咬字清晰,语速放缓:“天地将变。” “为什么超凡会在天幕流星雨后突然出现?流星雨究竟是什么现象?更深层次的探究,流星雨后我们观测不到的星空和月卫星,究竟是失去还是从未拥有?为什么灭世之灾后任何事物不能再离开深蓝星?” “这都是未知的。” “我们从未了解过深蓝星。” “至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斗争也好,联合也罢,都是为了谋得一个安稳的环境生存。” “但是。” “在战士们仍一刻不息救灾于一线的时候,所有医疗机构及有关产业满负荷运转的时候,城市村落的边角在坍塌与重建之间循环的时候——” “这个我们仍在适应的世界,开始了新的变化。” 亚域结系大区,全球工业重区,封锁地点为副城结城钢铁厂,封锁解除后那个全深蓝最大产能的钢铁厂已经化为一体的钢铁怪物,半截身体融化成汩汩钢水覆盖了地面,不属于深蓝星的蒸汽与炼金超凡因素降临融入。 被扔去解决这件事的是七名来自深蓝各地的少年,他们的任务是救人,在六个小时的死线里救下占地四十二平方公里钢厂本部内数万名员工,而黑洞开辟的传送点只有三个。 北境雪域和利加美域交界的林斯符乐大区,封锁地点为大区主城的不冻港外的航线,封锁解除后纯类生物职责“怒海”的蓝鲸鲸歌为引,天地起寒风、海洋起暗旋将一切埋葬冰封,不冻港就此暂废。 负责此事的是两名少年,载满死灵的腐朽船只想要登陆,他们的任务是击沉,让本该死去的朽烂事物重归海底。 亚域西部边缘自然区域导素洼,封锁地点为导素洼中心深蓝之眼附近,封锁被迫解除,深蓝之眼塌陷,化为含有高浓度雷电间杂不明血液的浆液湖泊,形成原因不明。 有三人参与其中,任务是杀死封锁内一切异常生物。 巴罗域封锁区、外洋洲临海封锁区、南寒极洲考察站封锁区……六件封锁事件将陆地海洋霍霍了个遍,结城钢铁厂等解决较早的封锁区特派人员甚至被麻烦了两次,深蓝星南北两头跑,小小年纪就有了社畜的风采。 谁让有能力解决封锁区的天生超凡只有八名呢,要么靠其他人数量取胜,要么天生超凡多跑几次喽。 一幕幕画面闪过。 林间泉眼引发的三领混战,自然区域尸体遍地;迷神的极光压制了当地赤星旗至使形成“贪欲”信仰神明雏形;外来入侵植物在城市下水道大肆扩张…… 封锁针对的是世界层面上的危害,深蓝星自身的规则与外来规则处理不融洽造成的后果是埋下长久的隐患,没有封锁只是说明那些异常已经被深蓝强行同化,不能证明它们对人类对生物的危害性小。 仅仅看到这些场面人们便生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些事情没有控制住,没有黑洞、超凡和封锁,任意一个扩散开都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以现有的技术和武器,他们没有信心能完美地解决这些外来的力量。 “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各位,类似的事情,从天外降临到深蓝星上的超凡事件,只是暂时告一段落。” “深蓝星会迎来一个超凡的新时代,伴随着源源不断的外来力量。” 船儿哥没有再深入叙述外来力量的事情,话头一转转向深蓝内部。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超凡时代,保持社会秩序和稳定,现有改组原秩安司,即秩序与安定事务司的预案,成立深蓝超凡机构秩安司。” “诸位。” “我们的着眼在深蓝,航标是为了未来,原则是整个深蓝生命的延续,目的是秩序和自由。” “这也是秩安司的初衷。” 船儿哥下场,下面就是炎夏方专业人员的场合了。 “接下来…………” “………” “……开幕式到此结束。” “相关资料已下发到各位手中,三天后会议正式开始。” 第47章 那些少年 场内人员陆陆续续消失,有的送回现实去接受炎夏方的现实文件通知,有的还要交代一些事情。 比方说小孩们。 单独的白色空间里,三十六个少年出现其中。 秦酥去掉了众人身上加之的模糊,一水的年轻面孔,他们安静地对着眨了眨眼,然后极有默契地哄笑起来。 一起丢过脸都没什么生分的。 有些奇怪的是有人脸上戴着面具,有人遮住半面,有人只露出了双眼。 方年摸了摸自己脸上,触感冰冷,他戴着贴合脸型的全封闭式面具。 对面有一面占整面墙壁的镜子,从镜子里看面具呈银色,眼睛的部位没有留孔,只是用金线勾勒出细长上挑的眼型。 不过这不影响视物。 镜子里的他长裤短袖,是补作业趴桌上被强制睡着前的衣着,还穿着一件长款的深色风衣,手上也贴着薄薄一层黑色手套。 浅咖的格子围巾把脖颈遮住,全身上下围得严严实实。 “大年?” 方年感知到顾明义的视线,镜子里能看到他正绕开观望的少年走过来,顾明义没多出那些遮遮掩掩的东西,仍穿着他钟爱的白大褂。 转身,鉴于一身装束没办法眼神交流,方年还是选择说话:“是我。” 顾明义在众人竖起耳朵偷听中问出了大家都好奇的问题:“你这是……怎么回事?” 方年摇头:“不清楚。” 秦酥和赵州都不在这里,连眼神也不在,估计正在忙,他犯不着因为这个去打扰他们,“王二呢。” 刚才王页看他来着。 “这这这。”王页从一群人里挤出来:“和人唠嗑,等我……嗯?” 虽然早知道但是居然这么离谱的吗? 王页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看不出什么,但能从眼神里看出清澈的难以置信,“这个和感知有关系。”他托着下巴:“原因很复杂,简单来说,在这一处空间感知越高这里越危险,感知太高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暴毙。” “所以这些东西用来给咱屏蔽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嗷~”众人明白,那看来这位是在场感知最高的一个精神侧了,肯定是个厉害的精神侧大佬。 王页的话没说完。 方年很容易看出这一点,如果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王页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惊讶。 “好了都先安静一下。”熟悉的声音出现,是船儿哥。 旁边还跟着秦酥,她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什么压得扭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因此看起来身形依旧模糊。 “人都到齐了,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赵州。”船儿哥说:“能力是时空侧,字面意思和时间空间有关。” “黑洞是我造的,封锁我联合另一位开的,以后能见到祂,自己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举手:“我有问题。” “请说。”船儿哥示意:“有问题直说就可以。” “你多大了?”女孩问。 船儿哥简单算了算:“如果你问的是站在你面前的我,那我今年是三百四十三岁,赵州的话是十六岁。” “哇,意思是你是从未来回来的吗?”另一个浅发男孩问:“未来是怎么样的?” “来自未来没错,但不是你们的未来。”船儿哥说:“这涉及到时空发展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与存在性问题,但在我确实不是你们这个世界未来的赵州,你们可以认为我来自平行世界。” “那赵州是自己人。”第一个发言的女孩认真点了点头。 船儿哥轻轻笑了笑。 “过两天秩安司会安排你们到西子城,进行能力测试填补数据库,让我来做一做思想工作,请你们配合上头行动。” “有问题或者有困难可以现在反馈。” “车费报销吗?”住地较远的少年问。 “太远会有黑洞接送,近距离有专车。”船儿哥道:“测试期间所有合理花费都由秩安司负责。” “家长要去吗?” “当然,要求是至少一位合法监护人陪同。”船儿哥一眼看穿小孩的心思:“放飞自我等成年再说。” “天亮就会有工作人员上门和你们监护人交涉。” “你所在的时区应该已经在商量这件事了。” “好叭。”声音有些失落。 “我…我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一个染着红色爆炸头的杀马特少年说。 能看出来他已经很努力地贴近其他人的言行举止,口音比较重,奇葩的衣着装饰让他在众人注视里深感窘迫。 除去开朗的沙雕少年,这些人里也有占相当一部分的问题儿童,船儿哥记得这个少年,如果没有方年,他就是强化侧第一位。 他是个孤儿,在那个小山村里十六岁就已经可以看做是成年人了,炎夏的二十岁成年律法在那种地方并不适用。 “会酌情调整,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秩安司可以安排成员照顾,测试基地也有家属楼用做安置。” “我找人拉了个聊天群。”船儿哥把悄悄缩在方年旁边打瞌睡的秦酥从座位上拎起来。 ? 她手里还攥着方年的衣袖,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我跟你讲,这事你不给三倍工资没完。” “精神网络,应该都能理解吧?” “相当于安了个聊天软件在脑子里,技术原因不支持实物交易。” 灰蓝色闪着光的圆珠穿着线落到每个人手中:“挂身上就行,等醒了回忆网络个人端的样子就能连上网。” “实在太忙我只搭了个地基,简陋产品,这个里面闪光的不能动,其他你们随便改造。” 秦酥指着船儿哥说:“改的好去找他要版权费。” 船儿哥点点头,“有麻烦网络联系。” ———— 方年自梦中醒来。 隔壁床两人被各自的亲爹叫走,还没回来。 天还未亮,方年看看作业,起身去洗了把脸,在桌上趴了几个小时,他脸侧压出大片红印,全身酸痛。 那个姿势对身体来说是把高端局。 【方!】 【早上好~】 方年抹掉脸上的水珠,在洗手台台面上蘸水写道:你。 他食指停留在下一个字的第一笔,想了想他才继续写,不需要休息? 秦酥是真的忙碌了不止一个晚上。 【我在睡啊。】 【这次我有三分之二都去歇着了。】 字里行间有种莫名的骄傲。 方年想象不出来三分之二的一个人如何休息,可能这是她的独特办法。 【一会八点秩安司的会谈结束,那时候畜牧业大叔才会醒,你还有时间去吃饭。】 今天要找方年商量事情,是监护人的事。 第48章 未来 “大年,你的感知……一直是那样吗?” 王页坐床上在“说”与“不说”之间来回拉扯,最终张了张嘴问出来,直觉觉得他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 方年看着王页没说话。 “……看来你真不知道。”硬币在五指之间飞动,王页举了个例子:“如果把一个人的精神分出三种属性,感知性、防御性、操纵性。” “那大年你就是极端偏科型选手。” “属性点全加到感知上去了,防御性和灵活性几乎没有。” “按理说你这样高的感知,只要能抗住无法估量的信息无时无刻地冲击,其实就等于全知。” “同样按理说你做人十六年的经历根本压不住那些你感知到的信息。” 王页话说的很明白,那种信息对记忆的冲刷就像是上万台高压水枪同时启动,方年没有关闭感知的能力,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保持人类意义上的自我。 这个外力是谁也很好猜,无非就那么几个选手,王页哪个都惹不起,找到个范围已经算他天赋异禀了。 王页自己是三角形全方位战士。 “三义和你类似,区别在于三义偏科偏到了防御性上,感知也较低。” 顾明义忽然被cue,要两只手才能捧住的古书让他背的头昏脑涨,茫然地抬头,不知看何处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看了一会墨鸦,墨鸦伸翅膀指了指他手上的砖头,顾明义恍然大悟,低头接着背书。 这娃在正规学校挂了个名,除了大型考试不会去学校,包括他爹在内的老师都是一帮某些领域的大拿,活着就足够艰难,还要抽出一切碎片的时间去学习,导素洼十天、昏迷三天落下太多的课时,现在全凭一腔求生欲在狂补。 方年和王页默默注视。 “哎。”王页一拍额头叹气:“真担心他哪天学成个傻子。” 方年觉得这件事不无可能,赞同点头。 已经九点,感知里许牧野醒来就在办公室里没有过多动弹,期间言妍去给他送过早饭。 作为秩安司的副局之一许牧野不太可能会有闲暇时间,尤其在近几日,方年合上书决定尽早找许牧野商量完监护人的事。 这件事很有必要。 炎夏规定人类二十岁成年,十八岁有自主生活能力可以单独生活,但十八岁之前必须有能承担责任的法定监护人,一般为血亲。 原本是高晓兰占这个位子。 但方远志死了,高晓兰无期,没有了承担责任的能力,退一万步也不可能让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占据三观未彻底成型的青少年监护人位。 何况方年情况特殊,一个把握不好就是能掀翻城池的炸弹。 (感谢真主赵州,赵门。) 秩安司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即便赵州和炎夏方绑死也不用担心出大乱子,但最好还是放到眼皮底下盯着。 言妍……估计就是她。说起监护人这件事,言妍应该是最合适的,在秩安司任文职,在方年这里的印象也可以,毕竟和方年关系比较好的成年人第一位是赵广厦,下一位就是言妍。 他的交往圈子实在是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笃笃。” 方年敲了敲门。 ————— “原本还有一些必要的心理评估。”谈完监护人的事,言妍对方年说。 一个工作人员没过一会推门匆匆而入,放下一摞新打印的纸张后快步离开,带起的气流里掺杂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许牧野关了录音,装模作样地拿出早就写好的文件,又在纸堆里翻出来两张订好的纸张。 “给你发两片演算纸。”许牧野摆了摆手说,“走个流程。” 有些事情不需要摆出来,清楚的少数人把它永远埋葬便好。 方年扫了一眼后卷起纸张,起身告辞。 你是否有着一个愿意坚持不懈为之努力的目标?他看到第一个问题,还看到两个字:未来。 如果真要方年说出些恒久地想要去探究的事情,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念头,那确实也有一件。他想去找一找天上飘着的老闲,原因是那家伙知晓他的外表、行事原则、异类生经历,但他对那家伙除了视线和小部分性格外一无所知。 这不是很公平。世界从来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不过方年觉得他们认识这么久已经可以用“朋友”的标准来对待,他也应该选择把双方关系调整至相对对等,追求一下公平。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会时常出现的念头,方年下一刻就否决了那份简单的只有一件事的“未来规划”,他会把祸害引到老闲身上,那不如就保持固有的默契。 现在“祸害”已经没了,他也见过了秦酥,未来的话…… 方年一边走一边思考先前秦酥的问题。 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他在排除了一堆之后还是十几种的人类职业选择里难以挑出一个喜欢的选项,谈“喜欢”“渴望”对他还是太勉强。 在握上宿舍门把手之时,方年想到了他在导素洼第二天看到的日出,中裕城不曾有过那般景象。 那就去外边看看吧。 方年想,就决定未来是一场旅行。 门开了,王页和顾明义收拾着东西,“大年快来,该准备去西子城了!” “下午就走,我们打算去导素洼那边看看,你去不去?” “去。” 精神世界开会时一闪而过的电浆湖场景方年记忆深刻,他也合上书,把摆了一桌子的课本卷子纸笔收好。 基地是在自然区域导素洼和香吉塔大区的交接山谷里,想去导素洼的中心深蓝之眼转一趟要抓紧时间。 现在深蓝之眼被严格把控,方年他们三个跟着来取材的顾瑞光混进去。 “还真是电浆。”王页站在湖边啧啧称奇:“当时到底劈了多少雷下来。” “事后统计雷电闪烁了三个小时。”顾明义眉心微蹙透着反感和忌惮,全身心都在抗拒靠近这里,他朝方年身后移了两步。 要说这处电浆湖形成还要归功于他们布置的八重聚环,将所有雷电聚集在一起难以自然散去,有人顺水推舟干脆固化造了个湖出来。 八层白环在太阳高照之时隐去,夜间和阴雨天才会浮现照亮周边,但无论何时来到这里都能听到恐怖的电流声。 远望湖中心,还能看到地生灵蜷缩着的鳞甲骨骼拱起形成的湖心岛。 八重聚环? ……顾明义稍微皱了皱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是怎么布置的八重聚环来着?少年按按太阳穴,好像在之前调查导素洼的事件经过时,有关这个的事情都是一句带过,没有人往深里询问。 身边的人好像在一瞬间远去了,顾明义死死抓住八重聚环这个关键词,一遍一遍回忆,头痛欲裂。 八重聚环……到底是谁布置的? “你的状况就不要再靠近了。”温润的声音突然出现,将顾明义从淡忘、回忆的循环中解救出来,他眨眨眼,长时间睁着眼睛,不适感终于被他感觉到。 顾瑞光一只手搭在顾明义肩头,手掌的温度驱走寒意,成年人意有所指,“三义,以后再来。” 王页拉开顾明义,他嘴里嘟囔,“出了事我还要负责,你还是里远点吧。” * 顾明义没事,方年半蹲下,专注地盯着电浆池。 湖“水”呈现白红蓝紫夹杂的色彩,感知里,气血游散在湖中,在向中心汇聚的雷电指引下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颗颗的气血聚合体,沉降在了湖底。 能吸收,雷电赋予地生灵原本衰败的气血以活性,且区别于独属于某种生物的性灵,不用担心性灵冲突。 指尖险些碰到湖面,方年按住蠢蠢欲动的手,他的强化侧成长依旧没有达到极限,湖底那些纯净的气血晶体勾引起了身体吞噬的本能。 “再等一等。”嘱托完剩下在深蓝之眼进行研发工作的后辈,取完这几天的成果,顾瑞光声音带着笑意说:“现在是转化周期里效率最高的时候。” 方年顶着呼噜毛的手扭头往回看,被吸引入迷他没注意到顾瑞光什么时候来的,翻了翻感知记忆,是在两分钟前。 顾瑞光在王页“真的猛士”的目光中自然地收回手。 方年站起来,听到顾瑞光接着道:“初期效率最高,第一批血精打捞在十天后,你们解决导素洼封锁事件的报酬可以等打捞后选择。” 方年陷入思索……能不能把血精包圆呢。 他又用一秒打消念头,不可能的。 第49章 西子城里江镇 公路上浓烟滚滚。 一众救援人员在相撞的车辆里解救受害人员,无论是遇灾还是救灾人员都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关,现在还没有伤员死亡。 方年扯掉滚下坡的车辆变形的车门,踩着门框弯腰从内部女性手里接过四五岁的孩童。 “救,前……”女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着玻璃等物的刮伤,她半张脸都是血,头部遭受的猛烈撞击让她在昏迷边缘徘徊,好在及时打开了支撑骨架和气囊,性命无忧。 “救援队马上就到。”方年说,他一只手抱住孩子,侧身避开吓傻呆愣的女孩,另一只手用力扯飞了驾驶座嵌进去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门。 在坡上五人的救援小队拿出和死神赛跑的速度向下狂奔。 迟了。方年眼里映出了驾驶座的景象,事出突然,男人只能用全部的力量保护妻女,他自己没能躲过。 在方年抵达这里前,男人一直紧紧看着他渴望的视线便已经消失了,衰弱的气血沉寂,然后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性灵消散,气血腐败。 他在死亡。 性灵在哀嚎,方年在短短三息间感知到了在死亡中的挣扎,来自消散中的性灵。 方年恍惚一下,无意识地伸出手在半空虚握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镜片遮盖住了平淡如常的眼眸。 很遗憾,他还没有能聚拢性灵帮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无论是异常生物还是深蓝的生物,无论是弱小如蚂蚁还是强大如地生灵,无论是否有灵智,在面对死亡时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性灵如烟般散去。 方年第一次通过类似于情绪的方式感知到死亡,这次感知之真实像是他代入了普通人类,沉浸体验那生死时刻。 而且不止一个人,是七个,在场有七个因事故当场死亡的人,他全都感知到了,意识宛若分割成了七份,每一份都在经历着一次死亡。 不知是他的精神侧的能力再次进阶,还是秦酥为他压制的感知范围被放开。 他倾向于后者。 将女孩交给救援队,方年帮忙至事态基本解决后转身离开。 ———— 他们是直接从黑洞一步到位,前脚在导素洼,后脚迈入西子城,坐标里江镇秩安司地下基地。 方年和言妍出来是为了办手续,顺便在着名旅游大区烟湖大区(又名西子大区)逛一逛。 “妍姐。”方年回到和言妍约定的地点。 “没受伤吧?”即便知道没什么能伤到他,但远望到浓烟,还听到了车辆爆炸声,言妍就算不代入监护人身份也要担忧他的安危,抓着他左右查看。 方年摇摇头:“没事。”顶多新买的衣服褶皱多了点,蹭了点血迹。 …… 视野最左上角的一个红点闪烁不停,方年接入三十八人的精神网络聊天软件。 有两个公共频道。 一个交流频道“一号群”里正在通知各自还有多长时间抵达,前两天还有好战分子约起来准备打一架,还有人在吐槽超凡能力的困扰倒苦水,总之是个欢乐大水群。 除此外还有一个正经的超凡讨论公共频道“二号群”,本来是打算按照超凡类型建多个频道来着,结果发现大家都是多侧同修,什么都能说两句,干脆就多合一建了一个。 方年输入密码“一二三四五,方王顾入股”,加入了他们三个的私人频道。 王:【大年打起来了有戏速来!】 顾:【里江镇东部荒山坳。】 二十分钟前的信息,忘了告诉他们今天不在基地,方年在私人频道回复了一句。 …… 西子湖他已经去看过了。 剩下还有言妍心心念念的一个民间音乐交流会,据说是音乐界自发组织的,参加者都是发自内心热爱音乐的人和团队,不会注水。 会场票价不高,听三个小时的音乐稳赚。 场内乐声悠扬。 方年中规中矩地坐在观众席上,言妍已经沉浸在了音乐里。 他前一排的一个红发男生在方年落座后一直身体僵直,引得身边瘦瘦小小的女孩小声发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另一边的秩安司随行人员也柔声询问。 “不、不是。”男生还有些紧张,“只是不太习惯。” 那么深不可测的人坐他后边,自然而然的,气血差距形成的威压让他汗毛倒竖,好危险,男生紧绷着。 他犹豫一会,谨慎地用余光扫一眼后边,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么恐怖的强化侧,是三十八人中的哪一个?还是像船儿哥一样的未来人? 正巧后边那人也在看他,偷看被发现男生心里一惊,笑了笑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赶紧看着台上的音乐人。 方年还记得他。 是在精神世界见过的杀马特少年,只能说杀马特造型确实很能抓人眼球,不过现在只有头发颜色和那时的形象相符了。 红点闪烁让方年把注意转到精神网络上。 一号群的话题都落到了一个话题上,还是在基地的十几人围观打架的事。 【不是说找个空地切磋、试验能力吗?】 【擦,我还没到你们这么早开始干什么。】 【没人为被削了的山头伸冤吗?】 【山头:你们清高了不起。】 【直播,快手机开直播!】 【我就西子城游乐园玩一天不在你们就搞这事?镇场子的大佬去哪了?为什么不叫我?】 【一群暴力狂。】 【许副局去紫京都了,另一个不清楚真名的大佬早上就去了西子城,不然谁敢造次。】 【闹大了你们怎么解决?】 【放心放心,找船儿哥说过,场地还是有个看起来就很牛逼的白大褂给我们画的,有人兜底。】 【我看了看那个白大褂好像还是秩安司的特殊顾问。】 【那没事了,你们玩,我还有十分钟下高浮列车。】 【马上就到,等着我!】 【你们……家长不管你们吗?】 【……】 【……真有人没报备就出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实话实说这种事了?】 【你们记不记得有个东西叫家长群?】 【?】 【不就是琢磨灵能?还有家里开武馆的家长都在这里指导强化侧那帮牲口。】 【只是看起来五颜六色场面比较大啦,除了一个山头外在场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好家伙瞧你这话说的。】 【山头:我谢谢你啊。】 【我回来了,刚问了问本地人同学,听说那片山地本来就打算建个什么场地来着,你们知道不?】 【这个啊,我知道,特殊顾问就在我边上,手里还拿着开发爆破文件呢。等我问问。】 【不是说要新开交通线吗?】 【我问出来了,这片山也是异常入侵的地点,山体内部出现的东西有场域会影响地脉,什么是地脉我也不晓得,不过顾问说交通线都是在地脉上建的。】 【这块地一早就准备炸平了。】 【等等?所以我们是在打白工??】 【你就说玩的开不开心吧。】 【你就说炸山爽不爽吧。】 【你就说刺不刺激吧。】 【笑死,这么一看你们活像一群拆家的哈士奇。】 【文明,上上头的,注意文明。】 【真要这么说我可就放开了玩了?别唬我。】 【上头的你专心点!灵能炸了!!】 【刚窜过去一大绿耗子有人看见了吗?】 【哪个混蛋打偏了差点轰着我身上??法师离远点行吧?】 【那个团子是什么东西,吓死我了。】 【放屁,那明明是谁的灵能玩脱了,还有你们谁扬沙子打架?有没有道德?】 【场里乱窜的那一团是谁的灵能?】 【不造啊,谁的?】 【灵能成精了!!】 此时,里江镇荒山坳,欢脱大乱斗里“呜呜”的愉快风声入耳,带起连绵不绝的骂声。 王页额角青筋凸起,他慢慢抹掉脸上的灰,好好的看戏忽然被灰土淹没,因为速度太快根本躲不开什么的……熊孩子跑了这么长时间一来全是惊喜啊。 “风小灵!!!” 呜———(≧▽≦) 第50章 事实是只能选择相信 灵能体在那边。 方年从一号群里的消息里得出结论,以后估计不得安生。 风小灵在导素洼封锁破了后便没了踪迹。 秦酥说这小孩被地生灵吓得呜呜直哭慌不择路跑外洋洲去了,之后在全深蓝星晃荡,乐不思蜀。 半个多月终于玩够了这才回来找他们。 风小灵:三\\u003d????└(┐卍^o^)卍??呜噜噜噜,我鬼混回来辣! (っ*′?`*)っ贴贴~ 把现场搞得全都同仇敌忾抓熊孩子的灵能体试图和王页贴贴。 王页板着一张方年脸冷酷无情地拍出一巴掌,打咩哟,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成功反弹众人的仇视目光,拒绝背锅。 顾明义在某团子盯上他之前横移一步,躲到自己亲爹背后,风小灵在顾瑞光身前来了个急刹车。 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直立猿。 风小灵在狞笑握拳的人群中抖三抖。 没找到散发着亲近气息的可可爱爱,没人罩惹Σ(|||▽||| )。 溜了溜了。 ———— 顾:【灵能体应该去你那边了。】 方:【知道。】 风小灵在外边晃荡了半个多月都没被船儿哥拎回来,靠的就是时不时懂事的“人”设,皮归皮,它有一手在怒气值边缘上跳舞的神奇能力,还没搞出什么不能原谅的蠢事。 知道方年在音乐会场里面,风小灵也只是在场外转圈呜呜,一缕又一缕的风卷起额前的碎发,他无声无息起身。 “我在外面等你。”方年对言妍说,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小事。” 他身影迅速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呜呜—— 刚到外边一个青团子便扑过来,方年看看四周,随机抽取一栋幸运高楼,走楼梯上了天台。 天还未黑,他摁着风小灵让这小孩别太兴奋,武力镇压让熊孩子消停下来。 …秦酥一如既往当个沉默的注视者,看了他一会儿又离开。 等她的视线再次出现时,离交流会结束还有十分钟。 方年靠着风小灵牌垫子闭目,又等了两分钟才睁开眼,上午代入他人死了好几次,对他产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响。 或许可以说是对生死的感悟,他好像对性灵上的操控有了些想法。 很模糊。 也许多死几次就清楚了。 【不行!】 秦酥像能读心一样看出他的想法,【这个绝对不行,代入其他人你就不是你了。】 【没有情感,你确认自我的存在靠的是记忆、认知和准则,还是那句话你十六年的经历扛不住那些信息,想修改太容易了。】 【起码现在不行。】 方年往楼下走的脚步不停,安静看着私人频道里秦酥的文字。 【上午是意外,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没注意让那些信息漏过去,十秒之内你就得到了七个人全部的情感记忆。】 【举个例子,两岁做了什么事、脑子里想的什么连他们自己都忘了,但是你知道,你能说出那七个人加起来两百多年每一秒的想法和经历。】 【那些信息携带着情感已经钉死在你的精神海里,夸张点他们甚至能在你精神里死而复生,再不济也会精神分裂。】 【我只能帮你把那些信息压下去,在你有能力解决它们之前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感知的。】 在这些方面,方年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按照阴谋论的方向思考,他根本分不出真与假,虚与实。 精神侧的恐怖是无形的,越是思考越是细思极恐。 所以他选择不去思考这些。 这是偏科的无奈。 就像志向再如何远大也只能被分数线卡死的报志愿。 会场正放着结尾的钢琴曲,那是一首旋律欢快的原创曲子《无垠之海》。 言妍和一名秩安司随行人员言笑晏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好姐妹。 红发的少年拉着妹妹,他们在讨论音乐。 “好灵动的曲子。”妹妹还在恋恋不舍,听到结束曲目连连回头:“作者一定是会海面上自由跳跃的精灵。” “我倒是觉得这首音乐很坚韧。”红发少年说。 “为什么?”妹妹没有等到哥哥的回答,她疑惑地顺着哥哥凝视的方向看去。 门口一侧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 如果只看脸那人雌雄莫辨,每一分线条都恰到好处,完美的不像样,中性化的样貌男女通杀。 但是还是很容易判断出来是“他”,一眼的感觉,不会出现认错性别的事情。 可是即使是这样哥你也不用一直盯着人家吧?这么想着妹妹又多看了两眼,她捂住心脏,校门口小卖部的电视里的什么四海八荒第一美人都弱爆了,令人生不出亵渎之心的脸确实值得一直盯着欣赏。 哥哥的警惕让妹妹使劲闭眼晃了晃头,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会场门口,这样的一个帅哥居然没人注意到,不正常啊,妹妹感觉违和,像是有谁刻意掩盖了他的存在感。 * 感知气血强度对强化侧来说不是难事,方年理解红发少年为什么见到他就警惕和紧张,气血压迫,他也体会过。 还差一些,方年收敛起气血,他研究这事有段时间了,现在只能通过集中精神控制来主动隐藏自身的气血信息,无法做到如呼吸一样手动自动切换自如。 还是差一些,方年心中又叹,主动说: “导素洼,方年。” 红发少年深呼吸缓解紧张,也露出笑容说:“结城钢铁厂,我叫戴连河,你好。” ———— 两辆同款车辆一前一后。 三条公路上,有着近十辆车汇聚到了一条主路上。 这都是前往里江镇的车辆。 灵能体在天空转着圈,闪着清光的光点拖着长尾紧随。 方年靠着座位靠椅,这样能看到车顶,他正好能对上秦酥的视线。 【你在因为感知的事情困扰吗?】 秦酥眨眨眼问。 【如果困扰的意思是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却不能得出答案,那么没错,我在困扰。】 方年这样回答。 秦酥等了一阵,可能在斟酌字句,也可能是在犹豫该不该询问。 她最终没有问出来,方年也没有告诉她。 【我不会害你的。】 她忽然写道,没头没尾。 方年不在乎感知被蒙蔽,他看得很开。但似乎秦酥钻了牛角尖。 方年对人类疑神疑鬼的毛病深有体会,信任总是一段关系破裂的重要因素。 怀疑就像恶意一样来得莫名其妙。 变换视角来看,秦酥有着屏蔽他人感知、梦境穿梭、制造幻觉等多项能力,你根本无法确认你的所见所感是否真实,她连感知都能蒙蔽,也许某天忽然惊觉世界是假的,也许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人编织的一场幻梦。 单是一项从天空俯视的观察能力,“知道的太多”搭配童言无忌、不知人情世故这些词,足够让她吃些苦头。 没有人会愿意靠近有着这样能力的怪胎,人们会说“谢谢你”、“你很好”,在需要时渴望她的出现,然后敬而远之,甚者饱含恶意。 连秦酥自己也在担心,担心被疏远和厌恶,苍白的语音无法改变智慧生灵的天性,她只是说了曾经对他人重复数次的“我不会害你”。 【我相信你。】 还好,方年是个人群里披着相似壳子的异类。 第51章 荒山地脉 隔得远远的,方年便看到里江镇东边的光亮,七八个大型探照灯把那里点得亮如白昼。 不过不是荒山坳,在荒山坳的更东侧。 言妍白天请了假,本就人手紧张的文组工作就都推到了晚上,接到加班通知匆匆去了办公室。 方年便独自去了东边。 到场时,顾瑞光依旧穿着他那医生、研究员等多种身份象征的白大褂,正在和团队一起调试庞大的机械造物。 墨鸦站在机器的顶端,来回踱步,见到来人一个起飞滑翔向他飞去。 复杂的调试流程不影响顾瑞光分神,他随意问方年:“要下去看看吗?” 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在场地中央,银白的机械在坑洞周围、探入内部运转预热。 方年曲起左臂接住墨鸦,回答说:“不了。”,他还没来得及看工作人员发给他的小册子,对这里的情况知之甚少。 顾瑞光行云流水地完成最后的操作,他摘下手套,“不碍事,一次探查带上你们还是可以的。” “我负责指挥。” 不远处十几个小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狗狗祟祟地商量什么事,顾瑞光看了一眼。 “既如此,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方年找了个椅子正仔细阅读小册子,闻言抬头,拎着椅子换了个地方坐着。正巧,抬头时和其他少年对上视线,做贼心虚的少年们一哄而散。 …… 交流频道一号群里少年们叽叽喳喳,看情况是要有新的活动,他们商量好了要实时播报。 本来是要搞几个对讲机,那多酷呐。 但是冷血又无情的大人一口回绝这个提议,还拜托回来的强化侧?无冕之王?名字还不清楚?大佬来看着他们。 气血压迫让少年们拘谨了一些,默默把悄摸顺几只对讲机的口嗨计划摁死,干不过干不过,肯定没戏。 有几个小孩不甘心,硬的不行来软的,他们连撒娇卖萌都用上了,从顾瑞光那磨来五个对讲机———还附赠身高腿长装备齐全的五个兵哥哥。 此时的王页仍试图捋顺逻辑,作为讨要对讲机的一员,他还在纳闷自己是怎么被绕沟里去的。 ……狡诈可恶的大人!小孩们愤愤不平,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很没面子。 “来,先把装备穿好。”憋着笑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防护服。 “嗷。”他们瘪着嘴乖乖配合穿上死沉的装备,任由大人们在腰上扣好绳索。 还有几名身体素质达标的家长也在活动身体,准备跟着下去。 顾瑞光脸上常态出现完美的微笑真实了几分:“只是一次照常探查,听从指挥不要轻举妄动。” “特别是你们。”他着重用眼神点了点爱搞事的小子姑娘。 “顾问你不下去吗?”有个不服气的少年叉腰问。 “术业有专攻。”顾瑞光笑眯眯地抬起手里的监测单:“我只是个普通的脑力工作者,只能做些在上面动笔的事了。” “剩下再强调几点。” ———— 顾明义小声给方年解释:“地脉是高二地理下半学期的内容,我简单说。” “现在开通的所有交通线路都是建造于地脉之上,所有城池下方都是一处地脉节点。” “地脉就是稳固的大地脉络,它是牢牢抓住深蓝星的一张网,只要地脉还在,全球的地理格局便不会因频繁的灾难产生大规模变动。” “每年发生的地震,都有一部分由地脉周期活动引起的,就是能够提前预测的那部分。” 他把小册子翻开后面的附页,指着一张全球地图上的网络说:“这就是地脉。” “现在整个烟湖大区下面出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地脉,就和导素洼融合了地生灵世界的部分土地一样。” “由于范围太大等原因,重叠的两处地脉堵塞郁结,会影响周边起码三个大区的地脉运转,必须帮助其梳理开。” “荒山坳这里是唯一的突破口。” 关于地脉方年提前预习过,课本是高晓兰搞来的,早在初中毕业时她就把方年未来三年的教材找来了,近五年的教材真题一应俱全。 这种事情让一群少年参与进来,想必梳理地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甚至是超凡专属。 见方年望向自己,顾明义点点头:“除了负责地脉平稳的纯类生物, 只有灵能侧能做到。” 你不去。 方年用眼神问顾明义,论灵能侧怎么说顾明义也该下去。 顾明义耸了耸肩,开玩笑地说:“怕我下去地道直接塌了堵死在里边。” 哦,还有三义那邪乎的倒霉运气,到时候没准就切换成地下探险频道了。 “风小灵呢?”顾明义想起熊孩子问。 “下去了。” 顾明义一下定在原地,“什么?” “……”方年伸手指了指前边的大坑,放缓语气说:“刚才,从入口去找地脉了。” 王页和熊孩子“激烈”地磋商,然后面色“凶狠”的威胁几句放它下去了,还差点没被连带着掉下去。 时间不过两分钟。 周围的军人看不到风小灵,只能通过风声和偶尔露出微弱光芒的轮廓判断出王页在与什么争辩,赶紧上报给在场最高负责人顾瑞光。 顾明义在频道里问了问王页才放松下来:“灵能体……确实更适合地脉的事。” “地生灵呢。”方年目送人们进入地下,过了一会突然说:“大地中诞生的生灵。” “不行。”顾明义脱口而出,他不清楚地生灵善念,也可以说是地生灵理智部分的去处,所以他拉着方年去找他万能的爹询问。 “山君领走了。”顾瑞光像就在等着他们来问,语气总是那样不缓不急:“兽类更适合解决这件事。” “叶离。”方年提起一个自导素洼封锁解除就没了踪迹的人。 “和地生灵一起。”顾瑞光回道,眼睛还注视着不断变化的屏幕,听着耳麦里领队的报告眉头皱起,不过很快舒展开来,后面的情况没有较大变化,站在一边等候负责记录的文员才回到位置上。 “方年,地生灵的能力确实契合地脉当前的困境。”成年人平和地说:“但它不会接触地脉一事。不应该,也绝无可能。” “深蓝星是整个深蓝文明的深蓝,与外人无关。” 第52章 深蓝一体 “深蓝星的种族冲突比地生灵的原生世界要轻得多。”顾瑞光稍微多谈了一些:“这和深蓝星的客观条件有关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某些力量的引导。” “引导的具体结果是什么?”此时的顾瑞光直接让人幻视上课叫人回答问题的老师。 “思想上的一体观念。”这是顾明义的回答。 “三十年前,炎夏曾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过一项实验。”顾瑞光话语一转,说出一件少有人关注的事情:“要求参与者只用肯定与否定回答一百三十道问题。” “参与者包括人类、领以及当时能接触的纯类生物。” 顾瑞光说:“海量的例子里人们发现,全球的生物在一件事上有着共同的认识和态度,他们坚信深蓝星之外存在生命体且对之抱有极为复杂的心理,第一反应有着强烈的排斥,却也可以接受’他们’的存在,能够与其共存。” “通过进一步的调查,人们发现这种认识来源于深蓝星上频发的天灾。” “基于认知形成了一种骨子里的思想,即深蓝认同观念。” 方年低头沉思,感到有一只手落到肩膀上,“明白了吗。” “嗯。” 顾瑞光没有再多言,“三义,过来。” 堵着耳朵抱头装小聋瞎的顾明义没动,墨鸦用爪子挠了他一下,顾明义赶紧站起来,跟着走给方年腾出空间:“在里江镇的时间不会太久,还有……王页说结束后到金陵城玩几天。” 走几步,顾明义又回头说:“金陵城垂天河的日出很壮观。”他说完快步离开。 在这片忙碌的地方,只剩了方年一个在空旷的寂静之地。 深蓝一体、深蓝认同观念……他仔细翻了翻他的行为准则,是没有的。 一是因为在此前他从未遇到过外来生物,赵州也没教过他该怎么做,这是认知盲区,二是顾瑞光说的“某些力量的引导”,似乎把他漏过了。 方年认真思考“他不是深蓝星本土生物”的可能性,只能说,一半一半。 不过这不重要。 他生命中的十之八九都和深蓝星有关,天然便是偏向深蓝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加上就行了。 “学习贴近人类”这个准则都是小时候加上去的,源头是那时候也是个小屁孩的赵州说了一句“那我教你啊”,做人导师赵州正式上线,方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后来十四岁的赵州还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过“可以学习人,但不要想着成为人。” 十六岁的赵州捂脸表示不想回忆中二期的发言,羞耻到想逃离深蓝。 重要的是方年看不懂顾瑞光这个人,各方各面都不懂,情绪感知对他和摆设一样,顾瑞光比秦酥的情绪波动还少。 思考不出结果,方年觉得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 那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三十六人抵达了里江镇,聚集在基地地下三层。 在解释签字然后一人抽了300ml血液。 医生拔出针头给方年按上了棉签,方年多看了一眼那个泛着青光的特制针头,没有过多停留,因为后面还排着探头探脑的几个小孩。 小孩们欣喜又有点失望地发现大家都是红色血液。 好耶,我们都是人,也没像小说里一样特别特别强之后变成贼酷炫的金色血液。 扔掉干净如初的棉签,方年顺着指示到了下一处地点。 都是一些正常的体质测试项目,不过听许牧野说这些器材的标准都是照着三年前的他设定的。 ———解释一下,三年前的许牧野就达到了人类极限,直到天幕流星雨后,大概是一年零四个月前打破极限成为了超凡。 比方年年龄大的、还能在天幕流星雨后成为超凡的人屈指可数,明面上就许牧野一个。 虽然新生一代、超凡一代、生来便站在潮头的一代娃们一个个天赋异禀,未来都是定将是那常人难以触及的道路的领头人,但是,你爹那一辈永远是你爹。 照样能让一只手制服这些小孩,一边乐一边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打过山精,干碎过复活的骷髅架子,天灾走哪我跑到哪,你们差远了。 然后收到“哇~”的感叹,被缠着他讲故事的小孩淹没。 似乎扯远了。 等大家都测完,跟着许牧野又往下去了几层。 这次人员一下子精简了许多,冷气和大人们严肃的神情让轻松嬉笑着的少年们也认真起来。 除去必要记录和测试的参与人,秩安司局长孙局正在等着他们,那是个不怒自威的老人,一眼知道这会是个雷厉风行的决策者,一边站着一个周身空间扭曲的人。 “接下来需要对你们各自的超凡能力进行测试登记。”孙局向前一步宣布道:“测试全程单人进行。” …… 一间二十多平的单独房间内,方年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记录员。 “装置的使用方式是贴在胸口心前,保持心态平稳,维持时间一分钟。”记录员从层层保险的密封箱内取出一物,那是一个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圆形薄片,介绍道:“它可以检测您的气血浓度。” “贴于手腕也可以。” 记录员保持着饱含亲和力的微笑,诚恳说:“由于您的气血过高,超出了原定设备的上限,所以我们采用的方式可能会对您本身造成刺激,我方对着赤星旗起誓,装置仅用于检测气血。” 在触碰薄片的一刻,方年体内安安分分丝毫不差按照程序运行的气血收缩了一瞬,显示出了极大的排外性,表现出来即是他刚拿起装置便将它扔回桌上。 伪装、融入。 方年从气血反馈里得出装置的检测原理,薄片里的能量和气血相似,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通过触碰伪装出接触者性灵的波动,骗过性灵融入气血,进入体内收集数据。 ……这是冒犯。 稀少的纯墨色瞳孔毫无起伏地盯着记录员,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记录员也心跳漏了一拍。 ……是炎夏……硬件原因……赤星旗……赵州…… 可以接受。 方年再次拿起装置,贴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同时分出心神抑制住体内气血的躁动,对抗本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薄片紧贴皮肤的一面浮现出数字,数值开始跳动。 “咔。” 一分钟时间到,方年翻过薄片看到定格的一个数字,四位数。 有点低,方年贴回去把数值稍抬高点到达五位数,隐藏气血的办法他已补充完善,对外表现出就在这个数值上下浮动。 他把薄片递过去,记录员将装置重新封装进箱内,在单子上记录数值。 ●方年,强化侧,气血强度五档初级,数值,强化偏向适应性。 ●血样分析如下……(详细记录请自行脑补)。 第53章 深蓝意志 精神侧测试更加抽象,且有关精神侧的表单单列了出来,和强化侧、灵能侧等不在一个档案本上。 方年拿着一张不明材质的纸,一支笔。 记录员提前含住含片,点燃了三支香。 香烟袅袅,方年眼前也随着缕缕白烟变换景象,他不太记得看过什么,只知道变换了许多。 最终模糊的画面重重叠叠,线条组成一个清晰的符号。 根据记录员说的,他画下那个符号,将纸张对折,然后写下感知里用来表示精神侧强度的三个数字,再次折叠。 三个数字的差值验证了王页之前的话。方年在精神侧上极端偏科。 最后由记录员收好,收入新的档案袋和装有测试薄片的装封并列。 在可公开的档案本上只有一段话。 ●精神侧,能力负面情绪感知。 ———— 灵能侧没有具体项目,只是另附了一张表单,让自己填写觉醒时间、操纵范围还有个人对灵能的理解。 后面是因为过于特殊单从灵能侧里划分出来的路子:时空侧,方年只能“看”到少量有着空间特性的灵能,对控制它们没什么头绪,至于时间相关……根本连看都看不到。 有人成功,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时空侧考验悟性,灵能视野(第二视野官方命名)在时空侧上似乎无甚用处。 第四条路叫兵甲侧,是一条杀伐之路,典型特点就是与武器形成共鸣,通过某种尚未明晰的原理,通过武器发出常理所不能达成的效果。 比方说剑气,刀气这一类只出现在文艺作品里的东西。说起来叫“兵甲”,听有涉及这一条路的少年说,理论上一切物体都有可能成为兵甲侧的“兵甲”,包括肉身。 当然只是理论上。 方年暂时还不是兵甲侧。 这条路门槛高。 现有的几名兵甲侧都是从小开始的,要么武术世家,要么天赋异禀对某种可用作武器的器物抱有非凡的热爱。 想要共鸣,首先应该全身心投入到其中。 方年不符合条件。 出去后有人领着他找到船儿哥。 “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方年到时刚好听见有人问船儿哥,是个熟人,戴连河。 船儿哥耐心地抚平周围不断出现的空间扭曲,想了想才说:“不需要。” “如果秩安司方面没有其他安排,等时间到了就可以走了。” “时间到了?”戴连河疑惑地反问。 一个灵能侧坐在船儿哥后面,还在和他身边的褶皱作斗争,想要学着船儿哥一样平复那些空间扭曲,因为时空侧上比较菜还在帮倒忙,只有坚持不懈的精神值得表扬。 听到戴连河的问题来了精神,不再和自己较劲,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是让祂记住你。” “??祂?”戴连河更不解了:“祂是谁?” “呃……这个……” 少女卡住了,几次想解释却说不出口,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有着几分挫败:“我说不出来。” “不过你们应该还要去地下,前天晚上有一部分人先去过。”少女折中说:“等接触过地脉你就明白了。” 戴连河大致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啊…谢谢。” ———— “先和我来。”船儿哥对方年说,伸手在半空划出一道黑线,线条迅速扩大,变成一人高的旋涡状通道。 蓝眼睛的姑娘睁大双眼,像是一只看到毛线团的金色猫咪,她比划两下,喃喃着:“怎么做到的……” “这个我想学!!” 方年跟着踏入通道,回头看去,通道已经闭合成了一条线,消弭不见,太快了,灵能视野里也难以捕捉到什么。 他简单扫视四周,金属外壁,隔一段距离便有冷白的灯光照亮这条长长的走廊。 “跟我来。”船儿哥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廊里只有机械运行声中错落的脚步声。 方年心有所感,那股感觉透过了秦酥为他设下的感知防线,直直印入他的心中:地脉,作为深蓝的脉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着。 方年的感知让他眼前出现了晃动的幻影。 船儿哥还在前面走着,方年闭眼两秒调整状态,想忽视那金色流动宛若置身天河的幻觉,他需要转移注意力。 “孙局长身边的那个人,他的状态很糟。”方年说。 在刚刚进入基地深层时,秩安司的局长有过两句简短的发言,在孙局身边站着个和船儿哥一样的周身空间扭曲的人,与赵州和船儿哥相似的视线,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平行世界的“赵州”。 但是这个平行世界的赵州视线里含着恶意,视线心理学大师方年很容易推断出这股恶意是针对那个平行世界的他,“方年”。 “赵州”与“方年”有矛盾,严重至想取其人性命的矛盾,方年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无须在意,叫他浪人便好。”船儿哥像是见多了那些,随口说:“那个时空的深蓝星毁灭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每一句话都是方年没有预料到的,但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赵州天性良善,即使是平行世界方年觉得也不会偏差太多,能让赵州恨意与杀意并存……大概也就是文明灭绝之类的事了。 “是……我?”方年看向船儿哥,语气里有着表明态度的郑重,这件事必须重视,无论真假,他不想让平行世界的事发生在自己这里,哪怕有一点可能的苗头都要掐死。 “那个时空深蓝星崩溃的推手确实对应着你。”船儿哥有些意外方年的敏锐:“只是对应关系而已,你和他完全是两个个体,包括我所认识的方年在内,硬要说你们的相似点也只有天赋很好了。” 猜定方年不会善罢甘休,船儿哥接着道:“他以精神侧见长,是个纯粹的恶人。” 差别确实很大,方年不再追问。 “议论可以,别让我知道。”在走廊的最后,浪人正站在那,冷冷瞥了一眼走来的两人,比起船儿哥清朗的青年声线,浪人的声音要更低沉和喑哑。 船儿哥没在意浪人的恶劣态度,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剩下的浪人比较熟悉,有事找他就可以。” …… 走廊通往又一个大厅,大厅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坑洞,机械只停留在三米的距离,站在边缘下望能看到没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土地。 “从这里下去,便身处地脉之中。”浪人说:“地脉分为实体和虚体两部分,你的目的是通过感知来探寻地脉的虚体,等接触到之后,你自然会明白要做什么。” 方年穿好工作人员递来的装备,装备的主要作用是维持体温和供氧,也会检测使用者的心率等状态。 灵能视野里坑洞下方灵能光点汇聚到了成呼啸流动的江河,因为阻塞问题暗流不断,风小灵这个灵活的青色团子是江河中的游鱼。 方年坐在升降平台上,缓缓沉入地脉的灵能实体中。 第54章 夏和炎 金色的流动的“液体”漫过腰际,方年一个恍惚间便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有一种神奇的静谧,黑夜星空和浅金色的流水组合成了奇妙的生命力。 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地脉的虚体,不像实体里因受阻而显露险恶的灵能脉络,虚体空间尚未受到影响,一派祥和。 方年看看自己戴着手套的手,一摸,摸到了脸上的面具。 需要感知进入,是一处具有精神世界性质的地方,不过和上次秦酥搞出来的精神空间不同,方年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差异。 他搭在身后的围巾也随着河水流动有韵律地上下浮动,方年顺着心中的感觉在这其中行走。 他逆流而行,溯源而上。 感知里,他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去见“祂”。 一个还未完全的深蓝意志。 靠近祂、接触祂。 ……成为祂。 秦酥一直看着,后来她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 她的出现让金色流水都停滞一瞬,荡开一圈圈波纹,不再平缓流动,反而像遇到了阻挡,分开两股避开了她然后才重新汇聚。 她挡在了方年身前,也挡住了源头传来的催促方年、让他想要靠近源头的思想。 【“你要去那里吗?”】秦酥一字一句地问:【“如果不去,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 方年任由秦酥拉着他,目光停留在金色水流的来处,源头在吸引他,不只是源头的东西希望他靠近,他本身也渴望着去“吞下”那东西,这是来自灵魂深处对更高生命层次的渴望,这股渴望比在导素洼雷浆湖边时要强烈得多。 深蓝意志还没有真正诞生,只有雏形和本能,也就是说,那个位子其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任何一个有资格的都能坐到位置上,成为深蓝星的意志。 通过感知这件事深深刻印在方年脑海里,他的位格就是成为深蓝意志的直通车,只要他想,随时都可登上类似“天道”的位子。 不知这位格是如何计算的,方年不太明白为何他就能直接一步登天。 成为深蓝意志也要承担起整个深蓝星的责任,方年自认没那个能力,不过既然能近距离观察那种层次的东西,去看看也是好的,长个见识。 问题是想要抵抗那种本能的吸引力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真凑过去不是看热闹长见识,那是在自找麻烦。 目光逐渐落到秦酥身上。 得找个人一起去……方年在思考一个最能说服秦酥的办法。 这种情况,三义不会冒险找事,一般都是事找他,换王页的说法应该是……来都来了。 【“……”】 【??】认识这么长时间秦酥一眼就能知道方年在想什么,所以神情肃穆在征求某人个人想法的少女满脸问号。 【“刚一个月差不多王二怎么就能把你带成这样?”】 【“方你什么时候喜欢凑热闹了?”】 【“听我的,不要随便往行为准则里加东西好不好?”】 ……方年觉得和同龄人接触他应该是更像人来着,做人计划有进展不应该高兴吗。 他执着地说完准备好的台词:【“来都来了。”】 秦酥:【“……”】说的好有道理。 然后方年才纠正秦酥说的不合适的地方:【“是为了学习。”】 秦酥:【“……”】 【“你赢了。”】少女双手搭在方年肩上,她起踮脚轻轻和他碰了碰额头,小声嘟囔:【“谁让你是方呢。”】 【“我就陪着你走一趟吧。”】 秦酥沉吟一会,白走一趟好像有点亏,【“反正我一直跟着这面具也没必要戴,作为让报酬你出卖一下色相有意见吗?”】 【“没。”】方年无所谓。 少女摘下面具随手捏成一副眼镜再给方年戴上,满意地笑道:【“哼,敢有意见就不和你去了。”】 她轻轻巧巧地一个转身拨开无穷的金色流水,抓着方年手腕走上一条小分支,【“走,抄个近道。”】 ———— 正在孕育中的深蓝意志很符合人们想象中的模样,就是数道光带围绕的柔和金色球体,隐约的,在球体中能看到很小块颜色较重的阴影,抽象性地神似蜷缩着的人形。 那便是来路上一切金色流水的源头。 被秦酥粉饰过在方年眼里呈现光带样的东西繁多且庞大,还有一些碎片样式的团点被粗暴地揉成一条不大不小条带状,在最下方漂浮着成了一圈。 有些碎片闪着与这里金黑二色格格不入的光芒想造反,然后上边数不清的光带一震垂光,教碎片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小弟。 【“那些都是从其他地方收集来的碎片本源,等彻底同化成深蓝自己的还要有段时间。”】 秦酥“奥”地自语,【“我还说核心的本源去哪了呢。”】 在中心球体下有一张小桌,三把椅子。 方年和秦酥走近,一个长发披散、身着正黄广袖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桌边,手里抓着大型碎片的一角啪地把它拍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把精巧的刻刀,对着不安分的碎片一顿修理,先削掉棱角再修整表面。 男子专注认真,只是淡淡说了句“坐”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等祂忙完,手里的碎片已经光滑圆润,祂垂直向上一抛,把它扔进了最下方的碎片条带里。 【“奇点…”】男子看到秦酥时有了一丝细微的讶异,然后祂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方年。 祂有双炽烈得与淡漠神情两极反差的赤红眼瞳,那是赤星旗的色彩。 【“这个时间段的你们可是稀客。”】 听起来,祂似乎和我们很熟。方年从男子的视线里感到了压力,巍峨高山似的压力。 男子一挥袖,桌上出现一套茶具,他动作流畅地沏着茶,说:【“叫我夏就可以。”】 【“炎夏的夏?”】秦酥好奇地问。 夏招下颗巴掌大的碎片,手里一捻把它碾成星点的粉末加入两杯茶水中:【“不是,先有部落才有我。”】 【“哦,所以是寄予厚望被叫夏,有没有人叫炎?”】秦酥和夏聊了起来。 【“有,死了。”】夏把茶推给他们说:【“我活着,所以他死了。”】 【“啊……这样啊。”】秦酥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这个时间段,我们以后会经常来这里吗?”】 【“自然。”】 乍一看这两人还挺健谈,方年听着聊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苦味过后会有一点甜。 可以肯定本源碎片应该很好吃。 底下那一圈碎片在方年的注视下颤抖,不敢造次。 【“深蓝星近六十亿年的历史,为什么祂会是这个样子。”】方年看了金色球体里勉强能形容为人形的阴影许久,问夏。 夏捏碎一块碎片送进球体里,阴影的心脏部位小心跳动两下便又沉寂,夏摇摇头放过其它碎片,轻声哀叹:【“意志早夭,你们称呼那件事为灭世之灾。”】 【“实际上是祂没能扛住灭世之灾,意志消亡,文明失去了庇护受到了波及。”】 【“这是灭世之灾后重新孕育的深蓝意志。”】 【“能否成功尚且是个未知数。”】 第55章 (省流)稳赚不亏 【“深蓝之外到底是何等模样?”】秦酥拇指摩挲着杯壁像是想起什么。 【“等你们有能力离开深蓝,在虚无中活动,不妨亲自去看一看。”】夏广袖一甩,数柄的长剑密布四周,剑尖向上。 安谧的夜空被无声无息割开了口子,长剑成阵,光辉深邃融入夜空中,绞杀着来犯之敌,视线触及那纷飞的剑影甚至会生出刺痛感。 外围的光带开始颤抖,球体里深蓝意志的雏形愈加蜷缩。 危机总会让人快速成长,这个定律适用于一切生灵。 夏没有无微不至地保护祂,适当的威胁能加快深蓝意志的孕育。 方年和秦酥跟着起身,看来这种状况常有。 方年学着夏,伸出手触碰了球体里还只有本能的小家伙,祂瑟缩着,又努力地吸收周围能用来成长的一切,在危险的刺激下不断加速。 这个小家伙在方年接触到祂的一刻就展示出本能的亲近。 方年险些就要被祂拽到球体内部,力道对抗下小家伙退求其次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 【“你们该走了。”】 夏长剑悬于身侧,静静凝望着上方的厮杀,过了会便开口赶人。 上边的场面不是他们该参与的了,不过方年抽不出手,想走也走不了。 秦酥食指戳了戳死死粘着方年的小家伙,哄小孩一样带着笑意说:【“该松开了哦~”】 阴影动了动,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方年感知到了新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视线便移开了。 这道新的视线是陌生的,但不知为何方年觉得他应该很熟悉那个人。 显然方年并不是王页那种直觉系选手,他的预感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因为有一些他没有注意的细节。 ……应该熟悉且没记录在视线库里的,根据条件方年一一排除,只有一个了。 阴影在秦酥坚持不懈地戳动下蠕动着回到球体中心,方年收回手,张望四周发现虽然上方的战况依旧,但夏重新坐了下来担任修理师傅,环环光带趋于稳定,深蓝意志雏形做回无忧无虑未出生的宝宝,身形舒展。 是因为那个新出现的人。 【“呀~”】 【“看来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事情解决了。 【“告辞。”】 方年拉着什么都想凑过去瞅一眼的秦酥返回,一边乖乖跟着走少女一边回头,意图从裂缝外边找到那道转瞬即逝的身影。 ……虽然还不是时空侧,但那人一来夏就下了逐客令,肯定是有什么不清楚的禁忌,方年又不是来找事的,让走就赶紧走呗。 如果没猜错那人的身份,夏可不可信不好说,反正那人总归不会害他和秦酥的。 【“让我看一眼,就一眼。”】秦酥的好奇心在这一刻比猫还要旺盛几分。 两人离开源头,夏临了目送背影渐渐消失,静静流淌的金色流水将他们精神体驻留残余的信息冲淡,直至消失。 【“真是少见。”】夏也不知是在慨叹何人何事,祂收回长剑,源头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和谐安定。 ———— 河流之上。 当一只猫铁了心要作死时,恰好遇到短板的异类是拦不住的。 一滴液体突破了秦酥周围被重压所扭曲形成的模糊,落到了方年手上。 是具象化精神体的血,精神世界的构建是以认知为基础的,在方年的认知里,受伤自然就要流血,这是严重的伤了。 秦酥是个很守信用的姑娘,说看一眼就是一眼,但即使只是正视了那人一眼,血一滴一滴把方年和她握着的那只手染红。 方年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入目只有红色。 【“嘶——”】少女轻声吸气,战术后仰:【“好大的后劲。”】 她声音还是那般轻快,如枝头跳动的鸟雀。 【“啊,被发现了。”】秦酥抬起手捂住眼睛:【“忘了我还吃着饭呢,方我有事先走啦~”】 如果有情绪,方年认为他现在一定会……好吧,空荡的内心填充任何情绪都显得多余,方年想象不出在有情绪的前提下他会有何反应。 总归不会是这般,古井无波。 少女挥挥手和方年告别,笑着,临消失前还说:【“你长这么帅看一眼不亏哦。”】 方年:…… 血液化作雾气升腾,附在面部又变成那张面具。 【“她以后会出事。”】方年问:【“你做了什么?”】 他转身,也就看到了上游那人,黑衣束发,眼中殷红似浸了血,面孔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只是因太过平淡全然没有青年的意气风发。 他孤身一人,只是说:【“尽人事。”】 青年语气平直,叙述了这件事:【“……”】 方年听不清楚。 窥探未来是有代价的,如果听清了那他离暴毙也不远了。 方年能察觉到过去与未来交汇产生的力量,也就是窥探未来的代价,不过那代价没有落到现在的他身上。 代价由对面的、未来的自己承担了。 所以未来出现在过去面前,是有何忠告,还是想要挽回某些遗憾,亦或者要达成某些事。(疑问句但陈述语气) 对自己说话不需要客气,过去简单粗暴地说了句【“有事。”】。(疑问句) 【“已经完成了。”】未来思考了一阵,才又报出一个地名:【“雨虹大区,***,***。】 ———— 雨虹大区笼罩在倾盆大雨中,另一座城池虚影和雨虹主城重叠在了一起,生活在其中的人毫无所觉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大雨掩盖住了最后能发现这海市蜃楼的可能。 在两座重叠城池的边缘地带,有着一座小小的村子,不过千人之数。昏暗的天色让地处山中的村子里家家亮起光芒,雨水把光线折射得迷离。 “嘶——” 少女放下筷子,赶紧伸手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一旁的母亲打开高压锅,一边盛汤一边问。 秦酥急匆匆往洗漱间走,“没事儿,菜汁溅到眼里了,我去洗洗。” “一只手吃饭真是麻烦。”她和母亲发牢骚。 母亲放下碗喊了一声:“小心看着点啊。” “欸,知道了。” 秦酥站在洗手池前,闭着眼打开水龙头,流水的声音被掩盖在雨声里。 一缕缕红色从一点扩散开,消融在水中。 秦酥掬起水拍在脸上,水盆里的水慢慢变红。 她遗憾地叹口气,没办法抽身去见真人,想看看未来吧,刚离开就忘了长什么样子。 怎么这和小说故事里不一样呢,看了就忘还怎么改变未来,少女撇撇嘴,哦,一个故事有一个故事的设定是吧。 秦酥轻哼曲子的旋律,冲洗着滴落在洗手台边的血迹。 虽然不记得,但是脑海里还有当时的想法,稳赚不亏。 这雨啊,快停吧。少女眼角淌着血泪,隔着雨水花掉的窗玻璃“看”着重叠的城池。 那虚影城池中心庄严的建筑群里,衣着朴素的人与非人虔诚地感激城池的庇佑,白袍遮盖住了它们饱受磨难的躯体,泉眼里流出汩汩的清水,支持着微弱的生命之火,他们由衷地赞美生命与仁慈的城池。 雨停了我就可以出去玩啦。 第56章 伊始 未来的自己给秦酥送药去了。 方年回到现实。平台上升,没下去过的小孩等候多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方年和顾瑞光说了一声,回了他在里江镇基地的房间。 大概是夏给的那杯茶的缘故,困倦涌上来,这是身体在提醒他该休眠了,好好消化消化随茶水喝下的“本源”。 方年还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有“吃撑”了的感觉。 半梦半醒之间,他大约是见到了夏鲜红的眼眸,从茫茫未知之地传来祂的低语: 【“先天有亏,后天不足……和炎的症状大体一致,让我找找……”】 ———— “我觉得叫源初比较好。”王页一脸严肃地双手撑桌说道。 十几张长桌连成占据一整间屋子,三十六个来自深蓝各地的超凡各自落座,主持人王页手边摆着个牌子:深蓝黑洞事件参与超凡第一次集体会议。 座位从左手边开始是第一位,按照年龄顺序绕一圈到主持人王页的右手边。 空着三个座位,第一位、第十一位、第二十四位。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王页摆出来的严肃脸一秒破功,把投影的电子白板拍得啪啪作响,相当不爽地说:“上边这三个玩意儿可是你们自己写的、自己投三票选出来的,公平公正,过程绝对公开。” “源初。” “你是我爸爸。” “相关部门有关成员。” 王页冷笑道:“早说过这是咱们以后在秩安司登记的职称,要上身份证和信息系统,没准以后还会上课本,你们可真是一点人事都不干!” 下边众人:…… “啊,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一个棕发少年一脸尴尬地仰坐在椅子上,不想和王页对视,谁让他随地认爸呢。 旁边的少女也学他,两眼空洞说:“维力斯说得对啊。” “今天天气真不错。” “这瓶子真圆。” “喂,妈妈,我们一会就讨论完,咱们晚上吃啥?” 有人小声嘟囔:“这不是,谁知道真按我们说的命名啊?我还以为选着玩的……” “就是,命名这么严肃的事。”旁边人小声附和。 王页一拍桌:“……别说其他的,今天必须把这事定下来。” 他绝对不会说他也投了“你是我爸爸”一票的,谁让直觉感觉投票结果会特有意思呢? 他王页想看个乐子有什么错? 这三十几号人两分钟起码能出上百个表情包,王页心里乐呵,悄悄停止手机的录像,不枉他专门和三义换了当主持人。 顾明义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亚域人身型匀称,他往后一猫就能完全被隔壁健硕的北域人挡住,王页的手机拍不到他。 当表情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 敲了敲门,方年推开就被僵持场面里弥漫的情绪扑脸,遭受三十六个人齐刷刷的视线。 ……赵州也在,是方年熟悉的十六岁的赵州,状态还好,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 根据视线的顺序,方年简单判断出座位和精神世界的回议位置一样,按照年龄排序,而赵州坐在第四个。 方年在注视下进屋关门,稳步从王页身后走过,拉开第一位的椅子坐下。 “重来一次吧。”赵州等方年落座后提议:“我和方年错过了上次投票,现在人员齐全,不如重新投一次票。” “好好好。”“行。”“我没问题。”…… 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王页爽快道:“二号群说严肃事,我把投票发二号群里。” 这破事必须重开一次,总不能真从那三个大聪明选出来的名字里定。 他把投影的幻灯片调回第一张,敲敲黑板让场内安静下来:“那我再重复一遍,这次会议是为了选出黑洞事件参与者三十八人,也就是我们未来的称呼。” 王页挑眉:“作为超凡,以后总会在全球跑腾。” 以后的破事只可能越来越多,躲不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灾难就砸到自己头上,尽最大所能解决异常事件,其实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即使成年后不加入秩安司,他们和秩安司的联系也不会小。 起码首富王廷宇是秩安司方面的人,解决一件异常事件的钱少不了,秩安司代表炎夏,全球超凡归它管,超凡方面的资源也少不了。 “这个称号,就是以后咱们拿出证件上面写的身份。取名要求积极向上、简洁明了,同时具备内涵或者象征意义,注,是关于超凡大时代和我们的内涵和意义。” 王页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敲黑板划重点:“首先,可以确定,这个称号以后肯定会进教科书的。” “其次……没有其次了,第一条足够你上族谱第一页,几百年后老头子给孙儿讲故事还会说,当年咱们家有个**称号的人物,还不够吗?” 少年们顺着思路想象了一下,这事该死的有诱惑力。 “所以选个帅点的。”王页结尾。 “上二号群,先重新起名,一人一个。” 方年连上网络,他休眠了一天半的时间,这期间攒的消息一股脑砸过来,红点滴滴闪个不停,赵州是照常的关心问候,顾明义在两天前就发来关于称呼的事,还有其他人的信息骚扰,只是那时方年断网,压根收不到。 搞明白事情后,方年掏手机随便从网上搜索寓意好的团队称号,往下翻两页,找到一个“万里”。 就这个了,方年提交上去。 堂而皇之的动作让王页抽了抽嘴角,能不能重视一点? 三十八个名字很快集齐。 万里、行者、天幕之下、正一、佑苍天、反正我也不知道起什么就看你们了…我是起名废起名废… 王页:……可真有你们的。 他把那几个不正经起名废的提交结果踹出去,剩下的三十个开始投票。投票规则一人三票,每个名字每人限投一票。 * 许牧野在办公室已经清闲下来,统筹大局有上头的人,跑腿干活有下头的人,他这个位子除了应付小孩之外闲得不得了。 之前许牧野的日常任务是镇守紫京都。 没错,是镇守。这个词毫不夸张。 作为体量最大的主城,紫京都下面押着亚域和其它地界镇压吃力的各种妖魔鬼怪,这座城是超凡汇聚之地,当然,在以前那些历史里遗留下来的老东西还不叫超凡。 在天幕流星雨后冥冥中的变化更是让紫京都再添重负。 许牧野带领着特七队,编属原秩安司特殊行动队第七小队,工作就是摁死紫京都范围内一切想要闹事的东西。 不过黑洞一事后,许牧野便全权负责黑洞事件,到里江镇和一众小孩打交道。 孙局还说什么“你比较有经验,年轻,和孩子们有共同话题。” 许牧野拍桌说你们每年都让我带新人的理由就是这个,这次还让我去应付小孩? 孙局说你跟我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让你去你就去,把小顾也带上。 许牧野翻了翻这群小妖孽们的电子申请,他们自己起的称号叫……伊始? 看着还行,就这个了。 他直接授权通过,把这最后一件事结束,档案会加入“伊始”的称呼送到孙局手里,和他许牧野就没关系了。 接下来小孩们爱干啥干啥,等着九月一号开学,回归生活。 许牧野看看时间,把桌上的笔记一合,拿起搭在座椅上的制服外套,一边穿一边大跨步走向基地的小型机场。 坐了快一个月的办公室,他也该回归本职工作了。 不过这次不在紫京都。 “队长。”特七队成员站齐列队,“报告,集结完毕。” “看来休假没懈怠。”许牧野满意:“都上飞机。” “地点外洋洲。” 第57章 正经人谁看章名啊 王页做东道主,找船儿哥开传送门请所有人到金陵城包场吃了一顿。 地点在金陵大区的垂天河边的浮云楼。 那基本上就是王二少名下的产业,他爸未来会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几年前这还是家快倒闭的小饭店,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全靠当年王页耍混,让他爸收购改名为“浮云楼”,然后王页一通乱点,浮云楼变成了遍布全球的连锁酒楼。 家世、能力、运气还有那张脸,王页妥妥上天追着喂饭的那种配置,放那种龙王打脸的小说里,过几年王页就是顶级的反派公子哥。 ———话说回来,伊始这群小孩长的都不赖,各种性格各种类型,总有一款你喜欢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未成年。 偌大一个酒楼一群个个都是大胃王的小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家长们也都熟悉,打好关系嘛,任由小孩胡闹。 方年和赵州正聊平行世界的事情。 “对应关系,这个我知道一些。”赵州明白了方年“不安”的地方,这个毫无踪迹多日的少年虽然疲惫,但依旧在耐心解答疑惑。 赵州面带笑容安抚:“不会出现浪人那样的情况。” 他的温和是发自骨子里的,不同于某两个姓顾的习惯挂脸上为人处世的面具,赵州是真心愿意用善意去对待世界,而非是为了某种目的——因此容易心甘情愿被忽悠。 “两个世界的情况不同,那个不可能是你。”赵州熟练地拍拍方年的肩膀:“平行世界的对应关系连未来的我们都没搞明白。” “我去过浪人那条线。” 赵州语出惊人,即使方年没有那种情绪,也在第一时间调整了注意力,“什么时候。” 秦酥曾透露过天生超凡有八个,但没说有谁,那是个人隐私,秦酥不会乱说出去。方年自己一个,王页算一个,顾明义算半个不在八人里,赵州是不是他不确定。 “在梦里。”赵州摸着下巴回忆:“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你一起玩搭积木的那一天,九月十几号来着。” 方年有些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当然是记得,那是一切的转折,“新纪千年一轮,那一天是二十五仲年九月十八号。” “啊对,就是那天。”赵州拳掌相接,想起来:“你搭的白色尖顶小房子我还一直留着来,昨天回家没看到,等我回去再找找。” ———— 赵州吃饭一直心不在焉的,赵广厦夫妇尽全力想做一对合格的父母,但新手没什么经验,所以直到出门前赵广厦才斟酌着问自己的儿子: “小州,是学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这个年纪的小孩郁郁寡欢最大可能就是学校了吧,三观处世都尚未完全的孩子们有时纯粹的恶会令成年人触目惊心,赵广厦为自己的孩子挑选小学学校极为严格,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用未来的一生来治愈童年,不太可能刚开学没半个月就出了问题。 赵州恍然回神:“啊,爸爸。” 他摇头说:“学校很好,是我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米三的小孩刚到赵广厦腰间,皱着眉思索的样子放在他身上只觉得这是个小大人。 实在回忆不出还引起了父母担心,赵州很快放下了一晚上的梦境,“爸爸我们走吧,上学要迟到了。” 出门,赵州正好看到隔壁的高女士拉着一个小男孩同样出来,他扬起笑容打招呼:“高阿姨好。” “我们一起去学校吧。”他对小男孩说。 那个叫方年的小孩是他的同班同学,不知为什么总是在屋子外靠墙坐着,也不喜欢笑,小学刚刚组成的班级里有小女孩去和方年交朋友,方年不笑也不说话,吓哭小女生后全班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了。 父亲说这只是因为大家都还不熟悉,让他不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害怕方年,可以帮助他多多接触大家,不过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赵州昨天看他又在家门外坐着,就尝试着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玩新买的积木,方年搭积木可厉害了,白色尖顶的小房子和学校里的一模一样。 方年的母亲高女士非常非常漂亮,是赵州见过最漂亮的人,平时遇见也会笑着打招呼,但在赵州明确对着方年说话后,方年平静地看着他,张嘴要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保持了沉默。 “阿年?” 赵州疑惑,明明昨天约好要一起……阴冷爬上脊背,男孩稍微一抬头,就看到高女士死死盯着他,那双精致的眼睛就那样咬死在他身上,像是一条阴狠的毒蛇,让赵州不寒而栗。 赵广厦从一瞬的错愕中回神,稍微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高女士的视线,赵州已经忘了成年人的交流内容,只记得结果是高女士和父亲之间的紧张气氛消融,到校门前的时候,高女士还温柔地蹲下对他嘱托“班级里小州一定要关照着阿年一点”。 那张面孔让赵州恐惧,胡乱应下,等回过神来方年已经拉着他到了教室。 赵州愣愣地看着方年从他的衣领后方捏出来一个东西,无疑那个简陋的机械制品不属于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把东西扔到地上,一脚踩烂了它。 而在他的手腕,还有着被高女士用力抓着印出来的指甲印,已经青紫。 “不要让她碰到你。”方年把地上的垃圾踢到一边,说,“离我远一些。” ———— 赵州激起方年对往事的回忆。 方年没有告诉过赵州,他的听力让他能听到隔壁赵广厦一家的所有对话,确实赵家教会了他好坏之分,所以他才会在十九号那天踩烂高晓兰的自制窃听器。 赵州还在说着梦境的事:“十八号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重复做同一个梦,当时记不住梦境的内容,还是上个月一点一点记起来的。” 帮他找回记忆的是未来的自己,每天晚上都会长吁短叹,说未来可真是劳碌命,让他赶紧享受最后的安稳时刻。 “……浪人的世界线……是一条毁灭线。”现在赵州想起那副悲惨景象仍有窒息之感,没多大点的幼年版?赵州每晚都会经历一遍,不知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遗忘是最好的自我保护了。 赵州道:“根据对应关系,那边的‘方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 人类?人多眼杂,赵州没说出后面的两个字,以他们的默契方年也能猜出来。 赵州肯定:“对,和超凡没关系。” 方年了然,这一点就已经拉开了平行世界间差距。 “他在天幕流星雨类似性质的事件过后成为了超凡,所具有的能力是精神支配和认知扭曲。”赵州说,他语气惋惜:“浪人和他相识是在高中,已经晚了。” 晚了么……也就是说,“高晓兰还是那样。” 赵州更是无奈:“没错。” 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能在高晓兰的教育下正常到哪里去,结果就是这人从亚域开始玩崩了整个深蓝,深蓝乱成一团糟,最后无力应对灾难,只剩下浪人一个。 两人的话题止步于此,知道了平行世界的悲剧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方年无所谓平行世界的悲欢。 “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刚有了些沉重的氛围,旁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得赵州一愣一愣的,糟心事卡死在脑海里,不知所措地扭头。 第58章 你看章名吗? 方年也跟着看过去。 那边王页脸上写满了后悔,一副“你不要过来”的样子。 一个小孩两眼放光,捧着手机拜神一样膜拜欧皇,“您还缺狗腿子吗?我要求不高,每天给我出个金就行。” 手机上的游戏界面,闪闪金光让少年们的视线慢慢都转移到王页身上,王页毛骨悚然,想扇死两分钟前的自己。 谢邀,活跃气氛的办法多的是,为什么爷要为了那俩人的心情来牺牲自己呢? 妈的fuck! ———— 顾明义对这群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的人们突然发癫接受良好。 他窝在王页一边安静地吃着东西(蹭蹭欧气),现在已经有了换座的想法。 在一堆换座的请求里盯了某条信息一会儿,一个女孩非常有眼力见,企图用自制淋了蜂蜜的甜桂花糕换欧皇身边的位置。 顾明义义正言辞地摇头,三义认为他们的情谊没有这么廉价。 女孩张开软乎乎一只手,表情割肉一样心疼,五块。 成交! 三义端着五块糕点的巨款满意让座,施施然远离欧皇,绕到方年所在的桌子旁。 他咬了一口糕点,享受地眯起眼。 甜的,好吃。 方年扫了他一眼,顺手把身后长桌上的小蛋糕递过去,再转身一看,赵州也拿出手机蠢蠢欲动,一扫疲倦,精神焕发。 是熟悉的游戏界面……三好学生玩个游戏也是很正常的,虽然只是娱乐,但是谁能抵挡单抽出金的魅力? 这游戏什么都好,就是抽卡概率极其坑人,又称欧皇检验器。 方年:…… 从不玩游戏的异类少年难以理解人类对金色传说的执念。 “王二少是个好人啊!” 旁边有人啧啧惊奇道:“这要折多少年阳寿?” 方年和几个不沉迷游戏的人坐一块,看着其他人抽风高呼“义父受孩儿一拜!”,他们的表情是这样的: (*  ̄ー ̄) (\\u003d?Д?\\u003d)!!! ┐(─__─)┌ (? ̄▽ ̄)?啧啧啧 人类奇幻行为大赏,真是活久见。 王页发金卡时也没见你们叫爹叫得这么顺溜。 ———— 闹腾着时间到了下午,少年们瘫在座椅上,开团的开团,聊天的聊天,还有人打牌比着往脸上贴纸条。 清空的一面墙上放着恐怖片,胆子小一些的女孩子抱在一起吃着爆米花,嚷嚷着要看爱情片,可一旦有人要换个片看又比谁都激动。 赵州靠着座椅睡了个好觉。 方年和秦酥有一搭没一搭在私人频道聊天,一道注视让他眼神瞬间锋利起来,神情平淡如海面,将暗流都掩盖在表象下。 另一边听音乐的顾明义察觉到异常,直起身子顺着方年望的方向探头。 让我看一看发生了什么.jpg 两米高的黑洞静静待在赵州的手边,幽深的内里吞噬了光线。 方年记得这个黑洞,这就是把他扔到导素洼的那个。 黑洞在方年的注视下抖三抖,下意识往后飘了一点,颤颤巍巍地从边缘伸出了短短的像手一样的肢体,企图叫醒在场唯一一个救星。 方年微微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嗖嗖针对着黑洞。 黑洞抖得更厉害,伸在半空的手离赵州只有三厘米,碰也不是,收也不是。 Σ(?д?;)!!!爹你快醒一醒。 黑洞惊恐地试探地离方年远了一点,我好害怕。 有人拍拍顾明义,递来一盘切好的西瓜,吓唬黑洞,嘿嘿,喜闻乐见。 少年们悄眯着指指点点,顾明义咬了口西瓜,论吃瓜这些人反应是真快。 最终是方年选择叫醒赵州,黑洞只是个跑腿的,吓吓就够了。 “时间到了?”赵州比会议室里状态好一些,黑洞咻的躲到了他身后。 方年问:“你要去哪。” “去教室。”赵州揉着太阳穴说:“时空侧体系起步要求比较高,所以要系统的学习。”他还有实践课程,简而言之就是到不同的时空去做某些事情。 如果其他人的剧本是“灵气复苏”都市玄幻流,赵州的剧本就是诸天无限流。 “我们可以去吗?”金发蓝眼睛的姑娘莉莉丝汀高高举手问。 “当然……不可以。”赵州摊手皮了一下,他微笑着解释:“我的老师就是平行世界的我,他们的教学只针对我一人,不适合你们。未来想要走得更远,我们必须走自己的路。” 大家都是天才,都有能力开辟属于自己的超凡大道,没必要局限在一处。 “船儿哥他们正在编写第一版时空侧普遍规律的教材,初稿过两天就能完成。”赵州道:“届时会通过秩安司发给你们。” 他打了个广告:“初稿还会征集意见和感悟,有偿。” 赵州临了,向这里的主人王页致意:“先行告辞。” 方年和他视线短暂交汇又分离,赵州一步踏入黑洞,消失在此。 * 垂天河的日出确实如顾明义所说的壮观,共患难过的三人坐在桌旁,这里视野极佳,能一览周围的全景,无论是江河、日出还是下方来往的人。 江水滔滔,下面旅游来看涨潮水接天和日出的游客嬉闹着,王页支着下巴俯视景象,忽然问方年: “大年,你有没有考虑过转学?或者换个大区生活?” 方年神色淡淡:“没有。” “不换个新的开始?”王页还想再争取一下,总结了一下他知道的信息,大年过去的经历想一想就觉得暗无天日,那地儿有什么可留恋的。 “不会。”方年知道王页是什么意思,他不准备离开中裕城:“我的人生都在那里。” 顾明义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热汤,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王页还在试图把人拐到金陵,聪明的人已经选择放弃。 方年嘛,不冷不酷但是无情,打感情牌是不管用的,唯一能刷的就是存在感。要顾明义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拼时间,时间长了,在方年记忆里占的比重高了之后,什么都好说。 “行吧。”王页耸了耸肩,干脆放弃:“那就当我没说过。” “你们的车票是什么时候的?” “下午四点。”方年回答,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木料咔嚓声,声音极微,他伸出手扯住某人。 “紫京都的高浮列车车轨今早出了事故,我改订了……”顾明义倚靠的木栏杆骤然断裂,不过比栏杆反应还要快的是方年,扯着衣服把后仰准备来个信仰之跃的顾明义扯了回来。 顾明义双手依旧稳稳端着碗,淡定地喝了一口坐到藤椅上接着说:“我改订了机票,下午三点。” 断裂的栏杆不知为何藕断丝连地挂在外面,吱扭吱扭晃着愣是没掉下去。 好! 我们下面正对这里的全封闭玻璃阳台为此欢呼,谢谢顾公子留我一条小命。 “啧,你这运气。”王页看了都摇头,半是开玩笑道:“注意安全,不要祸害无辜的飞机。” 直觉说坐飞机没事,王页也没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么多年三义都能过来,命硬得很。 方年回想起在导素洼时顾明义周边雷电的异常,查了查今天下午三点的天气。 有从雨虹大区那边扩散来的雷雨。 原来如此。 第59章 嘿,我不看章名 高浮列车是依托地脉的某种场域行进的,列车行进在地脉之上,轨道往下挖就能直接挖进地脉实体里。 和飞机一样,全权由炎夏运营。 因此稳定快捷、价格低廉且很少出事,是深蓝星上最普遍的跨区交通工具。 方年和言妍出中裕主城南的列车站时刚刚晚上九点半。 言妍早就和方年说过,原本他所住的碧茵小区二单元肯定没法呆了,出了高晓兰杀夫食人这档子荒唐事,最无辜受波及的还是低价租房的赵广厦,人在家中坐,自己儿子还失踪没个消息呢,突然被通知自己的房子成了烹煮尸体的犯案现场。 真真是眼前一黑。 所以秩安司中裕分局给方年发了一张写着他名字的房产证,暂由言妍代理。 顺带一提,解决导素洼封锁的报酬也和方年商量过,金钱他只要了三百万,其余的全部兑成导素洼电浆池子里的血精(官方命名,至于他们遇到的血精、血凝晶一类的全在雷电下消失了)。 房子处于东南城区的交界地带,提前雇人收拾了一遍,言妍帮着方年又清理、安置用具之后时间到了十一点。 转悠一圈方年没发现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说摄像头、窃听装置一类的,他放下心来。 看来高晓兰在澜西精神病院里住的不错,乐不思蜀,没机会越狱。 “妍姐。”方年通知言妍:“我去绿茵小区逛一逛,顺便接四野回来。” 四野,就是言妍养的狗子的名字,因为要出远门寄养在赵广厦的宠物医院。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言妍商量道:“再买些礼品去拜访赵老板。” 方年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超出常态的执着,着实让言妍头疼,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半夜跑到凶杀案现场去。 接四野确实可以等明天,方年重新考虑,妍姐说的有道理,那就换个方式。 见方年有认真考虑,言妍内心松懈下来,“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去。” “您也是。”方年送言妍到隔壁屋前,想想又说:“晚安。” * 应该不会有人以为方年要和言妍住一间吧? 这不可能,更不合适。 言妍住的是她在隔壁的屋子,秩安司财大气粗,对言妍这种超凡有关文员的待遇也是极好,房产包分配。 * 新购置的家具还散发着新且淡的木料独有的味道。 方年关上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打开屋内的实木箱,里面有着一本黑色类似学生证的证件,上下开合。 皮质封面印有秩安司的徽章,核心是赤五星和代表深蓝的圆形,背后刀剑交叉,大后方图案是紫京都千年历史的古建筑群历宫的简化标志,整体形状设计为盾牌型,下部环绕着象征和平的树枝,有盛开着花的藤蔓围绕其上,代表生命。 下书“秩安司”三个字。 里面夹层里是身份证,证明是特制的,三十八人专有。附加的说明书上写的是:这个证件是用他们之前抽取的血液进行过身份绑定,样貌姓名等个人信息他们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浮现,唯一锁定展现的是身份一栏的“伊始”。 秩安司的超凡黑科技,身份证明的持有人可以激发出秩安司的光标,这才是真正证明身份的东西,上面的信息只是起辅助作用。 让人直呼好家伙。 除此外还有两把刀,一把是半米长的短刀,一把较长,应该是腰刀的一种。刀出鞘,冷色调的刀身在窗外透过的光芒下透着寒意。 “反抗云层的光束”这一组合的刀剑枪全部上交给了炎夏,许牧野本来可以做主让方年留下短刀自由,不过方年和「自由」并不适配,他本能觉得自己用不来「自由」这把刀,干脆上交了换血精。 箱里这把刀是秩安司临时配备的,是秩安司的制式冷兵器。 对于要不要让这些小孩持有武器秩安司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拿着秩安司编外人员证明就有了合法权利。 方年还记得告诉他们这件事时许牧野的神情,那是个极为复杂的表情,方年看不太懂。只是分析出伊始的众人有把趁手的武器是绝对必要的,这把武器的作用是保护他们自己。 至于枪械,由于管控过为严格,对于超凡来说枪械的作用也缩小了很多,需要他们凭借证明到当地执法局登记领取。 * 张开手心,握刀用力在手上割出一道伤口,血液涌出,却诡异地违背常理,源源不绝地向上聚拢成一团悬浮在半空,鲜艳的红色中有着难以言说的灵性。 它与正常受伤流出的血液不同,在主人刻意存留其中性灵的情况下,血液规律地一张一翕,这是一团活着的血液。 方年脑中一个又一个虚影闪过,他微微瞌目。在城市里,猫和狗是融入最和谐的动物,也有着人类身份难以拥有的便利。 既然是要探查,就选择更为灵活的猫好了,再者,今晚或许不会太平静,方年又把半空的气血团翻倍,这些应该够用。 半空中,那团性灵与气血纠缠,在刺激和引导下,性灵活动间,气血开始飞速消耗,作为了燃烧的养料。 而那一团血液,扭动着,收缩着,又扩张着。 方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血液里伪装机制从头发动,人类的信息特性被抛弃,记录在深处的属于猫的信息浮现、固化。 属于“方年”这个个体的血液完成了由人类到兽类的转变,那已经完全是一团“猫”这种生物的血液了。 紧接着,由于物质的匮乏,性灵主导着以气血为原料开始置换创造,血液呈现沸腾的模样,在这时才扩散出一缕血腥气来。 最先成型的是骨骼,猫的骨骼。 方年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理,这是与生俱来的、像呼吸一样如臂指使的能力,是异类的生存之道,彻头彻尾的伪装和适应。 依附于骨骼的筋肉脉络攀附在其上,血液流淌在血管中,相应的脏器从无到有,最终成型。 皮肤覆盖住了血肉,一根根毛发从光秃秃的皮肤上冒了出来。 最后,一只闭着眼睛有着生命气息的成年猫咪从半空落下,恒定气血量相当于三个成年人。 方年接住这具身体,温热柔软的人类触感和猫被接住的感觉一同传来。 人也闭上了眼。 猫体内的气血最后构造成功的是大脑,在这只猫正式塑造成功后,方年频频切换的感觉稳定分为两个部分。 两具身体的情况同时传递给同一个意识,方年将自己的心神割裂开来。 一个为人,一个为猫。 人和猫同时睁开眼睛,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坦然,没有任何色彩地平视着世间万物。 第60章 谁会把正经内容写章名里? 正经章名:鲜血化生 秦酥一个闪现,熬夜的人有猫看。 【哇,是猫猫!】 黑灰接杂条纹皮毛的狸猫和人类眼前均出现了文字,让方年愣了愣。 未来不顾代价去找她,说明秦酥伤得很重,现在应该是在乖乖休息养伤。 熬夜显然不在养伤的范围内。 两秒后秦酥的视线便从天上消失,然后就没再出现,估计是被强制关机了。 狸猫轻盈地跳到桌上,几个跃动从窗户下楼,身影隐没在黑暗城市的角落里。 人看了眼手心的伤口,止住血液,熟练地涂药,拿出绷带包扎。 手心在发烫,他估计过个二十分钟才能痊愈,主要是刚才用力太狠,那把刀对他来说有些钝,不够锋利,想割出能放血的伤口只能力气来凑。 人把桌上散乱的东西收拾好,木箱放回原处,关闭了屋内的灯光,躺到了床上。 睡眠状态时人的五感会自动削弱,减少接受的信息以保持相对和谐的环境,从狸猫那边传来的信息占据多数,方年的注意也就转移到了猫身上。 ———— 碧茵小区的灯光稀疏了许多,方年所住的居民楼的住户更是搬走了几家,此时这栋楼黑暗得像栋鬼楼。 狸猫灵活地攀上高大的梧桐树,从树枝上跳跃至四楼楼道,肉垫让它落地无声。 在猫熟悉的屋前,门上贴着封条,被人身踹烂的防盗门还顽强地坚守岗位,隔壁赵叔的屋子虽没有封条,但也没什么区别。 猫良好的夜视能力让它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它先在两家门口转了一圈,循着记忆,找到了藏在消防设备后面的钥匙。 用猫爪开防盗门有些为难自己了。 它把钥匙又放回去,从楼外的管道找到高晓兰家的卫生间的窗户。 玻璃缺了右下方一大块,猫比划比划,能进去。 屋内还有警员取证遗留的痕迹,猫回忆起之前向许牧野要的卷宗的内容,在屋里逛着,避开地上的酒瓶。 得益于无处不在的监控,很简单的,警员们就搞清楚了作案经过。 高晓兰没有遮掩的意思,她算好了时间动手,方远志这个醉汉失踪个几天是正常的事情,等有人发现方远志死了的时候,她作为方年的母亲已经坐上专机抵达了导素洼,到时候他们一家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猫走到卧室前,这里仍残留着血腥,高晓兰便是在这张双人床上一刀了结了方远志,快狠准,她画了精致的妆,笑容如羞涩的少女。 她是医学生,刚三十岁出头便能担任主刀医师,那时高晓兰还没有现在这样病态,不过没干两年,她便以家庭为由辞职,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工作。 方年没有在导素洼见到高晓兰就足以证明她的计划出了意外。 那个意外是言妍。 高晓兰没有料到许牧野和言妍的关系。 没想到许牧野相信言妍虚无的直觉,在导素洼形势危急之时还能分出神来派人搜家。 结果在专机上就被控制住,打包转机送回中裕关押。 这是王页听了直呼精彩的大戏。 当时身处导素洼的方年对此一概不知。 * 猫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门外突兀的脚步声。 门外之人的气血已经达到超凡的层次,猫觉得怪异,仅凭气血看那不是它认识的人,现在超凡不应该如此普及才是。 锁开的咔哒声传来,那人进了隔壁赵叔屋里。 猫决定去隔壁看一看,一具猫的身体而已,可以试错。 隔壁亮起灯光,猫爬到了窗前,眼睛反着光,它看着屋里的人,等着他吃下不明的东西,周围扭曲的空间平复下来才敲了两下窗玻璃。 “笃笃” 屋内之人诧异扭头,看到一对发亮的猫眼,他更加意外,走近打开窗户,让窗外的狸猫进来。 “阿年?” 猫蹲坐在了茶几上,对着赵州“喵”了一声。 赵州搬了个小凳子,刚好和猫视线齐平。 猫用尾巴把赵州刚才吃的药瓶推到前面,“喵。” 赵州无奈笑道:“我今年十八岁。” 猫歪歪头。 “十六岁的我在另一处空间做实践作业,两年后才能结束。”赵州指了指药瓶说:“这也是我作业的一部分,顺便我回来给自己办理休学。” 猫确定他是自己认识的赵州,没了探究的意思,时空侧玩的花,它不想自找困扰。 “你怎么重新造了这样一具身体?”赵州疑惑问:“需要我帮忙吗?” 猫摇头。 【人身不方便。】 它连上精神网络,给十六岁的赵州发了一条私信,备注十八。 眼前赵州等待它发完信息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 方年第一次制造的是一只鸟雀,一只小巧的有着蓝色长长尾羽的鸟雀,那是赵州和他一起救助的小生灵。 在接触鸟雀的血液后方年收集到了它的信息,当他有着想让鸟雀活过来的想法后,自然而然地,这种术,他和赵州称为“鲜血化生之术”(十几岁正值中二期的赵州起的)的“本命技能”就清晰地出现在方年脑中。 于是方年用当时自己一半的气血制造出了那只鸟雀,然后在赵州不知作何表情时送给了他。 起初只是一具有着生命气息无意识的身躯,是方年的一具分身。但当方年主动切断自己与那具身体的联系后,残余的性灵会自主孕育出一个新的意识,一个生灵就这样诞生了。 那只鸟活了三天,被高晓兰杀了,砰的,在方年眼前,化作一团羽毛和血肉的混合物。 后来方年没再使用过鲜血化生。 * 狸猫在桌上踱步转了两圈,给出一个答案:【养着。】 简单粗暴且有效。 赵州:……好吧,很有阿年的风格。 * 猫与人沟通有些困难,明天还会见面,猫就没有和赵州多聊。 赵州微笑点头:“上午见。” “喵。” 猫的身影消失在窗前。 * “汪呜↘→呜” 犬类从喉中挤压出的低吼声夹杂着戾气,路过的猫顺滑地改变方向,在墙头上迈步靠近。 巷子的尽头,路灯的光芒不能照亮的地方,一只中型犬做出攻击姿态,金色毛发上一滩阴影缓缓蠕动。 角落里的人类吓得手里的东西飞了出去。 动静进一步刺激了金毛犬,它肌肉紧绷,几欲扑击。 猫感知着从蠕动生物散发出来的暴戾的情绪,抬起了爪子。 第61章 写章名里的能是正经内容? 猫是正常的狸猫体型,形体流畅有力,皮毛柔顺有光泽,无论用何种生物的审美来看都是健康漂亮的一只猫。 光线较少的环境让狸猫瞳孔变成圆形,比起明亮环境里的竖状瞳孔,圆形明显更乖顺一些。 所以当猫从墙头跳下,一巴掌把那只呲牙低伏身体的恶犬拍翻在地时,被堵在巷角的年轻人觉得自己遇到了上天来拯救他的天使。 不要计较为什么天使会是一只猫。 年轻人刚毕业,正是公司里初出茅庐最没资历的菜鸡后辈,蔫头耷脑地加班回家还被狗堵痛失宵夜,颓丧地跌坐在墙角,浑身都是一股子“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emo气息。 猫走近,绕开摔在地上还冒热气的煎饼,看看年轻人,情绪不佳,受了些惊吓,还有熬夜的黑眼圈。 年轻人也看着猫,圆圆的猫瞳和天然可爱的外形让他觉得内心受到了治愈,说来奇怪,这只猫自带淡然平静的气场,安静看着你时好像整个人都定下心来。 没被伤到就好。 猫一甩尾巴,走到倒地呜咽的狗子身前,通灵性的狗子双眸黑亮,痛苦哼声中还有几分撒娇之意。 小动物的直觉敏锐,显然是认出了猫。 猫记得这只狗子叫鲁鲁,平日里喜欢在这附近的小吃街打转,很受商贩喜欢,是个抓老鼠的好手。 “方年”对特定生物有着突出的亲和力,鲁鲁这只狗子也在其中,作为流浪狗它溜进过几次学校,讨要到了学生的投喂后径直跑到猫的人类体身前求摸摸。 猫伸出爪子,细致地把贴附在鲁鲁脊背的软体生物分离,刚才它一爪子拍死了这个奇怪的寄生生物,鲁鲁的暴虐情绪才平息。 这种软体生物,不是深蓝星的生物。猫的感知告诉它,这是异常生物,外来的物种。 ———— 伊始解决了危害最大的一批,但也有许多异常碎片式的散落世界各地。 方年登上精神网络公共频道一号群,在一个欢乐大水群里谈论异常生物不太好,他便又拉了一个公共频道。 【方年建立公共频道:三号群\/异常交流群,是否加入。】 比方年早出发,已经到老家的少年们挑眉。 有人身边弧光跳动,诸邪避退,他一脚踩住冲破封禁的手臂,身后不甘心被镇压的老梆子在叫嚣“无知小儿不懂礼数”; 有人正在教训成年人:“大半夜出来浪个什么?见鬼了吧。以后得给你们设个宵禁防着作死。”; 有人打着哈欠,一刀刀光斩出; 有人吹着小曲,虫群过境; 有人看着天天遭雷劈的城市捂脸,“为什么我老家这种地方还会有异常这种东西啊?”; 还有人家中吃着火锅唱着歌,异常扑脸,怒而掀桌……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碰上异常,他们心里平衡了。 【加入。】 【该频道为图鉴模式,伊始可创建个人所属异常图鉴,也可在图鉴下设留言区域进行信息交流。】 【注,频道内原有信息为秩安司内部系统导入,每三小时更新一次。】 方年在图鉴里搜索他遇到的软体生物,关于这种异常生物的信息一条条罗列在眼前,清晰明了。 和他预想的交流频道不同,但是格外好用。 ———— 【异常生物:阴影寄生虫】 【编号7】(界门纲目科属种这东西我学过,但不多,忘了大半,所以就不写了) 【分布区域:金陵大区副城垂天城北城区,近期已有向北扩散趋势。】 【特征:身体呈扁平的椭圆形,常规个体为灰色,超凡个体体表具有蓝色斑纹,蠕动行进。】 【寄生对象为脊椎动物,喜好贴附于寄主脊柱,由五根神经细丝为引深入脊髓渗入寄主体内。寄生初期寄主表现为易燥易怒,中期症状为肢体僵硬不协调,神情呆滞反应迟缓,后期恢复常态生活,在四十八小时左右死亡。】 【能力:依附宿主后能够引发暴戾情绪并弱化自身存在,单体可造成一定范围人群恐慌,群体可形成共鸣,造成大规模情绪失控;超凡个体具备某种转移能力,初步推断介质为“阴影”,具体条件仍在探索中。】 【救助措施:初期症状可直接击杀,寄主需避免剧烈活动;中期症状击杀后寄主需就近前往医院治疗;后期需制服后立即送至秩安司公共救助点。】 【如遇超凡个体立即击毙。】 ———— 已经扩散到中裕主城了。 猫在那只有着蓝色斑纹的寄生虫身体上又补了几爪子,把它彻底分割成几瓣。 鲁鲁欢快晃着尾巴坚持站了起来,狗子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着让它亲近气场的人类变成了猫,不过这不重要,猫帮助它摆脱了背后的奇怪东西,就像人类帮助它那样,鲁鲁简单地把猫和人类之间划了等号。 城市是人类的领域,生活在城市的兽类野性会受到压制,对应的它们会通人性一些。 猫拒绝了鲁鲁想要舔它的行为,它带着鲁鲁走到离人类三米远的距离,推推鲁鲁的狗头,示意鲁鲁上前。 “嗷~呜呜~” 鲁鲁像对小吃街的老板们撒娇一样凑近年轻人,蹭蹭年轻人的小腿,又献殷勤地帮他把地上的煎饼叼了回来,“呜汪~”。 年轻人下意识后退想要离几分钟前还意图攻击他的恶犬远一点,他迟钝的大脑还没让他搞清楚事情到底怎么了,但他在视野前方,猫蹲坐在干净的地砖上注视这里,给了年轻人莫大的勇气。 他带着些许茫然地看着鲁鲁,狗子金灿的皮毛,身子圆滚,看起来憨态可掬,躺在他脚边简直一脸蠢样,这是刚才那只像要杀人的恐怖的狗? 年轻人茫然更甚,作为一名实打实的中裕人,从三岁开始接触义务武术教育、早晨五点半起床练了二十年地方特编基础体操的中裕人,公认能打也确实身体好能打的中裕人,他是怎么被这只哼哼唧唧的蠢狗搞得这么狼狈的? 年轻人揉了揉狗子的肚皮,还没从“老子居然这么废物”这件事中回过神来。 “喵。”猫见年轻人智商已经回归正常水准,叫了一声。 “呃……你叫我?”年轻人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 猫点头。 年轻人站起来,跟着猫,看到了地上完美伪装成影子的寄生虫尸体,“这是……什么东西?!” 近些时日网络上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图片视频,最受关注的就是一个巴罗域少年拍摄怪物和黑洞的一条朋友圈,黑洞有关的失踪事件在各大平台疯狂传播。 闹的网上纷纷扬扬说“深蓝不知道又要搞什么花活”“天灾消停没多长时间改成生物变异”之类的,年轻人还听说外洋洲的非法武装势力搞事又又又乱起来了,陵威兰监狱更是发生暴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炎夏没发布什么声明,忙着开火镇压异常和搞事分子,好在还记得呼吁大家注意自身安全,提高警惕,设置一键拨打报警电话,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报警就对了,还推出了一款“炎夏秩安”app。 里面“异常”和“超凡”的用词让人们本就摇摇欲坠的三观碎成渣渣。 这不就相当于公布了吗!?那你还遮遮掩掩、含糊用词个der啊! 年轻人盯了地上的奇怪东西一会,掏手机,打开“炎夏秩安”生物图鉴,开始扫一扫。 芜湖,阴影寄生虫,异常生物,蓝色斑纹,超凡个体。 年轻人面瘫且手稳地拨打报警电话。 “警员叔叔救命!!!” 第62章 作者因为掉了一大把头发决定不起章名 阴影寄生虫在众多异常生物中算是很好解决的一种,在这个族群里只有蓝纹超凡个体会变换性别为雌性,也是族群的首领,超凡个体一死,整个寄生虫族群都会陷入萎靡,没有寄生寄主达到中期的普通个体甚至会自我了断。 猫见年轻人已经通知秩安司,跳上墙头,消失在巷子里。 它沿着街道直走,最终到了一家大门敞开的建筑前,还能听到里面猫猫狗狗哼叫的声音。 就是这里了,救助站。 猫走入其中,顺便关了大门,跳起挂上了门锁。 感知里,寄生虫的气血个体,大多都分布在救助站里,包括三只气血更强的超凡个体,鲁鲁多半是来救助站找朋友玩被寄生了,撞开大门跑了出去——因为门上还挂着几撮金毛。 解决了它们再回家,猫融入黑暗,这具身体强度有限,优先干掉超凡个体,再看看有没有后期寄生者就够了。 ———— 言妍一早便接到了秩安司的通知。 确切来说她是被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她的身份是“秩安司中裕分局行动部文组副组长”,状态是结束外派任务。 由于刚刚起步,武组的一线人员还能从其他如执法局、军队等部门抽调,而文组的职员要求对超凡有一定认识,除了主要职责:辅助武组,提供异常信息和任务报告等文书工作,还可以提供处理方案、与同级和上方交涉为武组扫清障碍、必要时也会进入一线战斗、必要时可以参与技术部工作、必要时兼职异客部交涉、必要时也会进行一定的收尾工作…… 文组那种地方简直就是把人当牲口用,人手实在不充裕。 紧急培训的一批文组预备员也要再等一个月才能结束,培训期间只能靠原本体制内的知情人员撑一撑,言妍这种民间吸收的知情者是稀少案例,基本都是天幕流星雨前就被卷入超凡的“特殊事件经历者”,局里都有档案的那种亲历者,没准去紫京都底下还能见着自己当年碰着的超凡事物。 也幸好,天幕流星雨降临后已经有少量的超凡出现(包括伊始里的部分人员,超凡能力暴露在视线里或者本身家庭就在体制内的情况也是有的),炎夏对于超凡力量的消灭镇压政策放宽,原秩序与安定事务司就是证明。现在虽然时间紧任务重,却也不至于出现太大的乱子。 早上四点。 言妍一边起床,一边查看手机上内部人员版·“炎夏秩安”的消息。 东西南北四个城区都有疑似异常出现,行动部五支小队正在追查; 昨晚三点南城区发现异常生物阴影寄生虫,好在已经解决,正在进行后续收尾,不过问题是又新出现了一只疑似超凡的猫需要追查,以及追根溯源,与金陵大区方面交涉阴影寄生虫族群北上的事情。好消息是找到了一个很有天赋、可以吸纳的年轻人; 半个小时前西城区发生一起爆炸案件,执法局调查后发现明显的超凡痕迹,怀疑是超凡恶性斗殴——也许是拥有智慧的异世界文明人员导致——这件事有组长去负责了; 一周前东城区一处高档小区出现失踪案,昨日执法局在追查过程中有一名警员失踪,最后遗留的设备上出现异常生物的阴影,该失踪案移交给秩安司处理,组长不在,这事分给了言妍,武组那边是新成立的第八队,除了队长都是新人。 重点在于,那个小区,是赵广厦一家居住的小区。 言妍匆匆把头发扎好,组长的意思她也懂,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她在五分钟内收拾完毕,穿着刚收到的秩安司文组制服,去分局前准备先问问方年的意思。 * 方年开门,门外是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门的言妍。 方年早已穿戴整齐,请言妍进屋,为她倒了杯温水。 桌上放着短刀和证件。 言妍看到这些更觉无奈,把手机递给方年,干脆让他自己看,“这个异常出现在小区里,是萝苑。” 方年看到警员失踪的时间,昨晚十二点……和猫聊时十八岁?赵州说过,他是先回家,然后才到了碧茵小区,也就是说在凌晨一点以前赵州是在萝苑里的。 警员应该没事,赵州没有直接动手……是因为属于未来(疑问)。 手机里,正有人因为一夜间忽然爆出的各种事件头秃,方年垂眸看了看那位文员对黑洞之后异常事件的汇总,确实他进入中裕主城的这近六个小时内,异常事件断崖式上升。 “怎么回事”的哀嚎像是能从手机里传出来,这位文员的感叹号显示出他和领导言妍报告时的崩溃。 猫在外面解决了一件两件,和整座主城相比太过渺小。 不过方年制造猫的初衷本就不是用来击杀异常,也无须在意。 方年把手机还给言妍,收好证件,短刀塞进了袖子里,“妍姐。” 他说:“赵州已经回到萝苑了。”即使因为时空侧的一些问题无法做出实质性的干涉,赵州也能引导他们解决异常。 毕竟那可是两年后的赵州。 言妍也看到手机上的内容,方年的行为无疑表明了一件事,她心底的无力感更甚,在导素洼和里江镇的那段时间,是她对时代变化体悟最深的时候,能跟上时代变迁的是超凡、一群尚且稚嫩、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 “阿年,你知道超凡的含义吗?”言妍说起另一件事。 方年摇头,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他不知道的。 “超凡这个词语最初开始使用时,本就是代指天幕流星雨之后觉醒的拥有非人之力的人类,在流星雨之前的那些力量,包括获得力量的人,比如说许牧野许副局,他们被称为魔物、妖鬼、窃神者等等。” 言妍道:“只是后来,通过了提议将称呼统一为超凡,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年继续摇头。 “因为只有在你之后出生的孩子才会成为超凡。” ……? 方年出现了短暂的无措,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伊始里他坐在第一位是事实,但他真没想过他在所有超凡里都是第一位(指年龄)。 言妍笑着摆摆手:“武断之言而已,不过截至今日,你在所有自然拥有超越人类力量的超凡里,确实是年龄最大的那个。” 在这众多事件突发的时期,一般不会有人关注这个,这事还是许牧野和姓顾的说起来的,扩大“超凡”一词的象征范围也是姓顾的向孙局提议。 那姓顾的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在一些方面嗅觉之敏锐毋庸置疑,脑子好使也是当年跟顾瑞光打过交道的人的共识,他既然提出这件事肯定这里面是有些东西。 她的目光沉了沉,但如果真的确定超凡始自方年,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注意你自身的特殊性。”言妍严肃地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有些事情你自己清楚便好,在外面不要过多表现出来。” * 在外的猫动作卡了一下,蹲守在灯火通明的酒吧外,一个拉封锁线的萌新警员眼神飘忽地不时瞄向猫,真的,有什么人能抵抗一只猫的魅力呢。 猫开始怀疑这个人类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 “好。” 说起来方年还真没特意做过什么隐藏自身异常的行为。(完全没有作为异类生活在人类社会的自觉) 要是发生了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保持淡定就好,只要他不慌,再随便反问两句,人类很快会选择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赵州教他说要入乡随俗,也说过不要太委屈自己去融入本就不属于他的环境……反正一起长大,无所谓意外,赵州会出手。 何况还有高晓兰可以背锅。 第63章 异客尼达比拉 方年对自己的法定监护人解释异常暴动的原因。 “从它们的角度看,一个比它们强的生物闯进了它们的地盘,觉得无法抗衡的会选择离开,强一些的会选择和后来者战斗赶走或者杀死他,还有一些会选择蛰伏。” “无论是哪种异常都会对后来者的到来做出反应,因此异常事件大规模的发生。” 潜藏的危机在短时间内一齐爆发出来,诱因便是那名“后来者”。 “所以?”言妍在考虑怎么在报告复述异常集体暴动这件事。 方年分神应付眼前出现的文字,最后总结说: “因为我回来了。” ———— 方年进入地下,买了张票乘地铁前往西城区。 ——地铁,名称传承自灾前的公元纪年时代。 猫先去了一趟城中心的炎夏驻世处,在那里,它所能动用的感知可以最大范围覆盖中裕主城。 筛选出超出猫和秩安司最强者气血强度的异常,这是他首先要斩灭威胁的目标。 第一个,位于西城区,猫蹲守的那家酒吧里。 【需不需要被见闻屏障?】 【可以保证一般人只能记住你的一个剪影,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哦~】 【功能我上传到网络了,异常五百米范围内可以开启。】 方年翻到精神网络里新添加的辅助功能页,左上角还贴心地设置了功能助手。 是之前出现过的智能ai秦一。 距离越来越近,方年在“被见闻屏障”上用意念点了一下。 【情况检索中……目的检索中……】 【目的通过……正在申请……】 ai发送给他一条信息。 一秒后 【申请通过。】 【被见闻屏障已开启,感谢您的决心与意志。】 * 新人警员仍在看猫。 猫仍趴在酒吧外的垃圾桶顶端,专心舔爪子同时幽幽的猫瞳盯着酒吧里,尾巴不时甩动两下。 姿态懒散至极。 几乎变成了一滩猫饼。 现在猫的身体里方年分注的注意力很少,基本都是在性灵支配下的本能行动,猫态十足,压根看不出有人类的影子。 如果方年斩断二者间最后的联系,猫即刻就能成为独立的生命,获得自由。 “喵~” 身后一声猫叫,视线的停留让方年为之驻足,他转身重新注视猫,像是在认真的审视。 猫直起身子,有点迷茫,又对这陌生的一切感到恐惧。 …… 方年感知中的“视线”本质是生灵精神意志层面的锁定,在地脉虚体离面对未来的他之前,方年的视线库里没有属于他自己的那道。也许是因为从诞生的一刻开始,他的“视线”就锁定在自己身上,默认不在“为他人视线设置的视线库”的范围内。 猫作为分身,方年只是开了个双视角,猫是没有视线的。 但是现在它有了,还拥有着方年不曾拥有的情感。 只有一个可能,猫诞生了它的意识,脱胎于方年又独立于他之外的意识,被禁锢在一个不是那么自由的身体里。 鲜血化生其中的弯弯绕绕方年知之甚少,这也是他再次尝试使用这种化生之术的目的之一,出厂自带的东西还是早日弄清楚为妙。 眼下首要是看看里面的外星人,方年暂时没有理会猫的事情,在新人警员逐渐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他身前。 掏出证件,昏暗的环境中,身份证明的“伊始”二字上隐约浮现出了秩安司图标,淡淡的红光透出,秩安司独门超凡设计,绝对防伪,公共一号群里都吐槽这个效果很适合用来装一手。 新人还有些懵逼,没转过来“伊始”是什么,有经验的警员已经放开警戒线,那标的意思就是专业人士,见标放行。 “麻烦了。”方年把证件收起,稳步走进闪着各色灯光的酒吧。 * 酒吧,显而易见,提供不同浓度和口味的酒精的地方。 来这里喝酒的男男女女有成年来尝试新生活的,有社会上满腹心事借酒消愁的,有闲着没事聚一聚的,有过来寻求短暂缘分或者放松的。 一般在里面的舞台上会有驻唱乐队等团队表演,以活力或舒缓的音乐为主。 这就是方年对酒吧的印象,非常刻板,他还是第一次进酒吧。 酒吧里生物不少,舞台上乐队小心演奏着轻缓的音乐,半数的桌子都坐着人,都坐在靠门的外侧,他们看似随意的伪装下是紧张和少许慌乱,桌上的饮品已经没多少人在乎,他们偶尔浅浅酌一口,维持着酒吧的光景,实际余光朝内侧一处不断扫去,那里边是酒吧里地段最好的位置。 有两张桌子。 三个穿着制服的人坐一桌,另一张桌子上有两个相同制服的人,还坐着一个外来的“异客”。 异世界的事物都带有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像是“气场”一类的东西会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就像一般在影视作品里,鬼出场一定会伴随着灯光闪烁和黑暗。 这种“气场”与实力成正比,强者不仅能感染生灵的感知,也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到真实环境。 酒吧里这位异客,他的到来让所有发光物都被削弱,空气中的湿度大幅提高,他携带的异世界规则很强,虽然被深蓝意志(或者说夏)强行划至深蓝的规则下,但其本身的特异性依旧能隐隐影响到真实的环境。 是个感知正常的深蓝生灵都能知道,那坐了个外来的惹不起的东西。 方年毫不避讳地打破了酒吧内的氛围,在他习以为常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光被释放,驱逐了酒吧内的阴暗; 滋生的潮湿气息消弭,黏腻水汽随着功率全开的通风扇排至环境外; 火红灵能补全这里的亏空,把环境调整回夏季清晨独有的清爽; 异客的战绩是在他的眼镜上施加了一层水雾,存在时间没有两秒,闲庭信步的,方年携带的深蓝规则把异客的规则压了回去。 一如进入此方世界时不容反抗的强势规则修整。 异客模仿人类的样貌无声无息的崩裂,秩安司成员看着异客的本来面目瞳孔紧缩,即使有心理准备依旧受到了巨大冲击。 比起人类,那个异常生物过于高大,起码三米高,他坐的也不是酒吧的椅子,而是跪伏在地上的冰冷造物。 他的面部更加尖长,形容来说像是蛇精脸,眼眸同样细长,在下眼尾左右各自生长出黑色的菱形到颧骨,那种材质明显不是血肉,透着奇怪的质感,他脸侧耳朵的位置张着类似鳍的东西,随着呼吸稍微前后摆动。 肤色说白不合适,是介于白和半透明之间的颜色,因此在一些皮肤薄弱的部位透出点血液的红。 深绿的长发披散,他穿着异世界的“复杂”服装,长袖盖住锋利纤长的爪,限制了关节骨刺为架可以开合的鳍,拖至地面的衣摆更是阻碍了行动。 音乐戛然而止,寂静中只有方年鞋底与地板碰撞的声音。 路过那一桌,有个反应快的秩安司成员准备起身让出座位,这一看就是己方,还是个超凡,和外星人交谈总不能落了气势让人家自己搬凳子坐。 “无需。” 方年不会谈判,他按住那人的肩膀让人坐稳,专业人做专业事,他是过来等着收人头的。 一旦没谈拢,或者这位外星人做什么手脚,方年就有理由弄死它。 他就出去了一段时间,中裕城里什么东西都冒出来了。 这就跟你出趟远门,回家后发现家里进了小偷一样,小偷们听见你开门的声音,立马在你家里搞破坏,藏都不带藏的。 方年认为有被冒犯到。 * 秩安司有个部门叫异客部。 是在山君带走地生灵、叶离陪同之后设立的,仿照是负责与兽类之领和纯类生物交涉的主要部门设立,异客部职能是负责与有着智慧的异常生物“异客”沟通。 设立比较仓促,空荡荡的,资料库里只有地生灵一个,人员也由行动部文组这个万金油暂时兼职。 万事开头难,异客部相关的事物还需要慢慢补充完善。 * 方年在一旁的桌位坐下,面向异客,背对所有民众。 异客终于有了动作,他躬身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语气恭恭敬敬,还有藏于内里的敬畏。 “我的名字是尼达比拉。” “阁下,终于见面了。” 言语间,他的獠牙若隐若现。 第64章 沾亲带顾 尼达比拉又回想起在深蓝之外的匆匆一瞥,时光的力量直接将他的双眼刺瞎……还在个体伟力之路的初期阶段,天地刚刚放开,道路尚未明晰,便能拥有如此程度的强者,这方世界恐怖得让异客不敢深思。 在昨日黑夜感知到那道气息时,他果断决定先做个老实友好的异乡人,现在的深蓝世界有人他惹不起,未来的更惹不起,摸清这里文明的水再说。 看看这里的强者划定的,到底是何等秩序。 先从领主对人口的态度开始。 ———— 这位名叫尼达比拉的异客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秩安司处理异常不可能不会疏散民众,做出让民众停留在酒吧内的选择,只有一个原因,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安全……是异客要求的么。 再次,尼达比拉身上野蛮和文明相交,给方年的感觉更接近自然区域里鲜与人类接触的领,起码他所在的文明还没像人类这样,把野性包装起来,因此不能用常规人类的思维来看待他。 “……” 果然还是杀了吧。 在导素洼的那几天方年最深的体悟就是:暴力真的很高效有用。 “秩安司,伊始。” 方年的姿态在旁人看来硬气至极,他依旧稳坐椅上,留给人们一个背影。 不,不行,活着的外星人比尸体有价值得多,直接弄死损失太大。 “欢迎来到深蓝。” 无情无感,或许有种冷漠的傲慢。 但这两句话给了在场忐忑不安的人群定了心。 ———— 坐在尼达比拉对面的是文组的组长,是个能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担起文组大梁的奇女子,年纪轻轻,标志性的黑眼圈已经有了致死的意味。 出来前言妍说过,文组组长曲砚栀是许牧野的师妹,才能出众,事业心强。 “伊始”让曲砚栀确认这是昨天刚回来的大侄子?居然到这边来了吗……心思轮转间她露出笑脸,与方年互相颔首,感谢大侄子,来的正是时候。 接下来事就简单了,方年表态归属秩安司,又是一副旁观作态,自然是由曲砚栀和尼达比亚交流。 ——鉴于体型问题,没办法直接坐车换到秩安司局内去谈,已经紧急联系后勤部找辆合适的运输工具了。 示意不用理自己,方年找到前台,在前台姐姐有些紧张的眼神中说:“要一罐可乐。” 前台:……?她还在担心酒吧里没有配得上大佬的茶叶来着。 由于被见闻屏障,样貌身形被糊掉、音色经处理非男非女难辨特点,人们脑补出来的形象比方年本人可要高大得多。 不管怎样爱好喝可乐可真是……在众人微妙的眼神中,方年扫码付款,回到座位上拉开拉环,“呲”的声音清晰可闻。 原因没他们想的那么复杂,方年喝了一口带着二氧化碳的刺激液体,随便说了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和饮料有关的名词而已,这口锅可以扣到他同桌身上,一天两罐,是医院牙科的常客。 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可乐,方年往后面一靠,身体放松,切换到狸猫的视角。 * “那是一只达赛鱼人。” 尼达比拉对之前他和某个异客的争斗造成的爆炸而解释,说出另一位异客的信息:“达赛鱼人是深海里最为凶恶的野兽。” 他言语间自然地流露出厌恶:“是一种没有任何文明可言的怪物,残暴,好战,低劣,而且无穷无尽,也是海族的敌人。” * 尼达比拉之后排第二位的异常生物正在地下,原本方年认为会是蚯蚓或者甲虫一类的生物,再不济也该是躲在地铁铁道里的什么生物。 但那只……东西,居然会是一只爬下水道的鱼人。 说实话,不论是方年本体还是猫的身体,感官都是极为敏锐的,下水道的味道…… 虽说方年可以选择性地封闭五感,以减少从环境中接受的信息量,保持正常生活,但是除了必要他不想到下水道找罪受。 狸猫初生的意识懵懂好奇地靠近,感知里,那个庞大的意识是亲切的、可靠的、强大的,出生即巅峰的超凡生物狸猫本能的亲近。 方年控制着猫的身体溜进地铁,坐了三站,在离达赛鱼人最近的站点下车。 尚在地铁道口,猫的耳朵一下支棱起来,汪汪犬吠入耳,狸猫的意识蹭了蹭方年,猫猫还记得犬吠的来源者,是那只有自己名字的狗。 【“喵。”】 【“嗯,我知道。”】 方年找到鲁鲁叫声传来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观望。 熟悉的金毛犬,熟悉的年轻人。 某个几小时前刚刚遭遇异常生物的年轻人和狗子极限拉扯,试图和狗子讲道理。 “你看啊,现在快六点了,再不回家休息我就要原地猝死,鲁大爷,松松嘴,下午给你买火腿肠怎么样?” “汪汪!”鲁鲁咬着年轻人裤腿把他往回拉,生拽不动,狗子焦急地对着前边必经之路的下水道井盖狂叫两声,然后继续扯裤腿。 年轻人怒搓狗头,“人家一井盖怎么你了?世界还有没有爱?” 他吐槽两句,任命地调头顺着狗子的力道快步走:“行行行,我换条道走行了吧。” 看着鲁鲁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出场几千字却依旧没有名字的年轻人心里嘀咕,总不可能他就这么倒霉又碰上什么事了。 等等,那街角绿化带边上的猫怎么那么眼熟…… 年轻人神色一僵,拔腿就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天他就铁了心要绕道回家,谁也拦不住。 没跑几步背后一声巨响,年轻人拿出中考测体育的拼命态度,表情逐渐狰狞。 斜后方破风声传来,凭着多年的肌肉本能,年轻人利落地就地一滚,井盖伴随着“当”的声音砸落身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年轻人冷汗冒出,捂着被擦到的大腿憋出来一句感叹。 “艹啊……” 鲁鲁又狂奔着回来,咬着年轻人上衣,催促着赶紧跑。 年轻人忍痛站起,他不敢再背对那边,于是便一瘸一拐地后退,“等会就去执法局的赤星旗底下拜拜,叶元首保佑我就不信还能这么背!” 他颤抖着自语鼓励自己,攥着手机连续按下五次开机键自动报警。 眼前下水道的入口,不到一米的入口挤出个挑战人类接受能力极限的东西,变形的鱼头有几分人的轮廓,乱糟糟生长的骨刺和鳞甲分外扭曲,两只凸出的鱼眼盯着年轻人,在看到瘦小无助的人类后它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密尺状的牙齿还残留有血色和肉渣。 周边的地面向边缘向外隆起,在巨力作用下开裂。 达赛鱼人仍处在即将杀戮的兴奋中,它快要挣脱出双臂,忽然它野兽的本能让它察觉到上空瞬间出现气血波动。 偷袭? 因和海族争斗导致伤残状态,它愈加疯狂,嘶吼着欲仰头撕咬。 区区致命…… 一股力量从头顶传来,引以为傲的鳞片和层层防护的骨骼宛若无物,五厘米宽的猫爪打出了范围半米的重击。 脑浆从达赛鱼人的挤压错位的头部器官中溅了出来。 对比下格外小巧的猫从半空落下,稳稳落地。 透支得厉害,猫咪因为疼痛喵喵地想要紧挨他,方年感受一下躯体的受损程度,先切断了狸猫意识和躯体感觉的连接。 方年缓缓走到呆愣住栽倒地上的人和狗身前,扒拉两下年轻人的手机,对面接线员焦急地喊着“先生!”。 报警了就好。 倒霉孩子,用王页的形容就是,这孩子多少得沾亲带点顾。 第65章 堂堂主视角戏份竟如此之少,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年轻人直到最近的秩安司武组小队到来都是懵的。 对面的接线员也是懵懵的。 我遇到危险啦; 我快死啦; 啊异常无啦; 我又没事啦。 要不是听到了对面短促的嘶吼,接线员还以为这又是哪个闲的没事打报警电话,占用公共资源开玩笑的家伙。 “余火枫!” 赶来的武组三小队看见人还活着终于放下心来。 “又是你小子,没事吧?”一个中年人拍拍他的脸,担心这眼神呆滞的年轻人受刺激太大直接傻了。 “有哇!腿疼!”余火枫满脑子回放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日常,下意识回答。 另一个队里新人搀着余火枫到了马路边上,哈哈笑着说:“碰着那怪物都能活下来,我就说你命大。” “那又是……什么怪物?”余火枫回神,稍稍低头,用力握拳,这样的力量连抛起井盖都费劲,更大的恐惧从他心底席卷,这种恐惧比面对达赛鱼人时更甚。 “天晓得,只知道叫达赛鱼人。”新人说着语气低落了下来,回想起了前几次追踪的失败,还是打起精神:“没关系。” 新人自己嘟嘟囔囔念了一堆余火枫听不清的话。 中年人点了一支烟,和余火枫之间隔了一只狗子,也蹲在马路牙子上,“又是那只猫救了你?” 余火枫在周围寻找着狸猫,嘴里应着:“对,鲁鲁先叫住我,就在那里。” “汪!”鲁鲁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地回应。 他指了指下水道前五六米的位置,狠狠撸一把鲁鲁的脊背,“我想着,反正也就是绕个路,之后就在绿化带边上又看到了猫。” “抽烟不?”中年人吧嗒吧嗒抽两口烟才问,手上却把烟盒收了回去。 余火枫嫌弃地离远了一点,“杨队长,吸烟有害健康。” “嘿。”中年人叼着烟,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个红色的三角形东西:“烟可是个好东西,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顿了一会儿,杨队自言自语:“抽烟确实有害健康。” 他又吸了一大口,把红色三角形扔给余火枫:“拿好了。” 这是…余火枫首先看到了三角形正中的金色星星,“……赤星旗?” 赤星旗是赤旗金星,如果星星的元素单独出现也可以是红色。 “是奇迹。”杨队纠正,夹着烟,有些变色的食指隔空点了点由赤星旗叠成的三角:“人类会保佑你。” 余火枫像是烫手一样,把奇迹扔了回去:“不行,这给我干什么,你们更需要。” 正好那边达赛鱼人还剩一口气,一个动弹引起正在隔离的队员们的紧张,他们对准鱼人毫不犹豫地开枪,枪声不断,杨队呵呵一笑:“真不要?” 谢谢,已经开始后悔了,余火枫也被吓了一跳,抽了抽嘴角,用尽努力按住手,扭过头不再看。 “拿着。”杨队见这个倒霉小子情绪恢复,摁死烟头,“人类的奇迹不少你这一个。” “我有个亲戚住这边,对这边路也比较熟,你是住在西亦大街对吧。” ?余火枫心头一跳,怎么开始查户口了?出于对警员叔叔的信任,他还是回答:“是。” “走到这里,你已经错过了三个转西亦大街的路口,为什么选择绕远路?” ———— 猫在公共厕所的水池里洗自己的爪子。 难闻。 它在水池边的肥皂上用力蹭蹭,直到达塞鱼人的腥味被肥皂盖住才罢休。 这具身体到底比不上人身,需要静养。达塞鱼人那里已经有人赶到,也就没必要回去了,只剩一口气的鱼人掀不起风浪。 猫找到路边的公益救助屋,里面三只花色不同的猫咪缩在一起,它们眼睛睁开一条缝,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猫也蜷起身体,在救助屋的一角陷入漫长的自我修复沉眠。 * 方年目送曲砚栀和尼达比拉等几“人”离开,到了秩安司里,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晃了晃自己的可乐罐,总归是要接受和异客处在同一地域的,从未来的发展形势、从利益的最大化程度,都是如此。 这可是个大工程,包括秩安司的成员在内,见过尼达比拉怪物姿态的人们情绪有点极端,有的厌恶排斥,还有的应该接受良好,相当二极管……也许是基于深蓝人对深蓝之外天然的复杂观念。 方年一口饮尽剩余的液体,情感上他不在乎这些事,但逻辑上异客是不稳定因素,是对当前秩序的极大挑战。 人类社会的秩序变了,无疑方年要改变他为自己添加的种种行事规则,改变远比添加要困难,好比一栋楼,改动第一层比在上边新建一层更难。 方年不想让自己变得混乱,他认为该去找赵州了。 * 萝苑的地下停车场,一只异常生物残破的尸体躺在里面,两米多长类似蜘蛛,现场惨烈,单指那只异常。 失踪的人们全被蜘蛛封在巨茧里,早一些的被啃成了残缺的骨架,只有近三天的人还能救回来。 从茧里爬出来了巴掌大的蜘蛛幼体,密密麻麻,所过之处尽数腐蚀,只能先用灭火器击退它们。 方年到时,一众非战斗成员正在地上,言妍说现在停车场有武组八小队,还有一个提前溜进去的赵州,赵州进去之后还对着监控强调,下来的人一定要身体素质较高,并且带着防毒面具。 这里有毒,隐藏在占领停车场血腥气下的是苦涩,呼吸间方年轻轻皱眉,防毒面具不能完全过滤毒素,而且毒素作用的主要部位在脊柱,无论是攻击免疫还是攻击神经系统,都必须尽早撤离,去医院检查。 考虑到赵州提前提醒过,这种事他应该心里有数,方年选择遵循赵州的计划。 蓝色的光点散发出阵阵寒气,水流于半空凝结成冰,冰呈现不太规则的棱锥状,无形的初始作用力推动着它们狠狠下坠,即使威力受限于高度,杀蜘蛛也绰绰有余。 这是一种比较繁琐的运用,涉及到了三种灵能。 缓解了八小队的压力,方年随手一挥,跳起想偷袭赵州的小蜘蛛撞到短刀刀刃上,宛若无物,丝滑地化为两半。 赵州全身心投入手头上药剂的调配,动作的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麻烦等这个飞到蛛群中间的时候打碎它。”赵州在玻璃瓶里混合了多种液体,摇匀之后把瓶子扔了出去。 一旁保护他的队员手中握枪,一声枪响,玻璃瓶应声而碎,液体在半空四散,落地挥发。 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蜘蛛大片大片抽搐着倒地身亡。 赵州满意地拿出无名的药瓶,磕了三片药,身边的空间扭曲才平复。 “完事。” 第66章 依赖性 蜘蛛剩下的事情有秩安司收尾,方年和赵州两个被无情的赶出了现场。 怀里塞了两大包零食,让人怀疑秩安司的这些人还把他们当十岁小孩看。 闲下来,方年向赵州问出自己的问题。 “怎么做?” “总归底层的社会道德不会变的。”赵州托着下巴说:“毕竟把超凡转化成经济发展的推动力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想起这两年关于其他世界的所见所闻,他说:“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做。” 方年和赵州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面是不停歇的喷泉。 方年看着喷泉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情感和人类思维的搭配,让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又复杂,感知负面情绪的能力让方年经常陷入死胡同,做人真的很难。 “何必太在乎对错?”赵州反问,紧接着有些懊悔地低声“嘶”了一声:“等等,这好像也是我和你说的?” 方年点头。 “啊……是我的锅。”赵州戴上了痛苦面具。 四年前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没有情感没有执念,那时的方年实际只是“因为活着所以活着”,那时的有志少年赵州中二期且热血,当然看不惯方年那副得过且过的茫茫然混子样。 在那个汇集了他所有中二黑历史的十四岁,赵州又说,“人活着总的干点什么吧?那就去做对的事,去做好的事,去成为在前边发光的人啊。” 一股子东南角某个千岛大区的动漫味,二的不行,喊口号喊得可响了。 彼时的赵州根本没有意识到,只能感知到负面情绪的能力,对所谓“好坏”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也没意识到这让未来的他社死到想要逃离深蓝。 “……” 方年依旧端正坐在长椅上,凝视喷泉溅起的水花,没说话。 赵州拄着额头回忆当时自己的发言,又想起前两年备受冲击的经历,混乱了一会,“……是我的天真和局限。” “嗯。” 方年知道,正义、好一类的东西,都是一种基于立场和观念的主观判断,不存在绝对性,一个还在校园里的十四岁小孩毛病就是太过主观。 “……你知道啊?”赵州瞬间就明白过来,一个能感知恶的人怎么可能会像他当时一样天真单蠢。 方年稍微歪头看看他,在懊悔、在悲伤,还有一点复杂的东西方年不懂,不知道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的赵州经历了什么,想必有着很多遗憾,“我和你说过,不止一次。” 赵州这种好听了说叫有主见,不好听就叫铁头娃,对付这种人就要用强有力的事实当头给他一棒,单单靠说是不管用的。 “……我知道。”赵州马上调整好情绪,这些糟糕的情绪不要再传递到阿年那里了,他露出个有点苦涩的笑容:“我早该知道。” 方年觉得他需要安慰,“时空侧不能回到过去吗?” 赵州笑容僵在脸上,甭管苦不苦了,他咬着牙说:“就是那群王八蛋截取的时间片段。”——从某些个异世界的时间长河里复制一段截下来,再剪辑一下、拼凑一下、合理化一下——“不当人啊他们!” 想起那些怎么惨怎么整的王八蛋赵州就心梗,最气的是那只是个人工片段,当赵州完成最后一项考核“发现世界的真相”以后,程序重启另作他用,根本没有补全遗憾的机会。 “哦。” 安慰效果很好,方年能感知到赵州一下子怨气重了,赶走不开心。 “别哦,你也在里边。”赵州痛心疾首:“咱们从七岁认识,二十几年啊二十几年,阿年,你就看着他们坑我!” 方年:……(欲言,看脸色,又止) 赵州的怨气比鬼都重,不好的回忆涌上来让他开始一个一个数落那些看戏的,最后咬牙切齿地单把王页等几个be写作大家拎出来:“尤其是他们那几个,等我有时间绝对回过去拍一堆他们的黑历史,不在天网上挂一个月我就不姓赵。” 啊,能把赵州逼到这个份上,看来长大以后王页他们的搞事能力突飞猛进。(确信) …… “不说这个了。”赵州咽下五片药物:“刚才聊什么来着。” “主观问题。”方年说:“我需要能做出主观判断的观念,符合已经到来的超凡时代。” 赵州对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感到非常头疼,把药当糖吃嚼了三片,“阿年,做人要学会独立思考,首先你拥有独立且自由的意志,不需要事事按照我说的来做。” 方年摇头:“我不是人。”他是个异类,只是在学习做人,躯体也只是伪装,如果他想换个躯体随时可以换,站在人类立场的原因完全是赵州,截止至上个月十六号,方年关于人类的一切都和赵州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头疼。 “差点被你带歪了,重点不在物种身上。”赵州可以理解,所以头更疼:“不管怎么样,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这是你的权力。” 方年继续摇头:“我的想法不适合未来。” “我也是个普通人,你也知道,我会犯错,致命的错。”赵州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换个思路。 “何必太在乎对错。”方年面无表情地把话还了回去。 赵州:“……从你自己的想法出发,起码做出选择不会后悔。” “我不是人。”方年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做出判断,但我的逻辑会混乱。”拥有理智的意志天然与混乱对立,方年自然也不想。 同样年轻的赵州没有告诉成体系地告诉他,该如何处理复杂的人类之间的事务,再重复一遍,一万个人有三万的脑回路,各有各的逻辑,尤其还有情绪这种不讲逻辑的东西,方年的cpu会炸的。 “这是迟早都会经历的事情。”赵州坚定道:“现在的时机正好,你可以慢慢来。” “我,秦秦,还有其他人,都会帮你。阿年,忘记高晓兰的那一套极端依赖理论,你只是你。” 方年回避了赵州的眼神。 晶莹的水花在半空折射着太阳光,方年指着喷泉问赵州:“如果撤去它的动力,撤去它的底座,它还能是什么?” 都会用比喻了?赵州意外,没白跟伊始那群王八蛋混了近半个月,秉持着欣慰的老父亲心理,他仁慈地没有打断施法,在问题框架内回答:“那多半是主动地不要这座喷泉了。” “我们假设原因是喷泉出了故障,这是比较合理的猜测。”赵州往下说: “基座被处理,垃圾场,或者换个合适的地方再利用。” “作为主体的水流,返回绮蓝河不太现实,那就顺应命运。”赵州让方年看四周:“这道水已经被引到了这里,身处公园里已经是它面临的现实问题,你觉得它还能是什么?” 赵州不等方年回答,接着说:“水流的命运似乎是确定的,平常不过按部就班成为另一个喷泉,波澜不过变成另类的水池和人工湖,最大的变动无非是这块地皮换了主人,公园不再,它另作他用。” “它似乎只会是这些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哪天,一件异常事件?一件普通的泄露事件?或者一件爆炸事故?又或者引水的渠单纯挡了什么工程,水流的源头断了,它的命运也就到了尽头,变成水沟,然后干涸,再然后失去一切痕迹。” “它什么都不是。” “它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你和它不同。” 萝苑里的宠物和小孩很多,失踪案告破,在家里憋了许久的人们在公园里晃荡。 方年和赵州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显眼的类型,两个人凑一起,方年身上原本的存在感削弱没那么顶用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打扰,秦酥一边围观一边又布下了屏障,和被见闻屏障一个原理。 这不算公权私用,毕竟秦秦亲手布置的比精神频道里的高级哒~(骄傲脸) 赵州想到什么呵呵笑起来:“水流只能任由摆布,也有它还没成精的原因,超凡的世界还没对它打开大门。” 到底赵州还是撕了方年的剧本。 “如果有了意识,它起码要抗争着试一试。”他开了个玩笑:“比方说……没有源头、没有底座,水流也能流出三层喷泉的样子。” 第67章 时空侧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阿年,你的命运在你自己手里。”赵州说:“你的体量是海,无人可撼动。” “那扇门可是你……” 他又说了什么不能说的,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代价加身气息瞬间衰弱几分,方年抓住他也不顶用,不是时空侧,方年没有转嫁代价的头绪。 “没事,时空侧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赵州淡定地扬了扬手上的珠串,金黄的珠子有一颗变成了灰白:“嘴瓢了而已,给祂个面子。” 他又回到原本的气息强度,马上第二颗珠子有了变浅的趋向,他无奈中止说:“连两句话都不行了。” 这可是十六岁的、乖的不行的幼年版方年啊,以后那个影帝哪有眼前的小面瘫可爱,这个时间段的秦秦也还在老家,开开心心当自己的地图精。 十六岁可真是美好。 “是主动在这里当个摆弄花样的喷泉,还是当回你的无垠之海,未来该如何由你自己选。”赵州语速飞快,生怕给某个时空侧的祂抓住找茬的机会。 “旅行不止是身体目的地的变化,也是内心的解放。” ……这点理由应该够了吧?赵州瞅着自己逐渐失去色彩的第二颗珠子想。 “我知道了。” 充足的理由让方年下定决心,他抹掉了早就挑出来不合适的准则,空缺让他有了一瞬未来不知作何内心空洞,随后一条“未来是一场旅行”的目标暂时顶上空缺。 * 天色渐晚,黄昏时刻。 一个小豆丁趴在喷泉底座的池边,开心地拍水玩,他的妈妈正在和自家的大狗讲道理——漂亮年轻的母亲手臂肌肉绷紧线条流畅,笑吟吟地把狗头摁到地上,在狗子眼里无异于魔鬼的微笑。 “麻麻~” 孩子张着嘴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喷泉:“睡~水听啦~” 女性抬眼,正好为了教训狗子,她一拳干在喷泉底座上,狞笑:“逆子,你还听不听话了?” 像是电视机一样不好拍一拍,喷泉故障拍一拍就好,水流继续涌出。 孩子拍手笑。 狗子瞳孔地震,大哥说的没错,人类果然是一种可爱又离谱的生物。 ———— 之后的日子平静了下来,第一轮的异常大爆发事件已经过去,秩安司运转如常,超凡时代下的城市依旧维持着原本的稳定。 十八岁的赵州和父亲去学校办完休学后,就回到了他的时间段。 不知下次见面时会是多大年龄的赵州,像极了路边摆的盲盒,五块钱就能抽一个惊喜。 人们庆幸又遗憾地认识到,即使“异常”“超凡”成为公众所知,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仍要上班、上学,继续重复自己的人生,只是刷视频和聊天的时候多了新的内容。 这操蛋的人生啊——他们看着视频,里面挑出了炎夏秩安app开放的异常图鉴里最磕碜的几个,大骂做视频的不干人事,扭头,对着自己的工作如是说。 * 今明两天可以返校,后天正式开学,方年拒绝理发店老板多次给做个帅气发型的提议,重回学校要求的发型。 从外地搬没多长时间的老板不理解,只是感叹中裕大区的教育模式真是恐怖,不愧是对外输出文武双全人才最多的大区。 方年还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听说了他家里的变故,方年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让她更是忧心,这是她大学毕业之后带的第一批学生,当然最为上心。 收拾完行李,时间还早,方年坐在行李箱上继续思考困扰他多日的难题。 方年认为逻辑混乱的本质原因是逻辑还不够全面,残缺最多的无疑是情感这方面,对情感的贫乏理解是他在做人路上的最大阻碍。 所以到底该怎样补全这方面…… 躺在阳台晒太阳的猫腾地坐起来,浅绿色的猫瞳露出人性化的痛苦,它认命地把头埋在双爪下面,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人类思考哲学为什么连带着它一只猫呢? 从联系传来的重复且大量的思考让狸猫头痛,要不是打不过,狸猫都想在人类那张脸上狠狠划几爪子。 人类的哲学和小猫咪有什么关系? 垮起个猫批脸.jpg “喵!喵喵呜!” 最终思考在猫跳到他膝盖上,忍无可忍地脏话下结束。 方年自觉地撸着猫,想起他拖了很久的一件事。 猫和他之间的联系也该切断了,他马上要回到学校开始高二的学习生涯,让一只猫脑子里整天循环语文数学什么的…… 不太好。 方年食指点在猫的额头正中,猫满打满算意识刚刚诞生一个星期,成年的体型和心智之间极其不对等。 猫独立意识的诞生也是他莽撞使用鲜血化生的结果,化生之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秉持着制造了就要负责的原则,方年原本计划等两个月后,猫初步适应之后再断开联系。 “呜~” 猫伸出前爪抱住方年的手腕,亲昵地躺倒在他腿上。 【“喵,喵喵喵。”】意识围着方年手舞足蹈,比划着自己的意思。 聪明的猫咪知道人类要去上学了,它也知道作为学生的人类不可以带宠物进去,所以猫说,它会偷偷溜进去,不让其他人类捉住的。 猫不想和人类分开。 方年对上了猫希冀依赖的眼神,指尖微微一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猫呆滞一秒后慌乱起来,猫一定程度上继承了方年优秀的感知,失去了联系,这庞然陌生的世界瞬间显露出它的冰冷。 它小心地颤抖叫着,拼命想贴近人类获取面对世界的安全感。 “我需要上学离开一段时间,九月末就会回来。”方年对猫说:“这期间你自由行动。” 方年慢慢抚摸猫的脊背,让这个因自己疏忽诞生的生灵不要害怕。 他低声道:“不会有事。” 秩安司用异常金属打造的身份证明已经到了,相当于猫牌,外形和铃铛一致,镂空雕刻精致非常,但里面的金属球较大,是空心并且固定死,不会发出声响,这是方年特殊要求的。 方年划破指尖,气血压缩后的粘稠血液滴入铃铛,顺着留孔渗入铃铛内的金属球里,血液在小球里滋生出薄薄一层筋膜。 这是新捣鼓出来的东西,营造出活的血肉环境能保持离体的性灵活性,确保气血不会衰败。 把铃铛系在猫的脖子上,性灵是气血里最重要的东西,他可以时刻感知到这点离体活气血,借此展开感知,足够在出现危险时为猫吊上命,当然也可以定位。 像秩安司之前抽取的血液,他们对性灵的存留效果一般,他感知中远在千里外的血液内性灵散了大半,不出一个星期,三十八名伊始的血液里的气血都会“死掉”,腐败、消散,然后变成普通的被抽取出来冷冻的血液;顾瑞光在导素洼基地那边还抽过两管血,倒是保存得很好。 “罐头和猫粮在那边柜子里,水按动开关就会流出来,备用门卡你知道在哪。”方年告诉猫基本生存物资的位置:“抽屉里有钱,这个小区秩安司分配专用,有麻烦事就随便找个穿制服的。” 想了想方年没有留下自己的地点,他对外释放的气息一直是测试时“万”的级别,进了中裕主城的超凡都能感知,在自己的地盘主打一个嚣张,想找他挺容易的。 第68章 开学 【有没有强化侧的在线?】 精神公共交流频道一号大水群,方年坐地铁前往学校,闲着也是闲着,他进群潜水,先翻了翻上边的聊天记录。 【江湖救急!!】 【咋了?】 【是哪的异常打不过?】 【不是不是异常】 【你们有没有打完架眼睛变红的情况?】 【上头了呗,详细说说。】 【我猜是打得太激动热血上眼】 【你一精神侧和别人打架打红眼了??怎么样打赢了吗?】 【这不是情况太急没过脑子直接撸袖子上了嘛,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怎么才能让我的眼睛变回去?】 【这个吧……】 【虽然是强化侧,但哥们打架也不红眼啊,等我去试试。】 【自带个妆造还挺酷的哈】 【别听他们胡咧咧,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叭用担心】 【我打赢了,好得很。】 【现在眼睛比兔子还红,我们新生开学好几天了,快帮我想想怎么盖下去。】 【估计是刚打了一架气血上涌导致的,我之前对着镜子看过,确实有时候打得狠瞳孔周边会泛出点血色,不过我瞳色比较深,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等气血平复下来就好了,不要自己往下压,会头晕。】 【看来就只能等它主动下去了,我班上的人都在看我!!】 【他们在议论我!】 【救命!!】 【我们不熟!】 【救救我!】 【社恐人的噩梦啊,强化侧打架红眼病是我没想到的。】 【话说上边的姐妹是北境的吧?那边眼睛颜色浅,挺显眼的。】 【这么一提醒,大家以后还是随身带着美瞳比较好。】 【笑不活了,干什么之前先带美瞳是吧。】 【这是按比例还是数值算的?】 【真要说这个还是我们非主修强化侧的比较惨啊,随便动一动眼睛就红了。】 【看情况好像是比例。】 【因人而异,具体看巩膜色素的多少。】这是三义说的。 【不知为何,眼部的毛细血管在气血活跃时格外脆弱,尤其是虹膜,气血沸腾通过会造成轻微的毛细血管破裂,休息一会就好。】(这是编的,编的!小说里的东西别当真) 【调动九成以上的气血时多注意注意,运行气血尽量避开眼部。】 这事方年在离开金陵前提了一句,顾明义和王页对此很有兴趣,顾明义回到紫京都的实验室后还专门找人做了实验。 追溯源头,方年注意到这件事还是在地脉里见过未来的自己之后,他的眼睛是纯黑色,那时未来的双眼包括眼白一派血红,像是浸了血。 【如果不能避免那就让气血通过时均匀一点。】王页也上来凑了个热闹。 【还真是红眼病啊】 【上边的红眼病是结膜炎,没关系。】 【……】 【??怎么我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 【这是初中的内容。】 【一看这就是生物课没好好听。】 【为什么要均匀一点?】 【血管受力比较均匀,不那么容易破?】 【可能,我是说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血管裂的均匀,出血均匀,颜色比较好看?】 【……】 【6】 【6】 【6……这么一想,红眼要满足两个条件,动用九成以上的气血,还顾不上避开脆弱的眼睛,明显是打架要拼命了。】 【开大自带特效是吧】 【确实有必要保证特效帅一点。】 ———— 一句比较好看,把不少潜水窥屏的人炸了出来。 毕竟强不强是一个版本的事,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 快乐大水群里的话题渐渐变成了“怎样才能保证逼格的干架”,还有“如何在糟糕的情况下从容且优雅地退场”。 方年:…… 地铁到站,他身后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抱着一大箱书,随人流下车,和在几个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朝学校走去。 一中,全称中裕主城第一中学,是他们的目的地。 “你好,方年。” 门口的刷脸机器“滴”的一声,显示刷脸通过。 学校里凉风吹来,让方年抬头左右张望,看起来像是因为没穿校服而心虚。 门口的主任兼数学老师早就认出自己的学生,没多刁难放行道:“人没事就行,一会把校服穿上。” “嗯。”方年点点头,拉着行李和老师擦肩而过。 老师盯着后面几个少年进校,站在棚子下忽然转身看看方年的背影,对着半空伸手比划了比划,“小孩怎么蹿这么高。” “这个年龄的小孩长得都挺快的。”一边的秦大爷呵呵笑着:“我亲戚家孩子刚上初中,比我都高喽。” * 夏天雨水多,宿舍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方年打开窗通风,放下行李和书包,先把柜子里放了两个月的被褥搭到楼下晾晒。 还要去买新的校服。 方年按照记忆找到地方,工人们正在搬运给新生准备的校服,一个背着手转手串的中年男人慢悠悠晃过来。 “老师好。”方年老老实实打招呼。 数学老师兼主任姓张,学生们都叫他老张,“买新校服啊?”老张进去给方年找他们这一届学生的校服,重复了一句:“这小孩长恁快呢。” “要哪个号的?” “185,春秋各两套。”方年跟在后面回道,校服这种东西,一般买大一号的。 方年的身高在导素洼长了一次,在里江镇消化本源之后又长了一次,现在身高有一米八。 都是成长期的少年,长个是很正常的事情,伊始里有更夸张的,北境人普遍骨架大,壮得和熊一样,成为超凡后更是个个一米九往上,直逼两米高。 老张找出合适尺码的校服,“赶紧换上,校长说了要严查校服。” “谢谢老师。” 方年交完钱,回到宿舍。 一中的校服设计以蓝黑白三色为主,在衣袖和裤线两侧有两道蓝白竖纹,在校服里算是好看的那一批。 (真的,蓝白条纹永远的神) 秩安司的证件可以随身携带,校服宽大的设计让短刀能轻松装进兜里,不过方年还是把两把刀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时间还早,方年看看手机,微信群里班主任通知,开学后会组织考试,用作分班时的成绩参考。 一中的数理成绩是中裕大区第一, 文科是隔壁三中的拿手项,二中出名的则是武科和艺术生。 来一中基本都是冲着理科来的,方年也不例外,高晓兰最开始为他定的人生规划是成为一名医生,这是高晓兰曾经的理想,自然要选择一中。 班主任还在群里强调此次考试的重要性,能不能进重点班就看考试成绩,方年随大流回复一个“收到”,揣上手机,朝宿舍楼后边的一座常年挂锁的平房走去。 第69章 众所周知,学校下边都是古战场 学校宿舍楼后面是片荒地,周围只有一座破旧的平旁,占地挺大,据说以前是仓库,后来新建了仓库就荒废了。 只是不知为何上面经常挂着把大锁,锁门的锁链比手臂还要粗。 方年停在旧仓库门前,现在仓库门开了,阴风从门缝刮出来,夏天的炎热盖不过阴风的刺骨。 在门外,方年听到了校长和高中部另外两名主任的交谈。 “这是怎么回事?” “……报警吧。”一名主任等了一会说:“符的作用时间只有十年,提前一年焚毁肯定是出了变故。” 校长拧着眉头,“后天就要正式开学,学生的安全在第一位,打秩安司的电话。” “于主任,你先去校长室,把所有镇阴符拿过来;王主任,你去取操场的赤星旗,把这里这个旧的换掉。” 众所周知,学校下面要么是古战场,要么是坟地,除了教书育人,学校还承担着镇压阴气怨气的重大职责。 像什么废弃的旧仓库异类的校园怪谈,一中里也有不少。 在高一新入学之后,方年就把他感觉学校里格外凉快的地方转了个遍,想看看能不能见鬼,结果除了找到几个夏天的天然空调地,鬼影都没见着。 还收获了巡查学校校长的罚单一张,理由是吃饭时间瞎逛。 这间仓库因为锁着门没进去,也没什么异常,方年没有强闯。 但今天靠近学校方年便感觉到了温度变化,学校内的温度比外界低上一两度,这明显不正常。 等两位主任匆匆离开,方年无声无息进入仓库。 仓库里阴冷更甚,外围是一个个落了灰的铁架子,方年顺着脚印找到仓库里面,顺着一条通道走到地下。 校长中年有些发福的背影站在地下室,灯光把地下室照得亮堂,八颗铁桩一样半米高的东西围成一圈,中心是一副缠着铁链的墨绿色棺材,棺材上烧着一团火。 而正对棺材的,是赤星旗和叶元首的画像。 方年走近,发现那些半米高的铁桩是钉子,巨大的铁钉钉入地下,露出半米高的上半部分,而棺材上的火则是一张符纸在燃烧。 “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声音吓了校长一跳,校长扭头,看见某个学生眼熟的脸,拍着心脏骂道:“又是你小子!” 走路没声就算了,回回一见都是那张没表情的死人脸,校长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 这小子气血旺阳气一个顶一群,出没那些阴气重的地方不仅不会生病,反而把校长每个月都要固定清理的阴气冲散,大大减轻清理难度,一开始校长还担心,后来观察一阵发现白操心还招人嫌,干脆就不管了。 前一阵听说还因为黑洞失踪了,校长也被人上门谈话,反正校长清楚这愣头青有多变态,出事?谁祸害谁还真不一定。 没缺胳膊少腿,校长上下看看,不到一米八的身高让他还要仰起头来,还长高了,校长挥着手赶人:“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回去。” 方年看了那个隐隐抖动的棺材盖一眼,上面正中贴着的三张不知名符纸燃烧了两张,最后一张的一角也开始冒火星,像铁链和其它看起来比较烂大街的符纸更是没什么用的样子,他直接坐到棺材上,一拳打在棺材板上,澎湃的气血威压撕开伪装一股脑施加在这里。 棺材:……不好意思打扰了。 火灭了,留下被烧掉一角的符纸。 被刻意避开的校长看着那个明显的拳印,阴冷的感觉逐渐消散,嘴角抽搐,心里无数的吐槽在翻滚。 有渠道有人脉、年轻时也是奇异事件狂热爱好者的校长猜出点什么,没多言,解释道:“你知道,学校旧址以前是封建王朝集中处理死战犯的地方。” 方年点头。 校长秀了一番学识,从地脉还有风水还有某种“炁”的角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到两位拿东西的主任都回来了。 方年总结了一下,学校这个地段还是个聚阴地,容易闹鬼。他跳下棺材,方便两位主任干活。 “叶元首在征战统一之后,开始着手处理神神鬼鬼的东西,把这里一座几十年闹灵异事件的老宅子推倒,一半建了学校,一半是中裕西城区的驻军所在地。”校长说:“这底下镇压着一只据说几百年大鬼的一部分,因为与整个中裕主城的阴煞相连,无法送到紫京都地下镇压,只能分割封在中裕主城各地。” 校长说着顿了顿,几百年的恐怖大鬼被十几岁的小孩一拳打安分了,即便只有一部分也真是丢面。 新的赤星旗挂好,校长和两位主任拜了拜元首,心里松了口气,不用耗精力催动那八根钉子,小方这一拳省得他在床上躺几个月。 当真是时代变了。 方年又多打量这墨绿的棺材,全新的暗含畏惧的视线停留在身上,当着一个校长两个主任的面掏出违禁品:手机,打开“炎夏秩安”app,扫一扫。 校长:…… 两个主任:…… 手机里开始抑扬顿挫地播报“镇鬼棺”的相关内容,伊始的身份让里面的信息齐全,比校长说的还多了几分,一中这里镇压的是那只鬼的头颅,隔壁军营镇压的是心脏。 甚至还说出了这只鬼的生前事迹,连他是怎么利用灾前时代遗物成鬼的经历都有,把这个死了几百年的老鬼扒的底裤都不剩。 “近期观测该超凡事物有再次活跃的迹象,如有余力,还请您帮助镇压,具体任务事宜可登陆最新的功勋网站查看。” “培养具备阴煞转换功能的超凡事物较为麻烦,不建议将其击杀。” “感谢您的倾听。” 甜美的女声如是说。 鬼:…… 校长:…… 主任:…… 哇哦。 方年收起手机,先看了看校长。 校长非常没有牌面地翻了个白眼,确定那是官方软件,让他有什么事随便。 方年走上前,屈指敲敲棺材:“秩安司,伊始。” 他认真回想该怎么放狠话,然后又扫一扫,把刚才放过的语音再放了一遍,“老实点,不然,弄死你。” 鬼:…… “听见了吗。”方年还没有把对气血的遮掩恢复,全盛的气血威压依旧停留在小小的地下室里。 棺材里立刻传来“咚咚”的声音。 第70章 超凡的事,讲究一个缘分 复杂。 心情贼复杂。 校长和棺材里的鬼头打交道有个十几年了,有时候也会你来我往的交锋。 直到某平平无奇的一天,一个学生平平无奇地来了,平平无奇的一拳隔棺打鬼。 不仅强的离谱,他还吓鬼! “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变态!” 学生走后,鬼在棺材里气急问校长,那些连他自己都忘了的黑历史怎么就还能被扒出来啊。 校长在那个拳印上面比划,笑容逐渐缺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顶级ssr,眼馋吧,免费的。 ———— 方年收敛气息,登上功勋系统看了看。 功勋的作用是兑换超凡物品,内部价。 他有十一点功勋,两点来自阴影寄生虫,四点来自尼达比拉,四点来自达赛鱼人。他是猫的饲主,功勋算在他头上。 名下产业有导素洼雷浆池,因为是他和王顾二人造出来的,所以每年里面血精打捞后,他们三个有固定的配额。 等“镇鬼棺”的事件核实之后,还会有两点功勋进账。 方年靠在楼下晾被子场地旁的椅子上,昨天下过雨,今天多云,属于有阳光但不会太过分的天气,适合找个地方眯一会。 他任由身体在舒适环境里放松,一点困意让他意识迷迷糊糊,将睡未睡。 有点饿了。 晃花人眼的梦境画面跳动间他想。 本源这么多天已经消化完毕,带来的饱腹感也消退,这东西的主要作用不是长身体,是补全夏说过的“先天有亏”。 但是方年的成长进度条末端依旧在加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上限的增长从未停止。 营养跟不上,只能选择再次暂停成长机制。 饥饿感褪去。 方年在呼吸,灵能在散漫地游离,自然界的云在变迁,天上的火球缓慢地西斜,温润的风略过远去,活动的人类和小动物或走或跑,植物静止也运动地进行自己的生命,异类渐渐与安谧祥和的环境频率同调。 他融入了自然,顺理成章地与环境完成接洽。 “我总觉得灵能侧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在里江镇,三义从地脉实体里上来后,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伊始灵能侧交流会上,大家都认同的观点。 “但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少年问。 灵能侧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探讨,像方年他们这些非主修灵能侧的就在一旁听着。 三义思考片刻说:“应该是时空侧那样的……不,不对……”他说着又否定了自己的话。 “重点在‘悟’啊……”三义说。 在场灵能侧们心中灵光一闪,均是若有所思地自语。 “我看是‘融入’。” “是‘贴合’和‘体会’……” “啊这样啊,我觉得‘交流’‘对话’更合适吧。” 其他人看着那几个就着自己的词争论起来,时不时有人一拍脑袋加入进去,最后他们突然齐齐沉默,笑起来:“什么嘛,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等谈论会结束,默许秩安司听墙角的人把过程悄悄记录下来,一些似懂非懂的非灵能侧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时,理直气壮的灵能侧们是这样回答的: “这种事情,缘分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就像强化侧的上限会自己增长、兵甲侧的武器到了手里就能心意相通一样,讲究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 已是日落西山,方年脱离那种玄乎的状态,头脑清明,通体舒畅,还有一些灵能侧上更加得心应手的小收获。 超凡的事情,不怪他们都是谜语人,确实时机到了就明白了。 他收起被褥上楼,六人宿舍,目前只有方年一人,提前来的学生不多,整栋楼有十几个。 他铺好床铺,正在考虑是去食堂看一看还是出校吃饭时,门外来了两个学生。 他的宿舍在三楼,那两个学生是住一楼大他一届的学长,从操场没回自己宿舍反而直奔楼上来,方年看到窗外操场方向升起的烟雾,已经猜出是什么事了。 “笃笃。” 敲门声响起,方年开门,看到一个男生的笑脸,另一个登登跑上更高的楼层去通知其他人。 “方同学,校长让通知操场有免费的烧烤摊,有兴趣可以去。”男生指指操场的方向:“还有,想去食堂吃要去教工食堂,其他的没饭。” “好。”方年点头表示知道了。 男生任务在身,一副赶时间的样子,“麻烦你通知一下同楼层的同学。” 同楼层另一边的两个学生听到声音探头出来,不知所谓地听到“食堂”一类的字眼,却只看见一个上楼的背影,求解的目光停在方年身上。 “操场有烧烤摊,免费。” 方年把话重复了一遍,耳朵里都是这栋五层宿舍楼错落的惊喜之声。 “校长万岁!” ——一中的校长是各个学校里和老师学生玩的最好的,这人有钱,心态也年轻,没什么架子。 操场的空地上,摆上了三个烧烤摊,临时搭了几十张桌子,香气弥漫中人来人往。 方年悄悄过去,端了一大盘摞好的烧烤,随便找个位置,一边吃一边欣赏几个社牛学生拉着校长唱歌跳舞。 还有人在用学校的官号开直播。 说实话,给个合适的形容应该是“辣眼”,方年眼里就是一群人返祖一样的瞎跳乱嚎。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去。 方年推断他们应该很开心,场内的气氛虽然无法感染他,但现场这么多人,他感知到的负面情绪在平均线以下肯定是件好事。 简单转身避免直播录入自己的正脸,在笑着欢呼的人群中方年实在格格不入,他戴着鸭舌帽,低着头尽力收敛自己的存在感。 学习这件事,要多看多听,最好的办法便是融入其中深刻体会。 方年默默观察在场五六十名师生,等他什么时候能面带笑容的加入这种氛围里,做人就算成功了大半。 艰巨的目标。 “所有人目光向我看齐!” 中间一群女生和高呼“宣布个事”的男生打打闹闹,在瞩目下舞蹈社团的女生们跳起舞来,引起一阵阵掌声。 “小兄弟,你的鱼好了。”烧烤师傅用毛巾擦擦额角的汗,对方年说。 方年起身,接过的同时不忘道谢,收获了师傅爽朗的笑声。 “喂,这么热闹你为什么单独坐在这里?” 一个身影坐到邻座,长发披肩,气度不凡。 方年没理会,专心抓着鱼咬了一口。 旁边的女生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帽子伸出手,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不理人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第71章 透明 方年不认识这个人,他确定自己和女生在今天来操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陌生视线里的恶意在方年看来毫无缘由。 鉴于恶意并不算浓重,方年只是避开了那只伸向他帽子的手,没有把那只没礼貌的手钉在桌子上……不,这算故意伤害,没有正当防卫的前提不能这么做。 方年拒绝和有针对他恶意的人交流,拿着自己的鱼换了一个座位。 女生似乎陷入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情绪里,方年吃了三口鱼之后才锲而不舍坐到另一边。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这个女生,还有其余几个陌生人都在关注自己,情绪莫名,可以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不需要思考都能知道是什么原因,秩安司的保密工作实在不怎么样。 黑洞这事闹太大了,好像也瞒不住。 “你……” 手机震动再次打断了女生的话,方年看看,是三义的电话,他上精神网络看了一眼,没有新的消息。 接通电话,方年起身快步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 女生:…… * “我是顾瑞光。”电话那一头说。 “嘎嘎!”墨鸦也在手机边上叫了两声。 顾瑞光没有多啰嗦,“血精的打捞工作明天开始,现在对血精的处理分为初级产品和一级加工,问一问你的选择。” “血精的固定形状为八面体,直径在一米左右,初级产品会直接打包送到你手里。加工会进行下一步的压缩和切割,方便携带。” “功勋页里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顾瑞光抬起剔透玲珑的不规则小块血精,灯、血精、和人类的眼睛处在一条线上,颜色晕开,在人类冷白肤色做的背景里,呈现由浅到深的红色变化。 手机传来方年的声音:“损耗是多少。” 顾瑞光眯起眼,回道:“百分之三。” * “你们有事。”(表达疑问意思) 方年问怒气已经写在脸上的女生,他觉得鱼可能凉了。 方年咬了一口自己的鱼。 凉了。 “你。” 方年指向隔着两张桌子、看似开心干饭的一男一女,“他们。” “他。”台上正在唱歌的摇滚男生。 方年嘴里吃着东西,手往后一抓,巨力让人高马大的男生换了个位置。 “他。” 每一个熟面孔被指出来,女生心脏就会狂跳一下,旁边男生无力反抗,憨了吧唧开始心虚地笑。 “你们有什么事。” 为了表意清晰,方年特意把句子扩充完整。 怎么,就,这样,全指出来了? 女生浑身一颤,不知为什么,方年的语气和外表让她毛骨悚然,平光眼镜下死水般的眼睛看着她,有种似人非人之感。 方年不想在这种没有缘由的事情上耗费时间。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 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起身,想去换条鱼。 但是浪费可耻。 吃了一半的鱼在方年手里,这鱼死不瞑目。 ……方年拿着自己的鱼,选择回宿舍吃完。 ———— 第二天,从上午八点开始,大批学生们返校。 两个月没见的学生们话题广泛,要说谈论得最激烈的就是超凡和异常。 宿舍里,方年正捧着手机追剧,《万载炎夏》,是非常火的书改剧,书名叫《续我炎夏千万载》。(这书的具体介绍在12章) 方年看的是前世篇,主角在穿越前的经历,电视剧请了原着作者于归往做指导,力求展示最真实的灾前时代公元纪景象。 * 公元纪在新纪人类的眼里是个神秘、安稳的美好时代,受同学的影响,方年没事时也会关注有关公元纪的事物。 * 秦酥所在的雨虹大区因为大洪灾线下改线上课,所以这姑娘非常闲,每天挂天上当卫星的时间大大加长,也格外不务正业,和他一起追剧。 一集结束,方年感知到秦酥的视线回到他身上,他没播放下一集,这让少女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看了?】 方年:……所以隔着两个大区追剧是为什么。 【有人来了。】 宿舍门大开,一个学生人没进来,声音和大包小包的行李先跑进来:“爸爸我终于上来了!” 少年张着双臂迎接胜利,看到了空荡但整洁的宿舍,同时收到了真正宿舍大爹的凝视。 “呃,年哥你早就到了?”更直观地感受气血威压,李博阳露出一种“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的表情,果然年哥是那个气场外放八百米的大佬啊,毫不意外呢~ “嗯。”少年人气血明显高出正常值,方年回了一声,继续和秦秦一起追剧。 初中兼高中同学李博阳早已习惯了方年的沉默,他不时瞄一瞄专心看剧的方?仿生机器人?自认为?年,好奇,想问,但是不敢。 方年在假期有很长时间没交作业被老师点名,常年霸榜的学神居然会不交作业欸,后来据说也失踪了,(班长赵州失踪是班里有学生亲眼目睹了的),听说家里还出了变故,班里学生小群里关于这事讨论了99+的消息。 心里就像有小猫在乱挠,李博阳又想起自己一天比一天大的食量,在“张嘴”和“闭嘴”之间来回反复。 秦酥乐呵呵看戏,【那傻孩子别憋出病来。】 第三个返校的舍友徐海畅是个文弱少年,气喘吁吁地分两次把行李搬上来,把一屁股坐床上,“累死我了。” 李博阳一看他的黑眼圈就知道,“啧啧啧,通宵打游戏能虚成你这样也是少见。” “去你的,谁虚了?”徐海畅瘫床上,指着黑眼圈朝对面上铺的李博阳:“昨个晚上哥舌战群雄,把那群小趴菜喷的妈都认不出来,这是光辉的战绩!” …… 【这是个不自知的精神侧。】秦酥很有兴致地写字,【你猜一猜他的能力是什么?】 知道方年没兴趣,秦酥特地又加了一句,【猜一猜嘛~】 徐海畅是天赋型学习选手,想必各位都会有这样一个同学,上课睡觉下课没影假期通宵打游戏踩点交作业,但是学习在班里前几,纯纯靠天赋吃饭。 所以…… 【是思维方面。】方年综合一年来的观察,原本他认为徐海畅是正常范围的脑子聪明,如果从超凡的角度思考,选出最大的可能的话,【对信息的处理能力。】 【答对啦!】 秦酥高兴地给他放了几朵手工绘制风的烟花,五彩斑斓的。 【是思维宫殿哦。】 她的文字变幻了风格,从女孩子秀气的楷体字变成了富有童心的简笔画,歪歪扭扭的。 眼前浮现了粗线条绘本风的彩色画,能看出是奢华风格的图书馆,一座座书架是蓝色的数据线组成,汇聚在中间变成了一台电脑,一个小人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 【他的精神海是这个样子哒,可以进行思维加速,归类、多线处理信息,是个超级实用的文员能力,比较适合去秩安司文组当社畜。】 秦酥笑眯眯。 精神海就是精神世界,是每个人的内心最深处,是独属于意志的、自己的世界,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一名优秀的精神侧是有能力进出自己的精神海的。 秦酥说过“精神海”这名字是她起的,原因在于她的精神世界就是一片海,已被秩安司采用成为官方名词。 【你能看到他人的精神海?】方年打了个问号。 【当然不能。】 她否定,【进入他人精神海很麻烦的,还有这是严重侵犯隐私,犯法的。】 【这个能一眼看透他人的被动能力属于你哦,要保密。】 少女好似就在身侧,竖起食指于唇前,认真地看着他,【世界在你面前没有秘密可言,方,在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里,保守秘密是生存的第一要务。】 【你要睁看眼,看看这个世界吗?】 第72章 日常 人的眼里,世界不会是透明的。 方年轻轻摇头,【谢谢你。】 在认识秦酥之前,方年不知是谁为他挡住了过高感知带来的信息,但认识之后,这件事多半就落到她身上了,起码现在是被称为“奇点”的她在帮助他。 【哎呀~】少女似乎有些害羞。 过了一会才回。(这功夫在床上抱着抱枕滚了两圈) 【是你先帮助我的,礼尚往来,不需要说谢谢。】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方年暂停电视剧,时间已经是中午。 “年哥去吃饭吗?”李博阳在上铺问。 “嗯。” 这个时间校长应该准备去消解阴气,方年去转一圈,顺便吃饭。 “哥!您老帮小弟我带个饭,老样子。”徐海畅假寐中惊坐起,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麻溜地放低姿态双手供上饭卡。 饭卡+1 “谢谢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他咣当又躺了回去,板板正正,活像躺尸。 ——光辉的战绩 方年:…… 他抬眼看向上铺的李博阳。 饭卡+1 “嘿嘿,年哥我请你吃饭。”李博阳气场低了一头,笑容憨批中带着鸡贼:“顺便帮我捎一趟,老样子,要两份。” 宿舍的二爹还没来,群里说他和另外两个儿子正在校外吃饭。 方?大爹?年承载着小弟的希望出了门。 ———— 校长嘴里念念有词,含住一块玉片,双指沾着液体往眼皮上一抹,再睁开眼时,偌大的学校里已经换了模样。 灰暗的气息从地面升腾出来,徘徊在角落沉淀成顽固的阴气,仓库那边天色自然阴暗,一眼就能看出有个大家伙在那。 往来的朝气蓬勃的学生身上带着旺盛的血气。 操场高扬的赤星旗燃烧着纯白的火焰,火焰不时于空中滋生落下,焚烧着暗处的邪祟之物,金红色的星浮沉焰火间,丝线从星上延伸,护佑着每个人。 校长远望男生宿舍楼,嘴角抽搐,那里气血冲天宛如烈阳,如果学校没有处于聚阴地,什么阴气、什么煞气、什么鬼鬼神神,通通要绕路走。 以前还只是三米之内诸邪莫侵,跟黑洞走了一趟直接变成太阳了,怪不得昨天那老鬼连说几句话都费劲。 那叫赵州的孩子也是如此,这黑洞后边莫不是有什么强化器呦。 眼睛传来刺痛,校长吐出玉片,用湿巾擦净眼皮上的液体,心里感慨,真是年龄大了。 “二叔,二叔!” 校长室的门被一把推开,温琦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今天不是该清阴气了,我也要开天眼和你一起!” 这个小祖宗……天眼是能随便开的吗?那烧的都是命。 校长万分头疼,板起平时笑呵呵的脸,“胡闹!开眼一分养身七月,刚过十七岁开眼你是想折寿!” 披肩发的女生不服气地反击:“你这一把年纪还开眼,是想二姑又念叨你了!” 她看到桌上的液体,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不大的晶体瓶子,“你不带我我就自己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 方年站在校长室外,手停在半空,好像不是他进去的时候。 屋里温琦的声音忽然提高,“你能带着那个方年去,为什么我不可以?!” 校长声音更沉:“谁告诉你的?” ……火烧到自己身上,方年敲敲门:“报告。” 里面安静下来,没过一会校长清清嗓,“进。” 推门,校长端正坐在桌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昨晚刚见过的女生双手抱胸,满脸不爽地坐在客人的位子上。 见到方年心情更糟,一扭头看着窗外。 “校长。”方年手里还拎着三份打包的米饭,“阴煞已经驱散了。” 这老头身体太糟,五十多岁一副七十多的老头样,老年人还是赶紧退休回去养花逗鸟为好,校长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人,没必要一把年纪折腾身体。 反正就是挥挥手的事。 “你说什么?!”温琦听见也不再继续摆脸色,直接站起来逼近几步,“你把那些东西解决了?” 校长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发作,他忍住阵阵的头痛,强扯出笑脸,“辛苦了,以后有什么工作需要尽管和我说。” “好。”方年点头应下,也没客气:“三天后我有快递会寄到学校。” 校长拉开温琦,“放心,快递肯定给你保存完好。” 温琦脸色难看,看着校长眼神难以置信,“二叔你教给他超凡了?” “没有。”方年机器人样无波动的声线没有给误会增大的机会,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我是超凡,与校长无关。” 麻烦事赶紧结束,温琦的恶意似乎也有了解释。 “阴煞是我主动发现的,校长没有透露。” 校长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温琦惊愕地看向方年。 “给您添麻烦了。” 方年转身离开。 “不是,唉,你等等……” ———— 回到宿舍,方年受到了等食二人组的热烈欢迎。 他们吃着饭过程中,宿舍二爹程盐梁和另外两个王之辛、王楚也顶着太阳赶到。 “呼,宿舍里好凉快。”王楚舒爽地一屁股坐徐海畅床上。 徐海畅往边上移了移,嘴里嚼着饭,“泥这个猩猩力窝圆一点。” “淡了,两个月不见感情淡了。”王楚搂着徐海畅脖子悲叹。 “妈的放开,热死了!” 这个温度不亚于空调房,程盐梁和方年对视一眼,隔着加起来八百度的镜片,灵能划过,程盐梁明白什么,不再言语。 “三点教室集合。”程盐梁看看群里说:“别迟到了。” 专注干饭的李博阳听见,咽下一口食物,他没带手机,问:“不是明天才正式上课吗?” 程盐梁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回道:“过两天考试分班,提前过去收拾考场。” “你们打算选文选理?” 上铺王之辛问。 “理呗,来一中不就为了学理科。”王楚随口回答,“有打算选文的吗?” “我。” 意料之外的声音引起全宿舍注目。 …… “啊??” 重叠的吃惊之声。 “年哥你怎么想学文了?”李博阳反应极大,他记得方年的目标一直很坚定要学医来着。 而且方年明显是数学等理科成绩占优势,整个初高中四年数次大考小考,与第一失之交臂的原因均是在语文等学科上。 “一中的文科师资不行啊。” 程盐梁愣在原地,“你要去学文?!”他顾不得下滑的眼镜,激动地问方年。 作为年级里轮流坐第一宝座的学霸,突然有一天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换了个方向,不解、困惑、还有一些愤怒等情绪齐齐涌了出来。 方年对众人的巨大反应无感,平静说:“换了一个目标。” 程盐梁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可恶的一张脸,方年那无论何时都淡漠如常的表情让他想一拳打上去。 当然打不过就是了。 第73章 空间纽 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哨声刺耳,考场里的方年停笔,写满答案的答题卡摆在桌上。 考试的第一门是语文,方年尽了最大的努力,就这样了。 一号群里有几个时空侧固定打卡,抽疯仍在继续。 【啊啊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几天就能会的!】 【有了技术图纸。】 【有了前人经验手册。】 【还有了教材。】 【学生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学生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学生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学生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学生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 【还有那么多老头老太太一起熬夜。】 【本来该是四倍的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啊,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试了那么多次空间折叠就是不行(╥﹏╥)】 【妈的什么玩意儿(?д?; )】 【道爷我悟了!!哈哈哈!】 【我****!他*$**%^*\\u0026%!!@$!!!!】 【………】 【上线就送群魔乱舞,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学习之威恐怖如斯啊。】 【发生了什么?他们集体中毒了吗?】 【芬卡拉你们教堂审判完了】 【记得写报告,秩安司在催。】 【已经写好了,马上我就交。】 【没事,时空侧和研究院里的大佬们在捣鼓超凡科技,听他们说主要课题是稳定的大型域级传送门和随身空间装备。】 【压力太大发泄发泄。】 【现在就去研究这些是不是太困难了?】 【这不显然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要不你以为他们在群里嚎什么┐(─__─)┌】 【虽然但是,真的会担心他们的精神状态。】 【赞同】 【多半是废了。】 【+1】 【……】 惯例瞄了一眼大水群,方年没多在里边停留,去二号群里参加正经讨论,上次的气血收敛方法他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补充,还有强化侧关于性灵的集体实验结果没看。 二号群里已经提出了几十条问题,有ai秦一辅助,重要的疑问均会在二号群里汇总,在讨论结束后均会生成报告总结。(天幕流星雨之前的超凡事物他们也有涉猎) 大家实际都在做回学生本职,时空侧和一群前辈研究“赵州”出品的时空侧教材,灵能侧学习如何理顺错乱纠结的地脉,其余的人也都在实践中飞速成长,众人都在摸索那条只开了个头的超凡路。 …… “收卷,都把手放到桌下。” 伴着哨声,方年垂下手,老师收走最后一门生物卷子。 回到班里,两天半考完所有科目,学生们的压力也很大,多数人懒得对答案,过两天新高一来报道,他们也要分班,谁还在乎这次的分班考试。 班主任收完卷,回到班里主持秩序、布下任务,作为班长的赵州休学了,一些赵州操心的事也就没人管了。 “方年你出来一下。” 把卷子递给依旧在卷的程盐梁,方年起身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 接受五六七八个老师的联合轰炸。 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坚定地想要学习文科,监护人放任不管,老师同学说不动,唯一可能劝动他的赵州还休学联系不上。 班主任因此大半夜起床,发现嘴里起了三个泡。 眼看过几天就要分班,班主任打算再争取最后一次,不行就放弃,监护人都说孩子未来不愁尊重个人意愿,她再多说就是不知好歹了。 ———— 从办公室出来,方年到校门口拿自己的快递。 他的血精到了,考试期间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年提前嘱托在校门口等他去拿。 他和顾瑞光商量的是两成切割加工,剩下八成保持原始状态。 门口,秦大爷和校长都在,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双手托着包裹,神情严肃。 秦大爷捧着保温杯,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舒展,和蔼可亲。 不算陌生的视线锁定在身上,方年走近,看这名战士的面容,是在电浆池外的值班战士。 方年记得他。 展示了秩安司的证件,方年拿着钢笔在契约纸上签字,契约纸是秩安司的底蕴,需要用特殊的油墨才能书写,这一份契约上写的内容便是秩安司代表的炎夏对做出巨大贡献公民的嘉奖,收货方方年。 两个字落成之时,方年和运送的战士均在心头感受到契约完成,这项运送任务结束了。 身躯笔直如松,两人互相敬礼,没有多言。 * 这个包裹不大。 方年拆开,里面是六个巴掌大的金属方盒,银白色,上面印着墨鸦形状的简易logo,滑动开合,倒出的血精就像是某种好吃的糖果。 还有一个碧绿四叶草样的东西,方年看着空间纽上的墨鸦和王氏集团联合logo,默默登上精神网络公共一号群,开始翻聊天记录。 【哈哈哈哈!】 【我们成功了!!!】 【爷直接裂开(?? ⊙曲?)?彡┻━┻】 【噫!我成了!】 【恭喜恭喜。】 【是我赢了!都得按我说的来!】 【四叶草就是最好看的!就是坠吊的!】 【谁知道最后还要看谁跑得快先把结果交上去啊?!!】 【莉莉丝汀你个老硬币居然往我杯里放泻药!】 【我**你个**】 【你还有脸说,是谁把我和老师们锁在研究所了的,要不要脸?】 【谁也别说谁。】 【我挺佩服你们两个思维这么统一,互相解决让别人抢先的。】 【成功了吗?!兄弟们厉害啊!】 【……】 【你是懂扎心的。】 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在方年第一天考试的晚上,一号群里就在鬼哭狼嚎,庆祝完成第一项课题。 他们只差最后一个多次空间折叠的一点灵光,看记录是因为某人和家人打电话,因为弟弟的折纸作业有了灵感,回去一商量,困扰了他们许久的多次空间折叠就被攻克了。 嗯,还因为首批大规模制作的空间纽形状上演无间道,最后是不起眼的四叶草杀出重围。 说明书上有介绍,空间纽内含有三十立方米的空间,属于是时空侧的超凡科技物品,使用方法和操控灵能一个概念,认主程序已经设置好了。 ……这种闪现的超凡科技树真的会让人大呼挂壁不讲理。 就算有船儿哥等“未来”给了技术挂,从七月黑洞出现开始算,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从科学跨越到超凡,把多项项目同时进行,还把技术吃透造出了实物,炎夏各大研究院里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类瑰宝。 把空间纽别在校服衣领上(设计,空间纽按哪就会别在哪,不要问原理,我也不知道),方年收起说明书和五盒血精,倒出一颗血精扔嘴里,随手把铁盒揣兜里。 他咬碎血精,不仅看起来像糖果,吃起来也很像紫京都那边的琥珀糖; 电浆池赋予的活性也带着雷电特性,口感就很……怪,嘴里有细小电弧跳动的怪; 经过压缩的气血\\u003d糖浆,方年甚至吃出了草莓味。 方年知道那天谜语人顾瑞光说的“口服有惊喜”是什么了。 他又吃了一颗。 这个是橙子味。 ……只能说成年人的闲,超出你的想象。 第74章 还是日常 今年文班只有三个班,打破了去年五个班的最低记录。 方年还在原来的班级教室,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也都是原班人马。 这是个纯粹的巧合。 不过有的人就是三分缘分靠背景了。 * “同学,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方年正在精神网络里潜水,分神看了那人一眼,“有人。” “哦,抱歉啊。” 询问的男生搬着一箱书,他把书放在方年后边的还未清空桌子上,抽出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后面的桌子只剩一点没收拾完的杂物,肯定是没人的。 方年见过他,返校第一天晚上的烧烤宴会,在中间唱摇滚的就是他。 没有恶意,方年翻了一页手中用来装样子的书。 “年哥,我们走了昂。” 听到声音,方年冲着那边点了点头。 李博阳帮着徐海畅搬起部分书,这是最后一次,王楚他们两个早就搬完东西了,就是徐海畅太虚,他的新教室需要下四楼再走到隔壁教学楼三楼,搬着书能要了他的小命。 鄙夷地看了眼还在扇风的徐海畅,李博阳踹了他一脚,“走,赶紧的。” “靠,你这牲口怎么力气这么大?”徐海畅愤愤不平,认命地背起书包跟上李博阳,临走还不忘回头:“年哥,记得跟程大学霸说一声,咱们假期有时间再聚!” 方年:…… “好。” 没过一会,方年那同样没换位置留在班里的同桌回来了。 “他们都搬完了?”程盐梁出去上个厕所,双手搬着一摞书回来。 “嗯,假期有聚会。”方年看看程盐梁手里的书,看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应该是两个姓王的中间的某个人的,方年与李、徐二人关系较好,另外两人关系较浅。 程盐梁叹口气,“我就知道。” 他念叨着:“从考试完这摞书就放在外边,没了班长张罗,我就不该相信他们能记得……” 絮絮叨叨地隔空数落,那一刻程盐梁老妈子附体,“他们的书都混一起了。” 程盐梁一本一本翻看书里的字迹,“……这两本是李博阳的。” 他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精神网络潜水)的方年,递出一半的书又收回去,算了,等会回宿舍扔到李博阳床上吧。 ……等等,我在干什么,程盐梁陷入沉思,这几天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离谱的事情。 直到新同学全部落座,程大学霸依旧在扮演雕塑。 思维停滞.jpg 这事方年也不太明白,出于情绪一类因素做出的选择在他的知识盲区,“现在还来得及。” 指换班。 “不换。” 脱口而出的话压根没过脑子,程盐梁终于从宕机里重启,老师和家长的话还在耳边,让他觉得很烦。 “学校教什么和我的成绩没有关系。” 这里的成绩是指全科文化课的成绩,不论文理的那种。 这话很狂,他说服父母的理由就是这个,还要拿下今年冬季全亚域物理竞赛第一,不然就要顺从父母的安排。 方年想起四月的家长会,帮着赵州接家长时,他见过程盐梁的父母。 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对男女和高晓兰是一类人,掌控欲极强,区别在于高晓兰的情感过于丰沛扭曲,程盐梁的父母冷漠至极。 方年不知道冷漠这个词合不合适,但是对自己的孩子着眼点只有“是否优秀”,话语和行动间只有命令和比较,方年可以用他做阅读理解的经验做担保,这一家之间的亲情少得可怜。 理解为对父母强权的反抗就说得通了。 方年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程盐梁疑惑地看了看劲敌,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从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某种意思,不爽的情绪一下就冒出来了。 “别脑补什么奇怪的内容。”他没好气地说:“倒是你,学了这些可别输给我!” “……” 方年对于证明谁更优秀这种事没兴趣,吃了块糖,他扭头看书。 身边的人对这两位好奇已久,学校里都传疯了,轮流当第一的学霸毅然决然在一个理科学校选文,在他们刚想搭话,在门外观察等待许久的班主任进班。 眼神复杂地先看了方年和程盐梁一眼,她轻咳两声,“都收拾完了安静安静。” 学生们识趣的保持安静。 “我是未来要相处两年的班主任,张曼曼。”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笑着说:“我也刚毕业没几年,跟你们还能沾上点边说是一代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然没事也可以来找我聊天,我也经常上网,大家应该很有共同话题。”班主任随便举个例子:“像现在正火的黑洞,还有超凡什么的,有奇奇怪怪的事吃瓜记得叫上我。” 熟稔的语气在班里引起一阵哄笑。 还有原本班主任教过的学生在活跃气氛。 “不过,都先把手机交上来。”班主任从桌下掏出早准备好的书包,“这个在学校是违禁品,都要收的,明白吧?” “我把包放办公室柜子里锁起来,等放假再发给你们。” 教室里一阵嘁声,他们不情不愿地上台把手机交上去。 “李筱璐,你把白板开一下。”班主任到前门张望,没看到德育处的巡查领导,回班里说:“咱们的白板,网已经连好了,有需要老师学生都可以使用。” 左边第一排的女生拉开电子白板(多媒体教学一体机)。 班主任等白板打开,刻意停顿了一会。 某知名深蓝大型社交媒体软件,某二次元着名视频软件,某知名直播平台等等,都摆在桌面的右下角。 学生们表情逐渐开心,班主任才伸手示意不要喊:“用来学习,学习。” 她一边打开文件一边说,“每周日下午的活动课可以留在班里,像心理放松室、图书馆、体育馆这些地方都会开放,你们自己决定,我和其他老师商量过,会尽量留给你们活动课的自由时间。” “行了。”班主任放大文件:“这是这次考试的历史答案,下午要讲卷子,走读生想对答案的看一看。” “我来念新班级的宿舍安排,一会回去搬宿舍。” 第75章 公布与积雨云与精神污染 学校的生活其实挺无聊的,在给那些探究黑洞和超凡一事的人们一句“无可奉告”之后,方年每天三点一线,偶尔晚上出去熬夜试验二号群的讨论,生活平静如常。 高冷和不近人情的人设广为流传,为他省了很多麻烦。 最近新生的两周军训吸引了学生们去围观,围观粉嫩的小新生受苦,中裕大区的军训和其他大区的不同,时间更长,还有个重要部分叫做实战切磋。 即便点到为止,也足够新生吃苦头。 老生哈哈大笑,刚入学的新生个个都变成小黑人了,他们当年基本上也都是这样,除了某个晒不黑还长得帅的武科变态方年。 那可是个怪胎,有人怪声怪气地对听八卦的小新生科普。 小新生不在乎这个,只好奇一件事,“我在操场见过有只金毛和猫来找他,他很招小动物喜欢吗?” 小新生只在乎这个很戳她萌点“高冷但是吸引毛绒绒”的设定。 ———— 过了十天半个月,军训完临近放假,学校里突然有了要做体检的传闻。 学校与世隔绝,最大的外界消息来源就是走读生,他们每天带来的消息决定了这一天的课间话题。 “为什么突然要体检了?” “不知道,我们小区今天也要体检,这好像是全城性质的。” 一大清早,异军突起的流言流语让体检蒙上一层面纱。 方年也收到了一会要检测的消息。 办公室里,他和政治老师对面而坐,对面的老师兼职秩安司公务人员已经换上了一身制服。 (这位老师就职于行动部文组,姓刘) (没错,又是万金油的文组) 公布超凡。 方年翻看纸质的文件原件,在为期一个月的全民体检同时,公布异常生物入侵和超凡的部分事项。 他的视线在超凡两个字上停顿两秒,继续看下去。 这里的超凡侧重于那些曾被称为“窃神者”超凡,还有那些原名为“魔物、妖鬼”的超凡生物。 公布以上的信息在炎夏有预案,炎夏也提前进行过模拟,问题不大。 天幕流星雨后的超凡尽量减少介绍,有什么问题通通推到流星雨身上就好了。 刘老师按照上级的通知说:“你在之前已经测过了,这次体检不需要参加。” 他翻出一张表格,最上边的一个已经填好了方年的各项结果,刘老师指着末端的一格说:“在这里按个手印就行。” 方年依言按上,把体检的事结束。 然后是请假。 提前三天离校,方年在众学生体检时已经拿着假条出了学校门。 “喵!” 猫本来跟着余火枫加入的三小队来回在城里晃荡,处理一些不大不小的异常事件,有时路过一中也会进校找方年蹭一蹭。 现在三小队被充当人手拉去负责一中体检,小队还在路上,猫高兴地提前守在了一中外边。 接住跳过来的狸猫,方年带着猫回到南城区,出了地铁一刻不停地赶往南边的自然区域。 中裕大区和金陵大区之间隔着一个自然区域:昭雪山脉。 ————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 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秦酥消失了。 整整五天,她的视线没有出现。 之前说过接下来几天会很忙,但连回复的时间都没有,方年觉得他需要做些什么。 他先从精神网络给船儿哥发了消息。 然后晚上的吃饭时间,方年打开班里的白板,开始搜索近期雨虹大区的新闻。 今日热点新闻: [约斯里尼亚城今日没有被劈!] [喜报,台风巨峰离开,雨虹大区降雨量降低] [金陵副城的宵禁时间又一次延长!] [北境高中生对战群熊] [外洋洲暴乱已被镇压,陵威兰监狱出逃罪犯受捕!] …… 程盐梁饶有兴致地看着方年的动作,能让无欲无求的高冷面瘫男主动去搜索的东西,好奇——直到他看见了“雨虹”和“失踪”的关键词。 “雨虹城的洪灾居然还在持续?” 程盐梁收起了八卦的心思。 (雨虹城\\u003d雨虹大区,**城是人们习惯的口语称呼,**大区一般用于书面) 今年的雨虹大区出现了半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天哭”,绵绵不绝的降雨从七月开始,持续至今仍未停止,降雨量之丰沛,让一些爷爷辈的老人仿佛回到了半世纪前,那时的雨虹主城有一个城区沦陷,两座副城一座状况稍好,一座被称为“无人泽城”。 阴云密布,两个月不见阳光。 对人类及相关的粮食生产、经济发展、生命安全、设施维护都是重大的打击。 网络上是对雨虹抗洪一事的鼓励与互帮互助。 根据平时聊天,方年能推断出来秦酥家的大致范围,对于程盐梁的问题,他发出一个低沉的鼻音以作回应,全部心神放在白板的内容上,双手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新闻:九月二十号上午十点,雨虹主城迎来局部特大暴雨,在西城郊山区发生山体滑坡,附近城镇居民已有效组织撤离,无人员伤亡。] 九月二十号,是五天以前。 方年呼出口气,坐回凳子上,果然如此。 鼠标滑动,新闻下有关的详细报告映入眼中。 当地居民似乎对这样的事早有预料,提前冒着大雨避难,下面附了一张在大雨中村民的图片。 村长伸手指着前方,面对着后边的村民,手里的大灯照亮脸庞,他虎目瞪圆,面上是一派坚毅,就像是这瓢泼大雨里的撑天之柱,绰绰人影紧跟其后。 最近的是一个披着红色雨衣的人影,拉着几个小孩子为他们挡雨。 食指在鼠标上点了点,方年找出了这两天雨虹城的降雨状况,上面的三位数字呈现触目惊心的红,在中裕城,这样的红色只有高温干旱预警和沙尘暴预警时才会见到。 【雨虹城的问题比较严重。】 这是方年询问船儿哥得到的解释。 【那边的云雨有季节因素,但也有人为因素,尤其是主城。】 【到底是什么异常?】 【精神污染。】 【深蓝上七成异常事件携带的精神污染集中到了雨虹城。】 【作为奇点,她已经尽全力将事态控制在一个大区里。】 【多种成分混杂,雨虹城的污染已经变成了隔空传播、无孔不入的诡异精神层面的瘟疫。】 船儿哥的信息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方年刚把他零碎的语句拼好,另一条完整的消息发了过来。 【你应该有印象,在导素洼里有地生灵的污染。】 导素洼里,被地生灵的精神污染拉入混乱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方年还能回忆起那时负面情绪席卷意志的疯狂之感,他差点给了顾明义一拳。 【地生灵的污染是比较安全的一种,触发条件是毒素和血肉,你中招后没几天,秦酥专门抽时间把地生灵的精神污染解决了。】 ……也是,直到雷电落下,方年也没再感到过污染的侵扰。 【至于雨水,是为了辅助奇点。】 雨幕隔绝了精神污染的传播,同时一刻不停地冲刷着整个雨虹大区,这才控制住了那边的局势。 实际上雨幕也一种另类的封锁,雨虹大区与封锁区无异,源源不断冲进其中的只有救灾抢险的炎夏军队和志愿者。 【僵持了这么长时间,深蓝星的第一波异常事件基本尘埃落定,奇点已经在计划反击,顺利的话今晚便会有结果。】 船儿哥如此说。 第76章 水小灵 确实晚上就有了结果。 * 夜里一点五十几分,方年衣着整齐,盘腿坐在教学楼楼顶,小团气血在半空流动形成人形,他正在实验该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将气血凝于一点。 这并不难,难的是要怎样将对人体的损伤降到最低。 一切超凡的运用都是以契合和安全为前提的,这是伊始在实践——被自己的灵能炸伤、一拳打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二、研究五感和梦境差点分不清现实真假等——中得出的血泪教训。 一号群里又双叒叕把自己搞进医院的人不在少数,每天在群里吱哇乱叫,说什么自己只是走了个神而已,下次一定没问题。 身前的气血团炸开,走神中方年脸上溅了两滴血,性灵须臾间死去,气血腐败散去回归天地。 唯有校服和楼顶残留着血迹,告诉方年今晚的尝试统统作废。 一抹脸颊的血滴,淡淡的薄荷味在嘴里萦绕,方年含着血精,任由它化开。 心事重重,很难全神贯注地做实验,方年干脆一把火烧掉楼顶的血液,双手垫在脑后一躺,换个姿势仰面望着天空。 没有月卫星,没有星空,夜晚天空呈现深邃的墨蓝,是个极为高档的颜色,因为天幕流星雨降临三年了,还没有画家能调出夜空感觉的色彩。 重点在感觉。 天空的云气在运动,东方偏南的方向云彩更为浓重,从那个方向吹来的晚风也带着雨水的潮气。 确实今晚就会有结果。 感知里,风和云带来的信息都在告诉方年,它们来自雨虹大区,雨虹的“天哭”结束了。 方年将手伸向天空,细细感受风拂过五指的触感,秦酥为他屏蔽感知的力度又一次减弱了。 他感知到了和雨虹主城相依相伴的陌生城池;感知到许久未眠的人们欢呼的声音,面上许是带着笑容的;也感知到二月余的暴雨为雨虹城带来的苦难和艰辛。 雨虹城为中心,天空上张开着什么,像一张网,也像俯瞰着大地天空所在范围内一切虚与实事物的眼睛。 那是秦酥的能力,“地图挂”也好,卫星精也罢,总归是差不多的形容。 他“望”着雨虹城方向,那里有一片海,是的,雨虹大区是被一片理应无边无际的海淹没的。 那片海是什么,一眼看去,方年得到的信息只透露出,那是与精神侧相关的汪洋,介于虚实之间。 他可以知晓得更多,但他选择了闭上眼睛。 方年隐隐明悟【世界在你面前没有秘密可言】这句话。 睁开眼睛去看真实的世界是有代价的,他一个抛弃真实后诞生的意志,付不起这个代价。 在那样高的感知下,就像王页曾说的,他方年十六年的自我扛不住信息的冲刷。 秦酥再次完善被大量信息冲破的感知屏蔽。 【唉,怎么又坏了。】 她在出现后的第一句文字便是深深的叹息。 视线里充斥着痛苦和疲惫,方年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场对抗,让这个姑娘难受到如此地步。 【方我回来啦!】 莫大的鼓舞冲淡了痛苦,她的文字一如既往的活泼欢快。 开心~ 【辛苦了。】 方年本因信息冲刷逐渐淡漠的眉眼温和下来,与那种高高在上的“天地不仁”神明态度相比,他过去无表情的平静样子都尽显温柔。 脑海里重新浮现的记忆和准则让他变回那个异类少年。 【处理些污染而已,不算难事~它们还真以为能在我眼皮底下搞事情呢,那么大的污染联合体天天晃悠,我又不瞎。】 少女发牢骚写着,【不过联合污染好恶心人的,我洗了好几天天雨虹城才洗干净。】 【累死了。】 疲倦不堪的少女情绪起伏太过明显,她必须去休息了。 方年简单回了两句后开始赶人,鉴于少女是个爱玩向来不顾自己的性子,方年想了想关闭精神网络,还准备把秦酥在导素洼单方面搭的交流网线也切断。 【别别啊!】 【还有事求你帮忙,说完我就睡觉。】 方年切网线的动作停住,默不作声已是在催促。 【emmm……到底还是出了点意外。】 【雨虹城诞生了一个新的灵能体,算是风小灵的妹妹……水小灵?】 【就,污染,我的错,没护住它。】 秦酥抱着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头昏昏沉沉的,她缓了缓才继续发文字。 【灵能体和小孩子一样,最初诞生都是白纸一张,善恶观受外界影响,能长成什么样全凭环境。】 像风小灵,在自然区域导素洼诞生,喜欢跑来跑去随心所欲爱自由,没过一阵封锁开始,地生灵教会小崽子天外有天,又被导素洼三人组教会捣蛋了会受教训、打不过了要找人罩,最后,和王页打打闹闹,让风小灵长成一个在人们接受底线上灵活蹦迪的熊孩子。 简而言之,惯的但有眼力价。 【雨虹只有暴雨和污染,先天条件不太行,不过雨虹城合作抗洪人们可以立个好榜样,我也就放心让它在外边逛悠。】 【还有个原因是水小灵诞生在雨幕和阴云里,天生具有隔绝污染的能力。】 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方年大抵能猜到后面的剧情发展,这件事确实是秦酥疏忽了。 【等我注意到时,水小灵已经中了污染。】 就算天然克制污染,那也要看看二者的差距:一个诞生没几天的灵能体、一个是汇聚了深蓝七成污染的联合体,即便灵能体有环境的便利,仍旧处在劣势。 事情已经发生,马后炮除了徒增烦恼外毫无用处,这件事无论如何,方年轻声问:“它在哪。” 秦酥的视线时有时无,【我……顾不上……我的错请别杀它……】 【想要补救……但是太急…吓到那小孩了……】 【如果刺激过大……它身上的瘟疫污染会有扩散的风险……只能由你来……】秦酥最后从精神网络发来一个实时定位,【网络里有定位,秦一会辅助你……内陆……玄狐】 视线彻底消失。 方年想着,他或许该去雨虹大区看看了。 “方——年——” 一心二用查看网络里秦酥发来的定位,方年直起身来,从六楼楼顶俯视下边的人影。 第77章 昭雪山脉 程盐梁不停隐没在隔一段有一个的树荫下,他顺着学校里的小路匆匆走着,方年仔细看了看,这人近视有八百多度,出来连眼镜都没带。 程盐梁顶着十米外人畜不分的视野,摸索着一边系着领口的扣子一边找人,准确来说是让人找他,方年听见应该会过来的。 教学楼楼顶好像有个黑影掉下来了,应该有吧,程大学霸对自己的眼瞎程度很有逼数,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他心里算了算…… ??? 那个大小好像是人? 有那么一刻,程盐梁对他的心算能力产生了怀疑,真诚地希望是自己眼瞎看错了。 “是我。” 鬼影一样的马赛克人形闪现到身前,吓得程盐梁浑身一抖,瞳孔地震。 方年走到程盐梁身前,不出意料地看到程盐梁紧绷着脸,实则快要被吓裂开。 “方年?” 没戴眼镜听力都受影响,程盐梁带着颤音确认问。 “是我。”方年再次回答,问:“宿舍出事了。” 程?怕鬼?盐梁一紧张也会开始叨叨模式,“哦,那个违反校规偷喝啤酒的吐了,吐到虚脱,只能叫宿管老师来,测了测体温高烧三十九度。” “刚才吃了药,把校医叫过去了,老张也到了宿舍里。” “应该是他们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逞强吃了过敏的东西,还喝了酒……不要命了真是,等会救护车和家长才到……这事高低要给他们记过…” 所以某人“夜不归宿”理所当然被发现了。 老张就让忙活许久的程盐梁出来找人,结果出来太着急眼镜掉地上还踩了一脚,不能用了。 方年拎着程某的后衣领,把他放置到没有障碍物的另一边上,避免了睁眼瞎撞到树上的悲惨命运。 程盐梁揪着衣领还有点懵,然后想起来,这是个能从十几米高的楼顶跳下来的非人类,拎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倒不是他的接受能力有多强(虽然确实很强),主要是都快一个月的时间,习惯了。 嘴角抽了抽,他没多说什么,这变态嚣张且极度随性,藏都不带藏的,根本不知收敛。 ———— 第二天学校准备体检,方年请了假,接到猫之后按照定位,直直朝着水小灵的所在地进发。 好了,时间回溯结束。 水小灵的定位停留在南边昭雪山脉里。 【已为您开始导航。】 ai秦一提示,方年眼前出现了一个游戏里引导一样的箭头,视野最左上角甚至加载了小地图,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以方年为起始指向山内。 已经抵达南城区郊外,这是最后一站,寥寥几个人下了大巴车。 方年的书包里,猫扒拉开拉链,探出头来,“喵?” “嗯,要出城。”方年背着书包,还穿着校服,学生气的装扮与周围进山的人们格格不入,何况现在这样异常乱窜的危险时期,他的队友只有一只萌萌哒的猫猫。 要入山的人们纷纷侧目。 “喵!”猫兴奋地探身到方年肩头,它还没出过城呢。 说到底自然区域才是兽类的乐园,越接近自然区域,城市的人文压制越弱,猫身上的天性解放,野性在苏醒。 方年往山脚走着,问猫:“跟着我还是自由行动。” 猫犹豫了一会儿,缩回了书包里,爪子勾住拉链把书包恢复原样,“喵喵。” 进山的山路入口处,人们在一个个做登记,进山有风险,都要提前报备预计的时间地点,这样万一出了意外搜救队可以及时救人。 一只监工的小猴子蹲在登记人员手边,探头探脑地看着往来的人们。 昭雪山脉有三只领负责管辖天空、河流和陆地,陆上的领是一只猴王,这些守在山外的猴子都是领的手下,它们与人类亲近离开族群,是领和人类的沟通桥梁,有着搜救队的正式编制。 小猴子隔着远远的发现了方年,吃着自己的栗子想去找让猴亲近的人类,但是想起老大的交代,纠结一番后苦兮兮地蹲在岗位上。 方年没有从开辟好的山路进山,他跟着导航穿过大片农田,抵达围栏前。 “抓稳。”他摘下眼镜,提醒猫。 怎么说也是进其他人的地盘,方年收敛气血到正常人的水平后才翻过围栏,借着柱子一步越出五六米,化作一道白影在山林里穿梭。 带起的风卷起树木碧绿的枝叶,清晨的露水滴落到树下的刺猬头上,小动物迷茫地左右张望,好像发生了什么。 环境逐渐变得幽静,这里路途崎岖诡变,人迹罕至,多是百岁以上的老树,生着繁多的方年不认识的植物。 “咕咕——” 远处传来鸟类的鸣叫,渺渺穿行在这大山密林之中。 方年停在一颗巨树横生的树枝上,林间的薄雾侵入他的校服,泛着几分潮气。 他深呼吸,城市里生活安稳克制,体内的气血沉寂已久,现在他找回了些在导素洼的感觉,那是一种气血活跃的舒展开身体的轻松。 一只鸟儿扑棱棱落到旁边的细枝上,长喙,黑翅黄腹,火红色从背部延伸到直下,二十厘米的红尾羽空中微动,乌黑的眼珠瞧着方年。 “啾?” 红雀翅膀轻扇,蹦哒着离方年更近了一些。 “喵?” 猫扒着方年肩头,伸爪子,打招呼。 “啾啾!” 红雀扑扑翅膀如此回应。 “喵喵喵。” 猫有模有样地回答。 “……” 居高望远,方年遥望山脉里最高最有名的雪峰,阳光给鎏金雪峰镀了一层金粉。 鎏金雪峰东侧的山中盆地地带,肉眼可见的阴云笼罩,那里就是灵能体所在。 * 良好的视力让方年看到一个黑点正在靠近盆地,看来向,是南边的金陵大区来的。 王页:【大年你现在在哪?我快到了。】 方年预估一下时间,前面需要绕路,ai估计还有一半个小时,直升机的速度应该比他要快,他让ai把定位给王页发了过去。 王页:【什么时候网络里有定位功能了?】 王页:【你忙,见面再聊。】 王页知道有个半疯不疯的灵能体跑到金陵旁边这事全凭本事,直觉一动,心中有数。 三个小时前,他发了消息询问方年,然后兴致勃勃地找人开直升机就飞过来了。 * 方年打断了猫和红雀一言一语的沟通,屈指让红雀跳到手上。 昭雪山脉的天空之领应该是一只白腹山雕,生活在鎏金雪峰的陡崖石洞里。 这只红雀的灵智颇高,能找过来应该和领有关。 “啾~啾啾。” 红雀冲着方年叫了两声,带着方年朝一个方向飞去。 方年跟着红雀走到一处缓坡,一座有着人工造物痕迹的木屋静立在那,门上刻着几个字:中裕城昭雪驻扎处。 这是进山的搜救队临时休息的地方,会常备一些必需的物资,有的地方还会专门安排队员驻扎。 描刻痕的墨迹已经淡了,这个驻扎处很久没人来,成了猴子的乐园。 小猴儿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怪异的生物,一只老猴想起些事情,跑进木屋,抓着一个玻璃瓶出来,递给方年。 里面装的是一张皮质地图。 地图保存完好,上面画着以前的驻扎队员在山里巡逻的路线,在这些路线里,有一条专门修筑通往盆地的捷径。 那是一条由不规则石块组成的小路。 第78章 看呐,是一只不太聪明的水团子 ai:【主体的气息会加剧灵能体的恐惧,此次导航定位已结束,请您放心,已经和此地的领沟通妥当,接下来沿路行进即可。】 【感谢您的付出。】 方年沿着前辈铺就的小路前行。 根据木屋密封盒子里的驻扎笔记,这条小路是五代驻扎人慢慢踩出来的。 第一位前辈是位猎户,来来回回趟出一条小路,第二代是猎户的儿子,时时清理小路周边,将路踩得更清晰; 第三位女性前辈对领这一独特兽类十分狂热,因此主动作为驻扎人员来到这里。山路里鞋子经常沾染泥泞,她看这条路经过一处封建王朝的采石场,还遗留着石块,就每天巡逻经过的时候搬上一块铺路; 后来两位驻扎员也就延续了这个传统,路过顺手的事,还能方便他们自己。 这条铺着石块的小路也就逐渐成型了。 经过那处采石场,较为空旷的石地上卧着几块巨石,方年走近,那些巨石上还遗留着前人的刻痕。 猎户一家计算救助和猎取的兽类,女前辈刻的“我最喜欢领了!”,第四代前辈吐槽经常来骚扰他的猴子,最后一任说你们前几个给我留的事真多,别的就算了,那群猴子是真猴啊,把他种的菜全都霍霍了。 最后一人离开是三十年前的事。 方年在巨石前站定,指腹触碰到了比三十年更为远久的痕迹,文字裹挟着情感,穿过了风雨和酷日,到底是传递给了他。 对天地的敬重感恩,对所钟爱之事物的热烈,对生灵的喜爱…… 如果有可能,方年一定会喜欢文字的,少年人在角落的水泥地上写下的豪言壮语、老师在全神贯注在黑板上留下的字迹,特别是作家绞尽脑汁或文思泉涌用文字道出的故事,那些被投注的真实虔诚的情感,是文字的强表达力让方年通过共鸣略知一二。 有且只有一次机会。(19章) 红雀站在猫头上,随着猫不解歪头的动作一起倾斜。 “啾?” “喵嗷……喵?”猫不确定。 方年收回手,“走。” 他们继续向着盆地走去。 * 已经到了盆地上空阴云扩散的外围,九点正好的阳光在这里讨不到好,被排斥在外。 红雀停在一棵树杈间精致的巢穴上,对着天空叫了几声。 矫健的身影从天空俯冲而下,天空之领是一只白腹山雕,名唳。 天空之领至百米的高度,高鸣一声,展翅爬升从方年头顶飞过,驶向盆地,像是黑色的闪电冲入了阴云内。 方年捞起跃跃欲试想要扑鸟的猫,随着天空之领跑进密密细雨中。 喵? 猫还没反应过来。 一路到了盆地内的湖边,瀑布倾落的水声不断,细雨和水雾让湖泊迷蒙笼罩着白色。 方年无声地出现,大致扫了一眼湖边发愁的一堆生物。 陆地之领双手托腮,猴脸上一派愁苦。 水泽之领是一条三十几米长的水蟒,这位栖息在湖中的领此时烦躁又无奈,身躯盘在湖边,掩盖在盛开的莲花与叶下,只露出两三米长的蛇躯。 王页披着被见闻屏障,和其余几个金陵大区的秩安司成员蹲在湖边,他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滴滴答答滴着水,比天上下的雨还大——像是几只刚从湖里爬上来的水鬼。 哗啦——哗哗啦—— 湖中水声不断。 “唉。” 王页叹气,伸手扒拉开额前湿透的黑发,说:“你说这娃子怎么长这么歪?” 要不是他刚才反应快,身边这几个被缠在水底怎么说也得呛走半条命。 “年纪不大,下手倒是挺狠,我寻思风小灵也不这样啊。” 王页摇头,幸好三义没来,三义那死亡ptsd一发作可是疯的不行,到时候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小灵能体,一个受迫害妄想症无药可救的三义,那场面可就热闹喽。 身边的人以为是在问他们,结果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非男非女,不清本相。 “环境使然。”方年看着湖里哗啦啦的一朵小浪花,回答道。 视线一下集中到方年身上。 又是一个马赛克人。 王页觉得牙疼,“雨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他不敢乱碰雨虹大区的事,每每一想到那边都会汗毛直立、脊背泛凉,直觉让他别瞎作死。 “不清楚。”方年回答:“应该在收尾。” 湖面的涟漪愈来愈激烈,浪花起伏,湖边的莲花无助地飘荡,水小灵在湖里搅风搅雨让水泽之领更加愤怒,?的自己家变得一团糟。 巨蟒猛地抬起尾巴,重重拍了下去,水浪呼啸着击向湖心。 混乱几乎失去神志的视线瞬间锁定住在场的所有人,狂躁的杀意无差别针对每一个生灵。 方年:……他明白秦酥提前说“别杀它”的用意了。 否则单说“补救水小灵长歪了”这件事,他会选择最直接有效的暴力方式,把带来问题的源头抹除,问题不也就消失了? 赵州和他说过,思考不能总是局限在框架内,要跳出他人设置的有限视角。 方年身形一晃,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出现在湖面上。 灰暗的天色下,水蓝色的光点分散着闪烁在湖水里,水面平静安定,如梦似幻,而那个人影缓步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水小灵是蒙蒙一团边缘如波浪抖动的深蓝色水团,内部不似风小灵一样浑然一体,水团里可见灵能的无序混乱,脑子不好使也正常。 陌生气息的靠近让它的敌意倾注在那人身上,它裹挟在需要仰望的浪头里向方年扑来。 方年目光淡淡,锁定灵能体的位置,一如在导素洼时那样,灵能附于体表伸手把水团子揪了出来。 浪头化作无凭之水纷纷落下,溅起的水花被隔离在少年一米外。 【条件符合,污染消除程序已启动,请您耐心等待,感谢您的配合。】情景触发机制让ai再次上线,启动秦酥早就准备好的消除程序。 水团子“哗哗”着厉声威胁,剧烈地扭动变换身形,某种熟悉危险的气息让它一团水呈现出了重物打击的炸开样子,它拼命地反抗,但那只手就像钳子般死死抓着它,它的挣扎没有让那只手松动一分一毫。 哗啦——! “好好呆着。” 方年等到灵能体的灵智恢复些许,松开手用灵能禁锢住水小灵。 水团子哗啦流动的声音衰弱下来,困顿于湖面的小小一处,不甚聪明地茫然转圈,上线的一点灵智让它本能贴近感觉亲近的东西。 哗啦啦——哗—— 方年后退两步,水团子像长到他腿上,甩不开。 第79章 植物的异变 “行嘞,没事了。” 王页一屁股坐在岸边,对着旁边几人招呼道:“我就说是过来看个热闹。” 他打了个响指,火红色若隐若现,伴随着水分快速蒸发,几人的衣服和头发上开始冒出蒸汽。 金陵秩安司的几位左看看右看看,不消片刻衣物已经干燥如初,他们眼里都有着止不住的惊叹。 即使早已见识过伊始的超凡之处,在仍旧觉得神鬼莫测,和他们原本接触的“超凡”体系完全不同,这是真正属于人类自身的力量。 王页看着湖中心的水浪落下,指着上空笑了笑,“天晴了。” 抬头的一刹那,一线阳光冲破云雨,在暗色调的盆地中照亮了抹灿灿金色,瞬间将湖边方寸之地的几人几兽笼罩。 生灵们陷入片刻的呆愣,王页很满意自己这一手的效果,得意地大笑:“看好了!” “散!” 云销雨霁,阳光普照,万物清明。 * 方年听到了湖边的动静,人类和兽类的笑声、鸣叫紧随王页的一声“散”而至。 他低头,水团子的意识暂时清醒了,他就把团子从腿上扒下来。 (●???●)哗啦啦~ 这只团子比风小灵体型要小,都是一团的扁球形,只有半米高。 一边往回走方年一边思考怎么处理水小灵,灵能体最好的去处无疑是梳理地脉实体,地脉实体里有着奔涌不息的灵能,那是灵能体天然的归宿。 一号群里梳理地脉的灵能侧吐槽过,风小灵这个灵能体界的社交恐怖分子整天瞎逛,俨然成了地脉里的十几号灵能体的孩子王。 不过那要等水小灵体内的污染清理干净才行。 这期间水小灵要跟着方年,他对超凡生物的亲和buff无人能敌,武力值同样在线,是这事的不二人选。 “唳!” 高昂的鸟鸣回荡在空中,天空之领见乌云散去,在阳光下盘旋两圈,扇动翅膀向着鎏金雪峰飞去。 方年拎着一团水往湖边走时,水泽之领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家里,蛇躯在水中前行,让湖面泛起圈圈波纹。 “控制住了?” 方年点头,把水团放到地上。 王页早就打发走了秩安司的成员,他戳了戳方年身边那团水:“只能保持实体状态,小孩儿问题还挺严重。” (*`へ′*) 水小灵冲着王页脸上拍了一捧水,被王页轻松躲过。 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 不知道不要和女孩子动手动脚的吗?! 水团子完美体现了灵能体这种生物特有的圆润q弹,跳到方年腿后边。 王页挑眉,问方年:“这还是个女孩?” 秦酥说过水小灵是妹妹,那肯定是个女孩子,方年又点头。 灵能体当然没有性别,但是和人类相处久了,心理的性别倾向还是可以有的。 还是举个风小灵的栗子,熊孩子肯定是个无法无天的男孩,毕竟方年他们仨都是男的。 王页在心里盘算,已知雨虹城的那位肯定是个女生,已知方年和她关系匪浅,已知他们认识时间非常长。(王页的消息来源你别问,大致上就是推理几个可能性然后抛硬币) 此事甚妙。 王页心底微笑,谁不喜欢八卦呢。 不论最终结局是he还是be,这个瓜都相当好吃。 * “行,金陵还有事,我就先走了。”继续随便聊了聊,王页起身告辞,有精神网络在,他们不缺交流时间。 “嗯。” 方年想起网上网民对金陵政策的抱怨,金陵的事他略知一二,没什么特点,就是麻烦。 金陵大区的一座副城晚上闹灵异,是典型的历史重大遗留问题、超凡时代灵能出现的后果、深蓝星风水地脉问题三者的结合。 根据王页建议,副城里设置了宵禁,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之间禁止出门,按家庭和单位分发炎夏特批的强效赤星旗。 这事让人们怨声载道。 “群里三义找你。”方年提醒王页一句。 顾明义刚痛扁完紫京都下面的那群老菜梆子,之前询问过王页需不需要帮忙。 ————主要原因是金陵闹事的东西年份够久,也要扔到紫京都底下和老菜梆子当狱友。 “知道了,一会就回。”王页匆匆来匆匆走,确认水小灵不会闯到副城里雪上加霜之后就离开了。 * 直升机远去,方年看向返回的水泽之领。 巨蟒衔着一截两米长的树枝放到水边,看了一会方年,等方年拿起树枝之后默默离开。 树枝上结了一串又一串青绿的果实,这一枝枝条经过水泽之领筛选,果实是成熟了的,散发着水果的甜味和一丝奶香。 猫叼着一只比它大的兔子凑了过来。 “呼呼…嗷?”猫含糊不清地问。 方年摘下两颗果子洗了洗,一颗扔给猫,一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猫放开肥硕异常的兔子,跳起来接住果子,汁水和奇特的口感让猫转着圈讨要起来。 肥兔子撒腿就跑。 这种植物里含有的能量很高,方年计算着数值,转化成气血的话吃一颗顶两顿饭。 还有那只反季节的肥兔子,方年望了一眼周围生长异常繁茂的植物,虽然他还不至于拔一把草尝尝,但他也能猜出来,超凡时代的到来让植物们也开始了某种改变。 可以想象自然区域内蕴含着多少宝藏。 方年撸下一半果实留给猫,揉了揉猫的脑袋:“我回城里一趟,你看好它。” 它指的是水小灵。 团子很累,已经变成滴在湖边的一大滴水睡着了。 “喵。”猫抱着果子啃得快乐,回应一声,为了证明有认真听,它跳到那一团水上继续啃着果子。 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和对一只好奇心爆棚猫咪的不信任,方年用眼神再次提醒某只猫,然后才原路返回。 人类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猫望不到了,它舔了舔爪子,耳朵竖起,趴在团子上没了动作。 ———— 方年一边回城里,一边在精神网络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森莱,巴罗域人,所在地辛也大三角,植物相关的问题,他是伊始里的权威。 虽然主修灵能侧,但森莱的精神侧能力得天独厚,据他说,他能听见植物的私语。 同时,地处南巴罗域的辛也大三角(辛也大区),自然条件极为优渥,是全球五大粮食产区里最大的那个。 【植物啊,我前几天进雨林里搜罗了好些,超凡吃肯定是没事。】 【大环境变化了,植物变异很正常,我喜欢叫它们进化。】 对面的少年人肤色偏黑,编着到脊背的辫子,盘腿坐在地头,头上戴着一顶手工编织的草帽,他托腮望着眼前际的灿金色稻田,对比其他田地,这一片稻田颜色着实迷人神异。 【我们这边稻子也有变异的,今年收成会降低一些。】 【可以肯定食用这些食品都会有改善体质的作用,不过你也知道,成年人和我们不一样,目前还不确定里面的成分对普通人的具体效用。】 【难免会有人对里面产生异变的部分过敏啊,难以负担或者体质不合适什么的。】 确实如此。 毋庸置疑,在未来这些进化的植物会成为食用食品的主流,但目前社会上还是非超凡的普通人占大多数。 还是等自然研究院给出明确的说法后再说,方年把枝条上的果子全摘下来放到兜里,那就只能自己吃了。 校服的衣兜够大,能全部装下。 【促进枝条生根的方法?】 森莱想了想,【找个生机浓郁的地方,“水”“木”“火”这一类性质灵能越多越好,这样生根肯定快。】 【主城都建在地脉节点上,这种地方好找,等会儿我把人工营造生机浓郁环境的方法传到网络和功勋系统上。】 【实在不行你再每天给它灌一点营养液。】 第80章 嘶,终于又陷入了不知如何起名的境地 结束和森莱的对话,方年先是去买了个一米多直径的花盆,根据卖花盆的大叔推荐,还买了配套的肥料等多种东西。 和楼下喜好种花的阿姨商量了一下,阿姨热情地帮忙从花圃里收拾出一块地来。 “搭把手,咱俩一起搬过去。”花盆太大,老板见只有方年一个学生,就叫了店里的员工帮忙送到家,见谈妥了,配送小哥拍拍手,准备搬花盆。 “我来。”方年放下树枝和书包,对配送小哥说。 还没等小哥接着说些什么,他拽着花盆到了苗圃门口,长长的拖痕不知怎地让人想要同情无助的花盆,过三级台阶他更是以一种不科学的费力姿态将花盆抬了起来,表情就像拿瓶水一样轻松。 小哥:……?卧槽这小孩! 戴着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样儿。 那死沉的玩意什么时候能用一只手抓起来了? 不对劲,再看看。 方年把花盆安置好,出来看见配送小哥正在怀疑人生,一会看看方年,一会看看他自己那肌肉隆起的手臂。 从视觉冲击上来讲,少年人当然是比不上经常锻炼的成年人。 “不应该啊……” “天生的。”方年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配送小哥从怀疑中叫醒,运货车还有两袋子老板吹嘘的“优质土”,配送小哥和方年各搬一袋。 配送小哥还是觉得离谱,但他也没多探究,世界上的离谱事多了去了,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生神力啊。”他由衷感慨,“那感情好!” 他这个年纪暑假还在工地搬砖,要是有这把子力气也不会被老板裁了去。 配送小哥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 填土、倒肥、插上一截苍翠的树枝,方年照着网络扦插教程,咔咔挥着剪子将大部分叶子和细枝剪掉。 然后一桶水浇了下去。 乍一看……还不赖?方年在花盆前站了一会,事情起因只是想要试试能不能种出棵树来,他又吃了两个果子,把果核埋了进去。 方年陷入沉思。 方年放弃思考。 突发奇想而已,能长出来算好运,枯萎是正常情况。 方年照着二号群里的人工环境营造指南聚拢灵能,漫不经心地想,看天意了。 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物体为载体……按照2:2:1:1的大概比例配置各性质灵能……激活灵能力场保持灵能在一定范围内活跃不散……具体细节按照现实情况随机应变…… ……本方案仅供参考,死了概不负责。 方年把范围定在花圃内,靠近门的方向会覆盖着小块草坪,他算了算,一个私人花圃他还是能赔得起的。 ……等水小灵安排好,抽时间找个地研究研究进化植物,听同学说过城郊可以包果园来着,方年思维发散开来。 普通食物已经不能维持他每天行动的消耗,长此以往气血衰退是必然的,在炎夏推广上市进化植物之前,他得找些能当饭吃的东西,多做几手准备,总不能仅靠血精撑着。 还要和妍姐商量,毕竟未成年这事真的很麻烦。 * 要干正事,方年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用手机和妍姐简单报备了一下情况。 (作者大致转述:由于某些必要原因、某些超凡上的事情我需要到昭雪山脉里待一阵,三天左右,你忙,回来写报告) 因为近期工作又忙起来的言妍:……?? 什么比动静,冷漠脸.jpg 这种突然就冒出来、无组织无纪律、自顾自地去做某件事,一星半点的透露出来线索纯粹是为了给人添堵、实际其他人压根摸不着北全靠猜的感觉…… 该死的既视感,言妍脑海里年轻时候的记忆在翻腾,硬了,拳头硬了。 越想越想飞到外洋洲去给许牧野一巴掌。 (许牧野:??) 难怪刚才老师报告说请了三天假,言妍叹气,回复:知道了,搜救队那里有常备的入山物资包,可以去领一份,千万注意安全。 方年象征性买了些食水,还有野外求生大礼包,带上两套方便行动换洗的衣服,短刀藏在袖子里。 山里驻扎处的生活配置足够,最后一人驻扎队员训猴很成功,三十年的时间里也有队员回来修缮过,待几天完全没问题。 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能活着就行。 还是翻围栏进山。 因为进去时间太长太过深入,未成年需要能担责的成年人陪同。现在是非常时期,管的严,走正规安全道路他肯定是进不去的。 * “啾啾。” 婉转的鸟鸣传来,方年扭头,红雀和他打了个招呼。 巢里还有一只体型大一些、尾羽末端是黑色的雄鸟,正警惕地看着他。 方年没有靠近,挥手后进入盆地。 猫在摆弄一只眼熟的灰影,绕着水小灵逗弄着,从耳朵和尾巴看它的心情愉悦。 “嗷!” 方年行动无声,猫通过气血感知知道他回来了,开心地叼着肥兔子跑过去。 好玩的! 方年从猫浅绿的竖状瞳里读出这个意思。 他掐着放弃挣扎的肥兔子后颈皮看了看,这只反季节的灰色肥兔子被折磨得惶恐疲惫,大有一言不合就会被吓死过去的模样。 方年视线转移,再次看向舔着爪子、想要在抓个什么取乐的猫。 没有动作、没有反馈。 猫渐渐地停下动作,“喵?”难道是不喜欢礼物吗? 方年托住兔子悬在半空的后腿,把这只初步具备灵智的兔子抱在怀里,稍稍一低头,便看到散落在水团子四周的残肢碎片。 蝶类碎裂的翅膀,鸟类四散折断的羽毛,还有几只血迹斑斑扯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在地上还有几颗沾了碎草叶和泥土的果子。 猫依旧是纯粹的、尚还懵懂的样子,因自己亲近的饲主、长辈、家长与预期不符的态度而不解。 水泽之领在湖中露出的蛇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想来是观望多时。 方年思虑一阵,片刻后,他半跪下来,一只手抱着肥兔子,一只手携着力道拍到了猫身上。 “……喵呜——” 猫怔然,一巴掌力气不大,却是把它拍懵了,它委屈出声。 “虐杀是不对的。” 异类这样说。 第81章 慈悲、新时代的猴子 方年想起了伊始里某天猫派和狗派的斗争,这些人总是能在某些细节又无所谓的地方吵起来,就像豆腐脑、粽子等一类食物是该吃甜还是吃咸一样。 当然背后肯定有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推波助澜。 方王顾三个的成长经历和家庭教育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观点有冲突实属正常。 尤其王顾二人,彼此在表达观点(争吵)这件事上有着奇怪的热情。就像猫和狗,王二喜欢猫,因为猫的可爱和傲娇的性格,声称“小猫咪就是要来征服世界的”;三义则是坚定的狗派,他讨厌猫这种生物的“多变和天生的残忍”。 对此,喜欢一切毛茸茸的人、对此事无所谓的人、莫得感情且眼里众生平等的异类都是一个态度:你们开心就好。 如果真要方年表达观点,他觉得不能用个体现象以偏概全,最终结果还是要看生存环境。 方年看着猫在犹豫,用人类的观念来约束一只猫不合适,人有人的处世之法,猫有猫的生存之道。 最终他还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虐杀是不对的。” 但无论如何,以取乐为目的折磨为手段的杀戮是不对的,这是千年以来人类、领和纯类生物达成的共识。 智慧生灵是深蓝上的霸主,同时在深蓝上还有着不成文的共识,“具有灵智的生物和蒙昧的生物是不一样的”。 具体表现为,人类会悲悯有着“人性”和“感性”的聪慧生灵;适者生存、末者淘汰的自然区域里,拥有灵性的兽类会受到领的一些关注与保护,比如红雀,比如方年抱着的这只肆意生长的蠢兔子。 方年将肥兔子放到一边,猫就在他的前方。 然后方年伸出手,短刀在恐怖的力量下贯穿了手掌,血一滴一滴落到猫呆滞的头上,沾湿毛发,让猫的身体颤抖起来。 “是我的失责。” 方年看着探出身子的水泽之领说。 * 水泽之领没料到方年会直接对着自己来一刀。 对于兽类来说这种事界定没有那么清晰,自然区域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在需要领出面的解决事情发生时领也会有所感应,其他的事一般都是顺其自然。 有些生物天性如此,领也没办法每个都拎出来教育。 只是猫作为一个气血强盛的外来户,在水泽之领眼皮底下,有些事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说不过去了。 你们类人型生物路子都这么野的吗……水泽之领吐了吐猩红的信子,扩散开的腥甜血液的气味让它有些躁动。 那个个体让生物本能亲近,这是好听的说法。 作为一名任职十数年的成熟领,水泽之领对此的感受比其他生物要深刻得多,天地变化,那股亲近感……也可以是更高一层生命层阶的诱惑力。 “嘶嘶……” 压下血腥激发出的野性,水泽之领一甩尾,水汽腾起冲淡了血腥,那股诱惑力也消逝而去,巨蟒转身游向瀑布的方向。 此事揭过。 方年拔刀止住伤,抱起猫为它清洗头上的血迹,一边洗一边轻声讲解一些底层默认的生存规则。 多是他自己观察总结的,正确与否不重要,毕竟所谓对与错都是基于某个立场和目的,最主要的是如何更好的生存。 “我没事。” 方年让猫好好在一旁待着,把恐惧不敢动的肥兔子从脚后拎了出来,为它施加了一次群里公认好用的“愈生之术”系列医疗术法。 愈生之术系列效果极佳,遗憾的是上传者千岛大区的月见凛只传了两个基础版术法,一个愈伤,一个补神。 (方年个人认为这应该是那位天生超凡月见凛的天赋技能,和他没上传过的化生之术一样,原理同样暂不明晰,他们只是在一比一复刻使用) 推了推兔子,让它奔向水泽之领的方向。 “有些时候,智慧和本性是相悖而生的。” 方年收拾着湖边的一片狼藉,说。 火焰焚烧了残余的血迹,将异类的血液彻底消灭,他的食指又一次抵在猫的眉心。 熟悉的动作让猫更为胆战心惊,想躲开却又不敢动,因为搭在它脊背上的另一手上还有着堪堪止血的贯穿伤。 “喵——” 它乞求着。 分不清心底的恐惧和痛苦到底哪份是它自己的、哪份是那些被它祸害的生灵的了。 “你不用道歉。”方年平静道,自从能力升级后,他制止过即将摔死幼猫的孩童,见过戏弄猎物的猫咪,制止未果用铁水烫蚂蚁窝的人,也见过欺压同族的人和动物,无一例外他都能感知到某种扭曲的快乐。 他思考过自己所感知到的“负面”情绪到底是如何界定“正面”和“负面”,虽然没有具体清晰的结论,但是可以肯定这个界限具备着不低的道德性质。 这与生物的天性是相悖的。 “有些东西需要后天养成,责任在我。” 方年没有用治愈之术,粗略地在手上抹了药,然后包上绷带。他的左手现在非常烫。 “你现在感受的,是它们的痛苦。” 方年等候一会后停止了感知的共享,猫的性灵、肉身、意志诞生皆出自方年,即使猫独立了出去,方年也可以做到二者一些感知的共通。 猫眼瞳泛着水光,方年低声道:“痛苦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方年幼时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力量是用于生存和保护的工具,不是为了发泄想要凌驾其他生灵之上的欲望。” ————— 一只软乎乎的团子跟在方年后面滚动着,开始还有力气蹦哒着玩闹看风景,走了一段后虚弱的身体便撑不住化成了一大滩水。 在瘫着和继续坚持之间,水团子选择抱大腿。 方年就单手揽着好大一团水走到了驻扎处小屋前。 猴王正瘫在房顶上享受进化水果摆烂,一口一个嘎嘣脆。 发现方年靠近木屋逐渐警觉,最后目光幽怨地看着方年带着一团水进屋。 陆地之领:……这玩意怎么还在我的辖区里。 方年指挥着灵能把木屋里的灰尘全部清理出门,把屋内腐朽在时间里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洗的洗,顺便把古旧的水缸刷了重新装上干净水。 干完活已经太阳西垂,咚咚的敲门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方年开门,猴王板着一张严肃的猴脸站在门口。 猴王:…… 方年:…… 沉默中,压着水团子不让它乱跑的猫抬头看了看,见没事,继续缩成一团,趴下抑郁。 方年:…… 东道主来收租了。 预料到这位领是什么意思,方年试了很多种东西,都不是这位领满意的房租。 看看隐藏着焦急还要保持身为领的威严的猴王,方年再次翻了一遍自己的行李,不知道猴王到底想要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血精吗,作为领,守着整个昭雪山脉,应该不缺进化的植物才对。 在碰到衣兜的时候他想到还有个东西没有拿出来过。 方年连着装血精的金属盒把东西一起拿了出来。 猴王眼睛一亮,隐隐激动,嗖的一下就拿走了方年手上的—— ——手机。 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猴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 方年:……………… 行吧。 第82章 风雨欲来 晚上,方年坐在木屋外,被猴王拉着和一群猴子看深蓝足球杯决赛,实际是当个手机操作的工具人。 “球进了!!!” “乌乌!” “嗷!” “喔喔喔!” 领率先大喊,剩下的猴子们紧跟着炸锅一样地叫起来,俨然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球迷样。 处在高呼中心的方年:…… 他默默从猴子手里抢回衣服,然后捞住太激动没抱住他脖子的小猴儿。 领的老婆则万分不爽,啪的一下拍在领脑后,因为它喜欢的是另一支球队。 猴王轻蔑地看了一眼,吱吱哇哇说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推的球队赢了,某某队就是垃圾”,周围的众猴安静了一瞬,然后更大声地叫嚷起来。 崇拜的眼神让猴王飘飘然。 看得出来它真的很激动。 方年本打算找个角落安静观看这场因球队引起的猴群大型家庭伦理剧,又称陆地之领与老婆的猴语pk。 今天,是异类的生物观察笔记,兽族大分类领篇。 但熟悉的视线让方年无声无息起身。 “喵?”猫也马上抬头问。 方年摇头,“无事。” 留下几只小猴子和猫面面相觑。 ———— 【“怎么没用愈生之术?”】 秦酥看着方年手上的绷带,可能是刚醒不想写字,她换了一种沟通方式,打开了语音通话。 方年随意挑了棵树,两下跳到横生的粗大树干上,找了个远离喧闹的位置。 还要多亏了那群猴子一直生活在这里,领受自然垂青,栖息地更像是深蓝为自己的打工仔造就的乐园。 所以这里的树木高大至极,也非常适合猴群夜间休息。 手臂搭在屈起的腿上,方年目无聚焦,看着像是在对着夜间的黑暗发呆。 “会更有效一些。”他回答说。 【“噫~你这样给方狸那小家伙留下的阴影可是一辈子的。”】 “我曾经认为我需要尽到的责任是让它认识世界,让它安稳地活下去。” 方年自顾自道。 “我和它有着本质区别,长时间接触我的思维对它来说不是好事,首先它要独立,开学是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机会。” 【“嗯嗯我知道,我记得你提前去找过余火枫?为的就是这事吧。”】 秦酥配合地听着,少女抱着被子趴在床上看电视剧,翘起的小腿在半空前后晃啊晃的。 余火枫见着方年第一眼的反应怪有意思,还叫了声猫哥,问方年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玄学上来说,它们很有缘分。” 【“鲁鲁和小狸吗?”】 “嗯。”方年肯定,“有他们在,不会有问题。” 【“本来也不会有事吧~”】 少女把进展了几分钟的电视剧拉回去重新看,对方年的担心感觉多余。 猫从方年这里继承了超凡级别高额的气血实力、优异的感知和顶尖的天赋,起步便拥有了常人难及的力量。 【“那么提问!”】 【“作为出道即巅峰的典型,在你的地盘里,为什么你会觉得现在有东西能威胁到一只超凡小猫咪呢?”】 “……” “不知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秦酥一扭头,意识到两人没有面对面后又转了回来,【“反正有威胁的就那一小撮,其他的在你眼里都是一拳能打死的事,你压根没意识到小狸和其他普通生物的差距有多大。”】 方年:……确实。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急,作为一只还没两个月的猫,当务之急是认识和适应世界……现实则是,不匹配的力量和方年这个靠山让猫从适应世界一下子跳到了让世界适应它。 秦酥继续说:【“小猫咪生活的世界是安定的,不像我们,今天从群里知道哪哪又出了事故,哪里取得了什么成就,或者哪里的混乱死了多少人。”】 【“它的世界很安全,没必要将你面对的敌人和危险给小狸做假想敌。”】 “嗯。”方年听着少女的声音,脑中多线程处理的纷乱思绪好像都安静下来,关于以后对猫该如何做这条思考线路整个停滞,解放了他被占用的一半大脑。 (不用动脑子的感觉可太轻松了) 【“所以说,方狸需要的不是生存,是生活哒!”】秦酥平缓分析的声音一变,恢复了以往的轻快。 【“明白了吗?”】 【“还困扰吗?”】 【“不困扰了我们来说另一件事叭!”】 不知为什么,方年总觉得秦酥的语气里透出隐隐的危险。 【“不如来解释解释,谁教你的,给小孩上课留下深刻印象的方法是伤害自己?”】 图穷匕见。 事情开始棘手了。 方年:…… 确实有用不是吗,高效且迅速,对他的影响也不大,几个小时就好了。 所以方年选择沉默以对,听但是不改。 …… 【“不理你了!”】 秦酥气呼呼地关掉了手机,说再多连个毛线的用都没有,少女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反正捅两刀又不至于死了,尊重他人选择,爱怎么样怎么样。 疼的又不是我。 不能想不能想,她又翻了个身,单是想着那道伤她的左手已经开始幻痛了。 不理你一分钟,秦酥数着时间。 “秦秦起来吃饭了。”母亲打开卧室门,柔和的灯光将卧室照亮,“秦秦?还没醒?” “知道啦!”少女猛地起身,在母亲稍微一惊的嗔怪声中笑嘻嘻起床。 …… 秦酥和赵州的说教是两种风格,方年安静当乖仔的同时还有心思开小差。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形容,赵州像发言的领导,或是慷慨激昂或是说掏心窝子话的画大饼,重点让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秦酥则是带着情绪反问,主要点出来你哪错了。 虽然方年觉得他没做错什么。 五十八 五十九 ……六十 【中裕和金陵离我们这边比较近,秋雨会很大。】 一分钟,方年心里默数计着时,看来是真有情绪,这次居然到了六十秒。 【水小灵的污染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注意安全,尽早出山。】 【感谢~^w^】 【另外该降温了,当心流感。】 秦酥的特意强调让方年轻皱起眉,流感么…… 他基本不会生病,每年的流感时节,他最大的反应也就是鼻喉等呼吸道部分轻微发热。 在学生老师通通戴着口罩,一边咳嗽一边流鼻涕的时候,方年永远是班里最安稳的那个,凭一己之力拉高全班的健康水平。 说起疾病,好像之前秦秦提到过玄狐,职责为驱疫的纯类生物。 …… 【奥,玄狐啊】 秦酥回道,【下了这么长时间雨,雨虹城里聚了三只玄狐,之前雨停了有一只往内陆去了,进山或许还能碰上它。】 【显然你没见到。】 【不过我看观测网上新发布的纯类生物分布,它们的组群居住地都有些偏移。】 【这种大规模偏移,肯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吧!】 【紫京都的告死墨鸦分支族群南迁,已经到了最北边永定安城城郊了。】 精神海里,三分之一的秦酥看了看下方细线勾勒的沙盘,定位到中裕大区永定安城开始放大,仔细辨认了一下。 【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三义家那只也在那里。】 方年记下这件事,准备问问顾明义。 纯类生物墨鸦,拥有预见死亡的能力,职能很简单,告死。 第83章 人类与兽类的合作 “吱吱吱。” 一只小猴子爬到方年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冲他叫了几声。 方年跳下树返回木屋前,猴王最后威严吼叫一声,像是答应了什么事,把手机还给他。 手机开着视频通话。 对面是言妍和曲砚栀,“老实交代,违反规定跑山里干什么去了?” 曲砚栀眼下的黑眼圈浅淡了一些,从上一面见到的究极社畜人变成了现在的加班人。 言妍没说话,表情打理得十分得体,面上挂着弧度完美的笑容,和后窗班主任的半张脸一样,透出长辈的恐怖压迫感。 方年瞄了一眼记录,进山以后他就开启了手机静音,这一下午言妍打来的三个通话他一个也没接。 这是第四个,还是猴帮他接的。 不解释解释这事就大发了。 方年可以预见,一顿批评教育是逃不了的。 他老老实实把水小灵的状况说明,鉴于秦酥的消息在秩安司里也是机密(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只有船儿哥等最上边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是谁、家住何处、能力几何),方年模糊了消息来源,重点强调了船儿哥。 “船儿哥和我说了雨虹城的事情。” “有一只中了污染瘟疫的灵能体跑了出来,污染对我影响不大。” “其他人接触太过危险,我答应了出来解决灵能体的问题。” 反正船儿哥确实和他说了污染一类的事 ,方年没有说谎,只是没说全。 少年低眉顺目,年轻人的面孔欺骗性直接拉满,浑身写满“我知道错了”几个字,在视频通话的镜头下部,狸猫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喵”了一声。 和伊始的一群戏精本精相处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如果是以前,他会面无表情地跟机器人念书一样把腹稿念出来;现在方年则可以控制一些细微表情和动作,打造出更贴近人类的表现。 “你怎么抵御的污染?”曲砚栀闻言抬头问。 方年回道:“里江镇讨论污染的命题时,我们研究过对污染的抵抗程序,有些成效。” 对话进行的同时,方年集中感知情绪和观察两位女性的动作。 ——曲砚栀在一边噼里啪啦盲打报告一边询问细节,言妍的注意则更多放在方年身上。 总体来说这次的伪装是成功的,方年得出结论,他的演技进步很明显,起码没有因为用力过猛引发恐怖谷效应,他的做人之路大进一步。 耳边是女士们作为长辈的嘱托和唠叨,方年想,既然连最亲近的成年人妍姐都没有感觉异样,那就可以尝试着开始语气的变化了。 * 通话结束,言妍下班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女人的第六感在预示什么。 她屈指敲敲太阳穴,方年的细微改变她能看出来,这很正常,有了朋友和亲近之人自然不会再如以往般淡漠,是好事。 灵能体的事也提前向上方求证过,代号“乘舟”的赵州,也就是船儿哥承认了水小灵的这事是他安排的,找方年是为了对一对说辞,没有问题。 但是,有种不妙的感觉,万分熟悉,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有哪里不对……地铁到站,言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汪!” 守在小区外的大狗听到主人的脚步开心地跑过去迎接。 “四野……”言妍接过狗绳,念着狗子的名字突然灵光一闪,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和年轻时被许牧野忽悠的感觉一模一样,尤其这种逻辑自洽挑不出毛病的事,一般还有一个姓顾的帮他一起撒谎。 ……言妍脸黑下去。 好在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不像当年冲动到不顾晦气,冲进屋里就扯着顾瑞光衣领质问。 她叹口气,算了,“赵州”他们这些超凡时代的引领者,站位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既然有“赵州”背书,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暗暗注视的船儿哥不由感叹,女性的第六感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比王页的直觉还没有道理。 * 次日,天阴,下午细雨绵绵。 猴王正一本正经地教方年指认这附近的进化植物。 在这片深蓝打工人专属的林子里,真?得天独厚的环境让此地产生进化的植物多种多样,陆地之领慷慨大方地给了方年一大包的特产。 它们有着自己的一套种植繁育手段,听了方年想要种植的诉求后,领从某个树洞里掏出一大堆挑好的种子,拍着胸膛表示:回去把这些东西往地里一扔,长不出来就再回来找它要。 猫能听懂兽类的语言,也能让方年理解它心中所想,故而在二者之间充当翻译机。 “吼吼,吼吼吼!” 陆地之领指指周围的进化植物,又指了指方年,双臂张开做出一个很多的形容,然后做出给予状。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提供给人类这些植物的样本。” 方年询问陆地之领。 陆地之领点头,继续比划和沟通,猫将意思传递给方年。 【这些太少了。】 方年又认真看看这名任期不过三个月的陆地之领。 领的身份通常来讲是生来如此,智慧与生俱来。但总有一些族群例外,比如猴群,猴类族群先天就具有较高的智力,因此猴类是一种可以后天继承领的身份的兽类。 毕竟领的身份实际担任法则是能者居之。 陆地之领面色有些担忧,【对于山脉里的族群和城池中的人类来说,这些太少了。】 【这意味着会产生争斗。】 领解释说,【我交给你的是挑选出来的优质种子,但这不代表生长出来的植物一定可以产生进化。】 (意思就是进化遗传概率非常非常低) 【我们也没有办法做到让两颗同种的树产生同一效果的进化,可能这一棵树的果子能补充体力,另一棵树的果实却会发生爆炸。】 【根据上一任领的交代,植物的变化从明亮的夜晚之后便开始了。我上任以后这种变化迅速增加,和你们人类一样。】 陆地之领已经察觉到未来,认真道。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避免以后的争斗。】 不出意外,自然研究所和农事研究所等相关部门已经在准备这些事了,方年同样认真回复:“我会告知上面的。” 陆地之领露出放松的微笑,【我们相信人类的智慧。】 第84章 怎么第一轮异常事件大规模降临还没结束 人形的空间扭曲不知何时出现在密林一角。 方年和陆地之领在某一刻同时看向人影,陆地之领打量片刻,原地跳起抓住树干荡起长啸一声,林子里的猴子们随即回应,跟着猴王离开这里。 剩下方年在原地,分辨着这道视线。 是……浪人。 方年记得他,在里江镇进入地脉实体时见过一面。 “我来带它离开。” 喑哑的声音说明来意,浪人拎起了瘫在方年身后的水团子,水团子骤然一惊,哗啦啦地挣扎起来。 “去哪。”方年问。 对于能在实体和虚体之间转换的灵能体来说,找个节点随时可以进入地脉,根本不需要浪人专门走一趟。 浪人摇头,没有说明,“和污染有关。” 一只青团子在密林里左蹦两下右蹦两下,从一棵树后面突然跳出来,实打实扑到方年身上。 “呜!”e?(?> ? <)? 3贴贴~ 好久没见,风小灵吸了一大口人。 开心~ 方年没躲开,倒是树边趴着的猫吓了一跳,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风小灵发现了有着相同亲近气息的猫,好奇地靠近过去。 不管了,这个也抱一抱↖(^w^)↗。 体型娇小的猫直接被一大团包在里面,挥动着爪子不住挣扎,“喵!!” * 浪人松开手,水团子哗哗啦向前滚着抱住方年大腿,整团水抽抽搭搭,浸湿了方年的半条裤腿。 是个胆小的、水做的女孩子呢。 方年把后边扑猫的风小灵拽过来,指着青团子介绍:“这是风小灵,和你一样的灵能体。” 他熟练地把水小灵从腿上扒下来,让两个团子挨了挨,接着说:“是你哥哥。” 水团子有些惧怕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大个同族,抱着方年的手臂往远处蹭了蹭。 风小灵:∑(?〇o〇)?啊? 风?在导素洼孕育三年,确实是第一个诞生的灵能体?小灵看看身边的水团儿,又看看方年,然后想起扭曲马赛克人带它出来之前说的话。 简笔画一样非常二次元的圆圈眼逐渐智慧,大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它悟了。 “呜呜——!”我明白了! 风小灵主动朝水团蹦了蹦,露出个笑脸,(⌒▽⌒) ?。 风小灵的社牛属性让它们很快亲近起来。 没过一会两个团子玩起叠叠乐,青团子托着水蓝的大滴水珠,风声和水流动的哗啦声交错。 方年和浪人站在一旁,看差不多了,浪人上前准备开启通道。 察觉到水团想靠近,方年则带着猫后退数步。 “你该回去了。” “哗——啦啦——”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吗?水小灵失落地再次询问。 风小灵长出一只短短的胖手学着人类摸摸它,“呜呜,呜。”我们归属于地脉,不论在外游荡多久,我们总是要回自己家去呀。 青团子再次背起妹妹,“呜——”人类有他们的城池,兽类有它们的自然,我们也要回归地脉呀。 风声轻柔的说,不要伤心,等我们回家修整完,我带你到外面玩。 团子们摇晃挥“手”告别,浪人最后向方年点头示意,带着它们踏入通道,不消片刻通道闭合,一道黑线自上而下迅速消失在半空。 猫终于把自己的毛舔顺,抖抖耳朵,“喵?” 它走了? “嗯。”方年平淡道:“走吧。” 云雨将至,他们也该回去了。 “嗯~喵~” 猫伸了个懒腰,跟着方年会木屋收拾东西返回城市。 ————— 接近山脚,方年停下脚步,一种微弱的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很古怪,像是有什么被深蓝环境排斥的东西从这里经过,属于外来生物的气息残留在此。 如果说异常生物是拿着深蓝准许证降临的“客人”,是走正门进来的,那这股气息的源头便是偷偷潜入的贼人,属于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猫不解方年为什么停下,想从一边绕到前边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走到方年左侧忽然原地跳起一米高,背部的皮毛一下立起。 “嗷喵!!” 狸猫凶狠地弓着身,冲左边露出了爪子,领地被入侵激发出它的凶性。 拎起猫的后颈皮让它冷静冷静,方年抱着猫向着感知里那股古怪的气息走去。 而后抵达了一处草地,绿草七扭八歪地倒地,凌乱的场面很容易能够联想到有人在这里进行过惨烈的战斗。 人类扎的帐篷还在原地,方年走近,抬起从被垮的帐篷的一角,露出下面的粉色儿童小帐篷,凝固的血迹在小帐篷上格外刺目。 是人类的血,而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滩腥臭无比的不明生物血迹。 猫从一旁的草堆里找出个东西,扒拉到方年脚边。 方年用拿起看了看,那是一把过于小巧的水果刀,刀刃上干涸的血呈现出某种暗沉的绿色,看起来就感到不详。 这些袭击人类的生物体型大小与人类似,从周围树上的抓痕看,善攀爬,弹跳力应该不错,绿色的血液……方年在三号群异常图鉴里翻了翻,找到了符合现场的几种,仔细对比却又将其排除。 这像是不在图鉴里的一种新降临异常。 冥冥中方年感知到了两个地方,偷渡客的讨厌气息向两个方向行进,一个在山里,另外一个在山下。 方年站在指示牌旁下望,那东西是走山中的通行大道下去的。 * 出了山,有两对穿着亮橙色服装的救援队在忙碌,一队刚从山里出来,旁边跟着几个狼狈的男女,还有一副担架,上面的人一身腥臭的血腥,伤了腿。 还有一队准备进山,一只小猴子在树上拿着手电筒等候,他们装备更为齐全,还带着枪。 就是他们了,方年锁定救援队救出的一批男女。 一眼望过去,这些男女年纪多数在24、5,都是很健康的成年体型。 他先找到在入口前的棚下大片等待座椅休息的言妍,四野守在她脚边竖着耳朵观望,见到方年过来,四野尾巴甩动想要站起来叫醒饲养员。 方年竖起食指示意四野安静,让猫留在这里,放下背包向紧急急救的地方走过去。 担架上伤了腿的男性陷入了昏迷,身穿白大褂的女性医生在进行心肺复苏,汗珠从医生鬓角滑到下颌,被急促地呼吸中的医生甩到了地上。 “除颤仪拿过来了没!” 另外一名男医生在旁等候,等体力不支的女医生做完一个循环迅速和她交换。 伤患在五分钟前心跳骤停,已经快要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 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均有褐色的血管向外凸起,一收一缩间,仔细看还有某些细小的生物在血管里游动。 方年的感知里,伤患自身的性灵携着气血和另一道力量相互纠缠、互相侵蚀,交战地点就在心脏。 大脑是被气血死死护住的大后方。 从图鉴里找到类似的情况,方年先为他施放了两道愈生之术,打破了伤患自身和侵入力量的僵持,让侵入的力量一下子落入下风。 天生超凡的“术”是目前伊始掌握的最为神秘玄奥的手段,根据图鉴里月见凛上传的信息,愈伤和补神两道“术”足矣帮助他压制入侵的力量。 “劳驾。”方年找到在一边守着的长发女子,“你们遇到了什么。” “你……”长发女人本来还在担忧焦躁,看见身边样貌不清声音不明的人时眼睛睁大,“火蛇酒吧?” 火蛇酒吧就是之前尼达比拉所在的酒吧,她是里边众多人质的一员。 找熟人办事效率更高,方年点头。 “你……请您救救他。”长发女人像是找到了救星,一下抓住方年,语无伦次地说:“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住……有怪物……” “他没事。”方年说。 受伤的男人身体素质不错,意志也比较坚定,很快就能醒来。 * 后方的医生看到心电监护仪上的参数,大大松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救护车转运,快。” 第85章 少了一个 最近的医院里。 秩安司文组副组长之一,也就是言妍,正在带两个后辈和长发女子做案情调查。 因为长发女子也受了些伤,故而谈话地点选在了病房。 “那些像猴子一样的怪物在夜晚袭击了我们,我和阿林因为睡不着躲过了一劫。” 她的瞳孔颤抖起来,痛苦道:“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清楚地知道后面的事情。” 这种经历了冲击三观的恐怖事情后的情绪,负责询问聊天的女生很熟悉,她轻拍安慰着长发女子,“不用害怕,已经没事了,你们已经回到城里了。” 跟着做记录的文组职员是名男性,一般这种记录的活是为男女搭配,一人问一人记。 这里我们暂且称女生为小栗,男生为小简。 长发女子深呼吸,然后说:“我近期有些失眠,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因为实在睡不着,我就叫起阿林和我一起去外面转一转。” “后来我们隔着远远地听到了像猴子一样的叫声。” “那种声音很尖,像是……用锯子锯铁片的声音……” 小栗递给女子水杯,“不要勉强,来先喝水缓一缓。” “等我们赶回去,营地变得十分混乱,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女子双手捧着杯,回忆着,“我听到有人喊,说,不要呼吸,快走,这里有迷香。” 她说:“所有人都被那些怪物击倒了,我只听到了不停的尖啸,吸入了太多迷香的同伴没有反抗的力气,我和阿林也没跑出多远。” ———— 那种异常被命名山魈。 山里遇袭的人们遭遇的是山魈的请神仪式,在外洋洲和利加美域有类似的案例。 用人作祭品,联系它们所信仰的强大生物,也就是所谓的神明———不知为何,这些异常挑选祭品极为钟爱人类。 方年听着长发女子和秩安司文组的交流,不断回忆他在那片草地上发现的痕迹,一种不合常理的漏洞造成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我和阿林只是被打晕,在被怪物拖到深山里的石台上就清醒过来。” “……是阿林先醒过来的,然后他叫醒了我。” …… 方年走进隔壁病房,伤患阿林状态好了很多,只是血管仍旧呈现出褐色浮现体表,他问:“你是怎么醒的。” 阿林懵了一瞬,“就,睁开眼?” “山魁举行仪式的时候,在那处石台上。”方年详细化了他的问题,“是有人叫醒你,还是自己醒过来。” “……我记得是有什么拍中我,我就醒了。”阿林回答,然后意识到不对,仔细打量眼前的马赛克人:“你是谁啊?” “秩安司。”方年对于摆证件的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你的同伴呢。” 为了让阿林听明白意思他还特地加了一个疑问词。 阿林半信半疑,出于对证件上面那个戳的本能信任,他还是说:“和我一起,我叫她的时候她自己就醒了。” 方年沉默了一会,问:“你们回到营地之后,有人对你们说:快走,有迷烟,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阿林回忆半晌,才犹豫着说:“当时很黑也很乱,我也不清楚是谁。” 方年点点头,“你们队伍里有没有带小孩子或者体型比较小的成年人。” “小孩?”阿林这次很果断,“没有,进山那么危险的事,谁会带着小孩进去,我们也没有那种体型的人。” “我记得那些袭击我们的怪物……”阿林比划着说:“它们佝偻着身体,一米五左右,乍一看像是十几岁的小孩。” 好像……也有可能,方年心中被蒙蔽的不适感更加强烈。 …… 长发女子等人的病房外,言妍正揉着太阳穴,她靠着窗,微拧起的眉头昭示她在思考一些棘手的事情。 对于山中遇袭这件事的记录已经结束,方年从小简那要来了与长发女子和其他人的口述记录。 在除去长发女子和阿林外的遇险者的记忆里,他们没有听到那句提醒有迷香的话语,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晚上睡得很死],根本不知道在营地里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就已经在石台上被绑着了。 有某种迷香这事是真的,不然其他人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 从精神网络的功能表里找了找,方年开启了伊始里某位精神侧上传的“醒神风油精?玄学版”,实际就是一种振奋精神、提高精神侧活跃度的小buff。 他继续浏览记录,小简还整理了一份遇袭夜里时的报警记录表。 首先报警的是长发女子,根据记录,时间是她和阿林在逃离营地时。 有意思的是,救援队的出动时间要比长发女子报警的时间早,早了十几分钟。 也就是说,长发女子拨打在这些人记忆里的第一个求援电话之前,早就有人为他们在救援队、执法局、秩安司提前求助过了。 在方年翻看着文档时,言妍终于掏出了手机。 “杨队长。”言妍打通了正在进山路上协助救援的秩安司队伍通话——被怪物袭击的人有好几批,还有人没有救出来——“再到仪式现场搜寻,重点搜寻现场有关超凡的痕迹……” 方年滑动文档的手顿了顿。 “对,再详细搜查一遍,救援队也许忽略了一些线索。”言妍沉声道:“把余火枫带上,保护好他。” “为什么要带他。”方年问,余火枫只是预备队员,进山是个累赘。 言妍食指在窗沿上敲了敲,“他的能力比较特殊,是流星雨前超凡里“运”的一种,叫趋祸避灾。” “祛祸?” “是趋向的趋。”言妍解释,“用年轻人的话来说,效果上类似于主角光环。” 方年:…… 从字面意思理解,先趋祸、后避灾。 “他会无意识地主动向发生祸事的位置靠拢,并在危机之时绝处逢生。”言妍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幸运又不幸。” 方年明白了,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低头看了看群里的消息才继续问:“你认为他们之间有超凡。” 言妍却反问:“你觉得呢?” 歪歪头,方年回道:“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不被常人所认识到的人,一个消去了一切存在感的人。 大致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孩,一直跟着阿林他们。 ta带着粉色的儿童帐篷,在营地被袭击时与异常搏斗,用的是切水果的小刀,提前打了所有可以求助的电话,提醒了返回营地的两人有迷香,跟着被带走的众人追到了举行仪式的石台。 ta叫醒了阿林和长发女子,凭借着自身不被认识、不被记忆的特性搅乱了整场仪式。 撑到了天空之领率领着猛禽抵达仪式现场,救援队随后到达,将众人救出。 ————但是九成九的生物都忽略了ta。 只有言妍,多年前,她和各种神神鬼鬼打交道的经历足够丰富和精彩,她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协调。 第86章 找到了 就像学生时代老师上课的叨叨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种知识经过大脑不留痕迹的美感。 言妍果断抽笔将事情记了下来。 确认无遗漏之后,方年制止了言妍再次准备通知山中搜救队的动作,“我去接她。” 方狸应该快到那边了。 ———— 莉莉丝汀等几个时空侧整日神神秘秘,在空间纽为代表的多次空间折叠技术取得突破后,他们从船儿哥那软磨硬泡,(开挂)捣鼓出了教科书上某些东西的体验版。 一次性?定点坐标空间传送设备?微小型?便携式。 完整版可实现在两处坐标之内的自由来去,这个青春版只能用作单程票,十分适合用来打架干不过的时候摇人救急。 本着有劳动力不用是傻子的想法,莉莉丝汀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套(用来收集使用数据),那是两个黑色手环一样的小东西,一主一次,主坐标可以定向传送到定点次坐标。 船儿哥监制,这一批设备可以用于人身传送,不过据说会有一点晕。 * 一双碧幽幽的猫瞳从黑暗中浮现。 夜里的群山是绝对的兽类天下,但今夜的昭雪山脉里人影兽影绰绰,晃动着光芒打破了群山的寂静。 远处有虎啸不时响起。 猫软软的肉垫落在路上,它灵巧地潜行在草木的阴影里,直到抵达了那处的石台。 这石台天然形成,原身是一块夹在山谷间平整的巨大山石,在古时也有百年历史被用作祭祀山神的祭台,后来因气候和山间地形变化渐渐荒废。 猫舔了舔爪子,路上它见到了许多人,救援队仍在搜救被类人型异常袭击而四散的人员,秩安司三小队由杨队带领,以超出常人的速度狂奔在山路上。 绕着石台走了数圈,狸猫有些焦躁地在台阶上来回踱步,这里的外来“神明”讨厌的气息最是浓厚,让猫对此烦躁不已。 它还记得方年给它的任务,它要带着一个不知是何作用的黑色手环在石台等候。 “嗷!!” 猫把手环放到一边,晃晃头,前爪扒拉两下耳朵,它对着虚空吼叫,发泄内心的情绪。 怒吼.jpg 手环上一抹荧光闪过,凭空出现的淡淡弧光让猫举棋不定地僵在原地。 狸猫喉中挤出压低的威胁声,打算一有不对就先来一爪子。 * 方年眼前微光闪过,好像被扔进洗衣机转了百八十圈,景色变幻。 他抬手抓住扑过来的猫咪。 “喵?” 狸猫眼睛睁大,超出认知范围的奇异事件让它愣住。 好像是真的,不确定,再看看。 它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从一只攻击性点满的兽类变回温顺的小猫咪。 将猫放回地面,方年闭了闭眼缓解眩晕之感。 是谁说可能会有点晕来着,方年回忆一号群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那群坑货:时空侧的几人,赵州、莉莉丝汀、林戈、杜兰诺尔、伊沙雷,常驻成员就是这五个,其中专精传送和转移的是伊沙雷。 ……不愧是你们,方年轻按眉心,赵州不在,那几人里也只有杜兰靠谱一点了。 拾起手环,方年把两只手环并在一起,已经报废的装置上重新亮起光芒,浮现出“数据同步中”的字样。 字样是带着重影的。 手环放回兜里,晚上还有事,尽快找到人回去,方年完全放开感知周围的气血个体,一步一步像踩着云朵没有实感,他目的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 她蜷缩在不足一平方的石台凸起平面上。 该庆幸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体型优势让她能够在平台上待的舒服一些。 蜷缩了许久,她的身体早已麻痹,连被异常击中断掉的小腿也失去了痛感。 失血让她早已处在昏迷的边缘,困意和疲惫袭来,她全凭一腔恐惧和信念在支撑。 不敢睡,她觉得自己这样糟糕的情况,一旦睡过去就一定醒不过来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安全课程上的老师也说过, 她在浑浑噩噩中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姐姐他们已经被救援队救出去,姐姐一定会再一次记起她,姐姐一定会来救她的,所以她一定要坚持到姐姐来救她。 从落日黄昏到了夜幕垂地,绝望之下终于女孩哭了起来。 救援队略过了她,兽类从她身边飞过,希望来到身边又离去的绝望感压垮了这个坚强的女孩。 方年顺着低低欲断的抽泣声寻找,到达了石台的最末端,那个落差有近二十米高的巨石边缘。 向下望,他看到下方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处突起,极为隐蔽,上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方年这时才明确注意到,石台上的血液和打斗痕迹正是指向这里。 是精神侧。 他在看到女孩的瞬间下了定论,是能抹除掉与自己有关痕迹存在感的能力。 这个他熟,和秦酥为他施加的存在感削弱是一个原理。 方年蹲下将手掌贴于地面,灵能闪动,下方的凸起开始向外生出玉色石质的部分,直至拓展出一方五六平的台面。 生石法,是灵能侧们上传的灵能用法之一,他们上传了很多看起来没用实际也没什么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股脑全扔到二号群给秦一了。 只能说有用,但是不多。 差不多,方年单手撑地跳了下去,第一时间给女孩使用了愈生之术。 “谁在那?” 三小队带着余火枫终于到达,见到有个影子,一道手电筒光芒照过来。 “喵。” 猫暴露在光束下,颈间的金色铃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它不紧不慢地打个招呼。 余火枫惊喜出声:“猫哥!” “喵喵。” 杨队想起文组上司言妍发过来的消息,蹲下身问猫:“那位去哪了?” 猫猫歪头.jpg 狸猫仔细回忆,骤然一惊,它居然要思考一会才能想起来这件事了。 方年抱着女孩两步回到上面,把在场的人和兽都吓了一跳。 杨队看见女孩脸色一变,救援队来来回回搜查,居然没有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孩子。 “麻烦你们了。” 一名女队员赶紧小心地接过昏迷的女孩,她的战斗能力中等,是小队里的战斗奶妈。 * 一只红雀从林中飞来,长叫着俯冲到了方年肩头,打断了杨队关于女孩的询问,杨队一愣:“这是……” 红雀焦急地叽叽喳喳。 与此同时,尖锐高亢的唳叫声响彻山中,随之三声虎啸震动山林。 方年目光直直看向了漆黑的山脉深处,那里诡异地泛起了血光,“它是天空之领的使者,这里有我,你们该走了。” “救援队被袭,血祭很快会开始,领在为你们拖延时间。” 方年肩头的红雀扑腾飞起,向着来时的方向飞走。 “余火枫留下,其他人出发!”杨队大吼一声,握住刀跟上红雀。 “是!” 方年看看余火枫和跃跃欲试的猫,抬手往铃铛里注入一道气血,“想去就去。” “吼!”猫低吼出声,如离弦之箭般,向着邪神的气息传来之地奔去。 剩下一个手足无措的余火枫,方年为做噩梦皱眉的女孩加上愈伤之术?补神,招呼他一声:“带上她,下山。” “哦,好好。” 余火枫小心谨慎地背起女孩,跟着方年下山。 第87章 梦中的白鹿 城里,言妍目送方年走空间通道离开,头疼地叹气,转身回到了病房里。 小栗收到言妍的示意,意识到什么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入山时工作人员应该告诫过你们,近期不要深入山中。”小栗板起脸教育长发女子:“也有驻扎处的守山人阻拦着你们不让深入吧?” 长发女子低着头,看着保温杯里,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小栗心累,“为什么就是不听呢?炎夏还能害你们不成?” “不是,不是…”当了二十几年遵纪守法好公民的长发女子一下急了起来,“我们是真的有原因的。” 小简敲敲键盘,“如果有谁逼迫你们,大可以放心说出来。” “没有人逼我们。”长发女子小声道:“我们进山是为了寻找白鹿。” “白鹿?” 小简停了一下。 资料里,这些人并非什么狂热兽类爱好者,只是一群关系不错的朋友,大学毕业没几年,要说真有魅力让他们不顾危险的入山过夜的,仅凭一只白鹿肯定站不住脚。 难道传运白鹿回到昭雪山脉来了?他重新打开一个文档,作为文组成员的职业素养告诉他,白鹿这件事还有隐情。 还是类似外洋洲那一例传播扭曲信仰的案例?又是邪神? “白鹿?”小栗也是询问:“为什么会对白鹿这么关注呢?” 长发女子神色也有些迷茫,“我们也说不清楚,最开始是……是个梦?她总是说梦见了一只白鹿,在一处有着无数五颜六色的萤火虫和月牙形的河边。” 两个职员下意识对视一眼,又看看言妍,言妍颔首,示意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 小栗拧起细眉,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忽略了什么呢? 思考无果,她很快抛到脑后,继续问:“所以你们就决定入山寻找白鹿,因为一个梦?” “不!不是!”长发女子反应很大,一把拍到了病床上,身体前倾,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她眼中有着坚定的思虑和迷惘,“那不只是梦,白鹿一定存在,我们一定会找到白鹿的。” 小栗还要说什么,言妍的手搭在她肩上。 “是谁的梦中出现了白鹿?”言妍问女子,也是在问小栗。 当然是…… 长发女子张了张嘴,一下子呆住了,迷惘一点一点遮住了她的眼睛,对啊,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她会为了一个人的梦而不顾危险去寻找白鹿? 一个缥缈无比的白鹿? 小栗恍然大悟,和小简凑到一起开始噼里啪啦调资料。 “你仔细想一想,她是谁?”言妍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她个子不高,是个小孩子。” “你们进山时,她带着一顶粉色的小帐篷,上面有着很可爱的小狗。” “她在告诉你们营地的危险时,声音是怎么样的?” “在仪式上,为了保护你们,她和那些怪物搏斗。” “她的长相如何?” 长发女子看着眼前的空洞,恐慌在眼眶中积蓄。 小栗找到资料,戳戳言妍,把电脑转给她看。 上面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周子衿,十二岁,言妍微微点头,缓声问:“她的名字是什么。” “……子衿,子衿……”长发女子周宜然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来,“我的妹妹还在那里,我要去救她,是我,我还是忘记她了,我把她一个人留在那……” 言妍按住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你的妹妹了,她不会有事。” 小栗马上接替言妍来安慰女子,小简从言妍那得到肯定,迅速开始搜查关于周子衿的记录。 ———— “杨队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远处的血光大盛,凄厉的啼叫即使隔着很远也传入耳中,余火枫担忧地问一旁并行的方年。 不自觉的,余火枫总想停下脚步,去找他们,他也清楚,这是他的“运”[趋祸避灾]的缘故,一个小菜鸡去了也是添乱。 方年的声音依旧平静,“不会。” 等了一会,一阵隐隐焦躁的无言赶路,余火枫才又道:“要不,多解释解释?动静这么大,我实在是担心。” 他有些控制不住想去添乱的想法了,这狗日的趋祸避灾真特喵的邪乎。 从情绪里来看,方年知道这人真在心里吐槽,大致是“就不能多说两句”“多往外蹦俩字能死是吧”这种,笑脸多半是挤出来的。 解释这种事,没有必要。 …… 方年挑了一个更有可信度的理由,“三位领都在,代表此处昭雪山脉的意志。” 余火枫:……啊? 哦。 懂了。 “意思是,呃,相当于有山神在和那边的东西对抗,稳了?”余火枫说着还环顾了一下这绵延不绝的山脉,马上感到了庞大的自然伟力。 可以这么理解,主城这边的三位领辖区足有半个昭雪山脉,它们聚一起代表的天地意志,和山神也差不多。 方年微微颔首。 何况根据秩安司总结的资料,深蓝星的排异性很强,对于这些外来的东西在深蓝星上的力量会被天然的削弱。 要是这样还干不过一只偷渡的外来客,方年还可以摇人,直接找船儿哥他们,反正不会有事。 余火枫“奥”了一声,稍稍挺直了些身体,“怎么腰有点酸…”他小声嘀咕。 古人为祭祀修的小路截止到此,接下来要走很长的颠簸山路,方年停下脚步,说:“换人。” ??余火枫满头问号,什么东西? “好的,谢谢大哥哥。” 然后他的脖子和背后一轻,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 等等,等等,原来我还背着个小姑娘来着? 余火枫,大受震撼。 看见方年接住的女孩,他cpu险些没被干烧,第一个念头还以为是被山中的背后灵给缠上了。 女孩圆圆的眼睛看着方年,“哥哥,你能记住我吗?” 方年把手电筒递给女孩,背起她,在她紧张和压抑的雀跃中回道,“嗯。” “跟上。” 余火枫亦步亦趋地跟在方年身后,回忆这个小姑娘是从哪冒出来的。 “哇,哥哥你好厉害!我叫周子衿,你叫我子衿就好。”周子衿是个性格开朗的小姑娘,她满怀期许地问:“你叫什么呀?” 方年飞一样掠过一片湿滑青草覆盖的陡坡,对余火枫说:“小心些。” 然后回周子衿,“保密。” 知道被见闻屏障下是方年的外人,需要秩安司的组长级别以上,唯一一个例外是走了带猫通道的余火枫。 第88章 封印邪神 “那我该叫你什么呀,不然起码告诉我姓什么吧?”周子衿毫不灰心,继续问。 这边余火枫小心贴着树、拽着藤条滑下来,也竖起耳朵偷听,这小姑娘的能力实在诡异,他也要改个称呼省的说漏了嘴。 还要起个代号或者名字…… 方年记得,秦秦也被夏称为“奇点”,赵州在一众平行世界自己里的代号叫“旅人”,伊始们都叫三义为“真理”、“顾真理”,他一边走一边陷入了思考,这个代号没什么意义,但是似乎很有必要。 方\\u003d□\\u003d◇\\u003d菱\\u003d凌,年\\u003d载(三声) 完成。 “凌。” 周子衿笑容灿烂,“那我叫你凌姐,还是凌哥?” 方年无所谓,但是余火枫有话说。 “哎我靠!” 他脚下一踩踩进坑里,本能惊呼,方年眼疾手快抓住肩膀,没让他脸朝地拍地上,一道愈生之术先加过去,杜绝崴脚等无法赶路的情况。 “专心脚下。”听声音这里有个挺大的空腔,摔下去就不是骂两句的事了,方年留下一句,继续赶路。 余火枫满脸后怕,“好嘞好嘞,谢谢哥。” * “啊,前面就是我们扎帐篷的地方了。”到了炎夏开辟的道路后,周子衿等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说:“凌哥,我们到那里停一会好吗?” “我的手机落在那里了。” 她指了指很有标志性的大石头。 方年把她放下,见余火枫喘着气跟过来,在空间纽里翻了翻猴王赠的山中特产大礼包,找了些含糖还顶饿的东西塞给余火枫,最后在上面放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余火枫一个不注意怀里多了一堆东西,呆了呆。 “休息一会。” 周子衿在石头下的草地里翻来翻去,回来有点失落,“找不到了。” 看到石头上一堆吃喝的食物,她眨眨眼睛,和余火枫对视一下,也随意坐到一边,肚子非常适时地叫了一声。 “凌哥呢?” 余火枫咬着在市面上贵得一批的果子,闻言疑惑地望向左边,空无一人,他脑袋上冒出了问号,我不造啊。 刚毕业的大学生眼里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还有干饭的快乐。 刚毕业的小学生成熟地叹气,“真是智慧啊,互联网诚不欺我。” 余火枫翻了个白眼,“你聪明行了吧。” “你的凌哥可厉害着呢,咱俩都挂了他也不可能有事。” “是你。”周子衿摸了串不知名的吃的,对自己的存在感非常有自知之明,“我躲起来很难挂掉的。” 余火枫淡定摇头,这还真不一定,“不不不,你信不信,我快死的时候喊一声肯定会有天使来救我的。” “天使?” 周子衿古怪地看了一眼余火枫,恍然:“你的xp是大胸细腰长腿的金毛鸟人吗?中裕城在亚域腹地守卫京都,那样可不好找老婆。” 余火枫:“……不,好看的我都喜欢。” “……” 好像有哪不对。 “……你们20后天天上网都看了什么东西…” 周子衿沉吟一会,“要问这个那就有的说了,我想想啊。” 等会,你还真这么认真地开始思考了吗?余火枫有种自己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他是仲年十二年生人,是个经典的被人们拎出来说道的10后,毕竟是已经成为“社会新生顶梁柱”的成年人了嘛。 片刻,女孩脑袋上幻视一个亮起的小灯泡,她又恍然,“我知道了。” 女孩真诚说道,“阴暗爬行大喊大giao,无视风险继续安装。” 余火枫:……啊这。 给他干无语了。 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的方年:…… 深蓝的人类,真是一代有一代的特色。 ———— 方年挑了最高的一棵树,找了个观战的位置。 那边的邪异的红光覆盖范围还是那么大,颜色却重了很多,远远地,一股不属于深蓝的贼的气息便传过来了。 感知高的好处显而易见,即使没在现场,方年也能感知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山魈血祭召唤邪神大概只剩最后一步,那个强大的个体已经有半个身子伸到了深蓝。 那边秩安司代表的赤星旗牵制住邪神,还有半座昭雪山脉的力量对着那只贼当头砸下。 方年隐约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嚎叫。 性灵活跃,感知里他留在猫铃铛里的气血被引动了,方年估计那边已经开始收押邪神。 这只贼有资格到紫京都下边蹲牢子,“邪神”级别的外星生物很有研究价值的。 三小队一行仓促,没带着收押的专用封印盒,那边估计只有猫的铃铛条件过硬,适合暂时充当封印盒。 方年远程配合杨队使用封印术,留在铃铛里的气血化作漩涡,联合三位领,将还没来得及自断肢体逃跑的邪神一把拽回来。 邪神猝不及防一个跟斗,栽进了封印的坑里。 深蓝星上,大约两百年前开始,以叶元首为代表的炎夏人,被瑟瑟发抖的外域人称为战争民族,是那种惹到了直接开启版图清理器模式,天降一大堆猛人,半个世纪完成大一统的战争民族。 叶元首有句名言:既来之,休走之。 ——“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来亚域搞了事还想跑,真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了? 方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 “哥哥,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行吗?”周子衿托着下巴睁大眼使用卖萌技能,“我想给我姐姐报个平安。” 余火枫爽快地将手机扔给她,成功收获好人卡一张。 “好耶,谢谢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方年拍拍衣服上沉重的露水,回到二人旁边,等着打完电话,背起还有些虚弱的周子衿,带着他们继续往回走。 周子衿在给姐姐报完平安后安静了很多,似乎找到一个能记住她的人的兴奋已经褪去了。 就在沉默中一直临近山下。 一只肥嘟嘟的大金毛趴在入山口边,头搭在两只大爪子上,尾巴闲着无聊一扫一扫的。 听到脚步声,鲁鲁马上精神,不由得开心咧着嘴笑起来,尾巴如同扫地一般,望眼欲穿地看着山路上,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化身一只金色灵活的小胖子,先礼貌性地跟铲屎官打了个招呼,然后嘤嘤撒娇地到方年腿边左蹭右蹭。 “好啊你个鲁鲁,谁才是你的衣食父母啊?”余火枫搓了两下狗头,才拉着绳子拽着鲁鲁准备回家,“凌哥还有事,咱们先回家。” “汪汪。”鲁鲁抗议。 方年放下周子衿,把鲁鲁头上的毛捋顺,狗子这才罢休。 “凌哥我们回去了啊。” 方年点头。 余火枫带着鲁鲁的身影在路灯下走远。 方年目送他们进入地铁站,拉着周子衿向医院走去。 第89章 聚会 病房门口,方年将周子衿送回来,周宜然早就等候在此,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方年静静站在一旁两秒,感知着周宜然的悔恨和淡去的惶恐,妹妹平安无事的巨大喜悦一分没有感知到,也在意料之中。 他转身离开,一言未发,关于失踪人士他的任务到此为止,剩下就是秩安司的事了。 一眨眼那个模糊的身影便到了楼梯口,周子衿赶紧想叫住他。 “凌哥!” 方年脚步平稳没有停顿,径直走下了楼,他快要迟到了。 * 路上方年从路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瓶可乐,仰头,冰凉的液体从喉间划过。 没一会功夫可乐表面就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方年身影如鬼魅走过街道,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路过垃圾桶时空了的可乐罐扔过去,他走过路灯较少的几条小巷,在摄像头死角解除被见闻屏障。 进入地铁站里,冷气和地铁运行的“哐哐”声袭来,他跟着夜间并不稀疏的人流进入地铁。 景物飞速后移。 重新走到大路上时,方年混入了三三两两夜里出来觅食的男女潮流,又随着他们一起进入了小吃街。 “天气真热啊。” 一个穿着吊带的年轻女子跟身旁的同伴说,“刮风都是闷热闷热的,我们要不去吃火锅吧?” “你不是要减肥吗?”同伴也热得难受,翻了个白眼,“谁说这个月再吃就是狗来着?” 年轻女子哎呀一声,“走吧走吧,那里边有空调,凉快凉快。” 两个女子离开冰粉摊,方年前面的队伍前进了一截。 一名漂亮女性举着支架对手机不停说话,“这里就是靠近西城区最大的小吃街,因为在大学城附近,价格也比较便宜,而且量大管饱。” “顺着路往西坐地铁,路过两个站台,就是中裕一中。” 天气确实闷热,她也额角出汗,见到冰粉摊眼前一亮,准备买份冰粉吃。 排到队伍后边,她调转了手机对准前边的小摊,暗暗松口气抹了把汗,直播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往前走几步,沉闷的空气里忽然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舒爽之下让她眯了眯眼,心里还惦记着直播赶紧转回来。 轮到方年,老板是对慈祥的老夫妻,“小伙子要什么口味的?” “金桔柠檬、薄荷乌龙各两份。” “这几个口味清爽呐!”老婆婆笑眯眯的,利索地加了足量的小料,将冒尖的冰粉递给方年。 方年无声点点头,付完账接过,冰粉刚从泡沫箱里拿出来,相较环境算是凉爽了,他一边转身离开,手中拎着的冰粉一边蔓延起冰碴。 身后的主播赶紧上前,“奶奶我要份蜜桃百香果味的。” 遗憾的是那股凉风吹过,热意再次笼罩了她,主播纳闷地左右张望,从哪吹来的空调风呢。 买完她找个位置蹲着吃东西,架好支架继续自己的直播,看着滚动的弹幕和观众聊天。 “帅哥?” 弹幕里还有着提醒她看帅哥的,说刚才站她前边的小哥声音好听,侧脸贼好看,主播顺着观众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帅哥早就没影了。 “人家早走了。”主播装作出不满的样子,笑道:“你们老说我什么美颜无敌,怎么这么容易变心啊?” “老板再来三十串!” “来,走一个,干了这瓶酒,忘了那个她。” “这个鱿鱼怎么卖的?” “那种人渣有什么值得哭的?听姐妹的,吃,吃一顿还不解气咱们半夜去套了他的麻袋,这附近我知道有条巷子,监控前两天坏了,拍不到。” “炸串!煎饼果子!” “喝喝喝,不醉不归!呃……” 方年快步在人群间穿梭,经过一个喝嗨了后仰身子的大哥身边,顺手把他推了回去,帮他把脱手而出的酒瓶放回桌上。 “谢了啊小伙子。”他的同伴后面高声喊着。 夜间一点多,正是这里喧闹的时候,夜间似乎不同于白天,人们的喜与悲肆意发散着,这黑夜好像将一切都包容在内了。 可惜人的悲欢与一个异类无关。 方年跟着手机上的导航,找到了程盐梁发给他的地点。 转进一条街,在街口有一家烤肉店。 * “年哥,这儿。” 进门,一直瞧着门的李博阳举起手,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反正方年肯定能听见。 那是靠里的四人桌,熟人聚会,起因是半夜李博阳睡不着,准备摇几个人出来吃夜宵,除了方年,他还call起了网吧打游戏的徐海畅和不知为何还没睡的程盐梁。 方年把冰粉分给他们,“有事耽误了。” “时间刚好。”程盐梁示意他蘸料盘在另一边,想吃什么自己搭。 李博阳嘿嘿接过,一口冰粉咽下去透心凉,这温度。 等方年端着碟回来,他朝方年挤眉弄眼,“年哥,给冷面降降温呗?” 徐海畅也好奇尝了一口,“豁,好凉。” 正翻烤肉的程盐梁腾出手摸了摸冰粉,看了眼徐海畅,“你想回去打游戏胃疼就继续吃。” 这人因为长时间熬夜饮食不规律,不止是黑眼圈和整天没精神,还整了个玻璃胃出来,曾经因为吃多了雪糕胃痛进医院。 作死程度堪比之前吃了过敏食物还喝酒的王楚(舍友)。 李博阳也跟着说:“你还想进医院?” 徐海畅讪讪将勺子放下了,这副口吻不知怎的让他仿佛听到了亲妈的“教诲”,不愧是老妈子啊程大学霸。 方年拉开座椅坐下,把徐海畅冰粉温度上调回常温,李博阳的冷面则冻出一层薄冰。 火炭在铁板下燃烧,程盐梁将一块牛肉粒又一次切开看了看,“肉好了。” 他将被霍霍烂了的牛肉粒夹进自己碟里。 一边吃宵夜,他们一边漫无边际的聊天,方年听着。 说着说着到了吃饭上,李博阳终于对他越来越大的食量感到无奈,“年哥,你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他摊了摊手,“现在我一顿要吃以前一天的量,真怕以后哪一天被饿死。” 徐海畅明白了,嘴里还嚼着五花肉,“所以你其实是半夜饿醒的喽。” “报警。”方年头也没抬,淡淡说:“打秩安司热线。” “啊?秩安司还管这个?”李博阳又狠狠咽下一口肉。 程盐梁把空掉的盘子叠到一起清理空间,道:“一切不同寻常的事物都在秩安司职能内,食量不正常增长自然也算,炎夏秩安上应该也有智能客服,你可以问问。” 徐海畅象征性地意外了一下,低声吐槽:“你这牲口果然是个超凡啊。” 还好他也是。 食量增大的原因早在导素洼就了解足够了,方年登上炎夏秩安,走伊始的权限登入内部页面。 他看了看关于全民体检的规划书,等筛出未成年里的有天赋的超凡个体后,下一步就是对高中生及以下年龄的超凡们进行对点教育。 毕竟超凡本身也是具有极高危险性的。 “等体检结束,会有人联系你们。” 方年关闭手机说道。 第90章 雨来了 两点,烤肉店里的驻唱歌手开始登台唱歌,伴随着旋律热烈的电吉他音,外面一道闪电骤亮。 “刚才是不是打闪了?” 店里有人这样问。 话音刚落,重如擂鼓的轰隆声彻底盖住了音乐声。 不少人吓了一跳。 从海上吹来的风裹挟着雨,终于突破雨虹大区的阻拦,抵达了中裕。 十月的雨到了。 不顾人们抱头逃窜地惊呼,大雨顷刻间洗刷世界。 * “完了,回不去了。” 吃饱喝足的几人被困在了店里,他们间只有程盐梁带了一把伞,不过是把不专业挡雨的遮阳伞,布质比较薄,扛不住外边的大雨。 中裕城从未见过如此狂暴的风雨。 半夜被风雨惊醒,急急忙忙关窗收拾东西,还没松口气发现卧室空无一人的李母:???人呢? 我那么大一个儿子呢? 半夜不在屋里,溜出去了? 兜里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李博阳面色僵住了。 “博阳。”手机另一面传来李母温温柔柔的呼唤:“你人在哪呢?” 李博阳背后嗖嗖吹冷风,让他不寒而栗,“妈,我这不是,就是半夜饿了,出来吃个宵夜。” “哦,饿了啊。那你在哪呢?”李母再次重复,“妈妈去接你,好好找个地方避雨等我去找你。” 李博阳欲哭无泪地说:“不用,妈,我自己能回去,这么大雨您出来也挺危险的……” “哎呦呦,我们博阳还知道关心妈妈了?真没想到啊,吃了一顿饭就长大了呢。”李母在手机那头阴阳怪气了两句,画风忽然彪悍: “兔崽子别特娘给老娘废话,报地名。” 这边李博阳谄媚应付家人,方年和程盐梁依旧淡定,该干什么干什么,倒是徐海畅想起爹妈,犹豫一会他还是拨通老爹的电话。 “喂,爸……” 方年低头看了眼手机,邪神的事不容耽误,言妍今晚得在秩安司加班了,至于为什么是她负责封印盒和铃铛交接邪神,因为言妍以前用过封印盒,有经验。 她问方年回家了没,她可以找人去接。 用不着,但是有必要表示。 目光落到程盐梁身上,程盐梁本在看着外面摇晃的灯光出神,似有所感,扭头和方年短暂对视一眼,他说:“我打算去中心图书馆。” 中心图书馆在城中心,全天开放。 离这里很远,要先坐地铁转到北城区,方年回家也要先转到东城区一站。 “你们要等家长来接?”程盐梁戴上卫衣帽子,提着伞问另外两人,李、徐二人家都在本区内,挺近的。 李博阳和徐海畅达成一致,“年哥,你呢?我妈开车来可以送你们一程。” 方年双手空空,从桌下一晃拿出一把伞来,他也站起身摆摆手,“回去了。” 最后留下两个人在店里,徐海畅等看不见方年的身影后弯下身,他仔细将桌子摸了个遍,摸着下巴问李博阳:“憨子,你知道年哥手里的伞是从哪来的吗?” “啊?”李博阳一脸疑惑,“他带来的,一直放另一边凳子下边,你没看见吧。” 徐海畅皱起眉,“是吗?” 他敢用他的游戏账号发誓,方年进来的时候手里就拎了四盒冰粉。 “你就当是呗。”李博阳耸耸肩,“管那么多干什么。” “emmm我好像记起来了。”徐海畅眉头舒缓开,深深看了李博阳一眼,没再说话。 * 程盐梁多看了眼方年撑起的伞,两人一起往地铁站走。 小小一把伞自然挡不住今夜的狂风暴雨,程盐梁已经做好了身上湿一半的准备,但是走了几百米,他唯一湿了的裤脚还是因为走路带起来的水。 旁边的也是,步履稳健,那把伞迎着风,稳稳当当的以至于和这风雨格格不入,半空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雨珠靠近这里便自动避让。 很好,是他的风格。 “我一直想不明白。” 哗啦啦的雨声足以淹没世间的声音,方年忽然听到程盐梁用闲聊一样的音量说,“从认识你我就不明白一件事。” “你不像是人。”感知中程盐梁的情绪没有起伏,无关负面与恶意,“我本来以为你是他们两个那样的生来冷漠,但后来我发现不是。” “你似乎没有喜好,只有习惯,没有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只有贴合班长观点的行为,我就以为是某种情感缺失的疾病,直到有一次有人开玩笑说你是按照程序行动的机器人,我才明白过来。” “他说的有道理。” 方年对此不置可否。 程盐梁的声音越发得轻了,“这太明显了。”乃至毛骨悚然。 “高一的一节体育课,你将铅球扔过半个操场后砸进了树里,除了赵州,其他人居然只是惊奇了一下就忘掉这件事。我刻意引导其他人记起来,他们也不认为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才知道,你根本没有任何掩盖的意思,因为不需要。” 方年:“……” 这个他还真不清楚。 秦秦的存在感削弱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此之前,他只是发现普通人类对他所表现出来的异常不会有深刻的记忆,淡忘一段时间后他们会自动将其合理化。 在方年身边,赵州、程盐梁、高晓兰,或许还有言妍,这几个人,存在感削弱对他们完全无效,他们都有各自的特殊之处。 渐渐靠近地铁站,程盐梁像是一股脑将心事讲出来,“我对超凡的接受度其实挺高的,说实话,自从认识到你这个变态后我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雨声愈发的大了。 “在黑洞一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你的异常了,你应该比我清楚,方年。”程盐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尤其是班里的同学,在这一方面似乎学生要比老师敏感得多。” “嗯。”方年自然知道,身边人视线中的惊疑不定等情绪实在明显,随着精神侧等超凡水平的提高,秦秦针对普通人水准的存在感削弱版本落后,对青少年群体失效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我想不明白。”程盐梁不理解,“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十步就是怪物,方年,你已经走入怪物的范畴了。” 人是种同时具有强烈排异性和包容性的生物,他们可以轻易接受兽类或者异常的种种,但对于同族,人总会无比苛刻和挑剔。 地铁站的光芒愈加清晰,他们就快到了。 “无论如何你都生活在人群里,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样的底气,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收敛。” 这话说的,直接摊牌询问,你一只怪物如此肆意地生活在人群里,还想要融入人群,这是不可能的。 无论善恶,怪物到最后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毕竟恶意这东西的产生根本不需要道理。 第91章 并不安稳 除非你有足够让所有人闭嘴的实力,站得够高,身边就没有坏人啦。 方年在组织措辞,这个问题他没有往深里思考过,因为除了一个捉摸不定的顾瑞光,他身边出现的生灵他都没有感知到杀意。 论迹不论心,有杀意的他会警惕,付出行动的更是都弄死了,他没必要纠结生存问题。 这件事情,很难解释,也很难说清楚。 当个人,果然费脑力。 程盐梁特意观察方年的表情,熟悉的一张面瘫脸,大概还是由于中二期到了,他这近一个月已经脑补出了很多“怪物的悲惨结局”,谁让赵州式教育让他下意识认定方年肯定会是个好人呢? 就像某部经典影片里的“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一样。 “……” 他们收伞进入地铁站,沉默着走了一段距离,刷码买票。 方年还没整理好回答。 迟迟没有答复让程盐梁觉得有点尴尬,以及社死,好奇心和羞耻心一比较,还是羞耻心占了上风。 以方年那变态的听力,没听清楚的概率为零。 想快点上车逃走了,程盐梁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来掩盖因为中二发作而有些扭曲的面孔。 他恍然发觉今天的自己有点上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我都说了什么鬼东西啊!!! 此时程盐梁的内心已经变成了公元纪的某幅名画,《呐喊》。 直到两人因为不同趟地铁将要转弯,方年才回答,结束了这煎熬的路程。 “你没有恶意,他们也没有。” “……?”程盐梁已经转身踏上台阶,听见这他又扭了回来。 对上脑回路之后,程盐梁不由自主地想笑,他们两个这是互发好人卡了? 怎么说呢,还真是赵州一脉相承的风格,怀着一腔热情用善意揣测他人。 行吧,程盐梁甩甩雨伞继续下楼梯,倒是他内心阴暗看什么都阴暗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他们奈何不了你一类的话,回见。” 方年目送程盐梁向下的背影片刻,他目光一点一点变深邃,奈何不了…… 怎么不是呢,鲜血化生之术在手,以他的天赋多研究研究后,改头换面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换个性别都不是难事,稍微麻烦了些而已。 理论上方年也可以直接将本体人身改造成其他兽类,纸面数据他已经试验完善了,切身实践先跳过,下一项题目就是利用化生之术变化出植物类的分身。 用一号群的话说,出来浪,谁还没点压箱底的技能了? “回见。” 他回道,也直走走到上车口前等候列车。 * 精神网络,一号群 【咱们什么时候能再聚一聚啊?】 【除了每天和异常斗智斗勇,只能和你们在网上聊聊天了,好无聊。】 【没意思?】 【闲的你。】 【大胆!】 【就是,要不咱们商量出去转一圈吧。】 【让我看看是谁在大放厥词。】 【哪里闲了?】 群里忽然炸了锅,道道消息像流水幕自下而上奔涌。 【居然还有人在家闲着吗!?】 【每天都很忙的好吧,最近的破事又多起来了,搞不好是第一场大降临事件的回光返照哦。】 【我最喜欢喝的一家汤铺子没了,一家人都遇难了。】 【心里真堵得慌。】 【我们这边又开始流传恶魔许愿的仪式。】 【已经失踪了十几个人了。】 【三次啊三次,老娘追了那玩意三次,愣是让它跑了!】 【要是有传送门能随时搬救兵就好了。】 【我被异客秀技术还没干过。】 【拼精神侧不行就只能把它脑袋拧下来了。】 【有的打架是真的打不过。】 【干不过干不过。】 【只是个柔弱的精神侧。】 【想摇人。】 【秩安司好多人都昏迷了,追杀那玩意费了好大功夫。】 【又开始了?】 【才过了多久安生日子啊?】 【根本没安生过好吧?】 【金陵还在宵禁着呢。】 【我之前半夜被吵醒了还看见秩安司在追闯进城里的异常来着。】 【完了完了,我这风平浪静,这是又要做什么妖。】 【说起这个来,我今天跟着学校去体检,有新降临的异常出来,还有几个灵能侧差点把现场搞炸了。】 【就差一点,现场百来号人都得被炸个半死。】 【真能作啊。】 【你们没见着海里的状况,我们附近的海域遭到污染,净染雪浪都死了两批。】 【也不知道海底到底怎么了。】 【现在的异常都流行从头顶砸下来吗?】 【那么大一座岛,直接砸我们城郊,淦,要不是提前疏散了人群,保不齐要死多少人。】 【我们对外的交通都断了!】 【烦死了。】 【乱死了。】 【所有金衣主教都出去了啊。】 【累死了。】 【月见姐的愈生之术太吃天赋,根本教不会。】 【来教廷祈祷的人最近翻了一倍。】 【那些异常不安生呆着还不去死让我们很难办啊。】(咬牙切齿) 【*****雪怪!!】 【死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啊啊啊!!!】 【我已经在车上了,马上到你们那。】 【艹!】 【流火天降真出事了,我出去看看,不聊了。】 【天灾人祸啊。】 【别提了,学校里一直有学生闹事,嚷嚷要独立自由】 【笑死爷了。】 【突然爆发这些事很难压下去吧。】 【这群脑子有泡的煞笔居然绑架家长,脑袋上绑个黑绳把脑子也绑没了。】 【不安定啊。】 【麻了。】 【植物杀人啦~】 【家里种的爬藤花要杀人啦~】 【学生是被什么侵了脑子吧,找个精神侧去看看要不。】 【听起来就好绝望的感觉。】 【我人生第一次知道植物这么能长,真的。】 【谁们家西红柿也能张嘴咬人?!】 【别的不说,或许以后会出现植物中的领了。】 【啊?】 【那还能算植物吗?】 【这……怎么不算呢?人家只是成了个精而已。】 【成精的植物有什么错呢。】 【会很麻烦吧(无慈悲)。】 【我们隔壁的图腾神屠了一个村子,好像找其他图腾神要造反。】 【???】 【你们那更炸裂。】 【赤星旗给它们脸了?!】 【图腾神造反??】 【妈的,还有哪是安生点的地方吗?】 【有啊,亚域主都兼全球首都,紫京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真理还在那镇着呢,大不了一切核平。】 【各域的主都也行,下面那一堆旧时代老不死也就比紫京都少点,没什么东西敢造次。】 【滑稽脸。】 【那可真是太安全了,你们想没想过各域主都地下一旦失控是什么情况?】 【咱们聚一块就是最安全的了,笑.jpg】 【那就摆烂呗,赤星旗都镇不住,还能干什么?】 【啊,好大的风啊,与城外隔绝了呢。】 【啊,好大的雷啊,又断电了呢。】 【啊,好大的沙子啊,出不去了呢。】 【真的是麻烦呢~】 【毁灭吧。】 【讲个恐怖故事,离年哥成年只有不到四年了,悲。】 【无所谓,你们这么想,以后只会越来越麻烦,现在已经轻松很多了。】 【(惊恐脸)成年人的世界可太可怕了。】 【……】 【拒绝自我pua,上面的兄弟。】 【还有四年我们就要成为身负重担的成年人了吗!?】 【为什么现在非要管这些破事呢?正经问题。】 【因为正义!】 【不知道。】 【来都来了。】 【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 【教廷体制内,必须要上的。】 【是它们先碰瓷我的。】 【世道太危险了,我要变强。】 【就当提前适应未来生活了,(摊手)。】 【它们把我最爱的汤铺子砸了。】 【可是不管会死人欸。】 【那可是我住的城欸。】 【秩安司找我的。】 【你就当我烂好人吧。】 【我就……随个大流。】 【……】 一号群里的消息不断刷着,地铁里,方年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像是昏昏欲睡。 周围安静得只剩列车运行的声音。 没过一会,他无声起身,目光沉静地将整个车厢扫视一遍,车门的扶手旁看见的东西让他眯了眯眼。 思考片刻,方年最终没有过多动作,他开启没关多久的被见闻屏障,坐到车门边的座椅上低下头,就像是个普通的乘客。 第92章 伊始:请各位异常不要组团降临,谢谢 安静。 夜间的列车冷冷清清,人们昏昏欲睡,连呼吸声都是明显的。 地铁运行着。 好像没有尽头。 地铁车厢上,代表各站点的红点不停闪烁,却迟迟不肯转移到下一站。 旁边的一家三口率先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还没到站?”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小声问身边的男人。 男人盯着站点皱眉,也看了看时间,两个站点之间已经相隔七分钟,一般三五分钟就到的。 周围都是眯着眼补觉的人,他同样低声说:“再等等吧。”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等待中的两人愈发不安起来。 车厢里的几个结伴的学生也有了些骚动,“靠,怎么这么卡?” 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少年怒气上头,把手机拍在了腿上,这游戏一直断断续续的,公共频道里队友还在叫他别在原地愣着。 刚才更是直接卡死了。 “还没到站吗?”旁边的男生疑惑。 一个女生回答:“还没到东城区一站呢。” 闻言,抱着孩子的女人脸色更是难看,她碰碰自己的丈夫,让他看手机,“你看看手机还有信号吗?” 声音是正常音量,对面的几个少年也能听见。 “地铁里怎么会没信号??”打游戏的少年声线提高了些,他在看到手机上的两个x后熄了火,疑窦丛生间举着手机在车厢内走动起来。 相邻两个车厢的人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不明所以。 车内一派明亮,车外的黑暗浓稠如墨,不见光亮。 人们还处在不知发生什么的疑惑中时,列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惯性下车里的乘客纷纷向前倾倒。 “啊!” “我去!” “咚!” ——紧急制动。 车停了,但是车门紧闭。 死寂中只有人们逐渐不满的声响。 “艹,磕死老子了!” “怎么回事啊?” “开门啊?搞毛?!” 有个穿着西装的打工人紧皱着眉,犹豫一会后按下了车门旁的紧急呼叫按钮。 方年抬起头,灵能视野里,半空中满是紊乱的灵能,这种情况更像是…… 群里还在倒苦水,他联系莉莉斯汀,将看到的状况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这姑娘什么都会一点,是判断当下情况的最佳人选。 和时空侧扯上关系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他还不是时空侧。 【嘶,你说的怎么看像是空间重叠?】 莉莉斯汀发来几条消息,【我们做过一个融合两枚空间纽的实验,两处独立的空间重叠会引发灵能紊乱,和你说的一部分挺像的。】 【年哥你碰上异空间了?】 【船儿哥他们不知道在忙什么联系不上,我去找伊沙雷,你先看看车里是不是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千万别碰灵能,如果不得已一定要把影响压到最低。】 最开始的几个学生里忽然有个人一把抓住还在发泄不满的同伴,面上是比其他人都要浓重的忐忑不安。 “……别,别喊了…” 女生嘴唇颤抖着,面色发白。 “你还好么?又低血糖了?头疼?”同伴们注意到她的脸色,“那更得赶紧出去,我们去医院。” “不,不是…” 女生的左右瞄着周围,眼珠中邪般来回晃动,“打给秩安司!现在立刻马上!” “是异常!!!” 她是用女孩子尖利的声音嘶喊出来的,歇斯底里的样子吓懵了周围的人们。 * 车门口,在扶手后的褐色锈斑逐渐扩大,方年从他所在的车厢开始,将所有车厢逛了一遍,这种被锈蚀的痕迹不知不觉已经占领了车厢的角落,它们是另一处空间的东西,造成空间性质灵能紊乱的罪魁祸首。 也是异空间重叠的表现。 将收集到的变化信息发给莉莉斯汀,路过那名灵能侧,方年稍微侧了侧头,看见女生鬓角滴落了一滴冷汗。 车里的超凡只有这一伙学生五人,能看出来的有一名预备灵能侧,一名强化侧,他们还有人穿着校服,是某个私立中学的初中生。 拥有灵能视野不代表能够控制灵能,确定女生仅是能“看见”后,方年径直向一号车厢的驾驶室走去。 * 一句异常和报警让人们安静了几秒,质疑中还有着怜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小姑娘可能脑子有什么问题。 主要是她的表现确实像精神失常。 有人的情绪被引爆,两个纹着纹身暴躁踹门的人登时瞪向五个初中生。 “小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呢!” 女生吓得后退几步,声音带着哭腔指着从座椅下悄悄蔓延出的锈迹说:“你们看不到吗,那些东西已经把整辆车包围了!” * 【可以肯定年哥你是遇到异空间重叠了。】 【这个问题不大,多数出现在深蓝的异常事物都是两方空间重叠出现的,导素洼也有局部地区是那样。】 莉莉斯汀发过来,【坏消息是不只有重叠,我们对比了你使用坐标传送的数据,伊沙雷说有一部分波动更像是之前赵州的黑洞,用教科书上的话来说,你们在进行空间跳跃。】 她将对外社恐人伊沙雷的话转述给方年,【虽然面对异常现象深蓝会分出力量保护子民,但是这股力量有限,当下最好是赶紧离开空间跳跃的黑洞,否则消耗完深蓝的力量其他人就糟了,他们肉身脆弱无法在其中自保。】 【我们无法预测跳跃的目的地在哪,那之后一切都要看你的临场反应。】 对二人帮忙表示感谢时,已经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方年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马赛克人。 【没关系没关系,年哥你记得护着一把传送手环就行,船儿哥的开挂技术,可以实时收集空间数据的。】 【你去忙,不用管我们。】 之前用过的“一次性?定点坐标空间传送设备?微小型?便携式”还在方年兜里。 【还有就是灵能科技研究所把情况都告诉中裕了,你那边的秩安司应该有准备。】 外界用不着在意,方年学着其他人深呼口气,他的首要任务是让列车重新启动。 这辆列车比较老旧,还是采用独立设计,驾驶室与客舱分离,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驾驶员是什么状况。 不过这与方年无关,感知里驾驶员的生命体征有些虚弱,但没有危险。 * 褐色的锈迹在方年之前就将驾驶室的门包裹,锈蚀迹象蔓延,人们很是听劝地远离诡异的东西,堪称秩安司思想教育大成功。 从停车到现在十分钟不到,还不至于生出多大的混乱。 他们都在抱着手机企图求救。 预备灵能侧女生的话造成了车内近二十人的恐慌,有人试图撬门砸窗户,还有人结队咬咬牙准备看看驾驶室到底怎么了,他们总得开门逃出去。 听到了人们的窃窃私语,方年没有理会背后的视线和询问他是谁的声音,自顾自取出短刀在门把手旁戳出几个洞,一脚将驾驶室的门踹开。 声响让后面的人们身体震三震。 驾驶室里,则是头破血流昏迷的驾驶员。 第93章 车厢之外 驾驶室内已经完全覆盖上了褐色锈迹,方年快步将倒地的驾驶员扶起。 他的额角撞在了操作台的尖角上,水杯滚落在一旁,血迹和水混杂在了一起。 方年目光微凝,无他,在驾驶员额角的伤口处也有着生锈一样的褐色痕迹,这些褐锈呼吸样有节奏地一张一翕,植物一样想要扎根在人类身体内。 它们在进食,吸食气血。 如果不是深蓝的保护,想必就不止伤口表面这一圈了。 这些东西不能留,方年背起驾驶员,在一号车厢的锈迹外探头探脑的人们见状赶紧让开几步。 方年对这些人恶意掺杂的视线熟视无睹,径直走向三号车厢,那里的锈迹最先出现却是最少的,因为他之前守在那,对这些代表了外来世界的东西天然压制。 剩下的人也待在三号车厢。 找了个干净点的位置将人放下,方年环顾一圈,“他受伤了需要清创,有医生吗。” 人们面面相觑,一个面容较为憔悴的中年女士站出来,“我可以试试。” 方年点点头,在观察各个车厢时他也将所有乘客都观察了一遍,雨水没有冲刷掉女士身上明显的消毒水等味道,她可能刚从医院出来,要么是医生要么是病人或家属。 从脸上口罩的勒痕来看,医生的概率更大一些。 如果是医生最好,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方年自己来了,其他人有学生、社会人士、一家三口还有程序员,还不如方年手稳。 驾驶员无疑是幸运的,毕竟方年只能保证在割去锈迹的时候他不会死,专业这种事和方年不沾边。 方年从空间纽里找出把小刀递给医生,没有手术刀,一切只能凑活。 “我按住他。” 医生女士冲方年点头,小心地将依附血迹生长了半张脸的褐锈割掉,为驾驶员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只剩额角伤口那部分。 她深呼吸,专注认真地开始割去那些与血肉相连的锈迹,快准狠且手稳,显然经验丰富。 期间驾驶员因为疼痛痉挛和无意识的抽搐,全部被方年按着头压下,肩膀以上一动不动。 “呃……” 驾驶员因疼痛而面目扭曲,终于醒了过来。 “你先不要动,我帮你上药,会有一点疼。”医生女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棉签和碘伏,她蘸着药物担忧道,“你的伤口被不明生物寄生,很可能会感染病菌,最好赶紧到正规医院进行处理。” 方年看了眼驾驶员的伤口,得益于那些锈迹,整个清创过程的出血量少得可怜。 “现在条件简陋,一定要小心避免二次伤害和感染……嗯?” 医生女士不解地看向阻止她动作的不明人士。 方年从人群里点出几个人,“他们有擦伤,麻烦你了。” 都是刚才急刹车猝不及防伤到的,在这个褐锈滋生的空间里要预防一切可能的危险,尽最大能力存留深蓝的保护力量。 至于驾驶员,还要靠他来启动地铁,没时间让他身体自我修复了。 方年一只手仍然按着驾驶员的头,直接使用愈生之术,愈伤和补神两道一齐扔了过去。 ……? 医生女士眼睁睁看着驾驶员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迷糊的精神状态也瞬间好了不少,这位从业近十年的女士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 这这这……没道理啊。 “秩安司。”方年又又开始了熟悉的摆证件环节,淡红色的秩安司图标浮现,让没反应过来的驾驶员大脑更加空白。 “现在需要你配合行动,重启列车。” 驾驶员直到被方年拎起来才清醒几分,试探地碰了碰半分钟前还存在的伤口,感觉有点不真实。 “其他人,到一号厢。” 近一些也好及时应对意外,方年带着驾驶员回到了操作台前。 “不用思考其他问题,启动列车向前开。”他说完要交代的话,便退开两步让驾驶员自由发挥。 车辆的大灯照不透外面的黑暗,黑色吃下了列车外的所有光芒,驾驶员看着外面多次犹豫,一咬牙,还是决定问问,“这……” “不需要。”方年打断施法,“电力、轨道、前方如何、这是哪里,不需要考虑。” 无所谓,深蓝会出手。 “停留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方年干脆道,被见闻屏障下面无表情,说谎毫无压力,一句话将一号车厢里的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开车。” 有顾虑很正常,但如果驾驶员继续磨叽方年就决定亲自来开了,他不会开地铁,但是操作台上的启动俩字写得很清楚。 * 列车缓缓启动,向着未知行驶。 方年侧耳倾听,车外的细微声响通通入耳,看来围在周围的东西都被甩下了。 “都安静。” 他一边走一边将短刀收起,换上了从没用过的腰刀,刀对他来说是上手最快攻击最大的武器,大力足矣创造奇迹。 空间重叠,带来的不止是在车里蔓延的褐色锈迹。 他站在一号车厢和二号车厢之间,将其他人挡在身后,拔出了那把寒光凛冽的刀,出刀之声鸣响。 一号厢里原本还小声私语的人们一下子就噤声了。 笃、 笃、 笃。 在只有列车运行声的车厢里,出现了第二种声音。 敲击车体的声音停顿住,它们也意识到,车里的众人已经发现了它们。 “咯咯咯咯。” 伴随着更加紧促的敲击声的,是骨头的碰撞,密密麻麻闻之不寒而栗。 可惜不能动用灵能,方年眯了眯眼,不然能直接隔着几个车厢炸死外面那些东西。 身后的人们都自觉捂住了嘴,紧紧注视着站在前面的方年。 一声玻璃破碎。 末尾的第六节车厢陷入了黑暗。 随着而来的是连接不断的破碎,车厢外的异常将六号车厢的所有玻璃敲碎,黑暗中,仅凭声音也能想象出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其中来回碰撞、动作。 两个文身的社会人士握紧了手中的铁棍,五名学生里的强化侧张开双臂挡住了自己的同学,一家三口抱住孩子捂着嘴,医生攥着方年给她的小刀……所有人的神经都绷起来。 深蓝的力量在收缩。 方年瞄了一眼后面的人们,人都聚集在车头,后面的车厢已经被放弃了。 【年哥,根据数据,再有半分钟左右灵能将会趋于稳定,这次空间跳跃的主体是你们的列车,等你们离开空间跳跃也就结束了。】 莉莉斯汀及时发来消息。 【跳跃结束后通道会怎样。】 方年问。 【拉长,闭合,恢复原本的空间距离。】莉莉斯汀简单地说,【实力不够还留在里面通通都会死。】 那就好。 方年看着逐步逼近的一盏一盏熄灭的灯光,握着刀有了动作。 倒数二十秒\/ 左手用力握在刀身根部,他一把将刀抽出,血痕密布刀刃,气血由于沸腾化出了丝丝血雾,左手掌滴下的血液在瞬间化作雾气萦绕到了刀身之上。 倒数十五秒\/ 方年持刀冲向了艰难维持光亮的第三节车厢,迈入黑暗的一刻,他大力一刀朴实无华地劈了出去。 铿锵之声与骨骼碰撞之声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倒数十三秒\/ 黑暗中的怪物骨骼疯狂碰撞,“嘶吼”着倒跌出去,连带着其他挤进车厢的异常,砸到了第六节车厢中。 方年没有追击,前跨一步横刀刺穿了列车的车体。 倒数十二秒\/ 后方传来迟迟的惊叫。 刀与车体的碰撞中,其余异常爬进车内袭来,愤怒嘶吼。 倒数十秒\/ 方年在三号车厢与四号车厢间切割出印痕,有生命的血珠在痕间流动,血色雾气升腾开始占据车内空间。 左手发散出更多的血雾,褐锈疯狂生长,在黑暗中被染为血色。 倒数五秒\/ 前方传来光亮,出口已现。 方年劈碎第四只异常,将它甩进已经堆满骨头渣的六号车厢。 血雾浓郁,异常更加疯狂。 倒数三秒\/ 最后一击,方年借下劈之力向回跳入第三节车厢。 倒数一秒\/ 抵达第一节车厢入口处,方年挡住门后引爆了黑暗中缠绕在车厢的气血。 血爆,一种性灵和气血沸腾到顶点后压缩到极致,再搅乱其中的脆弱平衡引起瞬间爆炸的大规模伤害招式,强化侧的aoe技能,也可以用来自爆(同归于尽)。 气血炸断了已经被损伤的车身,借着冲力,前三节车厢向前冲去,破破烂烂的后两节车厢彻底爆炸,将往外扑铺天盖地的异常撞回通道内。 零\/ 众人离开,通道关闭。 第94章 一头创到紫京都 【还可以,已经控制住了。】 顾明义和王页在就金陵大区宵禁的罪恶源头进行商讨。 【我也准备完全,明天就到金陵,见面再谈。】 顾明义别着四叶草的空间纽,匆匆赶往高浮列车车站,他买了两个小时后的车票,直通金陵。 他已经在紫京都地下监狱清理出雅座一间,就准备把金陵闹事的老梆子带回来蹲牢子。 他躲过从天而降的花盆,稍微叹口气,看群里的情况,现在异常降临如此频繁,估计去金陵这一路上太平不了。 好麻烦。 顾明义有一点思念方年王页他们了,体验过安稳后,再像现在这样担忧自己随时可能保不住的小命,真的,好没安全感。 路边,一只圆圆胖胖的腮红纸人看着顾明义笑,不厌其烦地跟着路上不停绕路的顾明义。 直到顾明义因为面前的女人剪影而停下脚步。 单薄的女人身形剪影贴着顾明义的脸颊,亲昵地用甜腻腻的声调问:“亲爱的,你看看我。” 顾明义:…… 真的,他讨厌出门。 真的,好想方年,赵州教育出来的靠谱未成年异类一定会帮他干掉这种家伙的。 真的,有王页在这些东西不敢嚣张的。 真的,烦死了。 顾明义扭头看向贴在他身上的东西,那是个乌漆嘛黑的女性剪影,单看影子其实还挺富有美感的。 “小帅哥,你的眼睛不安分呦~” 紫京都南城区的都市怪谈之一,剪影,据说是被偷窥狂逼迫恐吓致死的美丽女人,后化作一道美妙无比的影子,会在玻璃上等待,缠上看见她的过路人并引诱过路人第二次看见自己,一旦第二次看到了她就会被挖去眼睛、砍断十指、割断舌头。 据说她对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情有独钟”。 可能这就是,我们最终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顾明义:…… 实际上这个东西和人没有关系,只是紫京都地下大量老梆子泄露的气息结合人类的思想形成的怪谈而已,因此它既是女人的剪影,也有故事另一个主人公偷窥狂的变态。 纤细的五指剪影在眼眶周围轻抚,剪影化作一道影子缠绕在顾明义身上,“告诉姐姐,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呀?是不是要来找我呢?” 顾明义:…… 这个怪谈已经被他用雷劈死过十几次了,但是没用,好像缠上他了。 比那个纸人还要阴魂不散。 “我再说一遍,滚。”顾明义摆着和他爹一样温和如春风的笑脸说,“如果你不想体会被电死的感觉。” “哎呀死鬼。”剪影矫揉造作地捶了他一下:“你和爹一样无情呢,是姐姐不够美吗?” 顾明义:…… 电死算了。 电弧跳动,顾明义继续向前走着,随手拂去肩膀上的灰尘。 角落的纸人脸上的笑容更大,把脸上的腮红都笑裂了,乐呵呵地把地上剪影残留的灰尘吞食,满意地拍拍肚子。 没走过一条街,剪影就再次缠了上来,哭诉道:“人家专程来找你,你这个负心汉居然想着其他人呢,是哪个小贱人勾引你了?” “姐姐去杀了她送给你好不好?” 顾明义:…… “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姐姐也是可以接受的。” 随着年龄增长,他身上的诅咒对这些旧时代遗物的吸引力又变大了,倒霉力度虽然有所减低,但是见鬼、被缠上的概率大大大大增加。 暗处鬼影绰绰,怪谈和妖鬼窃窃私语,顾明义有一种陷入某种不见底旋涡的昏眩感。 “我说过,不要逼我。” 他还是那样温温和和笑着,周围的笑声更加明显,摆明了欺负顾明义对它们没办法。 能处理的要么死了要么去蹲牢子了,上边还能活跃的妖鬼都是秩安司没办法,只能固定一月一清的东西,杀不了人,但这些东西活着就很恶心。 这些东西都藏在暗影中,白天是人类最大主都的紫京都,夜间是这些鬼东西的乐园,赤星旗和底下镇压的老东西的博弈僵持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各大主都都是如此。 “快快,快来电死我吧!” “恶魔不在,小崽子你能奈何我们,嘻嘻嘻。” “好想看见他哭耶,你们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还没我的胳膊高的时候……” “我记得我记得!” “煞笔谁让你插嘴的,那时候的小崽子哭着找那个恶魔的样子……” “哈哈哈哈!!!” “说了不许打断老子说话!!” “哎呀,你们真是恶毒啊,呵呵呵。” “虚伪,你没喝过小崽子的血吗?眼睛你没吃过吗?就看不得你这张破脸。” “连人都不是,你还要什么脸啊?” “你们看他的表情,和恶魔多像啊!!” “快去哭着找爸爸吧,小崽子,哈哈哈!” 半个城区的灯光熄灭了一瞬,人们淡定地该干什么干什么,赤星旗护符往身上一拍,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能常住在紫京大区主城紫京都的人,尤其是南城区,地下镇压监狱的所在地,对于这种事情就和中裕城的人武德充沛一样,洒洒水啦。 顾明义跨过一堆又一堆的灰烬,继续前往高浮列车车站,他扫了一辆单车,在小路上慢慢骑着。 纸人吃得不亦乐乎,从小纸人长成了一人高的大纸人,笑意猖狂地出现在车后座,以迅雷不掩耳之势将纸剪刀伸向顾明义的脖颈。 火光乍现。 纸人在火焰中化作飞灰,消散在了空气中。 距离高浮列车还有一段距离,因为靠近城郊,这里周边是大片农田,顾明义停下车,在下车的一瞬,夸啦,车链子掉了。 他没理会无辜的共享单车,皱起眉望向远处的田地,这种波动好像是空间传送? 和在浮云楼那天赵州身边的黑洞很像。 开启灵能视野,顾明义看了看,那处灵能紊乱之地是在一处玉米地里,是异常降临了么,他默默后退。 一边退一边拨通秩安司电话。 “南城区……” 顾明义盯着那个方向,耳边手机里传来声音:“总部搜查了消息,十三分钟前,中裕主城有一辆地铁列车冲入了异常正在降临的巢穴中,空间混乱直接引发了深蓝的保护机制。” “不出意外你遇到的就是那辆开启了空间传送的列车了。” 顾明义停下脚步,“中裕?” 接线员肯定:“没错,中裕主城,行动组一队很快会赶过去,三义,你尽快远离现场。” 离地三米的空中光亮显现,地铁的灯光照亮了路灯无法顾及的田地。 杂乱无法分辨的声音传来,感知中一个庞大的气血体闪现了瞬间便收敛,顾明义托着下巴站路边,微笑道:“没关系,异常降临这种事我也有义务帮忙的。” 列车在尖叫中重重砸落在地,势能动能的双重作用让它向着一个方向冲撞,滑行出去大段距离,田地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毫不意外的冲着我来了呢,顾明义面色不改,从容地将扒着列车出来的异常冰封,然后冰雕在高温下齐齐碎裂。 肉眼难以捕捉的人影闪过,顾明义淡定地看着已经冲到他身前的地铁列车,意料之中的力道抓住他向另一边躲去,避开了这辆他本不能躲开的死亡列车。 这该死的安全感。 顾明义心中暗叹,听见缠着他的妖魔鬼怪的惨叫心情更加愉悦。 “大年。” 他扭头,透过友军无效的被见闻屏障看见熟悉的一张脸。 看出方年什么意思,顾明义露出手臂上重叠的百八十个印记,无所谓道:“怪谈、妖鬼,和紫京都镇压的东西一样,这些是不死不休的追猎印记。” 好吧,看来连莫得感情的异类都觉得他确实生活悲惨。 顾明义终于有一种倾诉苦楚的轻松感来。 第95章 紫京都,人杰地灵 方年做好了列车穿越到水中、高空、闹市、密林等地,然后成为通天代的准备。 不过现实比他要仁慈很多,列车带着近二十个人一齐创到了紫京都,外面还恰好路过一只顾明义,车上跟出来的几只异常不用他再动手,靠谱的队友已解决了一切。 现在只需要把三义捞出来就行。 列车义无反顾地撞向顾明义,方年在前一刻把他扯离被攻击的范围。 “大年。” 顾明义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方年轻轻点头,一道道恶意和杀意充斥的视线从顾明义身上转移向他,连一秒不到就销蚀殆尽,以方年的耳力还听到了不甘夹杂怨念的哀嚎。 这种感觉,和学校仓库里的那只就剩个头的大鬼很像。 方年仔细辨别了一下顾明义身上乱七八糟的气息,然后发现,一个月没见三义好像被很多东西缠上了。 以前也有,但是感觉很淡。 顾明义倒是无所谓,指了指手臂上重重叠叠的一块黑色说:“怪谈、妖鬼,和紫京都镇压的东西一样,这些是不死不休的追猎印记。” 被近百只东西缠上了啊。 也就紫京都有这种条件了。 * 方年和顾明义将列车里七零八落的乘客救出来,下来时冲击很大,全晕过去了。 好在有深蓝保护,他们都没什么事,最严重的仅是被压断了一条肋骨。 人不是重点。 起码这些人不是。 方年和顾明义在出事故的地方等待秩安司的到来,结果刚把车厢里的人救出来,一众手拿钢叉、铁锨、开着耕种机器的愤怒民众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头上包裹的红头巾?赤星旗更显得怒气值点满。 谁丫的敢动我们家的地?! 方年:…… 顾明义:…… 车前大灯一照,路边十几个人一个挨一个摆得整整齐齐,像躺尸一样安详去世。 村民们:……?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三义啊…”领头的村长拄着拐,一步三晃的走到最前面来,声音饱含情感,“又出什么事了啊?” 村民们仔细查看,反复确认,那个站的位置靠后的人,哪怕只露出半个身子也能认出来,是顾明义!!! 人们脸一垮,又是这个煞星。 这娃子倒霉啊,哪都有他,走到哪哪出事,简直是个天生的煞星,灾厄之子。 “李村长。” 顾明义再次往后退了一步,熟练地换上道歉专用笑脸,“秩安司马上就到,庄稼会赔偿给您们的。” 感知到负面情绪忽然增加的方年:…… 保持缄默。 “地上的人也没事,只是晕过去了,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顾明义继续输出,“天快要亮了,外面很危险,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村民中一下议论起来,还有人附和说既然又是煞星搞事那就等白天再说,现在天快亮了要赶紧回家照看老婆孩子的。 似乎天亮是个危险事件。 方年静静等待,看到站在最前方的村长用拐杖戳地,颇具威严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回去吧。”村长如是安排。 身后早就没有斗志的村民一哄而散,各自急忙往家里去了。 最后村长想对顾明义说点什么,顾明义又朝方年后挪了一点,明摆着不想再多说。 村长的情感比起村民的烦躁和厌恶要复杂一些,站了一会后也没多说,离开了。 * “紫京都最危险的时段就是天亮前的一个小时。” 顾明义等村民们走了之后说。 “黎明。”方年没有去精神网络里翻资料,有个现成的本地人在这呢。 顾明义回想了一下,“对,太阳还没升起的黎明时刻,那是所有妖鬼的狂欢时刻。我记得中裕城是午夜左右吧。” “嗯。”方年肯定。 中裕大区的怨气一类的东西,在午夜时分最为浓重,不过干扰不到人们的生活,中裕大区是完全由人类支配的。 “各大区域的主都都是黎明时刻,这些怨煞已经不是太阳照射能消灭的了。”顾明义指指脚下刚冒头就消散的一缕黑气。 “每天日出举行的升旗仪式也是为了配合剿灭它们。”他看着那里不停往外冒黑气不停化为乌有,停顿了一下,“今天会轻松一些吧。” 毕竟有方年这种对妖鬼宝具在,人形太阳杵这里,今天的紫京都南城区万法莫侵。 烧死底下那群老梆子。 单从外人角度看,顾明义自说自话还挺起劲,他扭头问方年,“你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方年否定,“感觉。” 如果没有实体,那他判断这些东西主要是看凉不凉快,闹鬼的地方适合避暑。 赶来的秩安司小队同样一言难尽地看着周围的惊骇景象。 他们还从未在野外见过如此“干净”的地方,特别是这里处在紫京都范围内。 秩安司小队比村民们只晚了几分钟,从他们仍有血迹、气喘吁吁的状态来看,紫京都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个繁忙的城市。 顾明义注意到他们,打了声招呼,“席队。” 领头的队长是名女子,让其他人分散去处理现场后,朝顾明义走过来,热络地像是对付自家顽劣的弟弟,“跟你说过多少遍,遇到危险要以安全为重?” “性命关天,你小子不是最怕死了么?” 顾明义笑笑避而不答,介绍两方人员,“这是京都秩安司武组的总队长,席队。” 至于方年,顾明义简单说:“这是此次异常事件的中裕秩安司成员。” 席队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挑了挑眉,怎么还藏起来了?中裕的窃神者里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吧? 腰间隐约露出的武器确实是秩安司的制式腰刀,席队也有一把。 难不成是超凡? 她还是习惯用窃神者称呼自己这种人,超凡是新时代的力量,不属于他们。 怎么说呢,顾明义回来以后,总有种时代在变化、旧时代遗老的紧迫感。 席队心里怀疑中裕雇佣童工的可能性,伸出手来,“席朝露,三义麻烦你照顾了。” 方年停顿一下,伸手和席队一触即分,“凌载。” 窃神者的诡异能力多种多样,对于接触等一类可能丢失自身信息的行为都要无比谨慎,显然对面的少年人不知。通过能力席队心里有了数,过分年轻啊。 闪着双色光的救护车抵达现场,现场略显嘈杂却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 席队简单说了两句,准备叫人送他们到最近的执法局录个笔录,中裕秩安司也已经联系上了。 方年看看顾明义,如果没记错,三义应该和王二商量好要去金陵收货,算算时间该在车上了。 顾明义无奈摇头,“列车推迟了。” 因为极端天气引发的地质灾害。 嗯,完全不意外。 第96章 鱼人再现 两方秩安司交接工作很顺利。 中裕秩安司文组组长曲砚栀就是从紫京都调过去的。 言妍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了个名叫“凌载”的秩安司武组档案出来,反应能力和执行效率直接拉满。 资料里,“凌载”是个有着较为丰富异常处理经验的民间编外人员,遮挡自身的东西是他能力的一种。 顾明义有点好奇悄悄登上内部系统看了一眼,写的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他清楚方年是什么样他就信了这份档案了。 * 安排休息的房间内,顾明义帮方年处理后背的伤,其他位置的伤方年自己早就处理完了。 都是爆炸的时候造成的,那些主体为骨骼的异常碎裂后的骨刺、列车内部因爆炸分离的尖锐残片、还有从伤口空子刺入的玻璃渣,必须等取出之后才能用愈生之术。 旁边还有位记录的小哥,调查事件经过。 方年用尽可能精简的语言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大体来说就是车辆突然出现意外,其他人靠不住他只能把握主动权下决定,要怎么做都是凭借经验判断。 “你曾试图切断过车厢,是吗?”记录的小哥抽出两张相片来。 “是。”方年回复。 “之后放弃了。”他平静道:“可能是异常中有个别个体具有爆炸能力,车厢是在爆炸后断裂的。” 记录小哥确认问:“当时的完全黑暗情况下,你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爆炸,只能推测是异常?” “是。” 反正那辆车扭曲得不成样子,找不出其他证据,那些奇特的爆炸痕迹方年全部推到了异常身上。 异常生物有个同归于尽的爆炸技能也是很合理的吧? 这种个体不常见,就那么一只变异的也很合理吧? 方年的扯谎能力让安静围观的顾明义赞叹大师,他用镊子将一块碎骨刺夹出来扔在托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那道伤痕迅速止血开始愈合。 异常爆炸的鬼话,顾明义一个字都不信,理由有很多,他能用身上共生的的诅咒发誓,那爆炸绝对是方年自己搞出来的。 方年在被见闻屏障下扯扯嘴角,反而让顾明义更确信是他做的了,也算情理之中。 为什么隐瞒血爆的事情,是怕麻烦。 这种用法的伤害性极大,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尤其是用于自爆的时候,是真的会尸骨无存,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骨头渣都会化作爆炸物的一部分,什么都不剩。 方年用于实验的多个小型分身都可以做证。 血爆他也没有上传到精神网络上,以他对那些铁头娃的了解,他们正是好奇心和执行力拉满的少年人心态,肯定会去尝试的,后果非常严重。 而且如果让言妍知道了……会被骂的。 应付一个愤怒的人,特别是普遍来说更为感性的女性,非常麻烦。 调查小哥拿着工具道谢后离开了,两人都没说话,顾明义专心夹出那些异物,清理完多余的小伤,只剩侧腰上方血糊糊的一块破口。 那是一块刺入极深的铁片,卡在两道骨之间,顾明义见血见多了,依旧平稳,他将手术刀消了下毒嘱托:“这里伤口愈合了一部分,取铁片要先割开长好的皮肉,你忍着点。” 方年在左手的深刻刀痕上一撒药,泰然自若,“嗯。” 刀锋的冷意在升高的体温衬托下像是一块冰,皮肉与铁片分离黏稠的声音清晰入耳,疼痛没有让方年表情产生半分变化。 顾明义狐疑打量方年,取出最后的铁片后一道愈生之术拍过去,把伤口愈合的时间缩减到两分钟之内。 “问你个事。” 方年从空间纽里找出干净衣服,一边穿上衣一边发出短促的鼻音表示自己在听,同时空间纽里最后一块大型血精消耗来补足气血。 “麻药是不是没用。” “是。” 方年早就适应了麻药的药效,小时候被打伤了,如果不明显就自生自灭,明显的伤像是被酒瓶划伤一类的,都是高晓兰抽出功夫帮他缝合的,这让他对不少药物都有了抗性。 更别提高晓兰为了让他听话,使用过诸如催眠镇定剂、麻醉剂等东西,也就是各种迷药,因为他越来越高的抗性,那些东西的浓度也渐渐提高到了普通人致死量。 顾明义默不作声半晌,“止痛药呢?” 方年预估了一下,说:“看种类。” 止痛药没怎么用过,药物分很多种,没接触过的那部分药物第一次应该会有一定效果。 好吧,顾明义不太能想象方年以前生活如何水深火热,家庭这个词在他的人生里是个比较美好的词语。 “等回中裕你可以去申请一批热武器。” 顾明义取出一个木箱,放到方年手里,“枪、炸弹,只要审批通过rpg都行,如果你能说明强化侧的战斗方式,更会少很多麻烦。” 从莉莉斯汀那知道空间跳跃中,为保险起见不能动用灵能后,顾明义思来想去,能造成那般爆炸的东西只能是和气血有关。 根据方年的思维模式,威力可控、范围可控、引动与否可控,使用气血是最优选项。 尤其手上的那一道明显是刀伤,只能是方年自己割的。 “就像这次,不能使用灵能,还能直接上热武器。”顾明义理性分析,“保持好自身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方年打开木箱,里面是十枚手榴弹。 “有道理。”他用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认同。 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方年拿起手机,一条炎夏秩安的信息映入眼帘。 [气象局发布雷电黄色预警……请各位居民尽量减少外出频率,保护自身安全,尽量结伴出行……避免下水道等位置……远离绮蓝河周边等深水地区……远离无光的偏僻道路……] 炎夏秩安,是个针对异常和超凡的软件。 发布这种信息的潜意思就是: 最近闹异常,苟命,少出门。 又出事了。 远离水域……秩安司内部版面里,置顶的一条便是异常橙色预警。 中裕主城东南两个城区已经戒严,武组、执法局武警大队、中裕炎夏驻军全部抽调人手开始搜剿。 目标为:达赛鱼人。 第97章 同行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 高浮列车上,顾明义抱着双臂闭眼假寐,过道那边方年有些空洞地注视窗外的风景。 他在走神。 从浪人接走水小灵的下午开始,方年便处在一种被动忙碌的状态里。 调查登山人遇袭一事、入山寻找周子衿、帮助封印邪神、地铁遭遇异常降临导致空间跳跃,休息三个小时后登上返回中裕的高列。 紫京都那里的是个披着被见闻屏障的纸人,三义给的。 达赛鱼人的事,等回去再说。 窗外后退的景色在眼中形成投影,方年怔怔盯着它们,不去思考任何东西。 秦酥时不时过来看一眼,不言不语地消失又出现。 * 随着高浮列车驶入中裕大区,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等高列在中裕副城之一永定安城停靠时,外边正淅淅沥沥下着雨。 说起永定安城,方年记起之前和秦酥聊天时的告死墨鸦分族南迁一事,三义家的那只墨鸦也在其中。 歪头用余光瞧了瞧顾明义,没睡着,方年打开了精神网络私聊。 【墨鸦为什么会来永定安城?】 【暂且不知。】顾明义片刻后才回复。 【墨鸦的告死能力会警示它们哪里即将发生死亡,但它们不清楚是何时、以何种情况发生。】 【不过可以确定永定安城未来会有一场大灾难,紫京都和永定安城方面已经在商量了。】 如此看来,在全球异常降临的时刻,永定安城的平静便是最大的异常。 与未知比起来,主城的达赛鱼人危机反倒是让人放心了。 【谢谢。】 顾明义摆弄了一会手机补充,【这件事,不在这一次的异常降临中,但会很严重。】 【非常严重。】 再三强调让方年警觉,【理由?】 你说这我就不困了,顾明义精神一振,格外认真地发过来:【我爸说的。】 方年:…… 转头,见三义眼神真挚,脸上写着“信我爹得永生”。 方年用了足足一分钟来衡量这是不是盲目的个人崇拜。 讲道理,他信赵门,目前还没有再信一个顾门的想法。 顾明义(眼神明示):你信我!!!等金陵的事解决我帮你问王二。 ……行,以防万一。 耳畔是人们的交流欢声,方年在精神网络的辅助功能页找到ai秦一。 ai:【由于感知过高,请选择“信息汇总”的作用范围。】 【永定安城及周边城镇。】方年输入他的要求。 信息辅助,是秦酥上传的功能之一,由ai秦一辅助,可帮助使用者解放自身感知,将操控性与防御性压到最低,将感知到的信息进行整理汇总。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就是为方年设计的功能。 【请接受网络的压制。】 【后备保护措施已开启。】 【功能即将开启,短时间内的大量信息可能会造成感官混乱、头脑发胀等问题,请做好准备。】 信息洪流奔来,一瞬间的冲击下方年有些恍惚。 感知放开持续了五分钟,永定安城的信息堆积在方年脑中构成城池的框架,ai帮助他固化了五分钟内这座城的大体映像。 方年揉揉眉心以图缓解感观上的错位感,等主城的事情结束后再来一趟这里,构建一个新的永定安城框架,两方对比就能得出城内的异常点了。 对比也是可以找ai帮忙的,用过的人一致好评,精准、快速且方便。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全面无死角的方法,除非永定安城的危机是陨石天降一类的瞬间毁灭性打击,否则他都能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找准源头。 有bug没关系,可以多来几次,总能撞上“巨大危机”的。 超凡的事,不需要讲道理。 方年思考起伊始里有预知一类能力的人来,准备上个双重保险。 ———— 高浮列车发动,向着中裕主城行驶,滑落在车窗上的雨丝横向滚落到窗边。 中雨转暴雨。 很快景色就被白花花的雨水掩盖。 主城的雨带着歇斯底里的气质,雷光不要命的闪。 “真可怕啊。”车里不知有谁喃喃。 高列的冷空调为车外的天气做了个很好的陪衬,让人浑身一颤。 “妈妈。”稚嫩孩童的声音在清冷的车厢里如此清晰,“外面有好大好大的鱼。” 孩子的母亲只以为是童言童语,耐心地陪孩子说笑。 “大鱼是天公爷爷送给猫猫的吗?”孩子绘声绘色说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将自己说得有些饿了。 周围人因为孩子的可爱想象笑了出来,天上下鱼给猫咪,多可爱的想法。 方年和顾明义视线短暂交流。 【强化侧?精神侧?】 【二者皆有。】 【是探测。】 【天赋很好。】 “你们不相信我。”孩子生气了,在众人包容慈爱的目光中气鼓鼓的,“我没有说谎,说谎是坏孩子。” 饥饿之声从孩子肚中传出,又是一阵友好的笑声,母亲摸摸孩子的头,“优优是饿了想吃鱼的小馋猫吗?” 高列的速度惊人,加之大雨遮蔽一切,根本看不清外面有什么,人们只当是孩子饿了想吃东西又不好意思直说。 六七岁的孩子急眼了,跳下座位径直朝前跑过去,小小的身子不可思议的灵活。 “优优,不要乱跑!” 母亲急忙着起身。 “哥哥,你们看见了吧,天上掉下来的鱼,还有小猫。”优优跑到方年身边,着急地比划着,“张着手的大鱼……” 他急切地来回看着方年和顾明义,希望证明自己。 母亲紧随其后的到来让优优抓住方年的裤腿,方年一下成为了车厢内的焦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优优的母亲满脸歉意,“优优!松开手,向哥哥道歉。” 方年尽力把表情调整得柔和一些,点头,“嗯。” 半空降临的达赛鱼人,下边守着的方狸,怎么不是呢? 母亲更为方年的迁就而愧疚,孩子欣喜起来,扭头又去看顾明义。 顾明义露出职业笑容,“当然看见了。” 他煞有其事地说:“还有很多穿着披风的人在抓鱼对不对?” “嗯嗯!”优优满眼找到知己的开心,“人们拉着大网,猫猫按着大鱼的头,他们抓住鱼了!” “优优真厉害。”顾明义赞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上面画着一只非常酷的墨鸦,“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对了这个就送给你好不好?” 方年一眼看出那盒东西,小份切割的血精……糖果,估计是墨鸦研究所的实验失败品,气血流失很高,倒是适合这个孩子。 优优眼睛一亮,自信满满地昂首说:“没问题!” 顾明义淡笑问:“现在距离到站还有十分钟,优优回到座位上,数着路上有几只大鱼,等到站以后告诉我,怎么样?” “好!”孩子斗志满满,拉着妈妈就往回走。 母亲无奈地扶额,对着车内的乘客和一旁等候的高列服务员频频道歉,也对劝回孩子的顾明义表示感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很有天赋也很可爱。”顾明义笑若春风更是让人好感倍增。 第98章 收尾过去时 高列缓缓停下,中裕南站,到了。 车停稳,方年向着车外走去,身后车厢里,优优兴冲冲来交答案。 “十六,我看到了十六条大鱼!” “答对了。” ……正如顾明义所言,这个孩子的天赋上佳。 不过在这种时候,天赋好和危险挂钩,十六岁以下的超凡群体,有够炎夏头疼的了。 “糖给你,一天不要吃太多,会长蛀牙的。” * 方年先是联系了言妍报平安。 而言妍还在秩安司本部地下,在忙邪神的事。 她想把山魈信仰的邪神从猫铃铛里转移到封印盒中。 这样风险要大很多。 最佳方案应该是直接将猫铃铛封入盒中,双层保险。 但是据杨队的报告,这名邪神似乎有控制血液和转化的手段;还有技术部对山魈的解析发现,那些异常的基因和身体受到不可抗力而畸形,专业的术语不提,结论是:命名为山魈的“异常”原本可能是“异客”。 言妍大致知道猫铃铛里有什么,如此一来,猫铃铛就变成了定时炸弹。 所以必须分离,最好将铃铛也销毁。 入职秩安司以后,言妍又一次选择了加班。 * 方年隔着远远地路过,感知中猫铃铛的气血已经随着封印术固化,还有一股额外的力量企图侵蚀气血中属于他的性灵。 然后就被性灵自动反击,带着封印术和昭雪山脉的力量拍了回去。 不过铃铛内的血肉环境平衡脆弱,现在已经开始了不可逆的磨损,他的性灵逐渐消散,里面的邪神迟早会吞噬他留下的气血钻到能离开封印的空子。 经验丰富的长辈实在可靠啊。 方年指挥性灵仅调用昭雪山脉的力量,把里面的东西层层束缚起来,防止等会转移封印盒时作妖。 ———— 从一路上的情况来看,精准定位、及时赶到、拉网控制、火力打击。 一通流程下来,达赛鱼人在多方力量的控制下难成气候。 方年打着把黑伞,前面是在两个城区交界处,曲砚栀一行,还有尼达比拉正在那里,是一线作战指挥地。 【还要打完鱼人才去休息吗?】 一路上无人发现方年,秦酥如常做个天上的卫星,等到方年停在指挥处路边忍不住问。 方年摇头,那间征用做指挥处的店面里,有三名“海族”。 除去早先的尼达比拉,又多了两名较小的海族,看样子还是幼童,方年记下他们的个体气血,重新迈开步伐往家中走去。 这件事不太需要他。 * 秩安司专用配房小区 方年站在楼下花圃前,花圃中的露天部分里花朵被大雨打落,散落的花瓣在雨水中打着旋,随着水流从他的鞋边冲向了下水道。 还有些娇贵的花则转移到了温室里。 温室门敞开着,花圃的主人刘姨正在其中,方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刘姨。” 刘姨抹抹额头的汗水,扒开挡在眼前的藤条才看到方年,她露出个笑容招手,“小方回来啦。” 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每一分眉眼都带着温暖的笑意,就像是周围在悉心照料下盛开的花。 沾染着雨水气息的风吹进,让满室的缤纷花朵摇曳着。 双向奔赴的喜爱穿透了迟钝的感知,如同文字一样传递给了方年稀薄的温暖。 是喜爱,投注大量心血和精力认真浇灌的喜爱和对培育者的回馈的真挚爱意,方年用他的语文功底解出这道题。 轻轻应了一声,方年小心拨开那些从温室顶端垂下的植物,向着那个巨大的空花盆走去。 【这位阿姨的丈夫是名消防员,早年牺牲,只留下她一个照顾两家父母和五岁的女儿。】 秦酥的视线消失一小会,再出现时开始讲述人物背景。 【她的女儿是名舞蹈家,年少成名,在利加美域出演时遇到了严重的舞台事故,当场死亡,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找找当年的新闻。】 【中年丧女的她在处理完女儿的丧事后,培育生命便成了她生活的唯一寄托,她选择了植物,花朵和绿叶也治愈着她的伤痕。】 方年动作顿了顿,弯腰穿行在短短一段路上,到了花盆前。 花盆里的杂草被除掉,那只枝条上,留下的成熟叶子依旧青翠。 刘姨在一片狭小的空地,她拿着巨大的剪子,满地的叶片中,放着十几只用于扦插的枝条,其中还有之前被方年剪掉扔在盆中的细枝,另一边是一桶专门配置的生根液。 “我看你剪掉的这些都是很好的材料。”刘姨捡出单独放置的枝条,说:“我也有点经验……” 刘姨继续说着,方年干脆点头和答应,有个经验丰富的人愿意帮他,当然没问题。 他的注意不在这上面。 而是,植物会有思维和情感吗。 方年相信他的能力,感知到的情感不假,所以植物也会对培育者产生感激吗。 忆起先前晚上森莱所说【或许以后会出现植物中的领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也有他的原因。 方年陪刘姨在温室中为植物修剪枝条。 “这几天它们长得快,尤其是四个角的那几盆。”刘姨站起身捶了捶腰。 方年一路“披荆斩棘”,挪开东南西北四角的植物,它们的根茎和枝条都怪异地覆盖包围了一块鹅卵石,就是当时方年布置人工生机环境采用的载体,那些鹅卵石已经达到使用极限,一碰便化成灰烬,灵能力场早已失效。 温室中疯长的植物证明,森莱的技术,不愧于他种地人的称号。 被数朵花扑脸,浓烈香味在这时的杀伤力不亚于生化武器,方年处变不惊,淡定地擦拭被花粉占据的眼镜片,顺便戴上了口罩。 “它们很喜欢你呢。”刘姨被更多花和叶包围,见状笑道。 方年:…… 不,他该为自己的傲慢道歉,造成这种状况是他的错误。 * 帮刘姨将花圃清理完、用具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了,外边大雨依旧, 方年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将衣服扔进洗衣机并冲了个澡。 这才将满身的花香和植物汁液味道冲淡。 门铃响了几声。 “汪!” 是四野。 方年开门,让门外蹲了一会的狗子进来。 言妍是个忙人,在入职秩安司后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照顾四野。 四野是只聪慧又稳重的成熟牧羊犬,它可以脑瓜可以理解言妍“工作忙”和“不能回家”的事情。 狗子懂事地咬着绳子自己回家,但是耳朵会耷拉下去,尾巴也不会晃动。 把毛巾搭在脖间,方年学着言妍揉揉狗头,“她还在忙。” 四野趴在沙发旁,头放在爪子上,从喉间呜咽一声。 卫生间传来几声响动,是小窗被拉开的声音。 四野竖直耳朵和上半身,警觉起来。 窗开了。 窗又关上了。 “没事。” 方年拍拍四野。 门铃又响,方年开门,门外蹲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猫。 还有一身海洋生物的鱼腥味。 “喵~喵。” 浅绿色的眼睛在此刻尤为鲜明。 方年拎着后颈皮将猫提溜进卫生间,重新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四野探进半个身子,被鱼腥味熏的打了个喷嚏,它皱皱鼻子,扒拉开洗手池下的柜子,将全套宠物洗浴用品叼了出来,推到方年腿边。 “喵!” 我今天和人类去打群架了! 猫还有些兴奋,跳起扒着盆边和四野打招呼。 ?四野歪头。 猫比划着,试图展现出自己和鱼人打架的三分英姿。 哎,四野看猫的眼神渐渐变化,有无奈有包容还有一点怜悯。 溅了一身水的方年:…… 猫:……逐渐怂出飞机耳。 第99章 收尾进行中 方年将这只脏兮兮的叛逆猫咪从头到尾搓了两遍。 冲走四盆水后,猫才变回了那只干净的猫咪。 吹风机的热风渐渐将猫的毛发吹干,猫半眯着眼,发出咕噜噜的哼声。 猫有自己的喜好,它很享受方年帮它慢慢吹干毛发的过程。 “喵!” 猫抖抖身子,听到什么声音,虽然碍于方年它有所收敛,但是能看出来,它很是活泼,对世界饱含着好奇和热情。 或者说,这才是它的天性。 在方年面前、未熟悉这个世界时,太过于压抑它了。 门铃又一次适时响起,方年将围裙扔进一旁的盆中泡着,又一次去开门。 “呃,年哥好。” 余火枫头发和衣服还是半湿状态,尴尬地拉着一只肥嘟嘟的金毛犬。 “呜汪~”鲁鲁跳起来对着方年叫了一声。 猫从腿侧探头,眼睛闪闪发亮,“喵喵!” 是小动物的聚会。 方年让开门,“请进。” 余火枫不停不好意思笑着进门,“打扰了打扰了。” 鲁鲁是个温柔宽厚的好脾气,四野是成熟稳重的长姐心态,唯有猫,年龄不足两个月但是超级能打的幼稚小猫咪。 猫张牙舞爪地一边叫一边分享自己的光辉事迹,比划着告诉自己的小伙伴这次打群架有多危险,那些可爱的人类有多不省心。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没有它帮忙就要失去一条腿了。 鲁鲁微笑着捧场,时不时还呜呜两声配合,四野趴在毯子上,偶尔扒拉几下猫,让它别太过激动。 方年沏了壶热茶,出来看见不知坐哪的余火枫,“鲁鲁先在我这里,你回去换身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余火枫作为除了言妍等人知道得最多的知情人士,面对方年总是局促且紧张,比面对达塞鱼人还要绷着。 从表现上看不出来,但情绪不会骗人。 方年目送余火枫认真道谢、快步离开、夺门而出,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他转身,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神情比以前的面瘫脸要好一点,鼻梁上还有赵州送的眼镜遮挡住了被人类誉为“心灵窗户”的双眼。 所以,余火枫在恐惧什么。 方年思索。 如果说同学是因为普通人对超凡力量的恐惧,那已经接触过秩安司和超凡世界的余火枫,是发现了什么而恐惧? * 到最后方年也没有弄明白这件事。 自己想不出来;问出来的话,好像更惊悚,王页在没准会说他问个问题像要杀人灭口。 像影视剧里要毁灭世界的机器人反派,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一样。 秦酥倒是清楚,哈哈笑着告诉方年说【方,你吓到人家了。】 ……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脑回路。 【怎么说呢,这小子思维挺跳跃的。】秦酥乐呵呵地组织语言。 【你知道摩森不?嗯,我知道你知道,大概在他心里你和摩森的形象就差不多,潜入人类社会的灭世智械头子什么的。】 方年:…… 【“非人异类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出现在身边,随着时间流逝发现异类越来越像人”,是不是经典的阴谋论?】 方年:……这,思维确实很跳跃。 ————— 中裕的暴雨持续了几天,这期间网上已经一片沸腾。 因为紫京都联合各大区主都,炎夏发布了有关超凡时代到来的一系列消息。 全球直播的那种正经介绍。 正式将超凡进行概念的归整和明晰。 炎夏正式将超凡的路线进行命名:强化侧、灵能侧、精神侧。 强化侧,是配合渎神者先前使用的吸纳法增强自身的一条路线。可吸取包括但不限于旧时代的鬼神、新时代的血精等物质,是一条通用型路线。 同时,天幕流星雨对人体造成了一定量的负面影响,在未成年群体中尤为突出,会造成身体失控透支潜力的增长,需要明确“强化侧第一守则”1,在熟悉强化侧第一守则前,需要尽可能保证孩童的营养和能量充足。 未公开:区别在于新时代的超凡,那些年龄小于等于方年的人群即使没有吸纳法,自身的成长上限仍旧会自主增长。 ——目前原因不明。 灵能侧,可操纵某些自然现象。某些人群可以通过操控“灵能”来实现,但会对脑力造成损耗,严重者会导致脑死亡;通过吸收灵能结晶(即妖鬼残骸)也可以获得,比较稀少,且一般具有严重的代价。 未公开:实际上灵能侧与渎神者是有一定共通性的,可以将灵能侧看作这方面渎神者的超升级版,灵能侧砍掉了渎神者的诸多反噬和代价,增强了攻击力和精准度,甚至还有灵能视野辅助。 精神侧,通过虚幻影响真实,是现实中基数最大的人群,女性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第六感、可以通过锻炼实现的控梦能力(离谱版)、催眠能力(离谱版)、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等,这个一般靠天生。 未公开:这个方向的能力确实是在超凡时代来临之前就拥有的,并非十六岁以下未成年专有能力,只是尚在“正常的”范围内,天幕流星雨之后,拥有这类能力的人群开始朝着更加离谱的方向增强。 对于个体超凡的介绍主要就是这些。 除此外还有秩安司的正式登台、异常降临的情况报告、对于未来的预警和展望规划等。 *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方年一边将火关小一边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中裕执法局”。 接通。 “您好。”方年打开免提,用勺子盛了点汤稍微尝了尝味道。 “喂,您好,这里是中裕执法局,请问您是方年嘛吗?”对面平稳地传来声音,方年还听到了背景里的细小杂音。 背景里有很多人都在进行通话,不错的话,通话对象应该是从体检里筛出来的天赋极佳的少年孩童。 盐少了些,方年听着通话,往砂锅里放了一小勺盐,然后丢了一些红色的果子下去。 鱼汤奶白,在边缘漂浮着浅色的油脂,豆腐和嫩绿的小葱的汤中沉沉浮浮,红果点缀其中,食物的香气让台上的猫直勾勾盯着锅猛看。 “好,知道了。” 方年回复着通话。 这是体检之后对超凡的安排措施。 体检的内容分为几个板块,气血、感知、是否拥有灵能视野。 精神侧的数值非常敏感,具体检测会在之后重新进行一次。 方年记得他填的体检结果里,气血的数值是三千左右,是第二档中期,算是比较高的了;其他两项分别是感知偏高,具有灵能视野。 一个正常健康的成年男性气血值一般是第一档和第二档之间浮动,平均值两千左右。 像天赋顶好的少年人,秩安司联合执法局都会先打一遍电话通知家长和孩子,会以学校为单位进行讲座教育二次保险,然后会有秩安司万能的文组职员上门进行辅导。 还有针对年龄尚小的孩童的教育问题,为了防止家长的疏忽造成孩子的成长缺陷,秩安司紧急培训的大批职工和志愿者已经就位,相关政策一步一步都要落实下去。 像强化侧那个不完全的成长机制,像灵能侧那种烧脑子的废人用法,像灵能侧不分敌我的杀伤方式,像精神侧那种诡异得连本人可能都搞不明白的能力,兵甲侧虽然少但是在大基数里也不少…… 伊始用作妖的实力告诉炎夏上头的人,我们能整的活超乎你们的想象。 对十六岁以下的超凡群体炎夏、社会、家长、学校各方各面,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对待。 这些孩子们,有着强大的能力和无限的未来,也实在脆弱。 ———— 注: 1,强化侧第一守则,即“强化侧的成长机制并不完善,会倾尽一切资源进行自我成长,该机制需要人为关闭”。 总之,有什么事推到那场天幕流星雨上就对了,可能造成少年超凡群体和十六岁以上的未成年和成年群体矛盾的事情,必须进行装饰和一定的修改。 当前,各大研究所的第一要务便是破解强化侧上限的增长机制,寻找该矛盾的解决办法。 第100章 收尾完成时 给猫乘出吃饭的量,方年装好饭盒,正好隔壁言妍也到了要出门的时候。 曲砚栀给言妍批了几天假期,就是在完成邪神的事之后,最近新的一轮工作开展,言妍也该回去岗位了。 “妍姐。” 方年将饭盒递给她,“许副局给我发了消息,说要我监督你的正常作息。” 不知道为什么不亲自说。 隔着半个深蓝,许牧野都能在平息一场叛乱后精准预知到言妍即便放假也仍在忙碌,还能记得言妍背上的旧伤阴雨天要专门服药,远程指挥方年精确到分钟来做汤,但就是不亲自打电话给她。 这两人难道吵架了。 方年将午饭塞到言妍手里,“你路上吃。” 成年人的感情纠葛,异类不懂哦。 言妍一身秩安司的制服妥帖,还化了妆来补气色,她肉眼可见的嫌弃,嘴角却不可避免的上扬,“这是他教你的?” 方年点头。 “他给了你多少报酬?” 方年回想起许牧野的交代,说:“一把好刀。” 许牧野还记得方年缺把趁手的武器,外洋洲有一种降临来的稀有金属,可塑性极强,可以根据持有者调整自身特性,他说如果这事成了就为方年搞一把这样的刀来。 “下次想要什么直接和他说,别客气。”言妍还算满意,接过饭盒,“以后这种事少搭理他。” 这算是哄好了吧。 方年心里盘算。 “还有件事。”言妍没走几步想起什么,“你的热武器申请通过了,等明天我带你去执法局里领,还有几节培训课,别忘了。” “嗯。” 方年表示记住了,言妍这才下楼。 掐着时间,等言妍下楼后,一通电话就打了过去。 楼上窗前,方年看了看,悄悄放开听力偷听几句他们的对话内容,确认他们的聊天还算愉快,这才回到屋里,深藏功与名。 还是想不明白,妍姐这样的好脾气,许牧野是怎么惹生气了的。 感情的事,方年一向不理解。 * 时间早已进入十月,下了雨,那股秋季的寒意好像能渗入骨中,刮来的风如若把把细刀,阴冷的刀刃切割着皮肉,寒意侵人。 秦酥最不喜欢的就是秋天。 秋天的凉寒和冬天的冷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方年在领武器的路上秦酥一直在对秋天的讨厌天气发牢骚。 少女的主题天马行空,从小时候和一群小孩跑到山里迷路,一直念叨到下雨之后凉气更甚,用生姜搓手的味道真的很难闻,但是不用手会很痒。 分心和秦秦聊天时,执法局的练习靶场上,一枪又一枪正中靶心,方年在指导员的吃惊目光中放下了手中的枪。 差不多了。 把剩下的手续办齐,方年在地铁上想了想他还有什么事没做。 “啊……啾!!!” 邻座的人难受地开始抽卫生纸。 秦酥也翻了翻她的沙盘记录。 【中裕的自然研究所通过救援队的编制猴儿们已经联系上陆地之领了。】 【周子衿小朋友梦到的白鹿还没信儿,她说的月牙形河边我倒是找到了几处,不排除她只是单纯做了个梦的可能,秩安司帮她把能力压下去,不会太影响生活了已经。】 【明天开学你的行李还没收拾呢,作业还剩两篇卷子,一篇新纪历史时间表没画。】 【哦,那小姑娘一直想找你呢。】 秦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一下,正在纠结怎样找言妍女士帮忙转达消息,你去不去?】 车厢里频频响起人们的咳嗽声。 身边的人擤鼻涕已经用了半卷卫生纸。 方年掏出两个口罩,递给言妍一个后回复,【凌载在紫京都。】 顾明义帮他找的纸人替身质量极佳,能当个长时间的分身用。 【找凌载和你方年有什么关系是吧。】 秦酥有些无奈,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丝毫没有耐心呢,啊不,是没有必要分散注意力。 凌载,一款真?莫得感情的救人工具马甲。 ———— 精神网络,私人频道。 王二:【我刚扔了个币。】 王二:【问题是,永定安城的大危机是否在第二次异常大规模降临中出现。】 王二:【答案是否。】 三义:【是已经开始了吗?】 王二:【不,现在还没有。】 大年:【第二次的时间。】 三义:【1038年初\/新纪三十八仲年初。】 三义:【导素洼,八重聚环。】 大年:【否。】 王二:【早忘了,那东西是现在的咱们能记住的?】 王二:【不是吧?这么早就要去搞了吗?】 三义:【尽早打算,以防万一。】 三义:【我大概列出了几条思路,还需要实地进行收集数据和实验。】 大年:【位置。】 王二:【报地名。】 * 金陵,副城的最高建筑大楼顶层,那是个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正好能俯瞰整座城池。 只是现在这座办公室像是被恐怖的力量蹂躏过,变成了一个破烂的华丽的废墟。 一群“男男女女”物理意义上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从那些畸变扭动的肢体残存的布料上看,还能看出那些礼服的高档。 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倚靠在幸存的柔软横椅上,吊儿郎当地翘起腿搭在仅剩的半个水晶桌沿,手里酒杯中腥红的酒液摇晃,色泽艳丽散发着诱人的血气。 “啧啧啧,好地方。”王页信手把酒杯抛到桌下的头颅上,“我爹的办公室都没你这个高档,挺会享受,祁董。” 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头颅口器里伸出黏糊糊的触肢,断颈处宛如章鱼触须的肉芽涌动,十数只眼睛哀求着饶命。 “你说你,你们,怎么就这么贪心?”皮鞋捻在那颗头颅上,“贪心就算了,怎么胆子还这么肥呢?” 王页脚下用力,五指间银币飞舞,他看了看结果,上聊天群里呼叫小伙伴。 “你想干什么不行,怎么就想不开对人下手,火厄的事还没过两年,你怎么就有胆碰这种事?” 男女莫辨的声音语调微扬,“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火厄之前就开始这些事了,不在范围里,是吧?” 少年亲切地低头询问。 头颅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脆响,浓稠的粘液从不知多少的孔洞中溺出,黏腻的烂肉被压烂,化作少年皮鞋边的一滩糊状物。 王页不在意这些,打电话通知秩安司后缓步走到窗边,俯瞰着刚解除宵禁灯火通明的城市。 他面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微笑,将碎裂的玻璃扫到一边,直接坐到了窗边,一条腿悬在几百米的高空。 “还得谢谢三义……”他喃喃自语,“那两个,这就打算从头开始手搓八重聚环了?” 王页想起导素洼的几道恐怖的雷环,一把捂住头,那种东西是现在就能搞的?等秩安司忙完当前的事再一起捣鼓不行吗? 是老爹们的大腿不够粗不够你们抱吗? 三义居然还理出了几条思路来,就一点都没歇着,还是那个死不了就往死里忙的鬼样。 “真是,大年就惯着三义那受迫害妄想症?” 往群里发了句“报地名”,王页认命叹息一声,好吧,他的快活日子早就没了,谁让导素洼三人组也有他一个。 * 私人频道。 三义:【伦贝城飓风眼、约斯里尼亚城、南寒极洲极点、海涡之心,大的地点就先是这四个。】 王二:【……前边两个好说,后边那两个你确实咱们还有命回来?】 三义:【不用急,有时间再说,这是长期目标。】 三义:【如果需要同行我会提前通知,你们不用在意,当务之急是第二次的异常大规模降临。】 大年:【注意安全。】 王二:【你要先去小地点考察?一个人?】 王二:【有事记得摇人。】 ———— 第一卷,伊始,完。 第一卷番外:孩子 王庭宇喜欢钱。 小钱钱,这东西谁不喜欢? 也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穷苦给了他太过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对金钱有种执念,只有手里握着足够的钱才能给他安全感。 他年轻出去闯荡时,刚好是灾难高发期过去百业萌生新芽的时候。 半个世纪前全球性的灾难高发期几乎让社会停滞,炎夏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赈灾救援的事业里,不停的搞基建、搞民生、沿着地脉疯了一样往下搞,就为了能在灾难中保全最大的力量。 也因此,很多东西止步不前,灾难为社会带来了一次大洗牌。 王庭宇出去的时候踌躇满志,那个时候可是遍地机遇,无数的后世巨头都是在这时把握住风浪。 灾难高发期把炎夏逼的将基本盘打得坚实无比,王庭宇一眼看中灾难前才颇具起色的互联网行业,抓住机会锁定了网络信息服务业务。 不出意外的话,王庭宇的未来就是成为一名正常的非常有钱的商人。 但说这种“不出意外”的话的时候,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二十二岁时,意气风发的王庭宇陷入了一场灾难中,一场在地震以后显露的古遗迹所带来的灾难中。 灾难的正中心是个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的行走的“灾厄”,还有一个年龄大一点格外暴躁的“牧神”,不是在捞人就是在捞人的路上。 从王庭宇的角度来讲,他们的相遇是一次偶然的还有着戏剧性的抓麻经历,差点没命了是真的,见识到另一个属于鬼神的世界一角也是真的。 凭借着钞能力与平亿近人,王庭宇成功和那两个被称为“灾厄”和“牧神”的年轻人搭上了线。 后来大抵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与这两人经历了许多神神鬼鬼的事情,闯过古遗迹城,上过第一峰,送苏生枯骨前去往生,穿行于飓风之眼,走过南寒极洲的死亡白原,最终一切在深海的鲸歌掀起的巨浪结束,有了一段足够精彩足够刺激的往昔。 灾厄和牧神等人的旅途并没有结束,但王庭宇被踢出队伍回了老家金陵,那里还有等着他的姑娘和三岁的儿子,许牧野说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有了,你就好好回去当个商人吧。 后来王庭宇知道了他离开后那次行动九死一生,顾瑞光的诅咒解决了大半,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许牧野、顾瑞光和另外炎夏的两人。 那之后的两年间,有时王庭宇会听到“灾厄”又去霍霍哪的消息,有时他也会做个几万里之外散财的大老板,有时也会扮演“神兵天降”中的“神兵”来个华丽的救场。 ———— 直到他的第二个孩子的降生。 “爸爸,我弟弟睁开眼睛了!”大儿子王星锐高兴地拉着王庭宇一路进了卧室,他的妻子则惊喜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老王,你快来看。”妻子见他过来笑道,“他多可爱啊。” 王庭宇也笑吟吟凑过去,这个孩子在第四天完全睁开了眼睛,新生儿的眼睛有着极浅的蓝色,眼珠黑溜溜的,天生一幅笑脸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婴孩有着超出常人的活力和灵动,见到一个阴影笼罩过来,一转头,就对上王庭宇的眼睛。 他笑了起来。 一抹淡淡的金色在眼底浮现。 笑容则僵在了王庭宇脸上。 条条蓝线在婴孩的眼中交织纵横,形成了一张无匹的网络,金色流光在其上流动,包裹住了……整个深蓝。 有一个名词就这样出现在王庭宇心底,他不住地轻念出声: “天网。” * “天网?” 许牧野嘴里叼着烟,坐在由各种妖物尸体堆成的山上,脸颊上溅着妖物的黑血。 他举着电话,刀尖点了点某只妖物惨白的骨头,对着下边的一群东西露出个狰狞的笑:“都给老子安静点。” “听起来不像妖鬼。”许牧野在一只妖物的巨角上磕了磕烟,“敢跟深蓝沾上边,你接触那群神了?” “怎么可能。”王庭宇在书桌上摊开最近的地脉勘测图,“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 对比自己记忆里的网络模样,他的神色愈来愈难看,翻出了全球的高浮列车轨道图。 “你们两个来一趟。”王庭宇死死拧着眉倒在椅子上,拳头紧握着,“和地脉有关系。” 刀被戳在尸山上,男人站起的身影让底下的东西们身体一颤,随即剧烈的抖动起来,绝望的气氛酝酿着。 “灾儿跑雷城去了,我马上过去。” 许牧野跳下尸山,大跨步向里走去,没时间在这耗着了,他给守在谷外的孙局发了消息,直接建议火力覆盖轰出入口。 * 约斯里尼亚城,雷光闪烁。 顾瑞光身披白大褂喝着茶水,对面墙上锁着一只大着肚子的半人半树的怪异。 怪异上半身是楚楚可怜的女子,姿容倾城绝色,苍白的面孔让她尤为惹人怜惜,隆起的腹部以下却并非双腿,而是嫩绿木质的树干,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 树干根部被什么截断,就那样悬在半空,像一棵砍断了的树木,一滴又一滴的发散着旺盛生机的树汁从树干的刀口上分泌、滴下,汇聚成小小一潭。 变成人来看,就是膝盖以下全截肢了,不仅没包扎还在放血。 兜里的玉符震了震,一道信息传过来,解读完的顾瑞光脸上浮现些许笑容,那是种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饶有兴味的笑,墙上的怪异动了动身子,贴着墙壁想要离这个恶魔远一点。 成功的让人意外呢。 地脉天网,这是个生来背负命运的孩子。 天命之子么? 顾瑞光走近怪异简单查看了一下它隆起腹部里的生命,他不徐不疾道:“容器很健康,你确实是最佳的母体。” 两个受天地眷顾之人的结合,再加上第一峰的坠落千年之灵,居然生出一个……天网? 王星锐是个普通人就足够让他期待,但是第二个孩子还是让他感到惊喜。 顾瑞光亲昵地拍拍怪异女子的脸颊,“木迎小姐,我们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如何?今天你的旧世神有没有降下神谕?” “‘灾厄’。”怪异女子眼中燃烧着仇恨之火,“神会归来,窃取神的力量终会迎来最悲惨的死亡!不论是你,还是伪神‘牧’!” “请替我向旧世神道谢。”顾瑞光目光中带着看即将成功艺术品的欣慰,“无论是杀死旧世神还是被旧世神杀死。” 他用前所未有的真诚说,“都是我的夙愿。” “我已经为我们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就叫顾明义,你觉得如何?” 木迎被男人深情的目光恶心到,眼神剜了他一眼,狠狠道:“神的容器不需要名字,你是在渎神。” 顾瑞光呵呵一笑,“谢谢夸奖。” “木迎小姐,你说过的,你和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第一卷番外: 某秩安司职员的日记(选择片段) 新纪三十四仲年,3.12,天气晴 难得来一趟紫京都看升旗,有一说一,赤星旗真好看啊。 天还没亮我就到广场等着了,就是这天儿真冷,冷风都能从脖子后边吹进来。 第一次到紫京都,看着地图开着导航都能迷路,转悠了半天都没转出去,我的方向感不该这么差啊。 肯定是紫京都路的问题。 紫京都的路灯也不行,好歹是主都呢,连路灯坏了都不知道修。 一闪一闪的,吓死我了。 不过迷路碰见一小孩,从路灯地下钻出来,那灯一闪冒出个人来,还以为见鬼了。 这本地人怪好的,一路带我去了升旗广场上,拐个弯就到了,我是怎么迷路的? * 新纪三十四仲年,3.14,天气阴 看完升旗一直脖子酸,怀疑是落枕了。 路上的大爷卖纪念品挺好看,居然还有兔子警官的钥匙坠,买个回去送给她。 嘿嘿,再买个狐狸的,到时候就是情侣款。 大爷还送了个赤星旗护符,说保平安,还能去落枕,嘿,这大爷说谎眼都不眨一下的。 * 新纪三十四仲年,3.17,天气好像是阴 好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落枕了?这么明显? 大爷的护符还真管用,脖子没那么沉了,就是还是酸。 要不再买一个去。 就是一直买不到回中裕的票,票已卖光,紫京都的人这么喜欢去中裕,赶着去投胎? 晕晕乎乎的,出门没碰见那个大爷,街上也没什么人,寻人启事倒是挺多的,好像有个好几个孩子丢了。 人贩子都该死。 * 新纪三十四仲年,3.18,天气晴 又碰见前几天带我去广场的小孩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初中生路子这么野的吗? 我一个中裕人,一个十二年义务武术教育的成年中裕人,丫的论技巧居然干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离了大谱了。 擦,那么锋利的手术刀藏兜里,要不要命了,关键别比划我脖子上啊! 还说我见鬼了,他那样是在驱鬼,六的嘞,物理驱鬼是吧。 让我动脑子想想? 想个der呦,想我为什么给一个见过一面的暴徒开门吗?看起来挺瘦弱一人,笑起来是真好看,谁特么能想到这是个小疯子? 妈的,小疯子起码能当个影帝,真他妈能演。 比划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还是我机灵,直接翻窗跑了,报警,这就报警! 这种小疯子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 新纪三十四仲年,3.20,天气多云 坏了。 真撞鬼了。 好消息,警员来了。 坏消息,抓我来的。 呵呵开个玩笑。 今儿个我在紫京都执法局,必须得给救命的顾大恩人磕一个。 草啊,脖子上骑着个鬼什么的,小说原来是纪实文学。 什么鬼遮眼,什么阴阳磁场真假世界,什么玩意儿这是。 我说这几天碰见的人都瞅着我脖子看,还摇头,我特娘还以为是紫京都盛行落枕,合着他们看我一眼之后说的是没几天好活了是吧。 三义恩人说幸亏有大爷送我的护符,要不然还真活不到这时候。 那时候发现的早,后来人们压根就碰不到我,用当地的处理方法都没用,笑死,救命的东西朝我扔过来,我居然以为是苍蝇太多赶紧跑了。 三月哪来那么多苍蝇,真是脑子被鬼吃了。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谢大爷救我狗命一条。 * 新纪三十四仲年,3.25,天气小雨 他们说我命格天生极阴,简单来说就是命薄,适合当鬼,讲道理我一大男人命格极阴是个什么事。 到时候我就是个弱化版的三义小恩人,行走的衰仔,谁惹我我就去他家转一圈。 说不定死了我也能混个鬼王当当。 嗯,他们说紫京都地下就是巨型监狱,我是说,活着还是挺好的。 平时在中裕主城那种专克鬼怪的地方还好,到了其他地方小了说倒霉大了说没命。 为了苟命,我决定加入他们,总不能以后只呆在主城吧。 好像也可以? 不不,她老家是西岭的。 还有就是,这个关于鬼神世界的保密协定,足足四五页,这不跟游戏进入前的“我已阅读并同意”一个玩意? * 新纪三十四仲年,4.4 人贩子都该死! 三义失踪了。 那个罐子里最正常的成分居然是高纯度的异氟烷,艹! 顾所长已经发动了人员搜救,不会有事的。 …… 三义那么机灵,该担心的是那些人贩子才对吧。 肯定不会有事的。 …… * 新纪三十四仲年,6.15,天气阴 妖鬼,怪谈,这些东西诞生自人心的暗面。 这段时间的经历,我才终于认识到组长的话的含义。 听说以前还存在着能影响全世界的妖鬼顶端生命体,旧世神,真可怕啊,从灭世灾变之前存在至今的旧世神,新纪元以来所有信仰鬼神的幕后黑手想要归来。 以许副局和顾所长为首的一代人成为击败旧世神的一把尖刀,奔走数十年最终以凡人之躯击溃神明什么的,好热血的故事! 抹去一切鬼神存在的消息,恢复世界和平隐姓埋名重归民众,这种壮举简直无敌! 赞美赤星旗,赞美叶元首,赞美许副局,赞美顾所长。 三义那小孩背景真硬啊! * 新纪三十四仲年,7.7,阳光灿烂 嘿嘿,今天和她准备出发去西岭。 有专门申请下来的护符,一切顺利! * 新纪三十四仲年,7.13,中雨 西岭大区,早就听说西岭保持着氏族的社会形式,古苗氏族是那里最古老的氏族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穿古苗的传统服饰,女朋友就要大方地看。 真好看! 以后就是我老婆了。 …… 族内的女子出嫁要为她举办仪礼。 要有亲手打造的银饰,还有母亲亲手做的华服,还有……这么多过程,一定要认真做到最好不能出差错。 …… 还有个重要环节的小姑娘,据说是族内的少祭司,已经快要担任了十年,从四五岁就要作为祭司了吗? 家里绿荫小区那个隔壁楼三米内邪物不侵的小孩,叫方年吧,三义,还有这位万虫万蛊的御主少祭司,我是不是和这种牛逼的青少年有什么不解之缘? 但凡分一点给买彩票,啧啧啧。 * 新纪三十四仲年,10.27,天气晴 半年多了,半年! 三义失踪半年多,终于有信了! 好像在金陵,可惜我还是个萌新,不能跟着队伍去。 不过这事也不是我能掺和的,好像特七队的大佬都过去了,那可是镇守紫京都非必要不外出的顶级大佬,不知道三义碰到什么事了。 那小孩那么厉害,又有背景,还有大佬去救他肯定会没事的。 千万平安,不论是金陵还是三义。 * 新纪三十四仲年,10.30,天气多云 金陵永安,祝逝者长眠。 …… …… …… 火厄灾神你真该死啊!!!! * 新纪三十四仲年,11.10,天气晴 上头好像在商量什么事,要进行人事调动。 听组长说,好多物品和妖鬼残骸都降低了使用条件。 是有什么事了? 要增加渎神者的数量。 她也被苗寨召回了,是因为火厄灾神?族内那么紧急召集族人,还是仅次于氏族族长召集令的祭司召集令。 望安康。 * 新纪三十五仲年,2.6,小雪 有点看不懂了。 最近收了一大批新人,主要还是执法局和军队里的,不可能让他们都成为渎神者吧? 那扩大鬼神世界的知情者是为什么? 怪谈生于人心,欲望助长鬼神,阴暗催生妖邪,即使增加鬼神的力量也要扩大知情者,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难道是鬼神复苏?再来一个旧世神? 也不应该啊,叶元首的赤星旗还在一天,它们就没有翻身之地。 还是天外来的灾难?会是那场流星雨吗? 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不慌。 …… 各洲各域的鬼神机构一直在交涉,每天都能看到跟着大佬的同事的吐槽。 每天换会议室里排散的桌子都比人还多了。 真头疼。 * 新纪三十五仲年,3.11,天气晴 要进行人事调动了。 大佬们还在吵,但是政策大体基调应该已经定了。 分散人手分驻各区,收编民间人士,加大物资生产…… 组长请示调到中裕,顺便把我也捞回去了,终于有希望常驻老家了。 话说回来,那边安宁是安宁,就是老家镇的东西也不简单,属于要么啥事没有要么最高级别灾难的那种。 …… 昨天去地下碰见三义,他和顾所长在收割新一批的鬼神骸,三义说有封印盒的制作简化了许多,这次实验成功也许就能大批生产简化封印盒了。 感谢墨鸦研究所的大佬,顾门。 * 新纪三十五仲年,4.20,天气多云 中裕常驻。 升职加薪。 现在我就是组长手底下最牛逼的人。 官方身份,有编制的那种。 这几天看组长跟本地的民间人士极限拉扯,真特喵能打太极啊。 想找方年聊聊,那小孩了不得,结果家长居然找上门了……把秩安司想成什么了? 我们是会胁迫童工的人吗? 怎么还不许刷刷好感了? 可能外界对我们有些误解。 这工作不好做,照组长那做法什么时候能谈拢,就得和那帮家伙打一顿,中裕人我还不了解,打一顿,打赢了,什么都好说。 等会,等会,这是我个小虾米该担心的事吗? ……坏了。 我成顶天的高个子了。 * 新纪三十五仲年 5.1,天气阴 组长谈话,拉扯,我上。 踢馆,打架,赢了。 谈拢了。 5.2 组长谈话,我上。 打架,赢了。 谈拢了。 5.3 我上,打架,斗法。 赢了。 组长谈拢了。 5.4 打赢了。 完事收工。 今天老婆回来了。(?>?<?) 5.5 今天要陪老婆,先把名单上人找了一遍。 没我事了。 组长加油。 5.6 今天用不上我,好像是组长的熟人,她们聊得挺愉快的。 偷听了几下,似乎是许副局的八卦。 这个我可不敢听,溜了溜了。 休息。 5.7 休息 5.8 堕落了,堕落了。 怎可如此悠闲? 总部新一批的物品调配还要比对,该修筑的地下工事还没完成,还要培训一批能干事的新人…… 事真多… 5.9 休息 5.10 组长催了,干活。 * 新纪三十六仲年,1.17,大雪 妈的,大过年的。 还特么得培训,这东西看天赋天赋懂不懂? 是我不教? 是我没耐心? 去他个祖宗的。 两个星期封印术都特娘学不会,干屁呢。 长个脑子就是当个摆设! 晃晃里边都是水屎壳郎来了都特么得饿死。 脑壳里全是豆腐脑。 谁他妈塞进来的关系户?! 拽个屁,碰见点动静死的比隔壁老头都快。 狗杂种。 医生出生那一巴掌把脑子拍没了是吧!小脑上裹得全他妈是老太太的裹脚布! 迟早把他们都鲨了。 …… 妈的,明天还得教他们。 * 新纪三十六仲年,1.28,小雪 好耶! 老杨出师了! 有人能替我了! 出任务去了! * 新纪三十六仲年,3.4,天气晴 好长时间没写日记了。 我一个一线战斗人员,居然被要求当技术员。 哪有这么用人的,浪费资源。 那书摞起来比我腰都高,那是人能看完的? 组长不当人啊,两个月之后还要考核,还不如用书砸死我! 高中毕业七八年了,居然还要回到死线冲刺的时候。 曲砚栀,你是真不当人啊!(咬牙切齿) * 新纪三十六仲年,10.11,天气暴雨 这本日记既然还在。 还以为太忙弄丢了。 没沾上鱼人恶心的粘液真是幸运。 写个结尾吧,以后估计没时间写了。 首先,技术部考核过了。 靠着两个月寒窗苦读、死线挣扎、午夜惊醒,我,成功成为了一名真金实料的技术员工。 靠着丰富的经验和优秀的解剖技术,成了技术部的副部之一。 还有就是,我严重怀疑老组长把我扔进技术部,是因为担心里面的人干不过那些送来的异常。 行动部那些人能不能不要总是往技术部送奇奇怪怪的东西? 能不能体谅一下柔弱无力的技术人员? 后勤他们也会很困扰的! 老是拉上文组的人技术人员也会不好意思的,他们脸皮还比较薄,总不能每次都是我去吧。 emm,别的还有,现在是真缺人。 我那老组长最让我佩服的就是加班能力,凭一己之力扛下三成文组的工作量,难怪当初调离紫京都领导那么依依不舍。 那副“你走了我可怎么活”的样子,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行动部,那是人能待的地儿?尤其是文组,文组的人现在能活着肯定是修仙了。 —— 还有就是,超凡时代,这个崭新的时代。 只能用崭新来形容它了吧。 之前我还猜测到底是什么引起上头的变动,信誓旦旦说不可能是因为鬼神,哪怕再冒出一个旧世神都不可能引起这种行动。 确实不可能,鬼都猜不出来这群小孩直接整了个新的超凡体系出来吧? 鬼还真猜不来!! 这丫的谁能猜出来? 这比之前组里的那几个儿子猜测灵气复苏还要扯淡!!! 三义一个,我估摸着方年也算一个,还有老婆那的少祭司肯定也是,这些个未成年一个个都要上天! 这群小孩应运而生,直接开启了新的超凡时代,虽然老组长没明说,但不出意外,他们往后的孩子都是有着超凡资质的。 突然把我们这些老人拍死在沙滩上了,这后浪一点情面都不给,不是所有人都是许副局那样的妖孽。 突然就变成过去时代的老东西,有点不适应。 许副局估计人都傻了,旧世神竟是我自己? 最关键的是,还让我们这些老人来收拾过渡的残局,懂不懂尊老爱幼? 不带我们玩还想叫我们加班? 不是所有人都是我那任劳任怨、只卷自己、体贴下属的老组长的!! 我还想和老婆度蜜月! 小孩没一个省心的! 这暴雨下的心烦。 小孩什么的烦死了。 —— 还有啊,行动部那些家伙,到底能不能分清后勤和技术的区别啊? 别把那些臭烘烘的鱼人乱往冷藏间里塞啊!!! 我他妈吃晚饭都是一股子臭不拉几的鱼腥味! 别逼我再重返一线,别逼我!! 逼急了我,守家什么的活爷不干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第一梯队渎神者的含金量! 干死那帮行动部的家伙,全都给爷到技术部劳改!! 第一卷番外:某个作者的奇妙冒险 “地点定位:深蓝星,夏国,浙省的某市某县 时间定位:公元纪20**年夏 人物定位:夏国十几亿民众之一,以写小说为生的某个年轻宅男 距离版本更新倒计时:八小时。” ———— “喂,我说。” 年轻女子一巴掌拍在男子后背,“你这家伙,又在写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她看了眼书本上的字迹,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还是用公元纪的古文字啊。”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男子龇牙咧嘴地捂着后背,“卢小姐,你是想谋杀我吗?力气这么大?” “哪里有?” 卢莎莎不满地扬起手,那只手有着女性的纤细,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红意,“我明明是已经放松了力气,是你的身体太弱了好吗?” 她把男子直接从椅子上拽起来,“就你这弱鸡样,连我一巴掌都担不住,真怕你哪天神神叨叨时碰到个中裕人被一拳打死,那边的人可比我们烟湖人强多了。” 男子不置可否,在女子手下如同小鸡仔一样被提起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他还妄图挣扎,后来就认命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是离谱啊。” 男子小声嘟囔。 “离谱?”卢莎莎拽着男子往外走,闻言对男子的脑回路见怪不怪,“真搞不懂你是从哪来的了,你这么弱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哎……”男子叹气,“我都跟你说了,我是几千年的古人,应该死在灭世之灾里但是一睁开眼就在城外……” 话没说完就被卢莎莎接话,“是是是,正在迷茫就被我在大街上捡到了是吧?”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男子小手一摊,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 卢莎莎刷两人的车费上了公交车,将男子按在靠里的座位上,自己坐在外面。 “这种事谁都不会信的吧?”卢莎莎撑着下巴,“比起几千岁的老不死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个失忆的神经病。” “说话真直接啊卢小姐。” 男子第不知多少次试图和卢莎莎据理力争,“但是派出所……执法局确实找不到我的信息吧?我就是个凭空冒出来的黑户,我所知的常识和世界都与你们历史中的公元纪吻合,还有我这种……垃圾的体质,你也说了,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活不下去吧。” 卢莎莎选择放弃争辩,“谁知道哦,好麻烦的事情。” “等着呗,看看执法局到底是怎么处理你这种案子的,不是说找到你的身份信息了吗。” 无言的寂静中,男子再次长长一叹,神情有些落寞,来到千年后完全陌生的世界,孤独、恐惧,思乡之情早已暗暗占据了他的思维。 * 他之前是个破写小说的,对于一些穿越题材当然不陌生,无论是古穿今、今穿古还是异世界,他都有涉猎过,还写过异界少女到我家那种都市恋爱题材的轻小说。 虽然幻想过哪天穿越开启龙傲天之旅,但是真轮到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全新世界的恐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那场覆盖全球的流星火雨中活下来的,只是醒来就出现在了陌生的城市路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险些被车撞了。 然后就被路过的好心女子,也就是一旁的卢莎莎女士捡到,并送到了这个时代的派出所和公安的结合体——执法局。 实际上他们的沟通都是问题,因为男子一口千年前公元纪的夏国普通话,这里的人的语言虽然和普通话有接近之处,但是还是有差别的。 文字也是如此。 好在最后连带着比划他们还是能勉强沟通。 男子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到底从哪里来,家人在哪,甚至根本找不到有他这个人存在的任何信息,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事实上,对于这个世界,男子确实是凭空出现的。 到最后,警员们万分无奈地只能先帮男子办理了临时证件,让他暂住在执法局的宿舍,并说着会继续调查这件事。 男子也就有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他根据古今文字对照表起的,叫于归往。 于归往在调查的三个月期间,很快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然后他才明白,他穿越了。 但不是穿越空间,而是时间。 这颗星球仍然叫做深蓝,在千年前,有个叫做公元纪的时代。 公元纪的深蓝有着很多的国家,现在他所在的土地对应的国家叫做夏国。 那场在他记忆里的流星火雨,被后世人称作灭世之灾,如其名,公元纪就像他所知的亚特兰蒂斯一样,成为了毁灭在灾难里的传说中的文明。 现在是新纪元。 于归往知道了。 他已经是千年前的一缕不知为何残余的幽魂了。 * 真是个离谱的世界啊。 于归往好歹是在执法局和好心人卢莎莎的帮助下在这个时代立足。 越是了解,他越是明白这个时代与公元纪的差距。 科技水平暂且不提。 这个时代的深蓝居然是统一的,在二百年多前就被一位猛人叶元首叶唯君一统,官方名称叫做深蓝人类联盟,唯一的合法政府叫做炎夏。 太玄幻了,于归往脑子里只有这样的想法,即使完成一统的是他所在炎夏民族的族人,他也觉得太玄幻了,像在做梦。 叶唯君,这种小说色彩浓厚的名字,是什么无脑爽文的龙傲天人设吗? 还有。 尽管资料上显示现在已经“度过了四十年前的灾难高发期,开启休养生息”,但在老古董于归往眼里,这仍旧是个多灾多难的离谱的世界。 他从未想过灾难这种东西可以如此的频繁。 这个时代的人均身体素质也很离谱,随便一个弱女子如卢莎莎都能压制他一个成年男性,他自认自己的身体在公元纪全员亚健康中算不错的了。 这个时代的人类,更像是于归往在公元纪一些帖子上看到的原始人,那种能在丛林里争霸的原始人先祖。 更离谱的是一种被称为“领”和纯类生物的……生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 于归往在看这个深具智慧、上苍任命的设定时确认过很多次,这玩意是炎夏官网上的资料,不是什么小说设定。 更别提还有什么信仰神明一类的东西。 这让于归往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呢?那他是不是还有可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 “到站了。”卢莎莎拍拍对着空气发呆的于归往,“马上你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开心一点。” 于归往怀揣着不安和一些隐秘的期待,是啊,调查了一年多,马上就知道执法局到底找到了什么东西了。 他们一起朝着执法局走去。 “于先生。”一位穿着看起来就牛逼的制服、挂着肩章的中年女性对于归往这么说,“我们在西子城三号公元纪地下遗迹中,找到了符合您描述的信息。” 于归往看着手里文件档里小妹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文字,熟悉的个人信息,再翻一页,是记忆中父母和他的资料。 上面说,在那场灭世之灾开端的陨石天降后,他的小妹作为高级技术人员进入了地下避难所,因此他的信息也得以保留。 视线渐渐模糊,泪水沾湿了纸张,于归往知道,他彻底变成旧时代的残魂了。 * “……喂,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于归往不知道。 他说:“回归老本行吧,写小说,就叫……。” “续我炎夏千万载。” 第7章 狐狸 前排提示: 这是第二卷的第七章。 问题在我,没搞清楚分卷就发上来。 所以不能删除或者移动章节我也很绝望。 (ノ\\u003dД\\u003d)ノ┻━┻ 前面那章于归往的番外就是这么来的。 好崩溃,真的不知道再写什么番外来替换掉这章的内容了。 后面的东西再搬到前面了这书就没办法写了啊啊啊啊啊! 麻烦跳过这章,等看完后面的在翻回来看。 (颤颤巍巍磕一个) 感谢老爷们的担待。 —————— 所谓疫病之气,是与疾病伴生的某种无形的“炁”。 比起常说的阴气、鬼气、煞气、妖气、天地灵气等等东西,疫病之气要更为缥缈。 与其说这是真实的某种物质,倒不如说是某种规律性的存在。 疾病盛行,大病成疫。 用符合当下主流的说法来讲就是: 若是没有加以防范遏止,疫病必然会扩散开来,在传播过程中,受染个体的增加,病原体会在数次的传播中产生变异,诸如增强传染性、毒性更加猛烈、繁殖能力增强、对某种生物特攻、抗药性增加等等。 驱疫玄狐是一种很不符合当下主流科学的生物,因为这种必然的规律会受到玄狐的压制,就像是玄狐本身也代表着一种规则,“压制疫病的变异可能”,或者说,“进化可能”。 而在玄狐眼中的世界是如何的呢。 很简单,生病和携带病原体即将生病的人对应部位会黑气缠绕,它们的尾巴可以拍散黑气,并将黑气容纳进去进行封存,当一条尾巴的尾尖毛发变为白色时,那条尾巴就“存满”了,届时它们会生长出一条新的尾巴。 直至长出九尾。 若是九尾全部尾尖变白,而玄狐依旧在吸收疫病之气,它们会将其容纳进身体,那时毛发的颜色会忠实的表现出它们的状态,白色毛发是它们的生命死线,玄狐变为白狐之时,就是它们的死期。 正常情况下,玄狐的平均寿命可以有三十年。 每一只玄狐在临死前,都可以选择带走自己体内的疫病,让其在规则的碰撞中消融,也可以选择将其释放。 ———— “这么说,它已经长出第七条尾巴了!” 李博阳意识到什么,指着桌边两爪捧着吃包子的玄狐吃惊道。 徐海畅对憨子的一惊一乍还碰到他的头非常不满,他的手指点击屏幕到飞起,“你才看见?” “它,这,七尾?”李博阳睁大着眼在一些词语上结巴半天,“盐梁同志不是说还是个三岁的小狐狸吗?” 换算成人就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嘛,这跟十岁小孩有七年的从业经验有什么区别? 狐狸看了眼没见识的人类,配合地嘤声回应,继续埋头吃包子。 怎么? 玄狐的生育率本来就很低,很多狐狸一岁就要开始学着驱疫的。 还不允许玄狐生育率再低一点了? 从好久之前的一位九尾奶奶被人类杀死,连带害得七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赶去收拾残局,三死四残,族里对生育小狐狸这件事就越来越抵触啦。 小狐狸就不能多长几条尾巴了?小狐狸就不能经验丰富了? 这段时间,狐狸只是现身告诉秩安司疫病已至,随后在秦酥的帮助下隐身失去踪迹。 之后一直在程盐梁家蹭吃蹭喝,程盐梁对玄狐的事了解多了些,因为小狐狸很愿意为人类科普一下自己族里的事情。 “就现在的形势来说,玄狐一族的数量没有办法完全应对出现的疫病。”程盐梁一边说一边从玄狐爪子下抢回辣椒油,“不能吃这么多。” “哼!” 玄狐试图使用卖萌打动,卖萌失败,狐狸生气了! 一扔包子,玄狐想跳到方年身边。 程盐梁精准地拎住玄狐的后颈皮,这才没让它把油蹭在方年的衣袖上。 狐狸愣了愣,半空划拉几下,七条尾巴各晃各的。 “噗嗤。” 徐海畅没憋住,笑了出来。 你笑我! 玄狐挣扎着,气鼓鼓地想回去给程盐梁两下,害我丢脸,该划。 程盐梁对此显然经验丰富,淡定地用手臂把狐狸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抽纸巾帮它擦着爪子。 李博阳回过味来,“狐狸里没有未成年保护法真是可惜啊。” “呵呵。”徐海畅笑得更大,“咋?未成年狐狸在家里待着,然后看着疫病扩大?” “跟这次一样,流感死了多少老人?玄狐怎么还没来?这是纯类生物的失职?” 李博阳懵住,“不,不是。” 偷瞄了一眼徐某人的手机,李博阳明白徐海畅嘲讽的不是他,徐某人应该是思维停留在网上对线的时刻。 因为玄狐一向神秘,即使炎夏公布了玄狐出没的消息,实际根本没什么人见过它们。 又因为这次流感对人体的侵害性极大,气血紊乱说夸张点就像血液逆流一样,身体弱点的比如他们的历史老师,当场肺炎发作一口血喷出来,当场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有的老人根本就挺不过去,即使病好了,身体损伤的后遗症也非常严重。 拥有气血感知的少年超凡可以明显感知到,中裕主城的气血均值都往下滑了一截。 又因为网络似乎是个与现实相隔甚远的地方,现实里微笑友好做人,上了网发泄发泄情绪是正常现象,所以现在网上的一些言论对秩安司、对炎夏、对玄狐、对每个人都不是很友好。 匿名见证每一个出生。 “要我说。”徐海畅一扔手机,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对一个匿名的问候,“都是作的。” 最后一条旁有个红色的感叹号,意思是“对方拉黑了你”。 战绩斐然,李博阳清楚地明白徐某的性格,他用筷子戳开碗里的鸡蛋,“有些事……更应该人类自己解决吧。” 伤害最高的病毒变种除了撕裂型,其他的a型、后续出现的传染性最强的b型,都是从某些异常搜集群体存留的部分异常残体上变异出来的。 其实撕裂型应该也是,在解决完达赛鱼人后,秩安司进行了消杀和后续处理,他们对这种事也算是经验丰富,但是还是在一栋公司大楼里出现了流感病毒撕裂型。 现在网上对这件事还没个定论,不知是那家公司非法研究异常肢体,还是秩安司的收尾工作不彻底。 也有因异常残余变异或寄生在其他异常个体身上的病毒、病菌一类的,不过不会传染给人类,没有多大的社会关注。 这次流感,有一大半的锅在人身上,说都是自己作的,也没错。 徐海畅的手机嗡嗡一直响着,一条条通知信息从未停过,他听了李博阳的话哼哼两声,算是对想法一样的同志表示“有脑子”,随后拿起手机继续在网上化身键神。 程盐梁专心制服不是很配合的狐狸,没有参与对话。 方年依旧边缘潜水,不言不语地听着,埋头消灭桌上的早餐。 第1章 超凡时代下的日常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 这只是每年季节到了必然会来临的流感多发季而已。 生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抗一抗,吃药,吊水,解决办法多的是。 ———— “我们翻开课本第68页,咳咳……这个知识点在68页左下角,咳咳咳咳……”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这是一节历史课。 讲台上的老师戴着白色口罩,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嘶哑声音讲着卷子,还没讲几句话,老师就已经咳得不能流利讲话。 是干咳,突然的症状像是让讲台上的女老师将半条命咳出来。 方年感知中,在上午还好好的老师,仅有半天不到的时间身体便虚弱下来。 从被传染到病情严重,不到半天。 他将整个班级扫视一遍,有半数的学生都时不时咳几下,鼻塞的不计其数,垃圾桶里全是堆满的卫生纸。 几乎全员都戴着口罩。 这次的病毒来势汹汹,太过凶猛了。 方年又想起之前和秦秦提到过的玄狐,那只玄狐从雨虹大区离开后赶往内陆,他在昭雪山脉的时候没有遇到它。 玄狐也没有出现在城市附近,不知在何处。 “好了,我也被传染了……咳……这样没办法讲课。”历史老师喝了几口水压下不适感,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你们先自己对对答……答案。” “老师你的脸好红,眼睛也是红的。”班长李筱璐从自己桌上找到药,“您先喝点吧。” “就是,您去歇着吧。”课代表的声音闷闷的,“我家也有人生病了,这次的流感特别严重。” 话语引起了班里学生的共鸣,教室里的低语声和咳嗽声都上升了一个度。 历史老师翻翻课本,把课程进度大致过了一遍,“谢谢你们关心,我咳咳咳,我把接下来任务布……一下。” 她又一次咳起来,声线的变化让方年轻皱起眉。 不对…… 身边程盐梁忽然做出了预备起身的动作,桌椅的移动让方年回神,他按住程盐梁。 “老师!”班长抢先直接两步冲上讲台,一把扶住咳至干呕的老师。 程盐梁眼里还有一种出于习惯的担忧,他疑惑看向方年。 “?” 目光在台上停顿两秒,方年辨别他听到的异样声音,说:“去找医生。” 话音未落,一抹刺目的颜色洒落在讲桌的课本上,李筱璐的动作陡然一僵,大脑在那一刻一片空白,被手中加重的重量带着摔下讲台。 踩着凳子手一撑,方年跨越斜向的五六张桌子和学生,在她们都没反应过来时揪了一把李筱璐的衣服,把她推向黑板,右手盖住第一排课桌的桌角同时接住历史老师。 “啊!!!” 靠前的女生吓得惊叫。 程盐梁的凳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冲后边喊:“去叫老师!!!” 后面的温琦紧随着程盐梁跑出去。 后排冲到一半的几个学生迷茫一瞬,身体比脑子快地化作一阵风冲向办公室。 方年勾过椅子,扶着短暂失去意识的老师坐下,呼啦前排的一些女生围了过来。 李筱璐她们慌忙递水杯给老师,历史老师缓了一会,等到跑出去的几人带着班主任和隔壁上课的老张过来。 成年人开始接手主持秩序,学生们都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有人去医务室了吗?”老张一边走一边问了句班里。 温琦的同桌闻言回道:“有!温琦和程盐梁去了!” “你们先自习,好好呆着。”老张留下任务后小跑着下了楼。 方年和班长课代表等人和班主任一起围在教室外,没过一会政治老师刘西岳匆匆赶来。 方年在人群外围,感知到历史老师的气血又开始乱窜滑落,他垂眸看不真切眼睛,只有微小的表情变化表明此时他所思考问题的棘手。 麻烦大了。 正常的感冒不可能造成咳血这种事,方年的医学知识一般,只能推测是流感引发了更严重的并发症,或者说这种半天就突破人体免疫的疾病根本不是流感。 在接触到老师时他就使用了愈生之术,愈生之术的作用是治愈伤口,帮助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那一刻老师的身体被流感所造成的损伤确实是恢复了的。 月见凛的愈生之术从未失手。 但问题是愈生之术不会清除人体内的病毒,这些东西要靠自身的免疫力抵抗。 历史老师的身体素质相对比较差,必须立刻去医院了,不然迟早会再次失去意识。 程盐梁和温琦已经带着医生上楼,方年转身进了班里,班里探头侧耳关注外面动静的学生们又开始直勾勾盯着他。 方年淡定站到了讲台上敲了两下,“靠窗的开窗通风。” 说完他在讲桌下找到已经落了灰的喷壶,在稀稀拉拉的开窗声中回到座位,手一伸从程盐梁的桌斗里找到他专门带来消毒液。 按照瓶身的水和消毒液配比,方年配好一壶液体,围着教室喷了一遍地面,尤其是讲台的位置。 又看了眼班里,还有几个男生女生仗着身体好不戴口罩的,方年从讲桌里(实际是空间纽里)掏出两包口罩放到桌上,“有需要自己拿。” 学生们捂着鼻子,一脸嫌弃还有点不满,对上方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脖子缩了缩,一个个上讲台拿口罩去了。 不知道这种病毒传染性如何。 方年拎着壶绕着教室检查了一圈。 后桌的哥们赵一源趁着路过叫住方年,指了指壶问:“年哥,这是怎么了?” “以防万一。”方年没有多说,拿着壶又去了门外。 老师们都已经离开,温琦和课代表也跟着去了医务室,只剩程盐梁和李筱璐还在外面。 方年看了看接触过老师的两人,换了个有点遗憾的表情,可惜消毒液不能接触人体。 “我这有湿巾,擦擦手上吧。” 程盐梁见到方年这副面对疫情的样子,知趣地拿出酒精湿巾,还分给了李筱璐一片。 “谢谢。”李筱璐接过,“我先回班里了。” 现在班里乱哄哄的,她作为班长该去恢复秩序了。 “开窗。” 方年通知程盐梁,开始沿着楼道喷消毒液,程盐梁自觉推开最上方紧闭的滑动窗,小声问:“很严重么?” “或许。”方年将喷壶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小心点。” 第2章 多米诺骨牌 距离历史老师的事情过了两天。 又是一天早自习。 赵一源,也是政治课代表,拍了拍前桌的方年,“嘿,年哥。” 方年正补着昨天做完的数学卷子,写完一整个式子才偏头,示意有话快说。 赵一源神秘地靠近一点,说:“我今天没见着曼曼,找老张问他说曼请假了,还是病假。” 曼曼,就是班主任兼政治老师,张曼曼,由于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年龄差不多,这些上着高中还有着“社会人士”的未成年亲切地叫她曼曼。 “你说,曼曼是不是……” 方年看了眼他,转了回去,继续补作业。 程盐梁回头,指了指一圈闲着无聊转过头的学生说:“不要乱说传播焦虑,谣言止于智者。” 赵一源猛地看见周围人都在用眼神示意他快说,讪笑两下,赶紧起来拿着书站到讲台前: “今天早读的任务,背诵第二单元第一节,下课前抽问题默写。” 底下传来一阵吁声,学生们自觉没意思,开始背书了。 * 第一节课是政治课,做卷子。 课是老张看的。 方年正在专心做题,感觉到后方半空有什么冲他飞过来,左手一抓,前后各有低呼传来。 是一个小纸团。 方年:…… 是第一排和后面两排的女生,他无表情地判断出盯着他的两位纸条正主。 “呵。”一直看戏的老张也乐出来,哑着嗓子道:“飞鸽传书,鸽子让人给逮了吧。” 尴尬地气息蔓延开来,嚣张传字条、玩五子棋、说悄悄话的学生们埋下头,成了沙地里撅着屁股的鸵鸟。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一排的女生看着自己的笔尖,好像上面整了朵花似的。 纸团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撞到女生的书山上,正好反弹到她的笔尖处。 方年把东西扔给它的主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憋着笑的众人,然后继续做题。 被老张死亡凝视的女生:呃……听我解释…… 接下来的课程是老张没收了一大堆课上巨作,并且点评的快乐时光。 “现在流感多发,班长记得找个人,每天上午、晚上下课之后喷消毒水。”临近下课,老张嘱托了几句,“该吃药吃药,医务室也能打一针好得快,不管生没生病,都多喝热水。” “感冒了的,戴上口罩。” 直到下课铃响起,“行了,下课。” 老张握着保温杯慢悠悠起身,“你们班主任跟历史老师没事,就是感冒了,医院吊两瓶水的事,别瞎想别的,多防范,好好上课。” “请假回家的那几个,家长在门外了,拿东西走吧。” 马上班里几个人拎起收拾好的东西就往外走,比老张走的还快。 包括程盐梁。 方年多看了同桌的背影一眼。 “我也要请假回去了。”程盐梁在两分钟后更匆忙地回来,“这次流感和异常有关系吗?” “不知道。”方年坐正,达赛鱼人等异常携带着什么异世界病菌也是有可能的事,准备出下节课的书,他问:“为什么要回去。” 程盐梁收起桌上的练习册,头也没抬道:“程麟病了。” 果然是这样。 程盐梁很少提及家庭,方年只知道他有一对小他五岁的双胞胎弟妹,程麒和程麟,他那对父母的冷漠性格也不像会养孩子的样子,所以两姐弟应该基本是程盐梁带大的。 所以程盐梁活成老妈子的模样也不值得奇怪。 “你们会没事的。” 程盐梁收拾的动作一下滞住了,他似乎是笑了笑,缓缓背起书包:“流感而已,能有什么事。” “程盐梁。”方年很郑重地叫了同桌的名字,“你被传染了。” 是典型的急性起病流感,前期乏力,很快会出现高热、畏寒等症状。 方年还记得这种气血的混乱和衰退,上一个这样的是历史老师,发作快得不可思议。 这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病情。 在四楼上下一个来回后,气血循环更是偏离了原本轨迹,用人话来说就是病情加重。 说实话,程盐梁的身体素质一般,武科成绩靠技巧凑合能排上前三十,是个实打实的文弱学生,是谁给他的信心不做好防护还能扛过流感的。 “我知道。”程盐梁靠着桌子,呼吸有些急促。 “那两个人带着程麒还在美域,总得有人回去照顾程麟。”他右手握拳用指骨抵了抵眉心,眼前的色块越来越严重,已经影响到了视物。 “保姆呢。” 方年觉得就程某人这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回去了也是两个人一起躺着。 “请过。”程盐梁用两个字讲出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 “来,让一让,让一让。”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交谈。 赵一源从办公室数完卷子答案,抱着一大摞答案回来,一边吆喝一边往座位走。 侧身路过时轻轻碰了程盐梁一下,赵一源玩笑似地挤了过去:“程大学委,让让,过不去了。” 然后扭头就看见程盐梁就直接栽了下去。 ??? 赵一源懵逼地站在原地,碰瓷? 他两眼写满了“救救我”地看向全程围观的方年。 方年借力帮程盐梁站稳,冲赵一源摇摇头,“与你无关。” 随后问程盐梁:“还能走吗。” “……麻烦你了。” 等了有一会才听见回话,方年确认了下病人的状态,似乎已经看不清环境,脑子大概是没用了。 于是方年说是扶实际是架着程盐梁往医务室走。 “帮忙请个假。” 临走前他拜托赵一源。 ———— “你回来一趟吧,小麟一个人在家,现在烧还没退。” 凉意从心底渗出,程盐梁浑噩的意识骤然惊醒。 他认出是医务室的天花板,一抬手,吊着输液的软管在半空晃动。 哦,想起来了,程盐梁从一团乱麻的记忆里扒拉几下,拼出了先前事情的脉络。 有气无力地抬起左手看看时间,程盐梁松了口气,才不到一个小时,不算长。 “呦,盐梁同志,来看这里。”隔壁床传来个熟悉的声音,程盐梁扭头,一张全是仙气的脸正呲着大牙,在鼻子前边比了个耶。 “快看这是几?” 程盐梁:…… “二,你几天没睡了?” 徐海畅咂了咂嘴,“也不长,就三天。” 程盐梁对于在医务室看见徐海畅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寝室的人都知道,每周的周六日,医务室会自动刷新出一只名为徐海畅的熬夜怪,大概率还会刷新出一名骂骂咧咧的李博阳。 老医务室怪谈了。 “手机借我用用。”程盐梁强撑着坐起来。 徐海畅警惕起来,“这里可是医务室,你想用我大老婆做些什么?” 翻了个白眼,程盐梁对耍宝的某人熟视无睹,拿起抛过来的手机熟练按下一串数字。 第3章 六尾 电话是打给王楚的。 王楚和程盐梁两家是邻居,王楚在之前就请假回家,也是他发现程麟生病了,拜托偷带手机的同学告诉程盐梁赶紧给他打电话。 程盐梁在今天早上才知道,他那对父母在三天前就接了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回家,因为程麟感冒不方便,就带着程麒一个人去了利加美域,去参加一场老友的钢琴会。 程盐梁在知道这件事后只觉眼前阵阵泛黑,一整个秋季的冷都顺着呼吸涌入了胸腔内。 他早就不对那两个人抱有期望,但他没想到那两人还能这样突破作为父母的底线。 * 得知弟弟已经好些后程盐梁才算把焦急平复下来。 “没事啦?” 徐海畅还吊着葡萄糖,他趴在病床上一个翻滚,整个人改趴为躺,双手一拍夹住手机。 “你先别急,输完液再回去。”他开启游戏,等着匹配队友时说:“我跟这儿的医生是熟人 ,专门给你安排的这间二人病房,安静着呢,你就好好歇着吧。” …… “艹,队友呢队友呢救一救啊!” 专间里回荡着徐海畅的怒吼,一脸仙气的少年人化身暴躁老哥,打着游戏开始了全部麦一喷五。 程盐梁:“……唉。” 叹口气,可太安静了。 “嘤~” 确实很吵啊。 冒个头的小家伙煞有介事地附和。 不好意思你哪位? 程盐梁迟钝的大脑不允许他思考,所以少年和窗边皮毛乌黑发亮的小家伙陷入了友好的对视。 这是……一只小黑狗? 程盐梁眼含迷茫,他眼中的世界仍旧在被色块占据又解放,他摘下眼镜,眯着眼凑近窗边的小家伙。 圆溜溜的眼睛里有着清亮的光芒,周边还有着浅浅上挑的红色眼线。 不像是狗。 小家伙两只爪子扒着窗沿,异常蓬松的尾巴有自己想法一样左右欢快摆动,白色乱舞的尾尖格外引人注目,见少年靠近,它也爬上窗户蹭蹭少年的脸颊。 “嘤嘤~” 迷迷糊糊中程盐梁想,这真是个会撒娇的小家伙。 他怀里一沉,两只尖耳摩挲着下颌,小家伙整个已经跳到了他怀中,毛茸茸一只。 啊,这原来是只小狐狸。 窗边又冒出一个金色狗头和一个黑灰条纹的猫猫头,这两只是到学校里玩的常客了。 程盐梁思维恢复运转了一点,摸索着戴回眼镜,低头看着这只亲人的黑色狐狸。 狐狸小小一只,尾巴不停扫过他的手臂,也在歪头看着他。 一…… 二…… ……五 ……六 六条尾巴? 程盐梁怔着,现在已经有六条尾巴的狐狸了吗?什么物种的? 狐狸的眼睛像是在笑,它灵活地顺着少年人的手臂爬到肩头,像是条狐狸围巾。 程盐梁保持着双臂环绕的动作,又听到了那放软放绵的嘤嘤撒娇声,颈侧还是那柔软如云的触感。 被色块占领的视野逐渐恢复正常,无力感褪去大半,他自己的感官反馈给他,他的状况在好转。 “……啥?” 徐海畅放下了手里的游戏,目瞪口呆了好久才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应该在做梦……病房长狐狸了……” 下课铃隐约传来,病房里一片寂静。 * 登——登——登登——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 方年收起书,黑色的秀气字体浮现眼前。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朝医务室走着,方年翻了页手里的书,那是一篇课文,题目里有一个大大的“好”字。 【好消息是,之前那只往内陆的三尾玄狐目标是鄂尔巴勒大区。】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到中裕城的狐狸我认识,是六尾的,这次回来估计就生七尾了。】 …… 可真是糟糕。 方年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有一只六尾玄狐、一只肥金毛犬还有一只没大没小的狸猫。 程盐梁:被毛茸茸淹没。 “起来。” 狸猫一个激灵,后腿一蹬将鲁鲁扒拉下床,强装着淡定端坐在床边,假装自己刚到。 方年将那只眨着无辜小眼神想来贴贴的玄狐拎到一边,抓起程盐梁被压住的右小臂放平。 很好,跑液了。 狐狸什么都不知道哦。 玄狐保持着自己的矜持和优雅,抬了抬爪子,只是六条尾巴摇晃没有那么快乐了。 “她说,回去再算账。” 玄狐的矜持和优雅垮了下去,“嘤↘” 方年看了眼猫,狸猫的脊背挺直,目视前方,像是一座完美的猫雕塑。 “去叫医生。” 得令! 狸猫如释重负,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瞬间窜出病房。 至于鲁鲁……眼里透出清澈的愚蠢,和余火枫如出一辙。 方年揉了揉狗头。 玄狐不动声色地呲牙,这只心机肥狗! 鲁鲁:微笑~ “好些了。”处理完小动物们,方年转头问程盐梁。 程盐梁自己拔掉了针头,笑笑道,“没事。” 气血错乱已经停滞住,逐渐恢复正常循环是迟早的事,剩下的靠人体免疫就能好。 感知显示无恙,方年颔首,将目光转向正在啃鱿鱼丝的玄狐。 还在用零食投喂的徐海畅没由来的心虚一下,却见小狐狸已经警惕地抱着零食躲到他身后,那双狐狸眼湿漉漉地看着他,那种小心的、试探的、惹人怜的姿态。 徐海畅,心脏仿佛被击中.jpg 到底是谁养出来的狐狸啊!! “这个……我……年哥……”徐海畅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地瞎比划。 方年看到狐狸对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 他古井无波,左移两步,拉开了门,正巧猫叼着一个粉色手机壳的手机跑进来。 医生追着抢走她手机的猫到了病房,见到场内混乱的情况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成年人对未成年的天然压迫、医务人员对伤员的压制力启动,深受学生们喜爱的甜美的医生姐姐背后像是升起了电闪雷鸣。 哦豁,完蛋了。 徐海畅像是见了天敌,把手机塞到裤子里,两秒上床面容安详原地去世。 方年向程盐梁使了个眼色,麻溜地拎起狐狸闪人,猫猫狗狗紧随其后。 只留程盐梁一个面对医生的威压。 程盐梁:…… 他把肿起来的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医生姐姐露出一个核蔼可亲的笑容,“你,给我坐回去。” 第4章 萧索 路上。 【老实干活,别想作妖。】 秦酥正在凶巴巴地训狐狸,【我说动老头放你出去是去玩的吗?】 【走之前你爷爷怎么说的,重复一遍。】 玄狐蔫蔫耷耷趴在方年怀中,尾巴失去了支撑般机械晃动,只有嘴里嘤嘤重复着出门前家长的嘱托。 一言概之,完成玄狐的职责,少和人类接触,不要惹出事端。 这还是它第一次自己出来呢,它就是想和人类玩嘛。 反正不会有事的! 玄狐越嘟囔越理直气壮,声音也越大,人类这么可爱,它也很厉害,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事吧?你们就是杞人忧天。 【不服气?就你?】 秦酥换了个端端正正的字体,以表态度严肃, 【信不信我马上叫你认识认识什么叫人心险恶?】 我很强,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狐狸了!会为我的行动负责的!你敢欺负我我回去就找我爷爷告状! 狐狸更加不服气,尾巴乱舞拍在方年手臂上。 【上次是谁贪吃被抓了害得老爷子托关系救你的?】 【上上次是谁乱行动耽误了时间的?】 【上上上次是谁跑出去引起恐慌的?】 【还有……】 两人形生物一狐的频道里,每出一句话狐狸的气势消减一分,最后化成了双眼无神的狐狸毯子瘫在方年身上。 可是有的人真的很可爱啊,狐狸最后挣扎的小眼神瞟着方年的脸说,你看到可爱的兽类不会多看几眼上手摸一摸吗? 从同族的角度看这些人也是长得好看的吧。 秦酥无情写道,【别看了,这个不是人。】 【颜狗是没好下场的。】 狐狸表示你不可以侮辱我的狐生追求,只要我喜欢的够多就不会出问题。 你找来保护我的这个我就很喜欢,我不管是不是人,颜狗无所畏惧。 于是狐狸打了个滚,快乐得无法自拔。 此刻,秦酥的沉默震耳欲聋。 * 感知中代表刘西岳的气血个体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楼,方年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站定,转弯直走准备在二楼堵住刘西岳。 他还抽空伸手垫住差点滚下去的狐狸。 秦酥肯定会帮我掩盖住存在感的,狐狸仗着这个肆无忌惮。 【把它扔了吧。】 秦酥在一个长时段沉默后冷静向方年提议。 【马上要到上课时间,方,你该回教室了。】 【反正它已经是一只强大、成熟、无所畏惧的狐狸了,扔了也没事,还是你上课更重要一点。】 震惊从狐狸眼中溢出来,姓秦的,你居然如此无情? 不就是贴了贴你盯了好几年的帅哥,我还没说你是个喜欢养成看人家痴笑的变态呐,你这就破防了? 我只是一只狐狸啊,重色轻友的家伙! 它没敢把话发出来,怕回去真被算总账。 【秩安司对这类事情有一套完善的流程,我也在,再不济还有方狸和鲁鲁,不用担心。】 秦酥冷静地分析该事件的危险指数,得出了当下的最佳行动方案。 【抱歉麻烦你走一趟了,本职工作让它自己解决吧,你去忙你的。】 方年将用眼神无声控诉的玄狐放在楼梯扶手上,然后拍了拍身上粘的黑色狐狸毛。 没有再在狐狸身上停留一秒注意,他毫无留恋走得像放下一团空气。 【不算。】方年碰见下楼的刘西岳,稍稍弯腰说老师好,走完必要的流程继续回道,【只是顺路。】 【道谢是有必要的。】 秦酥客客气气。 ———— 玄狐的消息很快传递给了秩安司。 听秦酥说,近期各大医院爆满,狐狸要在医院和居民区中转悠很久了。 【病因已经查明白了。】 秦酥咬着勺子,觉得这件事蛮复杂的,摊上这事中裕也是真倒霉。 方年替程盐梁留下卷子,折好放到书桌里,【是什么?】 桌兜里已经摆了摞纸张和书籍,一个多星期不在,程盐梁欠下的卷子已经有二十多张了。 【是结合之前地铁隧道降临异常新变异的病毒,称为戊型流感病毒一型。】 【东南两区那边是受达塞鱼人携带物质影响变异的撕裂型和初始型。】 【西城区的学校和未成年多,在和超凡搏斗的过程中,病毒自己变异出来了编号一二三四五型。】 【至于北城区,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那边流行的是a型和三型病毒,a型似乎是人为培养的异常组织结合变异,三型是被人带过去的。】 方年指挥班里还剩的二十来人发卷子的发卷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 现在这个班级,班主任还没回来,班长李筱璐突发急性哮喘请假回家,副班和老张去开会,学委程盐梁走得更早,生活委员急着回去安排宿舍的事情…… 总之到了最后,就剩方年一个体委在讲台上站着了。 【你们还不放假吗?】 秦酥盘点完现在中裕闹心的疫病形式,问方年,【就剩这么点人了,还要继续上课?】 方年站上讲台重重拍两下桌子,“拖地的留下,其他人打扫完可以走了。” 学生们东西一扔,三三两两组队吃饭去了。 【周三放假。】 剩下的两个男生去涮拖把,方年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擦黑板,【附近医院满员,需要征用宿舍做病房。】 消息的来源是温琦,作为校长的侄女,她的话在学生们心里相当于还未宣读的圣旨。 【奥。】 秦酥又被什么事分散了注意,留下一个字视线急忙离开。 ———— 放假的时间到了,等情况好些以后,会进行一定时间的网上授课。 两个班的学生落座班中,老张在讲台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空落落的班级响起欢呼声。 路上都是要离开的学生和回来拿东西然后离开的学生。 方年在学校门口和老张一起坐着,他看着外面的景色,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萧索的城市。 正值秋季,风卷着落叶,行人步履匆匆,路边的车辆也是急忙忙的。 家长们接走学生,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你还不走?” 老张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服,捧着保温杯问方年。 方年看了学校一会,说:“我去找趟校长。” 第5章 温琦:6 仓库地下。 校长正坐在棺材上,和镇鬼棺里的大鬼友好地进行语言交流。 “那小子过来了。” 大鬼感受到那股旺盛的气血在靠近,中断了和校长的语言交锋,“大好的日子,晦气!” 它没了动静。 校长在棺材板上咣咣两下,“别停啊老鬼,继续。” 嚣张了一会,棺材里隐约传来虚虚实实的声音,“撒——比——” 校长:…… 旁边坐着听骂战的温琦一个精神,扭头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方年。 温琦到底还是说服了校长,超凡时代到来,那些旧时代的保密协议自然不再合适,出于安全考虑,校长最终妥协。 “方年。”温琦颇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你也过来看封印吗?” 方年冲她点点头,他发现学校里又变凉快了,所以过来看看。 而且,征用一中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周边大学那么多,反而挑选一处离得远的中学,还是个会刮阴风底下镇着大鬼的中学…… 上头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赶紧把病人弄死? 在征用的前几天封印甚至还松动了,有脑子的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征用的调令是秩安司安排的,这次的疾病有异常参与。 所以方年问校长,“需要帮忙吗。” 也许征用只是个幌子,需要用这里的大鬼做些什么,方年记得之前炎夏治安上提到过,大鬼是具有阴煞转换功能的超凡培养物。 总不能…… 方年不太了解秩安司里的渎神者体系,总不能真的靠以毒攻毒反向发力吧。 由死向生?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气血衰弱还往阴煞之气重的地方冲刺的行为,秩安司也不会拿病人的命玩刺激。 温琦:? 怎么好像我们说的不像同一件事? 校长也沉默了一会,总觉得这小子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计划了,拿着手机登号作弊了? “需要。” 校长果断说,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至于用未成年学生良心会不会痛之类的,只要把良心选择性下线就可以了。 校长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有个顺承公式,能力越大——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方年是个好孩子啊,中间那一项基本没要求过,最“过分”的事是让门口等个快递。 “秩安司要求启动阴煞转化,解决完之后,会顺便组织几批沾染到阴煞之气的病人进行大规模祛阴。”校长踹了一脚碧绿色的棺材,“其他都好说,就是这个老东西不配合,流程缺了一块后续需要耗费人力补上。” 前几次是出于超凡保密协议,没办法太张扬,只能悄悄来,方年在成绩上也没有全能到为所欲为的地步,公然挑衅校规校纪不太好。 现在不一样,是时候来点特权了。 谁让人家就是个太阳,就算是杵那也能普照众生(一中)呢。 校长的良心痛了一下,老鬼,你就委屈委屈吧,为了我的顶级ssr。 方年大概明白了,是因为流感导致阴煞增加。 变凉快不是因为封印松动而是疫病笼罩导致滋生的阴煞之气增多,一中作为聚阴地,那些多余的阴煞全汇聚到校园里了。 于是他的视线落到了棺材上。 首先,非特殊情况下秩安司是讲道理的,不会苛刻员工待遇;其次,大鬼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秩安司的编号超凡培养物,勉强可以算在“员工”的范畴里。 就像之前方年使用伊始的身份进行查询,秩安司对它还是会保一下的。 所以这次的行动是有偿的。 虽然这只员工时不时叛逆和嘴贱,偶尔还会想掀了棺材板出来透气,但是根据秩安司记载,它也就是跟校长很熟才找茬,本质很怂秩安司。 真有祸心,即使再有用,秩安司也不会留它。 棺材板上的拳印依旧清晰,大鬼应该不会拒绝行动才对。 再结合为了配合体检结果,方年将外在表现的气血量调整到三千的数值。 方年结论,大鬼不配合秩安司行动的根源在于利益冲突,可能是启动阴煞转化的损害远高于秩安司的补偿; 可能是因为飘了,觉得他方年提不动刀了和秩安司短时间没有办法再找一个替代品进行阴煞转化,想要更多好处; 可能是看不惯校长找茬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可能是…… “你不讲武德!” 棺里的大鬼终于忍不住了,隔着一张板对着校长一顿输出。 本来是一人一鬼的拉扯,你这个比居然人品爆发有张顶级卡自己送上门来。 这张卡还是行动力和自觉性点满的那种! 你在炫耀什么! 凭什么啊凭什么!! 这可是白捡的! 可恶啊! 我还没有! * 又开始旁听语言交流的温琦:…… 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就是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嫉妒心爆炸诚心找别扭是吧。 好好好,你们大鬼都搞这些东西这么玩。 这就是你们大鬼的娱乐方式吗? 温琦被这件炸裂的事情雷的不轻,险些维持不住表情。 * 被打断思路的方年:…… 根据情绪和对话内容判断,这多半是校长和大鬼之间的私人矛盾。 他不适合插手其他人的私人矛盾,甚至成为了矛盾引发点。 方年意识到他又办了件错事。 * 温琦开始了对先前近一个小时的语言交锋的回忆,少女抱着头,陷入了究极的痛苦,所以她听了一个小时是为什么? 为什么? 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智障的世界了。 温琦怒向胆边生,回去我就去告诉二婶! “方年,我们走。” 温琦看着方年眼神中满是同病相怜,多可怜一人,和一个小时前的她一样,将要被这个离谱的世界迫害。 姐一定会救你的。 温?本该上高三?学理转文所以留级?琦怀揣着为他人撑伞责任感,想带方年往外走。 方年下意识侧身躲开。 温琦短暂意外一下,没放在心上,退求其次推着方年肩膀帮他转身。 “走,不管他们了,爱吵就吵。” 方年正想着找个方式走人,见状迈步跟了上去,私人问题就留给二位解决,他不是赵州,就不奉陪了。 不,这样的事,赵州也不会管的。 第6章 年末 出了仓库,温琦找了张横椅,“不行,我得坐会儿。” 她被几百年老鬼的幼稚脑回路打出暴击了,需要平复一下受损伤的心灵,靠着椅背,温琦在空荡的校园里享受秋日温暖太阳的治疗。 “我严重怀疑棺材里那东西是活时间太长,脑子已经烂掉了。”温琦吐槽道,“好不容易说服了二叔,结果仓库地下就这?” 根本就没有她脑补出来的大反派气势。 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方年离远一些坐下,问:“你认为该如何。” “怎么也要成熟一点吧?”温琦想起些什么带着一丝迷之微笑,“那可是好几百年前就变成大鬼的传奇,不是,枭雄人物,大反派欸,像什么老谋深算,留有作为大鬼的嚣张残忍一类的?” 似乎想到了些奇怪的东西,方年看了眼带着迷之笑容的温琦,形容没有问题,但总觉得她说的像是某个具体人物的描述。 用同龄人的话说,这叫,代餐? 后桌的女生每天都在批斗什么“霸总的白月光替身文学”,方年对此略知一二。 代餐文学要不得。 看来校长还没有为超凡小白科普一下“中裕主城镇鬼棺”这件事。 现在的大鬼已经被关的脑子出了问题,精神状态堪忧,凶残程度降低了许多,但是叶元首当年在镇压大鬼时,是实打实的折了一支二十人的渎神者队伍的。 那可是当年跟着元首打天下的队伍,从战火里冲出来的战士。 校长已经放缓动静出现在三米之后,而温琦依旧在对着棺材进行某些很无知的吐槽。 ……方年理智地没有提醒她。 挨一顿批是有必要的。 “你给我站起来!” 只见校长黑着脸一声呵斥,温琦两腿一蹬,身体本能笔直站立,看见二叔的阴沉老脸心里一慌,求救的眼神飘向方年。 校长同样给了方年一个眼神,表明接下来是温家的家事。 方年点头,他也该回家了。 在温琦赴死一样的绝望中,方年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 “你告诉我,我在教你的第一天反复强调过什么。” “永……永远对世界……保持敬畏。” 温琦的声音中气不足,敬畏二字细如蚊呐。 “你给我好好说话,再重复一遍!” “永远对世界保持敬畏!!” 这也是以前秩安司对新晋渎神者的入职手册上,扉页上的第一句话。 ———— 到最后, 这坎坷的一年,他们是上网课在家中度过的。 今年的新年在一月二十四号,而今天是二十二号。 还有两天过年。 卧室里的灯亮了一晚上,方年手中的又一只中性笔报废,他合上卷子订成的一摞“书”。 中指的指节上残留着握笔印下的凹陷,方年十指交叉转动手腕,简单活动了下僵硬的手部。 卷子写完,全球的简略地脉图和历史五本书的思维导图画完…… 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让身体发涩,他将地上小腿高的一堆书本纸张搬到桌上,站起身时听到了一阵骨骼的摩擦声。 抽出一张纸,方年倚靠书桌的一边,拿出一只新笔一项一项地对着作业单勾选。 直到一项“阅读三本中学必读书目并各写出不少于一千字的观后感”被划掉,方年抬手看了看时间,上午七点多,快到和程盐梁约好的时间了。 书面作业还差最后一本语文寒假生活。 方年放下手里的东西,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今年的作业比往年要多很多,他几乎连着写了六天才差不多写完。 飘窗上,狸猫听到动静,睡眼朦胧地缓缓躺在窝里伸个懒腰。 又一夜没睡啊。 猫走了几步,从窗台上跳到书桌边,先围着那夸张的作业转了一圈,浅绿的猫瞳打量靠着桌边的少年。 没什么影响,只有眉宇间还是能看出多日通宵的些许生理性的疲倦,和记忆里的人类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人类熬这几天就没半条命了吧。 猫歪头,发挥猫科动物的好奇心,用爪子翻开了那一摞作业的第一本。 是工整的赶作业的行楷字,写得肉眼可见的急,但是不能说没有认真写。 君子曰,学,不可以……己?什么意思? 猫靠近了一点,端详着,哦,这个字的里面出头了,是已。 狸猫的尾巴自己轻轻甩动,对自己的文化程度经受住检验很是满意,意思是有个人说不能停止学习,它看得懂。 方年闭眼,气血流转间调整好状态,再次睁眼时已经看不出任何熬夜的痕迹了。 他合上本子,顺便在猫的脊背撸了一把。 猫转头,麻利地从手机上点了外卖。 方年则去洗了把脸。 “喵。” 回来时,猫将手机叼给他。 程盐梁:【你吃早饭了吗?我们准备在高列站外的早餐店里吃。】 还有十分钟到八点,程盐梁有事一般会尽早准备,留下足够应急时间,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车站等着了才是。 不过今天因为某只狐狸的事耽搁了,程盐梁他们这时候才出门。 【没有。】 还是时间更重要,外卖就交给猫解决了,方年围上围巾,拎起门口挂着的大衣出了门。 家家户户门前贴上了红色喜庆的对联和倒着的福。 楼下,花圃门口,言妍抱着一盆冒花骨朵的山茶花和刘姨说什么,旁边是被硬拽出来的犯困曲砚栀,她们的氛围友好而闲适,见方年跑出来纷纷抬手弯着眼招呼了一声。 四野的叫声打破这个稍微冷清的早晨。 呼出的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雾,方年将围巾往上提了提,行走在中裕的街头。 过年的热情冲破了流感和疾病带来的忧愁,流感在街头处处可见的红色中败退。 城市复苏,活人气之热烈在疫病的战斗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方年有理由认为他喜欢这样的时日,灾难过后的新年,应该多是对新一年的希望与美好祝愿。 没有平日的恶意,放下生活的烦恼,就这样倾尽身心的投入到一场团圆和欢聚中。 走直线穿行在大街小巷间。 方年到达了高列车站前,正巧,街道的另一头,程盐梁抱着狐狸出了地铁站。 “这边!!” 李博阳在早餐店门口大喊,原地跳起来快一米多高向着他们招手。 蹲在旁边的徐海畅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见路人看见超凡惊诧的眼神,往下拉了拉帽子埋头继续自己的游戏。 第8章 卫城 吃完饭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卫城的高浮列车。 ———— 中裕大区有两座副城。 有些偏西北部的永定安城。 东偏南部的卫城。 三座城池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连着山脉和水脉,将紫京都三面环绕护卫起来。 ———— 中裕主城的疫病控制住了,但流感病毒b型已经在卫城传播开来,这种变种毒性一般,就是传染性极强。 卫城的异常降临事件不少,在正常范围内,秩安司实力却是低于主城的,不知道流感变异出了什么变种来。 玄狐已经收到了身为纯类生物自身职责的感召,它该前往卫城了。 没有秩安司陪同帮助,只让一只三岁多的小狐狸自己前往卫城,开什么玩笑? 说是“那时不时闪现的责任感上线”,程盐梁认命地接受了他作为长期饭票的同时还要送狐狸的命运。 谁让玄狐也救了他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拔萝卜带泥的,对玄狐格外感兴趣的徐海畅知道这件事,附赠一个好奇纯类生物的李博阳。 这个熟悉万分的成员配置,不知是什么心理,程盐梁心一横,把方年也拉上。 也就出现了四人齐聚高列站的一幕。 * 列车上,狐狸跑到好奇心正浓的李博阳怀里,怎么舒服怎么来,可爱的毛茸茸让李博阳咧着嘴傻乐。 像个傻子。 徐海畅锐评。 尤其是其他人会自动忽略这只小狐狸,李博阳看起来就像个对着自己手傻乐的神经病。 从上了车以后,程盐梁像是被徐海畅附体,也对着手机开始不停干什么,没时间关注别的。 至于方年,温暖的环境让他有了些许困意。 嗯,熬了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了,所以方年放任睡意上涌,他拉起围巾遮住半张脸,靠着座椅准备眯一会。 很快感官朦胧,意识下降到浮浮沉沉、似有若无的梦境中。 梦境中,方年依稀意识到他是在家中。 是那个有着父母的家。 “叩……叩……” 有着梦境特有光怪陆离的家中,穿着高晓兰服饰的女人身形怪物在厨房忙碌,清晰传来的是菜刀与砧板碰撞。 代表着酒瓶的绿色线条和代表血液的红色线条在空中交织。 梦中没有味道,但是思维告诉方年,他应该闻到一种浓烈的血腥味。 这个梦越来越清楚。 于是方年真的闻到了血腥味,还有这间屋中的陈腐夹杂着酒精发酵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看见了厨房的高晓兰,女人逐渐清晰,她盘起长发露出后颈,围裙系在腰间,仅从背影看都能看出一种优雅的女性魅力。 女人挥动着菜刀,将台上的什么东西一刀两断,她像是知道方年在看她,放下刀,转过身子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儿子,展开双臂。 “阿年。”她轻唤:“过来。” 那是何其年轻温柔的一张精致面孔,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幸福和甜蜜化作女人最好的妆容,恰到好处的红晕像是什么醉人的酒。 是方年只能在过往相片上见到的样子。 高晓兰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 方年定定看着厨房的女人,不靠近,也没有离开。 梦是一向不讲逻辑的,女人的身影再次变成了背影,水波荡漾开来,梦中的景象都模糊了去。 血腥气散了,萦绕在鼻尖的是一股肉汤的香味。 诱人至极。 “阿年。”耳边再次传来女人温柔的呼唤。 那个美丽的身影主动靠近拥抱了自己的孩子,声音像是蛊惑人类堕落的伊甸园毒蛇,“该吃饭了。” 方年不知如何思考着,一步一步跟随女人走到了桌边坐下,垂眼看着自己前方棕红的散发浓郁香味的肉汤。 “阿时觉得好不好吃?”对面的女人温声问。 方年身边的小孩子开心地喝完肉汤,举着白瓷碗大声说:“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哥哥为什么不吃呢?”名为阿时的孩子疑惑问:“哥哥没有来见过妈妈,也不吃妈妈做的饭菜,是为什么呀?” 小孩子的面孔逐渐清晰,方年认识到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陌生小男孩,看来这就是妍姐说过的的那个孩子了。 言妍和他说过,在精神病院里的这段时间高晓兰很照顾一个小孩,状态也好转了很多,并不建议方年再次出现刺激她。 “我们一家很久都没有在一起了,哥哥可能是快要忘记我们了。” 高晓兰双手相交撑着下巴,用温柔到仿佛包容一切的眼睛注视方年,“阿年,你该回家了。” “啊,我知道了。”男孩认真点点头,对方年诚恳地说:“哥哥,我和妈妈都很想你,你快回来吧!” “阿年。” “阿年……” “……年。” “年哥!” 方年睁开眼,是李博阳在叫他,看样子他再不醒就要上手摇晃了。 李博阳肩上蹲着狐狸,他说:“到站了。” “嗯。”方年迅速从梦中清醒,起身和他们一起下车。 程盐梁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过会程盐梁疑惑问:“你做噩梦了?” “很明显?” 方年从车窗的倒影里看看自己,算是肯定回道。 “没有。”程盐梁趁着说话的空档敲了几下手机,“停车时你没有醒,只可能是梦中被什么缠上了吧。” 程盐梁知道方年的五感有多敏锐,停车的动静不可能吵不醒他。 “昻。” 方年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回应,“被找到了。” 前边带狐狸的两个已经快乐的撒欢跑出车站,程盐梁将目的地发给徐海畅,犹豫了一下才说:“很麻烦吗?” “不。”方年抿了抿唇,“也不是。” 高晓兰想要见他,刚才梦中的两道视线是真实的,确实有两个人进入了他的梦中。 该庆幸澜西精神病院困住了她,也该头疼这个女人还有梦中手段找到他。 是那个名叫“时”的小孩的能力还是什么…… 好吧,和高晓兰沾边的事情总是麻烦的。 逻辑在脑中打结,方年不知道他该不该去见高晓兰。 程盐梁像是见到了件稀奇事,拍了方年后背一下,“你这样,和我晚上纠结要不要举刀杀了那两人一个样。” ……还是不一样的。 方年肯定他没有想要杀过高晓兰的念头。 赵州不在,秦酥也有事在忙,方年想找个人求助问题都很困难,现在去和不去两种想法快在脑子里掐起来了。 高晓兰灌输的观念和言妍劝告的事实代表的逻辑在相互碰撞,有些东西占据方年的生命长度太长了,根深蒂固,即使删去了也会在某一时刻诈尸回来。 “我……” 欲言又止。 和高晓兰扯上关系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外人参与。 高晓兰是真的会杀人的。 “行了。”程盐梁加快了脚步,“我拿着刀站在门口比你还要纠结,说情感你估计也不懂,你就选个后续简单点的。” “简单?” 方年重复了一遍。 涉及到和父母有关的事,程盐梁一贯极佳的耐心都在飞速消耗,他含糊说:“你就当是……继续忍受和处理后事两个选项,我选择继续忍着。” 他说着说着都被自己气笑了,可能是在后悔那时没动手。 “走吧,人家已经在等着了。” 第9章 论,该如何过年 玄狐在卫城有认识的兽。 高端的纯类生物,走天下靠的是兽脉,而我们的玄狐,它的狐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通过狐狸提供的号码,程盐梁加上了一位用q版狗子做头像的人。 据狐狸说,那上面的人是它家老爷子的熟人,头像上是它的好朋友,名叫马爷,是一只黑白配色的犬,非常聪明非常可靠。 对于聪明和可靠这件事,人类表示在见到那位同伴之前都会持保留意见。 嘛,可以理解。 狐狸迎着风折起耳朵,在人类中总有一种刻板印象,黑白配色的动物都是某种沙雕且靠不住的大聪明,玄狐对此早有耳闻。 因为兽类之间也是这么流传的。 但凡事总有意外。 狐狸胸有成竹,它的朋友会让人们大吃一惊,那可是以聪明着称的犬种。 结果他们抵达地点时那位马爷正在挨打。 因为昨晚卫城被隔壁雨虹的余震波及到,马爷直接扔下饲养员开门自己跑了。 狐狸:…… 它捂住脸,好丢人啊。 四人:…… 只能说,聪明是肯定的,可不可靠有待考证。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马爷的饲养员是个打扮时髦的红发大波浪姐姐,她姿势熟练地接过玄狐,一边撸狐狸一边分了几杯饮料给他们。 “麻烦你们照顾了。”姐姐如此说着,不由分说将饮料塞给他们,还报销了车费,“不用客气,本来就该我去接它的,还让你们跑了一趟。” “这小家伙可不好照顾。” 被祸害最深的程盐梁深有同感。 “嘤嘤!”狐狸在女性怀里甩尾巴表示自己的不满。 ———— 去卫城真的只是送个狐狸,四人又在午饭前回到了主城。 “程大学霸,这是给你弟带的?” 吃完午饭徐海畅看着程盐梁多点了份饭菜打包,意识到什么惊讶问。 “嗯,中午懒得做饭了。”程盐梁习以为常,“给他带一份回去。” 后边的方徐李三人短暂用表情交流。 徐:我去,他爸妈还没回来? 李:应该是了,我看见他还嘱托他弟在家里要怎么怎么样来着。 徐:还真有这种管生不管养的爹妈? 李:还有他妹妹还在外域呢。 徐:嘶……这真不好评价啊。 方年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个挤眉弄眼的家伙莫名有种既视感。 和今年夏天在导素洼的王页一个样子,方年回想着,都是一副夸张得像是脸抽筋的模样。 李博阳和徐海畅默契对视一眼,下定什么决心一左一右跟程盐梁勾肩搭背起来。 “大忙人,今年除夕夜听说绮蓝河边有烟花秀,怎么样,出不出来玩?”徐海畅问。 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压在身上,程盐梁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你们对自己的体重是不是没有个明确的认知?” 不知道强化侧的体重比常人要高吗?就是你,李博阳! 半晌程盐梁就憋出来这句话。 避而不答。 徐海畅嘴角一歪,雕虫小技,他朝李博阳使了个眼神。 憨子,上! 李博阳瞬间get到他的意思,大力拍了拍程盐梁肩头,“成,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叫上咱弟,大广场门口见。” “什么咱弟……” 程盐梁被那两下拍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 说完李博阳还迅速扭头,超级大声地问:“年哥你来不来?” “……时间。”方年离噪音源远了几步,说。 徐海畅脑瓜开动,他和李博阳两家这个点应该都吃完年夜饭了,虽然地狱但是方年家里刚出事吃饭基本是一个人解决的,时间好说。 烟花展挺受欢迎的,到时候肯定不少人,尽量早点去。 “十点。” 他迅速敲定时间。 “好。” 方年点点头。 “说定了,除夕晚上十点,绮蓝河大广场门口。”李博阳大声重复,“记得都来啊!” 徐海畅看着气氛到了,也大喊一句,“好耶!” 程盐梁一脸无奈,捂着耳朵,“快聋了快聋了……” 丢人现眼。 其实是开心的。 方年没有感知到负面情绪,这个他熟。 有时候人心和行为会不一致,又称心口不一,属于正常现象。 * 回到家里,方年首先是花了点时间把最后一本作业写完。 收拾收拾东西他准备从下午五点开始今天的睡眠。 不过,为了防止梦中遇到什么,方年在晚上九点、十二点、凌晨三点和凌晨五点半各定了闹钟。 缺点就是他的睡眠时间被分割得稀碎。 * 黑暗缓缓降临。 梦与清醒之间,方年感知到秦酥在看着他。 随后梦中隐隐传来敲门声。 一个有着木门的封闭独立场景因此在梦中构建出来,方年就在屋内。 “咚咚。” 敲门声在屋子构建成功的时刻真实起来。 “方——” 门外的人拉长声音喊他的名字,“有人找,麻烦开个门。” 方年原本正对着桌上的茶具发呆,这还是许牧野的一套宝贝古董的样子,因为三义在导素洼外的基地里科普了一下那套天价的茶具,方年对此印象深刻。 是秦酥。 他缓缓起身站到了门前,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 外面……好像还有其他人? 拉开门时这道念头一闪而过。 很快疑惑便获得解答。 “呦,年哥好久不见!你还记不记得我?” 棕发的卷毛少年一个猪突猛进扒住门框,熟络地在门外打招呼,他是典型的北巴罗人面孔,还有一双绿眼睛。 那一团扭曲模糊的人形在后面站着,秦酥对带来绿眼卷毛这件事似乎不是很乐意,顺势后退两步斜倚在门口的栏杆上。 乱糟糟的情绪形成了一圈低气压。 “……” 少女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方年在两秒后才开口,“维力斯。” “是我!” 记忆中那个随时随地看戏、暗搓搓拱火的印象和面前之人重合,方年在斟酌片刻后还是让开了门。 “请进。” “年哥大气。” 维力斯装模作样地竖起拇指对方年夸赞一番,等待多时,一步跨入屋内。 方年又看向依旧靠着栏杆的秦酥。 秦酥几步走过来一把扣住方年手腕,袖子往上一提,露出在他手臂上狭长的黑色印痕。 “看见了吗?” 她的语气和之前训不懂事的玄狐时一模一样。 方年眼神动了动,这东西是…… “这个东西是梦境版的追猎印记,和顾明义胳膊上的东西差不多,区别在于顾明义的那些是妖鬼索命用的。” 秦酥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就是直接让别人把传送点安在梦里,老变态随时都有可能以梦境为跳板进入你的精神海,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哦。 “我和你说过精神海有多重要吧?!” 被掐着手腕抵在门框上,方年反应过来,秦酥的负面情绪是因为他。 第10章 不安 哦奥—— 维力斯深感这次真是来对了。 其他人的乐子他整天在梦里都看腻了,还是同为冤种的伊始的瓜比较香啊。 尤其还是伊始里的老大方年,和最神神秘秘没露过脸的秦酥的瓜。 啧啧啧,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指指点点。 是不是维力斯想的那种狗血八卦根本不重要,无所谓,他会造谣。 “有意思吗?” 声音伴随着看透一切的阴森。 那多有意思,及时享乐,反正都要死,我先快乐快乐。 维力斯主打一个困惑脸,常年吃瓜一线搞事但是四肢健全还能留条命,他的反应力和心理素质不是盖的。 他一脸无辜,“……?”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呵。”秦酥冷笑一声,你不嫌你的翻车经历欠抽是吧。 好吧好吧,完全被威胁了。 维力斯举手投降,遗憾地想,那么好一个瓜,就这样被扼杀了。 “别这么生气,年哥也不是故意的。”维力斯换了个方向开始打圆场,“梦境追猎在发动前无形无痕,动用后天然会蒙蔽猎物,没有外力提醒很难被发觉。” “我当然知道。”秦酥依旧没有缓和,语气尖锐,“没人比你更懂梦境追猎。” 这种老硬币必备的恶心定位能力,本来就是维力斯捣鼓出来的技能,后来在追击异常时被偷学了去。 堪称最严重的技术泄露事件。 “还有你,给我听好了。”秦酥的气场此时估计有二米八。 方年静静低头目不转睛看着她,像是能穿透她周身永不平复的扭曲,见到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我在听。” “你我都清楚高晓兰是个什么样子。”秦酥手一挥把维力斯排除在外,“她借以慰藉的感情交流和反馈你根本给不了,她只会越来越疯。” “现在她在精神病院待得很好,也有了一个眼里只有母亲的新的小孩。” 秦秦更贴近了一些,她将所有的视线停留在方年身上,方年觉得她应该是认真而诚挚的。 “她是个疯子脑子不正常,但你是最理智的,选择权在你手里。” “从我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我能给出对你们都好的建议只能是永不再见。” 少女深吸一口气,将围绕的负面情感全部压下去,她撤去笼罩的屏障,拉着方年与重新加入群聊的维力斯围成一圈坐好。 “现在聊聊梦境追猎的事。” 维力斯:礼貌微笑,谢谢你还记得我呢。 他有些绝望地想,该来的总会来的。 * 三十八名伊始的能力囊括方方面面,而维力斯的能力毫无疑问,就是梦境。 秦酥只是在梦境上略有涉猎,维力斯则从小对梦境有着极大兴趣,天幕流星雨后成为超凡一步到位,成为了专精梦境的精神侧。 术业有专攻,维力斯一直在追查的异常是“某种搅乱众生之梦的混乱”,秩安司档案里叫它“梦灾”。 梦灾是某种生于梦境的精神生命体族群,具备不俗的智力,以扰乱梦境吸食其他生命的精神力为生,尤为喜好人类的精神力。 在渎神者的体系中,精神力还有另一个称呼,灵魂力。 可以说梦灾是以人类的灵魂为食。 群里人都知道这些事,这些信息都是在伊始内公开的。 有公开的自然就有隐藏的信息。 还来得及没公开的就是——维力斯的技术泄露,原本用来追杀梦灾的技能变成梦灾捕猎的最佳辅助。 要知道,任何生物的精神力都存于精神海内,精神海是最后一道保护防线,是灵魂的保护壳,梦灾学会了梦境追猎能直接越过防线,跟饿死鬼得了食堂大门的钥匙有什么区别。 * “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他就马上找上了王页,锁定了梦境在内的所有精神世界有关梦境追猎的信息。” “之后找上我,封锁了一切有关梦境追猎信息的传播,锁死该群体扩大的可能。” “然后找了芬卡拉,动用教廷的审判之术,通过锁定对所有掌握了梦境追猎的个体进行了强制审判,包括他自己。” 秦酥平静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蠢。” 维力斯从开始说这件事就虚得不行,面上还是保持着基本的体面,他往后一仰彻底摆烂:“芬卡拉发动审判也比较勉强,那些学会梦境追猎的梦灾有几个比较强的跑了,我和他现在在追杀它们。” “技术是如何泄露的。”方年抓住要点问。 闻言维力斯更是散发着早死早超生的灰暗气息,眼一闭,嘴一张:“我透露的。” 方年:…… 秦酥毫不留情补刀:“在剿灭一个聚集地时被变成人类的梦灾骗了,败给了最戳他xp的成熟黑长直大姐姐崇拜的目光里。” 方年:…… “你该庆幸。”死一般的寂静中方年缓缓说,“他们不会在过年时找晦气。” “……我知道。”维力斯无力地坦然道:“阿涅莫妮亚已经知道了,现在大概秩安司也清楚了。” 他已经做好迎接命运的准备。 好歹还知道找人控制形势,方年手臂上,那道梦境追猎的痕迹清晰无比,宛若一道狭长的刀痕,“有人遇害吗。” “明面上没有。”秦酥此时语调平稳到冷酷的地步,“他们那边早就开启了赤星旗在内的三种防护应对梦灾,加之发现的还算及时,还没有发现死者。” 那就是有伤者。 “……欸。”维力斯长长一叹,全身的力气也随着叹息吐出去。 “不用管他了。”秦酥的手紧了紧,“不出意外,最后的那只梦灾跑到了亚域,不知是被高时他们抓住还是盯上了高时被反杀,总之,高时学会了梦境追猎。” 高时就是高晓兰的新儿子,那个她照顾的小孩。 方年看看秦酥,“你的封锁……” 秦酥摇摇头,“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的精神力纵然无穷无尽,但范围太大我无法避免强度的削弱,我对梦境追猎的信息封锁是可以打破的。” “打破的人是高晓兰,可以肯定她是一名精神侧,但使用追猎的是高时。” 维力斯晃悠地举起手接话,“所以现在的形势就是,梦灾已经解决,但是有个小孩又掌握了梦境追猎,还把它用在年哥你身上。” 他说着说着露出个有些惨淡的微笑,“年哥,商量个事,如果要打不要打得那么狠成不?” 主要是年哥真能一拳打死他,想起强化侧小伙伴阿涅莫妮亚无意识时会不受控制的力气,他心里怵啊。 方年:…… “所以。” 还有什么坏消息。 “不幸的是,除了杀死施用者,我还没研究出来其他解除梦境追猎的方法。” 方年:…… 第11章 能坑死我们的只有自己人 所以维力斯还是老老实实道歉,向遭无妄之灾的大哥认错来了。 道歉时的态度还是端正的。 姿态放得也很低。 方年对梦境追猎泄露的事和维力斯那篇感人肺腑的反思没有任何心境起伏。 “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他对事一向遵循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逻辑,维力斯惹出来的祸,还是要维力斯自己去平息。 “秩安司内部有消除记忆的物品,等年哥你的追猎印记抹去之后,我会消除高时关于梦境追猎的记忆。”维力斯正襟危坐,“我能做的只能是将影响降到最低。” “我可以用大量精神力冲刷强行抹去印记。”秦酥冷眼以待,在维力斯之后还是跟着道。 总之,靠人脉。 方年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这件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到了结尾,他不想再耗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 “我知道了。走吧。” 方年起身。 维力斯面皮抽了抽,到底还是要挨一顿收拾吗?好吧,他有准备。 两人一前一后,到屋前不知为何是学校球场的空地上。 ————— 秦酥无聊地撑着脸,拿着一只茶杯左右细瞧那些似冰裂的花纹。 梦境专属的视线一转跳跃转场后,环境变成方年家中的模样。 方年重新闪现在屋里。 梦里闪现什么的也是很合理的吧? “说完了?没收他的赔礼?”秦酥有点失落地问。 方年摇头,“让他年后去南巴罗帮忙。” “嗯………好吧。”秦酥放下茶杯,轻而易举突破两人间的安全距离,面孔贴近,她抬起方年的眼镜凝视一会又放回去,“南巴罗的图腾神确实麻烦,太能躲了还有主场优势,他过去也合适。” “他不欠我什么。”方年摸了摸桌里猫放零食的位置,在梦境万能的俺寻思之力的支持下掏出了一大包零食摆到桌上。 虽说意外被卷入远在外域的破事,实际那些东西只触碰了他的衣角就被斩草除根。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里先出现的是高晓兰,方年自己便会直接将入侵者一刀砍死,高时根本不会有种下梦境追猎的机会。 ———一个有着视线的独立个体入侵他人梦境,随意改造梦境内容,冒犯过头就要做好挨劈的准备。 维力斯也算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这泼天的人情,理应是那些帮他收拾烂摊子的人的。 方年算是那个烂摊子。 秦酥撕开一包薯片吃着,“那源头也是他,犯了错就该抽一顿长长记性……喔,是番茄味的!” 女生的饮食喜好偏酸甜,喜欢脆一些的口感,也有些挑食,之前她来了兴致随便聊天时方年记住的。 “要不似……我们反应够快……”少女吃着零食埋怨,“就他闹出来的动静,三十八个都跑不了……就等着天天被人盯梢吧。” 她竖起的冷酷尖刺迅速软化下去,像是个露出柔软腹部的刺猬,也像只收起爪子后软乎乎的猫。 “到时候想干点什么都要被盘问。”秦酥嘟嘟囔囔,泄愤似地咬了一口笋尖,“本来有一群搞心理的定期分析就很烦……我要喝酸奶,原味的。” 方年又从桌里拿出一盒酸奶来,上下摇晃之后扎好吸管递给她。 “你的封……” “还有啊!”秦酥像是没听见,手拿着酸奶在空中挥舞不满道:“他作就作,死了和我们也没关系,但是这个混蛋居然还把技术泄露了!” “全人类除了他维力斯都是无辜的,结果出了事,他搞得半残,就属我和芬卡拉两个壮丁最累。”她悲愤中透着可怜兮兮,“让我半夜加班他就该拉去枪毙一百遍啊一百遍!” “……” 那抹情绪转啊转的,看来半夜加班的怨气秦秦也不能避免。 “弄死他呦!” 方年不做声,在五秒的安静后轻叹口气,双手搭在秦酥肩上让她看着自己,“高晓兰打破了你的封锁。” “……嗯?” 秦酥眨眨眼,视线开始游离。 “她知道你的存在。”方年特意把前置条件点出来,发疯时的高晓兰占有欲有多恐怖,她对那个总是在不知何处盯着她儿子的家伙就有多大的敌意。 和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的那种嫉妒。 “啊↗→对。” 秦酥虚浮地敷衍了一句。 “你有没有受伤?” 方年不是很熟悉精神侧在思想的世界中的交锋,但既然高晓兰能够打破秦酥的封锁,那就证明她有能力插手精神侧的事情。 以方年的了解,在命和伤到秦酥这个不存在的家伙两个选项间,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做出这种选项与精神状态无关,完全是积攒了多年的恶意。 “我不想说。”秦酥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不想骗你所以就不告诉你了。” 说和不说没有什么区别,之前的打断就已经表明了答案。 “你的闹钟快响了哦~”秦酥胜利一样狡猾笑起来,她张着手晃动几下,声调抑扬顿挫地祝福: “祝你——好梦~” 看来是打算溜走了。 方年再次叹息一声,有些对不起赵州的教育,他抬起手。 “欸?” ? 秦酥呆了一瞬后意识到有两只手正捧着她的脸,很轻但是细致地摸过面部轮廓,尤其在眼睛周围停留了一小会。 “铃!!!!” 现实的铃声将梦境击碎,七零八落的碎块中人影逐渐变淡。 “哇。” 少女歪歪头,将脸颊搭在方年手上,她有些惊讶地发出感叹。 长发的触感划过手侧,一切都随着这场梦的结尾在缥缈虚幻,方年听到她问,“我是不是可以给你一巴掌大喊耍流氓了?” “可以。” 方年这时候的平静在人类中会自动转变为另一个词,叫厚脸皮。 “哇——” 秦酥更是拉长尾音,“那变态?” “可以。” “喔,坦荡荡耶~” 秦酥直起腰,像发现了真相的侦探般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那我八年如一日偷窥你好像也挺变态的哈。” “不算。”方年平淡反驳,“我知道。” 双方都知晓且同意不算偷窥。 少女应该是笑起来的。 * 晚上九点,方年拇指一划倒扣手机,按灭了漆黑卧室内的光源,铃声也戛然而止。 没过一会他又打开手机,在幽光中将剩下的闹钟全部删除。 第12章 我所熟悉的 据说绘画界有人能通过骨相等多种信息复原出样貌,且栩栩如生。 方年自然是做不到的。 对那个领域来说,他是个完全的门外汉。 他也没指望梦境里摸一摸,就能现实里下笔如有神画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相貌。 方年的主场在血肉和气血上,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如果不是在梦中接触,他也许能用化生之术捏出接近的一张脸来。 这个“如果”没有存在的意义,能在现实见到秦酥他也就没必要去猜测少女的样貌了。 超凡是不讲道理的,只会成为道理。 精神侧更是超凡也觉得唯心的存在。 感知够高,方年凭借不是那么纯粹的气血感知——这已经超出了大众所认知的气血感知的范围——在三米外都能在脑内形成基础的生物体构建。 只要秦酥真正出现在方年面前,隔着几米远也好,带着面具也好,开着被见闻屏障也罢,通通不重要,方年照样可以知道她的相貌如何。 ——也不仅仅是相貌。 也许对于有着道德和羞耻观念的人类而言有些下流,但是在方年眼里那仅是一个个气血体。 用强化侧们在研究性灵时某位的暴论来说,一切血肉生命就是一堆性灵支配下会动的肉块而已。 以上说法道理有,但是就那么一内内,一经问世便遭到其他精神侧和灵能侧的猛烈抨击,还造成了己方阵营的分裂。 最终群里的唇枪舌战从二号群到了一号群,变成有关世界观、处世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多方混战,险些演变成大规模的线下约架。 ——我——是——拉——回——跑——偏——话——题——的——分——界——线—— 方年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源于他对秦酥所知、秦酥对他所知的不对等。 “方年”这个意识体的思想主要有两个派系构成,赵州派系的赵门,还有高晓兰从小用言行和实践灌输的高氏思想。 有时他会得出一些正常人看来疯狂和危险的想法,即使这些想法马上会被压下去。 比方说在“性灵的来源”一题停滞不前时,他想过去医院里接触孕妇和婴儿收集信息,然后使用鲜血化生造出十个八个复制品实验看看的,是那种彻底断绝联系的独立生命体复制品。 这无可回避也无需否认。 高晓兰的教育差一步成功,她遭遇的最大滑铁卢就是半路杀出来的赵州。 某个阴暗的、说出来肯定会遭受制裁的想法经过多次的退求其次,方年得到了一个“想要知道秦秦样貌”的念头。 * 坐在书桌前,方年手里拿着一把刻刀,顺着感觉对一块木头进行修整。 猫瞪大眼睛,目睹了五个小时间一块随便捡的木头逐渐雕刻成型。 狸猫超级想知道这两天老大在搞什么东西。 鲁鲁说人类最重视的就是除夕夜,也就是今天,会做很多好吃的,会有很多人,会非常热闹。 但是这两天老大根本没准备这些东西,压根没有做好吃的,精力全放在另一件事上了。 猫伏在桌旁,探头探脑,想知道是什么抢走了它的除夕年夜饭。 方年落下最后一刀,他放下刻刀,将细碎的木屑吹飞。 “呜?” 猫一个紧急后撤躲开纷飞的碎屑,然后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胆子越来越大的猫甚至想伸爪子扒拉两下。 方年只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松手任由猫将木头划拉走。 猫碰了碰木头,粗糙的半张面部上是一只无比精细的眼睛,眼睛微弯,是一副浅笑的姿态。 “喵?”狸猫爪子半抬定格许久,它过会才困惑疑问,这是谁? “奇点。”方年在更久的默然后回答。 好像很熟悉?猫的脑瓜中填满问号,它又问,“喵喵?” 奇点是谁? 猫低头用鼻子碰了碰木头,抱着木头看得出了神,过了一会它笃定地抬头大声喵喵叫。 我喜欢她! 方年彻底沉默。 半晌他摇头,“不是奇点,不像。” 他接连否定,也是,一天看视频一天上手实操,能完美就见鬼了。 等工具到了在慢慢练。 他现在这把刻刀还是方远志留下的。 木雕是方远志以前的爱好,很长时间之前的了,大概是他们还上大学的时候。方年小时候在某个角落见过一套工具,后来因为被方年碰过,方远志一脚将其踢进了垃圾桶,只剩方年手里这个。 和父母有关系的东西方年都放在一个铁盒里,秩安司的人在警员处理凶杀案现场前把盒子带了出来,收走了里面的手术刀和针管,剩下归还给了他。 方年将那把孤零零的刻刀和秩安司配置短刀收回空间纽,提醒还抱着木头的猫:“记得时间。” “喵!”猫头也没抬,转个身继续玩去了。 所以为什么会感觉熟悉呢? 猫从各个端详着木头。 * 方年给猫留着灯,关好门走两步到隔壁言妍门前。 门对外敞开着,他直接敲两下门进屋。 那位文组组长曲砚栀正裹着大衣在沙发上犯困,难得方年见她没有上班或者加班。 “来了啊。”曲砚栀艰难地睁开眼,“等会才开饭,坐。” 她指指茶几边上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说:“朋友送的,饿了就拿着吃。” 说完她头一歪,枕着言妍为她放的枕头继续打盹,和平时工作的仪态一比,她的姿态简直狂放。 方年往厨房走几步,言妍正带着蓝牙耳机和某人通话,还不忘手起刀落,一个鱼头从案板上果断掉落至搪瓷盆中。 方年又回到客厅里,他在成年人的氛围里格格不入,靠近反而会有一种被排斥的既视感,还是不要过去了。 四野对方年过去又回来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过这不影响它将一只圆球叼给方年。 来玩! 尾巴在身后甩出了残影。 手中的弹力球是前几天买给四野的礼物,上面是只憨憨傻笑的卡通老虎,戴着红色帽子,怀里抱着福字对联。 ——下一年是虎年。 方年指指沙发上的曲砚栀。 四野起身往门口跑了几步,回头开心地看着方年,出去玩! “你不是要跟朋友去烟花展?” 言妍短暂摘下耳机,出来给曲砚栀换了个毛毯盖上,笑吟吟说:“吃饭要等到初一早上了,把四野带上。” “好。” 方年拉住四野的狗绳,“我们出门了。” “玩得开心。” “汪!” 第13章 征兆:错位 今年雨水充足,绮蓝河在枯水期依旧水量充足,河岸边的坚冰不妨碍河心的流水滚滚。 大广场上是一片喜庆的金红之色。 中裕的固定除夕节目是武舞,无论是单纯的表演还是话剧来演绎剧情,表演都是一项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活。 那些各色各样重量夸张、造型夸张的服饰和道具,没点真本事穿着走几步都费劲,更别提那些体现武与舞之美的激烈动作。 明年是虎年,因此广场上的老虎元素是最多的。 还有人说武舞是最古老的cosy,扮演的是各种传说的神明与鬼怪与妖与兽,当然这是封建时代的武舞,从叶元首一统之后“人”的色彩在全球的文化中愈来愈浓厚了。 * 中裕人的传统是出门过除夕。 他们更喜欢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的热烈氛围,比起其他大区,这里没有固定的新春晚会,取而代之的是各个地区各个组织举行的年会,尤以中心广场和大广场为代表。 所以中裕人吃年夜饭的时间会提前或者延后,他们会特意避开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时间段,至于这点时间干什么,当然是混入人群出去浪。 又因此,各种美食小摊是新年的第二个特色,走两步都会在武舞表演之间看到挨挨挤挤的小摊车,食物的香气散布在每一个角落间。 ———— 方年拉着四野选择了骑单车,他骑车,四野在后面追着。 速度不快,慢悠悠地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吃。 “四野。” 方年单手握着车把,扔了块鸡肉到半空中。 “汪!” 四野跃起将肉咬住,乐颠颠迈动爪子,每年的除夕夜都是最快乐的时候。 “喵喵,嗷!” 两只猫打闹着跑过路边,经过时还和四野打招呼。 将单车放到指定停车地点,方年顺着手机上的定位寻找那几个拉他出来的冤种朋友。 这样形容应该没问题。 手机上的四人群聊里一条条消息刷出来,还有一个程盐梁开启的位置共享。 这几个家伙不知是为什么,居然在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里迷路了。 根据他们的形容是“转着转着就不知道眼前是哪了”。 导航也不靠谱,李博阳跟着导航走险些栽进沟里,他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马路边为什么会出现条黑不拉几的深沟。 李:【所以说,为什么马路边会有条沟??】 李:【为什么啊??】 徐:【你管他干什么!】 徐:【你人去哪了】 程:【先别急。】 徐:【你是蒸发到哪去了赶紧加入定位】 程:【先看看手机电量,找好方向。】 李:【这一片黑我也不知道是哪】 程:【李博阳找找附近人群聚集的地方,或者标志性的建筑。】 李:【中裕城里还有这么黑的地方吗?】 程:【你就在那等我们。】 失散之后徐海畅为了找他,结果也走得不知道去了哪,正在寻找最近的地铁站。 程盐梁只能对照着几百年不看一次的地图开始研究,玩不玩不重要,先找到他们人在哪里再说。 程:【……那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 “哥。”程麟拉了拉程盐梁的袖子。 程盐梁找着方向,闻言一边走一边看最近的地铁导航:“怎么了?” “我们不是在大广场外面吗?为什么会在北城区?”程麟指着一块路牌,上面绿底白字,清清楚楚: 总政街。 总政街的街口是个外乡人打卡地点,在北城区靠近中心广场的地方,进去一条街都是炎夏驻所、法院一类的机关。 程盐梁有一时间的表情空白,“啊?” 手机疯狂震动,程盐梁看看周围的景色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一道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程麟帮哥哥点了接通。 * 方年刚按着定位直线行走,没路就翻墙头找到离他最近的程盐梁,隔着二十来米远,程盐梁正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低头往前走。 墙的另一边传来四野的呜咽声,对四野来说,翻过带着双层刀片铁丝网的墙头还是为难它了。 这里处在高大绿化树的树荫里,方年身形隐没在阴影里,他在精神网络里翻了翻精神侧上传过的技能书,找到一个合适的技能,登云梯。 字面意思,在半空利用灵能制造出落脚点,理论上可以踩着东西上天,所以起名叫登云梯,实则仅限理论上,用灵能制造的落脚点非常脆且毫无支撑。 看底下全是在骂的,因为谁信了谁挨摔。 原理简单得不得了,方年改动了一下,调动灵能在那道墙后制造出连接着墙体的冰制阶梯,生石术结合登云梯的升级版。 这样就能帮四野跳过来。 方年感知中程盐梁的气血体仍旧不慌不忙地朝地铁站走去,墙对面的狗子正沿着阶梯向上跳。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远处一道细小的波动闪过。 方年展开着灵能视野猛然向那个方向看去,人来人往一切正常,但是在他的感知里,有五个气血体不见了。 包括程盐梁兄弟两个。 而周围人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说说笑笑地走过,连一点大变活人的惊喜也没有。 那道波动过于隐蔽和短暂,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确实丢失了五个人,方年也不敢下定论说它曾出现过。 城内为什么会出现空间波动。 方年盯着那边大广场上高高飘扬的赤星旗,那汇聚人类期望和信念的旗子鲜艳无比,金星耀眼而不凡,明显状态极佳。 春节的赤星旗是常态下一年中守护力量最为强盛的时刻,因为春节就代表着团圆、平安和欢庆,有它护佑不可能会出现意外才对。 秩安司都放假了,谁们家异常敢过来找死。 接住跳过来的四野,方年打开手机查看位置共享里程盐梁的定位。 在北城区,总政街。 方年向程盐梁打了个视频通话。 * 在一直盯手机的李博阳看来,这就是灵异事件了。 代表程盐梁位置的三角形在南城区,忽然间一个闪动,他就刷新个页面的功夫,那个三角就蹦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北城区。 ??? 李博阳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在这条柏油马路但就是灯不好的村间道路上,他默默仰起头用手电光照亮这里的大牌子,红蓝底,大金字: 福安乡欢迎您! 他,或许,能猜到他是怎么一跌跌到西城郊来的了。 村口往里不远处一个拐弯,灯火通明,人们欢声笑语的参加着年会。 村口外一个少年陷入了头脑风暴。 不是,大过年的,搞毛呢? 第14章 将临 “你感觉如何。” 接通后方年先确认程盐梁的情况。 “没事。”经历了真?移步换景,程盐梁也不敢再乱动,他拉着程麟坐在总政路的马路牙子上,“需要报警吗?” “随你。” 方年路过一对情侣,他们闪现到路边,走了两步才迷茫地张望,“这哪啊?” 旁边店家里的赤星旗在灯光下好像流动着金芒。 “你周围有没有赤星旗。”方年站在空间波动发生的地点,从这里正好能看见店里的旗子。 “有。” 程盐梁先是下意识看了眼弟弟的衣服,棉袄左胸口就缝着一面小的,他的裤子上也有。 至于周围的环境里那就更多了,这里可是总政街,连路灯下面的装饰灯泡都是金色的五星形状。 “……没事了。” 方年在思考一会他问的废话后才说,“我先去城郊找李博阳。” 顺路也能碰上还在疯跑的徐海畅。 程盐梁看了看身边的弟弟,正巧,意识到自己在参与一场有意思的超凡事件而激动起来的程麟也在看哥哥。 他双手用力抓住哥哥的胳膊,发动技能胡搅蛮缠,“我不回去!” 程盐梁:……熊孩子。 “我们在大广场等你们。” 程盐梁果断在程麟心碎的目光中说,带着个小孩,找事是不可能找事的。 ———— 精神网络,一号群 【有没有人在窥屏。】 【??】 【没看前两天的信息?】 【撤回!撤回!】 【拖出去,四十大板。】 【拖出去,和维力斯一个待遇。】 【拖出去,浸猪笼。】 【你这人,不是说好了除夕不发消息,卡零点刷屏的吗。】 【破坏队形是吧。】 【闲的你们,不水群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赶紧的,求助,有活人在没。】 【有。】 【爸爸在这。】 【放。】 【有事起奏。】 【啥事?】 【你爹在。】 【够了啊,正经求助。】 【笑死,什么正经求助在一号群发?】 【打游戏呢,赶紧的。】 【你们那有没有空间波动的事?】 【啊?】 【没意思,散了散了。】 【哦。】 【就这?】 【秩安司都放假了,关我什么事?】 【一看就是没仔细看资料的,不觉得很眼熟吗这个现象。】 【这个啊,@莉莉斯汀。】 【有,我还专门找个试了一把。】 【不就是限定城池的随机传送?还挺有意思的。】 【在忙勿cue研究院没有假期深蓝不爆炸我们不放假大型空间设备突然有灵感我们决定加班不过年了】 【好歹发个标点喂。】 【……不愧是时空侧呢(被卷王逼疯)】 【开盘了开盘了,我押一会有流星雨。】 【嗯?是我宅家里太久了吗?什么传送?】 【要玩就玩把大的,我押第二次异常降临提前到。】 【一眼丁真,是个脑残。】 【我押月卫回归。】 【大过年的,谁敢碰赤星旗的霉头,没事啦,好好玩。】 【和流星雨有什么关系?】 【学渣滚出伊始!】 【学渣不配在群里说话!】 【连资料都没看完的小趴菜闭麦!】 【呃,都冷静点,这和学渣没关系。】 【他们发癫,别搭理他们,看我的。】 【煞笔说人话。】 【嘿,我就不。】 【……】(省略各种癫疯拉扯) 【在哪。】 * 方年一边翻三号群一边关注一号群里的聊天,三号异常交流群里的图鉴还导入了秩安司在流星雨之前的资料,只是非常多非常多。 全被秦一压成一部几万页的资料书扔第一张“秩安司”的图鉴里去了。 方年将资料书翻到天幕流星雨的那部分,翻找无果后深感秦一应该安一个智能导航功能。 于是上群里问了一句“在哪”。 紧随其后的一句是: 【你*炸了。】 交锋仍在继续。 方年:……发错群了。 经常在一号群活跃的这几个精神稳定的发疯,看他们发疯一直是其他人的快乐泉源,众人也会很有默契的转为私聊。 将消息撤回,方年登入一个名为“不专业交流群”的小群,按着群里发送的导航在资料书上翻找。 这件事在天幕流星雨版块里只有最后总结时提了一句,“疑似发生群体位移”。详细的记载在“坊间传闻集”版块里,是一则网络上的讨论帖。 三年前,在天幕流星雨降临前的两三个小时,全球各地都发生了和这次类似的位移事件,也就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但都局限在所处城市里,也没什么事。 这件事在流星雨到来后就停止了,突兀且难以理解它出现的意义是什么,流星雨出现的预兆吗。 因为没有什么危害性,当时秩安司的前身组织和执法局在忙着处理流星雨带来的社会影响,群体位移一事没有受到太大重视。 方年找到总结规律的网友帖子,果不其然第一条就是“位移后的地点均处在赤星旗附近”。 下面就都是什么赞美人类,赞美信仰,赞美元首,赞美祖宗的话了。 * 一号群。 【等等,刚才谁的名字飘过去了?】 【……】 【蠢货。】 【匿了匿了。】 【……你冒出来装什么清醒呢!?】 【……所以你们谁盗了年哥的号?】 【有人能在秦一的监控下盗号,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年哥后面那句是我发的。】 【……】 【快到零点我吃饭去了。】 【我们这放烟花了,拜了个拜。】 【买菜去了,你多保重。】 【那种正经的窥屏人一般不会参与咱们的活动,就是发错群了而已。】 【算了,没兴趣了,都正常点散了吧。】 【年哥这种严肃的正经人果然在整顿风气上有奇效呢。】 * 是什么来临的预兆么。 方年看完资料,面前的拥堵的地铁里被拥挤出来一名徐海畅,逆着人流,方年一把扯住徐海畅把他从人堆里捡了出来。 作为一名柔弱的精神侧,让徐海畅连跑两个城区挤在人山人海里无异于要他半条命。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城区,首先他俩是一起出发的,位移空间波动是一起撞见的,李博阳从南城区大广场周边一跌到了西城区郊外的村子,徐海畅被扔到了中心广场的年会现场。 为了找人先到了南城区又到了西城区的这个地铁站口。 这是真兄弟。 “谢……谢年哥。” 徐海畅在休息区呼哧呼哧喘着气,大冬天脸侧硬是淌下了汗水,面色惨白,嘴唇泛紫,刚才在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人又多,他险些缺氧。 方年递了个纸杯给他,里面是热水,“李博阳在下一趟车上。” 第15章 倒计时 坐休息区等了会,四野咬着李博阳的裤子把他拽了过来。 “老徐,你又头晕了?药带了没?”李博阳过来一见情况就紧张起来问。 徐海畅捧着热水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在地铁上憋死,你跑哪去了?” “福安乡,村里一叔用卡车载了我一程。”李博阳呵呵傻乐,“那叔人还挺好的。” 之后他试图用失败的眼神表达询问方年某些事情,看得徐海畅脸皮一阵抽抽。 “只是缺氧。” 方?权威?年发言,这才让李博阳松了口气。 徐海畅更想吐槽,憨子,为什么在你眼里方年会比医生还要靠谱啊?? 初高中五年,你到底对方年戴上了什么奇怪的滤镜?? “嗨,年哥可是超凡的权威,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博阳大肆吹嘘。 “为什么会头晕。”方年听出弦外之音,顺着意思问了下去,他确定徐海畅的身体除了虚和平时作出来的病以外没有其他问题,脑子是他全身上下最健康的地方。 往外走着,徐海畅无所谓地潇洒一扔纸杯,“不知道,总感觉像是脑袋进水了一样。” 方年:? “你不说我说。” “听秩安司那来家访的医生说。”李博阳心急道,“病叫什么神体二元增生失调。” “他是个精神侧,精神侧都能运用叫精神力的东西。” 李博阳把徐海畅扯毛巾一样扯到他们中间,指着徐海畅的脑袋说:“但是他的身体太弱,精神力增长的速度又比较快,两者失去平衡身体受到压迫导致不定期的头晕。” 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精神海里的精神力可不就是海水。 “秩安司给的建议是尽快增强体质,然后给开了些会固定消磨精神力的药物。”李博阳将所有事一咕噜都说出来,从徐海畅包里掏出一板药片来。 徐海畅无语地看着这个只长个头不长脑子得家伙,目露怜悯:“憨子,真难为你动脑子记下来那么一大堆话了。” “都说了是两方失调,年哥还能拍一拍就让我变成强化侧了?超凡哪有这么容易?” 方年:“……是。” 用一号群的话来形容,这两个预言家,刀了吧。 强化侧的话,还真就这么容易。 比他小的都能成为强化侧,人天生自带强化侧资质,只是还没能激活他们体内的成长机制而已。 巧的是,方年还真能帮忙激活这个东西,用他的性灵和气血刺激一下就行了。 这个发现是一个月前顾瑞光拜托秦酥告诉他的,方年也不知道顾瑞光什么时候联系上了秦酥。 当初在导素洼外的基地里顾瑞光抽了他两管血,也取得了方年的同意进行某些实验,现在已经消耗了一管。 理论性的成果是,方年的性灵和气血可以激活强化侧的成长机制;实质性的成果是,顾瑞光私人制造的“觉醒机器”,帮助强化侧的“觉醒”。 这件事只有顾瑞光、秦酥、方年知道,是绝对不能泄露的机密。 父辈的成年人,是一种很恐怖的人类。 这是方年对顾瑞光他们唯一的想法。 ———— 方年三人赶到时,绮蓝河边已经站满来看烟花展的人。 “你们倒是会卡时间。”程盐梁神奇地占好了烟花展的至高点前排观众席。 那些位置在绮蓝河的一座仿古建造的木楼上,每一层的栏边都安置着不少椅子,五楼的第一排也被称为至高前排观众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抢下五个前排的席位的。 “你不懂,主角,”徐海畅一撩头发,对着周边人装模作样:“总是压轴登场的。” “噫——” 前排周围的人们一起嫌弃出声,他们都盯着座位呢,那个占座的小哥说,要是烟花展开始同伴还没来就不占着了,结果他们还真踩点来了。 大过年的,就不跟他们计较了,不然高低得说道两句。 “我知道,我知道,老师上课讲过,压轴是倒数第二个。”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小女孩对着徐海畅比了个耶,奶声奶气地说完露出个笑脸来。 徐海畅左右看了看,也赶紧比了个耶。 “行了,到时间了。”程盐梁提醒还想干点什么的人们。 下一秒, “好↗!观众朋友们!!” 慷慨激昂的声音被话筒放大。 江边的年会舞台上的节目表演完毕,主持人开始预告接下来的烟火与春节跨年倒计时。 “兔年!已经陷入了倒计时!!” 巨大的显示屏上从六十秒开始倒数。 “我们走向明天!” “走向未来!!” “让我们,开始倒数!!!” 场面霎时安静得只有计时走动的声音,人们都安静地等待着。 从十五开始有了声音。 “十五。” “十四。” 声音愈来愈大。 “十三——” “十二——” “十一!” 数字快也不快地随着绮蓝河的水流逝去,跳跃到了那个数字上。 “十!” 新年的雷声炸响。 声势浩大的倒数声从江头响至江尾,众生的呼声在此刻合二为一,烦乱的心念在这时实现了共通。 “九!” “八!” 方年身边的人也在呼喊,他们举起了手,在寒风中炽热的心与列列赤星旗呼应着。 “七!” “六!” 饱含期待的情感终于被感知到,方年琢磨着,这种情感应该是对未来的期望、快乐和幸福,比起刘姨和植物在那一瞬间共鸣的细腻绵长的感情,新年现场的感情更加奔放和灿烂,直击人心。 像是在寒夜中燃起的旺盛火焰,惊人的热量会瞬间拥抱住冰凉的身躯……驱散一切心中的身体的冷。 这是个与虚无和恶意完全不同的时候,感知中,每个人都变成了赤色的火,灵魂如金星般闪耀。 “年哥,你怎么不跟着喊?” 身边的李博阳靠近耳边大吼,他把方年拉了起来。 “四!” 其他人早就站起来扒着栏杆向外狂欢,火与火连成了一片。 “三!!”\/“三。” 方年被那股情绪推动,也跟着人群开始倒计时,不过他没有狂热,只是块被推动的石头。 他眼底是无,在庞大的情绪浪潮中,毫无动容。 方年在倒计时声中回想起,以往高晓兰禁止他在新年时刻出门,她的理由就是:你不属于那里。 “二。” 所有烟花都被点燃。 “一。” 烟花在天空炸裂,在悠长的新年钟声中展示出刹那的极致璀璨,光色照亮人们每一张赞叹的笑脸,他们都在痴痴地看着。 方年也注视着天空,只有一道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他也予以回应。 【新年快乐。】 文字以烟花为背景,浮现在眼前。 人群中的异类回道:“新年快乐。” 第16章 回归的红月 烟花还在继续,人们也已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纷纷找个舒服的姿势来欣赏。 程盐梁在回到座位后偷偷观察了下身边异类的表现,还是那个样子,他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才是最佳时间,那种时候方年难道还能保持平静?生活在人类社会这么久总该有点触动吧? 程盐梁の异类观察笔记中第一大问题:总不能说没感情就真一丁点都没有吧? 其实用不着观察,可以直接问,方年也会直接回答。 不过现在他顾不上回答问题。 因为精神网络一条条“新年快乐”的消息已经在他眼前刷屏了。 三十几条私人频道祝贺信息逐一回复,还有一号群里难得伊始全员都参与了“新年快乐”的堆记录活动。 方年拜托秦一帮忙十连发之后便停手了,其他人还在刷屏,似乎较上劲了在比谁发的多。 甚至还有正在不知道哪处空间的赵州的消息,是带着老电视特效的新年快乐。 方年在新年到来的第五分钟,找到了第三十八个名字。 看来过年时终于都闲下来了。 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一群少年人,都是这个超凡时代的天之骄子,明面上撑腰的是全球唯一合法政府炎夏旗下的秩安司,领头人是不知多少个能穿梭平行世界的赵州。 还有当初的地脉里,方年见到了夏和未来的自己,其他人肯定也有一番各自的境遇,都能进地脉了,就当暗地里的背景能和深蓝意志搭上线。 点满的顶级配置。 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每天在干什么? 他们可以是《无敌的我在上学的同时镇压异常》《万千可能,平时世界的我来历练我自己》《全知之眼,二代的我是金陵守护神》《我在灵能科技研究所靠卷c位出道》《十五岁,兼职教廷圣骑士的预备主教》《战地医生,我在暴乱监狱救死扶伤》《心通自然:我只是个种地人》《灵能侧先驱,今天的我们进医院了吗?》《浮幻之梦:梦境之中异常禁行》等等。 但就是没有一个拿起《成为超凡的我在学校的装逼平淡生活》的剧本。 一号群里的水群记录确实不少,但和二号群的讨论、和三号异常交流群里的信息刷新速度一比就是渣渣。 好像不去做点什么明天深蓝就要毁灭一样。 只能说,不愧是赵州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十八个好苗子。 【“surprise~”】 一只半透明模糊的手臂从身后伸出,覆盖住方年的眼睛。 触感是柔软的,指尖冰凉,手心微热。 【“意不意外?”】 这里人比较多,方年如此想着,他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怎么?”程盐梁被方年突然起身的动作惊到,疑惑问。 方年向上瞄了一眼。 那里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倒挂在楼顶,见方年看过来她还向下挥了挥手,【“我在这~”】 那只手穿过了下面一位女性的头颅,女性无知无觉。 “我去趟厕所,麻烦照看四野。”他信口捏出一个借口,快步离开了人群。 李博阳也跟着看了看方年的背影,“看来还挺急。” “嗯。”徐海畅煞有介事点头。 * 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在河边闪过。 方年找到一处远离人群的草坪河坝底部,秦酥的虚影盘腿浮在半空,她双手合抱胸前然后烟花散开般张开五指,【“新、年、快、乐。”】 【“是虎年的惊喜。”】 “这是幻觉。” 说着,方年的手从这个半透明的影子中划过,他望了望手心,没有触感。 【“当然是幻觉。”】 秦酥的影子散开,又重组为人形站到他身前,【“精神侧的浅层表现就是虚假和幻象,不然为什么叫精神侧?”】 【“精神网络的表现形式也是幻觉,但传递的信息不是真实的吗。”】 她手掌闭合在一起,【“虚拟与现实交互,练假成真,化虚为实,现在的真假之术还只是个纸面上的假说啦~”】 【“有奖竞猜,猜一猜我为什么变强了些,能够营造触感的幻象?”】她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向后退着,轻轻巧巧绕着方年转了个圈。 方年也认真地思考了,虽然他知道猜中的概率渺茫。 “天幕流星雨。” 【“哎——好狡猾的答案。”】秦酥笑着回应早有预料的答案,【“和流星雨确实有关系,但是关系没有那么大,算你答对了一半。】 【“奖励是,随机位移一事的成因。”】 文字一个个排列,方年却福至心灵地抬头在天空寻找。 【因为我们的月卫星离开和回归造成的深蓝空间震荡,在地脉和赤星旗的双重稳定下,空间震荡被无害化处理,就会在月卫移动途中出现位移事件。】 【很有意思的随机瞬移体验卡。】 让群里的人猜中了,是月卫回归。 已知:天幕流星雨中月卫星消失,秦酥变强的原因详细说是和月卫星有关。 结论:因为月卫回归,增强了能力。 【“答对了!”】秦酥像是知道方年心中所想,【“正确答案是月卫哦。”】 大片的云朵不知何时飘来,看不到想象中的圆月,等到方年再想要寻找虚影时,江边只剩他一个。 女生的虚影不见了。 “唔诶——喂!”河岸上,一个黑影一边跑一边喊,“底下那人!” “怎么进去的!行人止步!赶紧上来!” 方年:…… * “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个都不听劝。” 看河岸的大爷指着方年数落,“那个地方每年都得掉下去十几个,还往下跑。” 方年低头虚心受教。 ——演的。 “看看这牌子。”大爷瞪着眼有种须发皆张的勇猛气势,他用手电筒照亮岸上的告示牌:“水深危险,禁止入内!” “哎呦,大爷,又逮一个啊?”路过提着桶拿着杆的钓鱼佬乐了,见着有人和他之前一样被批心情愉悦。 大爷火力全开,用手电筒照了照钓鱼佬的工具,“下一个就逮你去!” 碰到熟人,大爷见高中小孩也教育得差不多了,大发慈悲,“记住了啊,别下去了,玩去吧。” 方年点点头。 * 回到木楼时,十五分钟的烟花展已经快结束了。 方年站在栏边,那些云彩依旧遮蔽天空,看不到那轮月亮。 有些碍眼。 一旁瞎聊关于“拿着手机能在厕所蹲多长时间”的徐海畅无意中瞥了眼手机推送的新闻,惊呼一声,“月亮回来了!” “啊?什么月亮?” 李博阳摸不着头脑,话题怎么从厕所跳到月亮上去了。 他依言在天上看了看,“外边都是云,哪有月亮?” “是真的。”座位上埋头看手机许久的程盐梁神色庄重,“在新闻上已经爆了。” 一个个视频和图片取代了新年祝福,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到。 三年前消失在天幕流星雨中的月卫突然回来了,还换了形状和颜色。 楼上楼下也开始有了人们的呼喊,声势逐渐变大,方年从楼上一眼看去,全部都是举起手机拍照录视频的。 他目光淡淡,继续看着天上逐渐散去的云彩。 那些块状的云末端透着红意,在墨蓝打底的夜空中相当扎眼,它们用极快的速度向南飘去,露出了藏在云后面的东西。 “出来了!出来了!” 人们的惊叹声愈发大了。 “快看天上!” 那是一弯两头尖的新月,细若柳眉,精巧细致,但若是将其补全,这轮月看起来会比从前的月卫更加明亮巨大。 它洒下淡红月辉。 这是一轮红色的新月。 只是一眼,方年便知道了秦酥为什么会因月卫归来而变强。 第17章 红月:我要带着精神侧孤立全世界 楼上的四人在红月显现后陷入了令人心悸的沉默。 “那是……我们的月亮?” 终于,不明所以的李博阳对着红月发出疑问。 离家出走三年,染了色换了个造型,混发达之后王者归来?? 三年之期已到? 月卫星,你不要太离谱。 “是,那肯定是咱们之前的月卫,超凡时代的升级版。”徐海畅垂着头,“……憨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先别慌。” ? “什么事?”李博阳打出一个问号。 “你先报警,我能感觉出来,这不是坏事,所以你千万别慌。” “啊?” 所以什么事啊? 李博阳站在最左边,对面方年和程盐梁在最右边转身正对他,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一脸茫然。 你们背着我知道了什么? 报警干什么? 徐海畅一只手扶着栏杆,冲方年和程盐梁想说什么,但一个音节没有发出,闭上眼失去了力气支撑。 “徐海畅!” 白说了,徐海畅失去身体感觉前想到。 “他没事。” 方年摁住放弃思考全凭本能行动的莽子,在场的人里也只有他能胜任这项任务。 程盐梁把徐海畅放在座椅上。 “我现在需要睡一会,你要听他的话,等着警员过来,知道吗?”程盐梁指指李博阳,对打哈欠的程麟说,这个年纪的小孩的精力支持他熬夜到现在已经很勉强了。 程麟有点困倦,即使睁不开眼他还是打起精神,重重点头。 不过……程麟悄悄打量李博阳,为什么只有这一个人呢? 程盐梁对着方年点点头,也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不到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 又倒一个? 问号快将李博阳的脑袋挤爆。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被孤立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求助般地看向只手镇压他的方年。 方年在组织一番语言后,意识到好像无论如何解释李博阳这种非精神侧都很难理解这件事。 毕竟红月传递的信息只有精神侧能收到,其中有很多东西只有伊始内部名词才能解释,甚至有的专有称呼连伊始内部都没有统一。 (为命名权打架的一群幼稚鬼罢了) 故而方年在尝试未果后选择放弃,只能在李博阳更加痛苦的目光直说: “红月的感召。” 啊????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像邪神的召唤啊!! 李博阳抱住头,真的不是什么红月邪神吗?? 赤星旗呢赤星旗,救一救,救一救。 在无数关于宇宙起源的思考过后,cpu被干烧的他再次看向已经松开手的方年。 接下来是不是该你了? “我需要怎么做?”李博阳问。 方年也找个位置坐好,闻言说出了更扎心的话:“等。” 换而言之,就是什么都不用做。 “喂喂!”李博阳面目狰狞起来,“年哥?” “方年?!” “你们倒是来一个能把话说清楚的!!” 说不是什么坏事但你们一个个都晕过去了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不慌啊!! ———— “你知道对于一个纯强化侧的憨子来说,四个人倒了仨是多大的伤害吗?” 梦境中,秦酥啧啧啧评价,“咱们赶紧吧,走完流程赶紧去安慰憨子受伤的心灵。” 她后撤一步。 目测自己又变成了精神世界的模样,全副武装,面具手套围巾风衣一个不落,方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从秦酥放在肩膀的手上传来一股难以反抗的推力,整个梦境顿时破碎。 梦境的碎片从身侧掉落,整个世界陷入杂糅的黑暗中。 【“红月的信息怪文绉绉的。”】秦酥的语音响在耳边,【“还说什么送汝等前往心灵深处见证灵魂之姿,也不知道这谜语人跟谁学的。”】 【“直接一点说,我,双月,深蓝的拥护者,是来给你们送挂的。这不更容易理解?”】 【“其实就是帮所有精神侧进入一次精神海,找到能让你心安休息的地方就能出来。可能时间会比较长,不过不用担心,我在外面等你。”】 秦酥的视线消失了。 感知中世界只剩自己一个。 方年站到一片没有颜色的海上。 * 那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世界,上半部分是灰色的天,天上有一只形状像眼睛的灰色太阳,下半部分是没有颜色的海。 受秦酥的影响,方年的精神力具象化也是一片海洋。 方年站立的地方是他所见的唯一颜色,金色的浮出海面的东西。 过于巨大,他花了点功夫才看出这抹金色的实体,是一条金色的锁链,他沿着锁链行走在自己的精神海中。 荒芜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精神海里时间的概念被无限弱化,方年不会疲惫不会虚弱,无情无感心境和天空一样时刻保持死寂。 他走了一段很长也很短的路。 走到脚下完全被汇聚的一条条金色锁链占领,面前出现了精神海中唯一小块陆地。 站在陆地上,方年仰头望向那个灰色的太阳,它更像是一只眼睛了,是他所熟悉的眼睛,这只眼睛的主人正在外面等他。 于是方年抬腿走向陆地上的白色尖顶小房子,那个房子就像积木搭起来的,现实中的这座积木房子在赵州家里,是方年和赵州认识的那一天他搭起来送给赵州的。 推开门,门将屋里散着两个绿色的酒瓶拍到更深的角落,隐没在其中和一把手术刀作伴。 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件白大褂,方年脱下自己的风衣和围巾挂在另一边,手套塞进风衣的口袋里。 墙上唯一的装饰是一个空的鸟笼。 屋内仅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头是为某只小动物留出来窝。 他坐到桌前,左上角有着厚厚镜片的近视镜旁,一枚银币闪闪发亮,鉴于它的光芒太过闪耀,方年摘下面具扣在上面。 正中有一本相册,方年翻开。 第一页是各种各样的文字记录,正中间是小学毕业时班里所有人在黑板前写下祝福和愿望;第二页是在昭雪山脉时,记录着五代驻扎人刻痕的巨石,这里文字的情感跨过三十年时间仍在传递,很特殊,所以单给了它一页; 第三页是皱纹舒展成花朵形状的慈爱人面;第四页是包围着一个人形的熊熊红色火焰,人形只有花生大小,而红色占据了一整页。 方年合上相册。 “现实见。” 他对屋内的一众回忆如是说,闭上了眼睛。 第18章 方年: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的逻辑,但是,情绪没有 当感知到那道视线时,方年就知道,他出来了。 【这么快?才一天。】 一眨眼的功夫,景象便换为中裕的病房里。 四人间病房,他们三个各占一张,还有一张床上躺的是程麟。 【第一次进精神海的人时间感官扭曲,我本来估计你再快也要等到中午才醒,怎么样,精神海里好玩吗?】 【没有玩。】 方年答复。 他的床边是穿着秩安司制服的言妍,月卫回归把他们这些休假的人全都叫起来加班了。 不过言妍估计不是因为月卫。 【好吧,不愧是你。】 “这边收到了巴罗域秩安司的事件联合调查。”言妍将电脑递给方年,“本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会,但是精神海事关重大。” “这个,梦境追猎,你有印象吗?” “有。” 方年顺势看了看下面对于高晓兰和高时的处理方案,清除有关记忆,提高精神病院对应的封闭等级,移交到紫京都的澜西精神病院总院进行…… 一系列手段看起来极为严苛。 方年在紫京都澜西精神病院后面的几个字上重点停留一阵:名誉院长,顾瑞光。 业务当真广泛,顾所长。 “已经解决了。” 他原路将电脑递回去。 言妍从膝盖上的文件夹抽出一张体检单放到床头,“体检时间是今天下午,明天出结果,不会耽误你后天的行程。” “好。” 方年继续同意。 言妍顿感头疼,伊始的身份特殊,作为法定的监护人,“监”和“护”都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工作顺畅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为什么会如此头疼。 明明听话到堪称百依百顺,但这个孩子就是让她直觉最是叛逆和难搞。 那三十八个小孩肯定是有内部交流方式的,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捣鼓什么东西?准得出奇的第六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言妍,伊始和当年的许某人、顾某人是一个类型,靠近没有好处,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你跟我透个底,后天到昭雪山脉里,你到底要去干什么。”言妍食指在病床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她沉下心来。 “这是乘舟的安排。” 方年用他特有的平铺直叙的无波动声线说:“他通知我在过年前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年后黑洞回来找我,目的地在昭雪山脉里。” 言妍当然知道是那几位赵州的安排,不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山里的,为了这种事方年甚至熬夜将所有作业提前写完,起码有三天,连夜,通宵。 不是说赵州专程安排的事情不重要,而是言妍觉得时间太紧了。 在专程找其他伊始的监护组交流过后,她总有种无形的事物步步紧逼的感觉,赵州所在的总局像是在鞭策着他们,去做某些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然后呢?让你去山里当野人?”言妍继续追问。 “不。”方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给言妍充分的考虑时间,见她依旧坚定地想要询问,这才挑重点继续说下去。 “我的身体……”先天不足,后天有亏。 方年估计这件事背后可能是夏的计划,说他“先天不足,后天有亏”的就夏一个。 当然后半段话没有说出来,被打断了。 “好,我知道了。” 言妍紧急打断他,和顾瑞光那样家传诅咒一个道理是吧,总之都是不得不要去做某件事,不去就可能会死。 这个她懂,非常懂,懂得不能再懂。 “是我的错,阿年,以后这些事情你可以直接拒绝,涉及到你自身的优缺弊病的话题都要谨慎,不要轻易说出口。” 言妍严肃说,“我所知就有很多手段进行语言回溯,因此信息泄露导致死亡不在少数。” ……懂,有些话不能直说,要暗示。 方年分辨出言妍频率乱了一瞬的呼吸,面上成年人仍是风轻云淡的教导模样,但从情绪来看她心情不佳。 如果仅是因为他险些暴露出自身的“弱点”,还不足以让言妍的思维产生问题导致负面情绪出现,所以她一定是产生某些不太美妙的联想。 异类深刻地明白安慰人要顺着说这个道理,不说这种行为对不对,反正肯定有效。 不过他不是很明白,还要怎样表现服从才能让言妍保持心情稳定。 话说他还不知道言妍到底想到了什么产生负面情绪。 所以该怎么顺着说。 方年沉浸于思考。 * 言妍离开后,方年仍旧在思考。 他与同龄人和长辈相处完全是两种境遇,与长辈相处要困难很多。 还要再观察总结。 【需要答案吗?】旁观许久的秦酥问。 方年小幅度摇头回绝。 再看看。 【随你,月卫帮助进入精神海可以提高精神侧的灵活性,以便更精细的掌控能力,你有没有感觉控制力提高了一些?】 文字表达出她的期待,【我能帮你压制住其他方面的感知,唯独这个偏科的情绪感知是你的天赋,压制效果会差很多,只能让你继续感受负面情绪,现在有没有好些?】 方年用沉默作答。 这个从出生就带有的天赋能力是他的一部分,是一种本能一样的东西,无法关闭,无法控制。 连红月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 秦酥耷拉着回复。 ———— 下午方年体检完回到病房,这个体检主要是针对梦境追猎,用秩安司那些玄乎的手段检查,速度很快。 病房里,程盐梁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正在和他爸妈打电话。 程盐梁的情绪比往常要冷了许多,方年进门瞬间被感知中的寒意包裹,时隔多年,异类再次体会到了寒冬腊月。 直面内心后,没有选择杀心,而是选择回敬冷漠。 方年不知对程盐梁来说是好是坏,反正他现在不是很好。 得益于红月,他现在感知到的情绪与他的五感有了联系,精神侧的感知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身体感觉。 这算是能力的进一步延伸,上次能力升级还是在导素洼时,从针对他的恶意感知变成了负面情绪感知。 幸而红月还是靠谱的,由它延伸出的部分是个主动技能,可以随时关闭。 方年果断将其关闭。 情绪是他认为最脱离逻辑的东西。 现在外边平均气温零下十几度,他即使不穿衣服到黎明时的紫京都逛悠体感都会是凉快,而非寒冷。程盐梁的冷漠转化成的感受居然会让他感到寒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冬天的寒冷。 险些让方年陷入逻辑打结的困境。 连秦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文字推测,她应该是想笑又在拼命忍着的状态,通俗来说就是快绷不住了。 为了防止以后被自己的能力折磨,方年决定永久性封禁这个技能。 第19章 文明意志代言人:夏 程盐梁的语气冷得掉渣。 方年优秀的听力让他被迫听明白了事情始末。 大致就是,他父母在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后,知道了程盐梁是超凡的事实,似乎对这个严格要求但是不喜欢所以心里已经判死刑的大儿子重新有了期待,进而在超凡时代的新人生规划上加上程盐梁的名字,准备回来继续摆弄物件。 是的,摆弄物件。 方年的语文素养让他做出如此形容。 打完电话,程盐梁轻拍程麟的脊背安抚几下,这才偏头看向方年。 明显是等待的姿态,有什么事? “帮我个忙。”方年从空间纽里拎出了他的书包,这个书包里是这个假期每天都要上传的作业。 “……” 他真的,我哭死。 凭空出现的书包把程盐梁干心梗了,短短三秒他在心里确认了三十遍,他在那个所谓的“心灵深处”呆了一天半,而不是一年半。 这种小说里的空间装备难道很常见? 你甚至都不愿意再假装一下? 在感谢信任和吐槽心大之间,程盐梁毅然凭着完美的接受能力继续话题:“你的作业写完了,因为有事没办法每天作业打卡?” 程麟眼神崇拜,这都能看出来对面的面瘫在说什么,不愧是我哥! “嗯。”方年自然地点头。 昭雪山脉的深处没有信号,只能找人帮忙,把人选用排除法排到最后,程盐梁就是最佳人选。 程盐梁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书包放到他床上,他半开玩笑地随口说,“所以你是要去没信号的地方拯救世界,还是终于要被炎夏的秘密机关带走了?” “都不是。” 方年本想将话题止于此,一道灵光闪过后他莫名想到,程盐梁这种精神稳定且思虑全面的同龄人……好像很适合伊始,这是一种预感。 于是他问:“你有没有兴趣……” 说到一半方年顿住,他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来说明伊始是干什么的,在船儿哥指挥下的超凡(病友)交流群,偶尔还要兼职拯救世界,实则心情不好就要去死或者拉着大家陪葬的抽风集会吗。 如果把群里的话复述一遍,程盐梁眼中名为“方年”的异类形象大概会歪曲崩坏到不可名状的地步。 “嗯?” 程盐梁觉得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家伙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他像是能掺和异类世界的人吗? “我现在只想和那两个家伙划清界限,再把两个弟妹带大,其他的暂时没兴趣。” 即使是没头没尾的半句话,依旧精准意会到方的意思了呢。 天上围观的秦酥赞叹,如果不是在亲戚家里,她都想要给程盐梁鼓个掌,这位也是个了不得的未成年。 方年颔首,“我知道了。” ———— 到了约定时间,一个扭扭捏捏的黑洞在方年家门外按了门铃。 开门之后话不多说,从头开始给方年一份穿梭大礼包,这个黑洞虽然社恐,但是个有礼貌且效率拉满的社恐。 方年:…… 他没什么反应,身后第一次见黑洞的猫浑身毛都炸了开来。 “!嗷!!” 这个洞,它吃人!! 猫一个狂奔扒住方年大腿,和他一起被黑洞吞了下去。 出来看看情况的言妍:……这个别致的传送方式不能再换一换吗…… * “来了?” 方年先感知到视线再听到的声音,他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这个人,和深蓝意志所在之地的夏很像,视线几乎没有差异,同样的赤星旗颜色的红瞳,面容一致,但神情不似夏那样淡漠。 最大的区别就是,眼前的的确是个实打实的人类,但夏肯定不是。 “你是谁。” 方年将腿上惊魂未定炸毛的猫拎到怀里。 “姜夏。”男人说。 他们此时身处绵延不绝的昭雪山脉之中,两个渺小的人影站在一座极高的山峰的山顶,脚下是翻涌不息的山间云雾。 隔壁的鎏金雪峰在初升阳光下闪烁着熠熠金辉,近距离观看更加神圣壮丽。 这里是鎏金雪峰西南侧的姊妹峰,真正属于自然区域的腹地。 “唳——” 天空之领展翅穿行在云雾间,在他们周边环绕一圈后向着更深处飞去。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地脉里那个家伙的人性。” 姜夏等天空之领的影子化作小点扎入云下才继续说,“祂是文明意志的代言人,不能存在偏颇和背离文明的私心,因此祂分离的人性就成了我。” “跟我来,黑洞只能抵达这里,剩下的路需要走过去。” 两人一猫在怪石嶙峋的山间穿行,闲庭信步如履平地。 “文明意志代言人,为什么要分离人性。”方年问。 姜夏看了方年一眼,广袖和衣袍下摆在风中鼓动若仙,他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越过几十米的山间鸿沟,声音也因此悠悠然,“你以为的文明,就只有人类吗?” 很精妙的方式,方年和姜夏走了一段,这是一种灵能和气血结合的疾行方式,但是看起来也颇为飘逸,他尝试着跟过去。 “文明有很多。”方年目前知道的就是人类文明,兽类的领也许也算一种,纯类生物大概也是? “自然。” 姜夏如此回道,“从太古时代至今,在深蓝用亿年做单位的时间里,文明数不胜数,只不过绝大多数都灭绝了而已。” “知识是在传承的,一代一代的接力下形成了我所在的文明,史前文明的最后辉煌,这之后有一个大断层。” 方年跟着他抵达一处狭窄陡峭的裂缝前,他们恢复了正常行走的速度,声音和脚步在山涧间回响,方年问:“是灭世之灾?” “不是,我们称断层为,绝地天通。”姜夏摇头,“绝地天通之后便是你们所知的公元纪,到现在的新纪超凡时代,被称为现文明。” “即使你们称其为灭世之灾,但现文明并没有断绝,新纪与公元纪之间仍有联系。” 山涧中回荡的水声愈来愈响,姜夏停止了两人的闲聊,“这些事,以后你会和其他人慢慢知晓的。” 他站在一块石上静静等了一会说,“就快到了。” ———— 本章及前面所提到的深蓝时间线总结: 史前文明末期(夏所生活的时代)——绝地天通文明大断层——现文明开端:公元纪——灭世之灾——新纪元、超凡时代 除了深蓝,夏是目前出来的最古老的老不死。 来自史前时代遗留的有:夏(文明意志代言人)、番外中出现的旧世神。 虽然我确实用了神话中的词语,因为意思接近要更好理解,但是本书背景是半架空的,不要和神话有太多联系,我的书我写了才算数。 (因为我对神话的了解只是个半吊子,仅限于知道个名词) 第20章 异常降临的真相【西岭前情篇结束】 姜夏带着方年来到一处宣泄而下的瀑布前,这条瀑布从一座山的山体中冲出,与地面的落差有几百米高,底部裂开的山体已经被冲出大片空洞,形成巨大的湖泊。 湖泊的水清澈见底,宛若无物。 阳光难以照亮这座山体之中的瀑布,在两侧湿润的岩壁上生有很多苔藓,姜夏一挥手,苔藓们都散发出蒙蒙光亮。 方年默默将山中浓郁的水雾隔绝开,这里的水汽极重,站在这里不出半分钟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视范围只有两米。 猫狠狠靠着方年,毛发的潮湿感让它对现在的环境非常反感。 “先天不足,后天有亏。” 姜夏在水面上走着,念叨了两遍这句话,脚下波纹一圈圈荡开,“先天不足,后天有亏。” “你还见过这样的人。”方年在他念叨出神时冷不丁问。 姜夏没有被人戳破心思的尴尬,他干脆承认,“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我本以为那人的天赋空前绝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特殊的案例。” 这种人,啊不,眼前这个不是人,反正就是这种东西,也就深蓝岁数长底蕴厚才能养得起一个,现在居然还能出现第二个。 源头的夏对此头疼无比,连新的深蓝意志都还在孕育,养不起,真养不起。 他们走到湖心,那里的水域是一片深沉的颜色,各种五彩斑斓之色混杂在一起,各自安好也互相重叠,透着一股灰蒙蒙的混沌色泽,六十四把长剑绕一周剑尖向下悬浮其上,姜夏指着湖心说: “这里是一处地脉的特殊节点,连接亚域的地脉核心,从这里下去。还记得源头那条本源的碎片带子吗?都在核心里,给你准备好了。” 方年看着姜夏,忽然问:“本源是什么。” “深蓝这些年捞来的无数碎片世界。”姜夏回答:“比方说你们的月卫星炸了,深蓝把碎块拢一拢,能扔给人类的扔过去,再增大一点星球面积,剩下的好东西就全部淬炼成一块本源。” 那些濒临毁灭或者已经毁灭的世界上的生物和文明残余土地融入深蓝表层,其他的就被压缩成一块本源,按照异常降临的说法,那些本源代表着五次大规模异常降临的外来碎片世界。 “所以……异常降临是你们做的。” 姜夏嘴角一抽,“显而易见,我们在推动超凡时代的进程。” 为了减少接下来无意义的对话,他抢答说:“不然你以为那么多平行时间线的旅人每天都在干什么?” “三年前的天幕流星雨就是计划的最开始,月卫星的消失和重现也是他们干的。” “最根源的原因还不能说,但直接目的是让文明迅速强大起来,他们来源于未来的平行世界线,想要说出未来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所以最优的选项就是找本时代的天才人物进行引导。” “与炎夏合作,挑出你们三十八个,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姜夏想了想继续补充继续发力: “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想给你们留出几年悠闲的时间,伊始里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包括你在内有奇点、天网等六个,其他人都是猜到一星半点的东西。” “等你们成年了就坦白告诉你们。” “满意了吗?你应该比较喜欢这种废话不多说提起刀就是干,敞开天窗说亮话的风格。” 方年:…… “……没问题。” “持怀疑态度啊,谨慎是好事,幸好叫上奇点一起看着,不然没准半路就跑了。”姜夏撕下刻意贴近夏的淡然伪装,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站到方年身后。 “最好是先封住气血,这样激发你的更深层‘伪装’起来的力量,效果更佳。”姜夏人很好心地问:“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好心的史前文明老不死向“方年”发出询问。 第三道身影出现在湖心,过去默默转身,看到了未来。 青年人模样,和地脉中见到的那个一样,不过是短发,穿着印有秩安司纹章的制服。 过去与未来的联系没错,这肯定是他自己。 未来一只手搭在过去肩上,另一只手拎起猫递给姜夏,“我自己来。” 过去全身上下的气血被命令保持静默,他一头栽向湖里。 过去:…… 半空转了个身,水流没过视线前,过去淡淡盯着未来,未来心有所感,侧头回了一个数字:“36。” 很好,上次在地脉的是百岁起步的未来,这次的未来是被赵州控诉“认识二十几年还看着他被坑”的年龄段。 * 全程懵逼,见到两个老大,而且成年外形的老大还把小的推到了水里。 猫:喵喵喵? * 另一边, 秦酥憋笑憋得肚子疼,她在亲戚们“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的关切声中,强行保持表情,找了个安静无人的房间放肆地无声笑起来。 那个两眼放空停止思考的样子,是典藏版的稀有表情! 而且这一推,真利索。 网络里,知情人之一莉莉斯汀积极打探消息。 【快快快,年哥知道之后什么么表现?】 【我那时候脑子都卡死了,半天就回了个“啊?”】 【快点秦秦~,是不是好姐妹了,有八卦一起分享。】 秦酥呵呵一笑,想听八卦啊? 【他还能什么反应,你还指望那张脸上出现什么表情?】 不可能,不告诉你。 【不是吧?】莉莉斯汀在研究所桌子上换了个方向趴着,【你说年哥是不是超级有偶像包袱,觉得伊始大哥就得板着脸有威严,才一直是那一个表情?】 【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个表情包出来?】 倒数第二句倒是真相了,除了特意演戏,方基本都是一个表情,秦酥想着,顶多就是状态和环境不一样造成给人的感觉不同。 【我觉得他没准就是单纯的面瘫。】秦酥回道,【不过那张帅脸做别的表情你不觉得很崩坏吗?】 莉莉斯汀简单想象了一下,宝石般的蓝眼睛被吓到一样半眯起来,【噫,确实吓人。】 【还是算了吧。】 莉莉斯汀的话题很快转移到另一个方面,【秦秦——我好累啊——】 【昨天我们在空间纽上实验了好几次,你猜怎么失败的?就差一个数,那一个数我们一天的精力就白费了——】 【我好难受,我要安慰~】 ———— 笑着笑着秦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未来在推下过去以后冲她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原地,让这预感越来越浓烈,她给姜夏发了个消息。 【他大概多久才能出来?】 姜夏盘膝坐在入口旁,他手里蹂躏着挣扎的狸猫,见状笑意更深。 终于意识到了吗,奇点。 “上次那块本源两天左右,这次里面有这么多东西,有地脉辅助的话,三四个月就行了吧。” “你别想着进去添乱,这种时候都不让进去的。” 【……虽然这个时间已经算短的了,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故意提前不告诉我的?】 生气了,三四个月看不见她生气了。 姜夏笑容扩大了一点,“哪里?我可是很真诚的。” 真诚地不告诉你。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笑容不会凭空出现,只会从别人脸上转移。 【……】 【……老不死的。】 第1章 诅咒共生体 观前提示:往后的不知道多少章,主视角会跟随顾明义活动。 因为方年被限时封号了,具体看前一章作家说,我是扑街我无所畏惧。 ———— 顾明义抱着一罐泡在隔绝液的肉块匆匆走着,他拿起脖子上的门禁卡在入口处的红光前一过,铁门适时开启以便他通过。 守门的两位秩安司成员听到声音,向外一看,“三义回来啦,这次还顺利吗?” 顾明义抬起头,脸侧贴着个方形的纱布,白胶带呈十字固定住,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很顺利,编号4-异化血肉已经回收成功。” 守门的一位也松了口气。 “我就说,有三义出去追捕肯定没问题,一个四层的怪异而已,你这么紧张,真见着底下的东西连刀都握不稳。”其中一个明显是老油子的教训说。 “是是。”面色紧张一点的人缓缓松了松握刀柄的手。 顾明义闻言停下脚步,倒着又往回走几步,上下打量门卫室里的生面孔,“这位是新来的守卫吗?” 守这里的门需要的硬实力和紫京都里的小队队长相当,用现在的气血衡量,就是五千的气血值左右,而且这是以前的标准。 由于现在的超凡时代来临,这个标准已经开始了上浮。 可能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看看守的是什么门就不奇怪了——这扇门后的建筑是“镇狱”的地上部分。 “镇狱”,就是传闻中紫京都镇压各种妖魔鬼怪的庞大地下监狱,分为地下九层。 “前秩安司行动部武组八队队员,孟平安。”新来的门卫站好回道,“是前天调来的,那时候您还在外追捕封印物编号4-异化血肉。” 新调来的? 顾明义也点点头,“你好,我叫顾明义,你和庆叔一样叫我三义就可以了。” 庆叔用制式长刀刀身拍了孟平安手背一下,一脸不满,“行了,人三义还上学,你这样跟领导报告战功呢?” 孟平安手上一痛,握着刀的手骤然松开,他龇牙咧嘴地捂着手,“是是是。” 但是他还是保持着警戒状态。 中年人打发新人去看着正门,同样回以笑脸表达出善意,“天赋好刚入队一年就调过来的,我这两天带他熟悉熟悉。” 他瞅了瞅顾明义怀里的罐子。 那里面蠕动的白色肉块在隔绝液中依旧保持着活力,还试着冲向玻璃壁以图突破罐子的束缚。 每次都在即将碰到罐子的时候被一道电弧电回去,留下一道焦黑色,不消一会就又恢复正常,继续尝试撞击。 “那你们继续忙。”顾明义换了个姿势,依旧笑着说:“我先带它去四层。” 他屈指在罐子上敲了敲,发出了两声脆响。 里面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细小电弧充满,肉块羊癫疯般抖动着,最终化成黑色的一块,落在罐子底部。 “路上小心啊。”庆叔照例嘱托一句,手指在脸侧点了点,“还有,纱布渗血了,记得去换一个。” “啊,好的。” 顾明义也跟着轻碰纱布一下,指尖传来湿润质感,“这么快又渗出来了吗?” 抱着罐子的少年念叨着渐渐走远。 “庆哥,那个就是编号9-……”终于少年走远,孟平安还是没止住说话的欲望,问一边的老门卫。 庆叔扇手让他闭嘴,“什么编号,你小子新来的记住了,那是顾明义,你要是想打好关系就叫他三义,不想就闭上嘴,别妨碍他,也别背后瞎说什么,就当是个来来回回的路人。” 孟平安悻悻闭上了嘴。 * 穿过地上的建筑,顾明义刷卡站到电梯中,电梯里刻着细致的铭文。 他按下最下边负二层的按钮。 一二层都是些判定为“无害”或者“基本无害”的封印物,也有一些人员来来回回走动。 顾明义没有理他们,在旁边的电梯里掏出出入凭证,电梯内部的铭文亮起,顾明义在指令上输入“四”。 ……心中计时两分钟,狭小空间中的铭文逐渐暗淡,电梯门开。 镇狱的真正大门口映入眼帘。 “小崽子,小崽子!” 刚到监狱门口便听到内部的呼声,他置若罔闻,在门口刷了下虹膜。 “滴”的一声,厚重感和科技的精制感集于一体的大门内部嗡鸣起来,银黑色的门上由内至外亮起了勾连流水般的红色花纹,有什么精密仪器启动的低噪音像是门卫对回家主人的欢迎。 大门缓缓抬起,那道呼唤声更加响亮。 “你流血了是不是?小崽子!” 顾明义再次电了一把肉块,人后将手中的罐子交给全副武装的收押人员,“麻烦先进行活性抽离。” 收押人员点头,慎而又慎地将其带走。 “快下来,快下来,快下来!” 声音越来越激烈的呼唤,“你的伤口没有办法愈合吧?快来,快来。” “来找我!” 让其他人不用担心脸侧的伤口,顾明义前往地下七层。 与上面几层充满科技感和肃穆感的装设不一样的是,镇狱的第七层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展览馆。 全木质的装修,贴近自然设计,木料是克阴镇鬼的极阳木。 最瞩目的便是在每一个展品之后,都有一面鲜艳如有火光流动的赤星旗。 这些展柜规律分布,旗子与旗子之间有着似有似无的联系,编织成一张大网,每一件展品都被网在其中变成一个关键点。 “快来!快来!我帮你解除血诅!” “小崽子,你在流血!!快给我你的血!” 一件件展品朝顾明义的方向微微动弹着,在“万众瞩目”里,顾明义走到那个逐渐兴奋癫狂的人头前,伸出手抓住那个削掉半个脑壳、脑浆洒落出来的类人生物的头。 将纱布摘掉,血液渗出从脸侧滑落,顾明义将挖出的灰白果冻样的东西抹在伤口上。 “哈哈哈哈哈!!” “还是要靠我吧!快给我你的血,快,快!” 人头逐渐聒噪。 奸笑响彻在整个七层中。 其他展品齐刷刷幽幽看着顾明义,确切来说,是那些鲜血。 贪婪像是要将那个人类吞噬殆尽,它们无与伦比地渴望着诱人的食物。 这是字面意思。 ……成为强化侧后,气血越强,体内的诅咒对这些旧时代的残余物吸引力越强,他就像个行走的蛋糕,顾明义慢慢擦掉脸上的血迹,几乎快控制不住把这里的东西通通烧成灰的冲动。 伤口上的胶状物凝固,一碰便化成粉末。 血止住了,他一道愈生之术将伤口愈合。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送给人头一套电击套餐。 人头的笑声停了。 阴冷之气蔓延。 “呵呵呵。” “欧欧——哟。” “卡拉卡拉……” “笑啊,继续笑。” “嘻嘻,嘻嘻,嘻嘻……” 七层中其他的展品开心了。 赤星旗散发微微红光,让这群妖魔鬼怪保持着还能看的展品模样,只是笑声鬼畜了些,还没到群魔乱舞的地步。 一道红光抹过脸侧受伤的地方,最后一丝暗藏等待发作的血诅散去。 顾明义深吸口气,向着赤星旗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第2章 起因 回到家中,顾瑞光正捧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实验结果看,手上拿着一支笔勾勾画画。 永定安城安置完族群的墨鸦站在一旁的桌子上,对着顾瑞光的茶水蠢蠢欲动。 顾瑞光看了儿子脸侧一眼,“赤星旗最后应该清除完了。” “嗯。” 这次追查遗落的编号4-异化血肉中的血诅非比寻常,那道伤口无法愈合,当下最快的办法就是借助七层的赤星旗彻底消除血诅。 顾明义坐到另一边,两手放在膝盖上。 墨鸦转头一百八十度,向着顾明义跳了跳,“嘎!” 顾明义倒了杯茶水给墨鸦推过去,墨鸦开开心心地尝了几口,之后飞到他肩膀上的专座休息。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 顾瑞光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看着上面的结果微微眯起眼,诅咒改变,力量外溢…… 只是普通的血诅,三义在中诅后却变异成那种麻烦的东西……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妈和诅咒的事?” “没有。”三义愣了愣,“您只说过母亲可能已经死了,您花了很大力气才靠着诅咒留下我的命。” ———— 据顾瑞光说,诅咒这个东西是从不知多远的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 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们的祖宗什么都没留下,只有顺着血脉传承的诅咒,坑子孙的能手。 也不知道起源如何,反正这诅咒就留在他们家的血脉里了,从出生就折磨着每一个顾家的人。 顾瑞光说以前顾家家大业大,人很多,诅咒分散到每个人身上也没多少力量,顶多就是倒霉一点而已,后来惹上了些势力,顾家死的就剩他一个,所有诅咒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于是顾瑞光就成为了“灾厄”。 所到之处,灾难横行。 * 至于顾明义的母亲名叫木迎。 她不在乎“灾厄”,只是喜欢上了顾瑞光,他们是自由恋爱。 但是因为木迎的体质特殊,在怀有身孕时所有的诅咒都转移到了他们的孩子体内,也就是顾明义身上。 当时鬼神世界中有个名为“旧世神”的恐怖存在,来自公元纪甚至更为久远的时间,旧世神想要再次归来需要一个合适的载体,好巧不巧,顾家的诅咒与旧世神有关系,身负一切诅咒还尚未出生的顾明义就被选作了神的降临载体。 从这一点来看,诅咒的源头应该就是旧世神,祂为改造出合适的降临载体而散布。 在那场争斗中,顾瑞光联合许牧野等人弄死了旧世神; 他的母亲木迎生死不明,像是被一只手凭空抹去,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而他,那个神降临的容器,作为诅咒共生体留下了一条命。 ———— “我说过,木迎和我很恩爱?” 顾瑞光早就记不清当年他是怎么编瞎话忽悠小孩的了,乍一听还以为这是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难得反思自己,稀奇了,他居然有良心来关照幼崽的心理健康吗? “我记忆中一直如此。” 三义听见父亲的反问,心底涌出一种名叫“果然如此”的失望。 “假的。”顾瑞光嗤笑一声。 两个心怀鬼胎互相算计的演员而已。 父亲很干脆地承认忽悠小孩的事,他从不避讳什么。 “那我到底是?”顾明义对自己爹妈的八卦还是感兴趣的,虽然这个八卦可能会很扎心。 “想听?” 顾瑞光眼里多出几分兴味来。 “木迎小姐是服侍神的仆从,接近我是因为我身上的诅咒,她要确保迎接旧世神降临。” 这个八卦确实很扎心……已经可以猜到后面的情节,顾明义与茶杯里的茶水互相对望,倒影中的他表情实在难过。 “她从始至终接近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你,一个汇聚了诅咒的可控的孩子。” 一个孩子可比顾瑞光要好对付多了。 从结果看,木迎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旧世神降临的容器是顾瑞光,搞不好她的神就不是被搞死,而是成为紫京都镇狱的“明珠”,过上007加班为人类发光发热的幸福生活。 顾瑞光对他的想法直言不讳,“我想要摆脱诅咒,和她前期的目标一致。” 牺牲一个孩子来救自己,很划算。 好吧,顾明义揉了揉脸,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活下来了并在老爹的关爱下长到十七岁,爸妈过去的恩怨情仇,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顾明义的关注点落到一个神奇的地方,“不可以用其他手段吗?” “像是编号8-镜面复制,编号6-子生芽,编号9-心念实质什么的,或者科学一点的手段用基因克隆出来一个……” 顾明义一个一个地开始掰扯,反正就是个有顾家血脉的孩子而已,又不一定非得两个人才能生,“再不济,以前那么多叔伯,总有几个活着的时候捐过精……呃……” 目睹亲爹逐渐恐怖的欣慰笑脸,顾明义的声音弱了下来,但他还是倔强地发出熊孩子的疑问:“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爹又不可能打死我.jpg “看来总让你和伊始那群人混在一起,你也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格。”顾瑞光用老父亲的目光看着已经十七岁的少年。 不过灾厄毕竟修身养性许多年,没有让儿子也体会一下缺席了十几年的父爱。 “诅咒在我身上,能不能被分散和转移由我决定。” 那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哦。” 顾明义一知半解,反正就是,顾瑞光逼得木迎只能通过骗身的方式来保证旧世神平稳降临。 莫名生草。 * 检查结果上还有亲手写的几个字,顾瑞光合上文件夹,“关于旧世神和诅咒,秩安司的内部档案和我们这些亲历者的记忆都是残缺的。” “不过我推测,有个地方应该还存留着记录,包括你想知道的父母爱情故事。” 顾明义当即摇头,“我不去。” 他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也不想去探究已经过去的陈年旧事,倒霉蛋只想找个地方安生宅着,最好这辈子都不出门,就在家里宅到死。 没事的时候听父辈讲一讲八卦、上精神网络看伊始发癫就是顾明义好奇心的极限。 “叫上王页,喊他天网他就和你去了。” 顾明义搬着凳子往后“喀吱”退了一大截,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去!” “……” 肩头墨鸦嘎嘎嘲笑起顾瑞光来。 顾瑞光面色不变,从容地喝了口茶水,文件往桌上一放,“叛逆了?” “……不是。” 顾明义在亲爹的威压下没了气势,原本坚定宛如要入党的脸垮下来。 “你妈应该还活着。”顾瑞光来回转着手里的茶杯语出惊人,意味深长:“你替我去慰问慰问。” 成年人夹着文件起身道:“你也十七岁了。” ? 三义不解。 墨鸦趁顾瑞光路过扑棱棱想飞到他肩上,结果一支笔拦腰将这只嘴欠的黑鸟拨飞出去。 “嘎!!” 第3章 目标 春日暖阳,金陵四月的暖风拂面,垂天河边的浮云楼顶层,王页叫了桌价格不菲的点心饮品招待来找他的小伙伴。 不过王二少人还没到,好天气让顾明义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过了个年,你怎么搞成这样?” 对面不知何时坐下的王页一身复古的长褂,顾明义清醒时他正满脸诧异,像看见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 “……熬夜查了点资料。”顾明义低头打了个哈欠,因此错过了王页手中翻转的银币,“总要提前做好准备。” “顾叔也没找俩人和你一起?就让你一个过来了?” 王页得到结果,将银币收至袖中,面上不动声色。 今天天气很适合睡觉,顾明义在阳光照射下看见王页眼底一闪即逝的金色,没多问,回答王页的问题,“找的本地人,在那边等着。” “这样啊。”王页点点头,倒了杯饮料咣咣喝了一半,遗憾说,“可惜大年被封号了,不然叫上大年直接就能平推过去。” 说起方年,顾明义想起方年从年后就没了消息,“他还没醒?” “没有呗,虚成那样,他睡个十年八年我都不意外。”王页耸耸肩,“风小灵说地脉里因为他还一直封着呢。” “也是。”顾明义咬着块甜点道。 * 方年自身有些问题,顾明义一直知道这件事,明明是个强到超模的强化侧,与他共生的诅咒却致力于向他传递“这个新神很虚弱”的信息。 催促着说“趁祂病要祂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什么的。 不是弱小,是虚弱。 形容就更奇怪了,“新神”。 神这个称呼其实挺常见的,在某些方面具有突出成就的人可以被称为神,掌握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力量的可以称为神,有些时候闲着无聊还能提起笔在纸上随便捏一个神出来。 总归也只是个称呼,水分挺大的。 上限高如“旧世神”,炎夏盖章的含金量,赤星旗差点干不过的存在,他爹顾瑞光都承认的真神,许叔被称为“牧神”也是因为窃取了“旧世神”的力量;下限可以低如路边捡块石头叫它“石神”,都没问题。 深蓝上文化包容,接受度很高,接受信仰成了神如果不作妖好好干活,赤星旗承认了之后还能混个编制。 南巴罗域的特产图腾神,基本都是这么来的;还有利加美域那的主流信仰光明神,秩安司在那边都因地制宜改称呼为了“教廷”,光明神在赤星旗那的地位跟公司里每年领奖金的优秀员工一个概念。 不服赤星旗管的就叫邪神。 到最后,还是要看“神”这个称呼是谁说的。 所以方年被诅咒称为“新神”,格局拔到“旧世神”一个层次去,多离谱一事。 第一次见,方年弄死地蜥蜴后自己也中毒晕了,顾明义帮他处理肩上的伤口时全程恍惚,这?新神?认真的? 对比“旧世神”的压迫,再想一想大年,顾明义觉得王页说得有道理,这位“新神”太过于虚弱了。 * 王页也不一般。 大概是天命之子吧,深蓝眷顾,顾明义体内的诅咒跟躲避天敌一样躲着王页。 连着那时候在导素洼顾明义看见王页第一眼,一脸蠢样还带耳机瞎比划,感觉这人真是个傻*。 有那种雷雨天的“深蓝大老爷在凝视你”的难受感觉。 诅咒对他嫌弃无比,催着顾明义以后躲着天命之子走,少来往!最好再也不见! * 王二少咕嘟咕嘟喝着饮料,“所以咱们去哪找你爸的八卦?” 顾明义:…… “西岭大区,古木氏族的族地。” 可靠的成年人说,等他到了古木族地的祭坛周围,他自然就会知道去哪里找到木迎送温暖了。 “古木氏族?”王页拿出手机一边查一边说:“我记得西岭的几大氏族里的那个叫木族,古木氏族在哪的深山里?” 顾明义摇摇头,“手机上查不到,秩安司内部的资料也不多,现在的木族是人类群体,十几年的古木氏族都不是人类,那是一个致力于观测和记录的‘史官’氏族。” “了解,非人啊。”王页明白了,“阿弥珈你联系了吗?顺路过去找小伙伴玩会。” 高情商:顺路过去玩会。 低情商:你本地人,有事找你帮忙。 “会说话。” 顾明义夸了一句,低头一看,身前的甜点已经吃完了,他转而喝了口饮品说,“我爸找的本地人向导就是他们。” “认识?”王页习惯性的聊天接一句,“哦,你妈是那边的,顾叔肯定也去过。”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王页眼一亮,“进!” 服务生进来上了几盘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 还有几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糕点,只能说有钱人的生活品质确实精致且高档。 顾明义的视线随着糕点移动,香甜的蜂蜜混合着点心特有的香气触动嗅觉,昂贵的盘子划过弧线…… 落到眼前。 好人!!! 王页抓起一把瓜子,坐没坐态躺不像躺,白瞎了那身好衣服。 没出息哟,他撇嘴想笑话两句,堂堂旧世神,混成个老倒霉蛋了,几盘吃的就能感恩戴德……不对,王页一眨眼压下眼底的金色流光,又被带偏了。 * 西岭大区处于绵延不断的丘陵中,还保留着古老的氏族形式,当然这个氏族是炎夏指导下的新氏族模式,最为旺盛的业务是旅游业。 西岭最大氏族为古苗氏族,族传的特色手艺(谋生手段)为巫蛊和银饰。 阿弥珈是族内的天才少祭司,精通古巫术,据说是古苗大山中万虫万蛊的御主。 嗯,网上某社交平台账号叫少祭司阿弥珈,有专业的运营团队,粉丝一百多万。 也是伊始成员之一,主修精神侧,据说在和森莱等人研究通灵之术,力求达到通万物之灵,与世间万物对话。 * “成,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王二少爷大手一挥,接下此事。 然后用一种分外清澈的眼神看着顾明义。 顾明义:…… 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我都可以,你最近有什么要紧事?” “emmm……上学应该不算要紧事,剩下的事有我哥在。”王二少将瓜子皮随手一扔,“好嘞,那就现在走吧。” 这就是寻找八卦的态度和行动力吗? 坐在飞机头等舱里,顾明义看着向后掠去的云彩还有点懵,不是,王少爷,你什么都不准备就这样去西岭? 那可是最广袤神秘的南亚域西岭群山。 ———— 金陵特别节目: 我兄弟快挂了,需要我帮这倒霉蛋一起去续个命,所以我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勿念,我会拍照给你炫耀的。 不是我死了,还有,不要迁怒无辜的杯子。 王页留。 舞会的女伴:……(一把将杯子捏碎) 晚上聚会被放了鸽子的同学们:so? 这就是你们超凡的行事风格? 王页:我们伊始就是这样子的(严肃脸)。 第4章 金色 顾明义对目前的诅咒还是很满意的。 比起之前水深火热的生活,现在起码不会出现那么多必然的意外。 不过阿弥珈不是很信任这个自小就小有耳闻的“灾厄之子”,族里的长老就更不信了,为了看护“灾厄之子”防止他和他爹“灾厄”一样霍霍苗寨,古苗氏族决定派出阿弥珈全程跟随。 也可以叫监视。 和阿弥珈约的见面时间是明天,主要是顾明义也没想到王页能这么果断,当天说事当天上飞机走人。 时间一下子提前许多,正好撞上苗寨那边有个亲戚娶妻,不论是个人身份还是少祭司都要出场,这两天阿弥珈挤不出时间。 精神网络里,【这样吧,我找其他人去接你们。】 阿弥珈过了一会回道,【戴连河最近在苗寨,明天的具体行程你们商量商量,我晚上八点之后才有空。】 戴连河在西岭? 南岭已经没他的事了?不一定……顾明义似有所思,西岭和南岭两个大区相接,各自的大区主城苗寨、水业城联系密切,串个门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嘶……” 顾明义有些懊悔地捶捶头,习惯性就开始给自己找事。 戴连河爱去哪去哪,和他一个过来探亲的路人有什么关系。 ———照以往的情况,最后肯定会被各种意外卷进去,但这次不一样,诅咒的倒霉劲被削,还有王页在,顾明义今天就敢立这个g。 他,顾明义,绝对绝对“慰问”完木迎就起飞回家,作为紫京都的代表,两岭地区的事情绝对别想缠上他。 西岭苗寨的长老们估计巴不得他赶紧走,最好一次性收拾完烂摊子走了就别再来。 “?” 旁边望着窗外风景欣赏深蓝大好河山的王页一个弹射坐起,慢了一拍但格外关切地问:“怎么了?晕机还是怎么回事?” “……” 试问你正放松时忽然身边冒出一只大黑耗子,一双眼睛的金光快把人闪瞎,用好像下一秒你就要挂掉的语气问话…… 这能忍? 不得赏他一发友情破颜拳? “如果这架飞机的机毁人亡你要负全责。” 顾明义被这逼人一惊一乍吓得面无表情,在上飞机前他就在所有他认为可能造成威胁的地方布置了灵能,差点条件反射给王页一个爆扣的同时引动灵能。 “还有,把你眼里闪光灯关了!” 他咬着牙,一把将王页摔到窗边。 诅咒正在以每秒跳几百下的速度用他的脑神经蹦迪,大有一副我就是要掀了你的天灵盖的架势。 顾明义是真得用全部的忍耐力来控制自己,生怕一冲动就把王页那张脸捶到窗玻璃上去了。 “又冒出来了?”王页瞬间反应过来,他很脏地用方言骂了句,用手捂住眼迅速起身离开舱内。 幸好这班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个,王页拦住想要询问的乘务员,并施加了一层合理化的精神蒙蔽效果,省得她们靠近导致受了刺激的诅咒控制三义暴起伤人。 顾明义觉得他的表情肯定扭曲到不成人样,诅咒的应激反应牵动了所有的神经,心脏剧烈鼓动却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两种念头在一处不存在的地方争抢身体的控制手柄。 他和诅咒是深度融合共生体,这无异于左右互搏,还是把他的命撕成两半当武器的左右互搏。 痛苦之下顾明义大脑却分外清醒。 一个旧世神遗留的诅咒,对王二这个天命之子反应这么大干什么?见着把旧世神钉死的那面赤星旗都没这样的怨气。 那金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地脉虚体的流水吗? 你怨深蓝干什么?! 缓了好一阵那股后劲才下去,身体才重新有了知觉。 控制权重新回到手上。 顾明义双肘撑在腿上喘着粗气,一抬眼从窗中看见他的倒影。 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唯有眼中遍布红血丝,冷汗打湿头发滴落下去,估计已经打湿了在头等舱昂贵的地毯。 活是张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惨白鬼脸。 顾明义一点一点扭过头,盯着倒影中的那个家伙,完全没了温柔如春风和煦的样子。 “嗬……” 厚厚冰封下燃起疯狂的燎原火焰,顾明义指尖环绕着电弧,那抹弧光呈现骇人的猩红色。 电弧在指尖高速旋转,像为少年的手上增加了一层利爪。 他的低吼里压抑着无边的愤怒。 “你给我…… 出来!” * 在每天晨市的肉摊上,会摆满每天现杀的新鲜血肉。 一处好的摊位,往往是干净的、整洁的,一眼便能看出卖肉师傅认真对待的态度和其专业性。 有师傅会特意将一整只或猪或羊或牛剖开,掏空内脏,整只对半劈开横摆在案板上。 展示出血肉的肌理和鲜活。 然后在客人们逐渐入场时开始他的表演。 一名有经验的师傅下刀必然是游刃有余的,入刀快狠准,循着日益累积的经验感觉,将那把雪亮的刀从筋骨之间的缝隙刺入,平滑地顺着肌肉的纹理和走向将一个个部位分离,从骨缝之间挥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谁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庖丁大师”。 招待摊前的客人,对肉的切割必不可少,锋利的刀刃会精准刺入客人所需,发出一种略微湿润但极为干脆的声音,可能会是接近“叱”的一声。 * 声音极为刺耳。 * 王页瞳眼中的金色流光还未隐去,探知到的事情让他心神俱震,流光和他的面容一齐扭曲了一瞬。 拿拿拿手捅心脏?! 还上电流? 知道这人犯病之后很疯,但王页真没想到有人能用如此熟练的姿势捅自己的心脏! 要不是因为没了心脏诅咒也救不回来那条命,王页怀疑顾明义能狂笑着把诅咒挖出来。 ——诅咒主要栖息于心脏和大脑,为了削弱诅咒剖心这种事抽疯的三义真能干出来。 你们一个个对自己下手是真踏马黑。 够狠。 造孽啊!! 王页急匆匆压下眼底的金色,跑出去又跑回来。 顺着直觉对着顾明义脖子后面就是一下,本就强弩之末全靠毅力支撑的人倒在座位上。 先睡会吧您嘞! 把人平躺放好,王页拧巴着眉头看着那几个戳出来、边缘已经焦黑的血洞,没办法,上愈生之术。 感谢月见凛的大恩大德,这姐妹的愈生之术救人无数,以后高低得在庙里塑个金身。 第5章 西岭,群山之变 旅店的陌生天花板。 眼一睁一闭就到了个新的陌生地界,这种事顾明义经常遇到,充满意外的人生就是如此精彩。 他先摸了摸心口,诅咒被削了一顿,安生了,伤口处也完好如初。 又是愈生之术。 王页应该只用了“愈伤”,没有用“补神”,只是将身体一键调至最佳状态,精神上的疲惫还要靠休息来恢复。 愈生之术。 顾明义躺床上心里来回琢磨这四个字,这是让他最直观感到天生超凡可怕之处的术。 天生超凡这个名词是他父亲提出来的,即使炎夏中知晓的人也仅限于一个极小的圈子,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伊始内部对此事同样缄口不言,心里清楚就行。 原因就在于天生超凡生来便拥有的“术”。 说起来,八名天生超凡各在天一方,却都极为默契的将天赋技能命名为xx之术,把原本可随意取用的技法命名方式拔高到了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目前唯一有信儿的“术”,只有月见凛的基础版愈生之术,和据说森莱联合阿弥珈几位精神侧正在研究的通灵之术。 愈生之术,一道愈伤刷新肉身,一道补神刷新状态,只要没有当场暴毙,即使你半个身子进了阎王殿愈生之术都能给你拽回来。 而且这玩意消耗还低,作为灵能侧的“术”,顾明义能连着放一天的愈生之术,整个一现实bug。 群里都在口嗨说幸好月见没生在一百多年前,那叶元首的一统大业要么提前完成百八十年,要么中道崩殂被不会死亡不会崩溃的战争兵器大军淹没。 也不知道方年和王页这两个天生超凡的“术”是什么。 顾明义起了点好奇心,准备去问一问。 床上的少年有了决定。 挣扎起床中…… …… 好累。 发自内心的倦意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解的。 不想动。 顾明义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摸索着找到开关,“啪”一声,昏暗的环境骤然充满光亮,视觉失明了两秒,刺目的光芒让他眯起眼来。 垂头坐了一会,顾明义放弃挣扎。 还是先来道愈生之术吧,就这种状态爬起来太累了。 “三义!!” 某个一惊一乍人恰好踹开门出现。 (≧?≦)当当! 顾明义手一抖,用最快的速度上愈生之术恢复精神,随后聚合的一片火红灵能光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了王页。 “你敲个门会死吗?”顾明义和善问。 王页一左一右捧着两桶泡面,在火红中露出尴尬但不失优雅的微笑,“这不是没手了吗?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你挑一桶吃。” 门外嗦面的戴连河咽下一口面,眼珠有些慌地四处瞄了瞄,面也不吃了,他放轻脚步尽可能地后撤,心里祈祷不要波及到无辜的路人。 顾明义踩着床边的拖鞋走近,嘴角上扬,笑容和他爹如出一辙,他和和气气地说:“这次就先揭过。” 王页依旧僵硬,玩大发了,把三义逼出眯眯眼形态了。 “下次不一定你就死定了。”顾明义笑眯眯地放下狠话,端走一桶河中三鲜的泡面,另一桶是香辣口味,明显是王页给他自己准备的。 ———— 单人间的房间里有三个人。 顾明义霸占了最大的单人床; 戴连河是接待人员兼客人,坐的是屋里唯一一张凳子; 王页为了凑品字形,翘起腿坐在桌上。 “阿弥珈说他们山里又出现些异动……趁这机会她要带人去山里寻找源头,所以没办法来找你们了。”戴连河表现有些拘谨,他主修强化侧,之前一直是和方年交流,和顾王两人没说过什么话。 更主要的是,王页的家世显赫,远远不是山村长大的戴连河能比拟的,之前的浮云楼大规模撒币发黑卡,豪气冲天的王二少给相对贫穷的少年带来属于金钱地位的压迫力。 虽然这位王二少一直很接地气,上来之前他们还一起蹲马路牙子上嗑瓜子,戴连河这才知道原来首富家的公子哥不仅嗑瓜子,还会随手揣兜里一把路上吃。 之前看网上还以为有钱人的瓜子都会是镀了金的来着。 “吸溜……山里的是很急搜吗?”王页一边吃面一边夸赞,“你们这的辣椒油味道独特欸,我还没吃过这样的。” 顾明义专注干饭没说话,心里默念“我是来探亲的、我是来探亲的”,成功洗脑自己,对两岭的事情绝不过问,未知事件的危机感什么的,就交给可靠的阿弥珈和戴连河。 见过木迎后就麻溜回紫京都。 “说不上棘手,只是找不到源头。”戴连河也渐渐放松下来,吃着有些坨了的面说:“不过阿弥珈已经找准了方向,这次回来应该会有收获。” “嗷,你们加油。”王页举起面桶喝口汤,“波及到南岭了?” 戴连河摆弄几下红发,不知想到什么稍微侧着点头道,“算是吧,从河上游跑下来不少野生生物,又联系不上西岭这边的领,我就过来看看。” 从表情和行为看,不止有这层原因。 顾明义捧着桶暗中观察,戴连河性格比较腼腆和自卑,以前也是个受到忽视、遭受苦难、普通的学生,学业截止在义务的九年教育,便不再上学打工供着妹妹和奶奶。 后来交到了一群杀马特朋友,便选择加入和他们一起,交际圈小得可怜。 总结结论就是,戴连河在人均戏精的伊始里是稀有的单纯人物,有着没被人际社交侵染过的质朴和纯粹。说直白点就是不会演戏,心思写在脸上。 凭借多年被迫走南闯北的经验,顾明义敢做担保,戴连河到西岭有某个人的因素,大概率……啊不,可以确定是个女生。 如果说方年是那种,“不存在的伴身灵”出现后就无人可插入我们之间的顶级默契和相伴,那戴连河就是小说里那种“少年时期不经意的心动”,看那位女生带有最高等级的白月光滤镜。 不知道是阿弥珈还是谁了。 理性分析、从事实出发,戴连河这种容易被骗。 大年无所谓,从细节看,他们两个全全互相拿捏死,以大年那种性格等奔现以后他俩就能锁死。 另外两人的交流还在继续,顾明义闲来无事一脸认真地分析八卦。 暂时没什么事可干那就找瓜吃吧。 还有一件事,在成为伊始后戴连河与朋友继续保持关系,但是把一身杀马特装束卸了,唯独在染红发这件事上格外坚持,看来是真喜欢。 …… …… 我在想些什么东西。 顾明义觉得他可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第6章 这是一个章名 “我记得西岭的领好像一直只有一位。” 王页撑起下巴,“那位的名字就是群山,具体信息不详,会在人类中挑选一些人来进行沟通。 这一代的沟通者应该有阿弥珈吧?” “有的。”戴连河担忧道:“但是所有沟通者都失去了和群山的联系,阿弥珈也只能时不时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 一整个西岭自然区域的领失去联系,兽类反常地向外围移动,不由让人担心西岭群山中的情况。 轻轻在戴连河肩前锤了一拳,王页另一只手心留着一枚银币,他朗声安慰:“我刚才帮你们占卜了一下,小吉,群山只是遇到点麻烦而已,不用担心。” 说完还转头问,“是吧,三义?” 边缘的顾明义:……你的占卜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结果还用你说。” ———— “你又测了什么?” 戴连河告辞后,顾明义问乐呵呵送人走说“过几天见”的王页。 王页灿烂的笑脸在关门后收敛几分,热情和爽朗全都变成随心而动的懒散。 “古木族地和群山失联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王页上下随意抛着银币,“答案是有,顺着这个答案开始探知,古木氏族和群山也有些关系。” 他促狭地朝顾明义挤挤眼,“这下不想掺和也被迫扯上关系了,我跟阿弥珈说一声。” 顾明义低叹一声,全身失去力气般躺倒在床上,“猜到了,明天去拜访完古苗的长老,再去找木族问一问,等阿弥珈回来再一起寻找古木氏族的族地,怎么样?” “我都没问题。”王页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是陪你来的,你随便。” 顾明义颓废十秒钟,然后收拾情绪重新坐起来,他竖起大拇指和食指:“两个问题。” 王页右手手心朝上,四指并拢,虎口张开,手掌基本抬至齐肩高度并指向顾明义,做了个准备介绍的姿势:“请。” “你和方年的‘术’是哪方面的?”顾明义压下拇指,问出他最开始想问的事情。 “上来就王炸?” 王页挑了挑眉,嘚瑟道:“推演之术,你经常见,刚刚也才用过。” “这就是精简极速版推演之术。”银色的特质硬币在王页四指间翻动,灯光下闪闪发光。 “至于大年的‘术’,我只知道名称,叫化生之术。” 倒是和猜测中差不多。 “第二个问题。”顾明义落下食指,他收起拳头严肃问,“你眼里的闪光灯对你的影响不可逆,是不是?” 豁,王页一个战术后仰,“不愧是你啊,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去年帮你处理金陵的事我就看出来了。”顾明义不想再和王页瞎扯,虽然这人一直在遮掩,但他可能不知道,比起导素洼那个傻不愣登的、梦想是成为二次元宅男的沙雕,眼前的王页要冷淡太多。 那种发自内心的冷淡根本遮掩不住。 这绝对不是经历许多事之后的成熟稳重,顾明义不是很想承认,他在王页身上看出了方年的影子。 那种情感逐渐淡漠的影子。 王页曾说过,方年的感知极端发展,十几年的经历难以抵抗感知到的信息的冲刷,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人,当然王页也包含在内,更不用说他还是一名更善于捕捉信息的精神侧。 王页在失去一些东西,为了那金色流光给他的某个目的,在对比王二的前后变化顾明义总结。 顾明义的眼神让王页恼羞成怒,他哐哐拍着无辜的桌子:“不是什么闪光灯!你给我对深蓝尊敬一点!” 话一出口,王页就后悔了。 “哦?” 顾明义想要扬眉或者嘲讽一下面前的天命之子,对深蓝尊敬什么的… 他从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就在被世界针对着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诅咒只是危险的诱因,霉运让可能发生的事情概率被多次放大,他所经历的那些都是深蓝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像是全世界都想让他死,也是,旧世神死了,他一个神降临用的躯体,本也就该跟着旧世神死了算。 深蓝和方年给顾明义的感觉是一致的,无情无感,只会遵循运行的规则行事,是真正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过方年的规则被一个名叫赵州的人添上了属于人性的几笔良善。 深蓝的规则被诅咒增添了“对于顾明义来说危险到来必然性”,深蓝就是想让他死。 活到这么大,顾明义那歪曲的观念让他深知人一般没什么好东西,深蓝不是什么好东西,诅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更好的活着学父亲的样子去欺骗,他以最大的恶意厌恶这个世界,身为一个人能冷漠至此他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然明白,世界和生命都很美好,有着闪着光的人和内心,赤星旗救了他不止一次,所以他选择承受苦痛而非对外发泄。 活着是一件艰巨并痛苦的挑战,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死,只能继续前行。 他曾询问过父亲如果太过痛苦该如何缓解,父亲罕见地用专注的态度说可以去试一试热爱。 顾明义不愿意。 他只想待在一个地方好好活着,最好能住方年旁边,秉持善良和正义的异类是最大的安全保障,能成为熟人之后异类见你情绪不好还会主动来送关怀。 在一个安生的地方安静地活到寿命终点,这是顾明义唯一能接受的死法。 听起来有些无病呻吟的网抑云,但是这确实是他的人生信条。 所以顾明义没有散布他对深蓝的恶意,只是在反问之后迅速冷静地回应,“哦,我可以尝试一下。” “它是天网吗?” 顾明义面容宛如雕刻的肃穆石像,金色无疑和深蓝有关,深蓝不会害祂的天命之子,为了打破那个自觉踩了雷区的天命之子的无止境沉默,他又问了第三个问题。 “天网是我。” 王页如梦初醒,如果是导素洼时的他,根本不会出现现在僵持的境况,他确实在这半年间变得太多了,原来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试图从金陵大区浩如烟海的记忆信息中挖出埋在最深处的个人回忆。 “那是深蓝意志的力量。” “……” 对话如此终结。 第7章 古木树人 第二天顾明义起床到楼下买早饭,路过一桌人时忽然被叫住。 一男一女,男的中年人模样,看起来比他爹还要大上几岁,女的年轻些,从装束的细节来看,他们木族的人。 从神色来看,他们估计是认识顾瑞光。 “你就是灾厄之子?” 女性用锋利如刀的目光审视顾明义,丝毫不掩饰她的反感,不过她也没说更多刺人的话,“三天后出发去找古木族地,你最好祈祷不要出太多乱子。” 他们和一行人在桌前商量着古木族地的事情,冷脸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扭回去继续他们的吃吃喝喝。 从言语来看,这些人对他有着很大的敌意,还没有边界感。 手里还拎着早餐的顾明义:……? 他记得,父亲找的人是古苗氏族的那位大长老。 大长老是阿弥珈的法定监护人,算是伊始的知情人士,这次也是为了还“灾厄”的人情,就安排阿弥珈带着他们进山。 毕竟他们都是伊始中的亚域人,平时通过精神网络关系也还可以,大长老对多多熟悉打好关系也很乐意。 队伍里本地人有阿弥珈,寻找古木族地有王页就够了,现在还附赠一个除方年之外最能打的强化侧戴连河,完全就是伊始四人小队进山炸鱼。 听这几人的意思,是要一起去古木族地? 你们哪位? 先不说找个族地而已根本不需要整个团队出来,顾明义思忖着,他想找人直接拿证件到秩安司调一个小队,这不比一群摆脸色气血还不怎么样的糟糕成年人要好? 我们伊始能受这种委屈? 顾明义没管他们,抬腿就走回了旅馆。 * “三义,这边。” 进门王页在一楼后的门边招呼,顾明义过去把早餐递给他一份,看见里边是一间待客室。 王页,一头红毛的戴连河。 除此外还有一名少女,穿着古苗特色的便服,黑青主调色彩艳丽,她没有裹头帕,黑发编成辫子垂在两肩,头上精巧的银簪与清冷安静的面容相得益彰。 古苗氏族少祭司,阿弥珈。 “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明义见她有些意外,昨天晚上参加完亲戚的仪礼阿弥珈就进了西岭大山,今早就回来了,未免太快了些。 “嗯。”阿弥珈微微颔首,一只头生尖角的黄铜色小虫隐在她发间,她声音与外表一致,都给人一种山间雪水叮咚的清凉。 “群山的位置已经大致确定,就在你们要找的古木族地附近。” 顾明义点点头,喝着豆浆,他们的目的地有很多重合路线。 “事不宜迟,大长老想要见你一面,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古木族地,不过到达隐巫山附近后我试着要去联系群山,如果可以请留给我一点时间。” 阿弥珈眼底泛着些青黑,“你们先吃,吃完再去找大长老。” 王页一边干饭一边比了个ok的手势,看她裙角还有山间露水打湿的痕迹,多半是连夜赶回来的。 “你也一样。”顾明义提醒,“吃完再说。” 收到王页眼神示意不知何时出去的戴连河拎着多人份的早餐回来,笑得有些腼腆分给阿弥珈一份。 “谢谢。” 阿弥珈在道谢后小口小口吃起来。 顾明义和王页对视一眼,这两人好像都有戏。 那肯定,王页用眼神告诉顾明义,你还没看见之前他俩的氛围,要不然我干嘛跑门口待着去了。 * 众所周知,吃完饭后是要躺一会的。 顾明义这才把早餐店前遇到的那一群人的事问了出来,“木族最近也要去找古木族地么?” “抱歉……我不太清楚。”阿弥珈蹙眉。 “根据你的描述,那个人应该是木族的木云欢,她一直在寻找能进入古木族地内部的办法。” “现在的木族是以前古木氏族中外编的人类分支,自从古木氏族在十几年前灭亡后,他们对古木氏族的事情比较忌讳,极少透露消息出来。” 阿弥珈也不知道木云欢带人到苗寨到底是想干什么,只能说:“等见到大长老问一问吧。” 她话说得隐晦,除了他们,知道“灾厄之子”来这里的只有几位长老,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不过看样子,她心里也有怀疑的人选。 “好。”顾明义不太在乎那些人的事情,原因目的都与他无关,只要别妨碍他就行。 “他们找古木族地干什么?”王页见顾明义没兴趣问,主动提了出来,“难不成那个木阿姨对古木氏族的某个人情根深种?快二十年了还念念不忘?” 阿弥珈似乎很无语,等了一会才说:“……也有可能吧。” “木族自称是古木氏族的继任者,同样进行观测和记录的活动,也许是想找到古木氏族的传承。” 阿弥珈的推测就合理了许多。 “明白了。”王页似有所思,流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们过得不怎么样吧?作为外支没继承到古木氏族的记载,还想要继续古木氏族在时的业务,没那种底蕴和能力还想占着位子吃好处,四处碰壁?被打压了?” “……也算是。”阿弥珈无奈点点头,她不是很赞同王页这种轻佻的态度,把一些艰难的、苦痛的事说成像是调侃一样的笑料。 虽然她知道王页没有这种意思,只是心里听着不太舒服。 阿弥珈受尽宠爱长大,周围人和她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只是王页说话……比较直白,她还需要一些适应时间。 她也清楚确实是木族没那个金刚钻还揽瓷器活。 古木氏族的主脉均为半人半树,民间也称他们为树人,有着通过联系大地和植物获取感官,既而可以“看到”过去发生过事情的能力。 现在的木族是通过与古木氏族主脉通婚才会有几个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这种能力不属于人类,所以木族的能力是残缺的,而且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身体会无可逆转的木质化,寿命应该也长不了。 阿弥珈参与通灵之术研究后,专门对古木氏族的能力进行了解,秩安司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她上炎夏治安搜了搜,没有活的树人,但有古木氏族能力的复刻物品。 所以也就多少能猜出木族内部的问题。 “那就有点麻烦了。”王页眯起眼仿佛看到什么,喃喃道。 顾明义提取关键字,警觉问,“避开不行?” 提前走,那些人还能追上他们不成。 王页无奈地开始掰扯:“真有事你还能看着他们去死不成?” “……”顾明义用眼神告诉王页,他能,人不待见他他还凑上去,贱呢? “……你猜大长老叫咱们过去有什么事?”王页反思一下自己之后换了个说法。 第8章 出发 神烦。 与人打交道就像是荧幕上的公众人物演出营业,顾明义越来越感觉方年那种面瘫脸才是最轻松的活法。 反正也不倒霉了,诅咒吸引力大一点就大一点,无所谓,顾明义想开摆。 想放弃社交。 想回去,要么捣鼓灵能科技,要么歇着等死。 炉火纯青的演技下,顾明义一派温和地应付一众长老,还有看他不是很顺眼的两位木族客人。 * 苗寨的房屋多是依山而建,西岭这地儿就是山多,哪怕苗寨是西岭大区的主城,那也是建在群山之间的,有的城区还建在河面上。 在苗寨的一所比其他建筑都要精雕细琢、都要高大的半边楼上,二层中用来待客的大堂,一众人正在其中。 几位长老都上了年纪,衣着没有年轻人那般鲜艳,而是庄重而严肃,裹着头帕。 本来只是来见一见,随便说点瞎话就行,但是有个冒出来的三长老。 对话内容概括就是,组队。 三长老的理由是“木云欢他们是木族人,对于古木族地远比少祭司他们要熟悉,正好也可以带带孩子们”。 原本只打算让两个成年人四个小的一起出发的大长老笑而不语,来回打着太极,话里话外都是推辞。 大长老很清楚几个孩子都能横扫西岭,那两个成年人还是阿弥珈的固定解说和摄影师,这次走得远,顺便录个视频素材。 顾明义肯定大长老看出他的抗拒了。 所以最后这事没有谈拢,说是再议。 * 从楼里出来之后,四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解脱,本该在学校无忧无虑学习的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种折磨? 大长老在帮忙拒绝,三长老在说加上木云欢一群人,还有几个长老不待见顾明义在和稀泥,他们不想让顾明义进山,生怕跟他爹一样搞出什么事来。 要进山的正主们想单干,连摄影师都不带的那种。 “你们氏族议事都是这样的吗?”王页没忍住。 阿弥珈的表情管理到位,仅是唇角绷成一道直线,不是很敢看顾明义,“一般来说,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特殊情况……” 顾明义:……好了,我知道我不受欢迎。 “唉。”戴连河仍心有余悸叹气,小声吐槽一句,“这比上课还要折磨人。” 对啊,其他人发自内心赞同, 上课虽然无聊,但是也只是无聊啊! 学校里的兄弟\/姐妹…… ……等会。 某个词让在场众人的脑电波齐齐对上,他们面面相觑。 四月中下旬,大家都该在学校才对。 你们怎么回事? “我休学了。”顾明义率先淡定道。 王页扯出个霸气狂拽的不良学生歪嘴笑,铿锵有力地说:“区区上学,爷舍命陪君子,逃了。” 佩服佩服。 戴连河和阿弥珈还没见过敢这么理不直气也壮的人。 “我请了两个月的假。”按照转圈的顺序,戴连河也说出他的理由。 “你们学校让请两个月?”王页惊奇,“什么理由?病假不可能吧。” 戴连河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撒谎被老师看出来了,所以就拿的秩安司的证件,说有要是……” 阿弥珈有些忍俊不禁。 “6。”王页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秩安司的证件来请假的。 “是校长给我批的假。”阿弥珈道,“因为校长是我奶奶。” 也就是大长老。 王页鼓了两下掌,这位更是重量级,“上头有人办事就是方便。” 说着说着王页明悟了某件事,他拳头一挥,“对了!” 顾明义欣慰地听到王页说出他的想法,“你上头有人啊。” 另外两人还有些茫然,看起来就是乖乖听话的三好青年。 “来,你们听我分析。” 四人找了个干净点的阶梯坐下准备听王页掰扯。 * 四个脑袋聚在一起。 “首先要明确,我们为什么会和几位长老来见面。”王页清了清嗓,提出核心问题。 顾明义赞赏地看向王二,很好,很会抓重点。 王页指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女生,“因为阿弥珈啊。” “等,不?”戴连河比当事人反应还快,往前挪了点着急问道:“不是三义要?” 阿弥珈:……哦,我啊。 清冷的美人面上过会才浮现迷茫,你说什么?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王页手臂一展和戴连河勾肩搭背,“你看啊,我和三义是过来有点事要办的游客,是吧?” 戴连河点点头。 阿弥珈也跟着点头。 “苗寨有政策说,游客不能西岭,不能进山吗?”王页继续问,“还是说古木氏族的族地是哪个禁止进入的禁区?” 阿弥珈听得认真,态度端正,非常配合,“没有。” 王页一拍手,“这不就行了,所以只要有能力,或者说不怕死,是个人就能去古苗族地,我俩根本没必要来这走一趟。” 古苗氏族的长老管得着他们,胳膊伸的还挺长。 阿弥珈再次点头,银饰的吊坠在脸侧来回晃动,来这里好像确实是大长老邀请,出于礼貌。 “小戴也是这个理,所以还是因为阿弥珈嘛,大长老是她的监护人,想出远门不是要和家长报备?” 这次戴连河明白了,“也是哦。” 顾明义见理清楚了,果断带着往早就和王页商量好的入山方向走去。 ?? 这么突然就要走了吗? 王页嘻嘻笑着拖着戴连河跟,“所以咱仨直接走就行,自由人,去山里玩不行吗?” “那,那阿弥珈怎么办?”戴连河视线还是更多停留在阿弥珈身上。 苗寨少女见他们走了,也步履轻盈地跟在后面,大长老说过让她跟着顾明义他们来着。 “谁说阿弥珈是要和我们去古木族地了?”王页问阿弥珈,“人家不是叫上你一起去隐巫山联系群山,这件事大长老肯定同意了吧?” “咱们就是单纯顺路走一段路而已。” 逻辑完美,阿弥珈只觉得王页真是能说会道、伶牙俐齿,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就出发吗?” 银饰在阳光下通透明亮,阿弥珈的歪头杀让某个红毛直接呆了呆。 顾明义贴心问:“需要换身衣服或者准备什么?” 阿弥珈摇头,“这身就是常服,其他的空间纽里都有。” “那就现在出发!” 王页聚起拳头高呼一声,四人就如此草率地、出乎除大长老外所有人意料地马上走人。 ———— 山路上,戴连河憋了很久一句吐槽。 “出来前王页那一声,真的很像小学生去踏青。” 顾明义展开一张秩安司的地图辨认,顺口道:“肯定点,不用像,就是小学生出游。” 第9章 山中路途 他们选的这段山路很好走,完全就是欣赏景色。 顾明义反复确认路线。 王页和戴连河作为外地人,在本地人向导阿弥珈的带领下完全成为了来游玩的游客。 阿弥珈做导游的业务蛮熟练的。 “这个给你们。”阿弥珈把两个雕花木球递给顾明义和王页。 顾明义道声谢,把木球挂在手机壳上,他在戴连河的手机上见过这东西。 “这是手机挂件?” 王页好奇地闻闻,“味道也不大,驱蚊的?” “特制的香木,驱蚊虫,对蛇也有些效果。”阿弥珈介绍,“我们走得太深入,市面上卖的驱虫丸对西岭深处的毒虫作用不大。” “如果仅靠香木丸也不能保证安全,那就捏碎它,里面装着最强效的杀虫粉。” 王页挂好手机挂件,“还是本地人考虑周全,谢谢了。” ———— 四人都是超凡,主修方向各有不同,但都是三侧同修的三角形战士,在场气血相对较低的阿弥珈还有着主场优势,走起路来更像是从草尖上飞过去。 他们最开始还会说笑几句,后来慢慢就没了声音埋头赶路了,行进速度快得吓人。 翻过不知多少个山坡,溪水潺潺,隔着一片竹林流水声传入耳。 这让加速沿着山路赶路的几人精神一振,水流带来的清爽战胜薄汗和黏腻。 “前面是条小溪。”阿弥珈额角的发丝微湿,她在竹林中辨认了下方向,“从这边走吧。” 顾明义看了眼其他人,他的耐力是几人中最好的,脸不红气不喘,呼吸绵长,主要从小到大跑习惯了,知道怎么走最省力。 另外三人即使是戴连河也有些喘气,他的强化侧侧重方向是在爆发力上,体力和耐力还算可以,但是山路崎岖,行进方式不对会加倍消耗。 “天也晚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顾明义点点头,放缓速度跟着阿弥珈往溪水边走,看状态其实还能再走一段路,不过既然没什么急事…… “好耶!露营!”本来还专注的气氛瞬间活泼起来,一边走王页一边跟戴连河商量,“晚上烤鱼怎么样?我带了一整套调味料和设备,绝对齐全。” 阿弥珈停了有一会,回头问,“你们有谁会做饭吗?” “……呃,一般,能吃。”王页衡量他的技术后又加个限定词,“我只会烧烤。” 戴连河不虚,他双亲早逝,为了照顾奶奶和年幼的妹妹,他很早就学会做饭了,“我可以。” “那就交给你们了。”阿弥珈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天将降大任于斯般将做饭的重任交给两位男士,“我去抓鱼,河里还有虾,你们也一并处理了吧。” 队里有个厨子是很重要的事。 “没问题!”戴连河一口答应下来。 王页三言两语安排好了分工,“那搭帐篷就分给三义了,怎么样?” 顾明义:……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随你们。” * 小溪边有一大片石滩,选好露营地点,阿弥珈拎着个桶去下游水潭里捉鱼,王页和戴连河也拎着桶去山里找野菜,重点是去挖笋。 剩下顾明义一个留下。 快乐是属于他们的,顾明义搭好几人留下的帐篷,四顶帐篷各式各样,呈田字形分布。 直起腰,顾明义在阿弥珈帐篷边看到两个蠕动的黑点。 凑近一看,是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色小虫,它们的眼睛格外突出,不过触肢有些短,在帐篷的一角拼命扒拉也爬不上去。 顾明义捏着它们俩放到帐篷顶上,两只小虫子转个圈,安安分分地趴在顶上不动了,唯有突出的眼睛一前一后盯着四周而左右浮动。 然后他目睹了两只小虫子身体变化为帐篷一个颜色的全过程,如果不是他把虫子放上去的,乍一看他也能分辨出这上面还有两只虫。 这是用来当做眼睛的蛊虫。 顾明义放心沿着石滩走动,找到他在出竹林前一瞥瞥到的几点不一样的东西。 在他们安营扎寨的上游百米,还留有生火的痕迹,残余的四五个篝火未燃尽的木头围成一圈。 是今天走的。 顾明义在周围找了一圈痕迹,他眯了眯眼,这群人人数还挺多。 附近往上走是水涧氏族的居住地,资料上说水涧氏族是居住在自然区域的氏族,以蛇闻名,远离城市和蛇一起生活,供养着一条年岁六十年有余的王蛇。 过了水涧氏族再走一段山崖道路,一天多就能到达隐巫山。 顾明义沿着河岸和痕迹继续向上游走,快两百米后一个水潭映入眼帘。 三两只动物在溪边喝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顾明义在远处观望一会,猴、鸟、还有类似像鹿一样四条腿的生物,他直接走了过去。 小动物们四散逃离。 仔细打量这处水潭,与其说水潭,不如说是一个坑,这个坑出现在小溪边上,造成了溪水偏离河道灌入谭中,然后从低洼处四溢流出又回到原本的河道中。 溪水偏离的河道已经不会再有水流入,露出河床上湿润的河泥,一些水坑边上还有动物的脚印。 看来这个坑是才出现不久。 像是地陷形成的坑,顾明义若有所思,他在来之前调查过这几天西岭的天气,都是晴天,降水基本没有。 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气血感知中的两个气血体引起顾明义的注意,他放下关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坑的思考,在灵能侧的技能表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技能。 灵能涌动。 他握紧路上捡的笔直树枝,灵能为树枝的尖锐端附上一层金属色,瞄准感知中的气血体手腕一抖,咻一声,树枝离弦之箭般飞出去。 近十米外的一只兔子应声而倒。 另一只虽然反应快跑了几步,但头顶突然出现的冰锥砸中了后腿,兔子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土石,栽倒在地。 顾明义悠悠走过去,抓着两只兔子的耳朵,一层冰覆盖住流血的伤口止血。 他掂掂重量,这两只兔子吃得还挺肥。 王页他们也该回去了,顾明义沿着来路打道回府。 第10章 少年与蛇 回去时烧烤架已经架起来了,炭火通红。 但是营地没有人,倒是有一桶底的河虾。 那三个人扎堆蹲在溪边,阿弥珈在中间,王页和戴连河还发出一声惊叹。 顾明义拎着两只兔子走近,居高临下看见阿弥珈手里拿着小刀,白皙柔嫩的双手一手握刀一手按着鱼。 少女一只手抓住小臂长的鱼,狠狠向溪边的石头上一砸,原本挣扎的鱼应声而晕,她面容无比沉静,小刀刷刷划出残影清理掉鱼鳞,然后在围观男生惊叹的目光中快狠准地刺入鱼的腹部。 这个杀鱼的姿势,好专业啊。 不知多少次地划开鱼腹,阿弥珈快速掏空内脏,扔给一边毁尸灭迹的蛊虫,用溪水清洗几下,她最后用那把万能的小刀挖掉鱼鳃,变魔术一样在里边转了几圈,水一冲就干净了。 心比刀还要冷的阿弥珈手一扬,处理好的鱼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啪叽掉进一边的盆里,顾明义瞟了眼,那里面已经有三条鱼相互作伴。 “哇——” 王页和戴连河再次出声。 此时戴连河手里的第二条鱼刚刮完鳞,王页抱着桶,里面是清洗好的春笋、一点菌子还有提前装在空间纽里的烧烤经典配菜。 顾明义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看女侠杀鱼还看上瘾了,用兔子在王页脑壳上来个摸头杀: “你们无不无聊?赶紧收拾准备做饭。” “奥,哦。”戴连河惊醒,想起就剩他手里的一条鱼还没处理完,赶紧埋头干活。 “三义你带回……哦卧槽!!!” 王页在嬉皮笑脸转头的那一刻瞳孔地震,兔子头上插着木头凝固着血,死不瞑目的眼珠和他对视,王二少险些当场表演一个起跳三米。 “三义你吓我!”王页的表情管理系统失控,他一桶创走那两只兔子,把桶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顾明义取代了王页的位置,拿出把刀开始处理兔子,非常淡定地承认:“对,我故意的,导素洼的死尸都见过,你还怕两只死兔子?” “你、你你!” 王页“你”了半天,收拾掉出来的菜去了。 这件事最后以王页啃掉一整只兔子来泄愤做结尾。 吃完一顿好的,他们围着一团凭空燃烧的火焰休息。 “我在上面看见有其他人的痕迹。”顾明义把之前往上走的发现说了一下,“今晚轮流守夜?” “那谁先来?”戴连河问。 顾明义身后王页仍旧在啃兔头,他便直接将王页的意见排除在外,算了算时间,“阿弥珈昨天没有休息,咱们三个一人三个小时,你觉得怎么样?” 戴连河表示同意,“那我最后一个吧,顺便能准备好早饭。” “行。”顾明义拉回正在与兔子搏斗的王页的注意力,“王二,守夜,十二点换我。” “知道了,你们困了就睡。” 王页扔掉手里的东西,比划个“包在我身上”。 ———— 夜已深。 夜里的山林不怎么安静,总有些声音。 顾明义睡眠浅,在时间快到时便睁开眼,提前一步和王页交班。 外面王页捡了点木头,下面压着耐烧的煤炭点了个篝火,顾明义走到另一边坐下,王页身前放着小型燃气炉,一口小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王页手机放着他提前缓存的番剧,他时不时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粥,见顾明义出来塞了包东西到他手里。 顾明义不明所以地看着手里那一包真空包装的鸭腿。 “粥快好了。”王页打了个哈欠,说:“你把肉撕一撕扔粥里,当宵夜吃。” 顾明义:? 开动脑筋思考一阵,他开启了气血感知。 在气血感知的边缘,有个人形的气血体。 “那小孩得路过咱们这。”王页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饿挺长时间了。” 顾明义点点头,了解,自找麻烦的好人赶紧滚回去睡吧。 王页翻个白眼,钻回他的帐篷里。 * 按照伊始的规矩,只要比他们小的都是小孩,小一岁也是。 三十八个人,最大的方年现在十七岁,最小的一对双生子十五岁。 * 那是个看起来十二三的小孩。 他是慌忙从家中逃出来的,入夜以后在山林中慌不择路地逃窜,他从未感觉氏族周边的山林如此可怖过。 “还剩没回来的那些人……还有那条蛇……” 话语还回荡在耳边,他跑啊跑,不敢停下,好像一停下就会被身后的黑暗吞噬,他也不敢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就见到那张阴森恐怖的面孔。 他跑出了他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一头扎进了未知的路途中。 “嘶嘶。” 蛇类的嘶鸣声从耳边传来,小蛇冰凉的鳞片贴合着耳后的皮肤,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不是一个人跑出来,他还有自己的蛇。 “你是说,往那个方向跑吗?”他小声问自己的蛇。 “嘶~” 蛇如此回应,缠绕在他脖颈上的尾巴拍动,有危险要来了,催促他赶紧走。 他没有丝毫犹豫,顺着蛇的指示在陌生的地界中穿行。 跑到筋疲力尽,跑到身体在擦伤划伤跌伤中已经麻木,他恍然间透过层层树影草叶,看到了一点亮光。 是人吗? 有人吗? 是前几天离开的巳相哥哥他们吗? 他干涸的身体中再次挤出力气,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一点光芒跑去。 他眼中只有那一团火光,所以当他反应过来蛇的嘶鸣是警告的意思时,已经晚了。 天旋地转间,他早已蜷缩成一团滚了下去。 啪叽! 入水的声音。 顾明义手里撕着鸭腿,将一整个鸭腿剃干净,他把骨头扔到篝火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准备去看看新来的麻烦。 夜间的溪水冷得能冻住人的灵魂,顾明义没有找虐的意思,水蓝的光点浮现,他踩在水面上半蹲在“泡”在水里的人。 果然又是超不过十五岁的小孩。 顾明义温声问,“你还好吗?” “嘶!” 小孩耳边的细长小蛇昂起身子,那是条白色鳞片且背上有一条红线的蛇,樱桃红色的眼睛看起来倒是漂亮,估计也很毒。 此时的蛇做出攻击姿态对着眼前的人类。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顾明义摊开双手,跟那条蛇讲道理,“他的状况可不妙,我可以帮他。” 那条的蛇眼中露出人性化的思索和犹豫。 顾明义保持着对困境中人的合理担忧和关怀,他指了指营地,“他摔下来伤得很重,我可以带他去那边包扎一下伤口。” 蛇重新盘踞到了小孩的耳边。 顾明义先将小孩捞到岸边,检查过伤势轻重后,在确保不会造成二次伤害的情况下将小孩带回营地。 第11章 水涧氏族,巳骨 戴连河和阿弥珈被动静吵醒,两个人围着顾明义把半夜来碰瓷的小少年包扎成木乃伊。 这把盘在一边的小蛇吓到了,蛇瞳警惕地盯着他们。 焦躁中它只能不停吐信子。 “看服饰和腰间的蛇笼,这个孩子是水涧氏族的人。” 阿弥珈在看眼小蛇后斩钉截铁说,“不过这不是水涧氏族养的蛇,是野生的。” 她伸手点了点小蛇的蛇头,“很有潜力。” 小蛇炸起的鳞片逐渐放松下去,疑惑地往阿弥珈的方向游动一小段,这个人,像群山。 顾明义将煮好的粥凉在一旁,“我看着他,你们还在这待着?换你们守夜?” 于是阿弥珈和戴连河各回各帐篷。 ———— “啊!” 小少年一声惨叫被顾明义捂住,只能睁大眼呜呜嗯嗯。 重新回到宝座上的蛇嘶嘶两声,制止了小少年想要反击的动作,蛇心里可能在想愚蠢的人类没有它估计早就凉了。 顾明义看他冷静下来才松开手,“我的同伴正在休息,麻烦你声音小一些。” 以他们的听力,小一些也没什么用,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 手背碰了碰粥碗的温度,加热到合适的程度递给小少年,“吃点吗?” 小少年眼睛睁大,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种失落又感激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谢谢你,救了我。” 他腹中饥饿如火烧,没什么防备心地大口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对救了他的好心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说话的口音很重,发音也不标准,顾明义保持着可靠和沉稳,等着小孩吃完东西,顺便从预留的早餐用料里选了几条小鱼。 “吃鱼吗?” 他问小少年耳边的白蛇。 蛇左右摇摆几下,慢悠悠爬了下来。 顾明义一条一条把小鱼扔给蛇,蛇捕食的动作非常快,像是道白色带红的闪电。 * “现在,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半夜从山里滚下来?” 顾明义等小少年刮干净粥碗后说。 “我叫巳骨,是聚落名字叫水涧,就住在离这里……就是不算太远的……山谷……” 巳骨的通用语不是很好,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表达能力也不怎么样,只能手脚并用来描述水涧氏族的位置。 考虑到水涧氏族与世隔绝,顾明义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巳骨也只能用他半吊子的通用语来沟通。 “我是……我从聚落里跑来……为了找我的哥哥,巳相。” “您有……看……我的族人吗?” 顾明义轻轻摇头,“没有,除了你我们没有见到任何人,你父母呢?为什么要跑出来?” 巳骨看起来在纠结一些事情。 顾明义有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我……阿母他们……害怕就跑……出来了……” 小少年含糊不清地往外蹦词。 “不想说就算了。”顾明义善解人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帐篷,“你先去休息一会,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些篝火残渣,可能是你的哥哥他们留下的,等明天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那个……您们来山里……是做什么的?”巳骨问,“救我……我帮忙……” “游客而已。”顾明义为火添了些柴,“帮忙就不用了,举手之劳,你找到你哥哥他们就是报答。” 火光照不全顾明义的面貌。 巳骨因为两句话更加感动,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袋过来,“这个……送给您。” “不需要。”顾明义抽起一根木棍,燃烧着的一端戳在巳骨面前的鹅卵石上,“我不想收。” “这是我们的特产,不贵的。”把孩子急得说话都利索了,“这里很多……蛇,可以避开。” 顾明义不想忽悠山里的傻孩子,“你全身上下只剩这个袋子,给了我,你用什么?” “嘶!” 充当白色耳饰的蛇突然出声,身子昂扬,莫名骄傲。 巳骨赞同连连点头,“小赤……说对,有它在,没有蛇靠…我的。” 这个小孩是比阿弥珈还纯正的本地人,顾明义想问的是另一件事:“那我问你些事情好了。” 顾明义总结了现有词条:西岭的领群山失联、西岭兽类外逃、不知缘由冒出的坑、群山和隐巫山有着联系、古木氏族在隐巫山附近、木迎作为诅咒曾经的母体就在古木氏族。 说实话,不祥的预感在顾明义心里已经累积成乌云压顶了。 他百分百肯定这一行绝对、不可能顺利到达目的地。 在看到这个半夜跑出来的小孩后,顾明义更加确信,此行绝对波折。 一个留在家中的小孩,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在夜晚离开家,受了伤也要拼命地跑寻找自己的哥哥? 说明他觉得只有在外的哥哥能够信任。 顾明义心里暗叹,水涧氏族的事情也不知是否和西岭的异变有关。 “你知道去隐巫山的路吗?”他问。 “隐巫山?”巳骨茫然地来回念这个词,“不知道,我们……好像没有这座山。” 连称呼名词都没统一?顾明义描述了一下隐巫山最为突出的特征,“从半山腰开始,那座山外就缭绕着云雾,在黎明之后,云雾中会滋生瘴气,午时才会散去。” 巳骨恍然,“那是……虺首山,我听哥哥……说过。” 他有些开心地比划,“巳相哥哥去过……他帮你们。” 顾明义将手里一直摆弄的树枝放进了火中,撑着膝盖站起来,他嗓音温厚,“等天亮再说。” “该换我了,你再眯会去。”三个小时到了,戴连河精神饱满地出来换班,“让他睡我的帐篷?” “行。”顾明义点点头,轻松搀起巳骨往戴连河的帐篷走。 巳骨是个有感恩心的孩子,还很乖巧地向不认识的哥哥表达感谢。 “好好休息。”顾明义说完话,拉上了帐篷。 转身,见戴连河在招手让他靠近,顾明义几步过去,用口型问,怎么了? 有人。 戴连河用手机打字给他,溪水上游方向,在我的感知边缘有几个模糊的气血体,可能是水涧氏族的人。 有没有行动? 戴连河看着顾明义的眼睛摇摇头。 保持戒备,顾明义打字,注意周围的蛇,水涧氏族应该出了点问题。 戴连河坚毅地点头,表示他一定会注意的。 ———— 躺在戴连河帐篷里的巳骨心中浮现了疑问。 他现在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连被划出来的破口都还在,可他记得他是摔进了水里才对,怎么衣服一点湿意都没有? 单靠烤火不可能他一点湿衣服的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呢? 困意袭来间,巳骨仍在被问题困扰。 第12章 消失的倒影 “戴啊,饭好了没?” 陌生的声音在半清醒间传来,很快有另一个声音回答,“快了,你们先收拾收拾。” 巳骨在困倦中挣扎起来,浑身一动就是又疼又痒的,他皱起脸,昨天晚上的事在脑中闪过。 好疼啊。 不知道是疼出来还是打哈欠的泪花出现在眼角,巳骨下意识抬手摸他的蛇,触碰到蛇鳞的冰凉他才安心。 “醒了没?” 顾明义过来,“不用急,我们下午才出发,你老实躺着养一养伤也好。” 巳骨在离开帐篷后,看到他的救命恩人时是惊讶的。 因为他们太年轻了。 昨晚天太黑看不清脸,他知道就他的人会很年轻,但没想到会这么年轻,看脸这几人根本也就比他大几岁的样子。 年龄应该还没他哥大。 一个是最熟悉的很有亲和力的恩人,一个是见过一面的交接守夜的那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古苗氏族女人,还有一个像族长儿子那样气质的人。 可怜十三岁的养蛇小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少爷。 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把在场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救你的那个叫真理,爷叫王月朗,苗寨的那个漂亮姐姐姓珈,红毛姓戴,随你怎么叫。” 顾明义回看一眼,小孩的眼睛大而明亮,因为他们年轻的外表微微睁大,乍一看像蛇一样,接近一个完美的圆。 有点惊悚,顾明义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人的眼睛? * 有王页认证,戴连河感知到的那批人是巳骨所说的哥哥那一批人,他们已经开始返回水涧氏族。 今早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下午再走,沿着方向去堵住巳相他们,正好巳骨在他们手里,顺便听一听水涧氏族发生了什么。 阿弥珈不太放心,她担心水涧氏族的事情与西岭的异变有关。 至于问王页,王页就是个跟着顾明义来探亲的纯路人,王页不主动说什么,非必要情况阿弥珈也不会去麻烦他。 顾明义也不想再让王页动用推演之术,在能停止那道不明的金色流光的影响前,顾明义觉得能不用就不用。 他们还是去找本地人探探情况吧。 为了做戏做全套,他们每人找了个背包,把象征性地装了点东西,比方说王页,往包里塞了个锅。 甚至嫌一个上午呆着没事干,王二少还掏出来两根钓竿。 “来钓鱼打发时间怎么样?” 所以说,真的有人会在空间纽里塞这些没用的东西啊,三十立方的空间,你就这么用的? 在一言难尽的心情中,他们在河边钓起了鱼。 ———— “哥哥!”等到那一群十几个人出现后,巳骨已经激动地向着他的哥哥跑过去。 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深深皱起了眉,他们用本地语言简短地沟通。 顾明义等人就在比较远的距离外等着。 这些水涧氏族的人装束都比较宽松,是给蛇留下的空间,腰间都挂着藤条编织的蛇笼,身上都缠着一到两条蛇类。 那是一种黑褐色菱形鳞片的蛇类。 过了会,巳相迈着步伐,上下审视四人的同时用流利的通用语问: “你们要去虺首山?” 二十多的高大年轻人面色不佳地说:“你们救了我弟弟,我本该帮你们过去,但是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 他们间只有阿弥珈在本地有着身份,沟通取得信任一事自然就落在她身上。 阿弥珈直截了当地说明:“我是古苗的祭司,也是群山的沟通者,这次到……虺首山就是为了寻找失去联系的领,群山。” “如果虺首山发生了什么异变,那我们更要去那里了。群山,在你们氏族的称呼应该是元山之蛇。” 巳相的脸色变了变,终于明白他对阿弥珈的既视感从何而来,“我知道你,古苗的少祭司阿弥珈,在几年前我见过你。” “你说元山之蛇失去联系是怎么回事?” 阿弥珈轻叹气,“这件事说来复杂,你们的族长没告诉你们应该也是出于安定考虑,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 顾明义观察着巳相的面部表情,发觉到了些不对劲。 刚才巳骨和他说了些什么开始,他就一直是这种样子,阿弥珈的话反而加重了这些疑虑和警惕。 尤其是在提到族长之后,有明显的神态变化。 水涧氏族的族长有问题? 双方所掌握的信息有出入才会有疑虑吗? 阿弥珈和巳相聊着,王页用胳膊肘碰碰顾明义。 顾明义回头看去。 嗯?手机? * “半月之前,我与群山的联系若有若无,在和其他群山的沟通者交换完消息后发现,所有的沟通者与领失去了联系,其中也包括你们的族长。” “巳族长在那时主动提出要在山中寻找元山之蛇的踪迹。” 阿弥珈把事情娓娓道来,“这些天山中的兽类外迁和不时发生的震动,我们怀疑也和群山有关。” “在前天晚上,苗寨附近的一场异变中,我收到巳族长的蛇的传信,信上说他已经确定西岭的领群山就在隐巫……虺首山,但他没有重新与领建立联系,反而受了些伤,卧床不起,希望我能到先赶到虺首山查看。” 信中的用词比较重,说如果是阿弥珈的话肯定能够成功,这件事最好不要拖太久。 巳相面色难看,“不对,我们族长半月之前确实带着一批人离开,但是他在一周之前就已经回到氏族了,也没有受伤,族长正值壮年,身体很好。” “而且,据同行的叔伯们说,我们族长的次樽在他们最后在虺首山时就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看到族长的次樽?”他的脚步更加焦急,几乎要跑起来。 * 果然是这样。 共通消息后一些异常部分就露了出来。 顾明义出声问:“你弟弟在氏族里看到什么?” 巳相深深看了一眼这个陌生面孔,在阿弥珈和顾明义之间视线来回移动,出于对古苗少祭司名声的信任,他快速回答说:“他看到阿母没有倒影。” “他能接触的很多人都没有倒影。” 有的是在水中没有倒影,有的是镜中没有影子,还有的是在刀上映不出身形。 奇怪,而且惊悚。 像是某一个种特定的物品上的倒影失踪了一样。 这样的景象吓到了十三岁的小孩,所以他想去找族长说明情况,却发现族长在玻璃上也没有倒影。 他还在对着玻璃自言自语,“还剩没回来的那些人……还有那条蛇……”,巳骨彻底对村子恐惧了,他马上就跑了出去,想着必须找到哥哥。 “族长似乎在计划某些事,我必须要回去。” “族里的情况不知是好是坏,我让长川送那你们去虺首山,他也是往来在虺首山的好手。”巳相道,“既然族长是在虺首山出现的问题,请你们一定要小心。” 阿弥珈配合说:“族长可能是故意引你们回去的,你们千万小心。” 巳相笑容爽朗,“放心,我会留下一部分人在外接应。” 阿弥珈拢拢垂在耳边的发辫,手落下之后,发间因疾行滑落的黄铜色发卡回归原位。 第13章 蘼茶 在经过水涧氏族时,四人和巳相他们就彻底分开了。 只有一个脖子上缠着蛇,很沉默寡言的小伙在前面带路,四人也在沉默地跟着赶路。 精神网络,一个临时拉的四人群。 【今年水涧氏族前往苗寨交易的队伍还在城里,他们一般五月初才会回来。】 【所以说巳骨听到的还没回来的那些人是交易队?】 【应该是吧,总之肯定不是巳相他们。】 【巳相对他们出来的解释是,他们出来追捕受兽类外迁影响集体出逃的蛇。】 【这个理由还算合理?】 【正好追蛇经过咱前面,正好那天晚上他弟就跑出来了,正好第二天他们就抓完蛇准备回去了?正好领头的那个还认识阿弥珈?】 【啊,这。】 王页一堆正好把戴连河整不会了,群里的消息暂时停止。 【手机屏幕照不出那群人,你们说,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演?】 顾明义吊在队尾,观察环境的同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有的不知道,巳相应该知道些内情。】 【有道理哦,他那么着急赶回去,还把咱们支开,更像是知道内情。】戴连河在网络上发言被伊始那群人带歪了,比真人活泼多了。 【那他的话有多少能信?】阿弥珈问。 【事是真的,反应是装出来的。】王页跟着顾明义左看右看,摘了两朵周围很常见的重瓣粉白小花,一把扯掉所有花瓣,没兴趣了又随手往后一扔。 顾明义没理会某个人的破坏举动,他也掐断一截花藤,断口处一股略显粘稠质感的透明汁液渗了出来。 这种花在水涧氏族附近分布,越往隐巫山走,这种花就越多起来。 是不认识的植物,单从花来看像是荼蘼,不过除了花哪都不像。 靠近有一种甜甜的香气。 顾明义仔细打量这些花,蔓生,圆形的肥厚叶片,大概是四月正值花期,这种植物基本都开着花朵,两朵两朵的并蒂花,红偏粉的颜色,硬币大小。 还是不认识。 他拿出手机,没信号而已,难不倒无敌的炎夏秩安。 出来了十几种类似的植物,却都不是他要找的这一种。 王页见他有兴趣,扯着嗓子就开始喊,“前面的小哥,停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带路小哥先是脖子上的蛇头抬了起来,然后他才转身,走过来一脸属于社恐的面无表情问:“要休息一会吗?” 顾明义继续看花,听到王页顺坡下驴说:“好啊,今天要不就到这吧,我们都很累了。” 前面的阿弥珈和戴连河对视一眼,默契地在人设范围里开始疲惫。 他们就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扎起帐篷。 带路小哥形单影只、孤僻万分、世界孤立我地萧索猫在一个角落。 深山里还有这样的社恐?! 顾明义在研究花时错过了另外三人的眼神交流。 这种花……顾明义拿着花仔细看,手上沾了些断口的粘液。 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才发现在纯白的纸巾上这些汁液是很浅的红粉色。 身后传来王页他们的对话。 “唉,哥。”王页一点不认生,社牛属性点满地凑到那名叫长川的带路小哥身边,“我看这花挺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长川有被震慑到,慢吞吞地说:“这是蘼茶,花可以用来泡水喝,甜的。” “这花我以前没见过,是新降临的物种吗?”阿弥珈也跟着并拢双膝蹲在一边,身旁还有好奇探头的戴连河。 顾明义就看到那一幕,身处包围圈的长川表情即将崩坏,散发着想去寻死的气息。 ……这种社恐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顾明义的思维和几分钟前的三人达成一致。 不过这种花是甜的吗? 他看看手里的并生的两朵花,尝试捏下一片花瓣放到嘴里。 喔,确实有点甜。 奇怪了,体内蔫头耷脑缩着的诅咒一个激灵,顾明义再次擦掉花里渗出来的粘液,再次扯下几片花瓣。 更甜的。 “等!真理!” 眼尖的王页一瞥,看见顾明义想把花塞进嘴里,当场一个猛扑,抓住顾明义摇晃起来。 顾明义:?? “是说能泡水,也没说能直接吃啊!!!” 顾明义只觉得脑浆都被晃匀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眼前的世界都出现了重影,一看前边是一棵树,又一看还是一棵树,但这两棵树是不一样的树,仔细一看又是同一棵树。 晕了晕了。 “……王……月朗?” 王页眼底流光如流星划过,他一脚将落在地上的花踩进土里,嘴里喊着,“什么都进嘴不是好习惯啊,快吐出来。” 戴连河心里吐槽,这两人还记得他们加戏说的假名呢,手上动作赶紧把王页拉开。 顾明义扶着戴连河手捂头,问王页:“你,放闪光灯还晃……是不是想谋杀?” “我是想把你脑子里的水晃出来。”王页不爽这恶人先告状,“什么东西都能放嘴里了?你是否清醒,真理队员?” 另一边,阿弥珈眨着大且有灵气的漂亮眼睛,还在等着长川的答案。 长川内心的小人可能在尖叫,可能在跳脚祈祷世界毁灭,他一遍一遍盘起他的蛇,咽了口唾沫才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这花在深处的山里很常见,哪里都有。” 他用莫大的勇气说,“可能是你没去过深山里。” “有可能。”阿弥珈思考,她都是进来找昆虫或者找蛊,植物没有仔细关注过。 才怪。 一片细小如尘屑的虫云依附到阿弥珈的裙摆黑色面料上,这种花是某种植物的变种,作为变种原体的植物确实生长在深山里,非常稀少,她的小虫子们有幸吃过那种植物。 阿弥珈将信息传到群里,那几个男生还在纠结花该不该吃的问题。 ……你们就这样关键时刻掉链子了?阿弥珈深感迷幻,还是说他们在像群里说的,不想干活所以套路她? 她又问,绞尽脑汁回忆族妹的天真模样,“那为什么深山里的植物会长到外面来?” 长川僵硬,快哭出来了,“可能是……最近天气好吧……” 最近才开始向外蔓延的吗,阿弥珈一带三有些头疼,是什么引起它的对外扩张呢? 【你们三个干点正事行不行。】 她在群里催促。 第14章 王页对女伴说,我兄弟快挂了。 顾明义问王页,“这花不能吃?” 他体内的诅咒在因此雀跃,欣喜感染到顾明义,他现在很想掰两朵花尝尝。 这情况不对。 顾明义问导素洼三人组认定的真?预言家,希望权威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只要花有害处,他就能从保命的源头出发摁死激动的诅咒。 巧合的是,那些盘绕在四周盛放的植物花朵都对着他们开放,他们选择的地方像是正好位于中心位置。 花开着。 顾明义在诅咒的愉悦中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有种预感,这些花在盯着他。 刚才我为什么会想要尝尝这些花是什么味道,顾明义想要复盘他之前的想法。 可越回忆他越发现,在王页来回摇晃他之前,他好像……什么都没想,散若满天星的记忆从脑中划过,那之后留下的只有空白。 他全凭本能行动。 还是那道闪光灯把脑子闪回来的。 坏了,王二这次没开玩笑。 * “都说了是泡水喝的。”王页脚尖在地上捻了捻。 顾明义低头思索,一言不发。 戴连河被阿弥珈一句话call走迫害社恐去了,剩下王页耐心抱臂在旁边等着。 顾明义摁下激动的诅咒,重新全权接管身体控制权,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说:“要不放火烧山吧。” 不远处的阿弥珈:?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 她相信顾明义有这个实力,控制灵能烧山而已,顾明义在伊始里被叫做“真理”就能说明问题了,那可是“射程之内遍地真理”的那个“真理”。 导素洼是第一波异常降临里难度最高的副本,就凭最后的关底boss地生灵不仅没死绝,还在纯类生物帮助下得了个炎夏编制,也能看出这个本的难度与其他的不是一个层级。 在这种本里打通故事线、手搓八重聚环、完美完成任务、只歇了几天就能满血复活堪称无伤通关,是个人都知道导素洼小队的哥仨不好惹。 当初群里还有人因为“火力即是正义,口径即是真理”而争吵,争吵是叫“正义”好听还是“真理”好听,最后因为“正义”这个称呼撞名了,统一成了“真理”。 ——群里总有人热衷于起那些又二又尬的外号,少有几个得到众人认可,真理算一个。 * 王页竖起拇指和小指比了个六,“冷静点真理,西岭罪不至此。”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阿弥珈刷了好几条消息。 “没什么事,迟早都要面对的。”王页拍拍他的心口,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你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王二少留给顾明义单独思考的空间,也去迫害社恐了。 顾明义听出王页的话中话,这些花和木迎有关系。 木迎作为母体,体内残余着诅咒的痕迹或者旧世神的某些东西就很正常了。 诅咒肯定会因此异动,顾明义确实早有心理准备。 ……因为这些,父亲再才会叫他来“慰问”木迎? 显而易见这个“慰问”不是什么好词,顾瑞光和木迎算是两方立场不同的仇人。 顾明义的理解中这个“慰问”是让他找机会阴死木迎。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有更深层的想法,或者说这才是正常现象,只是想不出来阴死木迎能间接达成什么目的,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在先前中了血诅之后顾明义就有预感,他本该就是中了普通的血诅而已,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借助赤星旗才能根治的变异体血诅。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握成拳又松开,心里明白,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而现在诅咒在鼓动他吞噬更多与木迎有关的东西,甚至被修理过后不惜再次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顾明义一圈扫过周围的蘼茶,目光定格在古木氏族族地的方向,总感觉最后会演变成他和木迎必须死一个的局面。 死因大概是旧世神有关力量的相互吞噬,或者说补全?这样才能解决诅咒变化引起的困境? 叫上王二应该也是父亲计划中必须的一部分。 而且,顾明义想起几天前浮云楼王页的话,那时他说的是“你怎么搞成这样”,王页与深蓝与诅咒与旧世神渊源深刻,估计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诅咒的异常。 “天网”和旧世神必有关系。 一个代表深蓝,一个是想从过去归来的“神”,从诅咒的态度看,祂们俩的过节还挺大,难不成弄死旧世神也有“天网”的功劳。 父亲说过赤星旗对上旧世神也差点失败,那最终取得胜利的变量就是“天网”吗? 深蓝下场站队,然后旧世神就完球了? 所以王页才会鸽掉舞会马上跟着他过来,是为了监视突生异变的诅咒,如果旧世神再有苗头想搞事就再杀一次? 顾明义没那么自恋,天网跟过来不太可能是因为情谊。 毕竟现在的王页也不是导素洼的王二,他更为理智地考虑事情、从深蓝的角度出发,这种毫不犹豫地行事风格只可能是有什么危及到深蓝了吧? 之前在和王页封印金陵副城宵禁的源头时,王页对那种扰乱秩序、危害社会的东西深恶痛绝。 顾明义在带着封印盒回到紫京都后,听到了这件事的后续,王页把涉及这件事的成员:上到公司领导层下到实验室里泯灭人性的科研人员,通通杀光了。 是亲手干掉的,王页的情报能力毋庸置疑,秩安司在他动完手后才赶到。 旧世神肯定在“危害社会排行榜”上排第一名吧。 说实话,平白怀疑朋友是件伤感情的事,与其瞎猜不如直接问,有效沟通会省掉很多麻烦。 但是, 顾明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王页从最开始就是回避态度吧?根本不肯往深里说,怎么才能问出来也是个问题。 如果是那位“新神”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诅咒共生体在这时回忆起了方年,然后意识到这是没有意义的思考。 因为“新神”有着能判断善恶的能力,洞察人心,压根不会有这些烦恼,何况深蓝和新神肯定是同一个立场吧?都帮着新神补全了,祂们在同一辆战车上。 相互猜忌对一个团队来说是致命的。 顾明义明白他必须做出选择提早做打算,是怀疑,还是保持信任。 这件事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 “三义!”王页在叫他过去。 顾明义放弃了思考,谁让是父亲让他叫上王页的呢? 顾瑞光不会害他。 …… ……如果是被父亲算计的话,那他也就认了。 第15章 盛开的崖路 长川嘴里关于蘼茶的消息就那么一点。 王页他们还问了问关于消失倒影的事情,最后只得出了一个这位社恐哥是个蒙鼓人的结论。 纯纯的无辜人士,还是个好人,说照顾他们,晚上就由他守夜了。 所以他们也就不再为难一个重度社恐,各干各的事散了。 * 晚上,各自的帐篷里,四人看起来一个个呼吸平稳,经历一天赶路后睡得挺熟。 实际精神网络里交流正热闹。 戴连河:【我觉得,他们不会顺利让我们到隐巫山。】 阿弥珈:【不一定,还不知道这些没了倒影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王页:【阿弥珈的虫跟过去了吧?水涧氏族里现在怎么样?】 阿弥珈:【甲铜给我的消息是一切正常,巳相没有着急去找他们族长,奇怪的是,没有在族内找到巳族长的下落。】 顾明义:【都有可能,也许我们也会在隐巫山失去倒影。】 王页:【到最后就是看谁拳头硬了呗,咱们也不算被动。】 顾明义:【诸事小心,看到任何异常都要警惕,阿弥珈收到水涧氏族族长的信中没有提到过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吗?】 阿弥珈:【没有,只说明了一个地点,我觉得有可能也是在失去倒影后故意送出来的。】 戴连河:【话说,失去倒影后的人还是原来的他们吗?是本人的意志受到影响还是被替代了?】 王页:【这个看情况吧,我看大多数应该都还是本人,族长严重点,算了算是类似人格分裂的情况。】 人格分裂? 顾明义在帐篷中想到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缺失的倒影去了哪?】 阿弥珈:【你的意思是,那些倒影是进入了人体内?】 戴连河:【倒影控制了思想?】 顾明义:【只是猜想,可能有很多,也可能是被某些妖鬼收取了倒影,以此为媒介控制身体等等。】 王页:【信息太少了,乱猜容易受到误导吧我说你们。】 戴连河:【也是也是,换个事,巳骨那个小孩丢失的是哪里的倒影?我观察了一路都没看出来。】 王页:【这个第二视角很难看出来,必须要靠近仔细看才能发现,你们猜一猜?】 阿弥珈:【?说话不要卖关子。】 顾明义:【是他人眼中的倒影,我们看着他的时候瞳孔里没有他的影子。】 阿弥珈:【??】 戴连河:【居然会是这个?】 王页:【居然没人吐槽到底多丧心病狂才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吗?】 戴连河:【所以这是怎么发现的?】 顾明义:【……我还在看,注意言辞。】 王页:【今天早晨,真理和那个小孩对视一眼之后发现的,扯不扯?】 阿弥珈:【厉害……】 戴连河:【厉害……】 顾明义:【没什么可稀奇的,直觉而已,今晚都记得警戒,不要睡太死。】 王页:【社恐哥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精神分裂来捅我们一刀呢。】 阿弥珈:【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做什么让我们也丢了倒影。】 戴连河:【这种根本没办法防范吧?根本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 王页:【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倒影丢失和本人关系很大,保持意志坚定,外界的影响反而是次要的。】 顾明义:【行了,都注意一些,明天还有赶路,按之前说的两人轮班守着吧。】 【成。】 【睡了。】 【好的。】 * 【你又用推演之术了?】 【哪里?我探知到的信息里,水涧氏族的人一般在心境浮动很大后会丢失倒影,所以果然还是意志坚定的人更难丢失倒影吧?这不是和本人关系很大?】 【还有不少是他们族长搞的鬼,专门半夜去吓他的族人。】 【小爷凭本事猜的。】 【……我知道了,抱歉。】 【卧槽,你别这样,吓人。】 ———— 一夜安稳。 第二天,顾明义起来后端着杯热水,从周边薅两朵蘼茶冲了冲扔进杯里,既然王页说没什么事,那就用正确用法泡茶喝呗。 他还蛮喜欢蘼茶的甜味。 “今天中午前,就能到崖道,我们走快一些。” 长川像是在心里模拟了几百遍,在走了段距离之后鼓起勇气把一句话说完,然后就化作哑巴快步往前走。 四人见状也紧跟其后。 崖道是在陡峭的山崖壁上凿出来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人类用工具和火药炸出来的一条路,全长近一千米,是通往隐巫山最凶险的一段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掉下悬崖。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为土石掺杂,再走出一段就变为大片的石块挨近成地面。草木逐渐稀疏,只有蔓生的蘼茶占据着地面,铺满了可以触及的角落,开出一片又一片的花朵。 它们的生命力令人惊叹。 最后他们是踩着蘼茶藤前行的。 “这也太多了吧?”戴连河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又不可避免地轻踩在花藤上,他尽力避开那些盛开的花。 可惜强化侧的身体素质提高对应着体重的迅速增加,他已经尽全力的放轻力道,却依旧将花藤踩扁,汁液啪叽宣泄在灰白的石块上,一层又一层叠加的汁液在戴连河的靴子表面形成红色的覆盖物。 阿弥珈的鞋子是绿白色相较行动方便的布鞋,即使她步履轻盈,鞋子也被染成暗红色。 脏透了。 走这一段路,别的不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种植物的含水量非常高。 甜甜腻腻的蘼茶汁水味道沾染在每个人身上。 受不了这些味道,戴连河不止戴上了口罩,还封闭了嗅觉。 顾明义和王页就不介意了,他们毫不避讳,连着花一起踩,每走一步脚边都会溅起“水花”,在前边趟出一条“血路”来。 两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实际上是王页在半推半拽地带着顾明义走。 顾明义借着诅咒对深蓝力量的排斥,一边被迫向前走,一边压制住欢呼到了天堂般的诅咒,那股欢快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他的面部表情。 “三义你笑的跟中邪了一样。”王页眼底金色显现,他勾着顾明义肩膀小声说。 顾明义一只手捂着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指尖电弧跳动,直直戳到王页身上。 “你玩不起!”浑身上下麻了一遍的王页骂道。 顾明义终于忍不了了,“你给我关灯!” “这我也没办法控制了。”王页一脸无辜,“真没办法,全是旧世神刺激的,它自个冒出来的。” “这得赖你妈。” “那你离我远点,用不着你了。” 顾明义从空间纽里找了个全黑的墨镜戴上,这才好受些,放火烧山的念头不停冒出来。 毁灭吧,赶紧的。 王页伤心了,哀怨地扒着顾明义说,“三义,你就这么无情吗?用完了就不负责……” “闭嘴!” 爷之前就该一把火把这些玩意都烧光! 后边戴连河和阿弥珈对视一眼,这俩人说什么呢? 怨气这么重? 最前面走得最艰难的长川爬上一块巨石,本地人的他同样难以理解,这些花居然能这么能长。 在看见那段山崖之后,长川呆愣一下才说:“到……了?” 他的语气充满疑惑。 顾明义和王页登上巨石后同样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面望不到边的竖直花墙。 是红偏粉的花朵瀑布,蘼茶的幕墙。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一种植物。 第16章 崩塌中的火 在水涧氏族和隐巫山之间,有着一条极深极长的裂谷,平均深度六百到九百米,最深处有两千米。 它就像是砍在西岭群山之中的一条刀伤,这伤深可见骨,留下了一道不会愈合的伤疤,写在课本上正式的称呼为西岭大裂谷。 而那是一面数百米高的陡崖,也是一座孤零零的石山,它从深渊之中拔地而起,更高得像是要耸入云端,突兀又洽和地联通了大裂谷的两侧。 这段悬崖与地面角度接近八十度,谁也不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呈现这样的模样,许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有传说这是那位神秘的元山之蛇、活了不知多久的西岭之领群山的杰作。 崖壁经历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在一些缝隙之间累积到了薄薄的浮土,靠着这点土,靠着全凭天降的雨水,顽强地生长在缝隙间的杂草是崖壁罕见的点缀。 也许再过个几百年,这面崖壁会拥有片片绿色来装饰,但现在的它应该是光秃秃的、笔直地立的。 腰间围绕着山体是盘旋直通对面的崖道,应该是能看见前人的刀削斧凿的痕迹,应该能看见崖道边那几条粗大的铁索和末端钉在石壁内无数下垂的铁链,那是人类的奇迹,理应在烈阳中接受洗礼,在雨水中露出它凹陷的不平整的身躯。 理应是这样的。 五人呆呆站立在崖道口的巨石上。 这片崖已经被垂下的蘼茶藤条所覆盖,风吹来,藤条和花朵在风中浮动,却也不见那灰白的坚毅山体。 这些恐怖的植物形成了一条宽、长、厚的瀑布,展示着某种密密麻麻流动的固态艺术,向着深渊中宣泄直下。 那也是两张厚厚的幕布,一层是厚叠的绿色底料,它们攀附在灰白上,绽放出红粉的花,形成了第二层华丽的色彩,起起伏伏,滚动如波浪,似潮涌。 顾明义的大脑快要兴奋得炸裂开,心脏在为这面墙怦怦跳动,马上就要撕开躯体跳跃到外界来拥抱它了。 诅咒在癫狂的欢庆。 诅咒说:快去回归! 诅咒说:我要完整! 诅咒说:归宿!吞噬! 他用短刀扒开那一层厚幕,发现墙体上遍布了细小的裂纹,这些花的根茎居然是在石块中生长的。 它们钻进了无言矗立的石壁体内,扎根在了坚硬的石块里,将这面崖壁侵蚀殆尽,用最为残忍的手段毁了它。 凉意直冲天灵,顾明义的本能告诉他,你该跑了。 他嘴唇颤动,却像是失去语言的能力,肢体僵硬,像是失去了控制手的提线木偶。 其他人也如他一样,就那样呆望着。 戴连河的性灵在为他预警。 阿弥珈浑身上下的蛊虫都在嗡鸣。 那一股风停止了。 蘼茶的幕布涌动着,有规律有节奏地律动,宛若森莱说过的会自己跳舞的麦田,来回起伏的麦浪。 那些对着太阳盛放的花向着五人扭过头。 它们慢慢接近。 中心棕黄色花心化作一只只眨动的眼睛,数以万计的眼睛摇晃着、笑着、迎接着。 它们同样在欢迎。 扭动的藤蔓一股一股交结为粗壮的手臂,圆圆的藤叶是一根根手指,生长着眼睛的手臂招摇着。 拂过所有人的脸颊。 伸出手,声音在低语。 跟我来—— 顾明义的视野中只剩扭动的、扭曲的绿色粉红色变成的长条抽象东西,眼睛们眨啊眨,他失去了所有对身体的感觉。 心脏失控了。 呵呵…… 呵呵…… 你……终……于…… 来……了…… 已经沸腾的大脑中莫名分辨出这道消息。 危机感在不停预警,但是又好像没有一般。 我…… 等你……很……久……了…… 那个声音喊着一个名字。 灾…… 厄…… 灾厄!!! 金色突破视野,顾明义深恶痛绝的闪光灯一把将他的意识拉回来。 “三义!” 是天网在喊他的名字。 天网还真是一张笼罩着深蓝的脉络大网。 金色中,顾明义的本能快过一切的思想和反应。 他所渴望的、 他心心念念所想的、 心中欲望所倾倒的那件事。 我要, 放火烧山! 冲动盖过一切。 诅咒的共生体决绝地抬起手,在一瞬间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最大范围最大程度的一切灵能。 不计消耗。 不计后果。 不计代价。 我要毁了这傻逼东西! 这个念头如此深刻,那些痛苦比眼前的错乱景象、比诅咒的拼命催促都要真实得多。 火红色遮天蔽日,将一切的一切染成火焰的色彩。 耳边的声音全全被爆炸的轰隆声接管。 灾! 厄!! 天摇地动中尖利的呼声扭曲成多段,最终泯灭殆尽。 高温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脸炸开,滚滚热浪袭来,火焰的奔腾和咆哮震耳欲聋。 爆炸的冲力冲飞了渺小的几人,金色覆盖着他们的身躯,将人们牢牢护在其下。 尚还清醒的王页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这威力,这范围,这想都不想果断地一抬手。 深蓝保佑,让这些天他作大死之后,还从三义手上捡条命回来。 三义这是心里攒了多少怨愤,差点就兜不住底了。 他身上金色的流光如水般铺展开来,与地下渗上来的金色融合在一起。 “阿弥珈!” “王页!” “顾明义!” 几十米外传来戴连河的呼喊,“还醒着没,回一声!” 【你们赶紧吱一声!】 【死了还是没死给个信儿】 可靠的强化侧呦—— 和大年简直一脉相承。 王页绷着的弦骤然放松,心里闪过零散的念头,给三义兜底要人命,真是造孽了———【没死,来捞个人。】 他发完这一句,倒了下去。 * 戴连河捡到昏迷的长川,他看不懂这些燃烧的火是怎么回事。 金色与红色交织,只在藤蔓上燃烧的熊熊火焰包围了他,连他身上也跳动着火,尤其是靴子和裤腿上。 这样剧烈的火,是温暖的。 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它好像只针对那种名为蘼茶的植物。 戴连河甩甩头,试图把被爆炸轰鸣炸懵的头脑恢复过来。 火和爆炸应该是顾明义搞的,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 那股无形的恐怖控制力被真理一个爆炸阻断,也造成了现在所有人失散的局面,阿弥珈他们在哪? 该怎么办? 我能做些什么? 戴连河背起长川,终于想起他还有个东西叫气血感知,还有个东西叫精神网络。 在比人还要高的金红色火焰汪洋中,戴连河闭上眼动用最大的气血感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最近的两个气血体走过去。 “阿弥珈!” “王页!” “顾明义!” 他喊着同伴的名字,“还醒着没,回一声!” * 这片山林中的岩石地带在被植物的绿色和花朵覆盖后,迎来了它们最后的结局。 那些四溅的汁水成了最佳的助燃物,金红的的火直直蹿上百米的高空。 滚动碎裂的山石携着火焰由天而降,砂石之火砸落在地面,穿透那些伏在地面的植物。 石块将金红的火在西岭的山中蔓延开来,舔舐着肆意生长的诅咒花朵。 第17章 禁忌的术 灵能侧,就两个缺点。 一个是没有己方免伤,发起威来不分敌我;第二个就是废人,通过烧脑子换取战力。 顾明义很久没有这种整个大脑都被烧干的感觉了。 上次还是在导素洼的时候,接过小部分八重聚环的控制权之后,即使只有关键性的几秒,也不是当时的他可以承受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睡了几天,实则当时如果没有自救,他的结局就是在“脑死亡”和“植物人”之间选一个。 所以顾明义有意识之后,准备马上来几道愈生之术。 状态的糟糕让他没有安全感。 “我劝你先别用。”王页说话的位置处在旁边。 顾明义用手背揉揉眼,强撑着坐起来以营造一个相对合理的谈话氛围,顶着身体随时可能猝死的负荷看世界,他用微弱得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原因。” 王页没好气地啃了口苹果,用力将果肉咬得咯吱咯吱响,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握的一边吃东西还能吐字清晰的神奇技能回道: “月见上传愈生之术的本意是为了救人,她接受在研究超凡的过程中必要的流血受伤,但肯定会反对你们不把自己当人看。” 顾明义保持沉默,他现在的大脑不是很支撑他思考,被动倾听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 “人,在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是需要休息的。” 王页的大道理张口就来。 “当躯体上的伤口可以迅速恢复,当精神上的创伤可以治愈,作为施术者还可以提前预定好修复标准需要时直接刷新状态,关键是这玩意的效果还能叠加,专业说叫‘精神正向补足,恶向驱逐’,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顾明义一脸你说我在听的样子,王页又啃了一口苹果,好吧,这人已经彻底放弃动脑子了。 他接着道:“这会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会逐渐觉得:除了被一击必杀以外的受伤都不叫事,反正有愈生之术,反正还有掌握完全版的月见凛。” “前一秒可能还会因为伤痛而痛不欲生,一键就可以抹去负面状态,前一秒还可能因为什么的离去而悲伤,也可以随手抹去——没有人喜欢难过和压抑,正常人也不会去寻求痛苦和悲伤。” “但是这些东西有它存在的价值。” 王页随手举了个栗子,扔给顾明义。 顾明义迟钝地看着沿被子滚落的糖炒栗子,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吃的,他拿起栗子一点一点剥了起来。 “……哦,你说。” “你这种表现让我很没有讲道理的兴致,给点反应。”王页自觉对着一个物理意义上的脑残没什么话可说。 ……? 顾明义在寂静中剥好栗子,眼神中三分迷茫七分困惑,他思维的齿轮咔咔转了一截。 于是他有点不舍地把那枚焦糖色的栗子扔了回去。 王页嘴角抽了抽,倒是为难他了。 顾明义脑袋上的问号又多了几个,栗子又回来了? “好吧——我的错。”王页扶额: “愈生之术是绝对不该被滥用的禁术,或者说,每一种‘术’都是禁术。” “它会剥夺一个人恢复的权力,剥夺了因痛苦和失意带来的成长的可能性,将一个人异化成了被圈在某个历史时间中止步不前的怪物。” “不会。”顾明义想起某些事说:“极端。” 王页食指在桌上敲击着,“但是你不能否认,在伊始里有这种趋势,而且越来越严重。” “就比方说你。” “你打算直接把状态刷满然后立刻投入任务,你爹给你的去干掉你妈的任务里去,是吧?” “愈生之术可以随时保持身体状态,代价只是摄入的能量更多一点,精神状态更不用担心了,你们这帮人对待自己都他妈没有道德可言。” 王页的语句字字戳心,他冷笑,“你就说,你设置的修复标准是不是对标大年?奔着绝对理性去的?” 顾明义机械地眨眨眼,这种事情一个脑残怎么会知道呢?你说对吧? “别跟我提什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还有个东西叫习惯成自然!” “还有那群用自己做人体实验、跑到灵能反应中心收集数据、对着自己做心理暗示的家伙,一个个迟早都得疯了。” 王页越说情绪越到位,攻击性极强地把伊始里的人批斗了一遍。 火气极大,担忧溢出,惟妙惟肖。 门口想进去的阿弥珈和戴连河:……啊这,他们还是再等等吧。 “这都是月见说的。”不曾想一番慷慨陈词后,王页的表情和语气一秒就平淡下来,摆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要我说,迟早得被监护人押着去看心理医生。” 王页感叹两声,“月见早在上传之前就考虑过这些事了,结果还是钻了牛角尖,差点分不出来她到底是在犯罪还是救人。” 顾明义扔几道愈生之术补了补状态,王页的……准确来说是远在外洋洲月见凛的意见,他听了,但没完全听。 剩下的部分就靠自身恢复,顾明义估摸着差不多有自保之力后停下愈生之术。 “什么时候?”他问王页,月见凛上传愈生之术时就说过不少警告事项,还专门将正常版愈生之术削成了基础版。 “这不是她的责任。” 王页竖起食指摇了摇,“你们不知道,她怕这群脑回路不正常的知道后,哪怕快死了也不治疗,到时候事情更麻烦。” “是秦酥拉的人商量解决办法,还得等维力斯能抽出手来。” 顾明义无言,说的有道理,他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行了,这事就到这吧,外边他俩也等了有一阵了。”王页见顾明义还是用了愈生之术之后就适时终结话题: “咱们还是着眼眼前事,谈谈你放火烧山的后果。” 顾明义用眼神鄙视王页一番,放火烧山他们两个人都有份,他不信王页的直觉或者深蓝没有提醒崖道那边的危险。 王页还一路鼓动,身先士卒拽着他从崖道那边走,只能说这个逼人就是冲着崖道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把火烧掉那些植物。 王页假装他眼瞎没看见顾明义的眼神。 外面的阿弥珈和戴连河推开个门缝,他们露出两双眼睛来。 戴连河小声问:“你们说完了?” 他像是为了掩饰偷听人墙角这件事,补了一句说:“不用急,我们也没来多长时间。” 就是后边听到的东西还挺劲爆。 阿弥珈不善言辞,只能做气氛组跟着点头。 “……说正事。”顾明义让这两个还想听八卦的赶紧正经点,“我还不知道,爆炸之后发生什么了?” “你们是怎么混进水涧氏族内的?” 第18章 直升机起落坪 四人再次围了一圈。 王页习惯性施加一层信息过滤,保证谈话内容不会被听了去。 顾明义看了看在阿弥珈发间的,那里还是一个黄铜色的尖角发卡,不是那只叫甲铜的小虫。 “那天爆炸后是戴儿把咱几个背出去。”王页乐呵呵说:“可靠的强化侧。” 戴连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路没帮上过什么忙,只是在最后出点力而已。” 傻孩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本来就没你事? 想想他来到西岭的目的之一,顾明义看这位红毛有种资本家看韭菜的感觉,有这种心甘情愿打白工的觉悟,一看就是拯救世界的好料子。 * 在前天的爆炸之后,戴连河将昏迷的四个人拖出了金红火焰的范围,找了个干净地方先给每个人都用了一道愈生之术,确认生命体征平稳就没再使用。 这是个听医嘱(月见凛嘱托)的好孩子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等到火焰大概平息后,戴连河发现所有的蘼茶藤条都被焚烧殆尽,连一滴汁水都没剩。 还有意料之内的消息就是,那条通往隐巫山的崖道彻底毁了。 前有蘼茶的侵害,后有顾明义的全力一炸,那段光秃秃的极高的石崖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火焰燃尽后,它就只剩下在黑暗的西岭大裂谷里穷极目力才能看到的残骸,也许是它的底座。 “要么真理你能直接在裂谷上架一条通向隐巫山的路,要么咱们另寻一条新路。” 顾明义接过戴连河的手机,上面放映着一段视频,戴连河拿手机录下了崖道及周边的惨状,那里环境空旷许多,从画面还能看见远处围绕着瘴雾的隐巫山一角。 视频逐渐播放,顾明义觉得戴连河还是说的保守了,崖壁没得很彻底,这一段西岭大裂谷的宽度还被拓宽了许多,想要从这里过去隐巫山,除非他们能飞。 阿弥珈则道:“还有一个消息,我和群山暂时联系上了一段时间。” 这位下线很久只出现在台词中的领脑子好像出了问题,传达的信息断断续续。 【降临者,侵入……吾需……】 【……僵持……另一意识…映像…小心……群山……旧神……】 【失控……来。】 “群山的意思应该是它需要开始沉睡,专心对付另一个意识,不然会有失控的风险。”阿弥珈面带愁容,硬是从一大堆零散的词汇中拼凑出群山的意思。 “还有群山已经确认了,那些消失的倒影确实和真理猜测的一样,它们就是侵入生灵体内的另一意识,水涧氏族里就是映像在搞鬼。” 还要幸亏她的语言素养过硬,换个人还真搞不懂它传达了什么意思。 “只是其中提到的旧神,我不知道是指什么。”阿弥珈直直看着顾明义两人,整理心态和表情,严肃道:“我翻遍了资料,只能想到那位旧世神了。” 顾明义从容地从怀里的纸袋子里抓了一把栗子,纸袋子是王页给他的,他想起阿弥珈不知道他来古木族地的目的来着。 父亲没告诉他们吗? 哦,这是家事,也没有告诉他们的必要。 “你们找古木族地到底要找什么?”阿弥珈终于展示出古苗少祭司的姿态来,“事关群山,我有义务知晓此事。” 木迎搞出了不得的动静。 看阿弥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硬态度,顾明义为这位少祭司考虑,也是出于家丑不可外扬,他捡着重要的部分讲述,顺便结合了一些他的推测。 “找一个古木族人。”顾明义淡定把一颗甜栗子放到嘴里,“那个树人是旧世神的拥护者,曾经策划旧世神的降临仪式,身上有着旧世神的力量,我需要那些。” 从一边王页的表现论证,他没猜错。 阿弥珈追问,“蘼茶变异和增殖扩张也和那个树人有关系?” “对。”顾明义承认,“她也在等我,那些植物算是一次试探。” 也是第一道针对他的杀机,那时没有王页叫醒,他估计要掉下裂谷后才会因为生死危机挣脱出来,死倒是死不了,就是会比现在狼狈很多。 “群山提到旧神,多半就是因为那些植物。” 虫鸣在心念间想起,阿弥珈的姿态松垮下去,和同伴摆出那样的态度实在难为她,“我知道了,可以理解。” 总之就是那些老一辈的历史遗留问题呗。 顾明义他爹的赫赫战绩到现在还被几位长老念叨,西岭人真经不住两代灾厄的折腾。 她用一如既往的冷清声线说出最摆烂的内容,“你……尽力收敛一点。” 西岭人民眼中无敌的少祭司倒下了。 顾明义:…… “辛苦你们了。” 他以前去过的大多数地方都有“灾厄”的事迹,被人深恶痛绝的同时畏惧不已,他爹虽然当好人很多年,但江湖上依旧流传着灾厄的传说。 见了他都会惊恐万分地说一句,“你是那个怪物\/妖怪\/灾厄\/邪神的儿子?!”,之后马上卷铺盖跑路,好似下一刻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很难想象顾瑞光给他们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在大众心里形象何其扭曲,死了以后当个生于人心的灾神是绝对没问题的。 其实顾明义非常想说,他是来为西岭解决木迎这个隐藏的“保皇党”威胁的。 但是想起手机里像是从未出现过的崖道,在隐隐作痛的良心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所以咱们上哪再去找一条通往隐巫山的路?”听了一会的戴连河终于找到再次发言的机会,举手问道。 王页从顾明义手里的纸袋子掏了一把栗子,分给干坐着的另外两个,“干说多无聊,来尝尝金陵的栗子。” “放心,到隐巫山的路肯定不止一条,实在不行咱们从秩安司调个武装直升机来,一步到位。”他说。 ?? 阿弥珈剥栗子的动作一顿,眼含无助看向王页,“你说什么?” 她如果没听错,王页说的是,直升机? 顾明义目露怜悯,这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快乐啊,不同人不同命,伊始里最富的富哥、有着连锁产业浮云楼、见过世面的有钱人眼界和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武装直升机啊。”王页无比自然地说,“就打开被见闻屏障,进门把证件拍过去,然后说要求就行。” “要是还不行直接找我爸,捐几座秩安司的基地就有了,我看裂谷边上挺空旷,收拾收拾就能当起落坪用。” 还、还能这样? 阿弥珈、戴连河受到了十万点打击。 “要学会合理利用身边的助力。”顾明义见惯了,把两颗栗子仁分别放到呆滞的二人手中,“秩安司发了证件就是干这个用的。” 两人默默把栗子塞进嘴里,这可是金陵富哥的栗子啊。 真甜。 第19章 忽悠 主要是顾明义的事不太好记在秩安司里。 跟旧世神有关系那些破事……作为当事人,他们希望永远不要被发现,忘了就挺好的。 “路不是问题。”顾明义翻出他提前准备好的地图,上面勾勾画画着红蓝黑三条路线,他指尖停在黑色的线路上,“这是崖道那条路,最安全的一条。” “红色的是最短的一条路,横穿北部的黑石谷后向西行,直达隐巫山。” 顾明义在画了一个红疙瘩的地方着重强调,“黑石谷,是西岭大裂谷的一部分,带宽四百多米,深度只有八十米左右,从这里过去对我们来说没什么难度。” “或者绕远路,从南边的铁杉氏族附近的索桥过去,时间上会从两天拉长到四天左右。” 而且铁杉氏族对外人不是很友好,过去很大概率会被迫起冲突。 顾明义推荐的最优选项是黑石谷。 “那就黑石谷。”他们干脆敲定新的路线,“绕远路太费时间,还不如回苗寨里调直升机。” * “水涧氏族里的情况怎样?”顾明义想起王页曾说过,倒影丢失与心境的波动有关,那他们在崖道闹出来的动静势必会造成恐慌,更别提还有个人格分裂的敌方族长。 他在看到阿弥珈等人的脸色时明白了。 “不太妙。”这是王页说的,他耸耸肩,“就当时的大动静,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吧?” 阿弥珈接着说,“水涧氏族的族长在爆炸发生后出现在族内,他和巳相达成了共识,具体说了什么甲铜没有听到。”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有人在悄悄散布恐慌,他们的蛇发现人类意识的改变后对着人类发起进攻,进而引起更大的不安,恶性循环下已经有不少人都被另一个人格取代了。” “倒影的取代人格势大,将所有还在坚持的人监控起来,包括我们。” 正聊着,阿弥珈神色一动,朝门外看去,她的话语没停,“他们现在在打赤星旗的主意。” 顾明义了然,见证过升旗的人会受到“人类群体意志”的庇护,自带一层基础的精神保护,只要赤星旗还在,那些人格就不可能真正取代人类原本的意识。 有人敲了几下门,屋里几人交换视线,由对外状态最好的戴连河喊了一声,“请进。” 巳骨猫着腰推开个小缝溜了进来,他见顾明义惊喜道:“真理……哥哥,你醒了?身体……好些吗?没有不舒服?” “不用担心。”顾明义面无血色,像是大病初愈虚弱得很,他还是尽心尽力扮演好亲切和煦的形象,“休息几天就好,过来坐。” 他拍拍床边的位置,还准备一会小孩过来就把装栗子的纸袋子递给他,“你们氏族的情况还好吗?” 巳骨小心地贴着门呆了一会,这才到四人中间,抱着纸袋子焦急说,“族长和哥哥……他们……不……他们,我……门外偷听,明天……要推倒……赤星旗,抓,所有……本人!” “什么?”王页一惊,眼中暗含怒火,他一拳打在床上,压声问:“他们连赤星旗都敢动?!” “别慌。”阿弥珈也是紧皱着眉,慌乱中还是努力冷静下来,“巳骨,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你哥哥怎么会和族长一起?” “我哥哥……他,骗……我们!”巳骨红着眼眶说。 顾明义流露出几分恰好的迷茫,“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不是本人?” 一旁的戴连河赶紧把他昏迷这两天多的变化讲述一遍,包括他们其实都被变相软禁在这栋屋子内,想要出门都会被全程跟随监视。 顾明义神情严峻,表现得比其他人要冷静些,他试着理清思路,“也就是说,现在很多人都被什么东西替代了,是吧?” 俊秀的少年眉眼仍旧温良,他摁摁眉心,“这样……虽然早有预料,但才两天就发生这么多事,现在还有多少人是原本的人类?” “其他人都被关在家里了。”巳骨着急说:“没有时间了,明天他们就要行动,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十几岁的小孩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不要自乱阵脚。”顾明义担当起队里的指挥角色,他紧紧抿着唇,眼神是不同以往的锐利,“不能让他们推倒旗杆,赤星旗绝对不能倒下去。” 戴连河拳头紧握,他气不过转身对着墙角就是一拳,肩膀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干脆我们……嘁、直接打进去!” “你疯了?”王页站起身来,语气不佳:“真理现在的状况怎么对付那么多人!用你那塞满肌肉的脑子好好想想!” 顾明义面露痛苦,他头疼地闭了闭眼,“都先安静。” 他说话还算管用,屋里安静下来。 阿弥珈攥着她的裙子,手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青白,她艰涩地说:“如果是大半个水涧氏族的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抗,只能……试着逃跑。” 屋内几人憋屈无比,气氛僵硬又难堪。 “阿弥珈的蛊术有没有办法?”顾明义还是掩盖不住疲惫,半睁着眼问。 阿弥珈深深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我的虫在崖壁的爆炸里死了七成,那些人防备着我,根本没有机会。” 末了屋内是一阵死寂,顾明义长叹一声道:“做好准备,如果事情属实,我们准备离开。” “那其他人怎么办?”戴连河回头怒道。 王页捂住脸闷闷叹着,“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顾明义:“……” 这几个表演过度,快绷不住了吧。 还有你们几个没注意到崩人设了吗? “谁说我们要当逃兵了,再者,赤星旗没有那么脆弱,推倒旗杆反而会加强对人们的保护。”顾明义满含信心地说,费力地想去拿一边的书包,王页赶紧帮忙递过来。 顾明义在包里摸索,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平铺开之后正好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我们继续前往虺首山,从北部的山谷过去。”他又把之前的说辞改了改,专门为巳骨说了一遍,“既然源头在虺首山,那里应该也会有解决办法,阿弥珈也需要联系上群山。” 见巳骨还专注地盯着地图,顾明义柔声问,“巳骨,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巳骨一激灵,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地图上的山谷,“黑死鳌……死亡……不能去!” “没有人活……回来。” 本地人反应非常激烈。 第20章 驱逐仪式 顾明义看向阿弥珈,【黑死鳌?】 【一群野生的蝎子而已,你信不过我?】阿弥珈全身透出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真当万虫万蛊的御主说玩笑呢? 王页趁机打趣,【这一路上还没见你用过,不然咱们还至于这么被动,啥都不知道?】 【是研究通灵之术出了问题。】阿弥珈表示她一路划水是有原因的,【我一旦开启能力会和所有控制范围内的蛊虫以及植物心念共通,植物的生长讯息会被转化为语言,我会被烦死。】 【……你确定和群山的联系断开,不是因为你不完全的通灵之术?】王页在沉默一会后问。 阿弥珈睁圆眼睛,她感觉她的专业性受到了质疑,想起还有个巳骨又保持住了“因无力帮忙而低头自责”的形象,【你在嘲讽我!】。 群里两个划水怪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相揭短;戴连河在一边低头、握拳自闭,因为演技太差导致王页险些笑场被强制闭麦;只有顾明义仍旧保持初心,继续忽悠小朋友。 一群有始无终的家伙。 终于表明了要前往黑石谷的决心,顾明义完成了一场有始有终的表演,也告诉了背后的那些倒影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那些占据人身的倒影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顾明义不自觉上扬嘴角,来自倒影的有组织有智慧的入侵,这本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毕竟这算是一种新的智慧生命形式,映像世界的生命?它们的群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对外界的认知是什么?智慧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 不知道有没有实体,也不知道映像与实体有什么关系,多半不是独立的,毕竟还要在实体心神不稳时才能入侵精神,和以前见过的夺舍取代手段有些相似。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类似鬼神骸的培养方式搞出自由进出映像的物品,这样就没威胁了。 也能结合灵能科技试一试。 顾明义一只手搭在巳骨肩上,双眼眯起,掩盖住那几分科研人员理性的狂热,有时间要试试驱逐仪式能不能把映像从人体中赶出来,想抓几只回镇狱九层。 镇狱九层,也可以称之为:墨鸦研究所?镇狱分所。 这样想着,顾明义愈发和蔼,“小朋友,你的蛇去哪了?” 明明和之前没有差别,但不知为何,“巳骨”就是莫名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这个最是温和可亲的少年也许和他想象中有些差距。 “小赤跟着族长……累,休息了。”十三岁的小孩结结巴巴用通用语说,双手捧起蛇笼,那里面是一条盘起来的白色小蛇,它盘成一团,背中的血线黯淡了些。 顾明义摸了摸他的头,“既然你不想去黑石谷,那晚上一定要躲好,到时会有些混乱,既有可能会被误伤到。” “巳骨”怀抱蛇笼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呵呵,千万注意安全。”顾明义再次嘱托。 * 送走那个假装小孩试图打入内部的倒影,顾明义心情愉悦地准备和其他人继续商量晚上的行程,结果看到原本各在一方的三个家伙挤到了一起。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说呢,像是三只敏锐察觉到危险然后抱团警惕的小动物。 顾明义从手机的反光里看了看自己,他也没发疯,怎么都抱起团来了? “三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们这种坐研究所的要把生活和工作分开对待?”王页后怕地躲在戴连河身后。 顾明义:?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他又对着手机端详,不应该啊,他学着他爹来的,不可能露馅。 对面三个一起摇头,“没,你演技挺好的。” “所以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顾明义心无波澜,看那跟老母鸡护犊子一样的戴连河和一左一右探头的两人,他还有点想笑。 “没什么,天冷,我们挤一会。” 阿弥珈的手在后背狂戳,王页临危受命再次回道。 看来这三个都是直觉系选手,顾明义忽然非常有反派气息地一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地冰冷道:“你们开心就好。” 三人:……你不进军演艺圈真是可惜了。 * “这里被映像取代的人的蛇去哪了?” 玩笑后,顾明义把话题拐回正经方向。 “多数逃了,还有的跟那小孩的一样,抓了。”王页双臂交叠道:“跑了的那些都回了老家,现在和水涧供奉的王蛇待在一起。” “王蛇对这件事什么反应?”顾明义在笔记本上勾画,头也没抬问,“王蛇应该有着智慧才是。” 戴连河好奇看着顾明义的笔记本,那一页是同样手绘的水涧氏族周边地势图,建筑地形都用简笔标出,条条道路都标注出来,其中五个赤星旗的红点在图上正好处在五星的尖角位置。 顾明义开始用蓝色笔在红点之间勾连,首先画出来了框架。 王页耸耸肩,“谁知道,族长找过它,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也说不定,我看王蛇不打算掺和这事。” “看来没杀了那些蛇也有避免王蛇参与的原因。” 顾明义笔尖在画着复杂图案的纸张上点了点,“王蛇与水涧氏族共赢互利,水涧出了乱子它有义务帮忙,选择旁观大概是因为这是人类内部的斗争。” “你的意思是族长那个老阴比骗了王蛇?”王页想到什么。 顾明义推算出水涧氏族的仪式范围,放下笔点点头,“王蛇到底信不信尚未可知,但信了就是最大保全它族人的办法。” “人类的事还是该由人类来解决。”戴连河撑着下巴点头赞同,“这个是什么?” 顾明义将图案转给三人,“炎夏成立后有规定,所有人类聚集地都要树立赤星旗,实则是要以赤星旗为中心布置三种仪式。” “守卫仪式、驱逐仪式和端塔仪式。” “水涧氏族的守卫仪式已经被动触发,而驱逐仪式需要秩安司授权来人为启动。这个是驱逐仪式的作用范围。” 阿弥珈有点惊讶,“每个聚集地都有这些仪式吗?” 她知道苗寨里的组合大型防护仪式,在异常降临时启动过,还以为这是城市专有的。 “当然。” 顾明义淡然道:“这是炎夏摁死了的规定,每个地方都有。” * 那是超凡还不属于人类的时候。 物理上、有实体的妖鬼尚且可以应对,可针对某些精神上的侵害和威胁,防范起来就要困难很多,很多鬼怪都有着将怪异合理化的能力,人们发觉异常时往往已经迟了。 因此炎夏严苛至极地敲定并执行了“赤星旗仪式规划”,其中的三种仪式: 守卫仪式是人类内心的防线,在笼罩范围内半数以上人类受到精神上的侵害时自行启动。 驱逐仪式是反击手段,需要秩安司授权进行人为启动。 端塔仪式则是后备能源兼指示塔,在仪式建立成功的一刻起便在启动中,只是平时处于待机状态,守卫仪式启动后彻底激活。 上可连接到大区主城,守卫仪式启动后会自动报告给上一级的端塔,引起秩安司的关注,简称“摇人”;下可精准定位到个体心灵,迷茫时充当灯塔提供指引,困顿时照来光芒给你希望,简称“自救”。 第21章 方年虽然不在,但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顾明义看一圈周围人说:“证件都带着吧?” 同伴们点头。 “很好,今晚我们准备启动驱逐仪式。” “水涧氏族的族长肯定知道关于仪式规划的事。”顾明义用另一个颜色的笔勾画,“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首先,查看端塔仪式的损坏情况。” “在守卫仪式启动后苗寨便会收到消息,所以映像在占据族长身份首先要做的就应该是破坏端塔仪式,如果端塔仪式完好后续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直接前往黑石谷。” 顾明义说:“如果端塔仪式被破坏,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 “分别有人要去修复端塔仪式和启动驱逐仪式,顺便去找一趟王蛇。” 阿弥珈二人面有不解,顾明义解释:“请王蛇收尾。” 了解,启动驱逐仪式后他们会立即前往黑石谷,水涧氏族剩下的事情更适合交给熟悉这里的王蛇来。 他们比了个手势,至于人手分配……随机应变。 他们又不是一支队伍,顾明义也不是发号施令的队长,只要把大致要做的事说明,众人心里有数到时候打个配合就行。 “什么时候行动?现在还是晚上?”戴连河的行动兴致很高。 顾明义摇摇头,“不急,等到入夜再说。” 他从空间纽里摸出了四个纸人,纸人无面,面颊上左右各点着一点殷红,质感不像纸,反而是接近皮肤的触感。 在另外三人“你真阴损”的目光中,顾明义抽出专门制作的血笔,提笔在一个纸人脸上写下“扰”字,随后手一扬将纸人抛到空中。 纸人在空中扭动着膨胀成无面人形,落地时已经是成年人的大小,手里握着一把纸做的剪刀。 人形对着顾明义低下头表示从命,化成薄薄一片从窗缝飘了出去。 “血渍纸人。”顾明义将另外三个纸人和血笔分给其他人,“心中默念命令并在纸人身上写下最为重要的核心目的,纸人会替你们执行,作用时间十二个小时。” “论恶心人还是你有一手。”王页对顾明义比了个六,接过笔在纸人上刷刷写了个“探”字。 阿弥珈犹豫一会,写的是“困”。 “谢谢。”戴连河看了看其他人,目光在顾明义给的驱逐仪式范围图上停顿一会,用血笔发号了“聚”的命令。 三道纸人影用各自的方式离开,顾明义收回轮了一圈的血笔。 他平淡道:“多亏王二少的劝告,我也只能用这些东西了。” 不让用愈生之术回状态,还不许他歇着了? 王页深感被阴阳到,“行行行,随便你。” “呵。” * 【他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阿弥珈见又在互相言语抨击的两人,胳膊肘碰碰戴连河,【这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戴连河在认真推理之后得出一个“不知道”的结论。 【可能是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答案让阿弥珈白了戴连河一眼。 【我觉得也许是年哥没来,有点焦虑。】戴连河脑子一抽,从一种思绪里揪起来个想法发给阿弥珈。 发完之后戴连河就沉默了。 阿弥珈隐隐明悟了什么。 【有可能,确实年哥有种气场,站在他身边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不,我们的理解好像有点偏差。 年哥那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安全感。 戴连河在心里念叨,顾明义明显和旧世神、蘼茶有关系,他回想起焚烧蘼茶的金红火焰,以及他在那时找到王页看到其身上覆盖的金色流光。 怎么看顾明义和王页都像是不对付的样子。 这么一想,好像导素洼三人组在时一般都是年哥站中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隔开这两人不对付的气场。 这里边水很深,戴连河脑中冒出这个想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指不定会听到什么活人不能听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们去实地看一看驱逐仪式的范围吧。”戴连河说着拉起阿弥珈就往外走。 阿弥珈被强化侧不讲理的力气从座位上带起,不受控制的跟着戴连河往外走,她只来得及在屋里留下一句疑问: “啊?” * 人的话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能从单纯因为语气和内容不爽的争吵,飘到他们来到西岭的起因。 “你觉得我能相信你仅仅是因为交情过来帮我?” 顾明义轻飘飘一句,直接把他这几天的怀疑摆到明面上。 ……其实最开始是信的,因为在到达西岭前,他根本没和王页提过天网两个字,王页只是听到了“顾明义要到西岭探亲”这件事,然后这位王二少就当场订票,他们当天上了飞机。 后来王页拽着他到了崖道前。 那之后,戴连河看到了只焚烧蘼茶的金红色火焰。 多稀奇的东西,要是还相信王页没点别的目的,那顾明义干脆把脑子挖出来跟诅咒同归于尽得了。 所以……顾明义扯了扯嘴角,到最后说着说着又转回旧世神和深蓝之间的事情上。 “不是,我是……”王页头疼一样用掌根按住太阳穴的位置,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地叹气。 “我真的是来帮你的,你信不信?” 顾明义不想再费什么心力去维持表情,他也叹气心中哀叹,原谅我吧父亲。 “我信,那你说明白,天网和旧世神到底有什么陈年旧怨。” 顾明义想了半天,他想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能有他千里飞跃来杀自己亲妈更难以开口吗? 还是说这事比较难堪? 难道是比方年他妈炖了他爸就为了永远在一起还要扭曲的事情? 他们伊始里什么炸裂的事情没有? 不管是导素洼上边的家伙,还是船儿哥他们,来个邪神也好,随便来个会表达的生物来告诉他,他顾明义又不是旧世神,王页到底在纠结什么? 顾明义觉得他的受迫害妄想症快让王页逼到晚期了。 王页仍旧是捂着头的痛苦模样,估计也被顾明义逼问逼得内心煎熬。 “算了。” 顾明义认命地摆手,“随便你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空间纽里放着不少的炸药,再加上他这个灵能侧,最后顶多同归于尽。 第22章 猜一猜,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前的重点还是要落在水涧氏族上。 “族长”站在窗前,窗子的玻璃上映不出他的倒影,他却仍旧看着玻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对着空无一物的玻璃说,“你寄希望于那位少祭司身上,你最后抢夺身体控制权就是为了放走你的蛇,为她传信。” 屋内只有他一人,静悄悄间“族长”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他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我不否认她的能力。” “连你们的元山之蛇都陷入了苦战,你凭什么认为就凭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对抗她自己?凭另外几个毛头小子?” “族长”的目光落在窗外飘扬的赤星旗上,“还是凭那面护你不死的旗子?它也就只能帮你们苟延残喘而已。” “你们的意志不堪一击,我们可以尝试无数次,但你们只要动摇一瞬……” 一抹惨败的冷光自余光中浮现,“族长”瞳孔猛缩,凭借着这具正值巅峰时期的躯体瞬息扭动,蛇一般扭出一个反人类的姿势躲过了那一击。 “什么人?!” “族长”暴喝一声,声音足够让正在大厅商议推倒赤星旗一事的巳相他们听到。 他心里有各种推测,是那几个小子打上门来,是那个少祭司的蛊虫袭击,是那只逃走的蛇……但在看到袭击他的东西时“族长”还是心里一惊。 那是个飘在半空的纸人,一张人形的纸,纸人无面,脸上写了一个黑红色的“扰”。 而在纸人的右手上,抓着一把纸剪刀。 很难想象,一把纸做的剪刀怎么会有着金属利器的质感。 “族长”死死盯着半空漂浮的纸人,“这具身体死了我们两个都得没命,想活着就帮我!” 在袭击一次后,纸人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简单地漂浮在那里不再动弹。 “族长”也不敢轻举妄动,身躯紧绷着保持警惕,一只手慢慢向口袋里伸去。 大厅那边传来几声闷响,“族长”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纸人动了动,好像也听见了外面的声响。 好时机。 “族长”抓住机会,游蛇一般滑步贴近,手中的刀横截劈砍向空中的纸人,动作灵活角度刁钻至极。 纸人躲避不及,它脸上的“扰”字扭动着,带动身体折叠成直角,剪刀的刀刃对上“族长”的弯刀,预料中的力道小了很多。 纸人的扰字定在脸上,扰字那一点弯曲,它顺势一剪刀打落弯刀向着中年人的手臂剪去。 “族长”松开弯刀,身子一蜷向另一侧滚去,而一直在口袋里的手做蛇吻状,以一种迅疾的速度将那一物怼在了纸人身上。 红色的光点在空中伴随着人类的动作画成弧线。 纸人触电一样猛然回弹向着门缝飘去。 一截边缘焦黑的纸张缓缓飘落。 正好里屋的门打开,纸人贴着门板从缝隙飘走。 “族长!” “巳相”握着弯刀出现在门口,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还有那一截飘落的纸张。 “族长”捡起缓缓消散的纸张,只余下小小的纸片在他手中,那是两厘米的剪裁的像人腿的纸张。 手感却像某种皮。 “外面怎么样?”“族长”大跨步走近查看,只看到“巳相”身后那个断了条腿的纸人白影消失在角落。 “巳相”同样警戒,“那些被监视的实体忽然集合冲了进来,不过有其他像拖住他们,基本都被取代了。” “族长”眯起眼,带着“巳相”大步向着议事厅走去,“那几个小子在干什么?” “聚在一起聊天。” “巳相”眼中闪过几幅画面,他说:“在昏迷的那个醒了以后就聚在一起吃东西聊天,巳骨已经过去告诉他们计划了。” “族长”看着那些缓缓爬起来的人们,这是最后还没被取代的那些水涧氏族人,现在只剩那四个外来的小鬼了。 “他们几个打算逃跑,通过黑死鳌前往虺首山。”“巳相”继续道。 “族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没这么简单,召集青壮年,拿着火立刻在族内巡逻,长茵带人守好那几面旗子禁止任何东西靠近,巳相带着队伍去追查纸人。” “纸人?” “巳相”眼中无数映像的画面闪过,其中有几个画面上有着白影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我明白了。” “喂喂。”下面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不满地敲敲桌子,尖尖的下巴抵着支起的手背,她眉眼尖细,看人的眼神就像盯住猎物的蛇,“自说自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族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巳相把画面传给你,还有长茵,别小看那几个小鬼,他们的映像还没找到吗?” 长茵眼中有几缕厌烦,她还是站起身来,“我讨厌这个名字。” 另一个刚刚取代实体的映像回道:“现在只激活了两个映像,而且他们在躲着我们,不是很想和我们接触。” “族长”眉头皱起来,“哪两个?” 他身边另一个映像说:“阿弥珈和南岭来的那个小子,另外两个的像已经进行唤醒了很长时间,但是一直没有反应。” “不用管他们两个了,那两个已经激活的像会想办法。”“族长”在脑中过了一遍事情,“计划照常进行,把‘巳骨’叫过来。” “族长”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保险,道:“等长川回来也叫他来找我。” * 在“族长”的椅子旁的柱子上,一只脸上写着“探”的纸人挠了挠头,语音化作文字记录在纸人身上。 它打起精神鬼鬼祟祟地扒着横梁,虽然脑子不是太够用,但是纸人还是尽职尽责地执行着命令。 剪刀的尖端在探字纸人后背一戳。 探字纸人一激灵,折叠过脑袋看向身后,房顶上贴着缺了一条腿的扰字纸人。 好巧,扰字纸人挥挥剪刀打招呼。 我呸,探字纸人一巴掌呼到扰字纸人脸上,吓死它了。 探字纸人比划,别妨碍我听墙角,你干你的事去。 行,扰字纸人用单薄的手扶在探字纸人身上,谢谢你啊。 探字纸人不明所以,在身上记录下几个问号。 剪刀的冷芒闪过,探字纸人愣愣看着扰字纸人剪下了它的腿,安到了它自己的断腿处,那一道焦黑在惨白的纸人身躯上无比刺眼。 完整的扰字纸人飘走了。 探字纸人:……这里有条纸狗!! 第23章 长川 “长川”跟着“巳相”队长在村氏族中来回晃悠。 “巳相”已经将从某些物体上看到的画面传递给了他们,这是映像“巳相”的特殊能力,能够调用其他可形成影像物品上的映像,相当于有了很多个实时摄像头。 那是脸上写着“困”“聚”“扰”的三个纸人。 只是那些纸人好像也发现了有人在追它们,往往速战速决,和他们打起了游击战。 * “这边!” 解救出一个新的被绑住的人,“长川”听到外面传来其他人的大喊,他不紧不慢地扶起倒地的老太太,“您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伤到?” 外面的喊声他已经听到过很多次,那个困字纸人致力于将人绑起来,无愧于“困”字,也因此费时费力,总是被找到。 肯定是抓不住的,“长川”心里清楚,困字纸人和聚字纸人一同出没,完全是在带着他们兜圈子,还引起了民愤,不少人都自发跟着这些纸人晃悠,人多了反而更难抓它们了。 这两个纸人还好,不会伤害到他们,确切来说是不会伤害到他们占据的身体。 那个扰字纸人就不一定了,那是唯一一个拿着武器的纸人。 如果蛇还在就会方便很多了,“长川”总是想去摸脖子,好像那里还缠着长川的蛇一样。 他是比较早入侵实体意志的映像了,实体长川的性格让他的内心波动很大,更容易被他们这些映像侵入精神。 而且,其实早在长川带着那四个人去崖道的途中,已经潜藏在他体内的“长川”便可以压制实体的精神。 重度社恐早就被强制社交逼得内心崩溃了。 不过“长川”没有那么选择,实体长川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直到崖道出了事故,他们被那个叫做戴连河的红毛带回氏族内,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因为“族长”开始借题发挥,和早就暗藏被一举夺舍的“巳相”一起散布恐慌,巳相他们一行人是遭殃最早的。 实体长川因为目睹同伴一夕之间被取代心神不稳。 “巳相”摸清了实体长川的性格,“长川”不敢想象如果被发现他根本不想取代实体,“族长”为了保守住映像世界的情报会做出什么。 “巳相”也是个狂热分子,连带着他的弟弟“巳骨”,他们都有着让一切虚假取代真实的伟大梦想。 像他这种不想成为真实的映像,就是个实打实的异类,会被杀死的吧。 愤怒的、还没享受多久真实生活的映像老太太一把挣开“长川”,“我要烧了那个纸人!” 老太太持着火把冲了出去。 “长川”站在屋里无言,因为困字纸人在绑住老太太的时候她死命挣扎,导致实体老太太的身体有了些剐蹭。 天色已经渐黑了。 外面的吵嚷声反而越来越大,“长川”叹口气,那计划也该开始了吧。 【我们……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们?】 实体长川犹犹豫豫地在脑中询问。 【是你。】“长川”跟着队伍追着化成残影的两个纸人,在脑中说:【我可是映像,我为什么要去妨碍族长的计划。】 【但是,你不是,不是不认同他们……吗?】 实体的话让“长川”满头黑线,看吧,这种说几句话就跟快死了一样的天真的软蛋蠢货,怎么会是他的实体呢? 那条蛇也是蠢,就爱跟着这个家伙! 【蠢货。】 “长川”一句话把实体骂得闭麦,缩在脑子里自闭去了。 “快,扔火!” 有人高喊,指着某个方向。 早早等候的“长川”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从天而降直接压在聚字纸人的身上。 “抓住了,这边!!” 眼尖的取代映像指着“长川”大声喊,“长川”忍着半边身体的麻痹一转头,就看到一群奇行种表情惊悚地冲过来。 绝对会被压死的。 “长川”面无表情地想。 脑中的蠢货又鼓起了勇气,试图用他那根本没有的语言能力来组织语言。 【我觉得……还是去告诉他们吧,你看……你看他们都能把那么一座山炸掉,要是你的同伴入侵他们失败,要是把我们也炸死怎么办……】 真是个白痴实体,“长川”手下力气一松,但是说得也有道理就是了,那几个青少年绝对不是“族长”想得那样简单就能取代的。 本来心想“吾命休矣”的聚字纸人尝试着一动,直接将“长川”掀翻了出去。 聚字纸人:?你演我? “长川”艰难地就地一滚,滚到路边边去,末了还大喊一声,“它没力气了!” 聚字纸人看到那一群人更激动地朝它冲过来,这是命令里“聚集人群到固定范围”的情景呢! 纸人又一次在完成任务的兴奋中飘了起来。 那个人还怪好的。 奇行种们跑开后过了会,“长川”的五官扭在一起扶着墙站了起来,跳下来还是摔到腿了。 成为真实有什么好的,“长川”在心里怒斥,疼痛让他把实体的脸皱成一个人类难以做出来的鬼畜表情。 “还能行动吗?” 突然出现“巳相”的声音让“长川”心中一颤,由于“巳相”那个监控的能力,他面对“巳相”总是会止不住的心虚,担心哪天被发现他其实是个映像中的异类。 “有点受不了。”“长川”在一系列思量后还是如实回答,“身体受伤的疼痛很难熬。” “巳相”欣慰地笑笑,“正常,这才是真实的感觉。” “长川”也是咧着嘴应声,一只手在他肩上有力地拍了拍,“尽早适应,拥抱真实。” “巳相”还是很看好“长川”的,不然也不会强行扭改当时巳相的语言,让巳相派一个社恐的长川去和四个陌生人打交道,帮“长川”尽早能取代实体。 “正好,‘族长’有事找你,你现在就过去吧。” “巳相”的话让“长川”心里一沉,他可一点都不想和那个“族长”打交道。 “找我?”“长川”刻意地反问。 “巳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鼓励地拍了他一下,“缓一缓就赶紧去。” 高大的年轻人走远了。 “长川”垂着头,眼神阴鸷,今晚或者明天就要实施计划,为什么会叫上他?就因为实体长川送了那四个小鬼一程不成? 该死的,他又不是“巳骨”,没有那种为了计划献身的觉悟。 逃跑?那四个人肯定消停不下来,趁着混乱没准能成。 “长川”整理着思绪,无视脑中傻白甜实体的询问,忍痛朝“族长”所在地走去。 一角白色在视野余光浮现,“长川”握紧火源紧盯着昏暗的角落,那个白影……好像是残缺的? “长川”愣了下,残缺的纸人?抓住后困字纸人它被扯得七零八落,已经烧毁了,聚字纸人刚飘走没多久,这是那个躲起来的扰字纸人? 纸人举着双手飘出来些,露出脸上的“探”字。 第24章 间幕 “呀,我的纸人毁彻底了。”阿弥珈后知后觉说道,抽出一张八扔到床上。 顾明义从一手烂牌里选了一张扔出去,“正常,只是普通的纸人,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大王。” “谁们家管八用大王?”王页嘴里说着,抽出四张牌:“炸,戴儿还没回来呢。” 戴连河神出鬼没地冒出来,“为什么要用四个九炸大王?” 王页摆手,“因为我还有四个二。” “回来啦。”阿弥珈有些好奇问:“你去哪了?” 戴连河摘下刻意散落的头巾,露出他那张清秀纯良的脸,指指外边火光通明的氏族村落,“和他们一起追纸人。” 不然惹了全村的人,仅凭聚字纸人根本活不到这时候。 阿弥珈歪歪头,“所以你是在下面捣乱了一个下午?” 戴连河笑得非常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只是帮纸人逃跑,比不上真理闹出的动静。” 他攥着手心里的东西,递到阿弥珈面前,“路上碰到的它。” 那是只小小的黄铜色长着尖角的甲虫。 “甲铜。”阿弥珈唤了声它的名字。 甲铜在戴连河手心扬起头上的尖角,飞到阿弥珈的发间,并一脚踹开占它位置的发卡。 顾明义趁他们的注意不在这,歪头看了眼阿弥珈的牌,剩下一手的顺子,又扒开王页的牌,四个二、小王,还有剩下的大于十的牌。 这牌没法玩了。 顾明义一扔手里的烂牌,只要他们没玩到最后就不算他输。 过过过,顾明义表示比起牌还是另外俩人的聊天更重要。 “我看时间快到就回来了。” 戴连河的话听起来像他还没玩够。 王页很没有眼力价地咳了一声,“不是我想打断你们的啊,主要是来活了。” 他话音刚落,一张纸从门缝挤进来,身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 探字纸人骄傲地拍拍它身上的文字,看爷,满不满?牛不牛逼? 如果扰字纸人卸掉的那一条腿还在爷能写更多! 阿弥珈的困字纸人已经寄了; 戴连河的聚字纸人还在外边逃窜溜街,再引着一群人放会风筝估计也就寄了; 顾明义的扰字纸人还在拎着剪刀当恐怖分子,哪里混乱往哪去,目的就是搅浑这趟水,等会也就浪没了; 只有它,王页的探字纸人,只存在于“巳相”推测中实际从头到尾都没被发现的“隐藏在暗处的纸人”,它从头干到尾,不需要援助还能给队友送腿,回来前还能发现一个能策反的反骨仔。 * 在场唯一一个会用纸人的顾明义手一抓抓住纸人,他手上抖了抖,将一面人形纸抖成了一张四方的a4纸。 正反面都写满了字。 顾明义简单把文字看了一遍,总结出上面记录的内容,“有人守在驱逐仪式的各个阵点。” “被映像取代的人本身的意识与映像存在交流的可能。” “阿弥珈和戴连河的映像已经出现了,映像需要人为激活,具有各自的思想,存在不同的立场,不过我估计都是以取代真实为目标,你们两个多注意。” “发现了一个不想取代真实的异类‘长川’,不过他不想和我们有太大纠葛。” “‘巳相’有着看到不同场景映像的能力。” “‘族长’叫走了‘巳骨’和‘长川’,因被发现而计划不明,但他们的最先目的不是赤星旗。” 顾明义将纸张递给一直探头想看的王页,“他们的目标是阿弥珈和戴连河。” 还在看纸的王页:嗯。 阿弥珈:? 戴连河:? 不是说要针对赤星旗吗? 顾明义好像听到了大脑齿轮疯狂转动的声音。 “他们想要我们的映像取代我们?”戴连河在一番咔咔推理后试探着问。 顾明义打个响指,“答对了。” 这件事很好猜,毕竟在知道“族长”他们行动的根源就明白了,他们想要的是“虚假取代真实”,顾明义他们的映像迟早都会出现。 别人不说,阿弥珈作为在苗寨享有盛名的少祭司,她这个身份就有着难以想象的便利。 “映像在现实的人心神动荡后就能侵入实体精神,最终可以取代实体,成为他们追求的真实。” 顾明义道:“问题在于我们的意志比较坚定,还有伊始里群发的精神防护、秩安司证件自带的赤星旗庇护,映像根本没有机会。” 顾明义觉得,想要入侵他们的精神,不说生死起落的大喜大悲,也得是“愤怒”、“狂喜”、“震惊”这种的情绪起落才行。 就是不清楚这些映像出现的范围如何,激活映像有什么样的限制。 琢磨着问题,顾明义合理推测,“既然这样他们应该会选择人为制造些乱子。” “我有问题。”阿弥珈提问,“那为什么不趁我们状态不佳直接抓起来?消磨精神的手段有很多吧?” 阿弥珈如数家珍,“像是之前王朝流传的十大酷刑,蛊术里边折磨人的方法也有很多…我能想到最恶毒的就是饿好多天,再当着我们的面吃好吃的。” 王页吸了口冷气,“确实恶毒,要我说最折磨人的还是放假时一道通知过来,说明天要补课马上返校。” “不不。”戴连河煞有介事地说:“最可怕的还是肚子痛,忍到下课时老师拖堂到了下节课上课,而且课还是那个老师的。” “嘶——”王页和阿弥珈震惊地看着戴连河,“你经历了什么?” 王页说完忍了一下还是问:“然后你怎么解决的?” 顾明义:……? 没上过学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毕竟如果十六岁之前的他去学校害怕的就该是校长了。 你们几个话题怎么能跑到这些方面的? “不,应该是背了一晚上的药理书第二天老师考的问题唯独是漏过的那几点。”顾明义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木着一张脸发言。 王页嘴角抽搐一下,“你别告诉我你说的药理书是你之前捧的那种书。” 顾明义露出个心死的微笑,从空间纽里拿出了一块更比三块厚的砖头书,沉甸甸一本落到床上,负担了三个人重量的木床发出快死的嘎吱声。 这是要背的书?就算超凡能做到基本的过目不忘也不能这么用啊! 几人瞳孔地震,“这书都能砸死人了吧?”戴连河呢喃。 顾明义收起那本质量让人心死的药理书,继续微笑:“放心,我在封皮里加了金属层和撞角,用于投掷和打击完全没问题。” “我明白了。”阿弥珈讷讷说:“如果那些人真的动了武力手段,即使有超凡禁令1存在,他们还是会死得很惨。” 王页纠正了她的错误,“这些人不在超凡禁令范围内。” “……这是夸张手法!” ———— 名词解释: 1超凡禁令:元首叶唯君在推行赤星旗时一并设下。 通过赤星旗连通地脉颁布的全球性超凡限制手段。 现经过补充,分为两部分,禁令一和禁令二。 禁令一:禁止无故对普通人或是在人群密集地使用超凡手段。 如有违反会由赤星旗所承载的人类群体意志判定轻重,列入超凡司法庭的职能范围。 禁令二:为了约束目前以十七岁以下未成年为主的超凡群体,没有经过秩安司证件认证的超凡使用能力均会受到赤星旗酌情的削弱。 注:该禁令只在部分地区实施,其内容仍在不断实验和修改。 第25章 游戏提示:西岭副本·水涧支线·最终任务已开启 “所以他们也看出我们不好搞,打算从身边人下手?”戴连河摸着下巴推测,“是‘巳骨’吗?” “应该有他一份。”顾明义点头肯定,“也没准他们会将外面的村民杀一部分。” “事情已经败露,他们没有更多时间了,必须尽快解决我们几个麻烦。” 顾明义沉吟,“反正只是动摇精神而已,喜怒哀惧爱恶欲,那种情绪都可以,最简单的就是怒和惧。” “应该会有针对我们的袭杀,四个人,死一个两个来换另外几个归属阵营,不算亏。” 他认真地设身处地思索,“其次是精神攻势。” “身体是艰难得来的,他们不太可能有大规模的恶意对待实体肉身的行为,这关乎到人心的问题,大批量折磨村民造就惨剧的选项可以排除。” “既然如此只能牺牲某几个人,和我们接触较多的人有巳骨和长川,针对阿弥珈的话还有那位族长和其他熟识的人,这些人最容易成为突破口。” 顾明义抬头郑重问王页:“‘长川’是个映像中的异类,这件事他败露的可能性是多大?” 银币翻转,正面的双瞳禽鸟展翅,明晃晃落入眼中,王页无奈笑笑:“西岭副本的支线任务水涧氏族的最后一幕,我可不喜欢被动等别人来安排,主动开始吧。” “我去救他们,时间差不多能赶上。” 空气沉默一瞬。 他们纷纷起身。 “还有没有纸人?”这是戴连河,他看看外面,“聚字纸人快烧完了。” 顾明义掏出大把纸人和血笔一股脑塞给戴连河,“不用客气,我最不缺的就是纸人。” 毕竟紫京都所有的纸人怪谈都缠着他,拿纸人烧纸都嫌不好烧。 “我去启动驱逐仪式。”顾明义颇有仪式感地套上件白大褂。 “需要帮忙吗?”阿弥珈踩着窗栏回头问,“我让甲铜跟着你。” 顾明义轻笑着摇头,“不用,你小心王蛇,它也是智慧生命,不排除被映像入侵的可能性。” 他一个下午状态恢复得不错,夷平水涧氏族的部族不成问题。 阿弥珈一改玩闹时的呆样,恢复正常的庄重清冷进入了任务状态,她微微点头,飞一般从五楼跃下,“先走了。” 少女上扬的发辫消失在窗前。 顾明义拉开门,引起门外蹲守的五人的注意。 “各位听我一句话。”王页抢先他们说话。 他打了个响指,门外五人的眼神呆滞起来。 径直从五人间穿过,顾明义走得稍快些,只听到王页随口说了一句,“自己去升旗广场等着吧。” 他和王页分两个方向的楼梯朝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身后的楼上,旁边的房门开了。 一众浑噩的人们闭着眼,梦游般站到走廊结成两队,他们脚步虚浮地下了楼。 * 只剩一个戴连河待在那间屋里,他拿出赶作业的速度,一笔在成堆的纸人上写出“聚”字,一道道白影从屋中飘出。 外面还是要热闹热闹。 戴连河终于提笔写到最后一个纸人,他思考半晌,放下血笔,抽出制式短刀,划开了他的手心。 缕缕气血升腾,戴连河在空间纽里翻出之前老师让练书法时买的钢笔,控制着宛如雾气一样的血气化成一团,老实随吸力进入钢笔。 强化侧有两个最关键的组成,气血和性灵。 这是年哥在强化侧的讨论课题上提出的观点。 性灵是气血活性的根本,有着性灵的气血才会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性灵又是依附着气血而存在。 一点一滴的气血和性灵伴身形成一个庞大的气血体,在添加一些骨骼等非血肉的物质,就组成了绝大多数动物的躯体,包括人。 那性灵和意志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方年的观点是:性灵是意志的延伸,是一张代表意志大网的基层构建。 在由性灵堆积而成的通天塔上,最顶端的产物,便是性灵质变产生的生物意志。 现代的说法是,精神;古典一点的说法是,灵魂。 也因此,有了性灵存在,能够让强化侧无需分裂精神体也能实现类似“分身”的操作,而付出的代价仅是那一点气血和性灵。 这个最大的难点在于一旦性灵离体便是无根之萍,单纯地依托气血也没有用,性灵离体便会迅速消散。 戴连河最为佩服方年在性灵和气血层面的研究,能够研究出“如何联系并支配体内的性灵”,进一步发展到“在体外维持性灵的存在”,再到“解离一单位的精神力演变为一百三十五单位的性灵”,年哥是强化侧领域绝对的权威。 用钢笔在纸人上写下一个“戴”字,就这一个字耗光了笔管内的气血,性灵指挥着气血沁入纸人内部,在这个特殊的纸人中迅速形成了循环。 凭借气血的感知,戴连河才发现这种纸人的内部类似血肉环境,能够营造性灵与气血的循环,不过到底不是专门为了存留性灵而创造的血肉环境,性灵和气血的消散只是减缓了许多。 内部还有着某种能量,在与气血接触后迅速活跃,并读取并载入气血带来的信息,就是它们支撑纸人移动、变化、有目的地执行命令。 戴字纸人漂浮起来,无面的纸人在半空中逐渐演变成戴连河的模样。 戴连河满意地开启本体和分身纸人的两个视角。 同时他也感知到了纸人分身传来的感觉。 变成纸人的感觉很奇妙。 身体轻盈像羽毛一般,那股纸人内原有的力量也为他所用。 戴连河再次感谢权威的年哥。 他变幻原型纸张形状,将纸人的右臂变换为剪刀的形状,气血移动到剪刀部位,纸人往墙上一挥。 根据强化侧技能书第一式“轰”来运行气血,一道长长的撕裂口出现在木墙上。 同时纸人的右手剪刀裂开了缝隙。 年哥在重点研究强化侧上限条增长的原因,没有分精力给这个体外分身技能的猜想,不过只能说不愧是年哥的猜想,完全是可行的呢! 戴连河收起那个残破的纸人,从窗上跳了出去,这下就能多分几个视角来配合聚集人群了,战力也高了很多。 这就去逮几个纸人改造。 戴连河发自内心念叨: 年门。 第26章 王蛇 阿弥珈在水涧的石与水间如履平地,少女跳跃着跨过巨石间汩汩流动的溪水,人烟的灯火在她身后远去。 山间的湿冷在水上体现最为深刻,阿弥珈停下脚步,拿了件厚披风披在身上。 “这里就是源头了。” 阿弥珈收紧披风领头,自语道。 发间的甲铜动了动,发出了宛如金属碰撞的虫鸣。 “你没进去看看?”阿弥珈在打量眼前溪水涌出的巨大山洞,“这里面的蛇你可招架不了。” 甲铜不服地敲敲前肢。 阿弥珈向着洞窟里走去,“知道你很厉害。” 她脚下水流依旧,只有点点浮冰在她离开后顺着溪水漂走,多是一头撞在石头上,碎成小块消融在水中。 “不过王蛇是西岭之领的预备役,一甲子的蛊妖,不可小觑。” 甲铜转了个圈,不想和她争论战力问题,蛇和虫怎么比。 阿弥珈点点发间的黄铜色小虫,“你要懂得尊重老前辈。” 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球体静静悬浮在她两侧,将冷湿的山洞照亮,阿弥珈在水中、两侧的石壁缝隙中、以及头上的洞顶看到了蛇。 无处不在的蛇。 有的盘着休息。 有的看着那个行走在水上的少女。 阿弥珈容色不变,继续目标明确地向着深处前进。 “当然,王蛇也是我的长辈。” 阿弥珈回答甲铜,“所以是我去见它。” 王蛇和大长老的母亲是一个辈分,阿弥珈算是它的小小辈,只能是阿弥珈去找王蛇,没有王蛇出来见阿弥珈的道理。 甲铜不太服气,你可是古苗的少祭司,等成年以后就是大祭司,是皇蛊承认的御主……黄铜小虫准备将阿弥珈的一大堆称呼名号复述一遍,被阿弥珈紧急叫停。 “停停……”阿弥珈听着那些只觉尴尬,“咱们是来求人办事的,态度得做足。” 洞中地势一路走高,阿弥珈看到水涧氏族在岸边留下的船只,她在逐渐出现的岸边慢慢走着,还要避开那些懒洋洋的蛇。 弯腰从狭小的一段路穿过,眼前豁然开朗。 一颗光球飘到前方照亮大片空洞,在那里有无数的黑褐色蛇类,光芒下阿弥珈被多双眼睛注视着。 正中间的浮岛巨石上,王蛇等候已久。 王蛇的体型夸张,身躯长达36.7米,一张嘴就能把阿弥珈整个人吞下去,是已知最长的蛇了,连中裕那边的昭雪水泽之领也才31.1米。 现有兽类的物种中,蛇类的体型最大也就在十六七米左右,像这种超越物种生长限制的生物,生存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常规认识,已经可以划归到“超凡”的范围里。 在以前,没有领的身份的它们在秩安司里有更普及的称呼,妖。 “嘶——” 王蛇慢慢直起部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娇小的人类女孩。 阿弥珈淡然处之,“古苗祭司阿弥珈,拜见水涧蛇族王蛇。” 拜见,拜访会见——从客人方面说,是会见地位高或辈分高的人。 王蛇慢慢垂下头,蛇信不停抖动,尤其在阿弥珈头上几米的位置停留,它在审视甲铜。 阿弥珈心里清楚,甲铜是古苗皇蛊的子嗣,据说王蛇又与皇蛊关系莫逆,多辨认几时也是应该的。 寂静中王蛇身躯盘旋,蛇头摆放在相平的位置看着阿弥珈,“嘶~” “有两件事需要请您帮忙。” “我们将要处理水涧氏族的祸事。”阿弥珈将来意告知,“成功后请您派回伴生的蛇们。” “嘶。” 【这是自然。】 阿弥珈开启能力,不完全的通灵之术让她清晰地听懂了王蛇的意思。 王蛇姿态更为祥和,它将头搭在身躯上,弯曲的身躯上纯黑的鳞片在光源下熠熠生辉。 【第二件是什么?】 阿弥珈浅浅一笑,身前水中她的倒影也笑得童真灿烂,“早就听皇蛊说过,水涧的王蛇阴险,身躯巨大,捕食方式该是如蟒蛇一般的挤压和绞杀。” 她向后轻点跳跃大段的距离,避开了蛇类的凶狠扑击。 少女的声音在空旷的洞中回响,水流漫漫,回音中带上了一股沁人心底的凉意。 “但王蛇也是一条毒蛇,且蛇毒无药可医,尤擅出其不意。” 庞大的蛇躯有着不符合体型的灵敏,王蛇眼中是凛凛杀意,迅速游走着逼近那个渺小的人类。 后方石壁上生出玉制的一方台面,阿弥珈再次连连后退,一跃跃至石台上,手撑着墙面,她空中翻身重新回到空旷地。 王蛇撞碎了那片稍显脆弱的石台,声响隆隆回荡,群蛇四蹿。 “冒犯了。” 阿弥珈说完,低声发出晦涩不属于人类的语言,那些盘踞在这里的蛇不再乱窜,纷纷依照指令,按照最近最方便的办法远离这里。 即使是预备的领,深蓝同样会偏爱几分营造出属于预备打工人的地盘。 阿弥珈明显感觉到在这里有种无形滞涩的力量,要速战速决,她摒除脑海里那些群蛇的纷乱叫喊声,眸光沉静,注意投注到眼前的王蛇身上。 两道声音在王蛇身躯中纠缠,只是其中一道已经虚弱几乎不可闻。 没有赤星旗庇护,再晚一些实体王蛇的意识就该被彻底消磨掉了。 先保护住实体王蛇的意识。 敲定完行动目的的阿弥珈不合时宜想,当深蓝的打工人真是不容易啊,除了一个舒服的居住地之外也没别的帮助了。 将空间纽中的麻痹、麻醉有关的药物通通用上,阿弥珈一边游击“王蛇”一边在场景里兜圈子,在脑中将古苗氏族巫术中搜寻一番。 都不太合适。 施用巫术需要媒介和环境,这种情况不适合悠哉游哉布置巫术。 停在原地喘口气,看着仍旧活蹦乱跳的“王蛇”,阿弥珈眼中闪过一抹不忍,怎么才能尽可能不伤害到王蛇的同时控制住它啊…… 再尝试着打七寸,阿弥珈担心她控制不住力道将王蛇这具身体打得半残。 没办法了,险而又险地躲过王蛇的甩尾,古苗少女反手从空间纽里抓了把种子一掌推出气血“轰”式。 “多有得罪。” “王蛇”痛苦嘶鸣,隐隐有着吼声传出。 数十块鳞片崩裂,蛇血迸溅,气血压缩爆发出的力道将巨蟒后半生整个打得翻滚出去,那一段三四米长的蛇躯血肉模糊。 借力退出一段距离,阿弥珈随手抹去落在眼眉上的大滴蛇血,果然还是控制不好力道,她心中忧虑,退出布置好的简易阵法范围。 根据灵能侧技能书上写的,这种名为“触手y藤条版”的阵法应该可以控制住王蛇。 伊始这群人起名字真的,无法形容。 阿弥珈引动她搓出来的灵能节点,无数绿色光点出现在王蛇身边,向着它破碎的鳞甲伤口处涌去。 血肉里的藤蔓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吸收着血肉营养加之阿弥珈不懂的灵能侧原理,绿色的藤条枝蔓很快肉眼可见。 “王蛇”不停地痛苦翻滚着,水花和泥浆四溅,阿弥珈远离开攻击范围,操控着藤条扎根到血肉中去并绑在王蛇肉身上。 阿弥珈死死抿着唇,强化侧有针对肉身的控制手段,但是她还没学会,她本就不是专精强化侧。 水面的倒影嘲讽地看着实体,通灵之术帮助阿弥珈听到了映像的声音。 【啧啧啧,真是残忍啊,少祭司。】 阿弥珈关闭了能力,通灵之术正如森莱所说,实在挑战心理素质。 “王蛇”逐渐失去行动能力,阿弥珈快步上前,将一只手贴在王蛇头上。 唯一庆幸的是,她专精精神侧,映像与实体关系密切,她作为外来者想剥离映像非常麻烦,但帮忙压制这种精神上的入侵还是有办法的。 “我的第二件事是,请您跟我走一趟水涧氏族。” 第27章 徇私 “长川”捂着胸膛连连后退,麻痹的感官还没有反应过来,血液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溢出,他惊愕地看着身前之人,“你……” “很意外我直接对你下杀手吗?” “族长”面无表情地擦着手里的弯刀,“‘长川’,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异类。” “你是个安于虚幻的异类,冷漠又自以为清醒地看着我们这些追求真实的倒影,高高在上又畸形得可怜。” 血液流逝的寒冷逐渐侵入身体,加重的疼痛让“长川”眼前黑色块浓重,“长川”的身体重重倒下去,脑中那个蠢货的呼声更是让本就喘不过气的胸口闷闷难以起伏。 “我观察过你的实体一段时间,他居然会逃避真实,整日期望着能沉浸于内心虚假的想象。”“族长”的语气有嘲弄,也有掩盖在冷静下要将他焚尽的愤怒。 他们当做毕生追求的真实反而被随手抛弃,那种拥有却不珍惜的作态足以将他激怒。 他像只被挑衅了一切的暴怒的狮子。 “你们两个不愧是实体和映像。”“族长”如此说着,高大的身影移动两步,投下的影子笼罩着那个倒地之人,“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一程好了。” 他这一次拿起了“长川”自己的刀,“就让实体送送你。” * 只来得及避开正中心脏…… “族长”在说什么“长川”早就听不清了,他能听清楚的只有响在心底的实体长川的喊叫,很烦。 我快死了? 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提醒。 煞笔,我抢的身体可是你的,咱俩都得死。 所以说……为什么要执着于变成真实呢……我们本就是实体的映像,本就不属于真实的世界,何必去寻求相悖的东西? 自寻痛苦吗? 当个人可真疼。 我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映像会对疼痛也能甘之如饴…… 带着不能理解的疑惑,“长川”的意识逐渐模糊。 ……好像不是那么痛了,这就是死亡? 【映像!!】 【长川!!】 实体喊着。 * 王页伸手捂在长川的眼睛上,金色在他的眼底翻滚,反映出他并不是像表面那样平静。 “赶上了。” 王页低声喃喃,在这间屋里的另一边,是拿着刀对空气刺下去的魔怔“族长”。 愈生之术不要钱地往长川身上甩,它无愧于从阎王手底下抢人的威名,很快长川的身体伤口愈合。 “你要阻我?为什么?因为映像已经是经过深蓝规则同化的合理存在了?” 王页像是问自己,他眼底的金色掀起巨浪,想要将整只眼睛都染上色彩,却又被生生压下。 “我凭什么不能出手?我就只能看着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去死?就因为我担了你的天命,我是天网?” “我是天网?” “我是王月朗?” “我凭什么就不能是王页了!?” “说得好听只干涉外来力量,那当年的旧世神你又干什么?!” “你要否认几十亿年的历史!” 王页呼吸逐渐粗重,一句句质问让他眼中的金色愈盛,他的身体在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愧疚而颤抖。 他咬紧牙关,抬起手捂住溢出金色的眼睛,终于有力气吼道。 “滚!” * 回过神睁开眼的长?社恐本人?川:…… 我没死吗? 他看看眼前这位眼中冒光的羊癫疯患者;看看远处抽神经对着空气一刀一刀戳下去的神经病族长;看看这一屋眼瞎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巳骨”等人。 你们没事吧? 深感这个世界已经疯了的长川:…… 好的,我马上滚。 他悄咪咪翻了个身,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之后又朝一边滚了两圈,还是没人看见他。 长川松口气,心脏狂跳,活着真不容易啊。 随即他想到,好像没人能注意到他欸。 这是什么人间天堂!!! 他在心里放了好多烟花。 摸了摸胸前被捅穿的部位,除了血多一点也已经全都好了,长川在心里疯狂赞美元山之蛇。 感谢元山之蛇保佑! 明年我绝对好好给你上供! 门口就在五米之外,出了门就是自由,长川悄悄起身朝着门口走两步。 那个小哥还蹲在那呢,长川走了两步后回头,看见叫王月朗的少年还半跪在地上,这几个少年厉害得很,长川想,能从崖道那边回来就不是普通人。 应该是他救了我吧。 长川脚下像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用余光怂之又怂地再再再次撇了眼精神出问题的那些人,长川一握拳,干了。 他又走回少年身边,伸手推推他。 “喂,喂。” 长川小声喊,“我们快走吧。” * 王页用了无数愈生之术让自己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 有点问题,但是不大。 就是苦了三义了,王页睁着一对金色的眼睛想。 “跟我来。”他站起身,金眸颇具威势地看了眼长川,淡定地双手插兜穿堂而过。 沿着大道正大光明地走着,王页在短短的一段路中看到了三个被人追着跑的纸人,还有一个长着戴连河脸的精装纸人。 王页:……? “你等会。”王页揪住那个拿着火把跳舞的戴字纸人,“你玩的还挺高兴?” 后边呼啸着跟着追纸人的人们一眨眼失去了纸人的踪迹,习以为常地继续搜索。 实际上就在他们走来走去的路边,戴字纸人先贴脸看了看长川,然后哥俩好地搂住王页。 王页一言难尽地拒绝了戴字纸人的跳舞邀请,“你自个玩去吧。” 这肯定不是戴连河本人,是放权给性灵和纸人本身操控了,戴连河平时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不出来性灵主宰的潜意识还挺会玩。 戴字纸人耸耸肩,准备飘走时又被王页一把薅了回来。 纸人:? “忘了个事。”王页拍了一巴掌走神的长川,“你的映像没死,等会就醒。” 长川一个激灵。 王页把长川揪着塞给戴字纸人,“跟它去升旗广场等着。” 戴字纸人带着一脸懵逼的长川走了。 王页忽视长川的眼神求救,社恐什么的是毛病,早点改掉对谁都好。 在路牙子边找块了石头随便拍两下坐下,他抬头盯着半空飘扬的赤星旗,三义就在那栋插着旗子的楼里,王页看了很长时间。 “唉——”末了他闭上眼再次长叹气,“我到底该怎么说那点破事啊……” 第28章 延后启动 检查仪式的状况还是要从主要位点入手,顾明义先去了最重要的升旗广场上查看情况。 不论如何,确保仪式正常运行才是最重要的。 赤星旗三大仪式在炎夏的最高级行动项目里,在当地都会培训或驻扎专业的维护员,保证仪式的正常运行,不巧的是,水涧氏族的维护员就是族长。 顾明义朝升旗广场悠悠走去,守卫仪式运行到现在秩安司还没赶来,族长应该是干扰了端塔仪式的运行,然后从仪式内部报了个“故障维修”上去,自然而然地停掉了端塔仪式。 没错,是停掉。 损坏是不可能的,人的思想本就是赤星旗的防卫系统中的一环,当人为损坏仪式的想法出现时,赤星旗中的群体意志1就已经锁定了那个人了,一旦付出行动,马上主城就会出动人员抓捕。 顾明义很清楚这件事,他被锁定过不少次。 守卫仪式靠着平时的储备,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顾明义心里估量,过不了多久守卫仪式也会耗尽停摆。 到时候虚假的映像就能真正取代实体,“族长”再重启端塔仪式……肉身、精神都化为一体,守卫仪式估计也找不出毛病来的。 毕竟一个偏远山中氏族内的三大仪式不可能和城池里的一样复杂精密,偏偏这还是个崇尚蛇的氏族,他们信仰那位元山之蛇,而赤星旗代表的是人类,代表的是人类自身的精神和理想希冀。 在这样的地方赤星旗力量薄弱再正常不过。 * 炎夏不反对多元信仰,过去的人类身躯孱弱,崇尚强大、膜拜拥有力量的存在普遍至极,比起相信“我们终将改变未来变得强大”这种艰难的事情,去追逐某个强大的生物或者现象要简单太多了。 即使以叶元首为典型的人类群星横空出世,炮火和赤星旗最终拼出了人类在深蓝上的地位,彰显了人类的力量,但深蓝很大,观念统一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当元山之蛇、那位西岭的领群山也自身难保时,水涧氏族这种普通的人类部族同样失去了庇护。 西岭群山之中,群山属于兽类,群山也是一位领,群山还是一名深蓝认可拥有悠长年岁的超凡生物,它在与自身映像抗争时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顾明义猜测那些兽类族群正是因此外迁,一位大区的领换了个芯子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到时候西岭群山就是映像的势力范围了。 信仰、崇尚群山的族群数不胜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人类氏族算什么? 【抽不出更多精力去关照人类了,何况人类有他们自己的赤星旗,自保是没有问题的。】顾明义可以大概肯定群山的想法,他见过的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 从优先级上,人类就不在群山的考虑范围内,顶多就是通知到位。 所以说啊,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赤星旗的本质即是如此,这面能把心念化作力量的旗子,是真的可以创造人们普遍认知以外的“唯心主义”奇迹的。 * 顾明义避开一路上挑事被一大群人追逐的纸人,顺利绕开那些警备的映像们,抵达了升旗广场。 戴连河正在旗杆下面摆弄手机,身后是一大票被绑着的人们,旁边飘着两个纸人,正在往人们嘴里塞破布,让人们只能对着少年的背影怒目而视,屈辱无比。 “看什么呢?”顾明义靠近看了看戴连河的手机屏幕。 戴连河手一抖姿势熟练按灭手机,“在守着后面的人。” 他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说:“嗯还……有几个人……一直想对着旗杆下手,……我得守在这以防他们破坏仪式。” 到后面说话越来越顺,顾明义也在外面感知到了那几个徘徊在外的气血体,要不是刚才那一眼看到音游界面他就信了。 “辛苦了。”顾明义鼓励两句,“我来看看端塔仪式。” 戴连河赶紧起来把手机揣兜里,“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顾明义拿出证件,浮现出的秩安司红标印在旗杆上雕刻的赤星旗纹路下方三寸,一抹艳红色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证件冲进顾明义手心。 一道道信息浮现在脑海中。 【身份验证已通过,顾明义。】 【高级权限已开启。】 【端塔仪式当前状态:关闭(检修中,报告人:巳山)】 【守卫仪式当前状态:开启。未能连接西岭仪式网络,能源即将耗尽,预计时间三小时三十三分钟十七秒。】 【驱逐仪式当前状态:关闭(完整度较高),后备能源短缺。】 【已开启备用能源计划,预计连接地脉时间一天七小时十八分钟;已搜寻可链接人类,个体数目三十五,个体补充计划驳回;端塔仪式强制启动预计时间两天零五小时。】 【警告:守卫仪式已锁定众多灵魂状况异常个体,占比百分之九点九九六。】 【建议:立即开启端塔仪式。】 顾明义按按眉心,那一道道占据全部视野红艳的文字让他莫名眼睛生疼,讲道理,红色闪光灯和金色闪光灯他还是更喜欢金色的一点。 赤星旗的颜色设计参考物里有血液来着,这种红色占据视野,总是让他感觉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血腥事件。 不过他特意耗了一下午,在没人战胜映像的情况下,守卫仪式居然还能坚持三个小时有些出乎意料。 【开启端塔仪式自检。】 下一秒信息浮现,【自检已完成,是否确认开启端塔仪式。】 看来从苗寨拨送到这里的能源还是很充足的,群体意志还有精力进行多余的运转,提前就进行了自检。 顾明义透过眼前抖动的红字,看到了那些正在瞪着他目眦欲裂的村民们。 他的目光并不锋利,却尖锐地能看透躯体和映像,直指那些被压制在最下方的意识体们。 可链接人类的数目是三十五,这个可链接人类有两个筛选条件,一个是危难时期决不放弃抗争到底,即强烈的自我意志,一个是坚定地相信着赤星旗和人类。 意思就是说,这个七百多人的氏族里,到现在也只有三十五个人还在坚持。 这其中还要刨掉顾明义他们四个。 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即便有心理预期,这么点人还是跌破了顾明义划定的底线。 其他人呢?顾明义简短地进行了思维的运转,大概是,向着元山之蛇祈祷呢吧。 【指令,于三十分钟后开启端塔仪式。】 顾明义没有理会疯狂跳动表达不满的红字,看了看阿弥珈在群里发来的消息,王蛇已经暂时清醒,正在往水涧氏族赶来,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到。 【指令,能源调动,守卫仪式的能源调至驱逐仪式,预留二十九分钟。】 心情不是很好,顾明义决定搞一搞这些人们。 【正在执行。】红字最终如此显示。 ———— 名词解释: 1群体意志:与赤星旗一起诞生的人类群体思想,可以理解为使用赤星旗力量的伴生ai。 思想构成为:当前炎夏的领导层权威人物思想+人类大众群体思想倾向,七三分。 根本原则:由叶唯君等人一齐制定,“守护人类,为了人类的发展和存续而行事”。 第29章 流泪猫猫头 “解决了?” 断开与赤星旗内群体意志的连接,顾明义转头就看到戴连河有些紧张的面孔。 “算是吧。”顾明义如此说,“半个小时后端塔仪式就可以开启,能源足够后就能启动驱逐仪式。” 戴连河与顾明义这种人不一样,用某本书里提到的阵营九宫格来形容,是个守序善良或者中立善良,他在听到之后万分庆幸,“太好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些还在外面遛着的人们就委屈委屈,先到广场来绑一会吧。 戴连河准备分出更多精力视角去控制戴字纸人。 真是积极的好人,顾明义理解了王页总是欣慰地拍红毛肩头的举动,因为他也这么干了,“不要太勉强自己。” 戴连河摸着后脑傻笑,“不会的。” 摇摇头,顾明义表示随意吧,他向着外面走去,“我先出去了。” 走两步,他嘴角上扬忽然道,“音乐大师玩得不赖,成绩很高。” “呃……”仍在傻乐的戴连河滞在原地,在顾明义离去的脚步声中整个人逐渐石化。 大家都在忙碌但我却玩游戏摸鱼的愧疚感席卷而来,戴连河在寒风中僵硬着,等一个纸人带着五六个人跑进广场才活过来。 击倒那几人,戴连河用力用绳子把那几人绑住,暗暗反省自己,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打起游戏来呢! ———— 出广场没一段距离,一个戴字纸人带着懵逼的长川在道路另一边过去,顾明义打量几眼长川,这是原来那个,看来王页救下他们了。 还顺便帮某个社恐拿回身体控制权。 沿道路走着,顾明义决定趁这些时间找“巳骨”聊一聊,某位小朋友可是答应过他晚上要躲好的。 现在嘛,想一想他们闹腾这么久,外面纸人乱飞,顾明义合理推测一番,把目的地调整到“族长”那边的议事地点。 走着走着,路边就碰见在路牙子边上摆pose的王页。 顾明义没打算搭理他,直接走过去三五米。 ……怎么没反应?他又退了回去,在王页身前站定,打量着低头捂脸的某人。 ? “你这是……哭了?” 王页:你是懂激将的。 “你再看一眼是谁哭?”他抬头幽幽道。 金色的双眼里露出几分生无可恋。 被明晃晃持续性闪光灯爆闪一脸的顾明义:…… 诅咒在脑中尖叫,猝不及防下他双眼一阵酸痛,霎时眼泪就涌出来了,止也止不住的那种。 阴我? 那刺目的金光闪瞎眼睛的同时让顾明义脑子也一片空白,他用手捂着眼睛,只剩下这么个念头。 强烈的光芒让他本能的后仰闪避,还是王页扯了一把才没倒下去。 又一次贴近闪光灯光源的顾明义:…… “……你还不如让我栽地上。” 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哗地流。 王页:…… 王页默默戴上了其实没什么卵用的墨镜,这东西只能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诅咒仍在尖叫。 金光仍旧在。 顾明义坐到路边不停抹眼泪,不看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的脸,还以为是被谁给欺负了。 “……” 王页还是处于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惆怅中,搞了这一出之后更惆怅了,连他最热衷的留黑历史活动都没兴致干。 顾明义平复着心情,他这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真的,他也就差点被妖鬼分尸吃完了之后在他爹怀里哭过一次而已。 “王页。” 顾明义在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开口。 “嗯,我在。” 王页像个随叫随到的手机人工智障般回道。 “把墨镜摘了。”顾明义平静说道。 “哦。”王页摘掉了墨镜。 那一刻,黑暗散去。 水涧氏族内骤然恍若白昼,周围无数毫无准备的人们短暂致盲,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我的眼睛!” “淦!” “有人要刺杀我们的眼睛!” “艹,纸人在绑我们!” “……” 在这件事源头的路牙子旁,王页首当其冲。 于是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抹泪的人。 “你说,大年到底什么时候能起来?”王页拿纸巾擦着眼中流下的生理盐水问。 顾明义不去看王页,说:“不知道,你去找个闹钟吵醒他。” 王页的泪水越流越多,“你以为我没叫过他?兄弟我压根没办法靠近那边,那边地脉为了他直接封死了。” “我只知道,他再不回来咱俩就要互相折磨死了。”终于找到那段有剥夺视觉作用的黑布缠住眼睛,顾明义庆幸他当初没把黑布扔家里,小心试探着回头看眼王页。 虽然还是能“看见”,诅咒的尖叫还是那么的烦,但金色要柔和很多,更接近之前在地脉里见到的金色流水。 王页悲戚地呻吟,有点真情实意想哭的样子,“大年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顾明义把黑布多缠了几圈,这才和王页并排坐在路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起码还有些部分是人类的。”王页这么回答:“你知道第一峰的峰顶流光么?” 顾明义稍微回想了一下,恍然,“啊,那个香吉塔大区的小众传说啊。” 他在好几年前听父亲说过,王页不提他都快忘干净了。 “那个传说里,灭世之灾之所以得名‘灭世’就是因为曾经有一次撞击,深蓝和占据了天空的行星相撞,现在应该演变成一颗星球了吧,两颗星球的撞击中整个深蓝星都会四分五裂。” 缠目的黑布已经浸湿,顾明义能感觉到身边的金色产生了波动,他继续说下去,“但是深蓝没有毁灭,传说中对原因有很多说法,最有可信度的来自香吉塔大区的古老壁画。” “壁画中画着,在撞击的前夕从地底涌出了金色的河,河流从地下来到天上去,倒悬前往苍穹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笼罩了整个天空的……天网?” 说着说着顾明义下意识看向王页,可惜一片金色中他什么都看不到。 “天网保护着深蓝度过了这次毁灭的危机,在香吉塔的壁画中,正是金光保护住了公元纪的遗民,那些生物的火种就是新纪一切生命的先祖,但金光早已摇摇欲坠,最终变成一颗流星坠落在了第一峰的峰顶。” “这就是第一峰的峰顶流光传说。”顾明义接着说:“封建时期传说的后续是,能够登上第一峰并找到那颗流星的,就能成为命定的天下之主。” 二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 “走吧。”这次是王页打破了平静,“时间不多了,去找巳骨他们。” “等找到古木氏族的族地,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第30章 支线结束 顾明义意外地瞅了王页一眼,“呦,有胆子说了?” “别废话。”王页糊了把脸上的泪水,“反正等你见过木迎之后也就明白了,早死早超生。” “嘁。”顾明义摇摇头,“鉴于之前崖道的事,我怀疑你这是在算计我。” 他用卫生纸吸走些湿透黑布上的泪水,小声嘟囔,“古木族地里肯定还有一堆糟心事。” 后边王页走路边像是被戳了一剑,他苦笑两声,确实是糟心事。 ———— 屋里人倒的倒,躺的躺,地上、椅子上瘫了一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顾明义到地上那个壮汉身前,他扒开黑布一条缝隙,“族长”带着一丝笑意陷入幻梦,看起来还做了美梦。 王页搬了个凳子,“没做什么,浮世一梦。” “年前维力斯在北巴罗搞出点事,我帮了个忙,这是他给的报酬,一般用来治疗精神衰弱和安定心神。” 顾明义搭着脉搏简单给他们检查一下身体,除了些暗伤和隐疾,身体都挺好。 “浮世一梦?” “技能名,我翻译的。”王页说起这个还有些嘲弄维力斯的翻译水平,“他们那边的话直译过来叫,在半夜做的关于人一生的美梦。” “维力斯翻译的是夜晚美梦。” 顾明义对翻译的信达雅倒是没有太多要求,简洁明了就行。 “你们高兴就好。” 强化侧的起名风格随方年,叫什么“轰”式、性灵掌控一类的,与其说是技能,不如说是技巧,命名直观且形象。 灵能侧起名一般都是xx术、xx法、xx决,但不会占用四字的“xx之术”,用这个命名是要水平的。 唯独精神侧那边,都是脑子不是很正常的讲究人,起名更是天马行空语焉不详飘忽不定,他们还经常因为这些吵起来。 明明有着最多的安抚技能,但仍旧是精神状况最堪忧的群体。 顾明义想着,这应该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顾明义从一个角落抱出蜷缩着身子的巳骨。 这个小孩的意志倒是坚定,整张脸皱在一起,看着像是俩个意识在梦里掐架。 王页低头转着魔方,墨镜滑到鼻尖的位置,“先杀了长川,然后再把这小孩虐待一遍让他跑出去找我们。” “怎么惨怎么来,到黑石谷之前再让这小孩刷刷存在感,等我们跑到黑石谷就扔气味弹吸引所有蝎子包围咱,最后这小孩的映像再针对戴儿他们俩来个背刺。” “哦,中途还要演一演两个意识掐架的样子,防止我们起疑心。” “这小孩是个精神侧,意志也确实坚定,他们花了不少力气才彻底打压下去。” 王页手里的魔方咔啦咔啦作响,他不是很想玩,只是想找个东西摆弄。 “长川的尸体没有其他作用?”顾明义听着奇怪问。 这次轮到王页迷惑,“就戳到旗杆上挂着,你还想要什么作用?” “‘族长’的信息有限,没办法多操作。” 顾明义想了想,“直接杀了太浪费了,如果是我,我会找长川熟识的人先打断他的腿,然后作为未知情人士叫走那个人。” “那个人不能是‘巳相’。” “那个人一定会告诉我关于长川的事情,所以长川必须要逃走,刻意放走长川,让他凄凄惨惨去找仅剩能求助的盟友,也就是你们。” “实际找人远远跟在长川后面,等长川差不多交代完事情后再派‘巳骨’和‘巳相’来找你们。” “‘巳骨’的角色是能勉强压制映像的小朋友,‘巳相’的角色是已经被映像取代的卧底。” “进去后‘巳相’要么找时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长川,要么刚开门就挟持‘巳骨’然后枪杀长川。” “最好是能把头砍下来,滚地上撞到某个人的鞋跟,血撒一地更有冲击力。” 顾明义说着撩开“族长”的衣摆,在他腰间别着一把手枪,是真家伙。 拿出来看了看,弹夹是满的。 在王页逐渐变化的眼神中,顾明义侃侃而谈:“这么做,‘巳骨’可以借题发挥,长川死了可以增加愤怒,没死你们跑路如果带上他就是累赘,没带也会有心理负担。” “‘巳相’也不会有事,顶多是残了或者及时撤退。” “这之后‘巳骨’再背刺杀伤力会更强一些。” 王页:…… 以他对戴连河的了解,那个单纯的乡间少年心中饱含善意,这一套丝滑的连招如果能成功用出来,戴连河估计已经绷不住了。 阿弥珈如果还只是以前的少祭司,也得栽个跟斗。 “你是真的……”王页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顾明义,半晌没说出个形容词来。 顾明义听出后面的形容,礼貌回答:“谢谢夸奖。” “这个计划没有可行性,太过不尊重现实,我的建议是应该从最早开始蛰伏,扩大势力苟着才是最佳做法。” 王页:啊这。 “……我很好奇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顾明义睨了眼王页,嘴角的弧度意味不明:“想听吗?” 即使直觉在疯狂预警“不要回答!不要回答!”,王页的好奇心还是拿出了害死猫的杀招。 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你必须要知道】。 “……要不,你讲讲?”他试探着小心问。 顾明义温和的笑令人心中汗毛战栗,“出于你的心理状况考虑,我就不讲金陵火厄的事了。” 王页双手捏着魔方停住。 就这样呆坐了好久,一动不动,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座塑像。 “啊……那件事,你居然也在……” 他不知用从哪找到的声音低喃,“不……你在那里才是正常的……” “毕竟我可是灾厄之子,不是吗?” 顾明义很少摆出这种尖锐的姿态,他怀着恶意道:“我生来就会是招致灾厄的,我所过之处皆是不幸。” “……不……” 王页痛苦地从胸腔里挤出这句话,“……这是代价。” ? 顾明义挑挑眉,还真出乎意料地戳着肺管子了? 怎么说呢,隔着黑布他都能“看到”那股金色在迅速消去,失去一切色彩的退场。 在记忆里翻了个遍,顾明义发现他找不出一段比较看得过去的经历讲给王页听,反正没个好结果就是了。 闹鬼闹怪谈闹妖怪,除了被骂和戳脊梁骨就是看着好人去死然后被救。 整天泡在研究所里也没什么可讲的。 说出来总有种卖惨的嫌疑。 最后他把和某个倒霉中裕人的经历从精神网络私发过去,那个中裕人天生命薄,倒霉的原因和他没太大关系。 不过王页看完好像更emo了。 顾明义这次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让王二先emo着,他看看巳骨这个小孩。 呼吸平稳下来,浮生一梦的安眠作用倒是挺不错的。 “还不走?” 顾明义背起小孩问。 王页垂头丧气,“好嘞好嘞。” ———— 升旗广场。 顾明义和王页到时,这里已经被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占据了,飘来飘去的纸人就像狱卒一样。 顾明义:…… 王页:…… 戴连河的效率,高。 “你们来啦。” 戴连河回来还推着个小推车,又一把拎起三四人往车上放。 那些人的眼神像死了一般。 满面灰败。 这二十几分钟,戴连河一气化四五六七个纸人,把所有村民都抓到了升旗广场。 那些人的眼神也从刀子一样的锋利,变成了生无可恋的哀求。 人挤人,真能挤死人。 身体一出问题,那个红毛就跟开了天眼一样闪现出现,手一拍,满血复活。 连一些老年人的疾病都帮忙治好了。 这个广场就像沙丁鱼罐头,那些人就是一条一条要挤死的沙丁鱼。 很快戴连河就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广场塞不下了。 “所以你这是在转移他们?”顾明义问。 戴连河将小推车交给某个纸人说:“晚上天气凉,一些老人和小孩子也受不了,我就找个车把人们送到周围的家中。” “屋主没有表示反对。” 顾明义看了一圈被绑死还堵着嘴的人们,赞同点头:“确实,没人反对,邻里村民之间的关爱值得赞赏。” 听着的映像们:…… 怒火又一次燃烧。 你们是真好意思说啊!!! 顾明义瞥着他们道:“你们这些抢占身体的映像也没资格说是屋主。” 人们:!! 依旧瞪着眼,愤怒尤甚。 “还剩五分钟,阿弥珈和王蛇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呢。”戴连河看向远方,那个方向是阿弥珈的方向。 顾明义将巳骨放在旗杆下面,“放心,连通之后驱逐仪式随时可以启动。” “那就好。” 戴连河点点头,“我继续了。” 他又开始来回抗人的大业,显而易见的非常之闲。 * 顾明义等了一会,阿弥珈和王蛇踩着时间在最后一分钟到了。 还差一分钟守卫仪式因为能源耗尽而停摆。 【王蛇的体型太大,我们就在外围等着。】 阿弥珈发来消息。 【随意。】顾明义站在旗杆前,连接了赤星旗的群体意识。 【守卫仪式已停止。】 他站在高处,将周围人们的面容变化尽收眼底。 先是愤怒未消恐惧未去,短暂的茫然后是狂喜。 因为那个一直阻挡它们彻底吞噬实体意识的屏障终于消失了。 那些被绑着的人们的身体颤抖起来。 两方意识的交战、毫无退路的交战开始了。 他们一个个抽搐着倒了下去,眼睛使劲向上翻着。 王页看着那些人,无悲无喜,只是轻叹一声,“你们……不要太拉胯。” 顾明义接受着群体意志的狂轰滥炸。 因为那些正在交战互相吞噬的意识,有人类的,有映像的。 这让以保护人类为最高要务的群体意志疯狂弹劾顾明义,毕竟延后一分钟启动端塔仪式的指令是顾明义使用权限直接通过的。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启动端塔仪式!!!!】 人性化的感叹号占据了全部视野。 顾明义多灾多难的眼睛又被红色所占据。 【他们宁愿祈祷一个兽类,都不愿来看你的升旗。】 【你这面旗子已经两年多没有换过了。】 顾明义打发时间一样询问: 【群体意志,他们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类?】 思维的交流只在一瞬间。 马上群体意志就回复: 【我为人类而诞生。】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建议:立即启动端塔仪式!】 顾明义捂着眼睛,开始痛了,他的眼睛可太痛了。 【还有十秒钟,你自己倒数吧,我已经授权启动驱逐仪式了。】 【你看着来。】 顾明义干脆地断开链接。 扭头就是王页那“悲天悯人”“居于云端之上”的一片金色。 顾明义:…… 你又开始了是吧。 这些人……家伙,能不能顾及一下他这个可怜人的感受? 来回闪着会瞎的,真的。 广场里可见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口吐白沫。 戴连河蹲在一旁,见了根木棍戳戳他们的脸,“真理,他们怎么这样了?” 顾明义淡定道:“可能是打起来了吧。马上仪式就启动了,不用担心。” “哦。”戴连河点点头,继续拿着木棍戳脸,这样子,他也不敢用愈生之术了,就怕帮错了人。 倒计时很快结束。 旗杆上赤红的纹路亮了起来,场内外的四人皆是有感,仰头看着那面鲜艳的随风猎猎招展的赤星旗。 紧接着,周围房屋屋顶的五面旗帜同样如同燃起了烈火。 红色照亮天空,映出红艳的霞。 金色的星在火中沉沉浮浮。 【驱逐仪式已启动。】 一道道丝线连接在每一个人身上,白色浅金的流火从天而降。 “喔——” 戴连河伸出手,接住了一朵火焰。 火真是一个神奇的意象啊。 那朵火亲昵地蹭蹭戴连河的手心,然后朝着地上瘫倒的人眉心落去。 王页身边围绕的火焰尤为活跃,宛如跳动的精灵。 顾明义摸了摸眼上的黑布,双手收在白大褂的兜里,毫不留恋地朝着村外走去。 该去黑石谷了。 第31章 祝福 驱逐仪式对顾明义来说一直都是件伤害性武器。 因为他体内的诅咒也在驱逐范围内,每次开启驱逐仪式他都感觉是在天上下刀子。 虽说群体意志已经习惯了并忽视他的存在,但应该没人想在刀子雨里边待着。 顾明义走出驱逐仪式的范围,摘掉眼睛上缠着的黑布,没有王页也就没必要再戴着它了。 外边阿弥珈闲来无事坐到房顶上,托腮看着升旗广场那边的景象。 说起来这个场景当烟花看还是很好看的。 那条巨大的王蛇盘在某一家的院子里,这才能不显得那么拥挤。 顾明义同样闲来无事,走近看稀奇生物一样打量这条据说是一甲子的蛊妖。 王蛇活的年岁不知几何,常说的一甲子意思是它成为水涧周边众蛇的王,经受人们祭拜之后的时间。 这位妖出奇的漂亮,身躯有着独属于蛇的灵动与有力。 鳞片比顾明义的手掌还要大一些,漆黑剔透宛若墨玉,在赤星旗的白金色火焰下折射着温润的光。 在它的身躯正中,有一条血红色的细线,隐没在鳞片下,极难察觉。 顾明义想起巳骨那条小蛇,感觉上它们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蛇也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它的眼睛没有蛇类这种冷血生物常有的阴冷,反而平和莹润,盛满了满月的清辉。 顾明义歪头。 这位王蛇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嘶。” 王蛇的身躯游动,绕着顾明义转了一圈。 顾明义没有动,他觉得有些奇怪,便任由蛇躯在他周围围绕。 如果有情况他就直接开炸,总归不会出现意外。 “你认识我?” 他问,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见过这位王蛇。 从空间纽翻出心念连接的符纸,顾明义试探看看王蛇。 王蛇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主动把头往前挪了一些。 它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顾明义一边贴符纸一边想。 屋顶上的阿弥珈好奇向下观摩一小会,随后在房顶上跳跃着向广场赶去了。 【你长大了。】 王蛇第一句话就险些让顾明义大脑宕机。 如果顾瑞光没和他说过他亲妈是木迎,是古木氏族的树人,顾明义就冲王蛇这慈祥的目光都得先怀疑他爹的xp是人外。 ……就算木迎也不是人,人家古木氏族的树人也是有人形和本相两种姿态的。 “您是?” 顾明义后退了两步,迟疑着问,这是哪位长辈? 【我在那件事结束后见过你。】 王蛇脸上被细鳞所覆盖,没有表情变化但顾明义硬是从蛇脸上品出些笑意。 【灾厄为了救下你花了大功夫,看来他成功了。】 【你和你父亲很像。】 王蛇意外地健谈,也可能是年龄大了见到多年前的人就容易爱絮叨。 【不枉他找我们这些妖来要祝福。】 【你是来找木迎的?她也在等你,从灾厄把她刺死后她就在等你了。】 “您的意思是……?” 顾明义被忽如其来的信息砸得脑中嗡响,“灾厄把她刺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就是那个意思,他的理智这么告诉他,那他要找的那个木迎究竟是什么东西? 残躯?怨鬼?执念?旧世诅咒残余的不甘? 王蛇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在新神降世之前,我们这些妖啊、鬼啊,皆是旧世麾下的使徒,走旧世的路,承旧世的恩,而古木是旧世最忠诚的拥护者,木迎是接引旧世的圣者。】 【旧世与新神的争斗中,败者一方本是必死无疑,能救下你灾厄已经尽了全力。】 “你们站的新神。”顾明义用再冷静不过的声音陈述这个事实。 【显而易见,活下来的都是卑劣者,我们背叛了旧世,选择归于新神之路。】 王蛇将当年的事情拨开一角。 【千般因果束其体,万般灾厄加其身,背负起旧世容器的诅咒的人如果不是你父亲,新旧的争斗也许会持续很长时间。】 【但那个人是顾瑞光,那新神胜利就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顾明义心态蛮平稳,就连他体内的诅咒都放平心态,稳得一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家站队站赢了,赢着活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他还有心情按照方年的年龄算了算。 方年比他大差不多四个月,也就说弄死旧世神时,“新神”刚不到半岁,“天网”两个月多点,“旧世躯体”还没出满月。 啊这…… 婴儿房大乱斗吗? 这种高层次的斗争换个角度看格外生草,顾明义止住大草原狂奔的思路,全是被王页带偏的。 “在旧世神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了。 【我只是一条蛇而已。】 王蛇失笑,【那种层次的事情我可参与不了。】 【我只知道第一峰那件事一年之后,灾厄带着木迎和你回到西岭,让我为你颂了“祝福”。】 【在那之前他已经去过很多地方,新神给了你第一道“祝福”,人类给了你第二道,深蓝给了你压轴的倒数第二道,我看着木迎长大,则是代替她给你第一千道也是最后一道“祝福”。】 【那之后他把你留在我这里,与木迎前往了古木族地,回来时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我问他木迎怎么样,他说“了结了”。】 顾明义还想再问些什么,驱逐仪式却已经结束,王蛇直起身子说,【详细的内容等你找到木迎,她会告诉你的,你们的之间的因果该由你亲手结束。】 【帮我转告古苗的小姑娘,感谢她的帮助,群山那家伙冷静之后,和大长老的商议可以继续。】 王蛇的蛇信扫过顾明义的手臂,一股灼痛随之袭来。 “您慢走。” 蛊妖的身躯潜入了水涧氏族的河流中,隐没在粼粼水光下,等没影了,顾明义才麻起袖子,看了看刚才被扫过的地方。 那一块黑不拉几的近百个追猎印记消去不少,体内萦绕的被盯上的阴冷也消散大半。 一条黑色红线的蛇影最为明显,将那些深的浅的追猎印记全都压在了下面。 这算什么? 姥姥的第二次“祝福”? 第32章 速通黑石谷 “信号?” “我已经关上信号屏蔽器。” “秩安司?” “在路上。” “蛇类们?” “王蛇派那些蛇回来了。” “水涧氏族的人?” “在苗寨的那一批人同秩安司一起回来,其他人还没醒,现在醒了的只有长川、巳骨、长茵他们二十几个……哦,巳相刚被巳骨抽醒了。” “映像们?” “人体内的都被烧死了。” “没在驱逐仪式范围内的‘族长’那些人?” “这是俘虏,留给秩安司审问,长川和他的映像相处很好,由本人求情驱逐仪式放过了映像,具体事宜要等秩安司安排。” “游戏?” “戴连河的音乐大师玩的……?” 顾明义说着说着停下嘴,问问题的王二被戴连河恼羞成怒捂住嘴,正伸着手向他求助。 “……该。”顾明义给王页一个白眼,懒得搭理这家伙。 将王蛇的话转告给阿弥珈,一向在线即回复的阿弥珈没回,反而蹲在一边玩着什么。 顾明义三步做两步过去一看,哦,是音乐大师。 王页和戴连河达成了某些交易重获自由,问在场的人们:“还有两个小时天亮,咱们是等天亮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浪费时间的原因是戴连河看着被他绑起来的人们感到非常抱歉,把人们都送回了各自的家中,还要多亏有几个醒着的本地人。 “等天亮吧。” 顾明义无所谓,反正时间耗也耗了,算是忙活一晚上,干脆就休息休息,等到天亮再说。 “行。” 王页转头和戴连河抄起手机,跟阿弥珈蹲一块玩音乐大师去了。 顾明义:……? 你们就玩这个? 愈生之术是给你们熬夜玩游戏用的? ———— 要赶来水涧氏族可不容易,秩安司仍在赶来的路上。 天亮以后,村口打了两个小时游戏的顾明义几人与水涧氏族的人道别。 长茵作为族里的清醒人里职务最高的那个,也是她作为代表来和几人交流。 顾明义和戴连河达成共识,两只手把王页推了出去,这种事就交给社牛吧~ “有件事。”戴连河拿着从水涧那拿来的地图,指了个位置对顾明义说:“你还记得木云欢那一批人不?” 顾明义花了几秒钟将这个名字从记忆的边角翻出来,“木族那群人?” “嗯,他们现在在这里,今天上午就能抵达水涧氏族。”戴连河肯定,“如果我们再因为什么耽误行程,很可能会被他们追上。” 顾明义点头,确实,等到了隐巫山还要停留一段时间,“你觉得他们知道崖道坍塌的事情吗?” “啊?”戴连河眼睛睁大,意识到什么,“这不好吧?” “给个建议。”顾明义说完,扭头看向一段距离外和长茵等人过支线任务结束语的王页,“王二!” “好嘞,知道了!” 王页招手表示他明白,随即看向水涧氏族内还能主事的长茵,“姐,拜托您个事。” “但说无妨。”长茵对救了他们的恩人大气得很,“只要不是违法的事,姐都帮你们办了。” “谢谢姐。”王页笑得憨厚老实:“就是今天应该还有一伙人要经过你们这,他们跟我们一个目的地。” 长茵瞬间就明白他想干什么,心想这群小子坏水还挺多,于是她大手一挥,“行,等他们来了姐就给他们下毒,你们出来了来姐这说一声,再放他们出来。” 王页:…… “姐你就别逗我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路过没有主动询问关于崖道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崖道已经毁了。” 长茵挑眉,“就这,如果他们问了呢?” “那你们随意。”王页摆出没办法的样子,“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消息喽。” “我知道了。”长茵笑意温柔,“你们一路多加小心。” * 长川又一次被拉了壮丁。 “你也去过黑石谷?”王页路上无聊去找社恐聊天。 长川:“……嗯。” “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好歹多说几个字啊。”王页继续骚扰社恐人士,“要不把另一个兄弟叫出来聊聊?” 长川:…… “长川”:…… 烦死了! 照顾着长川普通人的脚力,他们到黑石谷走了半天的时间。 那里植株稀少,黑色石块和石块间不见底的缝隙是这里的特色。 “黑石谷在我们族里也被称作黑死鳌。” 长川在谷口站定说,“里面只有一种生物,也叫黑死鳌,它们藏身在那些缝隙里,和蝎子类似,毒性非常猛烈,足以致死。” “你们走之前给你们的药就是解毒的,解药只在谷内生长,如果成品药用完将植物捣烂敷在伤口上,也能解毒。” “……快把它扔了!” 顾明义抬头,确定长川是在呵斥他,他手里捏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蝎子。 “。” 他乖乖把蝎子扔一边去,这只蝎子从天而降掉到他脖子后,也幸好围得严实,这才没蛰到。 戴着手套的手一阵针刺了的感觉,顾明义一扒拉,那小蝎子把手套扎破了。 摘掉那只手套,从中指泛起的黑色迅速向着手背延展,顾明义用食指轻按右手黑起的一块,意外道:“确实很毒。” 前边长川血液上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用指间藏着的刀片在中毒的位置割开十字,黑色的血从十字里挤出来,顾明义熟练地抹药处理这种小伤。 其他人也很淡定。 阿弥珈往前走了几步,戴连河用石头摆弄蝎子,只有王页有心情去安抚长川。 “这位怎么称呼?” 长川没好气地说:“随你们,没有名字。” 他觉得他的担心白费了,脑子里还有某个蠢货的自语,因为觉得太大惊小怪不合群。 王页乐呵呵地把长川带远了些,“放心,就是蜇了一下而已,这不有解药吗?” “谁担心你们了。”长川离王页更远了点,“一会你们进去,看见那一群黑死鳌就不这么想了。” “这个还真不用担心。”王页更乐呵。 长川嫌弃起来,“就你们这种出来春游的态度,解药再多也救不过来,要不是长茵的要求,我才懒得理你们。” 顾明义在贴上创可贴后换了只新的手套,插入王页和长川的对话。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长川被这群自大的小鬼气笑了,“就凭你们这还没进去先被蛰了一把的技术,还想单独进去?” 顾明义朝谷口扬了扬头,王页看向那边用叹词感慨两声,“话不能说太满,兄弟。” 长川的身体被两只有力的手掰过去面对谷口。 那里,贴地蠕动的黑死鳌有序地排列在两侧,没有说话声掩盖,节肢动物足部与石块敲击的声音密集响起。 阿弥珈站在中间的道路上,对他们招手,“解决了,走吧。” 第33章 流失的特质 开挂的速通模式让两位长川都闭麦了。 超凡,实属是超出他这种普通人的想象范围。 实体长川挨了顿骂,然后被一脚踢上线。 “你们……注意安全。” 长川憋出一句,倍感丢脸地扭头就走,就好像后边的几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四人对视一眼,有的笑有的无所谓有的不明所以有的叹息这几人真是幼稚。 * 灾……厄…… 若有若无的呼唤自心底卷来,顾明义厌烦地加快些步伐。 听一两句还觉得惊悚,听五六句像在催命,但是从他进入黑石谷以后这声音就一直在反复回放,还是36d环绕音,就很烦。 木迎女士,你不会再说些别的话? 顾瑞光还没死,用不着叫魂。 还是说古木族地的真是她的执念,整日就心心念念破坏旧世神降临的顾瑞光,如此深仇大恨? 顾明义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难不成是真想趁他爹不注意叫魂过来? 这可太荒诞了。 最近的脑子活跃得不像是他自己,顾明义摸出一片含片塞到嘴里,指不定是诅咒又作妖干扰他的思想。 苦涩随含片渐渐融化遍布到口腔,他于是又找块蜜饯来压一压苦味。 日头已高,正午前他们走完黑石谷,抵达那段八十米落差的斜坡下。 “我还以为要徒手攀岩八十米,现在看深蓝还是仁慈的。”王页欣慰地叉腰望着斜坡,与地面成角小于六十度,是个能走上去的坡。 大伙找个阴凉地准备吃点东西后再上去。 顾明义端着提前准备好的盒饭逛悠去了,“你们吃着。” “说起来今天的早饭就没吃。”戴连河稍有苦恼,“又忘记了。” 一日三餐对他们来说不必要,这是属于人类生活的节奏感。 “没有身体反馈确实很容易忘记。”阿弥珈拿着提前一罐八宝粥,随手加热好,“我定的闹钟因为游戏关掉了。” 少女用勺子乘起口吃的,“游戏误事。” “慢慢习惯呗。”王页对这种事看得很开,“都是必然趋势。” 说来遗憾,成为强化侧以后,很多人类所有的特质都在离他们远去,像是吃饭这种行为,完全能够通过吸收来气血取代,睡觉更多是为了缓解精神上的疲惫,对于肉身没有这种需求; 一些非条件反射的身体活动也在变得可控,强化侧理论上能够通过气血和性灵完美掌控身体的一切,靠着配套的大脑媲美人类的科技造物ai。 人类的大脑和身体与生俱来有一套复杂的系统,比ai要精密许多。 ——当一个人能合理控制体内的激素等物质的产生和运输,与肉身有关产生的“情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这个家伙怎么不算一种理性的机器呢。 当然深层微操这种事连方年都还做不到,情感也不是简单的肉体激素控制,不然方年也不会在情感这个严肃的命题上困惑至今,以上只是一种理论上的猜想。 “也难怪年哥一直是那副样子。”戴连河咀嚼着食物小声说,方年对身体的掌握比他们要细致和深入很多,强化侧们有时怀疑:方年一直是个面瘫脸,原因可能是忘记做表情了。 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某个强化侧试图成为完美的社交人,向方年请教如何全面接手面部管理,方年非常慷慨地教了,结果五官乱飞,搞得一团糟。 “什么样?”王页听到方年精神起来,聊八卦他可有兴趣了。 阿弥珈啊呜一口吃掉食物,一边放下粥罐一边说:“那种机器感。” 她给催促的甲铜等小虫准备好吃的解馋,然后端起午饭接着说:“年哥那样,看起来就不像人类吧。” 更让人心生不安的是,他们好像在向方年的状态靠近。 王页噗嗤一声,嘴里的辣椒油呛进嗓子里引起一阵猛咳,“杞人忧天……你们。” 这些天才的才情极高,站在一条路的开头就能窥见几分未来的风景,但是说变成大年那样……王页只想说,你们想多了,不是一个物种。 所以你们都没想到有那么一种可能,大年根本不是人吗? “什么杞人忧天?” 顾明义从铁盒里找了块血精糖果,咬碎硬壳,里面是葡萄味电流炸裂的浓浆,补充着气血,他沿着坡底来回走一段,“那边有两条铁链,上去比较方便。” 脑中的呼唤搞得他有点耳鸣,听不太清这边的三个在聊什么。 “没事。”王页轻描淡写揭过,“简而概之,一顿饭引发的忧虑,他们在担心以后会彻底丧失了人类的习惯。” 顾明义了解,与众不同的异类焦虑,这个他懂。 “不是还有我们?” “群里三十八个,都是同类。” 他没说什么人不人的事情,顾明义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他这种戳了心脏都能被诅咒吊住命的,早就不在乎当不当人的问题了。 再看秩安司里,也有不少因为渎神者的代价变得不人不鬼的前辈,不管是怪物还是人,生活总是要过的,那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比起用条条框框变成在他人所定义的模样,他还是觉得身边有着共同语言的同伴,随心自在一点更好,何必纠结。 生活环境的问题,让顾明义很容易接受这种事情,而其他在平和环境中长大的伊始,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这算什么安慰。”王页摇摇头,“要我说往后就是超凡的世界,强化侧一定会推广普及,炎夏也会制定新的社会规则,没什么可忧虑的。” 戴连河和阿弥珈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认真的来解答。 先是戴连河笑了起来,那是心里卸下无形包袱后轻松的笑。 阿弥珈也畅快地跟着笑,她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发间银饰垂下流苏乱颤,放纵中流露出来的是西岭群山之地所蕴的钟灵毓秀。 “单普及可不行,还有一大批大龄普通人呢。”戴连河双手向后撑着身体,他仰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笑道: “既然我们无法改变,那就让世界顺应我们吧,大不了以后就全民超凡,都变成超凡就没这个烦恼了。” 王页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志向远大。” “……狂妄。”顾明义深深看了一眼戴连河,想起研究所里父亲那方年的血样实验出来的结果。 他是第四个知道那件事的人。 让所有人走上新神之路——全民超凡,指强化侧——这种事,“……倒也不是没可能。” 第34章 终至隐巫山 拽着铁链爬出黑石谷,站在西岭大裂谷的另一侧已经能看到隐巫山。 即便是下午两点的太阳,也难以驱散隐巫山上的瘴雾,以他们的目力能看到那些雾气正以某种规律的轨迹运转。 “隐巫山这地……” 王页托着下巴,对隐巫山指指点点,“是个好地方,不愧是虺首。” 其余几人闻言再次打量那座山,顾明义换着角度比划,借着之前看过的资料在脑中搭建出隐巫山的模型,他冷不丁开口问: “那就是群山?” 现场看和资料上看差别极大,只有真正接触到才能领会到这座山的不同之处。 王页一副神秘的作态,“谁知道呢?” 顾明义嗤之以鼻,都把话拍你脸上了,还在这打哑谜是吧,你怎么不直说虺首山就是元山之蛇的脑袋? 就非得装一装,这辈子就讨厌两种人,一个是谜语人,一个是不让我当谜语人的家伙。 阿弥珈一马当先朝着隐巫山走去,西岭之领群山向来神秘,不管群山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位整个西岭大区的领赶紧清醒过来。 两方意志僵持,像是个在平衡点上下摆动的天平,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来回晃悠的天平上加码。 兽类失去领的感觉比天塌了还要焦躁不安,再有西岭内部莫名其妙的地陷、崩裂一类的改变,隔壁的自然区域闹这些事再危及到城市怎么办? 群山再挂机人类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把赤星旗插到隐巫山山顶上了。 赤星旗:你占着领的位子还不清醒,让我很难办啊。 处理异常和超凡的事情已经足够秩安司焦头烂额。 说实话,真到那种地步,人类不在乎群山到底是谁,是原装还是映像对人类来说根本不重要,有了群山的身份,那就是担了群山的责任,只要“群山”干好领的事,谁在乎壳子里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干事?那就等着顶头上司深蓝大老板的天罚吧。 顾明义跟在阿弥珈后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某个方向,那是隐巫山之后,根据地图,那里是山与山之间的沟谷。 也是他的目的地,古木族地。 从稀疏的黑石地带走进古树林立的森林中,穿过这一片树林就到了隐巫山脚下。 太阳逐渐被遮住,几人行于其中,松软腐殖土壤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这里很安静,安静得不像是在人迹罕至的密林内部。 前面好歹还有水涧氏族等人穿行趟出的小道,过了西岭大峡谷就是真正的原生态环境,别提他们走的路线更是偏僻,四人经过抽签摇号,轮流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 湿热的环境中极易出汗,几人都汗流不止,累倒是没有那么累,只是黏糊糊的难受,顾明义叫停了前边砍刀虎虎生风的戴连河。 “先停一下。” 戴连河转头,额前的红色发丝粘着皮肤,他把砍刀支住地面,不解回头。 顾明义环视周围的林地一圈,“起雾了。” 他最为敏锐地发现了气温等的环境变化,再一看周围,远处的树木有些模糊,这处林间不知何时蒸腾起了薄薄的雾气。 蒙上了一层面纱。 这雾气扩散地速度快得惊人,随着那一缕缕风铺展开来,且越来越浓郁。 王页抬起头寻找,“太阳也没了,接下来不是个好天气。” “那就赶紧走吧,找个合适的地方避雨,你们有没有闻到多了股怪味?”停下来喘口气后戴连河捂着鼻子问。 “是瘴气。”阿弥珈晃了晃手机壳上的吊坠香木丸,“这个对瘴气也有功效,如果觉得头脑不清醒可以闻一闻醒神。” “你们来苗寨路边没有碰到推销入山大礼包的?” 阿弥珈掏出个精致的厚塑料小瓶,里面是一颗颗药丸,“我们这里的防瘴药物有很多种,上边都有贴着介绍,很多食物或者饰品也都有类似的功效。” 顾明义早就防得严严实实,他对这种事也算有些经验,也就王页这种啥都不做准备的在关头才会想起防护。 “哦,不说我都忘了还买过那些东西。”王页开了罐液体一饮而尽。 一直仗着强化侧身体好的戴连河也找了个口罩戴上。 借着由头短暂休息一会,阿弥珈于这周边的小生物们沟通完毕过来说:“不出两个小时会有山雨,而且很大,今天就到这吧,找个避雨的地方。” 戴连河肯定没意见。 “成。”王页代替顾明义回道,说完半拽顾明义起身。 灾厄…… 灾厄…… ……渎神之人 ……孩子……杀了你们…… 顾明义的耳鸣更严重,他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情况也知道接下来还要赶路,他用力闭闭眼,排除掉脑中声音的干扰。 走到最前面,轮到他在前面开路了。 他开路不像戴连河拿刀砍,灵能侧的小技能多得是,找几个技能组合升级一下就行。 ……顾…… ……顾明义…… “嗯?” 藤草纷纷割裂,落到脚下,顾明义扭头看向身后的人们。 ?? 一边指路的阿弥珈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再往前走三百米就有一处合适的驻扎地点。” 大雾弥漫,雾中树影绰绰,阿弥珈拿出的驱瘴药包的药香萦绕在鼻尖。 代表着王页的金色在雾中很明显。 顾明义数着后边的四个人影。 最近的是阿弥珈,另一侧后方是提着砍刀辅助开道的戴连河,再往后是金色代表的王页。 三个了。 那最后那个身影是谁? 气血感知中,那里没有人,没有实体。 ……明义 我的孩子…… 顾明义在沉默一秒后喊道,“王二。” “这儿,怎么了?”后面大雾遮盖中的金色晃了晃,人影走近,是熟悉的人。 天色阴暗了,暗到顾明义已经不确定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看到第四个人影。 “你后边是谁?”他问。 王页手里拿着什么,他的面孔在雾纱下迷蒙看不清,“没人啊,我后边没人。” “你是不是吸入瘴气造成幻觉了?”王页再次走近,两人相隔不到半米,顾明义这下能看清他的脸了,王页那张豪门公子哥的贵气面孔正带调侃地看着他。 “来现在看看哥后边有人吗?” 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不正经,配上浅金色的眼底却像是冰冷无情的天神来亲近人间了。 “不。”顾明义后退几步,肩膀撞到一旁的戴连河,“我看错了。” 越靠近木迎这诅咒越不安分,顾明义心底升起烦躁,欠收拾。 “我看你是太累了。”王页和顾明义换班,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塞到他手里,“剩下的道我来,你歇歇。” 顾明义退到后面,他确实该修理修理体内那东西。 如此想着,他低头想看看王页给他的是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两朵并蒂而生的红偏粉的花朵。 啊,是蘼茶。 顾明义面无表情地想。 大雾撕裂,空中酝酿的雷火怦然劈下。 第35章 巫山云雨 顾明义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痛苦又安心地捂住眼睛。 这次味对了。 王页那两个闪光灯卡姿兰大眼怎么可能那么柔和,他这辈子见过的幻境比吃过的饭都多,那种漏洞要还看不出来就是在侮辱他的水平。 “怎么样?梦见周公了吗?” 王页背着顾明义,感觉到他的动作后压下眼底的金色问。 从那个不知何时坠入的梦中醒来,顾明义将周围的环境收入眼底,前面是戴珈两人,树林中的雾也没有梦中那样铺天盖地,可见度有十几米。 诅咒引起的心跳如擂鼓,身体用不出力气;耳边的呼唤倒是减轻许多,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在梦里硬刚一波,把整个梦境用雷火都劈碎借以洗了洗脑子。 “得偿所愿,周公安排了个你让我用雷劈了一顿。” 顾明义随口与王页侃大山,稍微抬起身,右手无声无息捅进心口。 这种事他十分熟练,完全不需要“眼中闪过狠色”、“心中发狠”这样的形容,修理诅咒早就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区别在于以前还需要借助外力,成为灵能侧后直接上手剜,人工发电,实现自给自足。 ……从正常人的角度看,这事好像有些阴间。 倒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诅咒这种东西很懂得寸进尺,不动手狠一点诅咒会越来越猖狂,到时候他不保证见到方年和王页还能平安无事。 现在才到隐巫山前,就这破烂的状况,他怀疑到了古木族地里他可能都站不起来。 “我,休息一会。” 电流顺着神经麻痹全身的感觉不好受,费力地把这句话说完,顾明义疲惫地短短叹息一声,意识浑噩,陷入一种半昏厥半清醒的状态。 手背抵住后背时王页还没意识到顾明义在干什么,直到气泡破裂一样的轻“嗤”声,瞬间激起他在飞机上噩梦般的回忆。 他的神经瞬间紧张,靠,动不动就这么搞?顾叔怎么也不管管? 心里骂着扔了愈生之术,王页一脚把翘起的灌木枝条踩下去,尽可能走得平稳些。 “真理他……还好吗?” 前面挥舞砍刀的戴连河脸色惊疑不定,他是不是感知到些不得了的事情?顾明义在干什么? 看到阿弥珈向他轻轻摇头后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这样问。 王页也只是回:“可能还好。” * 顾明义是被轰隆隆的雷声吵醒的,入耳就是噼里啪啦的雨声,王页他们搭了遮雨棚,在这片巫山云雨中撑起温暖干燥的暂歇地。 不知不觉睡着了,他揉着泛起阵痛的太阳穴,这种状态怎么能面对木迎…… 一个杯子递到眼前,顾明义接过喝了一口热茶,是甜的,味道也熟悉。 借火光他看清杯中的东西,那是两朵双生蘼茶。 “往里走这花又长起来了。”王页坐在他旁边说:“它的花香催眠致幻,木迎针对你搞出来的东西。” “花香?” 顾明义想起来,当时阿弥珈因为瘴气分发的药物味道比较浓,复盘一下确实在药味下隐藏着难以察觉的甜香。 看来从阿弥珈说完将要下雨的消息后,他就已经陷入梦中了。 王页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用跟木头拨弄着火说: “我叫不醒你,然后才发现这些花不知不觉出现在林中。” 顾明义皱起眉,“你也没发现?” “嗯。”王页将燃烧的木头伸到雨幕里,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一根被打湿的木头,“疏忽了。” 灌了一大口茶水,暖流抚平心绪,顾明义慨叹,“是木迎啊。” 到底是父辈那些人里能和他爹碰一碰的佼佼者。 “戴连河他们呢?” 顾明义没在纠结木迎的事,转而问道。 王页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那边,咱们在山脚,他们现在到隐巫山山腰了。” “阿弥珈说群山和她联系上一瞬,顶着雨跑出去爬山了,戴儿跟她一起有个照应。” “嗯。”顾明义点点头,把杯里的两朵花顺水倒进嘴里。 还是很甜的,甜的应该是那些汁液。 “你想好怎么面对木迎了吗?让我有个数。”王页询问。 顾明义咀嚼着蘼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没有哪个孩子想杀死血脉相连的母亲,即使木迎和顾瑞光的生死纠葛乱成一团,即使木迎生下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旧世神寻一个好掌控的躯体。 他对木迎完全没有印象,在小时候他也曾想象过他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旧世神死后木迎相关的信息都被无形的手抹去,他只能靠想象。 因为父亲说过,他们两个感情不错,很是恩爱。 所以,从他的脸来看,母亲应该长得很漂亮,有着无比温柔的面相。 能和父亲站在一起的女性,应该是优秀的,有着惊人才华的。 能接受诅咒、和灾厄在一起的母亲,应该是坚韧而强大的,无论是心理还是躯体。 同样,能接受诅咒带来的灾难的母亲,应该是悲悯的,对生命怀有敬畏的,愿意去面对那些因父亲而死的生灵,能够让父亲为了她和他们而改变,将父亲带领到了现在的道路上。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很恩爱。 可他们是敌人。 顾瑞光不爱木迎,木迎想杀了顾瑞光,顾明义与木迎除了血缘就是利用者与工具的关系,还是个一次性本该报废的工具。 事实往往不尽人意,顾明义也习惯了这个灾难的人生和世界。 多正常,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 美好从不属于他,一个战败者旧世神降临的躯壳,靠着和诅咒共生才能活下来。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一开始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选项,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诅咒在催促他。 木迎也在用杀意逼迫他。 父亲一早就给了他最佳的解决方案。 王蛇说出那些过往之事,目的也是告诉他此木迎非彼木迎,为他找好了理由。 现在王页代表着深蓝来问他了。 有时候,应付这个灾难的世界是会耗光他所有精力和心气的。 “大概是杀了她……一类的。”顾明义在片刻的停顿后浅笑着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36章 巨木之森 过了几个小时,哗啦大雨变成淅沥小雨时,阿弥珈两人披一身水汽和林间气息回来了。 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顾明义刚冒雨摘了一把蘼茶,他蛮有兴致地在火上架个陶壶,壶中水沸腾,扔一把蘼茶花下去,花就跟着水一起沸腾。 见阿弥珈他们这么快回来他还意外,比他预想要快一些。 蘼茶花的淡香被蒸腾的水蒸汽扩散到雨棚内,顾明义颇具仪式感地将茶水倒入茶杯中。 “接下来的古木族地,我和王页去就可以了。” * 具体情况在精神网络中阿弥珈已经说明,群山的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因为山上生长的蘼茶,这不止是植物,而是携带着旧世神残余力量的诅咒之花,木迎的插手让群山与映像在精神世界的战斗更为曲折。 群山是处在下风的。 阿弥珈不出意外地被绊住了脚,她要处理满山的植物,还要想办法进入群山的梦境,最终抵达梦境与精神海的边界来帮助群山压制映像。 这比王蛇的情况更为耗费心力。 木迎的做法浅显易懂,手段直接但是有效,阿弥珈和戴连河两个助力被拖住了,他们不能放任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群山留在这。 只能也只有顾明义和王页两人继续深入,去面对木迎。 他们本就是两批目的不同的人,阿弥珈和戴连河的目的地已经到了,没有理由再走下去。 * “走了。”王页朝留下的两人挥挥手,“你们记得在群里详细说说映像,我看好像还有人碰到差不多的事。” 走出一段距离,顾明义停下步伐。 周围的蘼茶再次包围了他们,王页环视一圈,那些花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开放。 而那个方向,正好没有蘼茶生长,居然能勉强说得上那里有一条小径。 “它们在指路。”顾明义走近托起某两朵大型的蘼茶花。 比起其他硬币大小的花,这两朵能盖住顾明义的手掌,花瓣颜色也接近红色,在现在这无风的时候,它们簌簌颤抖着。 红色愈发艳丽。 王页也过来,将看着花出神地顾明义一把召回神,“这不就方便了?它们敢指咱们也敢走,谁怕谁。” 瞅见那两朵越来越红艳的蘼茶,王页伸手将花藤掐断,“喜欢就带走,我看它们也挺喜欢你,都害羞得脸红了。” 顾明义目光淡淡地注视手里的花,“昂,我也喜欢。” 他揪下几片柔软的花瓣,放到了嘴里。 顺着那条花朵簇拥的小径,两人一路上顺风顺水得不可思议。 靠近古木氏族,路边的树种也在渐渐改变,原本西岭常见的多种植物搭配形成的生态系统被同一种树木取代。 这是西岭深处的特产,一种常绿乔木,只有在古木氏族族地附近才会大规模生长,因古木氏族有着使用这种树木的树皮进行记录的习惯,这种树木名为籍木。 籍木的树干笔直不生枝条,唯有在树冠下面才会伸出两条侧枝来,只能说,这是一种非常适合扒皮的树种。 顾明义和王页走在籍木林中间的小道上,高大笔直的籍木就像守卫,静静注视着这两个小人。 而那些蘼茶藤蔓无一例外都盘踞在籍木的树干上,螺旋缠绕成了树木光秃秃枝干的装点。 真快到地方,诅咒反而不闹腾了。 顾明义感受到体内诅咒老老实实蜷缩在心脏中,大脑里的呼唤同样没了影子,诅咒不配合木迎的呼唤,他根本就不会听到那些声音,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有事我上,好处你拿是吧。 可能是知道了顾明义心中的想法,诅咒动弹两下,向他预警这里的危险。 处处都是危险。 说了和没说一样,一堆废话。 刷着不知名油脂的石碑伫立在路边,顾明义走近,手一扒拉火光将覆盖石碑的藤蔓焚烧殆尽,石碑上刻的大字显现出来。 是西岭地方语言的古老字样,对应通用语里的“史”、“书”二字。 在石碑的背面还刻着展开的书卷,用波浪的线条来表达漂浮的含义,除此外,还有一只抽象的手手持着一端。 “前面就是古木氏族的居住地。” 顾明义用小刀刮干净石碑,看清楚石碑的纹样说:“离那里不远了。” 王页端详一阵石碑后面的图案,回道,“你说,这图案上的书卷代表记录的史书,像手的抽象玩意是旧世神,那古木氏族是什么角色?” “古木氏族都是树人。”顾明义开口说出他的猜想:“他们又喜欢用特殊处理的籍木树皮制作书卷来记录,也许旧世神手里拿的就是某个虔诚信者的树皮卷。” 不愧是你,一开口就是某些限制级的血淋淋画面。 王页嘴角一抽,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觉得还真有可能。 “这不是在编故事,古木树人在死后会化为树身。”顾明义在前面走着道:“活着时他们用一生去进行观测和记录的事业,死后也会继续为其出力。” “他们死后的树身就是籍木。” 王页浑身的汗毛一立,“你别告诉我古木氏族里有扒死人皮的传统。” 顾明义温和笑了笑,“虽然有人身,但是它们是树人,不要用普通人类的观念来看待它们。” “这个传统确实有。” “越是德高望重的树人,死后的树皮越会记录重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而长辈送给小辈最好的礼物,就是他们在死后树身的皮制成的书册。” “啊这……” 王页对这种传统只能说尊重,理解是可以理解,但是绝不接受。 “哎对了,你妈是树人,这么说你也有四分之一的树人血统,对你有没有影响?” “没有。”顾明义道,顾瑞光早就给他检查过这件事,也解释过。 “正常来说,人类的基因比树人的基因要强势,强势非常多,排除掉诅咒的因素,我是个纯粹的人类。” “现在木族里存留的少数树人基因显性的个体,都是人为定向筛选出来的孩子,基本活不过三十岁。” 说完顾明义就有先见之明地扭过头去,躲过了闪光灯的袭击。 “人为筛选?”王页捕捉到关键点,语调听不出喜怒。 但是闪光灯已经出卖了他。 顾明义等他控制好情绪才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为了树人的能力,这种事发生也是人之常情。” “不能管?” “怎么管?人家两个病人相爱,死也想生个孩子,你怎么管?” “……” 第37章 旧世神与天网(一) 顾明义等来王页的默然。 “也不用太过悲观。”他道,“超凡时代后,这种现象应该会根除。” 这同样是墨鸦研究所的一个研究课题,从基因的角度来讲,原本在这个存在人类和非人的世界里,人类的基因就是强势的一方,是鬼神世界里有名的“超凡绝缘体”,没有什么混血的才是最强的说法,混血儿的下场只有一个,不得好死。 不过,谁让旧世神变成了“旧世”神,新神崛起了呢? 在十几年前,新神开启一条属于人类的超凡之路,一些东西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比方说强化侧这种全方面拔高生命层次的离谱超凡路;比方说那些孩子已经位列超凡范围内,炎夏正在准备出台最新的《深蓝超凡规范性书面法案》之类的…… 王页长舒一口气,像是把一腔乱糟糟的情绪也吐了出来,“嗯。” “还有一件事。”顾明义想起些什么,笑容明朗得让王页浑身发毛。 “关心半天古木树人和木族的家族秘闻,你是不是该说说,天网和旧世神的恩怨情仇了?”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页组织语言打腹稿也不是一天两天,等的就是个坦白的机会,那些东西一直压心底怪难受的。 “首先,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王页坐石碑后边,还找了支烟点燃做深沉的模样问。 这个比居然还特意压声线。 顾明义:……多少你跟那些精神侧混一起是得了什么大病。 “放。” 王页摆完pose之后利索掐掉烟,还嫌弃地召来一阵风将烟味吹走,“搞不懂烟有什么好的,呛死了。” 他拆开一袋新的瓜子,把顾明义拉到一边坐下放到两人中间。 “想吃自己抓——我爸跟你爹认识,当年拼过命的交情,你知道吧?” 顾明义抓了把瓜子听八卦,还摸出个新的塑料袋来装瓜子皮,“知道,灾厄背后的金主大爹,墨鸦研究所的资金也是从你爸那拉来的投资。” 王二少激动起来,攥着瓜子的手在半空挥动,“这个问题就大了啊,你想想,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你,知道你的名字还是在导素洼里——这多不正常,你见过我吗?” “哦。”顾明义反响平淡,“见过。” “啊?”王页脑子不是很够用的样子,“什么时候?” “金陵,火厄灾神的祭祀现场,我说过那时我也在现场。” 顾明义咬开一颗瓜子,稍稍眯起眼回忆道:“差不多是你冲上祭祀台的时候。” * 在某个妄图使用信仰成神的邪教教主蜕变成人神后,那些信徒着手杀死准备好的祭品,也就是一群拐来的、品相极佳、健康的孩子。 顾明义就在那里边。 不过他不是通过信徒渠道加入的,而是半路上被几只藏獒犬追到下水道躲着,出来时刚好在那群人中间,直接被魁梧的一大伙人包围。 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是长得好,也符合条件,他见对方人多势众,还有好些被绑的小孩,假装反抗几下后业务熟练地滚地装晕。 莫得办法,如果他状态好、装备齐全还能拼一拼,可那时他在外边辗转了半年,跑遍大半个亚域还刚联系上许叔他们,真没办法。 不然也不至于被狗追。 好在许叔还是靠谱的,他只需要现场看情况发挥,拖延时间时尽可能保住命,拖到许叔赶到就算成功。 所以在那群家伙准备对小孩落下屠刀时,顾明义已经算计好时间暗中安抚住了小孩们,并且趁着人神出现所有人都在欢呼,用刀片切开孩子们身上的绳子。 顾明义为那些小孩分好组,找好了冷静的几个教他们成功率最大的逃跑路线,争取接下来能跑几个是几个。 ……反正那个人神最后肯定会针对他,不如趁机会拖一拖时间帮小孩逃跑。 后续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人神掐着他脖子癫狂大笑的时候,一个人带领前来支援的许牧野等人神兵天降。 许牧野当即救下在外流浪半年的倒霉娃,紧急使用治疗用的鬼神骸后就与人神缠斗。 顾明义的注意则是在前面那个带路的人身上,看不清面孔,但能引起他体内诅咒反感的,是什么人? 那人看着年龄也不大,跟随着秩安司的武装小队攻入这里,他一直在叫喊着一个名字,焦急地寻找一个人,顾明义记住了那个名字:“阳阳”。 而后就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 从结果看,金陵一事中二十几个孩子死亡数仅为六就是一个奇迹。 顾明义是在紫京都地下的镇狱九层醒来的,再起来后他在看新闻时全都是金陵火厄灾神一事的报道。 许牧野很忙,他没有打扰忙碌的长辈们,只是自己专门寻找那场祭祀中孩子的信息,他想知道那个寻找“阳阳”的人是谁。 后来他在死亡的六个孩子中找到了比较符合条件的一个,首富王庭宇,也是他爸的有钱投资人的小女儿,王灿阳。 * “我在那之后知道的。”顾明义看了王页一眼,“导素洼里是我第二次见你。” 只是二者给他的初印象相差太多,导致他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荒漠里的蠢货就是两年前那个绝望地寻找妹妹的王二少爷。 “你是……祭台上那个血人。” 王页的语气和表情很明白的表达出,他以为那个血人已经挂了。 顾明义将一把瓜子皮扔到塑料袋里,“命大,我欠你条命。” 他确实欠王页的。 “别,可别这么说。” 王页炸了毛一样连连拒绝,看起来像是ptsd犯了。 顾明义静静等待王页冷静下来,等了一会还是把黑布再次拿出来缠住眼睛,这个光芒,还是太过闪亮。 “不论如何,我是在地脉中才意识到,他们在刻意避开咱俩见面。” 王页发泄似地抓瓜子道:“很奇怪,为什么要避开我们接触?直觉告诉我这事另有隐情。” “我问夏,就是地脉里那个深蓝意志代理人,那家伙也是文明意志的代言人。” “夏只告诉了我一个词,就是天网。” 第38章 旧世神与天网(二) 在新纪三十六仲年的八月。 坐标西子城里江镇,荒山坳的更东侧。 那天晚上伊始的三十八人中,有十几个人提前从通道进入了地脉中,而上来之后的他们对地脉中经历什么默契地选择了同一个选项。 隐瞒。 原本没下去的那些人还不理解,等到过几天之后,所有人都去了一次地脉里边。 他们一起选择了隐瞒。 质疑→理解→成为 就是这么个心路历程。 王页是第一批下去的,彼时他刚和熊孩子风小灵结束了争吵,直觉的预示让他好奇中带着期待地参与这件事。 恍惚中他便到了一处浅金色的河流中。 流水漫过腰际,静谧无声地流动。 王页痴迷地用手捧起流水,看着流水从指间下落,那种忐忑的心情在难言的亲切感中逐渐加深。 这个地方,地脉的虚体,就像是家一样熟悉。 王页冥冥中就明白,他要溯源而上,找到那一处深蓝的核心,只要到了那里,一切的疑惑都会得到解答。 他没有发现他的眼底逐渐泛起如同流水别无二致的金色。 跟随着灵魂深处的本能,王页双手在胸前上下并列放好,完全化为金瞳炽烈几分,布帛撕裂的声音中他的双手拉开。 一道通道这样被撕开。 王页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 地脉虚体的源头,深蓝意志孕育的核心,深蓝星地核中最隐秘的空间,也是地脉的汇聚之地。 王页在抵达这里后脑中便浮现出关于它的介绍。 而在正中心,光带环绕球体中蜷缩的人形就是下一任深蓝意志。 看着幼儿般的新生意志,王页心情稍许欣慰,慈爱的感情泛滥。 祂在球体下望了很久。 直到夏的声音唤回属于王页的意识,【“你做好准备了么?”】 【“什么?”】 王页迟疑着问,他心中残留有那些情感,那好像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但是这感情无根无萍没有记忆作为依托,这让王页生出困惑和犹豫。 他这是怎么了? 似乎有很多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蒙着一层又一层的纱雾,看不真切。 他看向出声的“人”,那是个长发披散,广袖长袍的男子,一双眼睛炽烈如火。 【夏。】 脑中浮现记忆,【文明意志的代言人,深蓝意志的代行者。】 最后一个词语是【信任。】 夏抬起赤眸看了王页眼,道:【“接纳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现在的我不是我吗?”】 王页后退几步,不是很想知道眼前男子的神神叨叨,一个人面对这种神棍真的没有安全感,要是大年或者三义在就好了。 夏显然有着一名合格谜语人的职业素养,【“你忘了旧世。”】 【“???”】 啥子呦? 王页不知为何不想动用能力,不论是直觉,还是硬币,还是其他的,他现在只想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旧世是什么? 不熟,真不熟。 打心底的抗拒让王页动起脑筋思考该怎么离开这里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避开的。 即使他不想探寻,念头也会自己冒出来。 旧世……是谁呢? 某个身影闪过,王页的内心给出答案。 旧世神是……三义,顾明义。 我忘记了旧世?三义?我怎么会忘了三义? 王页愈发肯定这个神棍夏是在说瞎话,他和三义大年他们三个在导素洼里几天共生死,每一幕都历历在目,忘了真对不起他们的兄弟情好吧。 再说,他敢对着深蓝发誓,就三义那种老倒霉蛋,任谁见过一次都忘不了。 倒霉到那种程度,行走的灾星,跟老爸睡前故事里的“灾厄”一个样这不是?哈哈…… 哈? 王页猛然回神,“灾厄”不就是顾叔顾瑞光,三义他爹? 擦,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顾叔是他爸王庭宇的老相识,三义是顾叔的儿子? ———— “所以?” 顾明义听王页讲故事,想起之前提过的第一峰峰顶流光传说。 “轮回?转世?投胎?还是什么。” “你是上一任深蓝意志?” 王页托着下巴,惆怅说:“那谁知道,上一任深蓝意志早死了,谁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安女士身体不好,为了给我妈治病,老王找一帮人包括许叔爬上第一峰找传说中的灵药。” “后来灵药没找着,倒是碰见另一个传说里的东西,坠落在第一峰峰顶的千年流光。” “再后来就是你爸的戏份。” 顾明义侧目,“嗯?” 从结果逆推,最后肯定是用峰顶流光治病,这里面顾瑞光还掺和了一手? “差点安女士就带着王星锐一尸两命,顾叔过来看了看说用峰顶流光也能救我妈。” 王页道:“具体操作我不清楚,反正我妈的身体好了,我哥也没事,后来生出来个我。” “从我出生,我爸就看到我眼里的……闪光灯,老王说我承天命而生,天网,就是我的未来。” 他看着顾明义说,怨气颇深:“我以前本名叫王月朗,比现在这个随便从字典上翻的字好听多了。” “……你就这点出息?”顾明义听了半天,结果这人最在意居然是个名字。 “好吧咱接着说。” 王页扼腕叹息,深觉三义和精神侧的神经病不一样,还是领悟不到他遗憾的点。 ———— 【“你说我忘了旧世……是为什么?我忘了什么?”】 王页脑子很乱,他居然才意识到,他和三义在导素洼才认识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老王和顾叔在刻意避开? 夏用食指点点太阳穴,意味深长说:【“天网。”】 一个词。 掀开了王页封存的海量记忆的一角。 那是在第一峰,旧世神与新神两股力量的交锋之处。 旧世神代表着过去几十亿年的,历史鬼神,新神代表着不知多漫长时间的未来超凡。 祂们是作为深蓝的过去与将来在博弈,决定着深蓝以后的道路。 暗沉血色铺满的天空,终年不息狂放的冷风,稀薄的氧气和零下二十几度的温度让这里成为生命禁区。 那一道见证的峰顶流光居于此。 祂是前任陨落的深蓝意志仅存的部分,祂已经不是深蓝意志了。 不再受位置的约束,跌落的位格和远在千里之外那具接纳祂意志的人类躯体都让祂产生某种无形的变化。 千年前坠落在第一峰峰顶的灵光,其中的意志作为一个人类出生,祂有着人类的躯体、情感、牵绊,站在了人类的立场上。 祂即使已经坠落,也掌握着深蓝的力量,为深蓝所接受。 深蓝本该不偏不倚。 本该一视同仁。 灵光本该注视着两方力量的争斗,可在王页的记忆中,祂的目光最后停留的地方——— 是那面在冷风中猎猎张扬的火红色旗帜。 第39章 相对的时间 “没了?” 顾明义还等着王页的故事结尾,结果这位王·前任深蓝意志的转世身·天网·页把头一埋,当鸵鸟去了。 “就这?” 顾明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学着他爹呼噜毛的样子把某人的发型搞得一团糟: “王二,你纠结到现在就因为拉偏架?” “……你不恨我?不生气不愤怒?” 王页颤抖着深呼吸几下才说,“所有人都认为旧世神是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但不是的,祂们不是常人认知中生命。” “旧世神也好,新神也罢,倒不如说是一股力量,一股对于心有所求必有回应的力量,在第一峰上,主导这两股力量的始终是祂们代表的群体倾向。” “主导旧世神的是过去已经成为历史尘埃的文明的不甘,还有对传承的执念。” “主导新神的是未来的不确定性与可能,还有在那时赤星旗所承载的信念。” 顾明义挨着王页做一个倾听者。 时不时给出回应,“嗯。” “但是时间是相对的,过去与未来没有确切的定论,新神与旧世神本是时间的两面,是源自深蓝螺旋纠缠的同源力量。” “将祂们以一个尺度割裂开的就是木迎,但是‘旧世神’和‘新神’两个概念早在千年前就出现了,‘在至高的山峰之巅,新与旧将在此交汇’,这是香吉塔大区千年前就被记载下的预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明义嗑着手里的瓜子,含含糊糊地说:“说明木迎了跨越时间?” “幕后黑手其实是她?” 这个瓜可真劲爆啊,顾明义想。 “你母亲木迎,之所以狂热追随旧世神,是因为在绝境之时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力量回应了她,她便将其信奉为唯一的人生信仰。” “旧世神只是一股象征过去的力量而已,信仰祂,心有所求必有回应。” “包括木迎她后来作为迎接旧世神的圣者,她倾听到的所谓的神谕,都是她内心的声音。她渴望有一个神明来拯救她,吸引来了那股力量; 她渴望神明降临世间、希望神认可她给她回应,于是一个符合她心念的神出现了; 她力量中发觉到了真相,不愿意相信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因此鬼神世界大众认知中的‘旧世神’出现—— 同时这个符合‘旧世神’的设定自动补全,沿着相对的时间逆流而上,一个千年之后的妄想来到千年之前,变成了现实。” “像那时第一峰上顾瑞光说的,她信仰的一直是她的欲望。” 王页的声音越来越轻,周围绞缠住籍木的蘼茶在念诵声中无风自动。 “但是,造成木迎少时绝境的,就是她因对黑暗的恐惧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怪物,虚幻的梦中怪物也随着‘旧世神’的诞生,被力量化作了现实。” “……” “时间闭环?” 顾明义想了一会才理解,“所以都是她自己作的。” “这不重要。” 王页说完背景故事,抓狂地揪住顾明义的衣领,“我说了这么多的意思就是,旧世神本该是你!!!” “因为木迎选做你当她的神降临的载体,将那股力量给了你!!!” “……” “哦,你继续。” 黑布下顾明义眼中是一片死水,他还有心情安慰王页,“不要急,慢慢来。” “……” 这种态度让王页气势一下泄掉,他颓然说:“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旧世神和新神的结果应该是随着木迎死亡回到最初的状态,你体内的诅咒也不该是诅咒,而是‘过去’的一部分力量,生来超凡,风光无限。” “不该是现在这样……” 因为王月朗当初的一眼,作为本源的深蓝下场让新与旧直接分出胜负。 对后续的新旧重归最初状态没有太大影响,木迎死后这是必然的趋势,只是时间延后了二十年左右。 但是对那个被选作旧世神力量载体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顾明义仍是“旧世”,是败者,违背时代的车轮,必然会死在滚滚时代巨轮的碾压下。 * “怎么?你是在可怜我?” 顾明义一点一点把王页攥着他衣领的手掰开,“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愧疚?我要你同情?成心给我添堵是吧。” “你知道我有多想直接掏刀捅死你吗?” 顾明义面无表情说着一拳从左下方打到王页脸上,他下了狠力气,绝对见血。 “就因为这点事你搞我一个星期心态,就、因、为、这?!” 他掐着脖子把王页撞到石碑上,“老子他妈差点掏炸弹准备跟你这傻逼同归于尽,你玩这出恶心人?” “你真跟群里的神经病处久了脑子也不正常是吧。” “也就方年没跟来,要不高低我得再跟你打一架,玩生死的那种。” 尽全力维持着理智没打死手下的傻逼人,顾明义从未感觉有比诅咒用他的神经跳舞还闹心的事。 结果怒火还是冲破了理智,他眯眼笑着问王页,“你知道我活到十七岁费了多大力气吗?” “你丫从来没了解过我到底是怎么踩着人类的尸体和半个鬼神世界活过来的。” “你就一句‘不该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深蓝意志、天网大人,否定十七年只需要您的一句话。” 顾明义厌嫌地松手起身,讥讽道:“现在难受,你还不如当年再多看一眼直接让我死第一峰上。” “起码做事做绝,大家都清净。” 一通输出,顾明义向后一步一步退着,差不多离那抹黯淡的金色三米远才站定。 如果是三五年前,那时候他离报复社会只差临门一脚,知道这些他肯定会将一切仇恨的矛头指向王页,和诅咒的怨气达成一致与王页不死不休。 如果是七八年前,他会抱着被他波及死去的人的尸首,真心实意问王页怎么不再多看一眼让他干脆早死了事。 至于现在,他就剩下难以言喻的疲惫,想倒头就睡再也不要醒过来的疲惫。 但是不行,他这条命太贵了,那些重量压在他的灵魂深处,就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些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不想管了。 本来因他就快得了精神分裂,一半是人一半是诅咒整天左右互搏,再执着过去不放手……那他真的会疯的。 对于极端情绪,顾明义有一套丰富的应对经验,来几道愈生之术刷新精神状态直逼绝对理性,他重整状态上前揪着衣领把人拽起来。 还顺便捎上装瓜子皮的垃圾袋。 “煞笔,起来干活。” 第40章 阁下可曾听闻砍向脑子的一刀? 按照电视剧里的剧集发展,接下来为了节目效果,王某人应该大彻大悟、痛彻心扉、顶着凌乱的发型和嘴角的血迹开始笑。 不管是无声的笑还是撕心裂肺的大笑都挺有画面张力的。 保持情绪的连贯性和剧情延展性。 再在之后面对木迎时,迎着危险说两句感人肺腑的台词,表明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更加牢固的兄弟情。 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 伊始也不搞那一套。 该说的都说了,骂也骂了,这段剧情过完了,继续做任务。 一键情绪清零,一键状态刷新。 哥们还是一条好汉。 月见出品愈生之术,居家旅行的好伙伴,生活出行的最佳选择。 你,值得拥有。 * 古木族地里,顾明义和王页走在已经被杂草覆盖的石板路上。 一栋栋房屋破旧,蘼茶花开其上,在风雨摧残下只能依稀看出昔日的辉煌。 “先去祭坛?” 走着走着顾明义听到王页问。 “嗯。”顾明义想了想他看过的资料,“古木树人在一定年龄后会主动要求前往祭坛,修整录世典藏。” “想找录世典籍必须从祭坛开始。” 顾明义眼睛上还缠着黑布,脚下却精准地沿着小道向祭坛走去。 “那个据说记载了千年来一切历史的录世典籍?秩安司都没找到那玩意,你知道在哪?”能看出来王页还是做了些功课的。 “家传秘密。”顾明义如此回复明知故问的某人,他多打量王页一眼,不知为何从这位天网眼中看到一股子清澈。 “我懂我懂,你爸传给你的……啊哦。” 王页绕开那一棵棵籍木,不经意仰头一看,发现这些树干上本该平滑无比的位置居然长了张歪曲的人脸。 古木氏族已经死绝了。 在旧世神失败以后,他们整个氏族集体暴毙在族内。 死后的尸身化作籍木,冲破房屋,造就了一片生长在房屋中的籍木林。 王页视线漂移,在密密麻麻的籍木树干上,尤其是那些从房子里冒出来的籍木,上面八九十米的位置居然都有着扭曲的树皮起伏,有凹陷有凸起,神似一张张痛苦死去的人脸。 他一激灵,赶紧几步跟上。 顾明义听到脚步声到了他身边,然后一条胳膊搭在他两肩上。 “怎么了?” “三义,你们这树就是单纯的尸体对吧。”王页避讳地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 “树不吃人。” 这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去年七月。顾明义抬头看了看那些籍木,“上面的人脸是树人的人身模样,死前心有不甘就会在树干上呈现出扭曲的人面。” “你把它们当做骷髅头就行了。” 这能一样?王页咋舌,长树上的一张张大嘴眼神凸的丑脸,骷髅头比它们好看多了。 “我看还有几颗好几张脸,这是一家三口尸体化一块了?” 顾明义驻足,仔细观摩王页说的那几棵树,“不是,那都是一个人。” 少年黑布缠目,伸手指向那棵树上的三四张脸,“下边是幼年时期,斜上方是十几岁的年龄,最上边的那张脸是他死时的年龄,左边那个看不清的应该是老年时期。” 说完顾明义也习惯性评估,“这个树人的怨气,正常死亡可以化成异鬼,可以进镇狱四层。” “长成那样你都能看出来?”王页好奇一眼又一眼瞧顾明义,“不是,你挡这么严实还能看见?” 顾明义拍掉某人伸过来的爪子,“我留了空隙,滚开。” “欸,别介。” 王页嬉皮笑脸道:“你看周围这花多得一批,万一你再晕了怎么办。” “……你的愈生之术精神修复标准是什么?” 顾明义无语须臾后也是伸臂压住王页后颈,“不怕月见找你麻烦?” “信息太多会影响自身人格的事还是我告诉大年的,我能被这个坑到?”王页颇为骄傲,“我学愈生之术可比你们早多了,月见知……肯定知道这事。” “放心,探知加上天网比较危险,我把探知退化成直觉被动版了。” 这蠢样,和导素洼里真是像,一股清澈的愚蠢。 顾明义神色古怪,你这是用的愈生之术?分明是对着脑子砍了一刀,以月见的性格,知道你干这种事还能让你出来浪荡? 又是自我降级能力又是削智商又是强行抹情绪的,她不早就从外洋洲杀过来把你王页摁死在医院里。 王页傻乐,“咱俩啥关系,大年也不能看着月见毁我清白吧。” 呵呵。 顾明义和蔼一笑,你还是涨涨教训比较好,爸爸我不仅要看着,我还要把方年拉住一起看热闹。 有时间得找月见问问,后遗症严重这人傻了就玩大发了。 这样想着,顾明义从留出来的视觉缝隙处瞥到外界的景像,在远处的蘼茶花间一道纤细的身影面对他们这边。 ——和在隐巫山脚下的森林梦中多出来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指尖划过遮目的黑布,将视觉彻底封闭。 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别废话了,你走前边带路。” 王页脸上困惑一闪而逝,然后向日葵猛回头,直接锁定那个出现幻影的方位,“什么东西?又是幻觉?” “我可没办法再发动一次地脉帮你放火烧山兜底了。” 顾明义听到王页低声嘀咕,“咱们还是赶紧完事赶紧走吧,你妈不好惹嘞。” * 考虑到王页现在的脑子,顾明义一边听着王页的脚步声判断路况一边背诵他看过的地图,秩安司只是缺了旧世神降临失败前的资料,又不是没有腿不会亲自探查。 黑洞这种大规模的事情,秩安司第一个怀疑到有前科的旧世神头上,所以古木族地内的情况去年刚更新过,顾明义倒着都能背出来。 就是那支探查小队碰上了木迎,资料没记全或者资料有误情有可原,顾明义也没单指望新的资料,利用伊始的高级权限,他把所有的关于旧世神、古木氏族的资料都调了出来。 “转个弯,直走能看见族内的圣湖,圣湖下就是树人沟通旧世神的祭坛。” 顾明义迈过地上横过的藤蔓说,“它们是树人,祭坛在水下也没问题,进行祭祀时是半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树,靠树根移动,你应该不想看见那一幕。” “哦,确实不想看见。” 被预判发言的王页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第41章 录世典籍(起章名要秃了) “你也不用担心需要潜水,没那个必要,别问原因。”顾明义顿了顿继续说。 王页:? 所以水下祭坛水下祭坛,不下水怎么去祭坛? 直到他们一路走到圣湖边,王页不信邪地扒开那些将整个“湖”铺满的蘼茶花藤,“我得确认个事,三义。” 顾明义听到王页在“湖”边扒拉的动静,实际那里和所谓的圣湖已经没关系了。 “在十几年前,这里确实是古木氏族的圣湖。”他这才慢悠悠地补充:“全是水的圣湖。” 王页用手接触土地,确认当初的圣湖已经变成眼前这个被蘼茶占据的大坑,“所以这圣湖怎么干的?” 顾明义将口罩往上提,仔细按紧缝隙,然后才一脚踩入厚厚一层蘼茶地毯上,“将湖底连通地下水脉,水都流到地下河里去了……我到祭坛上看看。” 王页两步跨到顾明义前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出一条路,吐槽道:“只是联通地下水脉上怎么可能会导致湖泊干涸。” “正常来说不可能。”顾明义坦然承认,但是谁让这事是他爹一手策划的,“那就改一改地下水脉和水炁布局,加个吸炁核心,让它可能不就行了。” “6。” 王页无言,只能单走一个六。 这个坑不好走,被蘼茶占据根本看不出地形变化,睁眼瞎一样走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脚陷进坑里。 连王页这种运气点满的天命之子,啊不,前任天命现任天网,他都要拿着根棍子在地上一边戳一边走,生怕连带后边还蒙着眼的顾明义一起栽坑里。 “终于到了。” 王页用金属长棍一扫,将祭坛边上的蘼茶藤扫走,一屁股坐在那个很有历史气息的祭坛上。 顾明义将黑布暂时扒拉下来,想看看这处祭坛。 根据资料,这座祭坛方形,双层,历史久远到可以追溯至公元纪,难以破坏,具体材质不明。 主要是,他来西岭的起因虽然是存留有“父母爱情故事”的录世典籍,但顾瑞光还给了他一个强制任务,寻找木迎。 还没说木迎的位置,只留下一句“到祭坛上你就知道了”。 听父亲的肯定没错,顾明义等适应外界光线后准备清扫祭坛上的植物,好好观察一下找找线索。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人影贴脸什么的…… 顾明义保持着见过大风大浪的淡定,灵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放火烧湖,手里已经捏住那把陪伴他许久的手术刀,他稳当地往后退了三五米,然后才有心思观察这阴魂不散的人影。 蘼茶的花香会造成幻觉,往前在崖道时他就领会过。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木迎针对他搞出来的幻觉,那个人影明显是女性身姿,长发,有种朦朦胧胧的神秘美感。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那真的只是一道影子,看出性别和头发长度即为极限。 身影的右手伸直,指向古木氏族西方的那座山。 顾明义顺着方向看去,那座山头他有印象,那就是录世典籍所在的那座山。 修书的那群古木氏族的老人也都是扎根在那座山脚,那里同样是古木氏族的墓地。 不过那座山活着的籍木不多,老人死后化作的籍木都会被扒掉树皮,树没了皮,当然都已经枯死,只剩下死树在风雨时间中慢慢腐朽。 ……木迎也在那里么。 父亲说木迎还活着,王蛇说木迎被父亲刺死。 顾明义眼不见心不烦地再次蒙住眼,算了,先去找录世典籍吧。 毕竟来都来了,录世典籍里的价值不可估量,那可是古木氏族修筑的最为齐全真实的史书,古木氏族在这方面可是业界公认的权威。 嗯,绝对不是他不想和木迎打照面,也绝对不是他好奇父母爱情故事。 绝对不是! 王页就坐在祭坛边上,地铁,老人,手机。 幻觉还在啊,王页对三义的神经行为做出解读,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但是,他这个正常人哪怕在旁边看着也会很无助的。 * 顾明义直接调起灵能,地面震三震,泥土翻滚,整个坑直接从正中被蘼茶覆盖的祭坛前裂开,通往不知何处的地下。 王页被从他脚下裂开的大坑吓了一跳,“顾叔把录世典籍藏在这下面?” “不是,树人不是人,它们用根掏空某座一整块岩石构成山,在岩石内部制造了全封闭的修书密室,连树人都只能用根进去,人类如果想找到那里只有炸山一条路可以走,不过炸开后录世典籍也就毁了。” 顾明义抽出第不知多少张地图,这张是全手绘地图,是他根据亲爹的讲述画出来的。 “所以我爸找了一条从地下溶洞过去的路,并且在山体岩石上定点爆破了入口出来,咱们从那进。” “……你们会玩。”王页无言。 他瞅着那个分开的大坑,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了不得哦。 王页皱起脸,他在地脉里解开的记忆不过是其中一角,旧世神和三义他们一家子的关系贼复杂,天网在其中也只是一个环节。 还被顾瑞光那个阴损的长辈算计成了人。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当年在第一峰上顾瑞光突然发疯留木迎一命是为什么,也许在砍自己脑子一刀之前的王页能想明白,但是那之前他遵循直觉的指引根本没有深入思考的哦。 “三义。” 王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顾明义说一声,“这下面,肯定是个等你跳的坑。” 顾明义站在裂缝旁边,闻言用关爱的眼神看向王页,“这不是摆到明面上的?” 没事他爹会主动告诉儿子他年轻时的黑历史在哪?对顾瑞光来说,被木迎骗身有了他这个儿子绝对是最大的黑历史了吧。 没事他爹会让他独自来“慰问”木迎? “……” “你小心一点吧,还是。”王页苦着脸,试图动脑子思考——信息不足导致一大通脑补——思考失败。 他的梦想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阿宅,根本不想参与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我倒是无所谓。”顾明义语气温和好心道,“我虱子多了不怕咬,习惯了。你不一样,这里的事肯定有你的份。” 王页五官皱成一团,欲哭无泪,“啊——我知道。” 旧世神失败,木迎也完蛋了,顾叔怎么还摁着他一只羊薅呢?这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 第42章 你妈永远是你妈 “三义我跟你讲,十七年前在第一峰,本来牧神是要直接杀了木迎的。” 两个少年从湖干涸后大坑的裂缝进入地下,走过土路,就到了古木族地下方的地下河溶洞中,他们身边漂浮着照明的光球,其中一个人在不停碎碎念: “咱们从许副局的角度看,木迎是接引力量的主体,这种有搞事能力的狂信徒,肯定是早点弄死不要犹豫。” “就咱这种知道内情的,几千年的事都是妄想成真,emmm……” 另一个像是在走神,差不多地嗯嗯两声附和。 有点心神不宁,顾明义细细回顾路上的情况,他对危险有着无与伦比的预感,这是无数次面临险境磨练出来的危机预感。 他左手摩挲着别在袖口内侧的四叶草形状空间纽,列出的种种危机可能性让他更是心中难安,顾明义从空间纽中拿出一个纸人。 纸人巴掌大一个,只是个对当下没有丝毫帮助的用过的纸人,却能让心中安定几分。 旁边王页靠着语言来缓解地底安静又空旷的不适。 他对某件事理解不能,“都打到最后大结局了,他灾厄不是最想弄死旧世神的吗?顾家的灭门计划还她是看着进行的,他还能卡时间拦下牧神,就硬保木迎的命,搞咩?” ……等,等 顾明义在白大褂兜里的手一抖,藏在袖里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在手掌割出道血口,刀锋上添加着的「锋锐」「感知错乱」「血诅」「腐蚀」等一众效果立即发作。 “你说木迎干什么?” 他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噩梦中的呓语。 “灭门计……灾厄没告诉你?”王页扭头惊出残影,“灾厄没告诉你!” 王页的话让顾明义的思路瞬间打开,一道道的信息如流星划过。 ……诅咒是分散在每一个顾家血脉的人身上的 ……诅咒为改造旧世神的合适载体而来 ……背负全部诅咒的人才是神的躯体 ……木迎是,接引旧世神降临的圣者 ……以前顾家家大业大 ……惹上某个势力,死得只剩顾瑞光一个 ……顾瑞光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习惯了的甜香中,顾明义只觉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明明没有视觉,明明是脚踏实地,他却感觉天旋地转。 信息的堆砌让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凉透了。 他没了力气。 ……什么啊。 * “灾厄没告诉你!”一阵电流从头顶贯穿到脚底板,让王页浑身一炸。 要遭要遭要遭…… 妈的,我刚才说了些啥,这种误导性的东西…… 王页整个人连着瞳孔都快要裂开来。 手不知道往哪放,两条腿不听使唤开始来回晃悠,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比直面天崩地裂还要手足无措。 不行,冷静冷静……眼看顾明义还是往常一样的平静,王页更慌了,“不是,三、三义你听我说,古木没有动手,杀人的不是古木氏族的……” 他越说心越乱,语无伦次,“还是木迎还救过……啊不是,她顶多就是道德,她是路过那种,就看着,字面意思的看着,就是,这,&*&¥你要相信你爹,总该……@#¥5” 你别这么正常,我真害怕! 三义能活这么大什么事没见过,心理防线比镇狱的防御还硬,与其说坚强不如说是麻木了,王页觉得就算是从小照看、救他无数次的许牧野死他眼前,他都能用最大的理性思考问题。 然后做好一二三四五六号计划,情绪稳定的发疯执行复仇计划的那种。 但但但但问题是,熟悉顾明义的人都知道,这人是顾门的首席信徒啊! 王页内心土拨鼠尖叫,想抽自己两巴掌,眼瞧着三义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三分钟都没变过,这是直接脑子烧没了啊啊啊啊!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顾?诅咒共生体?原定旧世神?伊始真理?明义的人生信条是“信我爹得永生”那种可怕的东西,也就是说…… 他特么是个爹控! 靠! 真恨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破嘴!! 直觉的预警几乎快要掀翻脑壳,终于盖过王页的脑内兵荒马乱,他僵硬地一卡一卡低头,在光球温和不刺激的光芒中,顾明义白大褂右边的衣兜已经被浸染成了红色。 就他顾明义往刀上加的那些附魔,这刀砍人身上,那还能活? 王页的惨叫在地下回荡,“手啊——” * 顾明义分不清那种眩晕感来源是什么。 他只觉得,有些人活着就是原罪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 这个没办法当做过去发生的事不在乎。 【你就是罪恶。】 ……是古木策划了顾家全族的灭亡,木迎是主导者,是父亲的灭族仇人……她没动手,但比亲自动手还可怕。 他身体流的血都是仇恨和恶意凝成的,心脏每跳动一下都让他窒息。 生活还真是个巨大的笑话。 有些东西崩塌之后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耳边王页在说些什么,顾明义不想管,他现在清醒得不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想歇一歇。 血液从手掌的伤口涌出,滴落在溶洞中地下水冲刷多年的石块,血红色在石块上沿着水渍延展开来。 咔…… 新芽顶破石层,一抹绿意在血液的红色中冒头。 * 手忙脚乱地一道道愈生之术扔到顾明义身上,王页金色的瞳孔里光芒流转,直接抹去从伤口钻进去的诅咒啊、侵蚀啊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页直到看见伤口完全愈合才狠狠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 我真该死啊,他刚放松就又提起口气来,悲戚且绝望地抱住头,怎么办怎么办? 大年的家里关系就够离谱的了,好歹一家子互为仇人,当事异类压根没有感情这种东西,心态稳得一批。 但是三义这种,怎么搞? 一个被赋予生命都是罪孽的人,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活着都是在用钝刀割肉,不不,钝刀割肉这种肉体上的疼痛压根与信念崩塌没法比—— 【天网的偏颇是一切苦难的开端。】 王页金瞳明明灭灭,灿烂明亮的金色变成一湾浅浅的金。 所以说,他惊恐地睁大眼,如果祂当年多看一眼帮三义解脱,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死亡和苦难,三义也不会背负踏着他人的尸骨成长的罪孽。 ……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逻辑完成自洽,被愈生之术强行抹去的情感好像回来了,迅速占据他的内心。 王页身前空无一物,浅金中却倒映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倒影。 不知何时,在光球照不到的黑暗中,一些细细长长的影子出现在角落。 肥厚的叶片在光影中,影子被无限拉长、拉长,变成了狰狞挥舞的尖爪。 诅咒的花朵盛开着,无风自动,它们笑眼弯弯,带着惊天的恶意摇曳,凝视两个各自陷入颓唐内心世界的少年人。 直到…… 顾明义左衣兜里冒出一个艰难爬出来的纸人。 第43章 第一顺位主角在封号四十多章之后终于在地脉里翻了个身 那是个做工无比精细的纸人。 与之前的血渍纸人不同,这个纸人不是薄薄一页人形的纸,而是用很多张纸折出来的小人,有从二维跳跃到三维的厚度,有细致的身躯和四肢,有用彩色笔画出的衣物,面部也不再是一片空白。 它有着五官,油墨画出的五官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寥寥几笔勾勒出难言的美感,眼眶中用两点血红点睛。 是个纸人界中也会受欢迎的靓仔纸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气血为墨性灵流转,让这个纸人看起来灵动至极。 纸人的短手扒着白大褂衣兜爬出来,先是在抓住纽扣跳到左边的白大褂衣兜旁,歪着身子确认只是衣服充满了不妙的血液气息,人没有受伤。 它钻到衣兜里,检查那把难免沾染血迹的手术刀。 性灵活跃起来激发出的那点智慧不高,纸人歪头思考一会,觉得这把刀不会动,没有威胁,就跳起来又跑出左边衣兜。 然后沿着衣物的褶皱和流线滑到地面上。 它落在地上,循着更加不妙混着血液味道的气息跑到石块上,找到那一片血液染红的地方。 纸人扒开那块翘起来一点的石头渣,一脚将有它半个身子大的石渣踹飞,砸到一边陷入自责怪圈的王页脚腕上。 这样就露出石头里生长出来的一抹鲜绿色。 绿色的,这是植物。 纸人用它的知识判断,不过植物能长在石头上吗? 纸人想不明白,但是纸人感知到这棵植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已经包围了人类的众多植物一样,有恶意,还有杀意。 也是因为杀意太过于浓烈,这才刺激到纸人中留下的性灵,被动激活了纸人。 不过主体意识似乎在忙,他没有回应呼唤,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这让纸人中的性灵无奈只能自由行动。 性灵判断当下的形势,气血点睛的眼角浮现出一抹血线,气血线条延伸到纸人身躯的拳头上,小片血雾沿那棵嫩芽柔弱的茎条钻到溶洞石块的内部。 是从那边伸来的植物。 纸人灵动的眼睛看向杀意最浓重的方向,杀意这么重却只有一条根须靠近这里,性灵认为是有什么阻挡住了那些植物涌来,它凭着感觉走到王页低下头的下方。 “金色”的眼睛。 熟悉的感觉让性灵意识到它见过这个“金色”。 至于“金色”到底是什么,性灵就不知道了,它只是主体意识分离出来充作分身连接基点的一些性灵而已,没有本体意识的全部记忆。 总之“金色”可信,植物是敌人。 性灵得出结论,这两个人是本体意识认识的熟人,不能让敌人靠近。 确认目标后,性灵果断引爆了缠绕在那道根须上的血雾,那一抹绿色爆炸开来,只剩下一个小洞和一些浅红色汁水。 纸人侧身,躲过那些不明液体。 恶意更浓烈了,性灵计算剩下的气血量,没有办法有效杀死敌人,好像还有另一种更高效清理植物的方式,主体意识没有留下相关记忆。 巴掌大的纸人站在两个人类身前,一只手横在腰前,一只手拄着手臂竖起来碰到下巴。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叫醒人类,性灵精打细算剩余的气血,它行动消耗纸人本身的能量,做出攻击行为要使用气血,气血要留着预备危险情况的,不能耗完。 但是感知中两个人类周围也全都是负面情绪,恶意也很浓烈。 性灵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主体意识对情绪的评价是“极易失控”,还是不要贸然打扰他们好了。 纸人在原地走来走去。 自身力量不够,那就需要大威力的、能打击到敌人的武器。 性灵将目标锁定在顾明义身上,它记得这个人,主体意识叫他三义,这幅纸人躯体还是三义提供的。 三义好像有很多武器。 性灵还隐约对他的衣服有印象,能装很多东西的样子。 纸人开始挨个翻找三义的衣兜,根据主体意识留下的记忆片段,纸人在他腰间的挎包里找到三枚圆形的东西。 这个应该可以爆炸。 纸人抱起一枚圆形的纽扣炸弹,本能告诉它这个东西很危险,主体意识肯定认识。 只有巴掌大的纸人抱着三枚有大半个它大的东西,摇摇晃晃顺着衣服滚落下去。 目无聚焦的顾明义本能伸手捞了一把。 纸人借机站起,抱着炸弹落到地面上,它还拍拍人类的手指,主体意识说人类心情不好时是需要安慰的。 虽然性灵也不懂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纸人感知到视线,抱币转身,“金色”在看着它。 王页眼中的女人倒影淡化几分,他被各种愧疚和自责念头充满的脑子出现了几分思考空间,注意到窸窸窣窣动静的他懵着扭头看去。 这是个纸人? 和大年有点神似。 迟钝的大脑用那点空余运转,王页不确定,又看了一眼纸人。 这个人类好像清醒一点。 纸人将圆形的炸弹放到王页身前,犹豫要不要试试和人类沟通,不论如何,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行。 “大年?” 性灵不认识但是主体意识肯定的人类试探道。 性灵知道与主体意识认识的同辈人有两个会叫他“大年”,还有一些同辈人会叫他“年哥”或直呼姓名,认识但不熟的长辈会叫“小方”,亲近的长辈或者变态的长辈叫他“阿年”。 还有唯一一个特殊的人,秦秦会叫主体意识的姓,“方”。 那这个人类就是那两个之一,属于伊始,纸人对着王页点头,伊始是可以信赖的,他们都是超凡。 它把炸弹往人类的方向推了推,指着已经包围的植物们。 试图告诉人类那些植物非常危险。 王页在某一瞬间福至心灵,“你要我扔出去?” ……这么说似乎也没问题,纸人将纽扣炸弹递给人类一个。 人类非常配合,拿起那个东西,盯着圆片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挣扎,“金色”中的女人身影泛起波澜,像是被波纹扰乱的水面。 “大年总不可能害我。”人类重复这句话,成功说服自己放弃思考,凭借这一腔信任按动按钮后将炸弹扔了出去。 滴、 滴、 轰! 纸人静静看着植物在火光中扭动,那个充满杀意的视线不见了,周围剩下的恶意只是无根浮萍,没有威胁。 而且人类也清醒了一个。 性灵判断,危机解除。 红色的火焰火势骤大,金色裹挟着火将植物吞噬,不妙的气息散如云烟。 那个敌人还会回来的,性灵一边控制纸人身躯爬回衣兜一边想,这两个人类没有感知恶意的能力,它要保持警戒才行。 不算1章的一章 在? 有人否? (自言自语) 大概是没有的。 单写这一章,是为了一个月前的那位兄弟。 (应该是兄弟,错了我也可以改口叫姐妹) 实在是对不住。 之前说过如果断了会说一声,我掐指一算,今儿是个黄道吉日,就来说一声。 所以这本书以后的更新就是随缘的了。 * 考教资考四六级下一年就要开始实习……我这个专业的压力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每天四千字对我来说压力很大,这本书也没有让我能放弃学业来投入更多精力的地步。 * 更新不稳定、质量不怎么样文笔差而且思维跳跃、总是想着心里的逻辑而大篇堆设定…… 我的缺点我还是知道的。 这也不是个爽文故事。 虽然在硬实力上,除了第一个副本的地生灵能稳压方年一头,剩下的故事线里,我的第一顺位主角在每一个阶段都有着掀桌子的能力。 简介里我也说了,这是个【半无敌】文,但这不是个爽文。 书里现在出现了很多人物。 大年、秦秦、王二、三义这些伊始的未成年们; 顾瑞光、许牧野和言妍为代表的的父辈们; 再往前有夏、炎绝地天通和深蓝意志的故事; 赵州面对深蓝困境所做出的一系列努力; 在我心里都有规划。 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背景和人生。 写这本书的灵感还是我在高三那年,不想复习,然后这个故事的前身就出现了。 最开始的方年还不叫方年,叫方时,名字里这个时字还是之前我同桌起的。 秦酥也不叫秦酥,叫秦淮,听起来不太符合秦秦的人设,没有那么可爱,就改了。 * 还会更新,我会将这个承载了中二时期豪情壮志的书写完。 即使写得再慢,我也还是会将这本书尽可能的写完。 * 不过能吸引到人看,一个人也好。 emmm,鞠躬。 害人时间不亚于谋财害命,浪费您时间了。 ……怎么还没凑完一千字? 可恶。 再来个简介吧。 下边是为了凑单章一千的字数,不用看。 …… …… …… …… …… …… …… 三年前的天幕流星雨开启超凡大门,今时的黑洞异常昭告超凡时代正式开启。 星空幕布被撕裂,分割出的表里次生世界,阴阳双月交替出现…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流浪,属于深蓝的流浪。 生而不凡的超凡理应身负责任,因此乃天命。 “我们的着眼在深蓝,航标是为了未来,原则是整个深蓝生命的延续,目的是秩序和自由。” “诸位,前路茫茫,无知无觉被迫踏上其中叫做流浪,而我们要做的是开启一场旅行,一场掌握命运的旅行。” ———— “我说,为什么一定要用流浪来形容呢?” “你有意见?” “有啊,你不感觉流浪太难听了吗。” “来你看看剧本,这是事实好吧。” “不行不行,剧本换了这么多,再换个名字怎么为难你了?” “就你事多…” ———— 又名《深蓝的无限旅途》 第44章 谁会不喜欢一个无敌的可靠的强化侧? 大片金红色火焰呼啸。 诅咒传来吃饱的满足感,顾明义确定诅咒又补全了一部分,对应的,木迎的力量应该是再次被削弱。 他还能回忆起前一刻占据大脑的那些念头,这种无声无息意志就被篡改或是引导的情况……他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经历得多了,很少有人能如此精准地利用他在意的人和事,只是稍加误导就让他陷入思维上的崩溃。 王页中招也是如此,完全没有察觉。 差点他和王页就都栽在这段普通的地下溶洞里了。 顾明义食指抵在眉心,等王页一把火烧完蘼茶才说:“王二,你找一找你的映像。” 王页才从险些被哄骗想杀了顾明义的惊恐中缓过神来,闻言也是凝重地看向溶洞内的地下暗河。 水面波光粼粼。 却也映不出两人的倒影。 “完了。”王页垮起脸,“咱俩的映像也没了。” 他们直接跨过倒影活过来的中期症状,一步到位到了后期病症,映像消失。 “能碍着你?”顾明义黑布下眼睛斜了王页一眼,装什么呢。 王页一乐,“这不是逗逗它们。”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和他们抢身体,强化侧的肉身和性灵都是互相匹配的,芯子换人这种事,普通人还好说,像他们这种超凡,轻则气血逆转,重则肉身造反。 顾明义也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全是坏事。” * 顾明义体内共生的诅咒是旧世神力量的一部分。 也就说,诅咒没有意识。 这也是说顾明义快因为诅咒精分的缘故,毕竟诅咒只是一股力量,那么平时借诅咒向他传递各种想法、感觉、预警到底是谁? 是谁在借助诅咒想要造反抢夺身体控制权? 就是他自己。 确切来说是“诅咒共生体”的意识的一部分。 用强化侧的术语来说,是一部分失控的性灵;用精神侧的术语来说,是精神体损伤过于严重。 在红月回归的那天他到精神海里看了看,精神体上全是裂纹,最大的一道几乎从中间把他的精神体劈成两半。 也许是小时候对于死生的欲望过于割裂,反正他在某一天死里逃生之后再醒来,那部分就从主意识分离到诅咒中去了。 顾明义也不知道该称那部分为潜意识还是第二人格,他只有种预感,如果诅咒再壮大下去,他就真裂开了。 * 遵循诅咒本能的失控性灵到底是个隐患,没准能利用那道映像…… 顾明义在体内上上下下搜寻一遍,他应付夺舍这种事情的经验也挺丰富的,映像最好祈祷别被他逮住。 继续在地下溶洞里走着,顾明义换了身新的白大褂,原来的那个一大片红,眼看是没办法穿了。 “哎对了,三义你不仗义啊。” 王页想起迷迷糊糊看见的纸人。 但凡方年在这,就算只是一个纸人他们的心态也不一样。 没办法,导素洼那几天的印象实在是深刻,那种不管你干什么都会有人护着的感觉,喊一声大年救命之后就能高枕无忧,爽爆了。 谁会不喜欢一个习惯性站前边保护位、只要没有恶意你呼救就一定会能试着拉你一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绝对能真心换真心、眼里众生平等但是不触犯原则就会偏爱熟人的无敌的强化侧? 只要赵州教得好,没有情感简直是最大的优点好吧。 赵门。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最爽的事不是做大佬,而是做一个有人罩有人兜底横行无忌……的大佬。 “你什么时候从大年那薅下来个纸人的?都不说一声。” “只是个巧合。”顾明义插兜里握着纸人的手紧了紧。 这个纸人是去年第一波大规模异常降临时他给方年用来当分身的。 就是半截地铁创到紫京都那次。 代替“凌载”身份的纸人一直在紫京都,被顾瑞光拉去墨鸦研究所参与一些有关强化侧的研究,等到地铁里的那些人安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个分身才重新变回纸人。 然后纸人就留在顾明义手里了。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求个安全感,像带平安福保平安那种。 毕竟方年还在亚域的地脉核心里睡着,不可能抽出功夫来顾得上他们这边的小事。 ……谁能想到这平安福居然还真有用。 顾明义无意识地用力越来越大,“这件事还会拉上方年?” “王二,大年是什么时候成为新神的?” “啊?”王页想了想,“打小就是啊。” 王页像是想到了些很值得吐槽的事说:“旧世神和新神选定的人选是内定,你知道吧?木迎选定的旧世神是你,新神也是提前就选好的,就是大年。” “不过是大年自己提出要当的。”王页道。 ……?不是说,是提前选定? 顾明义第一时间发现其中的漏洞,“……你的意思是,是未来的方年?” 来自未来的【伊始】众人,这件事在伊始里也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既然都有时空侧和来自各个时空的“赵州”,那未来的他们回到十六岁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顾明义见过未来的他自己,导素洼上边的八重聚环还是他全程亲手布置的。 “昂,新神似乎和超凡进程有关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王页一摊手,“确切来说是,我还没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咱们经历的事情可都是提前规划好的,还是咱亲自选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顾明义不是很想接这话。 “所以说啊,三义,你也不用担心这边旧世神的事会影响到大年。”王页安慰道。 “因为肯定会影响到。”顾明义有种面对既定命运的无奈,这个纸人,也是刻意留下来的吧。 * 兜里的纸人惊醒。 ?发生什么了。 看看被攥成一团的身体,性灵确定两个人类的情绪还算稳定,果断准备待机继续装死。 性灵能单独拥有思维和智慧当然不是偶然,因为主体意识为纸人点睛时用了一些些的化生之术。 ——顾明义的状态不太对,感知不可能空穴来风。 当时主体意识是这么想的,于是就在纸人身上下了点功夫。 性灵还记的,主体去找顾所长询问,三义的父亲也默许了,还是主体最不想打交道的谜语人状态。 至于“新神”…… 主体意识完全不知道关于新神的事。 纸人最终没有开启待机,它动了两下,少年的手猛然松开。 性灵用他那不是很够的智慧想,该怎么让这些心思深沉的人类相信主体意识只是单纯的担心呢。 第45章 交织的真与假(一) 地下无岁月,顾明义有些记不清他和王页走了多久。 古木族地这里是木迎的地盘,地下除了木迎也没其他生物敢靠近。 因此这条前往录世典籍的道路无比枯燥。 他的时间感模糊得很快,不该是这样的,但是想到还有个木迎在周围看着,还有个快分裂出来的诅咒,这种情况又很正常了。 “三义……剩下的……不是……” ? 顾明义没听清王页的话。 ———— “你说什么?” 疑惑一句,没听到王页回应,顾明义也没在乎。 失去视觉,只听着王页脚步声前进,他心里琢磨王页无意暴露的事情。 父亲救下木迎,还在一年后将她带到古木氏族,再让他在这个时候过来……需要自己做什么? 当年在第一峰峰顶,父亲突然救下木迎,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才必须要让木迎活着? 【天网】王页、【新神】方年,都参与到这件事中。 在录世典籍中,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应该会留下提示……再不济把当年的事情都捋一遍,或许就清晰了。 神经不用绷得那么紧,顾明义也有了悠闲思考的选项。 兜里的纸人安安静静靠在角落待着,像是一个普通的纸人,只有他坚持不懈想要将纸人握手里时,纸人才会动弹两下,拒绝人类折腾脆弱的纸人身躯。 纸人最终不堪其扰,一巴掌抽在人类的手上。 主导纸人的意识是方年的性灵,顾明义思维发散,这明显不是大年的主意识,仅靠部分性灵就能支撑起一个新的思维…… 二号群的强化侧关于性灵理论结果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难不成是与大年的“术”有关,化生之术? 这么看起名还挺贴切。 王页的脚步声转了个弯,顾明义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跟着转过去。 左手手腕上传来纸人触碰的感觉,它在写什么。 ——停。 顾明义驻足,等纸人的下一步动作。 王页还在自顾自向前走着,呼吸稳定,手臂摆动布料的摩擦声也有…… 不对。 声音太过稳定了。 顾明义喊了一声,“王页。” 王页没有回话,脚步声突兀地消失。 周围只有水滴落下和地下河流动的声音,他展开气血感知,周围空荡荡,没有人。 什么时候? 顾明义企图回忆出他和王页是什么时候走散的,但是无果。 黑布在避免他遭受幻觉侵扰的原理是剥夺视觉,在寂静的时间流逝被无情削弱的地底,行走的时间太久,他的听力好像麻痹许多。 王页走哪去了? 顾明义在精神网络上给王页发个消息。 他叹口气,现在听觉也不能再相信,在各种幻觉中,首先是视觉其次是听觉,这两种感官是最容易被篡改的。 木迎是个恐怖无比的精神侧,顾明义这种感知偏低兼防御性拉满的精神侧选手,上一个能让他每次无知无觉中招的还是秦酥,那位导素洼第四人,能造出精神网络的精神侧天花板。 幸好,他还记得来时的路,再不济还能原路返回回到原点。 王页用不着他担心,先找到录世典籍所在地再说。 他一把扯开缠住眼睛的黑布,照明的球体浮在身边,顾明义没有找到纸人,扫视周围一圈,没有木迎的纤细女人影,没有畸形摇摆的植物,没有对着他招手的眼睛,没看到有任何像是幻觉的东西。 一转头,却看到了某个熟悉的没表情的面瘫脸。 ……兜里的纸人还在。 方年什么时候是种量产型产品了? “你谁?” 一眼顾明义就看出来这是个顶着方年样子的假货。 他警惕远离几步,虽然外表一模一样,感觉也很像,但是这肯定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方年,眼神的感觉不对。 大年还在地脉里泡着封号呢。 假货眼中尽是漠然,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表示没有恶意,随即转身朝着地下溶洞中的暗处走去。 顾明义拧眉望着那人的背影,怪,很怪。 不是气血体,也不是幻觉,从进入古木氏族就很老实的诅咒给他反馈,像是某种具象化的东西,选择方年的形象做外表,这东西和大年是什么关系。 纸人抓着衣袖从兜里冒头,顾明义低头看看,那双血色性灵流转的眼睛下延伸出两条泪痕,红色的细纹遍布全身。 他知道,这是纸人随时可以调动气血的预兆。 “你知道那是谁吗?”顾明义问纸人。 纸人摇头,他真的只是一点主体意识的性灵而已,智商全点到打架上,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就不要来为难这点性灵了。 不过那个和主体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没有恶意,视线也和主体相近,纸人抬手指向那个方向,建议跟过去。 思虑片刻,顾明义朝假货离开的地方走去。 没走几步,照亮的光球柔和光芒照出某人的身形。 顾明义才意识到那是在等他。 假货向他微微点头,离着五六米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你要带我去哪?” 顾明义试图让前面这个哑巴开口,假货和大年不一样,他能猜出大年在想什么,那也是先摸清了思维逻辑,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合理推测。 大年这异类的思考方式是他见过最好懂的那种。 但是眼前这个,就很难搞,什么都不肯透露,从出现就是一个劲的往前走,连脸都看不见,这还玩个蛋。 “你叫什么名字?” “你和方年什么关系?” “王页在哪?你知道天网不?” “……” “……” “木迎,你认识吗?” “旧世神你知道多少?” 跟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溶洞钟乳石,顾明义一路嘴里不带停,把他能想到的问题都说了个遍。 可惜前面的家伙压根不鸟他。 连顾明义自己都嫌烦,那家伙没脾气这一点和大年倒是很像。 喝了口水,发泄完毕,顾明义最后道:“新神?” 身影若隐若现的那人终于给了点反应,他站住脚,也回应:“旧世。” 顾明义挑眉,还真是,看来密码输入正确。 眼前的“方年”是代表新神那股力量的具象化,这次他成功走近到新神身边。 顾明义打量着新神眸光微闪,不得不说,和方年那种有老师带着学习融入人群的异类不一样,这个新神,看起来就挺符合他对这种“世界运行规则具象体现”的“神”的刻板印象。 第46章 交织的真与假(二) 所以……眼前这个新神和大年到底什么关系? 顾明义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兜里的纸人,有部分自主意识的马甲? 再想起水涧氏族时戴连河玩纸人那些操作,总感觉这些强化侧都很会搞分身那一套。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不重要。 顾明义抱起双臂,“这是什么地方?” 以他丰富的幻境经验,他可以肯定,现在他和新神所处的地下溶洞不是真实世界。 别问,问就是熟能生巧、久病成医。 新神像是一块没有波动的石头,语气无起伏地回答:“前往过去的梦境。” “前往过去?” 顾明义一怔,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也能跟未来那些家伙一样装神弄鬼?他不爽导素洼天上见到的那个自己已经很久了。 当谜语人很快乐,遇到谜语人他只想撕开那些家伙的脑子看看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屁话,除了父亲,顾瑞光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对。” 新神注视着顾明义,“时间到了,闭环即将完成。” 顾明义瞬间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无形的寒意笼罩了他。 他的思维一向灵活,脑子要不好使他根本活不到这么大,在听到闭环的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个闭环一定就是父亲留下木迎的命的原因。 这恐怕也是父亲让他来西岭找木迎的根本目的。 时间闭环?因果闭环? 木迎遇袭——吸引力量造就旧世神——旧世神的力量造成木迎幻想的怪物成真,这之中还有什么曲折? 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他,又会扮演何等角色…… 一个接一个的迷障,打破了梦境特有的记忆模糊化,顾明义忽然想起他在陷入梦境前和王页的对话。 * 在存有录世典籍的山体,顾明义在那条用炸药精准爆破出的道路两侧摸索,找到他爹留下的十字刻痕。 “就是这里。” 他点点头,录世典籍的石室就在前面,周围石壁上越来越密集的孔洞也证明这一点。 “三义。” 王二先他两步弯腰上前进入石室,在他摸索标记的时间里又退了出来。 “典籍毁了?” 听见王页这种语气,顾明义直接从最糟糕的预想出发。 “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来选择了,我先说好,这可跟我没关系,干涉时间的事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能主导的。” 王页发愁地抓挠头发,“你们家的麻烦事马上就结束,你别有太大压力。” “……说人话,讲重点。” 王页无语凝噎,“你还得进一次梦境。” *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顾明义没想到还能有一天用“结束”来形容。 他深吸口气,好嘛,那就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闭环到底是什么炸裂的剧情。 “……” “顾明义。” 新神等他做完心理建设后开口,不过这次是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最开始的“旧世”。 “?” 顾明义看向这位和方年一张脸的神,随即眼睛微微睁大,他好像从新神脸上看出一点属于方年的色彩。 那仅有一丁点却给人完全不同感觉的柔和的人性色彩。 这足够让他诧异了。 新神如此说:“你有选择的权利。” “哈?”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个质疑的语调,身体比意识快地,挂上面对在他信任范围之外的精致伪装。 那个温和完美的笑容难免有讽刺的意味,“神也会讲笑话消遣人吗?” 开始讨厌大年这个马甲了。 新神和方年相似的那比一丁点还要少的神色转瞬即逝,祂平静如黑洞,全盘接受顾明义的情绪,“我没有开玩笑。” 方年那张脸,认真说某些话的时候真的很有说服力,偏偏无论是他还是祂,都很会发挥自身的优势。 ——这个异类骗人的时候摆出这副面孔,肯定百试百灵。 “有选择的权利”这种话,在顾明义看来就是最大的笑话,现实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有足够的能力才有资格说选择,他没有在时间面前说选择的能力。 “神”会戏弄他一个倒霉蛋吗?这还是个方年作为马甲的新神。 顾明义发现他心底居然还有些希望相信这句话,这让他觉得实在扯淡,都说了是闭环,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移开视线不去看新神,心里怒斥,你说你,干嘛非得和那个异类扯上关系。 新神不再言语,祂向地上看去,“你会知道的。” “走吧。” * 虚幻的梦境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路途中开始变化。 陆地在消失,顾明义跟着新神走在“水面”上。 宽阔的江河流水安静而平稳,却又带着绝对不可违抗的伟力,江面时不时因为一些小小的变动而翻起浪花。 那些浪花也只是两位逆流而上旅人路途中一瞥而见的风景罢了。 诅咒完全替代了肉体的心脏,胸腔中跳动的是另一股翕张的力量。 是旧世,代表过去的力量,顾明义看看他现在的和新神如出一辙的状态,脱离肉体之后总有种飘忽的感觉。 即使有“诅咒”,或者说旧世神的力量代替肉身的作用,但就是像踩在云端,没有实感。 “这里是时间。”引路的新神介绍,“人心对时间形象的具象化体现,时间长河。” 时间奔涌的江河占据了这里全部的空间,顾明义踩踏江面溅起些水珠,他弯腰将那一滴时间的水接到手上。 一个片段在脑海中浮现。 顾明义用第三方视野看到了茫茫的沙漠,夜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扯着一个黑洞,黑洞身躯被扯得不能再大,在黑洞前方是一辆改装车,车里还有个睡得很死的少年。 那个手扯黑洞的人周身有着眼熟的时空扭曲,在船儿哥这些“赵州”的身上极为常见,是违背时间的标准配置了。 看穿时空扭曲对目前这种“旧世神状态”的顾明义来说不是难事,他看得清楚,那个人俨然是青年版的王页。 这个场面,他只能说,让黑洞带辆车进导素洼是件值得辛酸落泪的事。 途中十六岁的王二有要醒来的迹象,青年版王页直接一个手刀把他自己劈晕过去,心情不是很好地咣当关上车门,在车屁股后一脚将车辆踹进了黑洞中。 这就是黑洞将王页连人带车吞下扔到导素洼的真相? 顾明义丝毫不意外,像是王页能干出来的事,就是苦了那个无辜的黑洞。 既然这条河上能看到过去,那未来是什么样的? 他向江水滔滔涌去的下方眺望,兜里跟来的纸人同样随他望去。 【窥探未来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脑中浮现两句话。 【还不是时候。】 顾明义什么都没看清,记忆中只有模糊的印象,他在时间长河的下游应该是“看到”某个身影,那位发现后把他送回来,还顺手遮蔽住了未来。 唯一印象就是,同样位于时间长河之上的那位,有双血红色眼睛。 “等你能支付时间的代价以后,再来窥探未来。”新神任由顾明义的大胆行径,反正下游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不会出事。 之后新神才继续领着他向前,“你的权能可以无代价窥探过去,但是未来不行。” “哦。”顾明义还在想那个下游的身影是谁。 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找到应至的时间点,新神率先一步踏上时间长河的“岸边”,“到了。” 顾明义从思绪中回神,身边早已景色大变。 第47章 回环 还是梦境? 顾明义在黑暗的深林里点亮球体,他和新神应该是在某个人的梦中。 和古木氏族有关,这是一片格外黑沉的籍木林,梦境中的细节都是模糊的,只有一棵棵籍木真实得不可思议。 枯死的籍木树冠就像无力伸向天空的手掌,树干上的人面在剥去树皮后更加有种荒诞艺术感,细致得顾明义还能分辨出每一张脸的不同。 看这种枯死的树木,应该是古木氏族的墓地。 顾明义仔细分辨那一张张脸,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年轻面孔反而占大多数,这不应该,古木族地的墓地里应该是老年人居多。 考虑到这里的梦境,顾明义合理推测这些脸应该是梦境主人在现实中认识的人,做梦捏不出那么多脸干脆就借认识的人脸用一用。 反正是梦中,讲究的就是一个混乱。 “呼哧……呼哧……” 这种氛围他熟,肯定个噩梦。 顾明义饶有兴趣地关了灯,散布出莹莹光点,将黑暗到极点的树林照亮出些许轮廓,他也就能看清梦中的故事。 到了过去,他想要做出某些改变就只能依靠诅咒,好在比起去年才掌握的新神一系超凡,顾明义更熟悉的还是旧世一系。 新神站在后面隐身,顾明义专门回头确认祂还在,主要原因是第一次回到过去,业务不熟练,怕回不去了。 梦境的主角喘得好像肺都要炸掉,终于快跑进微光的范围,顾明义在卫衣兜里摸了摸,和现实中一样,他习惯随身携带的糖还在。 人性化,好评。顾明义拿出两根墨鸦研究所产的棒棒糖,这款糖市面上有一定市场,不过吃不惯的人会觉得齁甜。 你要不? 他靠着树干咬开一根,朝新神递过去另一根。 新神犹豫一下,接过但没吃。 主人公终于现身,在梦中跑了不知多久,也许是梦境中的“设定”让她筋疲力尽,也许是这处独特的有着微光的地点让她潜意识认为是安全区,反正她跪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捂着嘴躲在一棵树后。 顾明义站在不远处,他看了看主人公。 是名女性,穿着睡裙,长发因奔跑而凌乱无比,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而且已经快哭出来。 没过多长时间,梦境中的反派也登场了,那个身上长满树枝形状肢体的鬼影在恐惧加持下出现如鬼魅。 鬼影散发着可具象化的恶意,细长如树枝的肢体弯曲,就这样半截身体躲在树后,完美融入周围的树影,上面半截弯下等着女生鼓起勇气向后看。 等她庆幸怪物不在而松口气的时候,鬼影的上半截身体就会闹出些动静,在她绝望又恐惧的崩溃时候缠住她。 这鬼东西出现就直接插在梦境主人公和顾明义之间,就形成了鬼影看主人公、顾明义和新神看鬼影的神奇局面。 他一眼鉴定,这玩意是个品阶不低的怪谈。 怪谈这种东西生于人心,因为这种设定而有着非常恶心的不死之身,只要有关的故事还流传着一天,怪谈就不会真正消亡。 除非从概念上直接抹除相关的故事。 作为多年被迫害人选,顾明义迅速从鬼影怪谈上找到它故事的重点,主要的故事主体多半是“墓地树影”,来源是生物对“黑暗”天然的“恐惧”。 这是个生于恐惧的怪谈。 这种强大怪谈的成因一定是某种宽泛的概念,这样才能有足够的人心来支撑怪谈形成。 此时梦境主人公已经鼓起勇气向后看去,落针可闻的梦境中出现了短促的舒气声,顾明义咬碎糖果,有先见之明地找出耳塞堵住耳朵。 这场梦该结束了。 不出三秒,梦境伴随着女高音轰然破碎。 * 顾明义和新神离开梦境就出现在一间屋里,那个做噩梦的女生用被子蒙住头,整个缩到了床上。 这一看就是女生的房间,顾明义赶紧往门口走了两步,随后想起什么回去拽着某个无情无欲的新神出去,不管有意无意,这都不是俩男的进人女生房间的理由。 新神反客为主拉着顾明义穿墙而过。 房间外一位中年的古木树人女性冲到门前,焦急地拍着门。 “&%¥&!#*%¥!?” 一通听不懂的古木氏族古话,顾明义看看他非实质的躯体,到大厅里找到在古木氏族里再常见不过的日历。 新纪十仲年四月二十日。 二十七年前。 顾明义对着那个时间沉默许久,目光转到日历旁的全家福上,一家三口,男的帅女的靓,还有个几岁的女孩。 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被人用红色笔勾了出来,上面写着一排小字。 同样是古木氏族的树人古语,但这三个字正好,顾明义认识,意思是成人礼。 ——原因在顾瑞光说的那句“十七岁了”,所以顾明义特意去找了十七岁在古木氏族的含义。 古木氏族的树人,按照传统十七岁成年,在十七岁生日那天会由家人为其举行成人礼,并为这些成年的族人准备好成人礼物,也就是失去亲人尸身树皮制成的书册。 查资料的途中,顾明义顺便记了记一些树人古语的常用词,“成人礼”这个词也在其中。 “她是谁?” 顾明义盯着全家福上的女孩问。 新神沉默不语,祂在回到过去后就时时隐匿,刻意降低存在感,好像只是个带领顾明义精准回到过去的工具人。 看,说得好听,这哪里是有选择的样子,顾明义笑起来,“她是木迎吧。” 他想明白了。 “王二说过木迎少时的绝境,就是刚才那只怪谈是不是?” 一个普通的古木树人,心念和愿望再强,是如何引起代表着深蓝星漫长历史的“旧世神”的注意的? 历史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过去的力量或许会为木迎所吸引、救下被怪谈缠身的木迎,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个体改变千年时光? 世界很大很大,有情绪、有欲望的生灵不计其数,绝境之时爆发的求生欲固然强烈,但是啊—— 这种事情还少么? 怎么会旧世就选中了木迎? 顾明义笑着,只觉悲哀: “之所以关注木迎,是因为救了木迎的那个人,闭环起始也是结尾的人……” “是我,对吗?” 第48章 人要时刻有着掀桌子的能力才能好过 新神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你可以这样选择。” 祂回道,“如果你不想救她,也可以。我可以斩断木迎与你们的因果,在时间重置时保证顾氏族人的存在不受干扰。” 简单提取重点就是,新神可以保证:在顾明义的亲妈木迎不存在的条件下,顾明义能依旧存在。 这其中事关千年的时间重置,能说出这种话……顾明义长叹一声。 “怎么说?” 他想详细问问这其中的细节。 “灭世之灾是最初的异常降临事件,初代深蓝意志陨落于其中,为保全深蓝的文明和生命击碎了灭世之灾的‘现在’,将灭世之灾化为历史,阻拦在了过去。” “但灭世之灾的源头是一整颗稍逊于深蓝的星球,力量渗透越过‘现在’到达‘未来’,于是夏计划了旧世神和新神的出现,并引导渎神者出现,给没有超凡能力的人类自保之力。” “旧世借用生灵的智慧为新旧两股力量赋予思考的能力,彻底将灭世之灾挡在‘现在’之前。” 新神平静地道出某些密辛,“旧世不能降临,不是祂的能力做不到,而是深蓝不能。” “所以旧世神和新神一定会出现,不论祂们借用的是那个生灵的智慧。” * 如果把灭世之灾后的千年比作剧本,夏代表的深蓝是出资方兼导演,规定了关于“旧世神”绝对不能更改的核心设定,木迎就是祂们找来写剧本的编剧—— 上头出钱的大爹说的话才算话,人家有钱有权有势,无论是编剧还是演员,都不是非某人不可,能替代的人多得是。 * “意思我懂。”顾明义点点头,对这些事情已经免疫了,他接着问:“我听王二说,大年是主动当的新神,为什么?” 新神眸光动了动,“祂具备绝对唯一的必然性,除去深蓝意志,只有祂才有资格对你说‘旧世神不必是你’。” “你可以认为,伊始众人在未来的关系极好。” * 这个意思就是,就算编剧和演员可以替换,但是剧本都演到最后一幕了,深蓝大老板投入的资源绝不允许就因为演员的不满让整部片子重拍。 有钱也不能这么烧。 但是,方年就能当那个富可敌国的冤大头,权势滔天的那种牛逼人物,能让深蓝退步,再用钱硬生生砸一部剧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干?因为关系好。 * 顾明义小小地惊叹,他未来到底把方年的好感度刷了多高才能这么玩? “那为什么十七年前旧世神又能降临了?灭世之灾解决了?” 新神点头,“有存在前往过去,在十七年前彻底斩碎了带来灭世之灾的星球。” “让我猜一猜,是大年。”顾明义无奖竞猜,用确凿肯定的语气说。 “是。” “在王二的前身陨落前后的时间点,协助把灭世之灾变成历史?” “是。” “啧。”顾明义终于忍不住咋舌,“窥探未来需要代价,改变过去就没有代价?” “有。现在深蓝上的局面是经过无数推演后的最佳选择,代价也在承受范围内。”新神在提及这件事时,纵使是祂也油然而生几分与情感无关的钦佩来。 伊始的所有成员都是值得尊敬的,不然深蓝干脆答应因一人之念改变千年过去。 强到难以想象啊。 饶是顾明义听到这些事,第一感觉也是难以置信。 未来的风景,不知该是什么样的精彩。 心头的那点郁结散去,顾明义想起还有王二在他所在的当下时间等着,挥挥手,“不用浪费时间了,相互体谅,咱们直接赶个场子到二十八号,你觉得呢?” 新神倒是怔住,祂借用的是方年的思维。 逻辑和理性拉满的同时,对情感和人心的理解嘛,只能说,还算够用,但对上顾明义这种不同于人民大众的例子就不行了。 “你……不需要再……?” “显而易见,不需要。” 顾明义情绪非常稳定,在几句话的工夫间,他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与愈生之术无关,全凭个人素质。 他淡淡扫了一眼从卧室出来的木迎。 现在的木迎比他还要年轻,这个年纪的人从头到脚都透出朝气和蓬勃的生命力,这是黑眼圈不能遮掩的,梦中的惊吓让她看起来我见犹怜。 大致推测出成年后木迎的样子,顾明义挪动几步为她让开道路,看向新神:“还不走,你觉得我还要对她做什么?” 新神不语。 祂也不知道,照常理来说,这种正常的表现才是最不正常的吧。 新神不理解,新神觉得祂对人类的认识可能有些偏差。 哦,顾明义是特殊案例。 问题是,旧世神的思维是顾明义的,新神不想未来因为观念和思维的错位,导致和同僚相处困难。 “好。” 新神的困惑不影响祂的办事效率,祂话音落下,二人之外的画面好像摁了加速键,目力所及的世界变成浑浊一片。 确切来说是他们两个在加速跨越时间。 一个呼吸的功夫,时间流逝恢复正常,已经是新纪十仲年四月二十八日晚。 木迎的十七岁生日,成人礼上。 顾明义他们还站在之前的位置上,但环境大变模样。 本该最热闹的成人礼上,灯火不见,失去了活着的气息。 光球再次出现,将漆黑的房屋照亮。 从残余的庆祝用装饰来看,他们是在所有人聚一起时出现的意外。 屋里的尸体七零八落,树人们都双目瞪大突出,面部因恐惧呈现出极度的扭曲,顾明义稍稍低头,在他脚边倒着他血缘上姥姥的尸体。 都是吓死的,刚死没多久,还能维持人身状态。 大脑下意识收集信息进行整合梳理,顾明义视线重点在尸体们的腰部扫过,能看出来他们的腰部出现了颜色变化,再等几分钟就会转化为树木质地。 长成一棵籍木的时间在两个小时左右。 顾明义从地上捡起那份用细细金线绑好的成年礼物,籍木树皮的独特质感从五指传递而来。 木迎跑出去了。 而门口正大开着,他血缘上姥爷的尸体横在门前,中年的树人张开双臂,死了也没有倒下。 他拿着那份成年礼物走到屋外,浓墨的黑暗中只有他周围唯一一份光亮。 这是旧世神一脉超凡体系鬼怪的天赋能力,领域,那个怪谈诞生于人类对黑暗和死亡的恐惧,它的领域中自然是无边黑夜。 诅咒在心中指引,顾明义很自然地确定了木迎地所在,他一步向那里踏出,身影消失在原地。 该去完成因果闭环了。 第49章 闭环结束 木迎两眼一抹黑地跑着。 她很清楚,唯有圣湖能救她,湖下是祭坛,附近还有赤星旗,家人为她拖延时间才让她逃出来,绝对、绝对要活下去。 干枯的树干摇晃间相互摩擦的悚人嚓嚓声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木迎更加卖力地奔跑,沿着记忆中前往圣湖的道路奔跑。 鬼影是在戏弄她吗? 木迎呼吸急促,双腿逐渐麻木,她跑了很远的路了,为什么还没有到圣湖呢? 她不敢想,怕一旦分神去思考就会被绝望压倒。 ……好累 ……逃不掉了 ……一定逃不掉 ……这里根本就不是村子 树人的体力比起人类来说要差一些,植物能够自由行动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木迎努力不去想,但是慢下来的步伐和一直保持距离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 枯瘦树枝的鬼影在戏弄它的猎物。 这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戏弄。 没有希望的。 终于在一个记忆中前往圣湖的转弯,木迎腿一软,倾倒的重心让她重重跌倒在地。 我还能怎么办? 半边身体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鬼影阴冷的气息已然接近,她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猫戏老鼠结束,她也要死了。 在十七岁的成人礼这一天。 她耳边只有自己丢人的哭泣声,从骨缝中挤出的求生欲让她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跑。 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因为不想死罢了。 谁能来救救我? 青春期的少女总是对未来抱着最美好的期待,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他,不甘平凡想有着轰轰烈烈的一生…… 木迎绝望中想要拼命找寻能拯救她的光芒。 也许,也许再坚持一会,再等一会儿, 就会有人发现异常,族人就会发现,或者是哪个路过的英雄呢? 奇迹似乎不想眷顾她。 不论是传说中旧世的神灵,还是高扬如烈火赤星旗,邪神也好,妖物也罢…… 枯木的枝条缠绕在脖间,只是一瞬的紧缩就让她窒息,生命就如指间流沙般逝去。 无论是谁—— 请救救我。 一抹莹莹微光,悄无声息地从黑暗的地下渗出。 木迎在缺氧昏迷的前一刻看到了奇迹降临。 温暖的、宛如太阳般得光芒穿过这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一切鬼怪在这光芒下无所遁形。 得救了。 全身的力气在那束光照在身上的一刻消失,双手重获控制松开来,木迎倒在地上,身体的麻木、冰冷、痛楚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喜极而泣。 意识模糊,眼前也迷迷茫茫看不真切。 她隐约看到两个身披金色的身影,好似由内而外发散着光芒。 这是听到请求救了我的神明吧,她想。 ———— 怪谈在顾明义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确切来说,是旧世神。 本就是生于旧世神的怪物,生死存亡都在祂的掌握之间。 枯木一般的鬼影在两个照明球光芒下如沾染脏污的雪,在光芒和温暖下静默地融化。 顾明义将一颗光球握在手里,这只是个普通的照明球,在他对怪谈有杀意之后就是对付它的最佳武器。 木迎半昏厥地摔倒在地,她的双手还维持着要掐死自己的姿势,顾明义半蹲下用那份成年礼物拨开她的手,只见白皙的脖颈上是两个手掌形的於痕。 身体虚弱,不过性命无忧。 将金线捆绑的籍木皮卷放到木迎手中,他问新神:“就这样?” “现在可以返回。”新神看到些什么,“你也可以再留一阵。” 再留一阵这种话的意思就是,还有事没完成,顾明义很识趣地发挥身为人类的主观能动性。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只是救了木迎还不足以立刻引起这个时间旧世力量的“青睐”,木迎被旧世关注已经注定,只是还需要时间。 ———顾明义能感应到这个时间的旧世力量,祂和新神一样,应该是可以借助生灵思维来思考的。 但与木迎有关的事情上,多半没这么简单,按照之前王二说过的,旧世神对木迎应该是纯粹的一股力量状态。 想把覆盖全球的旧世力量吸引过来,还需要他推波助澜才是。 想了想,顾明义重新拿起那卷籍木书皮册。 书卷展开,他捏起书卷的一角,金线悬浮其上,没什么可说的,就给父亲留个暗号好了。 金线在无形之针的引导下在书卷的一角穿行游动,很快一个简易的墨鸦logo成形。 叫它金鸦也许更贴切一点。 编织完那个logo,顾明义看看那个神形具备的金线墨鸦,一些他知道但时时被忽略的知识揭去面纱。 在木迎成为古木氏族的圣者以后,古木氏族在迎接旧世神降临活动的符号就变成了鸟形。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鸟,也有人猜测可能旧世神的本体是一只鸟呢?遮天蔽日的、传说神话中的金乌也是有可能的。 这算是什么? 顾明义将书卷卷好放回木迎手中,未来的事物来到过去,他还刻意在logo上施了点诅咒,这点时间长河上的浪花足够吸引到旧世的注意。 转身前最后一秒的视线留给那个金线墨鸦。 那个符号,不就是墨鸦研究所的logo?父亲说过,这个图案还是他刚开始学着画画时照着家里的墨鸦一笔画出来的。 算是在合适的时间知道该明白的事。他眼中流露几分无奈,这件事就记载在秩安司的档案上,在这之前他反反复复看过那么多次档案,就硬是没有注意到。 ——就像那个他死活想不起来的八重聚环布置方法一样,估计等他真正依靠“现在”的自我创造出八重聚环,估计就能记起在导素洼那段记忆。 “带我回去吧。” 顾明义微叹,他想回紫京都了。 ———— 讲个常识,植物在没有光照的时候不能进行光合作用,只进行呼吸作用(吸收氧气,释放二氧化碳)。 和人一样。 所以木迎虽然是树人,但在黑暗中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还跑了那么久,被憋死也很合理吧? 第50章 光阴令,落幕 再次来到时间长河上,顾明义步伐轻快许多。 新神仍旧带路,等到快抵达原本的时间点时才说:“旧世已经回归源初状态,新旧相冲结束,你体内残余的力量也已补全,不会再发生力量外溢的情况。” 一切都结束了。 顾明义无事一身轻,没有来自过去的破债压身让他心情好了很多,就是还有为未来准备的任务。 好歹旧世神的剧本走完,灭世之灾的异常被方年劈死,祂也回归最初的时间两面性跟新神哥俩好去了,新旧两种体系相通共存、取长补短。 “旧世”脱离失败者的身份,顾明义也就不会再因为被深蓝规则判定为异端而针对。 不过说起诅咒补全,他心中有些推测,“木迎……是什么时候死的?” “你进入梦境之前。”新神回答,“这件事由你一个人完成,我不该插手。” 新神的到来仅意味着顾明义能多出一个更改过去的选择,除此外,新神的最大用处就是帮他带了个路和跨越八天时间。 “我没有跨越时间的能力。”顾明义的诅咒目前还无法做到这种超模的事情,即使是已经补全的诅咒。 这次他进入梦境——话说梦境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去哪个地界都要以梦境这个薄弱处做跳板——然后抵达时间长河上,更像是诅咒补全、“旧世”彻底回归源初,为了完成循环给他扔过去的。 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身边还有个新神。 新神的解释也肯定了他的想法,临醒前,顾明义在逐渐虚幻的梦境间问:“诅咒,我们认为的诅咒,真名叫什么?” “光阴令。”新神最后说。 ———— 王页在翻阅那些摆在石室中的树皮卷,所谓的录世典籍大致有十三卷,上面全是鬼画符,他纳闷地来回找寻资料。 结果关于这些鬼画符,只有精神网络三号群的秩安司资料书上有些简短概述。 关于录世典籍,古木树人所用于记载的文字是他们古木树人的专有能力,将大量的信息记录在一个个符文中,想要读取符文记载的信息,必须要有古木树人的天赋能力。 王页比划比划那一卷三十厘米高、展开有三米长的树皮卷,一脸卧槽,也就是说这十三卷的树皮上写的鬼画符,实际是录世典籍的目录。 这这这……不愧是史书。 王二少庆幸他关闭了主动技能探知,要不然出于好奇直接用探知强行读取符文,不得体验一把知识强行灌到脑子里的感觉? 他打个冷颤,那可太可怕了。 三义也是个人类,估计没有适配的古木树人能力,想读取符文信息就只能等回到紫京都再说了。 资料上有,在秩安司内部有一米长的录世典籍,是顾瑞光带回去的,为了读取录世典籍上记录的消息,这位“普通的脑力工作者”专门搓出一台翻译机出来。 王页想着想着思维跑偏,确实要赶紧回去,映像这种东西总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直觉意识到,映像肯定会造成某些世界范围内的大灾害。 这不西岭这边的映像险些就成了气候,水涧氏族还有王蛇,别看他们应对的轻松,那是因为开挂了,伊始里的谁还不是个挂壁。 结合群里的消息,映像已经出现端倪,在全球都有冒头的趋势,城里有秩安司和那些未成年超凡群体,情况还好控制。 王页担心的是城郊和金陵大区范围内交通线附近的居民,那边地广人稀力量薄弱,很容易出问题,会死人的。 金陵那边不亲自守着他不安心,之前副城宵禁的事就是这么闹出来的。 他拄着下巴,抖抖手里的树皮卷,金陵和有第一峰所在自然区域的香吉塔大区可都是他的场子,那些映像……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都打死算了,不是很想动脑子的王二少撇撇嘴,开摆。 * 顾明义清楚地听到王页的呼吸声,还有某些翻动皮卷的声音。 “王二。” 黑布仍旧蒙着眼,他坐起身,从空间纽中找到保温杯喝了口水,杯中泡的是蘼茶花,与喝糖水没什么区别。 从身体状态推测,他应该睡的时间不短,顾明义一道愈生之术回满状态。 “我——在。” 王页因为映像心情下降了五个百分点,他拖长声音,将手中的录世典籍卷好放回石台上。 顾明义拧紧瓶盖,解开黑布,仔细看看王页的眼睛,没了针对诅咒“异端”的闪光灯特效,王页情绪激动或者受刺激时会显露的这个金色……还怪好看的。 将整个石室扫视一遍,他起身活动两下躺了不知多久的身体,“我去见一见木迎,然后就回去吧。” 王页眼一亮,“好嘞。” 天知道这十几个小时他是怎么过来的,好耶!胸口积压的重负减轻些许,让他浑身轻松不少。 将十三卷录世典籍收入空间纽,顾明义跟随完全体?钮钴禄?诅咒?光阴令的感觉,摁动放置录世典籍的按钮,石块移动,露出一间密室。 木迎就在那里面。 王页知趣地到外边等着,让顾明义独自走进去。 光芒照亮密室,在不久前还处在人生最美好阶段的树人,此刻毫无生气地被一根长钉穿透心脏钉在石块上,血已流干,长发垂下不见面孔。 就连树人死去后尸体的木化都无比迟缓,这具尸体没有供给植物生长的养分,籍木能不能长成还要两说。 王蛇说的没错,木迎确实被刺死了。 不完全的光阴令,也就是诅咒,能吊住木迎的生机,不过让她能坚持到十六年后,仅靠光阴令…… 不够。 她手里还攥着眼熟的书卷,二十七年过去,经历那么多事情,那卷成人礼物仍保存得很好。 靠什么撑下来呢? 对毕生目标被击碎的仇恨?对神的虔诚? 顾明义眼前难免恍惚,和他臆想中的母亲相比,不论是十七岁的少女木迎,还是现在这个木迎,都太过割裂。 除却深蓝规定的旧世神源设定,木迎几乎定义了整个旧世神,并为了她理想中的目标奋斗一生。 她信仰的一直是她的自己。 父亲对木迎的评价很高,她有着足够出众的才能、足够明确的目标和足够坚毅的意志,就连不是那么重要的外表,依旧优秀。 ……不,她真的失败了吗? 顾明义感受着心跳,在他身处石室前就自绝生命补全光阴令,他从未知晓木迎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也不重要。 从木迎死去的一刻起,过去的人和事就一起埋葬于历史,和被定义相争的旧世神新神一般,永恒地停留在时间长河中。 还活着的人,身处当下,面向未来。 第二卷番外:外洋洲的失事邮轮 顾瑞光提起笔在文件上停留许久。 笔尖的油墨从一点扩散,漆黑的一点根据纸张纹理延伸出条条绒触,蚕食白纸,最终变成一团黑疙瘩。 男人肩头的墨鸦歪着头,试图理解这个人类在干什么,但是理解失败。 一只可可爱爱还嘴碎的乌鸦怎么能跟上人类的脑回路呢? 一动不动。 墨鸦头更歪,它能从人类瞳孔的黑色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干啥呢? 墨鸦疑惑,它忽然有了个极为大胆的想法,这个人类……不会是走神了吧? 又看看那张油墨扩散出一大块黑的纸张,附近的文字已经看不清了。 它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半压着身子,左边翅膀跃跃欲试。 就一下。 就试一下。 墨鸦回忆起很多年前它跟着这个名为“灾厄”的人类报丧的日子,那才是神仙日子,以前的人类比现在好欺负多了,也没现在这么小心眼。 那时候它不是天天站树杈上笑话这俩倒霉蛋?也不见这小心眼的样儿。 居然还用笔扒拉我! 墨鸦展展翅膀,尤其是有了幼崽以后,还没见过这人那么小心的模样嘞。 它很嫌弃这种处处爱护的行为……也不一定是处处爱护吧,反正就是…… 嗯,看他没以前顺眼了。 白鹿那家伙说得有道理,任何生物都是幼崽时期小小的一只才可爱。 墨鸦至今难以理解,那么小那么可爱的人类幼崽是怎么长成那↗↘样一大只的? (用翅膀张开画圆比划) 镇秽的那只小老虎也是,长大了就有包袱了,还知道摆架子凸造型,人类也是爱追捧惯着它。 墨色的乌鸦一扭头,在男人肩上用喙梳理羽毛,心中不免故作老态,人类的寿命比它们墨鸦短太多,转眼当年死亡缠身的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 鸦鸦我啊,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类已经老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 顾瑞光没有理会莫名陷入忧伤的墨鸦,年龄大了的鸦多愁善感一些,很正常。 他放下钢笔,那块不规则的墨点映入眼中,在一整张手写文字整齐排列的纸张上格外突兀。 顾瑞光钟爱纸质资料,有个闲着没事就手写记录的糟糕习惯,前后没有逻辑内容零散且跳跃,可能是几年前的实验记录,可能是对顾家未灭门前事情的某些回忆,也可能是对未来脉络的梳理。 想到什么写什么。 他十四岁那一年家族遭到血洗,十八岁的时候死的就剩他一个成为“灾厄”,在那之前他有一段作为富家公子的生活,在学校里专心学习和受追捧,因为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话题就学会了写日记。 随便扯张纸就能写点什么,之后就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丢纸条和纸条被偷环节。 这个习惯的作用有好有坏,拿到纸稿以后被坑死的大有人在,纸稿遗失在灾难中中伤多年后的自己这种事也有。 当然首当其冲的被伤害者还要捎上一个许牧野。 ———— 那是座正在重建中的城市,地处外洋洲的北部沿岸,这座城市经常迎来台风和海啸。 十几年前的灾难高发期之后,这座城的重建工程好不容易有些进展,结果前几天又又又又刮来大海啸,那大浪都快赶上灾难高发期。 还把一艘利加美域前往亚域的邮轮卷到这里来了,就离谱,这船跟着海浪漂了半个深蓝的海域,冲到外洋洲的城市里搁浅。 安置好受灾人员,分别登记联系受灾人员的亲属和中央大陆那边的炎夏部门,当地炎夏工作人员端着饭碗蹲到船外吃饭,用幽怨的眼神望着那艘维修人员来往的邮轮,直叫人头皮发麻。 嗯,重建工作再次毁于一旦,人们一边大骂老天一边麻溜地继续重修,他们已经和深蓝较上劲,越毁越有一股要把城修好的执念。 我们人可以不住在这个城区,但这不是你自然区域跟我们抢地盘的理由。 * 城中安置受灾民众的地方。 “姓顾的,你给我出来!” 暴躁吼声打破清晨的清冷,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脚暴力踹开房门,力气之大直接将门内的门锁破坏,徒留下和墙体连接的部分在半空晃荡。 屋里的青年人戴着头戴式耳机,他茫然至极,黑发间还能看见因房门蹦飞出去的白色墙漆碎渣,手里拿着一块大的,眼下熬夜多天的黑眼圈更是看起来满脸仙气。 “啊?” 顾瑞光熬了好几个通宵,被这巨响吓一跳,顿时有些心绞痛起来,不过从十四岁开始五年被追杀的颠沛生活让他有一手好演技,他脸上没有流露半分不适。 这么生气? 他想了想最近又干什么事惹到这个暴躁老哥,哦,是因为写日记的纸丢了,导致接下来的行程泄露,再导致追杀他想要灭绝诅咒的那些人提前埋伏在船上,最终结果就是: 一艘载有一千多人、吨位六万吨的中型邮轮,动力装置受损严重,“偶遇”台风兼海底地震和火山喷发,一个接一个浪头打过来,动力系统就彻底报废了。 妥妥炎夏制造的高质量邮轮在风浪中硬撑了一个小时,在那之后能从灾难中逃出来就是赤星旗庇佑——还有某个道上称为“牧神”的人背地里拼命。 晕了三天,刚醒就过来兴师问罪来,顾瑞光心中无所谓,又不可能真杀了他,顶多挨顿打。 心口绞痛愈演愈烈,门外出现的几个装备齐全的身影让他灵光一闪,想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先别生气。”顾瑞光将手里的墙漆碎渣放到桌上,弱小又无助地指了指某只须发皆张的暴怒狮子身后,“损坏公共物品……是要赔的,呵呵。” 许牧野:……我特么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还有脸能笑得出来,他拳头越握越紧,心中反复告诫要收力、要收敛、要想想婆婆的拜托、这混蛋死了诅咒爆发就是又一次灾难高发期…… “装,你接着装。”许牧野就快控制不住上升的血压,揪起衣领食指指骨抵住顾瑞光咽喉: “纸条上的消息能把那帮人坑死,你敢说纸条你不是故意丢的?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那艘船上的事?” “呃……”顾瑞光头很晕,他眯起眼来掩盖异常,“怎么不算呢?” 他准备尝试性的钓个鱼,总是受人追杀全球跑还不允许他反击?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在利加美域的枯骨原被骨头架子追,跑着跑着为后来预备的钓鱼纸条就跑丢了,计划提前了那么……几个星期而已。 许牧野眼含怒火,“你有没有想过,但凡我迟了一秒,只要我迟了一秒,你就得和这一千多人葬身海底?” “那可是一千多人!” “那又如何?”顾瑞光呼吸困难地往后退两步,坐在桌子边上支撑着不倒下去,“能有这么多人和我一起死呢。” “你们这些人很有意思。”他手臂往后撑着,一时不察,桌边的台灯砸落在地,“一群人说要接引所谓的神,杀了我全家,连私生子都没放过。” 他笑笑,“一群人说要阻止神降临,要灭姓顾的满门,到现在还在追杀我。” “呵……还有一群人,说我不能死,诅咒爆发会带来灾难,大义凛然地说保护我,结果就派了个渎神的窃神者来,‘牧神’?” “你!” 许牧野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外面一些人的人手已经将房屋包围,他直觉不妙呵斥道,“不要再说了!” 顾瑞光语气虚弱又轻蔑,“目的无非是那位就是神,他们要凭人类之力造神,属于个人的神,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赤星旗都无法规束,那是人的欲望。” 早晚都要死,想起这事他就想笑。 “横竖都是死,我选个满意的死法,找点人陪葬,怎么了?” 顾瑞光低语宛若恶魔的引诱,他在对某些人说:“这是必要牺牲,不是吗?” “闭嘴!” 许牧野心下惶恐,转身去看门口那些人,想找到一些能驳倒顾瑞光的证据。 可惜,沉闷的声音自他有动作的一刻响起,毫无犹豫,连绵不绝。 他只能看到冲面门而来的弹雨。 顾瑞光捂着心脏猖狂笑起来,连辛苦培养的“牧神”都能放弃,真是无情啊。 他躲不过,但许牧野死不了,许牧野从小在体内植入了最高级鬼神骸,加强生命力这方面的,剩个脑袋都能救回来。 顾瑞光不信那个鬼神骸里没有支配手段,兵器需要什么个人意志。 牧神吞噬诅咒之后到底是如他们所愿被支配……还是失控呢? 顾瑞光在两年前就在准备这些事,他留下的是一段诅咒自毁程序,一旦诅咒被他人所有,会立刻进行自毁,首先摧毁的就是那些贪心诅咒之人的大脑。 ———许牧野的鬼神骸具体位置他不清楚,但是肯定在脑子里。 赌概率,老有意思了。 许牧野真到这一刻反而平静下来,在二十年前正是灾难高发期,婆婆在一片废墟里挖出他,如果这是婆婆的意思,这条命是婆婆给的,他情理上不该反抗。 但人是种贪心的生物,得到了一点,便会不知足地想要更多。 能活着,谁想死呢。 许牧野任由那些子弹钻入体内,他顺转身势道面向门口,身后的顾瑞光被挡了个严实。 子弹是针对“牧神”研发的,体内炸裂、抑制躯体再生能力、释放多种麻痹毒素等作用,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激发鬼神骸内的“设置”。 通俗转述,思想格式化。 宣泄完子弹,门外的武装人员相互交换眼神,抬手示意后边的人员准备收容装置,他们则紧盯屋里仍旧站立的血人,换弹后谨慎握枪向内试探走两步。 一只沾着血迹的手从血人背后探出,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纸。 “开火!” 门前的人们一惊,毫不犹豫地继续开始火力压制。 顾瑞光眼前发黑,心脏异常让他搞出这张纸以后了多余的力气,他将手搭在许牧野肩上,指间夹着那张敕令。 用代旧世神明行使统御职能的“牧神”之血画的敕令。 字是飘逸的行书“令”,纸是刚从桌上撕的长条白纸,启动敕令的是诅咒缠身注定的旧世神降临载体。 他轻声下令: “置换。” 在子弹击中的前一刻,空间一阵扭曲,两人消失在原地,一只兔子蹬着后腿出现在半空,下一秒被弹幕撕成碎片。 另一边,兔子原本身处的外洋洲草原上,身负诅咒之人另一只手紧抓绞痛的心口,脸色唰的惨白。 手中的敕令上血色涌动,顾瑞光将纸拍在许牧野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人形中,“启。” 血肉接收到指令,肉芽生出开始进行恢复。 顾瑞光很嫌弃地想甩甩身上的血迹,但实在没力气也就不挑了,找块牧草柔软的地方躺下,等连日工作还受到惊吓的心脏平复。 这个结果还算可以,虽然没死成,但成功把牧神策反了。 他好像多了点复仇的可能性? 脚步声逐渐接近,顾瑞光没理会,望着天发呆,该向谁报复呢? 首先是追杀他的那些、其次是杀全家的那些、再后面是许牧野后边的那些? 一点新意都没有,没意思。 顾瑞光想,干脆从亚域主都开始全都用天灾霍霍一遍好了,他心情不好,还没人安慰,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一张清丽不施粉黛的脸庞挡住天空,“喂,你好像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见没回应,女子柳眉蹙起,她蹲在一边用手中厚厚书本的一角戳戳顾瑞光的脸,“还有意识吧?傻了?” 顾瑞光看天许久,眨眨干涩的眼睛,回道:“这位……木族的小姐,麻烦让一让,你挡到我了。” “那不行,我可是专门来找你……你们的。”她在看到一边的血腥场面后改口说,抱怨道:“我在南岭的港口等了你们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邮轮出发,谁知道你会搞出那些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拿着预言从南岭飞到外洋洲守你们,连个好觉都没睡上?” 顾瑞光这才正式将目光放在女子身上,“那……辛苦你了?麻烦撩撩头发。” 那末端一抹青翠挑染的长发落在脸侧,随着女子的动作摇晃,很痒。 “好歹我也是来救你们的,来,说点好话。”女子笑意盈盈地又用书角戳他,“过一会那些人可就追过来了,你想死我不拦你,牧神还不想英年早逝吧?” “你和他们有区别?”安生休息一会顾瑞光心口好受许多,他抬起手拨弄两下长发,恶劣地把那一抹翠绿染上血色,“我和牧神对你们来说,不都是渎神者?” 古木氏族,是旧世神的绝对追随者,这个非人的西岭族群属于旧世神“降临派”,忠于观测和记录,通俗来说,情报贩子。 顾家灭门的事情即使他们没有参与,但是能精准杀死每一个身怀诅咒的顾家人,那些情报的来源肯定也有古木一份。 “区别当然有,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渎神者,你们两个顶多就是倒霉蛋。”女子抱膝也坐在一旁,“起码古木能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你不想报仇吗?” 她扬扬手中的书本,“我知道那些人的下一步计划和底细哦,要不要买情报?作为你成为神的躯体的补偿。” 顾瑞光忽然问,“你似乎很确定神一定会降临?” “当然。”女子闻言就像真的见过旧世的神灵般,骤然变成了一名虔诚的信徒,“这是命运。” 刚升起的兴趣熄灭,顾瑞光闲散地打断施法,“还是来谈一谈情报的事吧。” 女子被打断也不恼,兴致勃勃地翻开书本,让人能看到那本书封面上刻画的金色简易鸟形图案。 “你想买些什么?那些人的势力组成,亲人爱人的名单,还是世界各地的强大神明眷属的位置?我这里什么都有哦。” 他记下那个鸟形图案,没什么精神地思考一会,“那就要……我眼前这位木族小姐的消息吧。” ? 女子诧异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青年,说青年也许不太合适,她知道这个名为顾瑞光的可怜可悲的人在一个月前刚满十九岁,比她小两岁,那时顾瑞光还和牧神一起躲避利加美域复活的骨头架子。 “确定吗?机会难得就换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这是我的私人交易,木族可不会出卖盟友的。” 顾瑞光恹恹无所谓道:“什么是有意义的?” “完全没有交易的乐趣,白浪费时间。”女子嘟囔着合上书,“好吧,这次就算我免费送你的了,交易机会保留。” 她伸出手,先做了简洁的自我介绍,“木迎,性别女,年龄二十一,爱好保密,是古木氏族的迎神圣者。” ———— 那个巨大的黑点留在纸上,将前面的“木迎”的“迎”和后面的“死”字都掩盖住了,顾瑞光从文件地一打白纸中抽出这一张。 将纸张揉成团,随手扔进消纸桶里,许牧野被这个写“日记”的习惯坑多了,就强行按着他又加了一个写完即焚的习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瓷制消纸桶里的纹理亮起火光,在一桶底纸灰中,那个纸团无声无息地焚烧,化为灰烬。 介绍一下,消纸桶,墨鸦研究所出品,灵能科技试验物。 最初的设计理念是,顾明义想要一个能自动煮开水还能爆炸防身的泡面碗。 顾瑞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三义应该快回来了。 第51章 地下、地震、庞大的生物?死去的记忆攻击我 王页在地下溶洞里捡到一个人。 顾明义收到精神网络的消息时,本能地想了一下这个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 离开石室,半路王页突然心有所感,说他好像感知到什么东西,让顾明义等他一会,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明义:…… “你解释一下。”他指指那个昏迷的女人,对王页说。 这人也算认识,是个在西岭一行最初就出现的人,现在人类氏族木族的木云欢,古苗的一些长老还试图让木云欢这一队人跟他们进山来着。 顾明义他们嫌带上其他人麻烦,当天就溜了。 结果还是碰上这些麻烦,顾明义对于这些无用社交向来是能避就避,对彼此都好。 王页试图用真诚的眼神打动冷酷的同伴,“这不是……呃,又不能真把他们扔里边瞎逛,对吧三义。” 这些人的行程还挺快,不知道从哪抄近道进来的,这蘼茶花香致幻,对顾明义特攻,有木迎控制连王页他们都挡不住,更别提普通人了。 从古木氏族附近下来就不知吸入多少,真让他们在地底自生自灭,能活几个都是个事,他们还要庆幸木迎已经死了,不然被波及到就是当场去世的命。 顾明义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你带回来的你负责,别让她妨碍到我。” 王页疯狂点头,“肯定,肯定。” 旋即他还有些期期艾艾,“还有其他散这里边的人……” 顾明义:……微笑凝视,你是深蓝你博爱,别来沾边。 “拜托了三义!” 顾明义:…… “机会只有一次。” “我懂,就送到古木族地里就行。”王页一拍驱散木云欢中的幻境,“剩下他们是返回还是再下来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说起来像是玩游戏在古木族地里存了个档,第一次失败了,还能回到最开始重来一次。 刻意拉开距离,顾明义耐心看王二少爷等人醒来,然后木云欢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到有人打了个响指,失去意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王页让人闭着眼跟在身后,虽然好心但手段略有些极端。 * 十几年间木族应该来过这里多次,能搜罗的都搜罗走了,那木云欢这些人的目的是不用说肯定是那些录世典籍,这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也在这里那还了得,肯定又是各种麻烦。 录世典籍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木云欢一直看不顺眼的灾厄之子,他也在通往录世典籍的地下溶洞里——肯定是被灾厄之子抢走了! 虽然确实是他们拿走的,王页直接就用了点超凡手段,不让他们死在地底下就行。 * 顾明义知道那个技能,精神侧技能书几大变态技能之一,再发上来之后直接被ai秦一屏蔽接管,想使用都要经过判定才行。 “提线木偶”,发明这个技能的精神侧如此命名,顾名思义,中了这个以后就会变成施法者的提线木偶,失去个人意志。 不过群里人更喜欢叫它“赶尸术”,这个技能控制的人动作僵硬,精神侧的灵活性属性差的甚至控制“木偶”走路都困难,退求其次还不如蹦着走,活像是僵尸。 顾明义欲言又止,只是说:“你开心就好。” 后面的路上就是冥场面。 跟着王页在溶洞之间来回穿梭,看得出来王页跟集邮一样捡人捡得非常快乐。 有的人意志坚定一些,还处在幻境和现实之间挣扎,这小子一巴掌糊过去把人拍晕,随后加入赶尸大队。 顾明义看看后面影视片中的丧尸走姿的十多个人,对这阴间的场面难得陷入沉默。 他见过的诡异场面不少,但这种控制人类当丧尸的“先进”的快乐行为艺术,emmm,就很难评。 倒也不必这么开心……吧? 王页眼中闪烁着兴奋的金芒,“那几个好儿子说的有道理啊。” ? 顾明义埋头走了一段,闻言疑惑扭头。 身后的一幕更让他沉默。 男男女女的“僵尸”诡异的整齐在洞中飘了一截,然后齐齐做出比导素洼里演戏的方年还要崩坏的表情,嘴歪眼斜,内八站着对顾明义比个爱心。 十几号僵硬的尸体在走太空步,我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他险些表情崩裂。 用此生最为迅速的速度扭回头去,顾明义脚下生风,好像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些脑子不正常的精神侧,他想着,这个称呼果然没错,连王页这种正常人加入不到一年都能变成精神病。 可怕。 实在可怕。 同化力恐怖如斯。 维力斯你们罪大恶极。 ———— 好在深蓝有眼,没有让上一任深蓝意志抽疯太久。 顾明义忽然皱起眉,灵能视野中光点四处乱飞,这一片的灵能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王二,别玩了。” 王页也是稍稍收敛放肆的笑容,和顾明义对视一眼,“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咱们先原地等等?” “阿弥珈他们出事了?” 顾明义找到灵能异常的源头,那个方向是隐巫山的方向。 精神网络里也一片沉寂,不知道是不是忙得没时间发消息。 王页沉吟,“好强烈的既视感。” 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一下震颤。 地面上的碎石跳动,仿佛在抗议这地面烫脚。 剧烈的摇晃中,顾明义和王页默契地戴上帽子找到个角落一起蹲下猫着,还有那十几个僵尸,一个个坚强地抱住头倒下。 整片大地都活过来了,王页感慨,“地底、地震、体型巨无霸的天地眷顾生命,梦回导素洼。”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 “三义,你敢不敢动?” 顾明义抱着头,不敢动不敢动,现在的他可不会布置那种八重聚环,也没有方年在,只有一个挂机躺尸的小纸人。 属于是干也干不过,跑也跑不过。 【你们那什么情况。】 群里王页发条消息,【群山失败了?】 过好一会戴连河才回到,【不知道,刚才阿弥申请启动信息汇总,说要进山体内部察看让我在外面守着,没过一会就地震了。】 王页咋舌,金瞳灿灿,道:“三义,这事大了。” 顾明义眼前是另一人的消息,点头认同,“确实大。” 精神网络,私聊频道。 向嘉禾:【???】 【!!!】 【你别告诉我紫京都地下又要炸了。】 第52章 群山之变,山脉化灵 伊始中,中央大陆的亚域、北境雪域、利加美域、巴罗域各有八个成员,外洋洲人口偏低,则是六个。 亚域已出现的人员有中裕方年和赵州、京都顾明义、金陵王页、雨虹秦酥、西岭阿弥珈和南陵戴连河。 最后一个则来自最北部结系大区,向嘉禾,是罕见的主修兵甲侧。 顾明义和向嘉禾的交集还是因为父辈的生意往来,墨鸦研究所和向嘉禾家里的产业有联系。 灾厄的名号响彻鬼神世界,顾明义这个灾厄之子更是备受关注,向嘉禾自然多少听过这个人谈人嫌的倒霉蛋。 今天在借用火山下的地脉火打造新构思的兵器时,地脉火忽然不稳导致产生爆炸,向嘉禾灰头土脸、满心崩溃,就差那么一点! 她挑好了黄道吉日,准备一鼓作气着手完成能容纳活跃灵能的专武! 向嘉禾直接就锁定了人选,能引起地脉波动的事情,顾真理那家伙有实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有前科,还是三次! 她咬牙看向波及传来的北偏西方向,千万别告诉我又是紫京都的镇狱,你们镇狱天天有老梆子造反是吧。 好歹提前跟我说一声啊,真不顾邻居死活? 靠! ———— 顾明义将向嘉禾那边的事情简单转述。 王页震撼抱头,“啊?西岭的震动都传到结城去了?” 顾明义慎重点头,与向嘉禾解释清楚后收获道歉若干。 这谁能想到是西岭的地震。 “那没事了。”谁料王页直接开摆,还悠哉悠哉地准备吃点零食,“不着急,咱们歇会。” 顾明义:…… 发神经? “这点动静还能传到地脉核心去?”他大概想到这人缘何开摆,骚扰兜里的纸人后观察反应,怎么看也不像主体意识醒了的样子。 王页理直气壮,“亚域的地脉核心在昭雪深处,结城比昭雪远多了吧,怎么不行。” “……所以说你为什么觉得在昭雪山脉的大年醒了就没事了?” 顾明义发出灵魂质问。 王页依旧底气十足,甩出两个字,“直觉!” 顾明义:…… 顾明义无言以对。 你们精神侧真不讲道理啊! “群山到底怎么样不关我事。”他麻木道,“我只知道再不跑咱们就完蛋了。” “啊?” “怎么,王二少爷万能的直觉没说吗。”顾明义无表情地卖个关子。 王页:…… 不管三七二十一薅起顾明义拔腿就跑,身后一众人也不再cos丧尸,一个个灵活得跟猴一样紧追不舍。 “啊啊啊!三义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顾明义在跑动的风声中呵一声,“你当这是旅游呢?” 他又不是直觉,干嘛什么都说?有心情搜罗人玩集卡游戏就算了,还跟着精神侧那群人犯病,事到临头还想来点零食。 当真是封印了智商成二百五是吧。 “这不是有你吗!” 王页连路都不用看,像是神人代打一样用最快的速度跑酷往出口蹿。 顾明义没忍住抄起纸人就朝王页扔过去,“那你就等着埋地下再挖出来吧!” 半空惊醒的纸人:?so? 王页跳起来接住纸人,“这不可能!” 也不知他是说顾某人不会出错,还是说他的直觉从不掉链子。 纸人扒在王页肩头的衣服上,似是迷茫地左右张望企图了解发生了什么,性灵感觉到的联系一闪一闪的,这让纸人的动作都不在连贯。 在地下震动引起坍塌之前他们跑出地下,顾及到普通人的身体状况,王页在离开圣湖之后便减缓了速度。 顾明义将卡卡顿顿的纸人重新装回兜里,看这状态,方年确实有被吵到。 “赤星旗当初的选址是在……那边。”他迅速找到古木氏族的以前的赤星旗旗杆所在,旗杆广场选址都是要考虑各种风险的。 就算地址有风险,人们都相信“赤星旗的位置就是安全的”这个设定,那人呆这里就肯定不会有事,在护佑这种事上,赤星旗从不含糊。 才刚抵达那根孤零零的旗杆下,隔壁只剩一个坑的圣湖就开始了二次坍塌。 那一整坑没精气神的蘼茶纷纷落下,湮没在滚动的土石中。 顾明义目送那座历史悠久的祭坛在塌陷中滚落,埋没在烟尘内。 ——地下溶洞塌了。 想想蘼茶这种植物的恐怖破坏力,那些柔韧细密的根能够钻透岩石,将石块切割成一炸即碎的齑粉,地下溶洞塌了也是件正常的事。 毕竟溶洞地上、内部可全被蘼茶占领,没了木迎支撑,那些本就是被催生出的植物纷纷萎靡,一扯就断。 “该死。”王页懊恼地后退一步,那些塌陷在他脚边、也是赤星旗旗杆广场的边界停住。 “怎么连这种奇怪的地方也能这么相似。” 顾明义静步远离,致敬,都是致敬。 记忆拨回导素洼,那是方年在地下杀异常生物的时候,动静大了,一些地蜥蜴偶尔会造成地面塌陷,也是这样就停在王页脚边。 他一度认为王页是用欧皇之力逼停地陷的,遇事只需朝后一躲,欧皇会出手。 “看那边。”顾明义在看往隐巫山时睁大些眼睛,出声示意王页看去。 王页愣愣看着,半晌吐出个词: “我嘞个去。” * 传说龙这种生物腾云驾雾、行云布雨,又有云从龙风从虎的说法。 此时那些隐巫山终年散去又来、来了又去的迷雾不再绕山间,而是主要分成两股,在隐巫山的南部汇聚,似是树梢枝杈也似是鹿角,落成于左右两边。 “就,虺首山,就字面意思?” 顾明义听到王页震惊之余吐槽。 你不知道啊?他看向王页的眼神一言难尽,所以说你除了把能力、情感、智商削了一波,还删了点记忆? 玩这么大? 他心中骂着,一群精神侧的神经病。 不算太远的远望隐巫山,那边的天空上云气四卷,滚滚云雾中那座山在地震中就像幻想中的龙首,此时的龙正在仰天而啸。 群山,身份信息在秩安司中也没有明确的说法,这位领到底是什么物种、年岁多少、喜好如何,多是根据一代又一代沟通者的口述推测。 没人知道西岭之领到底是什么,目前普遍认为是水涧氏族所崇尚的“元山之蛇”说,一条身躯巨大到会超乎人类想象的巨蛇,盘踞在茫茫西岭群山之中。 唯一准确的,是人类通过其他的纯类生物和领的预备役之口得知,西岭之领就是称为“群山”。 感情,真是群山啊。 “原来……山脉化灵还有幸存者。”王页出神自语。 现在的深蓝,山河湖海中的地脉、水脉之一类东西最终都会汇向深蓝意志。 ——深蓝意志还没孕育出来,哪有这些自然化灵的生存空间?风小灵那种灵能体就是极限了。 光阴令对群山分外亲切,顾明义侧目,用古老来形容群山不太合适,祂就是古老本身。 王页的状态也不太对,前任深蓝意志上号? “恁小不丁点的一团,居然能长这么大?” 刚怀疑深蓝意志上号,顾明义就看见王页难以置信地伸手画圆来回比划,“跟北境人一样吃激素长的?” 顾明义:……是他想多了。 第53章 开摆啦,解放啦 抬手就是一巴掌。 “别感慨了,去找阿弥珈他们。” 顾明义说完率先向隐巫山走去,要绕塌陷过去还得花点力气。 ———— 群山短暂地被安抚下来,顾明义和王页循着气血感知找到山腰的两人。 阿弥珈脸色难看,衣物和银饰都在无风自动。 “如何?” 顾明义走近。 阿弥珈摇摇头,“辛苦你们了,回去吧。” 剩下三人都看向她,古苗少女指尖落下一只虫蛊,“该调查的信息已经齐全,这件事现在由秩安司正式接手。” 她率先转身离去。 后面顾明义看王页除了感慨也没反应,用眼神询问:【你没办法?】 王页耸耸肩,【无能为力。】 他能调动地脉,那是因为事情与旧世神、新神有关,本就是多年前遗留的罪孽,至于群山……群山是山脉化灵,导致群山异常的映像能被深蓝允许搞事到现在,就相当于地脉里那些被夏敲打的本源,都是经过同化后的合法入境。 它们的争斗属于内部人员互掐,对于现在的深蓝意志来说,一个是前代深蓝意志留下的前朝遗老,一个是后来刚吸纳就搞事的外来者,哪个都不亲。 祂还是个宝宝,选择不管这事王页也没办法从祂手里抢地脉控制权。 顾明义点点头,那交给秩安司来处理才是最佳选择。 走到黑石谷,远远地他们就看见站在黑石谷另一边的长川巳骨一群人。 只有几个是水涧氏族的带路人,后边全是装备齐全的苗寨秩安司成员。 顾明义习惯性地分析那些人的目的目标,应该是处理映像一事的成员,因为群山异变留下来看守。 后续部队很快就会到。 不过看这边针对大型超凡生物的装备布置,苗寨方应该早就对西岭内部的异变有所准备,这种装备配置,顾明义可以肯定苗寨中的重火力已经准备完全,无论是讲道理还是讲物理都充足得很。 以及……大长老他们也在。 见到他们四个出现在另一边,用望远镜等观察隐巫山的人群出现一些骚动。 尤其是古苗氏族的那几位长老,虽然很快就被大长老镇压下去,但顾明义不用想也知道那边在说什么,无非是“灾厄之子”有关的话题。 嗯,也该回家了。 顾明义最后转头看一眼隐巫山—— 的旁边,木迎的长眠之地,山体中的密室他已经抹去痕迹彻底封死,除非意外能让整座山裂开,不然不会出现意…… 外? 他看着群山的云雾龙角陷入思索。 原本平静的多云天气,不知何时背着他们变成的云气漩涡。 要是从卫星云图上看应该会神似台风吧,隐巫山就是台风眼。 “这是?”顾明义出声。 他们要回去的步伐纷纷停住。 “啊……”戴连河仰头望天,他捂着后脖颈发出一声惊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个人之力对于天地来说是渺小的,他们深谙合作的重要性,强化侧的最大责任就是确保同伴的安全,所以戴连河扭头问他的几个同伴,“接下来怎么办?” 山间起风了。 “必须要回去。”阿弥珈额前的稀碎发丝迎风飘动,她抿抿唇,显然是十分紧张,“群山失控了,不止是这里。” 和群山接触过,她知道群山涉及的范围有多大。 那是一整条山脉,在山脉的另一边,是西岭大区的另一座城池渝府。 “这样吗?”戴连河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王页看看后边让他们快过去的人们,又看看越来越多云雾笼罩的隐巫山,耳边响彻山脉化灵的嘶吼,两方意志仍旧在交战。 被抓住沉睡的薄弱期让事情一下麻烦起来,映像已经在群山的精神海中占据一席之地,它们两个已经打得眼红失去理智了。 王页金瞳灿烂,一眼看出群山当下的状况,“怎么那个家伙留下这么多孽缘啊!!” 王二少抓狂地抱住头,灵魂深处涌出的情感让他脑中天人交战,“可这是最后一个自然化灵的独苗苗濒危物种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明义冷静地旁观王页在线发疯,地面此时只有轻微的震颤,像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般,估摸着情况不是很好。 “你要怎么做?”他问,“保护濒危物种吗?” 王页整个人泄了气,“我不知道。” 对阿弥珈两人点点头,让他们先去做认为该做的事,顾明义和王页依旧留在黑石谷边上。 两人也都不再收敛,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他们返回隐巫山了。 顾明义迎着隐巫山吹来的裹挟水汽的风,“你是觉得,那不是你本身的意志,只是前任深蓝意志的影响?” 王二少与前任深蓝意志的关系更接近传说中的转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这玩意自由心证。 “有点。”王页把他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沮丧地对群山凝视盯,“我又没有那些记忆,突然冒出来的情感和想法果然很奇怪吧?” 这种事还是要靠他自己想通,顾明义没有在话题上多聊,“那就扔个硬币。” 王页不解,但还是依言掏出随身的银币。 “什么问题?” 顾明义叹气,“方年会不会出现。” 如果是要从根本解决问题,这种精神层面的事情,当然是要找精神侧来解决了,伊始中最bug的精神侧就是那位只透露名字的神秘主义者,秦酥。 如果是要浅层控制局面,镇压一整座山脉的话,除了秩安司的那几件功能逆天的超凡物品,有这种能力的无非就是那些“赵州”、“新神”、“旧世神”这种层次的存在了。 巧的是,好像还真有个唾手可得的东西能和上面的存在扯上关系。 光阴令。 顾明义的光阴令刚带他穿越完时间,电量不是很够。 但方年作为“新神”,还在地脉核心里泡了近四个月,他身上的类似光阴令的东西来镇压群山应该绰绰有余。 再说,像方年这种挑战想象极限的异类,在地脉进修四个月出来单手镇压个群山,也不是没可能。 问题就在方年到底醒没醒、该怎么过来。 旁边王页在大彻大悟地扔硬币,顾明义心里琢磨,阿弥珈、秦酥、向嘉禾她们三个关系好像还不错。 本着干不过就摇人的伊始行动特色原则,阿弥珈应该回隐巫山召唤好姐妹帮忙了才是。 地面的轻微震颤已经平复,顾明义心有感觉,却见天空的漩涡云层不再扩大,连隐巫山两侧的云雾鹿角都有散去的趋势。 他嘴角浮现些许笑意,这不就来了。 王页抓住银币,神情轻松地一把搭住顾明义肩膀,“料事如神啊三义。” * “你们两个,喊了半天怎么还在这站着!” 对面的人们终于穿过因群山异动而慌乱的黑死鳌山谷,前来“营救”两个跑到山里的超凡少年。 “快过来,带你们回去。” 秩安司的成员全副武装招呼他们,“剩下的二队,跟我去找少祭司他们。” “哎哎,好嘞好嘞。”王页赶紧拉着顾明义配合安排。 【赶紧在群里说一声,让纸人先别动。】 顾明义按住兜里想顺着衣袖往外爬的纸人,回复王页,【我知道。】 第54章 西岭之末 方年被未来的自己“自愿”推进了湖中。 全身的气血都被强制性命令沉寂,他的身躯在液体中一路下沉,直至抵达了亚域的地脉核心内。 泡在地脉中的感觉不好受,那是一种接近于溺水的体验,当然很快方年的身体就自觉调整过来,也说不上不难受就是了。 浸泡在本源构成的海洋中,不可抵挡的困倦一阵一阵席卷他的意识。 这将会是一段漫长的休眠。 方年意识到,船儿哥、姜夏这些人说话好像都很喜欢留下悬念,说一半留一半。 上次那一杯本源他就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这次的时间不知道会有多长,这个寒假的时间肯定不够,他要落下不少课程。 在一片温和深邃的金色中方年快要睁不开眼睛,困了,非常困,本能也在催促他快点睡。 妍姐那里有船儿哥解释,学校有妍姐请假,秦秦一直在天上看着清楚前因后果……其他的,好像也没有要在意的了。 思维慢慢迟钝,方年思考着某些想不起来的事情,终于在意识彻底沉寂前想到: 他还在三义那留下了一个特殊的纸人。 前段时间到紫京都一趟,看顾明义的状态不是很好。 方年觉得一个人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被几百上千的追猎盯上,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倒霉能解释的,只能用“出事了”来解释。 所以他在那个紫京都用来充当“凌载”的纸人分身上做了些设计,比方说,那么些许的鲜血化生之术。 当察觉到危险,纸人中留下的性灵会自动激活,不像猫那样独立,但也拥有自主思考能力,应该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异类逐渐蜷缩起来,在地脉核心中陷入宛如回归母体的休眠。 ———— 时间悄然流逝。 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声音和视线的干扰,没有感知中的各种好的坏的麻烦,方年在静谧和谐的休眠中时间来到四月底,外界怎么闹翻天与他无关。 隐约中,他好像记得万里之外有个化生之术的分身试图联系本体。 不过方年主体意识尚在休眠,只是潜意识中的性灵过去看了一眼,见那个分身能应付过来,也就没有回应。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完全失去时间概念。 从南方传来的阵阵涟漪让整个亚域地脉不得安宁,观测地脉运行的仪器都默契地同时警报,让各个大区的地脉观测所人皆是心中一惊。 亚域的地脉核心中,一双血色的双瞳在波动的金色地脉流水里缓缓亮起。 * 方年在地脉中机械地睁开眼,像是一台死机许久刚连上电源的机器。 涟漪让地脉流水不再平稳,一道接着一道的涌动着拍在异类身上,这让塑像一般呆坐在地脉中的异类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念头。 被吵醒了…… 环境安全、无异常、唤醒因素无影响,他根据最简单的条件收集来判断,无危险,得出接下来要做什么: ……疲倦,继续休眠。 被忽然刺激显露的气血之色层层褪去,露出黑白二色泾渭分明的眼睛,方年朝震动来源没有任何意义地看了一眼,随后双目缓缓闭合。 本源吸收完毕,但还未彻底化为己身之力。 ……所以还需要休眠。 只是这次不是彻底死机,就像一道程序,虽然关闭,但底层代码已经开始运行,故而方年这个回笼觉睡的不是很安稳。 他的记忆在意识朦胧中从头播放。 对于一个依靠记忆来锚定本我意识存在的异类,在长时间的沉寂之后本能让他开始寻找过去的记忆,以便重启意识。 * 不过,记忆好像出了点差错。 半梦半醒间,祂对着八份同时播放的记忆陷入不知如何选择的迷茫。 与父母出游死于车祸的四岁女孩、考了好成绩出游死于车祸的青少年、有着极度控制欲母亲的异类少年、去参加一场钢琴比赛的天才女生、 升职加薪和好友约好旅行聚会的都市丽人、被抛弃在福利院后孤身奋斗的成功男性、家庭事业美满的丈夫、 还有一对人生坎坎坷坷走过灾难的半世纪的老夫妻。 (第一卷四十九章) ……我是谁。 另外七份记忆中的人生是那样的“丰富”,裹挟着酸甜苦辣的感情蒙蔽了未清醒的意识。 【那些信息携带着情感已经钉死在你的精神海里,夸张点他们甚至能在你精神里死而复生,再不济也会精神分裂。】 异类的记忆中有个人这样对他说。(第一卷五十章) 祂本能倾向于名为“方年”的个体,但是“方年”没有属于他的情感,比起另外七份庞大的记忆携带的情感,异类锚定本我的记忆太过薄弱了。 逝去之人在那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让祂确认自我的程序卡在第一步。 机器卡在启动的第一步。 祂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名字。 ……我是谁。 在困顿于这个问题时,地脉又一次泛起涟漪。 比起上一次更为猛烈,逆着波动的浪头,一群呜呜嘤嘤的团子闯进地脉核心中。 在纠结的祂身体下意识接住了其中一个水汪汪的团子。 【哗啦!】 地脉的虚体与实体场景转换,混乱的色块从灵能视野占据一切景色,怀里的水团子一边哗啦啦的响着,一边高兴地围着亲近之人转了两圈。 祂睁开眼,从金色的地脉虚体中脱离,关闭被地脉实体中呼啸灵能占据的灵能视野,不甚清醒的意识发觉祂此时正处在幽暗难明的湖底。 无论情感如何热烈和庞大,现实总是最佳的锚定之地。 唯有一个记忆能够与现实对上——方年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另外七份记忆被无形的强有力的手段镇压下去。 眼前的一群灵能体团子好奇地靠近这个身处地脉的人,莫名的亲近让这些团子一股脑地涌过来。 贴贴~ 沉迷吸人无法自拔~ 方年安静漂在湖底,任由灵能体们挤来挤去。 直到西南方支脉的方向赶来一个气冲冲的风小灵,将一个个玩心大起忘了正事的团子扔出地脉核心。 方年迟钝地看向那个体型最大的青团子,肌肉记忆地一把拎住它。 【呜——】 青团子坚持向前扑,心满意足地抱到人之后托着他上升到湖边后才离开。 “喵!” 方年站在水面上,看看那只被拎着后颈激动的猫。 又看看那个广袖长袍的人一拍脑袋,听到那人看乐呵地说: “坏了,睡傻了。” ——这不是个好人,方年想到。 第55章 尘埃落地【西岭篇结束】 方年目光空洞地瞥了一眼姜夏。 迅速蒸干身上湿淋淋的衣物,他向前一步接过那只不停闹腾的狸猫,猫的叫声凄厉极了,情绪悲愤,不知受了什么不公待遇。 在他的感知中,这只猫是鲜血化生造就的分身之一,方年动作有些僵硬地安抚怀里埋头的猫,有着自我意识的分身,说分身不太合适,猫应该是个独立的个体。 所以联系才会呈现出被切断的样子。 记忆还混乱着,过去的感知让记忆中信息格外庞大,方年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 “几个月来这小家伙可不安生。” 姜夏手一招,将湖面上的六十四把长剑化整为一,飞入他腰间浮现的剑鞘中。 他眯起眼笑,“被吵醒了果然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 方年侧身一步躲过姜夏想搭在他肩膀的手,他平淡盯着姜夏,这个人的情绪是一种随心又虚浮的浅淡恶意,他不想接触有恶意的家伙。 “别这么抗拒。”姜夏丝毫没有被嫌弃的尴尬,反而上前一步,抬手划出一道裂缝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被吵醒了你没有起床气?一步直达,即刻精准打击报复。” 方年的注意从姜夏身上转移到那个传送用的空间裂缝上,当然不是因为起床气这种他不会拥有的东西,而是因为: 在裂缝那边,有他的另一个使用了化生之术的高级分身,还有几个熟悉的气血体。 依稀记得,那个分身跟着顾、三义,曾在他休眠的时候联系过他。 方年半耷眼睛,当前的最佳选择应该是回到中裕城继续睡到自然醒,但是,既然姜夏都开了传送……能引起地脉核心的异动,还是去看看吧。 他护住那只死死抱着他不肯松爪子的猫,走向那个传送通道。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姜夏对拉困得不行的未成年异类加班没有半分愧疚,反而鼓鼓掌,“不愧是你们,打小觉悟就这么高。” 方年没搭理他,如果姜夏心里没想着他不同意就把他阴过去,那这人还有几分可信度。 * 穿过通道,无非是从山体内部转到另一个山头。 区别在于,这里的情绪太过驳杂。 猫好奇地瞧瞧天空中的云漩涡,然后又缩回去,失去老大的这几个月它大彻大悟,猫猫深刻地认识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除了老大带给它的安全感。 方年抬起眼环视那些成型的云状龙角,目无聚焦,感知中来自山体的无边愤怒让他精神几分。 ——因为这里不适合睡觉。 地面在晃动,这激起方年一些回忆,好像在不久之前,他也经历过这种地动山摇的地震。 似乎还有两个人。 ……剩下的想不起来了。 很困,大量的本源还存积在体内来不及消化,方年感知中有两个他应该认识的气血体正在前往这里,他想先眯一会。 总归是让地震停止就可以了。 姜夏让他过来无非就是因为这里的动静影响到了亚域的地脉,这里的山脉……好像拥有自我意识。 方年思维发散且迟缓,不知何时,他手上抓了一个很像令牌的东西,应该是在他想到“要制止地震”时出现在他手里的。 太困没有注意到。 上面直白的写着“光阴”两个字,里面有股……现在他的思维很难形容出来的力量。 他看这个令牌呆了一会: 已知,事件是“地震”,道具是手里这个“光阴令”,目的是“解决地震”。 方年明白了。 抓着令牌的手渐渐松开,光阴令“啪嗒”落到了地上。 能感觉出来,因为令牌落地,脚下的山体震了三震。 方年找个待着舒服点的地方盘腿坐下,把猫放在腿上。他拍拍地面,声音很轻,好像随时会消散在一阵风中,“安静。” 一道熟悉至极的视线从天边而来,无声地注视着这里。 山间的震动停止了。 连消散的云都轻手轻脚的。 ———— 戴连河和阿弥珈隔着老远就发现了靠树的身影。 他俩对视、犹豫、踌蹰不前。 【怎么办?】 【当然是叫醒了。】 这山上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他们两个在精神网络中激烈讨论谁去当那个扰人清梦的恶人,谁知道方年有没有起床气。 【那就老办法,一局定胜负。】 始终得不出一个定论,阿弥珈和戴连河决定遵循伊始的选人传统。 【线上线下?】 【都行。】 猫猫祟祟地躲在老远的树林里,两人同时屏息凝神,神情严肃。 石头剪刀布! 三只手呈现品字状摆着各自的姿势出现。 ……三只? 最怕场面忽然安静。 阿弥珈和戴连河看看对方和自己张开出布的手掌,又看看旁边伸出来的剪刀,眼神漂移地对上方年平静的目光。 “喵。” 一声猫叫打破寂静。 狸猫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它察觉到了阿弥珈身上的那些隐蔽的小生物,爪子蠢蠢欲动。 “年哥。”戴连河张了张嘴,不知为何觉得实在尴尬,他将手背在身后,“你醒啦……” 此时的阿弥珈顾不上搭理方年,她要安抚那些反复提醒她要小心那只猫的蛊虫们。 “嗯。” 方年收回手,他的记忆还很混乱,暂时只能凭借视线知道他认识这两人,具体的信息就不清楚了。 他直起身,有气血体在靠近,不认识。 【好了好了,群山的麻烦我来就可以了。本来就没你什么事,老不死的还非得让你来西岭走一趟。】 眼前浮现字体后,方年手中的光阴令虚化消失,他想着再找个地方先把记忆理清再说别的。 【这确实很重要啦,不过还是先回中裕比较重要,嗯?一劳永逸?】 文字似是有读心能力,继续商量,【去找王二他们吧?】 【至于其他陌生人,虽然没什么必要,但是我个人建议你不要和他们打照面。】 【“这位——方↗先生,你也不想再麻烦妍姐吧?”】 方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句要突然转换语音,这不妨碍他觉得秦秦说得有道理。 向两个应该是熟人点点头,方年拎起围着阿弥珈裙摆打转的猫,结束了少女和猫的来回拉扯。 他一步踏出,身影在山林间飘逸交错,两步后没了踪迹,甚至消失在戴连河的气血感知范围中。 留下戴连河和阿弥珈相互疑惑。 “……缩地成寸?”戴连河嘴里蹦出个词,他搜肠刮肚从妹妹每天追的仙侠剧中找到一个形容,心里只感觉这个离开方式真的帅。 不知道会不会上传到技能书里。 “?” 阿弥珈留下一个问号,她还在拍着裙摆,一抬头人已经消失了? 走这么快? 古苗少女收到远在雨虹城的好友的消息,她心中大石头落地,“先去找群山吧。” “啊,好的。” 戴连河路上恋恋不舍地想着,缩地成寸果然真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