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病娇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章 把师弟打了 在点上冥神神印,去阳世体验人生的第二个一百年,纪灵淮死了。 死得极其惨烈,神魂被震得稀碎,再也聚不起一丝魂魄。 冥界凌月楼。 纪灵淮通过水镜默默看着她死后世人对她的评论,不由得拿着镜子往地上一摔。 有人说她技不如人,修炼歪魔邪道,活该是这个下场。 有人说她自找苦吃,脑残到在两大魔宗之间抢人。 还有人说她迷恋男色,见到男人就走不动路。 身为冥神眷属,未来的准冥神,纪灵淮为自己大叫不平。 她被那么多人群殴,能留住一丝神魂都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将她的怒色收入眼底,高座上的男人轻嗤,一身威严邪魅的金线玄袍衬得他俊美容颜的绝世无双。 “看完了?还跑出去玩儿么?” 纪灵淮不服:“这才过了两百年,还有三百年的时间。酃楼,你好歹也是个冥神,你不许不讲信用!” 酃楼见她还不死心,失笑道: “你既然是我与冥战神的创生之物,本就该继承我的神力,继承神只之位。” “冥战神倒是心软,允了你五百年去体验阳世人类的浮生百态,七情六欲。” “你倒好,直接把自己神魂作没,那些阳世的蝼蚁,有那么值得你舍身相护?” 虽然酃楼说的句句属实,纪灵淮是真的觉得很没面子。 她嘴硬道:“要你管!你无欲无求,自然不懂情为何意,活该你鳏寡孤独!孤寡孤寡!” 阳世人类的七情六欲,她经历这么多,到现在还不知情为何物。 都说去阳世走一遭,必须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没让她谈成,她怎能轻易放弃! 高座上的男人像是被戳中了要害,怒道:“纪灵淮!你不要仗着本神宠着你,你就得寸进尺!” 语毕,酃楼深邃的眼眸微眯,声音冷厉无情:“既然你那么想去,那行,我现在就让你投胎转世。不过,这一次就算你又把神魂给作没了,我都不会再插手!” 纪灵淮看他手微微一抬,还想叛逆地打几个嘴炮,可身体却突然无力得倒了下来,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他喵的……好你个酃楼,她要是死了,这冥神之位,谁爱当谁当! * 魂魄穿到阳世,纪灵淮神魂归位。 她微微睁开眼,一片茅草屋顶映入眼帘。 胸前的衣物摩挲,她的腰间一阵痒意。 虽然不像是图谋不轨,但陌生的感觉让纪灵淮警铃大作。 几乎是瞬间,她坐起身来,扬起巴掌往面前的人脸上一扇! 清脆的掌掴声盘旋梁上。 “小姐!”一道女声惊呼,不远处,一个丫鬟满脸惊愕,瞪着眼睛望着她。 “翠,翠珠……?”纪灵淮迟疑地开口。 她捂住头,一连串混乱的记忆逐渐在脑海清晰。 她竟然被酃楼安排,重生在一个阳世小姐身上! 原主也叫纪灵淮,而且还是个没有结丹的废物。 几个破碎的记忆闪过,是原主死前的景象。 “纪灵淮,我让你勾搭长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世上没人会怜惜死了一个废物!给我下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主在一个时辰前被情敌推下悬崖。 她心悦明家少爷明长卿,明长卿多半也对纪灵淮有意,两人见过数面还定了亲事,这门亲事却被情敌苏家小姐苏青青眼红。 用情至深的苏青青心急之下以为明长卿采摘仙草治病为由,竟把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原主带到荒郊野外,无情地推下悬崖。 这还不够,原主死后还差点被人拉进茅草屋奸尸,后来被原主的师弟夜隐赶到,制止了这场悲剧中的悲剧。 纪灵淮刚好在这个点穿进来。 眼前的少女是原主的衷心丫鬟翠珠,那她刚刚打的是谁??? 纪灵淮瞳孔收缩。 她微微侧头,少年墨发如瀑,眼眸漆黑,眼底干净得几乎透明,英挺如玉的鼻,长而微卷的睫毛,还有白皙的皮肤上…… 一道发红的巴掌印。 靠北!她把来救原主的师弟打了!!! “我,我……”纪灵淮脑袋转的飞快,努力去寻找原主的人设,“对不起啊夜师弟,我还以为你是歹徒……” 她醒来的时候衣冠不整,难免产生了应激反应,这也不能怪她……吧? 话落,面前的少年一言不发。 良久,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嘴角牵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 “以为什么?”他神色恹恹地说着,阴冷从他脸上一闪而过,“我是不是歹徒,在纪师姐眼里又有什么区别?” 纪灵淮赶紧弥补:“不是这样的……” 她关切地想去察看他脸上的肿印,却被少年漫不经心地避开。 他冷笑:“是夜某错看了局势,既然师姐无事,那我便先行告辞。” 说完,夜隐玄色的袍角翩飞,只留给她一道疏离的墨色背影。 她这是,被讨厌了? 纪灵淮愣在原地。 她在脑海中仔细梳理着原主的人物关系。 原主哥哥名叫纪行川,师出仙门,天赋异禀,行事作风淡泊不羁,一身仙骨,在这五洲的名门望族中,收获了大批好感。 纪行川以天才仙士闻名,但他妹妹纪灵淮却是体弱多病,甚至神识有损,被周围的人叫了多年“傻瓜”,成年后也未结丹,实属废柴。 不仅废柴,原主还在几个月前离奇失踪了一次。 这可把她那天才哥哥担心坏了,火烧火燎地将他同门的师弟夜隐派来照看她。 所以,她刚刚是把唯一能抱的大腿打了??? 真是……开局不利。 第2章 打死不回冥界 被翠珠搀着,纪灵淮一瘸一瘸地回到了轻歌小院。 看着眼前的清冷小院,纪灵淮疑惑道:“哥哥不是在给这奥莱国的小公主当师傅么?为何不住公主府?” 翠珠叹道:“小姐,你又犯糊涂了。公主府人员冗杂,小姐你说呆在那里不舒服,想图个清净,公子才特意寻了此处别院。” 纪灵淮有点印象了。 哥哥住在公主府,妹妹却被安排在轻歌小院,这原主就算被人欺负,也没个能撑腰的,怪不得那些人如此大胆。 “你家小姐……咳咳,我是说,我身边都没个护卫什么的吗?这要是被人欺负,哪个能打?” 翠珠皱巴着眉,像是恨铁不成钢道: “小姐,以前这别院是有夜公子守着的。可小姐说夜公子身上有邪物,怕得不行。” “这夜公子待在别院一天,你就对着人家大喊大叫,要么就是一直哭,活生生把夜公子气走了。” 说到这翠珠就来气,她继续道: “要说夜公子,好歹也是公子的同门师弟,虽然他是不夜国人,一直在为不夜国女皇效力,常年待在阴阳缝隙与邪物厮杀,难免身上会带着些戾气,可他对小姐你的情意总比那些外人来的真切。” 原来如此。 纪灵淮想起来了。 这夜隐也算是纪灵淮的师弟,原主毫无灵力,在哪儿都散发着“我是废物”的气息。 然而原主却有着和哥哥一样的贵灵血脉,免不了一些小人上门找麻烦。 夜隐救了原主好几次,结果原主毫不领情,竟然拒绝夜隐的帮扶,甚至扬言夜隐乃是妖邪之物,让夜隐离她越远越好。 少年本就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也不是没有尊严,在多次一腔热心被狗当成驴肝肺后,夜隐也离开了轻歌别院。 夜隐的离开,意味着原主唯一能抱的大腿也飞了。 没有靠山,原主受到这些欺凌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下场如何,也是可想而知。 可纪灵淮的疑问是,这纪灵淮神识有损,难不成真是如此痴傻,这身体上这么多伤痕,她竟不打也不闹,闷声当了圣母白莲花??? 奇。恕她无法理解。 这酃楼不知脑袋抽了什么筋,竟然将她的神魂寄宿到这样一个悲惨人物身上。 原主摔死后只留下怨念,还是她用自己的力量为原主塑回肉身。 原主残留的情绪深深感染到了她,悔恨、遗憾、被背叛的愤怒…… 纪灵淮眸色一暗,有些账,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既来之,则安之。 为了顺平原主死后的怨念,她就勉为其难地先代替原主,继续以纪灵淮这个身份在阳世生活下去。 总之时间没到之前,打死她也不会冥界! 【食用说明】 男女主前期感情戏较多,小甜饼多,中后期感情线事业线双开,有副cp,争取不写虐文(其实是写不来) 女主不是傻瓜,不是傻瓜!只不过在冥界母胎solo几百年,不懂人心也不懂恋爱。所以别再说女主装傻故意搞暧昧啦! 评论我都会看,希望大家阅读愉快o( ??? )o 第3章 金手指也不给她开了 临近傍晚。 茅屋周围。 两个男人漫步在树林里,贼头贼脑地搜寻着。 “你说他们把纪灵淮带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真让他们上了不成?” 另一个男人道:“谁知道呢。这女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长得再美,多半也成了一滩肉泥。” “小姐明明说了,只要纪灵淮摔下来,就可以让我们爽一下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们在找我?”这时,一道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一个男人脸色一变,顿显猥琐:“美人儿?这荒郊野外的,快来让我抱抱……” 下一秒,一片昏暗中,一双紫瞳怒睁,引起一阵霸道的虚灵重压! 男人的咸猪手手停在半空,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镇得无法动弹,顿时大惊失色,恶寒席卷。 一双双血红的鬼手从地面窜出,锁住了男人的手脚,几张血红的鬼脸冒了出来,在男人耳边惊叫嘶吼。 一声尖叫划破天空。 “鬼……恶鬼!鬼杀人了,鬼杀人了!” 身边看戏的男人连忙拔腿就跑,却被鬼手抓住脚踝。 他疯狂地踢踏,却被拽得不能动弹,神经错乱,意识恍惚间,他听见少女冷漠的低语。 “既是渣滓,还是给恶鬼们当饲料好使些。” 血红淹没了视野,恶鬼们争先分食着阳世人类的血肉,发出桀桀的狂欢。 没过多久,血肉微靡,恶鬼饱腹。 纪灵淮冷冷地瞪了它们一眼,恶鬼们竟如临大敌,连忙拖着残肢败肉躲进了黑暗。 “连实体都没有,竟还能分辨人的喜怒哀乐。” 这些阳世小鬼,说不上强大,倒还挺有趣。 等等,小鬼…… 纪灵淮愣在原地。 她刚刚紫瞳现世,明明要召唤的是那冥界荒河的鬼灵死士,怎么才召出这些个不成形的小鬼来?! 纪灵淮张开手心,凝神聚力。 …… 好家伙。她这一身神力竟然被削去了大半! 灵丹虽在,可这幅肉身却是虚弱至极,就连她那引以为傲的驭血之术也难以使出两成实力。 他喵的,酃楼,真有你的! 身为神只,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乖乖回家继承神位,竟用这种手段剥削她的神力,连金手指都不给她开了,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幼稚,太幼稚了! * 回到轻歌别院,翠珠正在忙前忙后,收拾着她旁边那间空房。 纪灵淮问道:“是哥哥要回来住了?” 翠珠浑身是汗,抬头道: “小姐,翠珠今日已经跟你说过了,今天你又走丢了,公子让夜公子来照看你,夜公子自然是要回来住段时间的。” “不过夜公子平日也忙,要不是他精通空间术,能在这不夜国和奥莱国之间来回跑,小姐下次有麻烦,怕是也没人能赶到了。” 没想到这次重生回来竟然还得靠男人护着,不过她这幅弱鸡身体好歹还有个大腿可抱。纪灵淮叹道:“翠珠,本小姐在你眼里,有那么弱么?” 翠珠几乎毫不犹豫:“弱。” 纪灵淮:“……” 翠珠有些气呼呼道:“小姐,这次夜公子回来,你就别气夜公子了,不然那些人又来找我们麻烦,翠珠真不知往哪儿搬救兵。” 纪灵淮在心中暗叹翠珠的忠心,顺着她的话道:“好。” 不就是让她顺着原主师弟这个大腿吗? 有什么难的? 第4章 魔纹 晚饭后,纪灵淮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擅自使用神力,因此驭血之术不能轻易用,连开紫瞳召唤鬼怪都费劲得要命。 但这不妨碍她养小鬼。 既然不能开紫瞳召唤,那她自己养不就行了? 虽然她不奢望她还能培养出鬼灵死士那样强大的魔物,但养几只鬼怪用来防身保护自己,还是能行的。 养鬼就得先抓鬼,然后才能收集阴气魔气让他们吃。 可纪灵淮感应了半天,才发现这轻歌别院不仅偏僻,连鬼都没几只。唯一的几只,还影影绰绰地分布在她右边的那间房间。 纪灵淮睁开了眼睛。 她右边的房间,正是夜隐的房间。 她记起翠珠说过,夜隐在为不夜国女皇效力,常年在阴阳缝隙与恶鬼凶灵厮斗,身体难免会因邪气入侵,而变成招阴体质。 这因公而伤,难免有些悲惨了。 但,这阳世和冥界井水不犯河水,边界分明,何时还出现阴阳缝隙一说了? 恶鬼凶灵本就是冥界才有的东西,本应由冥界的神使斩杀,但这些东西竟延伸到了阳世,酃楼这老东西,怎么这么不中用了? 纪灵淮眉心一跳,走出了房门。 见夜隐的房间紧紧关着,那些小鬼竟然在他房间内散漫。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鬼们看到她不禁一愣,她没用紫瞳,这些小鬼自然也会因为无知而不怕她。 他们悠闲地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纪灵淮放眼望去,竟没找到一个能培养的种。 她暗自叹气,这些小鬼竟还在她眼前龇牙咧嘴,做着鬼脸,浑然不知道面前的祖宗能看见他们。 没找到鬼苗子,纪灵淮心情也不大好,手心一聚,一朵烟蓝色的火焰打出。 火舌舔上小鬼们还没化形的躯体,如同干柴碰上烈火,烧的更旺,冷色的火光跳动。 转眼间,房间内的小鬼被噼噼啪啪地烧了个尽。 这是纪灵淮的火种,霜夜烬火,虽不是能排上名的神火,但也是她拿来驯服恶灵的手段之一。 刚打算空手而归,房门外却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 纪灵淮心中警铃大作,可这房间昨天才被翠珠收拾过,自然是没放什么东西,她环顾四周,连个能藏身的地儿都没有。 情急之下,她使用了幻术。 她怠于修炼,几百年来也没管过灵丹。 上一世,只需精通驭血之术便可支撑她杀穿,所以这玩意儿她现在只能以她的紫瞳为媒发动,只要她紫瞳不灭,就能隐去她的气息和身形。 想着自己这副身体还没学会控制灵力掩去脚步声,纪灵淮在一个靠近床边角落睁着眼睛站定不动。 夜隐披星戴月地从不夜华城赶了回来,他今天频繁使用空间术,缝隙和轻歌别院两边顾,苍白的脸上显出了难以遮掩的疲态。 刚要推门,他步伐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下一秒,纪灵淮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踏了进来,房门推开,夜风钻了进来,带来一股清新的土腥味和幽幽的昙花香。 夜隐将腰间的佩剑随意地扔在床上,对着床发着呆。 接着,他动了起来,好像是要更衣。 纪灵淮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床,她下意识想要闭眼,可又突然反应过来她紫瞳开着,一旦闭眼就要显形。 到时候她和夜隐大眼对小眼,那就可尴尬了。 她只好艰难地睁着。 夜隐将手放在金纹腰封上,身形微顿,鸦羽般的眼睫垂下,从侧面看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随着腰封解下,玄色的外袍脱落,只剩一件雪白的里衣。 纪灵淮犹豫着要不要转个身。 可她靠着墙壁,实在担心自己毛手毛脚发出什么声响来,现在最安全的似乎只有站着不动。 里衣褪下,露出少年劲瘦的上半身。 不得不说,夜隐肩宽但背薄,这小腰也挺纤细,要是摸上几把,手感应该是紧绷有力的。 只是让她惊奇的是,这少年虽然腹部肌肉线条分明,但他的后背不仅有几道抓伤。 腰侧的位置还有几道黑色魔纹。 第5章 我很好糊弄是吗? 魔纹。 纪灵淮心中微惊。 ——这是身体魔化的体现。 这哪儿还是工伤啊,这是妥妥的身体出了问题啊。 先不提这阴阳缝隙工作量有多大,单凭这魔纹的生长,夜隐也应该毫不犹豫地辞掉这份苦差,埋头走人。 魔气邪气入体,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有魔化的症状,要是常年如此,堕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这份不夜国十六夜殿下的差事如此执着? 纪灵淮面露疑惑之色,同时又对夜隐的敬业精神而感到由衷的钦佩。 再抬眼望时,只见一双墨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少年银冠束发,唇线绷得笔直。 要不是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纪灵淮都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还没松气,下一秒,纪灵淮差点忘了呼吸。 只见夜隐漫不经心地解着长裤的系带,竟还是正对着她。 纪灵淮慌张地转着眼睛,却又想突然起她上一世还未见过男人的裸体,对这隐私部位更是一无所知。 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产生了对两性知识的渴望。 偷看自己师弟的裸体,她这个师姐,是不是挺变态啊? 纪灵淮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在探索知识和做人良心之间徘徊,最后她选择了后者。 这东西是个男人都有,也没必要非要在她的师弟身上实践。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兔子不吃窝边草…… 纪灵淮都要被她的大格局给感动到了。 结果一不留神,眼皮不小心翻了一下。 紫瞳消失,纪灵淮如临大敌,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由透明转为实体…… 一个黑色的阴影笼罩了她。 慢慢地,她闻到到了男人身上独有的墨桂花香。 “要不是我知道纪师姐已有心悦之人,我都怀疑师姐是奔着我来的了……” 男人的声音拖腔带调,讥诮至极,语气也极不正经,纪灵淮心虚地头也不敢抬。 “看着我。”夜隐伸出手,用虎口把她的头扳正,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 “这次你又想玩什么阴招?” “我……”纪灵淮大喊委屈,自己明明什么算盘都没打,还得被人误会。 要怪只能怪原主待人家的确不友善,人家防备她几乎都成了条件反射…… “想好了再说。”夜隐目光阴鸷,眼尾上挑,竟然极有耐心。 “我可不是你的丫鬟,你说的话,我不可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我是来抓鬼的。”纪灵淮抓着他捏住自己下颚的手,阴缩缩地往下扒。 “你没发现,你这屋里一只鬼怪都没有了么?” 夜隐微微挑眉:“抓鬼?” 他环顾四周,那些低阶小鬼确实没在这房里缠着他。 他冷嗤道:“就凭你?” 她怎么了?她一个火花能烧死一片呢。 “凭我的这张脸。”纪灵淮微微抬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你信么?” “纪灵淮。”夜隐抓着她的手收紧,他此时握着的是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只需他稍微用力…… 这满口谎话的女人就能尸首分离。 “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是吗?” 感受到了他明目张胆的杀意,纪灵淮连忙示弱道:“疼疼疼!你轻一点行不行……” “哼。” 夜隐负气般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她,耐心显然已经耗尽:“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怕鬼。”纪灵淮揉着脖子,睁着眼睛说着瞎话:“这院子里只有你能杀鬼,我不跟你亲近亲近,我这血脉引火上身,可不得被生吞活剥吗?” 说着说着,她带了一丝哭腔,眼角莹莹含着薄薄的水雾,眼泪要落不落。 这表演天赋,她都要被自己感化了。 “你这是在求我?” 夜隐有些失笑地看着她,眼里尽是看戏般的顽劣。 这女人一直以来都对他的照顾帮扶嗤之以鼻,今日她被鬼怪一吓,是脑子坏了还是被夺舍了,竟然来求他? 纪灵淮看着大佬有些回心转意的意思,几乎毫不犹豫道:“嗯。我求你。” 可夜隐却不怎么领情,直接越过了她,拿起干净的外袍就要拉上。 纪灵淮看了连忙伸手阻止,好意提醒道:“你这背上还有伤呢,你也不处理处理,还穿什么衣服啊?” 他这伤口细看并不像是普通的抓伤,黑色的血痂与这白皙光滑的脊背上格格不入,谁看了都觉得怜惜。 可夜隐袍角一甩,无视她的劝阻,语气中藏不住凌人的冷意:“我身上有伤,纪师姐不是该高兴么?” 记得一次她不知为何作死跑到城外几里的野山中,他累死累活把她从源潭洞里捞出来,受了不少皮肉伤。 为了背她,一条手臂都几乎脱臼,可待她清醒后,他没有等来半分给别人制造麻烦的悔意,反而等来一句决绝的“滚”字。 是她太过阴暗无情,还是自己执意犯贱?这个女人总是阴晴不定,他不想再给自己找不快。 可纪灵淮哪里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她圆润水灵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夜隐的伤口,在脑海里比对着这到底是什么伤。 夜隐见她不动,不知她又在盘算什么,不耐地道: “我不计较你鬼鬼祟祟来我房间干什么,你也没必要再装。已经深夜了,纪师姐,好自为之。” 说完,纪灵淮便被人轰了出去。 纪灵淮打了几个趔趄。 “怎么这么大脾气呀……” 她不知原主到底哪里来的能耐,明明战斗力弱的连只鸡都捏不死,可偏偏在气人方面,她佩服地五体投地。 把大佬气成这样,她得下多大功夫补救啊? 算了,哄人也不能着急。 来日方长。 第6章 冰属性灵丹 新的一天,纪灵淮起了个大早,在床上打坐运气。 酃楼为她造的灵丹不弱,她的灵力极为充沛纯净。 反而是原主这肉身驾驭不住这霸道的力量,一旦她运气过猛一些,这身体就要止不住地叫嚣喊痛。 纪灵淮她上一世做人,都是有多少灵力挥霍多少,从来没有压制过野性。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还有让她压制力量的时候。 她本来就没了金手指,神力所剩无几,灵力还不能为所欲为地用,这真的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纪灵淮长叹一口气,四肢八叉地躺在床上,这时,翠珠端了东西走了进来。 “小姐,你要的药鼎买来了。” 纪灵淮悠悠地爬起来,道:“放地上吧。” 纪灵淮打算先给自己筑基。 毕竟她神力有限,驭血之术始终会受到种种限制,为了保护她这柔弱的身体,她必须走最稳妥的修炼之道。 据她所知,那些修士们筑基后,自身的灵丹会自己决定他们此生修炼什么元素的术法。 水火雷冰木风土,一共七种元素。 灵丹她有了,运气她也会,就是还没发现她的灵丹附上了哪种元素。 不过就她对酃楼的了解,他给她的,不一定是她喜欢的,但一定是最好、最牛叉的。 她排除杂念,手心发力一聚,一朵漂亮的霜夜烬火便打了出来。 室内突然亮起了蓝灰色,翠珠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来灭火:“小姐!你手着火了!” 翠珠拿起一个湿帕子便扑了过来,谁知道她刚触上这奇妙的蓝色火焰,没有感到灼人的温度,反而碰上了一股冰凉。 “这火……这火是冰的?!” 纪灵淮歪头一想,照着自己的理解收回灵力,下一秒,一股热浪掀起,蓝色的火焰顿时散发出炙热的温度。 她懂了。 她是冰属性的灵丹。 这霜夜烬火本是她用神力打出的火,她现在运起了灵力,这火也因为冰元素而变得寒冷如冰。 翠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姐,你结丹了?!” 纪灵淮点头道:“刚结不久,还没筑基。” 翠珠闻言,脸上涌上一股难言的欢喜。 她家小姐有灵丹了!这意味着,小姐再也不是在人口中毫无灵力的废物了! 在这遍地都是修士的世界,强者为尊,只有结丹修炼,步步高升,才能免遭小人的霸凌。 以前的忍辱负重,艰难委屈都还历历在目,翠珠内心感叹着,小姐她……终于熬过来了…… 翠珠眼睛一酸:“小姐……” 纪灵淮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来,帮我把库房里的药材灵草拿过来。” 翠珠道:“好。” 只要小姐的生活能越来越好,让她做什么苦活她都愿意。 这些药材都是纪行川往日送来的补品,原主用不完,屯了不少。 纪灵淮看来看去,凭着上一世她对炼药和医术的见解,挑选了十几株灵气充沛的仙草丢进药鼎,运起霜夜烬火,开始炼药。 翠珠凑过来好奇道:“小姐,你在炼药吗?可这是拿来熬药的药鼎,拿来炼药,是不是不合适呀?” 确实不合适。 但她现在买不起啊! 炼药师本来就少,好的炼药鼎自然也很难买到。 原主本就是个废物小姐,平日除了穿衣打扮,吃穿喝用,花销最大的不过是用在买各种补身体的中药上,这炼药的灵草和药鼎,纪行川又怎会预算得到? 要是她突然找纪行川要一大笔钱,恐怕会引来原主哥哥的猜疑。 再加上原主的废物人设正在逐渐崩塌,要是真被误会成邪物夺舍,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她得先挣钱。 好的五品洗髓丹用这粗陋的药鼎绝对炼不出来,更别提用钱去买。但二品的补灵丹她却可以用她炉火纯青的控火技术勉强炼出来。 只要这天下有一天还是修士横行,那炼药师就不可能不赚钱。 待她卖几回丹药,赚够了钱,就去想办法买一个能用的炼药鼎,有能力的话,再考虑一枚储物戒。 做完这些,纪灵淮盘腿而坐,一边守着火,一边尝试筑基。 “翠珠,这段时间可以先不用去抓药,有空的时候帮我整理一下哥哥送来的草药就行。” “好的小姐。”翠珠毫不犹豫地应下,便离开房间不再打扰她。 第7章 五十万 当天下午,纪灵淮带着炼好的丹药来到城里名声最好的丹坊。 到了目的地,果然还是买补灵丹的队伍最长,纪灵淮先是买了一盒百伤灵,又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把丹药放在桌上。 “老板,这些能卖多少?” 柜台上的男人正悠闲翘着腿看着闲书,看到有人光临,把厚重的眼镜取下来暼了她一眼,连忙放下脚,一脸乐呵呵,殷勤地道: “好的好的,客人请稍等。” 男人一脸不正经样,测评丹药倒还认真,不到五分钟伸出五根手指,表情严肃。 “五万?” 虽然和她估的价差别有点大,一个耐用的炼药鼎最少得五百万金币,但她十枚二阶补灵丹还要啥马车? 五万就五万,羊毛也是毛。 “不。”男人扶了扶眼镜,“五十万。” “五十万?”纪灵淮杏眼圆睁,她看了看周围,再一次确定道:“你确定没估错?” “老六我做这行快二十年了,绝不会错。我这价位您尽管去其他地方验证,若有不妥之处尽管上门找我。客人您这丹药色泽正好,品质上佳,做买卖的得讲诚信,我只是报了市场价而已。再加上……” 老六压低声音,一脸神秘,“近日碧瞳魔女一族大量采摘名贵草药,奥莱国市面上的丹药几乎被他们垄断了,客人的丹药虽说只是常用药,但比起碧海天的内部价,我给您出的价还算地道。” 碧海天,好像在奥莱国的西边,似乎是一个名族,两者算是邻居。 纪灵淮脑子里只想着那五十万,便果断道:“我全卖了。” “好嘞!”老六麻利的收起丹药,手上的算盘啪啪作响。 “一共五十万金币,整个奥莱国银行通用,要是灵药卖出时超出本价,还能获得百分之三十的分成,客人您拿好喽。” 老六双手递过来一张卡讨好。 “多谢。老板,你可知碧瞳魔女一族为何近日大量采摘草药,垄断药物市场?” 纪灵淮对这药物垄断来了兴趣,想必这碧海天要么不缺钱,要么就是不缺灵药仙草。 都说入了尘世难免变俗,可纪灵淮可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就说来话长喽……”老六摸了摸胡子,瞥了一眼纪灵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客人您看,咱这做生意的,情报也是商品的一种。这……嘿嘿。” 奸商。明明刚才她才和他了了一单生意,现在他给她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多少钱?”纪灵淮眼神一冷,漠然道。 “谈钱多伤和气啊小姐,咱不要钱,只是希望小姐您以后多提供一点货源……” 老六搓着手,两眼发光。 纪灵淮正要开口,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闯了过来。 来者风风火火,看样子心情十分不佳,纪灵淮被那人盛气凌人地撞到了侧边。 原主的细腰撞在了桌角,让她忍不住暗骂叫疼。 “老六,之前本小姐预定了二十枚补灵丹,为何刚才我去取货,却道货已经没了?你怎么做生意的?!” 第8章 你结丹了? 纪灵淮正要开口,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闯了过来,来者风风火火,看样子心情十分不佳。 纪灵淮被那人盛气凌人地撞到了侧边,原主的细腰撞在了桌角,让她忍不住暗骂叫疼。 “老六,之前本小姐预定了二十枚补灵丹,为何刚才我去取货,却道货已经没了?你怎么做生意的?!” 说话的人竟是苏家二小姐苏浅浅,原主情敌苏青青的妹妹。 苏家家大业大,自然不好惹,老六哈着腰,恭维地道:“哎哟,苏二小姐,这真不是我老六的本意啊,这段时间灵药市场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最后一批补灵丹呀,早早地就被送到公主府了,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苏浅浅哼道:“公主府?这奥莱小公主不也才二品修士?用得着费这么多灵药?而且,这清心宗首席弟子纪行川都去当了她的师傅,她怎么这么不知足?” 老六大惊失色道:“哎哎,苏二小姐,这人多嘴杂,话可不能乱说!这小公主是国主的心肝宠,自然好的东西都得依着她。” 苏浅浅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服气:“本小姐不管她什么宠,你今日要是不把货拿出来,我就告诉我爹,让他暂停所有与这药坊的合作!” 老六一脸为难,迟疑道:“这……” 都看到这份上了,再不出手就不厚道了。 纪灵淮适时地开了口:“老板,刚才那十枚二阶补灵丹,我想了想,还是买了吧。” 苏浅浅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 只见这人一身素白衣裙,银白的长发简单地挽了两个髻,随意地梳在两边,眉毛弯弯,睫毛卷翘,一双杏眼圆润透彻,嘴唇樱红。 这人气质如兰,但身形却显得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不是纪灵淮那个废物花瓶还是谁? 苏浅浅不善地斜睨她一眼,嘲讽道:“纪灵淮?你不在家好好躺着跑这儿吹什么风?待会儿你要是又倒了,可没好心人会扶你回去。” 纪灵淮笑道:“这不出来透透气么。只是没想到苏二小姐家大业大,竟然还缺补灵丹这种东西。抱歉啊,最后十枚二阶补灵丹,我刚要了。” 苏浅浅眼睛一瞪,质问道:“老六,她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老六一脸为难,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刚才卖他灵药的人竟是传闻中纪家的废物小姐。 其实这也不怪老六不认识她,原主本就是个病秧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还都是为了谈恋爱为爱发电。 像药坊这种地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老六不认识她,也实属正常。 纪灵淮也不想让老六难做,给了个台阶道:“老板,十枚补灵丹,我出一百万金币。” 苏浅浅见他们无视她,气不打一处来,蛮横道:“纪灵淮,你身上有那么多钱吗!能不能少出来丢人现眼,这灵药给你有用吗?” 纪灵淮不以为意,风淡云轻:“啊?这药不就是为了补充灵力的吗?我刚筑基成功,怎么就不能用了?” 她这话一出,不仅苏浅浅一脸震惊,连老六都高看了她一眼。 乖乖,没想到是个修士小姐,还好他刚才没有小人之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不可能!”苏浅浅斩钉截铁道,面色铁青,“你毫无灵力,怎么可能筑基成功?!除非……” 说到这,苏浅浅突然反应过来,目光骤冷,满脸难以置信,“你结丹了????” 纪灵淮连个正眼都没给,对老六道:“老板,一百万金币,收不收?” 老六刚才看着苏浅浅的反应,又结合之前听说的有关苏家小姐与纪家小姐的传闻,也马马虎虎摸了个大概,被纪灵淮温温柔柔的声音一喊,转头道:“收,收!我这就给小姐包好!” “等等!”苏浅浅一拍桌子,喝住老六的动作,财大气粗:“我出一百二十万金币,卖给我!”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让纪灵淮这个废物领先她一头。 她这个废物竟然都能结丹成功,而她,苏家的二小姐,服用各种灵丹妙药,家里不知为此砸了多少钱,最近几月才慢慢地有了灵力涌动的兆头。 这个废物不知如何投机取巧,竟然比自己还快了一头,这要是传出去,她岂不是还不如这个贱人了?她不允许,不允许! 老六没想到这十枚补灵丹能卖出一百二十万的高价,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恐慌。 而纪灵淮这个原本的卖家这时开了口:“苏二小姐,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先来后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干嘛如此强取呢?” 苏浅浅冷哼,论砸钱她苏家就没输过谁,结丹了又如何?没有灵丹妙药,纪灵淮照样还不是一个废物! “一百五十万。”纪灵淮不动声色地报了价,对着老六眨了下眼睛,“老板,卖不卖?” “纪灵淮!”没想到她还要加价,苏浅浅哪儿能从了她的意,连忙跟上:“一百八十万!” 纪灵淮:“两百。” 苏浅浅:“你!好啊,我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两百二十万!” 纪灵淮:“那我再随三十,二百五。” 老六看着两家小姐你来我往地加价,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十枚二阶补灵丹啊,竟然能卖到二百多万!发了,发了!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苏浅浅气一横,她苏浅浅想买的东西,就不可能被其他人抢了去! 不就是几个破钱吗,她倒要看看,纪灵淮有多少家底跟她赌! 苏浅浅完全豁出去了:“三百!” 纪灵淮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嘴角。 “来啊,怎么不加价了?是钱没带够,给不起了是吗!你一个废物小姐,能给出三百万吗!” 纪灵淮附和她的话道:“自然是不能。不过……” 她眉眼弯弯,转头着老六道:“老板,这丹药我能拿多少分成?” 老六算盘一打,报了个数:“原本小店的补灵丹售价为八十万十枚,按百分之三十的分成,小姐您能分成六十六万,小的念您是第一次光顾,给您算七十万,连带上之前的五十万,现在这卡里一共有一百二十万。” 纪灵淮接过卡,心满意足。 卖个药赚了五十万,动了动嘴皮子,还能再赚七十万,这可不是意外之喜? “什么?!”苏浅浅听完他们的对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完全没想到这补灵丹是纪灵淮的手笔,不然她怎么可能为了十枚二品丹药花上几乎三倍的价钱! “你们耍我?!”苏浅浅一口银牙几乎被咬的稀碎,此时一张小脸更是被气得扭曲,怒不可遏。 纪灵淮冷笑:“我提供货源,本不想争,可苏二小姐你一来就看我不顺眼,你想要买,我还不想卖了,这怎么能叫耍呢?” 第9章 纪家小姐是高攀 说完话,气完人,收好钱,纪灵淮心里美滋滋,拍拍手就要走。 苏浅浅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娇蛮地道:“本小姐让你走了?!” 她用力过猛,直接将纪灵淮拽了个趔趄,纪灵淮身子不稳,怀中的东西也顺势掉了下来。 苏浅浅眼尖地把东西捡了起来,看清上面的字,得意地笑道:“百伤灵?你还记念着长卿哥哥!纪灵淮,你能有点儿脸吗?长卿哥哥因为皮肉伤感染,病了好几天你不去关心,现在跑这卖什么纯情?” 纪灵淮一脸懵,她就买了一盒百伤灵,与这原主的婚约对象明长卿有什么关系? 她买了一盒三品的外伤药,不留着自己用,非得给外面的男人用吗?这什么愚蠢想法? 苏浅浅见纪灵淮不说话,以为她心虚,说话更为肆无忌惮。 “纪灵淮,我要是你,就识趣退了婚约,这明府的家业,放眼整个奥莱国,也就只有我们苏家才能门当户对,你一个修士出身,就算你哥哥为你积了不少德,你也不审视审视自己,看看自己究竟配不配!” 苏浅浅一旁的丫鬟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姐,我看她是心里做鬼,听明府的小厮说,今天明少爷也会来一趟药坊,要不我们在外面等等吧?大小姐也想买这膏药,谁知被她抢了先?我们被她骗了那么多钱,也不算抢。” 苏浅浅应道:“是。这事儿本就该姐姐来做,哪儿轮得到她?” 说完,一主一仆抬腿就要往外走。 纪灵淮一个箭步把人拦了下来,冷声道:“去哪儿?东西还我。” 苏浅浅神色微惊,心道几日不见,这贱人胆子大了那么多,竟然还敢拦她? 而后又转念想到这人刚筑基成功,就如此神气十足,跑来她头上拉屎拉尿,一想到这,她怒意更盛。 苏浅浅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之态:“想要?求我,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 话还没说完,苏浅浅突然觉得脚下一热。 一股极其诡谲的蓝色火焰烧上了她的裙角,苏浅浅瞳孔一缩,心里一惊,再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姿态,连忙用脚去踩,惊恐万分地大叫:“火!快灭火啊!!!” 身旁的丫鬟也第一次见如此邪门的事儿,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踩火。 苏浅浅那边一片慌乱,慌不择路,老六好心地抬了一盆水来,纪灵淮趁乱拿走了百伤灵,面对蜂拥而至的苏家护卫也只是微微一侧,信步走了出去。 她一走,蓝色的火焰逐渐消失,不像是被水熄灭,倒像是听到什么命令被召走了一般。 苏浅浅低头盯着前几天才买的琉璃紫燕裙,镶着银丝的裙角早就被烧了个稀烂,琉璃色的裙摆也因为刚才的慌乱而被踩的面目全非,左一个脚印,右一片水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纪灵淮!!!”苏浅浅咬着牙,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人抓回来!!!” 另一边,纪灵淮刚走了十几米,便听到身后一片慌乱的足音,心道不妙。 她这点灵力,对付苏浅浅还行,但苏府雇的那些护卫,一个个块大结实,难说有没有修士混杂在里面,原主一个弱女子,还不得被他们随意拿捏? 她可不想再给这副身体添上什么伤。 脑子转的飞快,纪灵淮拔腿就跑,直接往人多的地方蹭。 “抓住她!那边那边!” 一时间,街上的行人被这些护卫挤撞出一条道来,一边暗骂几句,一边又议论纷纷,心想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犯了事儿,竟然惊动了苏家这群疯狗。 一群人聚在一起交换了情报,一听竟然是纪家那个病如废物的小姐,皆唏嘘一片。 这纪家小姐,怕是插翅难飞,难逃一劫! 此时已是黄昏,夜隐从不夜华城回来,在轻歌别院找了一圈没看到纪灵淮的人,转头又问一头埋在草药挑拣的翠珠,才知纪灵淮下午上了街,往城北的方向玩儿去了。 这一会儿,他正一脸冷色地跑过来寻人,人没寻到,倒是撞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瓜摆龙门阵。 他无意去听,可在眼睛扫视人群时,那些话还是不知不觉钻了过来。 “哎,这纪家小姐可是用情至深啊,这还没结婚呢,为了自己的未婚夫,得罪了苏家二小姐,此时人家派出护卫满街找她,怕是难逃一劫喽。” “听说明家少爷外出修炼时多了几道皮肉伤,这纪家小姐二话不说就去丹坊买了三品的百伤灵,可真是大题小做啊!” “我听说,为了和苏家二小姐竞争,她花了三百万金币才买下。” “三百万金币??!!天哪,这得多少钱啊!纪家小姐三个月的吃穿用度也用不了三百万吧?” “你懂什么啊。这明家富可敌国,这纪家公子不过是仙门出身,纪家小姐虽然也在仙门待过,可她毫无灵力,也没结丹,与这修炼啊,几乎无缘。” “照你这话说,这纪家小姐可是高攀了?” “可不是嘛。这苏家大小姐也疯狂迷恋那明家少爷呢,我看,还是苏明两家最门当户对。” “要我看啊,我就选纪家小姐。废物就废物嘛,没有灵力,也更好拿捏……这纪家的贵灵血脉可不多得,你看这纪家小姐一头白发,仙气飘然,宛若谪仙,要是与她……交合,一定能修为大增。” 这话说完,周围的男人都面露秒懂之色,一个个心怀鬼胎,面露猥琐。 一道黑雾不知不觉弥漫在他们脚下,一个棕色胡子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其余人闻声,皆低头看去。 这时,一张灰色的鬼脸突然逼近,恶灵的面色惊恐,张着血盆大口,隐约可见两只短小的幻肢,它的嘴一张一闭,发出一声灵物独有的嘶叫! “啊!!!!!鬼啊!!!!!” 男人们皆惊恐万分,谁知道大白天能撞上鬼,一个个被吓得腿软,想要逃跑却发现根本迈不开步子。 一股骇人的灵压笼罩在他们上方,压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个黑发少年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腰间的佩剑散发着罕见的星光。他目睹了此般惨状,步子竟然还显得轻盈惬意。 夜隐冲那些人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道:“诸位,真是抱歉。这恶灵我刚驯服不久,一不愣神它就跑了出来,要是它没管好自己的嘴,我替它向各位说声抱歉。” 他和善地笑着,嘴里道着歉,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诚意,墨色的眼眸微弯,竟让人觉得一阵恶寒。 男人们心里发着抖,都咽了口唾沫,道:“没,没事……它……它还挺可爱的。” 第10章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纪灵淮一直往人群里扎。 苏家的护卫是真的人多,她明明甩掉了一波,可她还没松气,中途不知道从哪儿又来一波人,她这一头白色头发又如此特殊,走哪儿都扎眼。 她频频回头,这苏家护卫人头乱窜,看久了竟让她觉得眼花。 看来还是得继续跑。 谁料下一秒她转过头,视野一黑,脑门一痛,纪灵淮知道她这是撞了人,身体不自觉往侧边倒。 那人丝毫不客气,抓住她的衣领往上一提,纪灵淮感觉双脚离了地,抬眼一看,对上了一双阴鸷淡漠的眼。 这动作,这神情,不是夜隐还能有谁? 他闷闷地开口,心情说不上有多好:“人那么多,你乱跑干什么?” 纪灵淮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靠山,嘿嘿笑道:“这不有人追着我,我能不跑吗?” 周围的确人多车杂,一个老汉骑着牛拉着破车从他们身旁经过,庞大的牲畜长着外扩的牛角,让路人不自觉地朝外避让。 避让的人多了,就会往外挤,一个男人抱着货物匆忙经过,竟是要撞上纪灵淮的头。 夜隐的臂弯下意识去护,纪灵淮刚抬起的头被他这么一按,身体便不自觉地前倾,鼻尖抵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外人一看,他们二人竟像是宛如恋人一般紧拥。 夜隐这人脾气虽然不咋地,身上却是香的不行。 他身上一股墨桂的香味,与桂花香类似,这味道清冽好闻,甚至有点让人无法自拔。 正如他这个人,虽然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可周身的气质却像是茫茫夜河中璀璨的繁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妄图去采撷。 夜隐侧目避开了莽撞的行人,却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在明目张胆地嗅着他。 他不解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纪灵淮笑道:“没事,就觉得你身上,好像挺好闻。” 她的目光总是如此澄澈干净,一双清丽的眸里似乎容不下这世上的一丝杂质。 夜隐避开她的目光,正要开口,苏浅浅尖锐的声音响起:“纪灵淮,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苏浅浅骑着一头老虎大小的魔兽,纪灵淮定睛一看,竟是代步魔兽中的钻石王老五,魔兽中的千里行,飞影蓝豹。 看这飞影蓝豹的大小,应该是只四阶。 苏浅浅的目光掠过纪灵淮,放在她身后的夜隐身上。 这少年虽然眉眼疏离,看上去兴致缺缺,但模样却生的极为俊美,一身黑色劲衣衬得人肤白绝美,银冠束发更彰显出少年特有的野性。 不难想到,这应该就是纪灵淮的师弟,不夜国的十六夜殿下。 见两人动作如此亲密,苏浅浅不禁发酸:“纪灵淮,你与长卿哥哥好歹还有婚约,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与其余男子搂搂抱抱?!” 莫名闻到一股酸味儿,纪灵淮嘴角一抽,坦然道:“这是我师弟夜隐,不是其余男子。人家只不过是扶了我一把,怎么在苏二小姐嘴里,就成搂搂抱抱了?难不成,你没被男人扶过?” 她话刚说完,周围的路人皆低笑出声。 受到如此嘲笑,苏浅浅哪儿还能坐得住,但话糙理不糙,她长这么大,还真没与哪家少爷对上过眼,更别提有什么肢体接触。 但她绝不允许被纪灵淮这种废物嘲笑!都是她这张狐狸精一般的脸,否则她这么废柴,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都向着她! 苏浅浅腰上的骨鞭一甩,目标明确,直抽纪灵淮的脸! 纪灵淮还没动,在她身后,夜隐墨色的眸微微一闪,那骨鞭在空中瞬间卸了力,下一秒,鞭子直接被折成了两半! “啊!我的鞭子!”苏浅浅心疼地捧起骨鞭的碎片,一双眼恶狠狠地瞪向纪灵淮,“纪灵淮,你怎么敢?!” 纪灵淮摊摊手,故作无辜:“瞪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 实际上,纪灵淮的内心此时爽的一批。 有大佬在就是不一样,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她毫发无损,苏浅浅还被气得不轻。 苏浅浅气急败坏,一张小脸被气的通红,抽出腰上的剑就要冲过来,“纪灵淮,我要你付出代价!”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到:“快让开快让开,明家少爷来了!” 吃瓜的群众闻言,明显散开了些。 不过多时,一个头戴苍翠锦冠,身着金线华服,手拿风雅折扇的富家公子徐徐走了出来。 明长卿一双凤眸狭长,一张小白脸生的极为阴柔,谈吐间尽显书生的淡雅之态。 这个架势,难免吸引了不少良家妇女的眼。那些妇女手挎着菜篮,另一只手用帕子遮住嘴低笑,尽显娇羞之态。 纪灵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像只花孔雀,中看不中用。 她暗自唏嘘,也不知原主究竟是什么个心态,对着这人如痴如醉,还因此丢了命。 接着,她又把目光放在站她身侧的夜隐身上,眼神由暗变亮,心中难免有了计较。 还是这种,香不自知的,让她看着顺眼的多。 夜隐压根没往那看,一双眼懒懒地瞥向人少的一边,显然是没什么兴趣。 明长卿一脸风雅大度,温声道:“浅浅,何必这么大动干戈?不就是一盒百伤灵,怎么还挥上了鞭子?” 苏浅浅见明长卿来了,一股脑地贴了上去,娇媚的脸上流下了两滴泪,谁看谁怜惜。 “长卿哥哥,这鞭子,可是父亲用五阶洺骨兽的兽骨制成的!我一直小心宝贝着,可这女人说弄断就弄断,简直不讲理!” 明长卿则是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知道我知道,青青之前跟我提过。我这受伤的事儿是小,你们为了一盒百伤灵这么伤了和气,倒还是因我而起,明某我实在过意不去啊。” 吃瓜的路人们一听,不管是不明白的还是明白的,都懂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敢情这纪家小姐与苏家二小姐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一个男人呢。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疑道:“这纪家小姐不是与明家少爷有婚约么?怎么这看起来苏家跟明家还更亲一些呢?” 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明家苏家世代交好,两家又在生意上频繁往来,这苏家的两个小姐与明家少爷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啊。” 那妇人笑道:“这么说,这纪家小姐倒是个不识时务的了。” 小贩低笑道:“人家有贵灵血脉,自然是有自己的优势……当然,这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讨论的。” 众人一听,心中立刻了然,皆把目光投向纪灵淮身上。 第11章 你不是外人是什么 纪灵淮看明长卿那里聊得火热,顿感无聊。 然而这四周都围满了人,又似乎不是很好开溜,她突然想起今天出来的目的之一,于是她往怀里一掏,掏出一盒铁皮药膏,献宝似的放在夜隐的手心上,道:“这个给你。” 这铁皮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夜隐不禁低眸,他一路上听了不少,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 但也因此更看不懂她,只好皱着眉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揣在那里,谁敢去抢?” 他这是以为自己怕被抢,所以打算寄放到他那里? 纪灵淮暗自吐槽了一阵,原主的形象倒也不至于这么抠搜狼狈吧? 她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不是想藏,这是我给你买的。” 见他不说话,纪灵淮继续道:“你不是身上有伤吗?你自己不愿意处理,白天又那么忙,我可不得帮你买回来吗?” 夜隐垂着眼睫,看着手心上的盒子,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百伤灵在无缘无故发着热,他不像是握着一块铁皮,而是在握着一块焦炭。 给他买的? 所以,她花那么多功夫,被那么多人追着跑,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她的未婚夫? 夜隐别开了视线,稳住了迷乱的杂念,却没再说话。 他们的对话被路人听了去,一人道:“啊?原来不是给明家少爷买的呀?哎,我还以为这纪家小姐用情至深……” “哎?那纪家小姐是为了谁呀?她也不像是受了什么皮肉伤的人呐。” “还能是谁?好像是她在仙门的师弟,人家在不夜国当差,还不忘时常跑回来护着她呢。” “啊?那她师弟看来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啊,你说这纪家小姐,是不是被他感动,换了个人喜欢啊?” 路人的窃窃私语传进了明长卿的耳朵里,他神色微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对着纪灵淮道:“灵儿,夜师弟此番回来,怎么不给我说道说道?你们姐弟二人不计前嫌,能如此和平相处,倒是让我觉得欣慰。” 他这话一说,难免让纪灵淮想起原主上一次与夜隐的不欢而散。 那次明长卿要前往离奥莱国千里开外的南宫修炼,原主执意要跟着去,夜隐觉得旅途遥远,南宫鱼龙混杂,不比奥莱国安宁,便一直阻止原主,不让她去。 谁知原主兔子急了咬人,在纪行川面前无缘无故参了夜隐一本,说夜隐对她居心不良,毛手毛脚,这事儿闹得很大,甚至传到了不夜国,差点毁了夜隐的清誉。 夜隐平白无故遭人污蔑,而且面对原主这种毫无灵力的小姐,自然在外人面前是有苦说不出,只好与原主拉开距离,以此避嫌。 也因此,夜隐回了不夜国再也没回头,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达到了极致。 回想完这些,纪灵淮心中一嗤,自然是不理解原主的所作所为,这时却听路人议论道:“我听说啊,这纪家小姐之前与她师弟时常不和,而且她师弟的工作似乎与妖邪之物有关,身上难免会沾着点邪气鬼气……” “这可不是我随口胡说啊,是一次纪家小姐在大街上与她师弟争吵,我亲耳听见她承认的!” “啊?这么恐怖!那还不得离得远些!保命要紧啊,这纪家小姐也真是胆子够大的。” 纪灵淮汗颜,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原主什么好事不干,尽给自己挖坑,也怪不得夜隐像块捂不热的冰,人都被污蔑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再相信罪魁祸首啊? 她没敢抬头去看夜隐的表情,只是顺着明长卿的话道:“明少爷,你家离我家这么远,而且我们尚未成婚,我有什么事,也没必要事事都让你知道吧?” 明长卿见她如此疏离,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置气,似是无奈至极地叹道:“灵儿,我知道你还在和我置气。青青还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看待,所以她那日冲撞了你,我替她说声抱歉。” “灵儿,我们还有两月就要成婚,你又何必把我置于外人的身份呢?”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夜隐一眼。 夜隐接过他的目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眉毛一挑。 要不是知道真相,听他这么绘声绘色地一说,纪灵淮都差点以为真是自己错了。 她瞅了瞅天色,估摸着时间,有些不耐:“明少爷,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我们又没结婚,你不是外人是什么?我又不是你认得妹妹之一,何必给我打那一套牌?苏青青做了什么她自己没嘴?道歉的话还需要你来转达?你是她的谁啊?” “还有,我和我师弟感情一向很好,小吵小闹也很正常,倒是你,说得像是我俩结了仇,这不是误导外人么?” 明长卿根本没想到纪灵淮会反驳他。 以前他只要一动嘴,纪灵淮都会对他百依百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之前他好不容易旁敲侧击,将她那碍事的师弟支了去,这回她师弟突然又跑了回来,而纪灵淮也像是变了个人,浑然对他的话充满着戒备和不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长卿一脸难以置信:“灵儿,你……” “行了行了!”纪灵淮不耐烦了,她今天一直在跑,还一直跟人唇枪舌剑,现在早已累得不行,只想快点回家躺尸。 她拉过夜隐,对他低声道:“还不快走?你不是会那什么瞬移术么?就不能带我瞬移一下?” 夜隐方才一直在看她,深邃的眼眸里眸光微动,被她这么一拉,便敛眸沉声道:“……那是空间术。你确定要在这里用?” 纪灵淮环视周围,确实有人不少人,苏浅浅的护卫看他们窃窃私语,知道他们想逃,人群中的每个缺口都被他们死死堵住。 苏浅浅道:“纪灵淮,长卿哥哥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如此没有教养!还有,你别想糊弄过去!你欺骗本小姐这笔账,本小姐还没跟你算呢!” 纪灵淮头大的甩了甩头,百般无语道:“用吧用吧。” 再不走,她真的会被烦死。 你说有的女人怎么会烦人到这个地步,让人见到就想躲,碰到就准没好事,一件破事明明是自己愚蠢还得怪在别人身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口闭口都是些辱人心智的话。 原主人又老实,怕是早就被他们精神控制了吧。 夜隐了然,下一秒,纪灵淮脚下一轻,双腿离地,夜隐直接将她横空抱起。 事发突然,纪灵淮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接着,四周弥漫起浓郁的黑雾,纪灵淮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劲风肆虐,他们竟然已经在快速穿行。 出于好奇,纪灵淮刚要睁眼,却听夜隐抱着她道:“不想眼瞎的话,就别睁。” 纪灵淮:“……” 我谢谢你提醒啊。 第12章 嫁出去的师姐泼出去的水 两人走后,只留下一片黑雾,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待黑雾散去,苏浅浅一看人没了,不禁银牙一咬,气得不行:“可恶,让他们跑了!你们怎么看着的?!!” 身旁的护卫连忙埋头道:“小姐,那十六夜悬乎的很,黑雾一冒,几乎没人敢接近,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的……” 苏浅浅瞪着他:“你们好歹也是修士,我养你们怎么吃的???!!” 护卫:“二小姐,那可是不夜国的十六夜殿下啊……我们惹不起啊……” 苏浅浅:“废物!还不快滚!!” 护卫闻言,连忙散去,同时驱赶了围着的群众。 等到周围没人了,明长卿适时劝道:“好了浅浅,别生气。只是个误会。” 苏浅浅还是不服气,但鉴于明长卿在,只好收着性子,声音委屈道:“长卿哥哥,这纪小姐真是的,我姐姐知道你们有婚约,平日里对她都是礼数周全,善待有佳,可她总是以为姐姐和你关系不纯,我姐姐已经很避嫌了,还因此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我这个做妹妹的真的深感痛心。可这纪小姐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数落长卿哥哥你,真是太没有家教了!” 明长卿叹道:“是灵儿太在乎我了。否则,她又为何这次如此这般与我置气?她这是在怨我,觉得我没有站在她那一边,我能理解的。” 纪灵淮这次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她与她师弟的关系明明早已决裂,可这次两人出行却形影不离,举止亲密。 想必是为了气自己,让自己吃醋,所以纪灵淮才不惜对她师弟如此虚情假意,要不是他知道纪灵淮对他死心塌地,一往情深,他差点儿都信纪灵淮移情别恋了。 诚然,女人的小心思确实无聊,但也不影响满足他的虚荣心。 纪灵淮,至纯的贵灵血脉,奥莱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的极品血脉,他怎么能轻易放手? * 轻歌别院。 夜隐把纪灵淮放了下来,淡然道:“到了。” 纪灵淮这才睁了眼,一看周围熟悉的环境,不禁讶然:“这么快?!我们这才飞了一分钟不到吧!” 夜隐纠正道:“有一分钟。要是我一个人,会更快。” 他从未在用空间术时带过人。纪灵淮,还是他带的第一个。 不夜国女皇的死侍几乎都会空间术,但由于他职务特殊,空间术最为精通,此术法除了消耗灵力极大,也没什么缺点。 翠珠见两人回来了,连忙跑了过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饭菜都快凉了!” 纪灵淮今天赚了一大笔,还气得恶毒女哇哇叫,自然心里很是畅快,她摆摆手道:“好好好,这就来这就来。” 她提着裙子走了两步,见夜隐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与她们一起用餐的意思,便道:“夜师弟,今天你功劳这么大,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用膳?” 夜隐双手抱臂,眉眼间尽是疏离:“我不饿。” 说完,他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黑暗中。 翠珠见此,连忙解释道:“小姐,夜公子修为这么高,早就辟谷了,不吃饭也没事的。” 纪灵淮挑了挑眉,煞是遗憾:“我知道啊。可不吃东西,不尝遍天下美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上一世虽然没修炼,但身体已然可以不吃不喝,但她还是觉得阳世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吃吃喝喝,所以她一日三餐,愣是一餐也没落下。 吃完晚饭,纪灵淮在庭院里溜达消食。 没走多久,她便又饿了。 不是她好吃,而是原主身体本就有些营养不良,她现在筑了基,灵丹撑着她这副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消耗灵力,能量的消耗难免大了些。 鉴于原主的饮食习惯,翠珠做的饭菜总是偏于清淡,早上喝粥,中午才有荤腥,晚上一般都是素菜热汤,极为养生。 纪灵淮看着别院外边灯火通明,知道此时夜市才刚开场,免不了想象一番小吃美食,顿时口水疯狂分泌。 可原主晚上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吃完饭不久,原主就会早早地梳洗睡下,作息极为规律,完全没有任何夜生活。 一想到这儿纪灵淮就觉得原主活的没趣。 于是,纪灵淮回房拿了钱,已经想好了如何潇洒一番,刚抬脚踏出院门,却听得夜隐的声音从房梁上响起:“去哪儿?” 纪灵淮身形一顿。 她还以为这人已经走了,神出鬼没的,房间里也没人,敢情他一直蹲在房顶上守着她呢? 纪灵淮诚实道:“我出门吃点东西。” 夜隐纵身跃下,脚尖点地,停在离她一米的位置,点地的声音细小入微,身上的气息模糊而微弱,如同一抹孤离的游魂,怪不得她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少年挑了挑眉,反问道:“吃东西?那你刚才吃的是什么?空气吗?” 纪灵淮愣了愣,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最后还是道:“我结丹了。” 谁知夜隐毫不犹豫答:“我知道。” 纪灵淮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纪灵淮知道他不好应付,婉言道:“我又饿了,不想麻烦翠珠,想出去吃点,不行吗?” 夜隐显然没那么好说话:“夜间阴气重,你总爱往人多的地方扎,为什么不让你出去,你自己没点数么?” 她当然有数了。 原主修为低,又是令人觊觎的贵灵血脉,再加上原主这惹人眼热的银白长发,简直就是要把“我很弱,快来欺负”这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可,顶不住她是真的饿啊。 “夜师弟,我这不还有两月就要嫁人了?你也知道,嫁出去的师姐泼出去的水,我要是再想出来逛逛夜市,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我现在无比珍惜能出门的机会……你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就放我去吧?或者,你陪我一起去?嗯?” 她眨巴着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她故意一眨,倒还真的生出一股无端的楚楚可怜之态。 再加上她的声音很柔,一声师弟唤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夜隐第一次见她这般娇气的模样,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怪异之感,他连忙别开了视线,冷若死水的心绪竟然泛起了涟漪。 第13章 究竟是谁大手大脚 夜隐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撒娇买了单。 对象竟是曾经见到就头疼的纪灵淮。 但他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 夜市。 奥莱国的夜晚最为热闹,街道并不狭窄,小贩们几乎见空就插,在街道两边摆起摊位,一个个卖力吆喝,大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这个好好吃啊!叫什么?莲花酥啊?老板,这个再来一份。” “那个是什么?粘牙吗?哦那算了算了。那个酸唧唧的给我来两个吧。” “老板,这碗多给我加点红糖呀,都不够我蘸的!” 纪灵淮来到小吃摊就挪不动腿,点了好几道糕点,直接来了个甜品大杂烩。 桌子上的火锅热气腾腾,纪灵淮直接把刚点的糯米丸子下了进去。 夜隐对她怪异的口味不忍直视,直到看到她将那煮的变色的丸子一口吞下去,神情说不上好看,倒是对她起了几分佩服之心。 他抽了抽嘴角,道:“你爱吃这些?” 纪灵淮端着碗,嘴巴吹着丸子,头也不抬道:“喜欢啊。甜的东西谁不爱吃?平日修炼就已经很辛苦了,这不来点甜蜜的东西中和一下?” 夜隐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之色,手指撑着下巴,不语。 纪灵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也想吃,怕他不好意思,便夹了一个紫薯丸子递到他嘴边。 “来尝一个,包你满意!” 夜隐缩了缩脖子,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没胃口。” 纪灵淮倒是盛情难却:“来嘛来嘛,别不好意思。” 夜隐皱眉,违心地客气道:“真不用。” “啊,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夜隐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身后并没有熟悉的人。 等他转头,嘴里突然一热,一个紫薯丸子猝不及防地入了嘴,他神色一顿,却听得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都出来了,不吃点好的怎么行?我真没骗你,这丸子可好吃了……” 纪灵淮见他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以为他生气了,便软言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辣到你了?要不你吐出来?” 喉结微动,随着吞咽的动作,她只听得面前的少年滞涩地回道:“……难吃。” 然而口腔中那股甜腻,却是他这辈子都未尝试过的甜。 说不上好吃,就是让人觉得陌生,不像是现实。 单凭这一点,便足够让他避之而不及。 后来,纪灵淮又尝试投喂了几次,倒也没强迫着人再吃,夜隐没再动嘴,只是默默地撑着下巴,等着她吃完。 没过多久,桌上的食物便被她扫了个精光。 满意地打了个嗝,纪灵淮站起身来去付钱,火锅老板看着她递来的银色卡片,不禁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姑娘,咱们这是小本生意,不能刷卡的。” 纪灵淮一脸懵:“啊?可我出门只带了这卡……” 老板倒也不生气,建议道:“不如姑娘现在去取点现金?” 纪灵淮一看四周,这天都黑了,银行怕是早就关门了,她从哪儿去取现金? 见僵持不下,纪灵淮向夜隐投去求助的目光。 夜隐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禁冷嗤道:“没带钱?” 纪灵淮没底气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带了卡。” 一句“你求我”正卡在喉咙,夜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咽下,像是有气找不到地儿撒,他抬眼冷声道:“多少钱?” 老板一看夜隐的穿着,银冠束发,银线玄袍,便知是个富家子弟,出手一定不凡,连忙点头哈腰道:“一共六百银币。” 话音未落,夜隐掏出一个金币放在桌上,老板连忙道谢,还没找钱,人就不见了。 纪灵淮连忙跟了上去:“喂喂,你怎么花钱大手大脚的?他还没找钱呢!” 夜隐侧目看着她,好笑地道:“究竟是谁大手大脚?出门不带钱,吃个夜宵还能吃六百银币?” 纪灵淮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不也吃了……” 话还没说完,夜隐冷冰冰的眼神便看了过来,纪灵淮吞了口唾沫:“……一个丸子。” “好了好了,记我账上,行吗?” 她哪知道小吃摊不能刷卡?平日都是翠珠管着钱,她偷偷溜出来吃夜宵,怎么可能向翠珠要钱?那岂不是败露了吗? 纪灵淮跟在夜隐身后无言地走着,突然前面的人脚步一停,纪灵淮一个不注意,直接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纪灵淮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轻歌别院附近,周围都静谧偏僻的很,而他们的左前方,有个人摇摇晃晃,对着一家农户圈养的家禽低沉呻吟。 这人对着脑袋窜来窜去的公鸡发呆,他的头缓慢呆滞的左右转动着,双臂却敏捷如虎,精准擒住一只鸡头,对着它的脖子开始疯狂地啃咬! 如同一只几天没见血的丧尸。 纪灵淮一惊,拉住夜隐的衣角,打算上前阻止。 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人类,如此嗜血残忍的行为要是被其他人撞见,一定会吓得不轻。 “干什么?”夜隐拉住她,罕见地解释道:“他已经几天没进食了,再不来点血腥,身上的血性就难以遏制。” “什么?这不是嗜血兽吗?”纪灵淮疑惑道。 嗜血兽,兽如其名,是喜爱吸食血液的魔物,且此种魔物善于化形伪装,残暴至极,一般修士见到都会除之而后快。 谁知夜隐淡漠的声音道:“他是不夜国的流民。” 纪灵淮突然想起来了。 不夜国,似乎是唯一一个公开培养血仆的国家。他们的子民几乎都可以依靠与血仆同修而增进修为。 简而言之,在不夜国,吸食血仆的血液是正当合法的。 虽然吸血是最为粗暴的增进灵力的方法,但如今都是文明社会,不夜国也更提倡双修来发挥血仆的作用。 若是看得上眼,血仆还能成为不夜国子民的伴侣。所以在不夜国,男修士拥有三妻四妾,女修士也能拥有七八男宠。 见她冥思苦想,夜隐问道:“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我在想他有几个老婆。”纪灵淮话一说完,突然想起夜隐好像也是不夜国的人,甚至还算是个高官,她刚才言辞如此露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夜隐倒是没什么反应,淡然道:“流民哪儿来的老婆?不夜国的人大多无情,一些人想要动情比登天还难。” “一般都是先养血仆,对血产生依赖,从而生情。” 纪灵淮秒懂了。 简言之,就是先婚后爱。 第14章 不知羞 听他这么一说,纪灵淮不禁对某些事产生了兴趣,出于好奇,她问道:“夜师弟,那你有几个老……咳咳,血仆?” 她隐约记得夜隐如今是快满十八,但现在的孩子大多早熟,对于不夜国那样开放的国家,夜隐又是当官的,这方面一定不用他亲自操心,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往他怀里送。 但……纪灵淮探究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 这人外貌妖冶俊美,唤他一句妖孽也不足为过,举止投足之间却还持有少年的青涩与懵懂,包裹严实的穿着,微微内扣的肩膀,怎么看都不像是开过荤…… 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夜隐讥诮地扯了扯唇:“纪师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纪灵淮目光收敛了一些,道:“这人我们顺其自然就行了对吧?是不是你们长时间不碰血就难以自控?” 夜隐道:“成年后,对血的渴望会变强。至于成年前……” 他看向纪灵淮,眼底晦暗不明,“要是能碰一口极品血,修为大增,甚至能跳过雷劫。” 纪灵淮记起来,不夜国的子民,灵丹强大到一定程度,成年时就会迎来雷劫。 此劫一过,修为会大幅增长,但要是渡劫失败,则会魂飞魄散。 能有雷劫的,大多都是不夜国的贵族,或者本国修士中的翘楚。 她这么掐指一算,不出两月,竟也要到夜隐的雷劫了。 所以他刚才这么一说,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夜隐也心觉自己口快,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但他实在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边对他性情大转,这几天整日师弟师弟的叫,亲密地反常。 一边不惜冷落她的未婚夫,得罪富家女,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他买一盒百伤灵? 可她又一口一个婚约的挂在嘴边,好像生怕忘了自己是别人未婚妻的身份,迫不及待地想要嫁过去。 这是为了向他昭明自己的身份,还是正如那些嘴杂之人所说,这只是为了与明长卿置气而策划的一番惺惺作态? 为了引起她未婚夫的注意,不惜来讨好他这个她避之而不及的师弟?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无聊至极。 少年眉眼渐冷,心中像是堵了一块棉花,让他有气撒不出来。 同时,他也为自己之前的悸动感到可悲,这女人巧言善辩,最擅长迷惑人心,他又怎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心甘情愿地被她糊弄? 纪灵淮哪能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夜隐这话一出,她思来想去,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 只要能让夜隐心甘情愿地护着她,她做点牺牲,给他吸几口血,帮助他跳过雷劫,增进修为,又何尝不可? 毕竟是出于同门,原主之前对人家百般苛待,她这还不主动一点,怒刷一波好感度? 于是,纪灵淮甜甜一笑,自然心大地道:“好啊。” 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夜隐不禁一愣:“你说什么?” 考虑到她一身神血,效果肯定比那什么贵灵血脉猛的多,还真不知道夜隐这个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好意提醒: “助你修炼啊。不过,你还得准备准备,不然我这一身神……咳,精血,我怕你受不住。”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夜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耳根一热,连忙别过脸道:“你怎么……不知羞!” 纪灵淮见他如此反应,纳闷了:“我怎么了?不是夜师弟你说我这血脉能助你修炼吗?” 夜隐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他的思绪被她搅得一团乱麻,听她这意思,是想用她的血脉之力与他……?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那她与明家的一纸婚约,又算什么? 想到这,他突然感觉被人戏弄了一番,可心里先涌上的却不是怨恨和杀意,而是无边的烦躁。 夜隐冷静下来,那股躁意却越发明显,他不禁戏谑道:“师姐既然已与明家有了婚约,何必再来捉弄于我?” “还是说,师姐是真的觉得,夜某我,好糊弄的很呢?” “婚约?”像是被他提醒了一记,纪灵淮暗了暗眼眸,漫不经心道:“哦,那个啊……你很介意?” 虽然这婚她是定不可能乖乖履行,退婚也是迟早的事,但她寻思着,这两者之间应该也不冲突吧? 夜隐的雷劫与那婚约毕竟不在同一日。 她无心的话一出,没听到夜隐的回答,却感觉这人的脸色越来越…… 果然,没出几秒,夜隐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 纪灵淮连忙拉住他,“哎哎夜师弟,天这么黑,你别走那么快呀。” “纪师姐。”夜隐抓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脸上薄凉的笑意越发浓郁。 纪灵淮觉得背后一凉,丝毫不懂他究竟为何置气,“天黑了,好自为之。” 说完,眼前黑雾一出,少年消失在了夜幕中。 纪灵淮:? 怎么一言不合就地遁??? 还好这里离别院也不远了,纪灵淮便自己走了回去。 她刚走到自己房间,正要去找夜隐询问一番,出门却碰到了翠珠。 翠珠问:“小姐,夜公子刚进屋,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纪灵淮心里不明白,便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自然省去了她出去偷吃这事儿,只想问问翠珠的看法。 谁知翠珠一听,一张白嫩的小脸突然变得通红,她往夜隐的房间看了一眼,羞怯地低声道:“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不夜国的人来说,男女之间修炼,是什么意思吗?” 纪灵淮一脸不解:“不就是吸几口血的事儿吗?我这极品血,难道还能害了他?” 翠珠的脸更红了,道:“不是……男女之间修炼,多为双修。不夜国那边要更为特殊一些,一般会先靠吸血调情,然后……就是双修之事了。” 纪灵淮听得一愣一愣:“啊?” 所以,这小子是以为,她愿意与他……上床??? 这……误会可就大了。 虽然她承认夜隐长得确实不错,身材也挺好,但她作为师姐,对自家师弟下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她刚才语言如此露骨,而且,她还问他介不介意她身上的婚约??? 这不相当于是问人家,介不介意为她做小吗? 靠。 好像确实是她的错。 突然明白了真相,一想到自己刚刚出去偷吃了一顿,纪灵淮面对翠珠倍感心虚,连忙道:“没什么了没什么了,我就出来看看。你也早睡,早睡。” 说完纪灵淮灰溜溜地回了屋。 ……丢大发了! 与此同时,夜隐房间。 夜隐没有开灯的习惯,此时他坐在床沿,手里把玩着那盒百伤灵,想着自己今日差点被感动的模样,不禁冷嗤。 他确实像这块铁皮,被她虚情假意地一捂就容易热。 可他却不会再如那般,任由他的好意毫无怨言地被践踏。 他默默地将铁盒扔到床脚,似乎与什么东西隔绝开来,少年的心,再次回到那宛如万丈深渊般的冰冷。 第15章 魔息森林 自从那晚失言得罪了夜隐后,纪灵淮连续好几天都不见这人的踪迹。 想着这人修为比自己高,还精通一手空间术,说不定人早已不在奥莱,便也没特意去找他,待他气消了,愿意出现了,她再去解释认错也不迟。 不是她不想道歉,是这人根本找不到好嘛! 这日,纪灵淮又带着二十枚补灵丹去药坊卖掉。看着卡里又多了一百万金币,离买鼎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心里难免踏实了些。 转头看到老六手指上的储物戒,不禁眼红道:“老板,你这储物戒买成多少钱?” 老六摩挲着戒指,语气难免带着骄傲:“我这戒指是我闺女儿以她的名义定制的,我闺女儿是四品修士,能定制两枚储物戒。” 纪灵淮不禁叹道:“这玩意儿还得定制?” 老六道:“是啊。储物戒不仅要花钱,必须以修士的名义定制,二品能定制一枚,四品能定制两枚……” 纪灵淮忍不住问道:“那您这枚……” 老六:“我这枚啊,有十平米空间,花了一千万金币。” 纪灵淮:“???一千万??” 这么贵?她得何年何月才凑得够钱啊? 纪灵淮左思右想,实在凑不够就只能去求原主她哥这个大腿了。 五百万金币,数目也不小了,但要是纪行川知道他这废物妹妹已经能筑基运气,心情一好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但还有一事,她如何证明自己是二品以上的修士? 对此,老六答道:“姑娘只需猎得一枚三阶魔兽的魔核方可证明。” 魔核必须现猎,否则魔核上就不能留存击杀者的灵力气息,没有气息也就无法认证。 看纪灵淮一脸为难,老六建议道:“姑娘可以去奥莱国西边的魔息森林碰碰运气,那里大多都是没有致命杀伤力的魔物,攻击性也不强,适合姑娘这种刚筑基不久的新手。” 新手?她也不算新手了吧,活了几百年,大大小小的魔物也都见过了,她在意的是原主这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些奔波。 想着自己有火种在,也没几个魔物能威胁得了她。 于是她接受了老六的建议,趁着天还早,便蹭了个商队拉货的骑乘魔兽到了奥莱西边。 进入魔息森林边界,纪灵淮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浓雾,探出神识感知着森林里的魔气。 狂躁的力量于黑暗处涌动,大大小小的魔物栖息于暗处,用冷酷的眼观察着猎物的一切举动。 如果她没猜错,那个林子里,应该有几只高阶魔兽。 四到五阶已是稀有,若运气好碰到一只六阶魔兽……先不论是否能收服作为骑宠,单是它的药物价值已不可估量。 虽然前世怠于修炼,可纪灵淮对炼药行医还算了解得透彻,那些医书秘籍还记得个七七八八。 只是她现在刚筑基,对灵力的把控还不熟练,生怕自己一个没收住,原主的身体就因承受不住灵压而暴毙。 要不是她有火种,控火技术一流,她连二品的补灵丹都炼不出来,更别提那些高品质的洗髓丹。 即便有极品仙草,掌不好火,她照样能炼成一摊废渣。 医术师和炼药师,是走在哪里都吃香的职业,也是五洲极其稀缺的人才。 正盘算着抓什么魔兽合适,纪灵淮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呐喊声,似乎是有人在求救。 纪灵淮往声音的方向靠近。 那是一条大路,四周都是长满青苔的平地,大路中间却突然多出来一个洞,声音从洞下面飘飘荡荡的传上来。 仔细一听甚至还有回音,看来地下空间不小。 周围的树木异常粗壮,不知是地理环境还是受魔气影响,树干表面都呈现出异常鲜亮的绿色。茂密的枝叶散开,不见天日。 这里环境如此昏暗潮湿,正是一些魔兽的最爱,怎么还有人到处乱跑? “上面有人吗?”大概是察觉到地面上有人接近,男人沙哑的声音里藏不住激动和如释重负的喜悦。 纪灵淮淡淡回答道:“没有。” “你骗人。不管你是什么神仙,求求你,救我上去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充满哀求,“我采的药去根太久了,马上快要枯死了。” 采药?莫非是哪个医术师的药童?都落在这地儿了,这人不先考虑考虑自己,竟还想着自己的草药。 到底是把自己的命排在草药后的人,有趣。 “你是什么人?”纪灵淮试探地问道。 “我是碧瞳魔女的药童,名字叫李一然。我来这里是为了采药的,结果掉进猎人的陷阱里出不来了。侠女行行好,快点救我上去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说完男人声音哽咽,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应该不是撒谎。只不过说这是猎人的陷阱,倒还真有点牵强。猎人能在这荒郊野外挖出这么大一个洞来? 但纪灵淮并不想白白做老好人,“我救你,我有什么好处?” 李一然语气真挚:“我可以帮你采药。什么药都可以,只要我知道在哪里。” 纪灵淮笑了:“倒是拿出看家本领了,成交。” 这个洞不是很深,只是里面很潮湿,光线暗淡,很容易招来蛇和蝙蝠这种喜欢阴暗环境的生物。 纪灵淮化水为冰,用冰刃滑着墙壁跳下来,李一然整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虽然洞里面光线很暗,纪灵淮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充满了期待的光。 药筐里装满了杂七杂八的草药,洞底淌着积水,他的药筐被他抱在胸前,愣是一点也没湿。 “女侠,我们怎么上去?”李一然蹲坐着拉着纪灵淮的衣袖,一副抱大腿的摆烂样。 不知为何,纪灵淮想起了夜隐。夜隐每每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副神情? 似乎有点儿理解大佬的心情了。 “还有力气吗?我待会儿给你一条绳子,我拉你上去。” 正当两人沉迷于商讨方案时,头顶的洞口突然被纠缠着的白丝封住,仅有的几丝光线消失,洞底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哇!!!!”一阵尖叫在纪灵淮耳边炸开,震出一阵耳鸣。 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 现在他一叫,听声是不可能了,只能靠魔核的气息找出魔物的位置。 紫瞳半开,往黑暗中一扫,一股紫色的魔气从她的左前方泄出来,纪灵淮召出霜莲,向左前方炸了过去。 她的霜莲本是血莲,是用来暗杀的驭血之术,如今她为了修炼,便在血莲上附着了元素力。 如今她霜莲一出,方可通过灵力产生爆炸效果。 第16章 霜夜烬火 只听前方传来了爆炸声,压过了李一然的尖叫声。 某些崩塌物轰隆轰隆地急速坍塌,待声音平息下来,纪灵淮左手响指一打,打出了一朵淡蓝色的火焰。 这小药童看见有光了,也不叫了,这世上神火的火种居多,但他却从未听说过有蓝色的火焰,今日一见,难免惊诧道:“天哪,这世上竟然有蓝色的火焰!” 纪灵淮又觉得一阵耳鸣。 “这是什么火焰?” 纪灵淮:“这是我的火种,名为霜夜烬火。” 李一然奇道:“侠女,你这火,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纪灵淮没懂他什么意思:“什么特殊之处?我一般只拿来照明,偶尔烧烧小鬼,偶尔烤烤肉。” 李一然一脸愕然:“侠女真是豁达啊,要知道,有火种的修士可谓是万里挑一,可吃香了。” 李一然盯着纪灵淮手心漂浮的火焰,像是盯着某个新奇的玩具,神情中带着艳羡和仰慕。 这时,一个庞大的黑影突然逼向纪灵淮的背影,李一然瞳孔一缩,连忙一把推开她。 “没死,它还没死!”李一然叫道,低头一看,他的手心竟然接住了纪灵淮的火焰! 正当他条件性反射地想要叫烫时,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从他手心中漫开,温柔的冰元素灵力环绕住他,安神定心,沁人心脾。 这火,摸起来竟然是冰的?! 另一边,纪灵淮遁入一片黑暗中,这魔兽怕光,她进入黑暗,无疑吸引了魔兽的火力。 可刚才炸霜莲那一下,这个狡猾的魔兽似乎知道了自己魔核的气息暴露了位置,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完美无瑕,纪灵淮一时间竟看不出它在何处。 “在你右边!”李一然突然喊道。 几乎与他声音的同时,千鸟拔出冰刃,刺向她的右方。 紫色的浆液顿时溅出,一只巨大的三阶慈母魔蛛发出一阵魔兽独有的惨叫,整个洞穴回声凄厉,它痛苦地挣扎数秒,最终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 眼看这个庞然大物没声了,李一然小心翼翼地端着霜焰爬了下来,走到纪灵淮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呼着大气。 纪灵淮收回冰刃,冰刃化成了一滩水,她用衣袖擦拭着身上的浆液,问道:“你怎么知道它的位置的?” 李一然掏出一双手套,将这慈母魔蛛的腹部翻了出来,突然眼神一亮,语气中带着自豪: “看,这慈母魔蛛是个准妈妈,它的孩子已经将它腹部的精华鼓包吸收得差不多了,所以身上难免会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纪灵淮低眸一扫,魔蛛腹部凹陷下去,粘粘着几株魔卵。 除了那白色的精华鼓包,它的身体上布满了紫色的浆液,这是它魔核衰退的迹象。 怪不得一只三阶的魔物会被她一击就倒,原来本就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 慈母魔蛛会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儿女营养的温床,待它身体残败之时,便是它的儿女出生之日。 所以这个洞穴,是它特意做出的陷阱。 这个魔蛛体型较小,怕是料到一身营养不足以孕育出健康的孩子,李一然掉下来时它不动手,是想以他为饵,钓更多的鱼。 聪明,狡猾,简直不像是一个三阶魔兽的智慧。 “要留它孩子一条命吗?”李一然问道。 纪灵淮没什么概念,这慈母魔蛛魔核衰退,已经有了瑕疵,怕是带回去人家也不认,她也懒得下功夫剥核了,便道:“你怎么看?” 李一然虽是水灵丹,但一心学医,却不怎么懂这些修士思考问题的方式。 对于修士的问题,他一般不敢质疑和过问,但听到纪灵淮顾着他的见解,不像是在打趣他的意思,顿时一股从属感涌上心头。 他轻咳了两声:“从药童的角度,慈母魔蛛的蛛丝可以做成坚韧的捕魔网,不如放它孩子一命,以后我们也有资源可得。” “那就依你之言。” 李一然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她并不嗜血,若不是这一世总有人来招惹她,她出于自保,她宁可原主这身子永远不要沾染血腥。 两人都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魔蛛的肢体突然动了一下,昏暗之中,慈母魔蛛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喷出最后一口毒液! 与此同时,一阵黑雾瞬间从纪灵淮的背后漫出! 一丝丝魂魄般的鬼烟环绕着纪灵淮的身体,却没有侵害她的意思,喷出的毒液瞬间化作一摊血水。 就在纪灵淮震撼这鬼烟从何冒出之时,鬼烟似乎找到了吞噬的目标,径直飞向魔蛛的身体。 魔蛛的四肢被它们逼压得无法动弹,连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呻吟,逐渐被吞入鬼烟化作的牢。 缕缕黑烟环绕不绝,经久不散,散发出阴气逼人的邪气。 “快走,是邪气!”李一然拉住纪灵淮的衣袖,吓得魂都没了三分,转眼看到纪灵淮愣着不动的样子,又添了一句:“会死人的!” 纪灵淮拖着李一然爬了上去,又跑了一阵远离邪气的范围。 期间纪灵淮回头望了望,那黑雾从洞口缓缓上升,周围的低阶魔兽竟顿时闻风丧胆,六神无主,仓皇逃窜。 两人跑到湖边,李一然趴在边上大口大口地喝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妈妈,我出息了,这辈子不去不夜华城竟然也能看到如此骇人的邪气!” 纪灵淮一边用水冲洗着身上的污渍,一边对他的反应来了兴致,问道:“邪气有这么可怕?”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李一然喘着气,坐在地上偷看纪灵淮一眼,小声嘀咕道: “哪儿有人碰到邪气会不跑的?邪气和魔气都是阴邪之物,多为恶灵凶鬼产生,很容易扰人心神,噬人神智。” 纪灵淮不是不跑,只是觉得那些黑雾鬼烟的气息,有点……熟悉? 她想起夜隐抱着她使用空间术时,也看到了这一股类似的黑雾。 难不成,这黑雾,是夜隐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专门用来保护她的? 夜隐办事一向负责用心,这么一想,他这段时间不在她身边也能如此心安理得,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他不在,这些黑雾也能给足她安全感。 纪灵淮本就是冥界出生,抬头是血月挂天,低头是彼岸满地,出门就是鬼灵死士随时待命,走几步就是恶灵凶魂满地跑的荒河和忘川。 邪气魔气,她又怎么会怕? 她自己都是天天在死人堆里打滚长大的,早就练就了一副百邪不侵之身。 那些邪祟之物见到她撒腿就跑,面对它们,纪灵淮怎么可能说得上一个怕字。 第17章 你觉得他配吗? 李一然小嘴叭叭地给纪灵淮科普着邪气魔气的害处,纪灵淮只能漫不经心地听着。 这时,附近传来异常的声响,纪灵淮立刻往李一然嘴里塞了一个馒头,把他拉到草丛中躲避。 “唔唔唔!”李一然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指着馒头一脸疑惑。 纪灵淮小声道:“不是两天没吃饭了么?附近有人声,你吃慢些,别发出太大声响。” 李一然点了点头,乖乖啃着馒头。 两个人影相偎,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纪灵淮逐渐看清了那两人的容貌。 一男一女,竟是熟人。 是苏青青与明长卿。 感受到了原身残存的情绪,纪灵淮默不作声地压下心底的不甘和悔恨。 说来也怪,照理说原主才是原配,这苏青青和明长卿如此亲密,不外乎是原配落魄,小三上位。 原主对这两人应该是充满了愤怒和绝情,可她寻思着原主这些情绪,更多的却是悔意,恨意都只有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原主神识受损,连爱和恨都分不清了? 李一然咬着馒头,含含糊糊道:“这光天化日的,这一男一女怎么还跑到这儿私会啊……” “嘘。”纪灵淮示意他噤声。 “长卿哥哥……那傻女人竟然命这么大,从山崖上摔下来都还没死,这可怎么办呀。” 苏青青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明长卿身上,撒着娇,声音软得明长卿骨头都要化了。 “咦——”李一然缩了缩脖子,不禁咂舌:“这女人干嘛夹着嗓子说话?不累吗?” 纪灵淮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作精的思想她怎么知道?不过让她感兴趣的是,害原主掉崖的,没想到还有个明长卿。 “我不管我不管,你说了你要娶我的!”另一边,苏青青缠着明长卿不放。 明长卿一脸无奈,语气宠溺:“青青,我一定会娶你。只不过我留她还有用。你看,这是什么。” 话毕,明长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手镯。 苏青青顿时惊喜,两眼发光:“这是!护心手镯?!长卿,你从哪里弄来的?” 护心手镯,是拥有精血的人用自己的心头血渲染而成,能产生护心之盾,保护戴手镯的人的心脉。 这个手镯本是白玉制成,如今却被染成了将近血红。 “这是纪灵淮那个傻子送给我的。我就随口提了一句,她便非要用心头血给我弄了一个,真是愚蠢的女人。” 明长卿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转头面对苏青青,又是另一番柔情似水:“我把这个送给你,青青,你随便拿来防身用。” 苏青青小嘴一撅,似是在赌气,“这是那贱人送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乖。”明长卿安抚道,“改日我再向她要一只,她可不得屁颠屁颠地再去掏她那心头血?” 苏青青想了想,道:“也对。反正那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不如让她多出点血,为我们的大婚添一点礼。” 明长卿也温言道:“青青,我一定会娶你。拿到护心手镯,等平原大师到了奥莱,我们把事办了,这贵灵血脉和你,我都要得到。” 苏青青一脸动容,绯红的小脸凑了上去,“长卿……” 李一然看着他们你侬我侬,觉得辣眼睛,低下头吐槽道:“这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姑娘识人不清,遇到个这样一个渣男!” 纪灵淮在一旁冷哼一声,却没说话。 她终于知道,原主心脏处的几个血窟窿是哪儿来的了。 她前几日沐浴检查身体的时候便觉得奇怪,取心头血最为伤身,要是伤到了心脉,随时都可能毙命。 原主的血,就这么廉价? 明长卿和苏青青在那你唱我和,你侬我侬,原主本人却被蒙在鼓里,傻呵呵地用心头血给这两个人间渣滓做嫁妆?! 原主的一片真心,还真是喂了狗。 李一然在那抱不平,殊不知事件当事人就在他面前。 “我说,那姑娘是不是傻了些?再怎么爱一个人,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心头血来证明吧。爱别人之前也得先爱自己呀!作孽啊作孽!” 纪灵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也觉得她傻?” 李一然诚实道:“是有那么一点,哎哎,你干嘛!” 只见纪灵淮手指一勾,苏青青腰间的玉佩便跑到了她的手中。 一个小鬼现了形,哼哧哼哧偷来玉佩,一脸邀功样,龇着牙仰视着她。 李一然顿时傻了眼,“你还会这个?!他们怎么这么听话?” 纪灵淮赶走了小鬼,将玉佩揣进怀里,漫不经心道:“只不过会看眼色行事罢了。对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两人口中的傻瓜。” 李一然:???啥? 离开偷情现场,两人走到寂静的林间小路上。 李一然一路上都是不可思议:“你没事儿吧?你是恋爱脑?我说这位女侠,你这么漂亮,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你觉得他配吗?” 纪灵淮知道这事儿一句话扯不清,她现在只想清静清静,谁知李一然的嘴根本停不下来,为了让他早点闭嘴,纪灵淮道: “没有证据,只是现场抓奸?他们两本就是一丘之貉,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觉得他们不会?这事儿不能急。” 李一然一脸敬佩:“你倒是个能忍的。要是我,直接冲上去跟他们拼了!什么狗男女,要死,就一起死咯!” “一然?”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的矮树丛里传过来。 纪灵淮顿时挺直了腰背,一脸戒备。 只见一个老妇人坐在一只雪白的狐鹿仙上,旁边一名花甲老人驻杖同行。 狐鹿仙,是吉祥与姻缘的象征,它们头顶鹿角,身后却留着白狐的尾巴,故名狐鹿仙。 这只狐鹿仙一看便是高阶仙兽。 它身上雪白的皮毛透着如同白露星河一般的闪光,鹿角上系着红色的绸带,耳朵旁边挂着几串金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发出轻快清脆的声响。 “药婆婆!”李一然显然很是激动,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 经过一番苦水的吐露,李一然在老妇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倒是旁边的老翁一直摸着胡子,一脸笑吟吟。 “姑娘。”听到老妇人和声叫她,纪灵淮走了过去,礼貌地行了个晚辈礼。 “姑娘侠肝义胆,聪慧过人,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对一然的帮助。” 老妇人在老翁的搀扶下缓缓地从狐鹿仙上下来,狐鹿仙也弯腰俯首,温顺地跪坐在地。 纪灵淮本想阻拦,奈何老人家盛情难却,只好一并搀扶着。 “我这老婆子,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本来这辈子就打算在碧海天讨个清职,吃喝等死,荒度余生。可谁知当年捡到一然,我竟多了一个孙儿。” 老太太说着有些感慨地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一直笑着不说话的老翁突然打住老太太的慨词,打趣地道:“你这要是个清职,吃喝等死,那这碧瞳魔女一族怕是没有下一任魔女喽。” 怕纪灵淮听不懂,李一然解释道:“药婆婆是魔女族的五品医术师。每任魔女的继眸之术都要经婆婆之手。” 继眸之术。 魔女,自千年以来,都以“瞳”为灵力的载体。碧海天一族,世代行医,几乎都是木灵丹。 这么一来,一切都好理解了。 怪不得李一然是碧海天出身,却是一个水灵丹。 第18章 红线 两位老人互相打趣闹了一阵,李一然上前道:“婆婆,不知药房里是否还有珍贵草药?我想让侠女尽心挑选,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好样的,这小子竟然还记得答应她的事。 纪灵淮顿时对李一然有所改观。 “还叫侠女?一然,你还没认出来吗?这是纪灵淮啊,你纪师兄的妹妹!” 药婆婆拉住纪灵淮的手,目光慈爱温柔:“我刚才也差点没认出来呢,好女娃,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只有一半那么高呢。” 一半那么高? 那就不能怪她记不住了,就算是纪灵淮本人,恐怕也记不清那么小时候的事吧。 “纪灵淮?你是纪灵淮?!”李一然一脸震惊,目光火速在她身上扫过,“你,你不是神识有损吗!怎么现在……” 不是李一然夸张,他以前也在清心宗的药房待过,纪行川是他师兄,两人关系很好,难免也会和纪灵淮打上照面。 只是那时候的她,身材矮小瘦弱,一句话只有几个字还得拆成好几句来说。 天气稍微差一些她都只能闭门不出,卧病在床,怎么可能如同现在一般亭亭玉立,能说会跳,刚才还从一只三阶魔兽手上救下了他…… 三阶,三阶啊! 没有四品修士的实力,她能把人家打得半死,还能全身而退? 李一然张大了嘴巴,顿时觉得难以置信。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这哪是变?这根本就是换了个人。 纪灵淮瞧李一然这反应,看来他们之间确实是旧识了,便对药婆婆恭敬道:“是灵淮没有眼力,刚才没有认出李师兄。” 李一然身子抖了抖:“不可不必,大可不必……” 想想刚才他吐槽纪灵淮恋爱闹一事,师兄这一词,他担当不起啊。 “哈哈哈哈哈。”老妇人笑着轻拍她的肩膀,“老身也没想到啊,光阴似箭,老身看着长大的女娃,也如此婷婷落落了!” “灵淮,你可是结丹了?” 纪灵淮诚实道:“是的。” “怪不得。我就说你和行川都是这么好的孩子,不该受到这么多不公。” 关于原主的那些事儿,药婆婆虽人在碧海天,但也并不是全然不闻。看到纪灵淮修为有如此成就,自然内心欢喜欣慰。 “我不能亏待我孙儿,更不能亏待我孙儿的恩人。灵淮,一然要报答你,他有他的想法。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得拿出点诚意。” “这是前几日我为罗二小姐采集灵丹觉醒材料时猎得的树精灵。” 药婆婆掌心摊开,一个掌心大小的木头桩子立在她的手心上,她默念几声咒文,那木头桩子上竟长出了几株秀气的枝杈和几片青绿的树叶。 “树精灵吸收一些主人的气息即可认主,这是只低阶的精灵,但其修养的灵力可是同这大地之母相通,打探情报,在这各界给你做个向导什么的,不成问题。” 大地之母?纪灵淮略有耳闻。 据酃楼所说,几千年前阳世是有好几个神明的。而大地之母则是当时木神的眷属,只是随着木神陨落,大地之母也不再轻易现世。 纪灵淮身边正缺一个知识分子,毕竟离上一世已然过了好几年,周围的事物也在发生变化。 夜隐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在她身边,若是有个小东西给自己引引路,那她肯定会少走很多弯路。 但有个问题是,这树精灵的养护需要吸收大量灵力,她还真不一定能养得活。 这原主的身体,真让她吃了不少亏。 纪灵淮双手接过树精灵,还是道谢:“多谢药婆婆,灵淮感激不尽。” “您老都送了东西给晚辈,那我这个老东西愣站在这里也没趣。” 旁边一直笑容可掬的老翁缓缓地开了口,从身边一直乖巧端坐的狐鹿仙鹿角上在薅下什么东西。 “红爷爷,您该不会……”李一然瞧这老人家熟练地跑业务一般的动作,心中顿感不妙,扯了扯纪灵淮的衣袖:“待会儿,你别当真……” “然儿,说什么呢!别砸了你红爷爷的招牌!” 红老面色红润,佯装怒色,转头面向纪灵淮,脸上又是那熟悉的,笑吟吟的表情: “姑娘,缘这东西,没啥可追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东西,我这里有一缕红线,你把它拴在那人身上,他就跑不了喽……” 红老主掌姻缘,身边的仙兽狐鹿仙便是红仙的标志。 狐鹿仙产红线,红线两方的人,若是心意相通,双向奔赴,无论两人相距多远,传闻只要互相思念对方,红线便可显现,无论天涯海角,只要大海不枯,盟誓不灭,红线便不会消失。 情谊越深,甚至可以让两个再无缘分的人再见相聚。 红线一直是红老最得意的“业务产品”,但世上最属情为复杂,他这红线,有时候难免会出些差错。 李一然知道,红老看新人的眼色确实不怎么好,所以经常会出现有人前来恶意求取红线后骚扰别人而被“投诉”的情况。 而每次“投诉”,都是药婆婆出来做了主,平了事,补偿别人一些钱财,顺便回收红线。 纪灵淮接过红线,李一然用眼神示意她,纪灵淮不知他意在何为。 想着以前她从未接触过这么“灵验”的东西,意思就是被栓到的人跑不掉就行了吧?那还算是有点用处。 四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纪灵淮大概明白,她是撞上了碧瞳天一族外出采药。 据说是现任碧瞳魔女的妹妹,罗二小姐将要成年,碧瞳魔女罗纱絮亲自外出为妹妹寻找激发灵丹的灵药。 药婆婆是碧海天药圃的掌管者,红老是药婆婆的知己,平日里漂游四海,这次出行特来陪同。 “小师妹,待会儿我带你去我们营地的药房,那里的草药你随便挑。”李一然笑容爽朗,拍拍胸脯向她保证道。 纪灵淮不禁乐了,都这么说了,她再扭扭捏捏就不礼貌了。 这一趟下来,她得省多少药材钱啊? 药婆婆骑着狐鹿仙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个挺体面的临时营地。 第19章 十六夜 刚踏入营地不久,一个男佣拿着扫帚,抬眼看见纪灵淮,突然大叫一声。 “魔气邪气侵入!警戒!警戒!” 他这一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礼!”药婆婆大声呵斥道,“这是我的客人,魔女族的贵客!”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但眼底的胆怯和畏惧还是无法隐藏,挨了一阵训后连忙退下。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纪灵淮环视四周,一脸不解。 这时李一然靠近她安慰道:“多半是刚才那黑雾留下了气息,没事没事,我们家主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段时间来,纪灵淮面对外人,见的最多的不外乎是吃瓜群众的打量目光,以及苏浅浅这种瞧不起人的鄙夷神色。 直到今天,她才见到外人对她戒备、恐惧以及不安的神色。 表面上纪灵淮波动不惊,内心却有点暗爽:原主这病秧子,没想到还有这福气。 只不过这种看待瘟神煞神的眼神,看得久了,难免让人心烦意乱。 纪灵淮是喜爱人烟气的,若她周围尽是这种眼神环绕,多半也注定她在阳世的孤寡。 想想还是算了,这福气,给她她也不要。 这时,一个声音道:“大小姐来了!” 佣人们瞬间噤声。 从声音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女人。 纪灵淮抬眼一看,这女人身形窈窕,气质如兰,一双碧眸清美冷艳,长发精心梳理,被编成完美的麻花辫,淡紫色的衣裙华贵绮丽,半袖上纹着紫藤花图案。 这应该就是碧瞳魔女——罗纱絮本人了。 “什么事?”罗纱絮音色清冷又不失沉稳,再加上她一身冷色调的锦衣,给人一种难以冒犯的距离感。 上一次听人说话觉得难以接近的,还是夜隐那家伙。 不过他人虽然脾气臭了点,但论可靠,纪灵淮还是愿意给他打满分。 罗纱絮一眼就明白了周围人议论的焦点,她的目光在纪灵淮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平静如水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表情。 像是刚斟酌好说辞,她客气地问道:“这位客人,你才见过十六夜,对吗?” “十六夜?!” 刚才因为罗纱絮出场已经平息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情况甚至比刚才的议论更加激烈。 “十六夜?是坐镇不夜华城的那个十六夜吗?” “天哪,这也太不吉利了!” “听说不夜华城缝隙里的东西已经关不住了,这人常年待在缝隙,现在不知为何突然跑了出来,身上一定沾染了不少污秽!” “魔障噬人心智,万一发病入魔……” “大小姐……”旁边一个佣人神情飘忽,似乎陷入了两难之地,委婉地提醒道:“大小姐,您最好别离她太近……” “无妨。”罗纱絮似乎料到了众人的反应,淡定地镇住了场。 “这是我朋友纪行川的妹妹,所有人,务必拿出魔女一族的待客之道。” 罗纱絮的声音清冷动听,却散发着不可置疑的庄重威严。再加上原主哥哥那响当当的名头一打,瞬间镇住了人心。 纪灵淮心道: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众人一时间冷静下来。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五味杂陈,想要说什么,奈何罗纱絮这边的气场太过强大,只能忍住不说。 纪灵淮这才开口:“你说夜隐?” 虽然把刚才那些佣人的说辞与她这个师弟联系到了一起有点不太合适,但他们所指的,不正就是他吗? “正是。”罗纱絮微微点头,给身旁的佣人使了个眼色,那佣人一挥手,周围的人都悻悻地一一散开,各司其职去了。 “纪灵淮小姐,请随我来。”罗纱絮莲步微移,她的衣摆带起一阵微风,风里带着好闻的花香。 “那我就不跟着去了。”李一然向罗纱絮的方向行了个礼,对纪灵淮耳语道:“待会儿你来右边的药房找我便是。” 纪灵淮应下,跟随罗纱絮向休息的地方走去。 淡紫色的茶具,由上等的紫云石做成,纪灵淮正在喝的茶,是千寻谷特产的宁神茶。 罗纱絮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的皓腕,就在这时,纪灵淮瞥见了她右手上金色的噬魔锁。 噬魔锁是以前修士拿来囚禁魔物的法器,她眼前这枚噬魔锁小巧精致了许多,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罗纱絮身为碧瞳魔女,她就是魔女一族的掌上明珠、族人的未来,怎么会戴着这种东西? “你……”纪灵淮欲言又止。 罗纱絮身边的仆人眼疾手快,连忙接过茶壶,低头道:“大小姐,续茶这种事,让白茉来做就行了。” 罗纱絮轻笑一声,顺手抚下衣袖:“这是纪公子的亲妹妹,打小我就认识,今天见了也甚是欢喜,不想怠慢了她。” 纪灵淮可对罗纱絮没什么印象,所以她这明显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只是…… 纪灵淮看得懂眼色,佯装头晕:“果然我还是不能四处奔波,喝了点茶水,头竟然晕了起来,看东西也有点模糊了。” “白茉,去药婆婆那里拿上等的醒耳草过来。”罗纱絮吩咐道,低头小品一口茶。 “大小姐,这……”白茉支支吾吾,面色犹豫。 “别忘了,纪公子当年对你母亲可有救命之恩。” “大小姐……” “我是怎么教你做人的?”罗纱絮将茶托放下,面色微怒。 “是、是。白茉这就去拿。”说完白茉快步走出了帐篷。 罗纱絮目送她出去,面带和善的微笑,用极有涵养的口吻说道:“纪小姐,请原谅白茉的无礼。” “罗大小姐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纪灵淮目光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帐中现在只有她们二人,可罗纱絮却没有放松警惕,直奔主题。 “你是说我如何知道你见过十六夜吗?” 答非所问。但纪灵淮没有打断,又喝完一杯茶,耐心地听她继续说。 第20章 还没玩够? “十六夜常年镇守在不夜华城的缝隙中,与阴间的东西斗智斗勇,传闻他灵力高强,天赋异禀,其修炼的空间术更是同类难以匹敌的……” “而他与行川的关系又堪比亲眷,纪小姐也应该有所耳闻。” 何止耳闻。本尊都还在自己家呢。 罗纱絮见她处变不惊,弯了弯唇继续道:“方才听一然说了几句,这药圃草药甚多,我给纪小姐挑了一株最适合的,再加上一枚炼化的金丹,还望纪小姐不要客气。” 这人…… 纪灵淮眉毛一皱,怎么感觉她好像算准了她今天会来一样? 纪灵淮接过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七阶仙品,冰系中的钻石王老五,冰魄霜花。 欢喜之余,纪灵淮暗道不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冰灵丹的? 大概知道时间差不多了,罗纱絮终于奔向主题:“纪小姐,若你有空,可到碧海天一叙。到时候有更多的话,我会一并告知。” 纪灵淮反问道:“就这?你给我那么多东西?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 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回答,罗纱絮几乎是毫无犹豫道:“你会来。因为我从未看错人。” 不是错觉。纪灵淮感觉得到,罗纱絮那双惊艳的碧瞳,似乎闪了一下。 但她乃是一族之长,罗家家主,碧海天的统领者,何必如此来回波折? 这时,白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汗,“大小姐,营地周围好像有邪物靠近!” 邪物?纪灵淮思忖片刻,她自认对这邪物不是沾点亲就是带点故,她怎么没感觉到? 罗纱絮神色自若,却是对着纪灵淮的方向,道:“我这就来。” 纪灵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走出帐篷。 帐篷外围满了人,纪灵淮扫了一眼,侍从们大多都捏着兵器,颇有一番大战强敌的气势。 “我就说周围的魔兽气息怎么都变得这么微弱,原来是十六夜殿下光临。” 营地里多为女眷,纪灵淮顺着罗纱絮的目光看过去,一棵粗壮的龙须树下,少年欣长挺拔的身姿格外抢眼。 他今天难得换了一身深绿色,衣摆上纹着鹅黄的云纹。 阳光随着微风在他身上闪烁,落下点点繁星,倒是美的有点不真不实。 夜隐双手抱臂,像是在闭目养神,应该在那里站了不少时间。 “……”少年没有回答,冷淡的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还是那么个臭脾气。纪灵淮不由得腹诽一阵。 夜隐的出现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纪灵淮能察觉到,虽然人群的氛围在罗纱絮气场的镇压下异常平淡,但人心的骚动却难以隐藏。 大概是听到了“十六夜”这三个字,刚才议论十六夜本尊的那几个男人突然低下头来闷不做声,一个个站的远远的,生怕引起了谁的注意。 有几个女仆忍不住抬眼偷看这大名鼎鼎的“十六夜”,像是心乱慌了神,脸上竟然浮现一抹羞怯的粉红。 纪灵淮回头看了看罗纱絮,她好像并没有因为夜隐的沉默而感到尴尬,相反她继续保持着极有涵养的标准式微笑,一双碧眸美丽醉人,带有端庄不可侵犯的气质。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纪灵淮,有些明知故问地道:“不知十六夜大驾光临,是有何事要办?” 夜隐缓缓睁开了眼,胸前的手缓缓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墨色的眼眸深邃干净。 他看向纪灵淮,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沉闷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慵懒:“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玩够?” 这语气,于纪灵淮看来,并不是什么和善的信号。 也不知他到底生没生气,是昨天的气没消,还是因为今天她跑的太远,又或许,是二者相加? 但于外人看来,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纪灵淮明显感觉自己身上多了数不清的灼热视线,她微微偏头,也看不明白那些女眷的眼里究竟是同情,还是羡慕。 夜隐也不给她回应解释的机会,说完便往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去。 留下众人唏嘘,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小姐,营地内仆从们并无异常。”白茉不知什么时候巡视了一圈,回来报告道。 “看来是呈纪小姐的福了。”罗纱絮有些打趣地调侃了一句,“抱歉纪小姐,不夜华城的十六夜突然驾临,身为首领,我不能不谨慎。” 纪灵淮暗道不必。 他只是个人而已,又不是魔物和阴魂,只不过身上带了些常人没有的邪气和魔障,至于那么反应过激? 似乎看出纪灵淮的不解,罗纱絮语重心长道:“我的家仆们有些是普通人,没有灵力来保护他们的心智,所以很容易受到邪物干扰。而且……” 罗纱絮一双碧眸看着纪灵淮,目光却又好像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附着在纪灵淮背后的黑雾邪气不强,但气息太霸道,虽然对她身体健康无害,甚至还能在危机时刻扶她一把,但终归是十六夜在她身上的痕迹。 到底要不要提醒她…… 罗纱絮的眼神暼向不远处那抹身影,少年温润如玉,但谁又知道他的身体每寸肌肤无不被魔气沾染,与邪气共存。 这看似俊美无害的外表,到底能隐藏克制多大的邪恶力量…… 罢了。若这少女真能如她碧瞳所见,那么对这阴界阳世的平衡,也未必是件坏事。 纪灵淮回头远远望了夜隐几眼,虽然他没有催促,但她也没有让人久等的习惯。 这罗大小姐似乎有很多想要吐露的东西,但又受到了多种限制。她身边的那个白茉眼神极度灵光,自家主人的每个动作她都观察得细致入微,实在是让人怀疑。 “多谢罗大小姐款待,你说的话我会铭记在心。后会有期。” 行了个礼,纪灵淮就此辞别。 目送纪灵淮远去,白茉像是算好了时间,正要开口,罗纱絮却先褪去了虚假的热情面孔,绝美的面庞竟浮现出死寂般的麻木。 她的语气冰冷刺骨:“带我进去吧。” 第21章 我喜欢夜师弟这般模样的 纪灵淮有些吃力地跟在夜隐后面,少年墨发翩飞,发丝在空中飘荡,传来一股墨桂花的香味,出奇的好闻。 “夜师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夜师弟,你还在生气吗?” “……夜师弟,你累不累啊?我还挺累。” 纪灵淮连发几问,回应她的只有夜隐轻快步伐带起的风声和脚下草丛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家伙,还在生闷气。 纪灵淮盯着自己的脚,脚底隐约传来火辣辣的疼,她知道这是原主的娇躯作祟,今天走的路太多,脚起泡了。 她虽然不娇气,但她也耐不住这火烧火燎的疼。 纪灵淮再一次软言道:“夜师弟,你能背我吗?” 夜隐停住了脚步。 他一开口,不用看他,纪灵淮都能想象他说话时,那散漫讥诮似笑非笑的表情。 “纪灵淮,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是想死的慌吗?” 纪灵淮有点不好意思,温声道:“我来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一个三阶的魔核。” “捡?”夜隐笑得刻薄,“你再说一遍?” 于是纪灵淮把她最近攒钱,买鼎买储物戒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夜隐听完挑眉道:“那魔核呢?” “那是有瑕疵的,我怕卖家不认。” “所以你没捡?无功而返?还差点把命送了?” 纪灵淮被他数落着,一脸不自然道:“这不有你的黑雾帮忙吗……” 谁知一道薄凉冰冷的眼神看了过来,纪灵淮顿时语塞。 纪灵淮想着他气也气了,骂也骂了,不管怎么心情也应该好一点吧?怎么感觉这人的脸越来越黑了呢? 大佬的心思可难猜,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好了好了,夜师弟。我承认错误,行吗?这么多天没见了,你也别一来就数落我呀。” “我的确不该到处乱跑……哦,还有上次那事儿。” 被她这么一提醒,夜隐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不耐地道:“什么?” 纪灵淮:“就那个啊,我说要帮助你修炼那事儿。” 夜隐冷着脸:“你还想提?” 纪灵淮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上次是我没懂,不知道你们不夜国的习惯。现在我知道了,我只是想说,我并没有故意逗你玩,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你好。” “还有我身上有婚约这事儿,你也别太在意,夜师弟的需求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听她越描越黑,夜隐不禁皱着眉道:“什么意思?你不想结婚了?” 纪灵淮神色自若,她是真的不关心原主这婚事:“有什么好结的?不过是贪图我血脉之力的狗男女罢了。我在等时机,时机一到,我就解除婚约。” 还得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难得见她如此理智,没用她那恋爱脑去想问题,夜隐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可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陌生的不安和难言的……欣慰??? “那你,不喜欢他了?” 纪灵淮没反应过来,问道:“谁啊?” 夜隐别过脸,轻咳一声:“明长卿。” 纪灵淮觉得好笑,坦言道:“我干嘛喜欢他?他和苏青青都不是啥好鸟。” “再说,这明长卿,长得也不怎么帅啊,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夜隐更加怀疑他是不是带错人了:“你不喜欢他这种类型?那你还能喜欢哪种?” 话一说出口,夜隐心道自己口快,连忙捂住嘴。 半晌,他才闷闷道:“算了,没什么。” 纪灵淮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要尝遍阳世的七情六欲,势必会谈一场恋爱。 但她不懂爱情,她这副身体……哦,差点忘了说,原主这身体掉崖后摔得粉碎,她重塑身体时,虽然都尽量还原原主生前的情况,但,没给她生出心。 一是她对人心不太了解,虽然她原本的身体是有心的,但却感觉没起什么作用。 二来没了心,她单靠灵丹支撑这副身体,也为这副肉体减少一处破绽,就算万箭穿心,只要灵丹不碎,肉身不毁,她照样能靠自己的自愈能力苟活。 “我吗?”纪灵淮认真思考着她见过的万千皮囊。 最后她真心赞美道:“我喜欢夜师弟这副模样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夜隐神色一顿,确认她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少年白玉般的面庞上猝不及防地飞上一抹粉红。 就连常年稳定的心跳也似乎快了半拍。 见他迟迟不说话,纪灵淮以为她说出的话又让这位小爷品出不一样的意思了,正要试探询问一番,一股清冽的气息从纪灵淮脚踝窜过。 待她反应察看之时,她的肩膀却被什么东西刺破,剧烈的痛感炸裂开来,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夜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东西。 这是一条青白碎冰蛇,一种冰属性的有毒魔兽。 “你包里装着什么东西?”夜隐盯着纪灵淮斜挎的包,神情严肃。 纪灵淮把包摊开给他看:“罗纱絮送我的草药。” 夜隐:“……这草药散发着极寒的气息,冰魄之力太强,它是被你的草药吸引过来了。” 青白碎冰蛇在夜隐手里拼命的挣扎,它散发出凛冽的寒气想要逃脱。 夜隐郁结的神色一凝,一团黑雾从蛇的头部蔓延出来,蛇身挣扎了一阵,便疲软不动了。 “不要动用灵力,不然会催发毒性。也不要活动你的肩膀,不然血液流动会增快。” “……行。” 这毒发的很快,肩膀上的伤口冰凉刺骨,纪灵淮的脖子也变得有些麻木,她吃力地保持绝对的理智和清醒,额头上浮现出一层冷汗。 夜隐走近了几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沉声道:“上来。” 意识到他什么意思,纪灵淮不禁眼前一亮,声音都清脆了几分:“你愿意背我了?” 夜隐还是那个讥诮不恭的语气:“你走的这么慢,难不成要我陪着你?” 不知是不是她赞美的话真的取悦了他,纪灵淮感觉大佬现在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可高兴归高兴,纪灵淮却觉得包袱里那朵冰魄霜花受到了冰元素的刺激,似乎在吸取她的灵力。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血液无端沸腾,却感受不到周围空气的温度。 两眼一黑。 她在夜隐背上昏了过去。 与其说是昏了过去,不如说她的体力耗尽,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隐见她伤的不轻,连忙动用空间术将人背了回去。 第22章 回避一下 纪灵淮苏醒之时,已是五日之后。 微微睁眼,盖着她的是天丝蚕被,房间里熏的是清心香,卧房的窗户被豪迈地大打开,屋里亮堂堂的,丝毫不顾及刺眼的阳光晃着她的眼睛。 她有些头晕目眩。 “你醒啦?”突然一个憨傻的声音从她大腿的位置冒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一个巴掌大的木头桩子摇头晃脑,头顶的几片绿叶随着它的动作快乐摇摆。 一人一木对视了十秒。 “我是不是没睡醒……木头怎么会有手和脚……”纪灵淮又躺了下来,右手搭在额头上,喃喃自语道。 “什么木头啦!我可是树精灵!”腿上那个小不点卖力地跳动,它的幻肢短小,但还算灵活,树精灵抓着她的衣服往上爬。 纪灵淮盯着它头顶摇摆的树叶,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四处翻找着自己背回来的草药包。 开包一看,冰魄霜花还在,但罗纱絮给的另一枚炼化冰花的金丹却不见了。 “该死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药给偷吃了!” 纪灵淮怒火顿烧,一把抓住树精灵的树枝,她就说这树精灵怎么这么快长出了树叶,这灵物每长一叶智力就进阶一级,与大地之母的联系就越紧密,智慧共享就越多。 简言之,就是树叶越多知道的越多。 她这树精灵不仅树叶长了四五片,连话都会说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把她那金丹吃了! 树精灵的身体悬浮在空中,两只短腿吃力地挣扎着,“主人饶命、饶命!我太饿了嘛!那灵丹散发着很强的灵力,我也是吃完了才意识到……” 纪灵淮的灵力微弱,它几乎没有东西可以吸,只好把那金丹吸收,这才勉强醒了过来。 “你可知我那灵丹是用来干嘛的?又是谁送的?” 这小东西后面还得吸她灵力才能苟活,想着她就生气! “主,主人……你别生气嘛。大不了,我可以先在你识海沉睡一会儿嘛……那个不耗灵力的。” 纪灵淮咬着后槽牙:“你倒是乐观。” 一人一木在床上对峙着,纪灵淮气急攻心,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 “纪灵淮。” 这时,卧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夜隐端着个盘子踏了进来,见她跪坐在床上,手上不知道抓着什么,皱着眉道:“在干什么?” 纪灵淮反应过来,正想跟他解释她养了一只树精灵的事儿,待她再次低头,手上的木头早已不见踪影。 纪灵淮:“……” 夜隐端着一碗药放到床边,眼里尽是讥诮:“不痛了?医师说你这情况还挺严重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被他这么无心地一说,纪灵淮突然想到,原主之前身体娇弱,一个风寒都要卧床半月不起。 她前几天中了毒,这才过了几天就活蹦乱跳,是不是太过诡异了些? 想到这,纪灵淮连忙佯装虚弱躺好。 这么一躺,肩膀的肌肉一动,她才反应过来伤口的所在之处,她刚刚动作太大,不小心牵扯到痛处,额头立马冒出一排冷汗。 还别说,这玩意儿还挺疼。 她这边还痛得咬牙,却听得夜隐冷言冷语道:“还躺着干什么?起来喝药。” “哦,哦……” 这位爷她自然是惹不起,想着他出于好心,纪灵淮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起了身,才发现药在茶桌上,正想开口让人把药端过来,可又反应过来这人不是翠珠,而是脾气不咋地的大佬。 看来她只能自己下床了。 但待她低头弄被子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寝衣,领口大开衣料轻薄就不说了,她里面的小衣和红色的系带颜色太鲜艳,在这么亮的室内,简直看的不能太清楚好吗! 这咋办啊! 纪灵淮抬头看向夜隐。 他今天又穿了一身黑色,黑色的锦袍配上银白的边,袖口上镶绣着银线祥云,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带,将少年张扬孤傲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此时,他坐在桌边随意地翻动着她平日里看的医书,眼皮懒懒地耷着,看起来兴致缺缺,心情也说不上很好的样子。 纪灵淮试探性的开口:“夜师弟,呃……要不你先回避一下?我换身衣服……” 夜隐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虽然纪灵淮早就知道他会是这副三分讥诮七分淡漠的模样,但被他盯着的感觉还是很难以言喻。 她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很像嫖客见面,而她,是被嫖还被嫌弃的那个…… 夜隐轻笑一声,又翻了几页道:“现在才发现衣服被换了?说你蠢,你还不信。” 纪灵淮还是努力争取:“要不你帮我把翠珠叫来?” 她这肩膀痛得要命,原主的衣服条条带带繁琐至极,她一个人光缠带子恐怕都会被痛谢。 夜隐合上书,道:“不必了。拜你所赐,你那丫鬟被这寒气所伤,现在都没醒。” 纪灵淮:??? 说完他垂下眼睫,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不然你以为我想照顾你?” 第23章 我说你讨喜 纪灵淮见他这么嫌弃,顿时语塞,但心里却打起了鼓。 翠珠躺着,那她身上这衣服,这肩膀上包扎的药,都是夜隐亲手所为了? 那原主的身体,岂不是……??? 纪灵淮低头,内心却浮起一丝遗憾。 原主营养不良,身上自然肉少的要命,这该凸的地方不凸,该翘的地方也不翘。 而反观夜隐,该有肌肉的地方一丝也不少,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脸还长得妖孽,事业心还强,人还是高官。 除了脾气臭了点,也没啥缺点,简直是万千少女的理想型。 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自己没吃亏。 见她愣着不说话,小脸上还浮起一抹生理性的浅红,夜隐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 他嘴角微扬,墨色的眸露出一丝恶劣的笑意:“医师来的时候,说必须解衣宽带才好包扎,我见纪师姐平日里厌我厌得紧,只好让医师自己动手了。” “啊?”纪灵淮不禁奇道,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连忙收敛。 不想让师弟察觉自己刚才的变态想法,纪灵淮故作镇静道:“噢,这样啊。” 夜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笑意未敛,继续道:“那老医师没解过这么复杂的绦带,可是把他急得满头大汗。” 纪灵淮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这衣服正常女人都会解。” 夜隐:“可那日来的是男医师。” “什么??!!”纪灵淮小兽般叫了一声,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她一双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瞪着夜隐:“你让一个男……医师给我换衣服??” 夜隐那边不急不慢,倒是惬意:“毕竟纪师姐曾经说过,让我不许随意碰你,所以……” 纪灵淮:???原主还给自己挖这种坑? “那是曾经!再说,我现在哪里厌你了?!” “你自己动动手不行吗,你给我换衣服,你又不吃亏!” “这也太不讲理了,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说也是带点感情的吧,怎么还让我被一个外人看个精光……” 说着说着,纪灵淮委屈地带了哭腔,这可不是她想哭,是原主残留的情绪都受不了这待遇,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啊! 不过平心而论,是个姑娘家也的确难以接受。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原主不过是个久居深闺的姑娘,哪儿能接受得了这些? 夜隐像是注意到什么新奇的点,他眉梢微抬,微疑道:“你不厌我?” 纪灵淮现在只觉得他脑子有病,同时受原主情绪影响而感到不平,说话也没带好气。 “我厌你干嘛?现在这儿只有你能护着我,我欢迎你还来不及,哪儿有精力讨厌你?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骂自己,夜隐上手捏住她的下颚::“你说我什么?” “我说你……”话说一半,纪灵淮抬头对上他阴冷的目光,活生生将国粹咽了下去,干巴巴道:“我说你讨喜。” 夜隐笑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 见他放了手,纪灵淮心烦意乱地又瘫了回去,夜隐从她衣柜里取来一件襦裙,道:“起来。给你穿衣服。” 纪灵淮赌气道:“夜师弟怎么不叫那老医师来?这么委屈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夜隐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这么介意,脾气还那么大,难得缓了语气,温声道:“刚才骗你的。” 纪灵淮一听,半信半疑:“什么?” 夜隐重复了一遍:“我说,刚才我骗你的。除了最里面那件没动,其他的是我给你换的。” 最里面那件? 纪灵淮低头,那就是没动小衣了。 浅松一口气,夜隐上手把她捞起来,刚碰上手臂,伤口处就传来阴缩缩的刺疼。 “疼疼疼……!!” 夜隐松开手,似笑非笑地揶揄:“这么娇气?” 纪灵淮没好气道:“你被咬一个试试!” 夜隐也没想跟她贫嘴:“那你自己起来,跪在床边背对着我,我给你系。” 翠珠没醒,纪灵淮自然只能求助于大佬,想着人家比自己年纪小还帮着做了这些都没说什么,她就照着做了。 纪灵淮手臂微张按着裙子,夜隐从背后帮她把绦带绕好圈。 他们现在的高度差恰到好处,夜隐的脸正好可以从她的肩膀上方探过去,这样一来他打结也方便。 他们离得近,纪灵淮又闻到了他身上那清冽的墨桂花香,夜隐也嗅到了少女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淡淡体香。 只是,她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绦带绕到了前方,下一步就是系带。 夜隐垂下眼睫,少女胸前那抹刺眼的红色挑动着他的神经,从他的视角看下去,那片起伏的雪白,依稀可见。 喉结不自在地滚动,夜隐定了定心神,声音微哑:“你的手可以拿开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一股热气萦绕在纪灵淮的耳畔,她耳尖一痒,就忍不住想躲。 膝盖一动,床边的棱角并不柔软,硌的人生疼。 感受到她的身体前倾,夜隐下意识去扶,谁知下一秒,手心突然触上一阵难言的柔软,柔软带着温热,由于动作的惯性紧贴他的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触上的一瞬间,他听到怀里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低吟。 一时间,心跳如鼓,耳根发热,大脑一片空白。 纪灵淮膝盖被硌到,待她好不容易跪稳了,才发现夜隐捞住了她右边的胳肢窝。 胸口上的带子三下五除二地被他骨节分明的手系好,她定睛一看,竟然系的比翠珠还好看。 “哎——谢谢……” 赞美感谢的话还没说完,背后的人突然撒了手,下一秒,纪灵淮直接在床上摔了个狗啃泥。 纪灵淮:??? 接着,房门一开一闭,夜隐直接没了人影。 纪灵淮一言难尽地坐起身来,心道这人怎么跑的这么快? 她知道刚才夜隐的行为乃是无心之举,为的只是稳住她的身体,以免将好不容易绕好的绦带弄乱。 但他这反应,倒还像是他被怎么了似的。 是她身上的肉烫着他了? 还是说,她这寒碜的尺寸吓着他了??? 纪灵淮不得而知。 第24章 戒淫戒色 轻歌别院外,一名古稀老人踏着祥云,背着药箱,急匆匆赶了过来。 作为与碧海天齐名的两大药谷之一,千寻谷出身的医师都很敬业。 纪灵淮中的是寒毒,外伤药需要当天调配,需要的药材更是错综复杂。 宏秋这几日都是在家里调好配方后,坐着祥云给病人送过来。 这位白发老人摸着胡须眯着眼,在轻歌别院顶楼的房檐处看见了一道僵直的背影。 那少年站在房顶,墨发随风翩飞,两只手略不自然的垂在两侧,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宏秋自然认得那是夜隐。 他是夜隐的专诊医师,五日前,夜隐十万火急地找到他,病人都没见到,夜隐一个空间术便带他来到这里,让他给一个叫纪灵淮的小姐诊治。 夜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这么着急地关心一个人,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那瞬移千里的空间术。 宏秋唤道:“十六夜殿下!” 夜隐转过头,神情还未来得及收敛,宏秋从他那浓墨般的眸中看见了一丝迷茫和……滞涩??? 宏秋心道不好,这十六夜殿下常年待在阴阳缝隙,虽说神魂健魄,但邪气入体,心神难免会受到影响。 正常人若如他那般拼命,怕是早已走火入魔,痴呆癫狂。 守护阴阳缝隙的死侍换了又换,大多待不上一年。 而夜隐,只身守卫缝隙与不夜国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待就是十五年。 宏秋这会儿见他耳根发红,面带潮色,眼含水雾,气息显然不稳,心神难免散漫。 显然是受到了什么不该有的刺激,便苦口婆心道:“十六夜殿下,老身曾劝诫过殿下,殿下心神脆弱不比正常修士,职务特殊更易堕魔,所以一定要远离能产生淫思恶欲的东西,洁身自好,戒淫戒色,戒欲戒酒……” 夜隐愣了一秒,瞬间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引起了宏秋的误解。 他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脸,正色道:“……我知道。但,不是宏医仙想的那样。” 宏秋也是过来人,也没想为难年轻人:“老身明白,是老身唐突。老身此次前来,是来送纪小姐的外敷药,这是最后一剂了,再养几日,余毒便会清除。” 夜隐接过包袱,心不在焉:“多谢。” 宏秋见他闷闷不乐,安抚道:“殿下即将成年,老身理解殿下的难处,待殿下渡劫成功,修为飞升,自然不会再有禁欲的苦恼。” “年轻人啊,还是得适时行乐,否则等到了我这年纪,想支棱也支棱不起来喽……哎?老身多嘴了,殿下乃是修士,寿命自然不能与普通人相提并论,但老身明白,明白!” 夜隐:“……”我看你是没明白。 送了药,宏秋乘着祥云,悠哉悠哉地离去。 走到轻歌别院门口,他悠长老成的声音绵绵传来:“殿下,戒淫戒色,戒欲戒酒,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就是胜利呀……” 声音越飘越远,夜隐沉下脸,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小老头说这么大声,是怕纪灵淮听不到吗??? 纪灵淮……他现在最不该想的就是她。可越是不想,这人就越要跳出来。 戒淫戒色……就凭纪灵淮?也想勾起他的淫念?她凭什么?凭她身上那二两肉? 夜隐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虽然在所有为女皇效力的死侍中年纪最小,排行十六,但却比许多比他大的成年死侍要成熟。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围绕,那些女人要么是不夜国大臣们献给他的,要么就是女皇为了他修炼挑选的。 可她们见了他,无不贪恋他那张脸,他周身阴森邪魅的气息让她们心惊肉跳,害怕至极,她们却又不敢抗命逃跑。 只好虚情假意地演戏,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对他阿谀谄媚。 那场面,除了有趣,不会让他产生任何生理反应。 那些漂亮的,有几分姿容的,看他的眼神就越发明目张胆,充满着迷恋和算计,恨不得扒他一层皮。 从某种意义上,纪灵淮可以勉强称作一股清流。 她又弱又菜,脾气还大的可怜。 做什么事都莽莽撞撞的,浑身上下都娇气得要命。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纪灵淮比那些女人顺眼多了。 她看他的时候,也只是在看着他而已。 没有审视,没有打量,更没有猜疑。 她的眼澄澈透亮,宛如夜空中的明月,砂石中的琉璃,圣洁姣亮,让人不忍用浑浊的目光去探究侵犯。 有时候,这双眼又充满着固执和倔强,难免让人火大。 但她总是聪明至极,总会在你想要发火之前软下来,那种带着些许乖顺讨好的眼神,竟然让他安心。 感受到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夜隐心头一震。 等等……他在想些什么?怎么又绕到纪灵淮身上了?她有什么好的??? 他不懂,一个不惹麻烦就皮痒的烦人精,什么时候这么耗他的精力了? 他不过是受人之托,纪行川待他好,他自然不能亏待纪灵淮。 这女人虽然越来越跳脱,但还不能霸占他的全部视野。 夜隐这么想着,垂眼随意一看,竟还真的看到了纪灵淮。 她毛头毛脑地在厨房盘旋了一阵,又去翠珠房间逛了一圈。 最后似乎无可奈何,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拿着钱袋子步伐轻快地出门了。 夜隐知道,她这是肚子饿了,没人弄饭,自己跑出去下馆子了。 这人,怎么感觉越活越没心没肺了呢? 没心没肺,活的不累。这一直都是纪灵淮在阳世践行的箴言。 纪灵淮在街上逛了一圈,大气奢侈的餐馆她不想坐,倒是对街边的小吃小摊情有独钟。 说现实点,其实是她怕花钱。 买药鼎的钱还在路上,虽然她爱吃,但也不能耽误她办正事。 纪灵淮买了几串炸丸子,又买了一个烧饼。 边吃边看,看着看着,竟然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碰到了明长卿和……穿着斗篷的苏青青??? 真是冤家路窄,吃个饭还能倒一下胃口。 这苏青青大白天的以帽遮面,故作神秘,倒是让她来了点兴致。 纪灵淮借着人多跟着两人,一路来到了一座豪华酒楼。 抬头一看,竟是藏香楼,阳世中的“快活林”。 第25章 还不快出来挑? 这地方,说没有听过,一定是假的。 纪灵淮在冥界的时候,时常有嘴碎的寂寞小鬼跑到她跟前抱怨。 说他们还活蹦乱跳的时候,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沉迷酒色,在外包养小妾小倌,整得他们妻离子散,家庭破碎。 那些小鬼提到这些“快活林”时,怨气鬼气无不直往上冒,纪灵淮忙得不可开交,她养的鬼灵死士每到这时候都能一顿管饱好几天。 鬼灵死士能吃饱,小鬼们愿意讲,故事大多也狗血滑稽,纪灵淮也乐意听,听的多了,自然对这阳世的青楼有所了解。 纪灵淮在这桃色场所外踱了几步,脸上难掩求知的兴奋。 她倒要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真如她所听到的那般如此神奇,让人飘飘然升仙,乐此不疲。 她刚迈出一步,右边肩膀突然被人抓住。 纪灵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左边肩膀,不然她真怕原主会疼晕过去。 能在这个点出现的,还能有谁? 纪灵淮认命般地转过头,抓住她的人正是她亲爱的师弟夜隐。 他冷着脸:“干什么去?” 纪灵淮暗道倒霉,这人平日里不怎么出现,非得在自己涉猎或者偷跑的时候抓包,她很没有面子的好吗! 想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纪灵淮回答地坦然:“逛窑子啊。” “逛窑子?”夜隐一脸戏谑,“纪师姐,夜某是不是该提醒你,戒淫戒色是清心宗的宗旨。” 纪灵淮:“我知道啊。所以夜师弟你就别去啦,会学坏的。师姐我在宗门时就是废物一个,也没哪个长老要我,就算我离开宗门,也没人能管我。” 少女脸不红气不躁,说这话时竟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夜隐眸色晦暗,半晌才道:“你喜欢男人?” 纪灵淮:???她不喜欢男人难不成喜欢女人吗? 纪灵淮不想耽误太久,怕到时候找不到人,便甩开夜隐的手,敷衍道:“喜欢喜欢。我先进去了啊。” “站住!”夜隐快步从她身边走过,脸色差到了极点。 “想看男人?我陪你。” 纪灵淮不想让他为难:“不必了吧……你这不是破戒了吗?” 谁知夜隐挑了挑眉,语气不屑:“你不说,谁敢管我?进去。” 纪灵淮:这大佬,是不是太拽了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她进去还好,门口待客的小倌并不是很多,她被夜隐挡在身后,不容易被人发现。 夜隐则不一样了,这样不凡的穿着,自带仙气的佩剑,锋利俊美的脸,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眼红。 虽然脸有点臭,但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一个待客妈妈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谄媚讨好道:“哟,这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要不让我梅姨给您介绍介绍我们这儿的姑娘?” 夜隐面对这热情的笑脸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不,我要男的。” 梅姨闻言,顿时一愣,表情闪过一丝古怪和尴尬。 在她身后一直带着欣赏打量夜隐的姑娘更是脸都白了几分,一时间花容失色。 毕竟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 梅姨连忙又涌上微笑,唤来在另一旁站成一排的门面小倌:“好的客官,这些都是我们的门面,要不我给您挑一个阴柔可怜的?” “还是说……阳刚主动点的?总之我们这儿什么款都有,包您满意!” 夜隐扫了一眼那一排男人,微微一哂,话中带刺:“还不快出来挑?” 纪灵淮:…… 别叫她。她现在只想死。 梅姨浓艳的脸微微一愣,突然,这客官身后冒出一个银白头发的少女来。 少女看起来唯唯诺诺,束手束脚,脸上还带着三分羞恼七分尴尬,并不像是个乐意逛酒楼的主儿。 梅姨不懂他们这是何意,也揣测不出这二人的关系,只好试探道:“客官,这位是……” “我师……家姐。” 梅姨秒懂了,看来是这姑娘深居闺中,弟弟把她带出来见世面呢。 虽说这种情况有点特殊,但都在这烟花场所,每天招待的客人千奇百怪,口味不一,有什么癖好是她不能应付的? 梅姨点头哈腰,对着小倌们道:“还不快走近些,让这位小姐看看你们! 小倌们也是第一次见长得如此清纯美貌的小姐来点人,自然是跃跃欲试。 可他们刚走了几步,纪灵淮都还没仔细看清脸,这些小倌们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活不肯再往前。 是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纪灵淮转头一看,夜隐双手抱臂,一派慵懒惬意,见她转头,眼皮懒懒地往下暼,一副“看我做什么”的样子。 梅姨哈着腰道:“小姐,可看到满意的了?” 纪灵淮绷不住了,说出了真实来意:“管事妈妈,其实我们是来寻人的。方才你可看到一男一女,女人穿着披风进来吗?” 梅姨一听竟不是来寻乐子的,脸上的热情瞬间褪了一半,带着猜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阴恻恻道:“寻人啊……” 这时,一个钱袋子丢了过来,梅姨眼尖地接住,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金子。 天哪!!!这究竟是哪家贵公子啊?够他玩儿好几次了吧! 纪灵淮对着那钱袋里的一片金张大了嘴巴,乖乖,这么多钱,够她卖好几次丹药了吧! 她回头瞪着这位金主,凶巴巴道:“你怎么……”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啊! 话还没说完,夜隐打断了她,不耐地道:“继续问。” 梅姨收好钱,马上回到那一副狗腿样:“姑娘,您刚才说的那人呐,刚上去不久呢。只不过他们订的是包间,似乎是有客人见面呢,应该玩儿的会花一些……姑娘可是认识那公子?” 认识?抱歉他们不熟。她只是想来看看情况,要是有机会能抓个奸收集收集证据什么的便是血赚了。 纪灵淮还未开口,夜隐抢先替她答了。 语气惋惜,却让她觉得阴阳怪气:“何止认识。那人可是我家姐的未婚夫呢。” 他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了在场花娘小倌的共情。 第26章 底线是贵灵血脉 纪灵淮:……不会说话的嘴可以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这话她哪儿敢对着大佬说,只好顶着那数道灼热的视线,故作镇定:“管事妈妈,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间屋么?” 听到这儿,梅姨还有什么不懂的,来这儿找人的情况不少,大多都是来这玩乐男人的妻子,可打听个人给钱这么多的,这两客官倒是头一个。 “在三楼最里面的雅间,姑娘,需要我带你去吗?” 纪灵淮连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说罢,她回头瞪了夜隐一眼,气鼓鼓地上了楼。 夜隐偏头,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跟上。 到了梅姨所说的雅间,纪灵淮放轻脚步。 她正因为要偷听紧张着呢,谁知夜隐这时不合时宜地低笑一声,满是讥诮:“纪师姐,这抓奸呢,也得有点水平。” 纪灵淮连忙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呢?!这么大声干嘛?” 少女微凉柔软的手碰上他的嘴唇,夜隐心头一悸。 早晨无意触上的柔软触感突然又钻出脑海,他耳尖一热,不露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这时,一个小鬼隐着形,他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倒是还生的人模人样,更神奇的是,这只竟然还能说话,他朝纪灵淮招了招手,轻声道: “哎——这边这边,我说不定能帮忙噢。” 纪灵淮和夜隐几乎同时不耐道:“干什么?” 小鬼:???他不是只叫了一个人么? 夜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低头看着纪灵淮:“你能看见?” 纪灵淮心道不妙。 靠,她差点忘了,原主灵感不强,对于这种灵物是没有察觉能力的,除非小鬼主动显形,否则,原主应该看不见才对。 可这只小鬼明显是隐了形,也明显是在叫自己,而他也明显不知道夜隐也能看见,还能抬抬手就让他灰飞烟灭…… 不行,原主的人设得绷住。 纪灵淮挠了挠头,故作镇定道:“能啊。这有什么难的,我结丹之后就能看见了。我之前在你房间不是说了嘛,我能抓小鬼的,是你自己不信……” 还把她轰了出来。 夜隐垂眼看她,倒没想从她身上盯出花来,没几秒就别开目光:“是么。” 呼——纪灵淮松了口气,这人设还好没塌。 那小鬼见二人没说话了,又往前迈了几步,察言观色道:“两位仙士,我说不定能帮你们哦。” 夜隐扫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帮她,不是帮我。” 感受到这位爷脸色不好,一副鬼惹不起的样子,小鬼微惊,急忙靠近了纪灵淮:“……好的。这位小姐,我可以帮你偷听噢。” 纪灵淮:“怎么个偷听法?” 小鬼:“这里面的人我知道,一个二品修士,一个四品修士,还有一个臭大师。他们的修为还不足以看破我的隐身。” “我可以溜进去偷听,同时小姐你借我一点灵力,我便可以将他们对话的内容传过来……” 纪灵淮不禁高看他一眼:“你一个阳世小鬼,还能用传音术???” 小鬼对她的夸奖并不在意,只是道:“在下云江,原是七品修士,死后留在阳世多年,错过了轮回转世,冥界大门我无法靠我自己的力量打开,待我完成这件事后,小姐只需要用你身上的冥神之……唔唔唔——!!!” “明什么?你咋知道我要找的人姓明呀……” 纪灵淮一边捂着云江的嘴,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暼向夜隐。 夜隐只是散漫地站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靠……短短几分钟,原主的人设差点儿崩了两次好吗?! “你帮我办事,我也会尽力帮你。”纪灵淮朝云江眨了眨眼睛,同时给他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以示警醒。 云江秒懂,怎么这位也不好惹啊…… 他颤巍巍道:“那,那小的这就去办……” 他只是觉得这少女神魂健魄,有神只之象,对于早已是鬼身的他来说无比亲切。 阳世百年来没有正统的神明,而冥神又是男人,自然不难猜到她是冥神的眷属。 好不容易让他撞上了大腿,走上后门,云江当然得卖力干了。 纪灵淮借了他一点灵力,转头扯了扯夜隐的袖子,征询道:“一起听?” 夜隐垂眼看着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怪异的情绪,只是他探究的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手上,迟迟不肯移开。 纪灵淮被他盯得感觉手都在发烫,正想说点儿什么缓解缓解尴尬,夜隐却道:“听。” ……行。 两人凑的近了些,纪灵淮指尖聚力,那声音便通过灵力传到二人的耳中。 一个粗野沙哑的男声道:“……多少钱吗?这些精血虽然不比贵灵血脉,却是苏小姐的承受范围内。” 一个尖细的女声不满道:“平原大师,我们苏家给够了你预算,可你也别擅自主张呀,我们的底线就是贵灵血脉,别的极品血我们看不上!” 这时一个温厚儒雅的男声在一旁劝阻,一听就是明长卿那条表里不一的狗。 “青青,冷静一点,大师也是为你身体着想,这贵灵血脉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苏青青不满道:“长卿!那你觉得纪灵淮那贱人就配了?她不也才走了狗屎运结了丹,那灵血在她身上就是暴殄天物!” 第一次当着夜隐的面听外面的人骂自己,纪灵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抬头瞄了一眼夜隐的神色,还好,他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黑,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明长卿似乎也这么认为,也想继续争取:“大师,这贵灵血脉,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平原大师叹了口气,无奈道:“有。不过此法更为凶险,但苏小姐倒是可以免受此术带来的痛苦。” “什么办法?” “办法就是……嗯?我怎么闻到了一丝鬼气?” 明长卿突然一喝:“什么人在门外?!” 淦。关键时刻败露了。 纪灵淮低声道:“云江,快点回来。” 她左看右看,这宽敞的走廊,竟没一个能躲的地方。 关键是,她身边还有个夜隐。一向偷鸡摸狗不带脸红的纪灵淮这时竟要顾着体面了。 第27章 这茶里被人下了药 雅间内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以及桌面碰撞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在慌乱地收拾什么杂物。 两人此时站在雅间门口,纪灵淮左看右看,脑袋摆的像个拨浪鼓。 而夜隐则是气定神闲地站着,看着她猴急的模样暗自弯了弯唇。 “纪师姐,这旁边有间空房。” 纪灵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吧,清心宗的模范弟子要陪着她一起偷鸡摸狗? 她还想立住原主的乖乖女人设呢,结果这人已经开始为她献言献策了? 见她不动,夜隐好意地提醒,半带着哄诱:“里边没人。”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这最后一句话鼓动了纪灵淮,她连忙和夜隐一起躲了房间。 雅间的门被人打开,苏青青拉着斗篷走了出来,明长卿跟在后面,往四周警惕地察看。 平原大师猫在后面,有些心虚道:“两位,贫道反复强调过,我们之间的交易和计划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你说这……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 明长卿眯了眯眼,安抚道:“大师放心,我和青青此次与你会面都叫护卫在楼下守着,这事不会让外人听了去。要是真有人听到了……” 苏青青接过他的话,面露狠厉:“我们自会做掉。” 平原大师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大腿,事到如此,只能相信他们:“那最好不过!” 明长卿道:“青青,你去下面让阿虎派两个人守在这雅间外面,其余的护卫都在这酒楼在待命。” 苏青青闻言,捏紧斗篷听话地下了楼。 此时站在另一件房内偷听的纪灵淮:要不要这么狗,竟还要女人去跑腿。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原主到底图他个啥???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转过头,却发现夜隐已然坐在桌边喝起了茶。 “夜师弟,这是给客人喝的!”纪灵淮端起茶杯,皱着眉闻了闻。 夜隐挑了挑眉:“我给了钱,怎么不算客人?” 纪灵淮道:“万一茶里被人下了药呢?” 夜隐轻蔑地笑了:“你觉得那些药对我有用?” 纪灵淮想了想,夜隐出师于清心宗,清心宗主张戒色戒欲,清心诀更是在民间广泛流传,被广大青年当做教科书般学习。 难不成,这清心诀还能除药效??? “谁?!”明长卿看向隔壁的雅间,刚才他亲耳听到,里面有人声。 遭了。纪灵淮突然反应过来,明长卿好歹也是个四品修士,耳力自然比普通人要好,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他察觉到不对劲。 明长卿靠近了几步,手中的匕首银光微现。 苏青青这时跑了回来,带来了两名护卫。 见他一身紧绷,手上还现出了匕首,奇怪道:“长卿,怎么了?” 明长卿示意让她噤声:“里面有人。” 苏青青闻言,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了过去。 明长卿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护卫进去一探究竟。 两个护卫点了点头,正要破门而入,却听得房门内传来一阵模糊的女声。 “客官~你这么醉成这样了呀,哎呀哎呀别躺地上呀,地上凉~”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不禁让人面红耳赤。 随后,四人清晰地听见床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衣服撕裂的声音随之而至。 “哎呀,你别着急呀,让我来好好服侍你嘛……” 随着碰撞木板的声音响起,很难不让人脑补出一张桃色的画面,门外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都一脸秒懂。 而苏青青更是拉紧了斗篷涨红了脸,手指娇羞地拉了拉明长卿:“长卿,我们还是别听了……” 明长卿低头一看美人儿的羞涩样,顿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忙哄道:“好好好。今天我们也来。” 苏青青娇嗔:“讨厌!” 房门内。 纪灵淮坐在床上撕着桌布,一边用手拍着床板,嘴上还夹着嗓子说话,可以说表演地十分卖力。 对于她这出独角戏,夜隐黑着脸看完,三步两步走到床边,看戏似的道:“纪师姐,人已经走了。” 纪灵淮这才抬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头上的簪子也有些歪。 “哦。累死我了。” 夜隐垂眼看她,似笑非笑:“纪师姐,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从哪儿学得的这些。” 纪灵淮琢磨着:“这些?” …… 完了。她忘记了,原主是个深闺大小姐这档子事。 她刚才的出色表演完全是基于在冥界时小鬼们讲述的桃色新闻,自己只是复刻了一遍,并没有其他。但,这能实话实说? 纪灵淮抬头尴尬地笑了一声:“我在书上看到的。” “书上?难不成纪师兄还能给师姐寄桃色书籍?” 呃……貌似是不会。 纪灵淮知道圆不过去了,心虚地跑到桌边,喝了一口茶故作冷静。 夜隐显然不好糊弄,转过头看她喝了茶,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纪灵淮看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又扫视了一眼桌上,发现自己手上拿的竟是夜隐刚才喝过的那杯,连忙道歉道:“哦抱歉啊,不小心喝了你的水。” 夜隐却道:“这茶里被人下了药。” 他说的风淡云轻,纪灵淮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什么药?” 夜隐低笑:“纪师姐整日看医书,不知道那是什么药?” 这正经医书谁讲那种药啊! 就算她前世医术底子不浅,但大多都是涉及疗伤止疼中毒,她不沾情爱,怎么可能会懂那种药??? 纪灵淮慌了:“那怎么办?你能用空间术吗?” 夜隐沉下脸色:“不能。空间术灵力消耗大,一天只能用两次。” 纪灵淮疑道:“你今天什么时候用了两次了?” 夜隐丢过来一个眼刀,嘲讽道:“纪师姐躺在病床上,自然是不知道了。” 他在不夜国有职务,还得照顾她,最近几日都是插空去不夜国火速办完事,抓了药就往轻歌别院跑。 今天他凌晨去的不夜国,早上回的别院,在纪灵淮还在睡大觉的时候,就用完了两次。 第28章 给我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却不像是明长卿和苏青青。 一个娇柔的女声传来:“哎哟,客官,你别急呀,马上要到了,我们进了房再……” 纪灵淮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夜隐。 过了几秒,房门被打开,桌上的茶杯归位,床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这桌布……怎么还碎了一个角? 粗犷的男人自然是没心思注意这些,抱着怀里的花娘一亲芳泽。 花娘娇嗔道:“哎哟,这么猴急呢。小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男人喘着气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吃豆腐?” 床上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然而躲在衣柜里的纪灵淮可不好受。 这柜子小,还只留了一条缝,夜隐的腿长,一时间,纪灵淮被他的腿夹在中间,她的腿根本没地方放,只好背贴着柜子,膝盖闭拢,而夜隐只能曲着膝,两人面对面坐着,身子稍微一低就要头碰头。 纪灵淮哑着嗓子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柜子里有点热?” 夜隐那边淡然回道:“是你药效发作了。” 纪灵淮:“那怎么办?” 夜隐:“忍着。” 纪灵淮:“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 夜隐:“?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出去跟他们一起玩。” 纪灵淮:“……” 柜子里很黑,纪灵淮有些庆幸,还好夜隐看不见她想杀人的表情,不然她真怕自己绷不住。 柜子外,一男一女的隐隐约约的声音钻了进来,令人浮想翩翩,面红耳赤。 纪灵淮只觉得自己逐渐与外界隔离,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没有心\/跳,却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加快,一阵难\/以忍\/受的感觉在她身体里压抑盘旋,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头重脚轻。 没过多久,夜隐的头被她撞了一下,他冷声道:“纪灵淮,你能坐稳吗。” 纪灵淮没吭声,脖子像是没了力气,一股脑地往怀\/里\/钻。 “……嗯?”少女迟钝地回答一声,“……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夜隐很难相信她现在还清醒着,便道:“你别乱动。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没动啊……我是纪灵淮……等等,夜师弟,你身\/上……好\/凉啊。” 纪灵淮跪坐起来,手放在夜隐身\/上来来回回,却似乎怎么都不得劲。 夜隐不\/耐地抓住她luan\/摸的手:“纪灵淮……” 他话还没说完,少女衮\/烫的脸突然\/帖了过来。 他头灵敏地一偏,纪灵淮的脑袋倒在他的侧颈,浑\/伸\/上下宛如无\/骨一般, 手指蜷缩着抵\/在他匈\/前,似乎在艰难地与什么东西作斗争。 从他唇角惊险地擦\/过,夜隐感觉得到她现在很难受,急于释放发写却又不入门, 只会想尽办法地往他伸上贴,几乎是怎么束服怎么贴,活生生把他当成了散热的大冰块。 夜隐心中突然升出一股火,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 “纪灵淮。”他箍住她的腰,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纪灵淮躺在他怀里,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勉强还认得人:“嗯?” 夜隐难得现在还有耐心:“耳朵别闭上,我教你念清心诀。” 纪灵淮:“嗯……” 夜隐在她耳边低声念了几句,纪灵淮感觉魂不附体,浑身飘飘然,被他一念,只觉得耳朵发痒。 夜隐可不会轻易放过她,他捏住她腰间的软肉,另一只手卡住她的下颚,嗓音沉沉:“别开小差。跟着我念。” 他强\/po着她认真,可纪灵淮现在哪儿还看得来眼色, 她又晕\/又难受:“你别管我了……” 这茶水强\/行带来的\/无处宣泄,她现在只觉得太阳穴凸凸直跳, 四肢却没有任何力气,原主这副身体,就算有了灵丹,也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普通人能在这种药物中飘飘似神仙,而她,却只能靠微弱的灵力强压着那股\/躁,才没有让她冲动到想要()奔的地步。 夜隐见她一副摆烂样,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用。” “过来。” “别\/乱\/动。” 说罢,夜隐握住她的手,将人环抱在怀里,舒缓温和的灵力随着二人的身体接触缓缓注入纪灵淮体内。 夜隐是第一次渡人灵力。 一是他时常独来独往,很难与人同行,二来他的灵力不纯,因为邪气入骨的缘故,多多少少带点阴气。 所以他给纪灵淮渡灵力还得收着点,生怕她这副身体因为阴气的影响要死要活。 可谁知,他的灵力一进入她的身体,探入了她的丹田,却好像是发现了无底洞一般,她的灵丹极为诡异,不仅散发着非凡的气息,竟还极为霸道。 似乎已被灵力的微弱压抑了很久,纪灵淮的灵丹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陌生灵力,不但没有谨慎警惕,反而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灵丹肆无忌惮地吸收着他的灵力,狮子大张口,宛如喂不饱的猛兽。 夜隐心头一惊,连忙收回探入她丹田的力量,谁知这股霸道的气息抓着他不放,竟让他无法停止,只能任由它吸收。 一阵慌乱中,夜隐蓦地睁眼,却在黑暗中撞见一双妖冶的紫瞳。 紫瞳现世,他身上的鬼气魔气似乎瞬间找到了归属。 下一秒,纪灵淮欺\/伸而\/上,眸中不带走任何被世\/俗支配的\/望,只有对他强大灵力的可望。 “给我。” 夜隐眉头一皱,不知所以道:“什么?” 话音刚落,嘴\/唇上一股柔软的触\/感席卷了他。 他完全被纪灵淮控住,双腿不能动弹,少女巧妙地撬\/开了他的唇,一股灵力的流动如同甘泉一般涌出,充沛的力量灌入四肢百骸,自这次重生以来,纪灵淮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活。 夜隐的灵力不纯但充沛,且与冥界的灵力几乎同源。她从小在冥界长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她来说,简直不要太苏服温馨。 以至于被这股久违的力量冲昏了头脑,纪灵淮在少年好意为她输送灵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强行把人家\/压在了身\/下。 意识到她妄图把他希个干净,夜隐抓住她的肩膀一推—— 与此同时,纪灵淮吃饱喝足,一脸满足地瘫倒在他身上。 宛如一个又吃软\/饭又占便\/宜的废物。 好爽。 第29章 你亲夜公子了? 轻歌别院。 翠珠中了轻微的寒毒,昏睡了整整五天。 她刚醒没多久,起床洗漱了一番后,却听得楼上房间的房门被人撞开,夜公子抱着自家小姐进了屋。 翠珠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 这段时间来,这是夜公子第几次抱小姐了?他们的关系现在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还是说这五日来,他们背着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翠珠连忙上楼查看。 一进门,纪灵淮躺在床上,面色红润而有气色,看起来格外……安详幸福? 而另一边,夜隐的头发似乎被人很没有礼貌地抓过,看起来凌乱不堪,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里衣和些许苍白的皮肤。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翠珠一直注意着他腰间的佩剑,仿佛这剑下一秒就要出鞘。 翠珠怯生生问道:“小姐她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大碍吧?” 夜隐冷笑:“你看她像有事?” 翠珠尴尬地笑了笑,这么一看,夜公子才更像被人怎么了。 但翠珠是明白人,谁能动的了这位爷啊?地位和修为双高,又是个经常冷颜摆臭脸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位爷面前放肆? 哈哈,不过他这狼狈样子,倒挺像是被人劫色似的,到底是谁胆子肥,还挺好奇的。 …… ……劫色。 翠珠突然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纪灵淮。 难道??? 不对不对,小姐如此忌惮夜公子,怎么会作出如此越矩的事来…… ……忌惮? 好吧,从这段时间小姐的举动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翠珠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夜公子,我家小姐不知怎么了,结丹后就突然变得开朗活泼了些,她以前都不会这样的……等小姐醒了,我会提醒她注意注意的。夜公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夜隐背对着她向着床的方向,翠珠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敢擅自猜测,半晌,她听得夜隐道:“挺好。” 翠珠:“什么?” 夜隐:“我说,你家小姐这样,挺好的。” 翠珠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这位爷没生气,而且脾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起码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废物。” 翠珠:当我没说。 接下来,夜隐没待多久就回自己房间了。翠珠给纪灵淮换了衣服,便去准备膳食。 纪灵淮是闻着饭香才醒的。 她一醒来,便觉得神高气爽,活力四足,就连之前肩膀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天哪,这就是有灵力的感觉吗? 太久违了。纪灵淮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虽然她的灵力似乎才恢复了三成,但纪灵淮还是很满足。毕竟吸一吸就能恢复,怎么想她都不吃亏。 吃过晚饭,翠珠问道:“小姐,翠珠待会儿给你准备沐浴吗?” 纪灵淮摆摆手:“不急,我先去找夜师弟。” 翠珠身形微顿,面露难色:“小姐,要不你今天就别去了吧……夜公子他,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纪灵淮拍拍她的肩膀:“翠珠,做人得有感恩之心。我只是去道谢,又不是去做别的什么。” 翠珠一脸黑线,着急道:“小姐,你都把夜公子劫色了,还去道什么谢呀!” 纪灵淮急了:“借灵力怎么能叫劫色呢?!再说,我只不过碰了一下他的嘴……” 翠珠突然叫道:“什么??!!小姐,你亲夜公子了?” 纪灵淮摸了摸下巴,这叫亲吗?亲不是要伸那啥吗,她这个顶多叫蹭吧,她也没进去呀。 “应该不算吧。” 翠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小姐,你好像一个渣女。” …… 纪灵淮敲了几下夜隐的门没人应,便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夜隐正在床上打着坐,安安静静地阖着眼。纪灵淮发现这人安静不摆臭脸的时候,不仅看着养眼,还格外乖巧,是有点别人家的师弟的模样了。 见夜隐毫无反应,纪灵淮猜想他多半是神识探出,有事要办,便没去打扰他。 纪灵淮也没打算站着,拉出凳子自然地坐下。刚一坐下才发现云江坐在桌上,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这时候看到她,眼睛瞪得老大,宛如看见了救星。 看他着急地挥舞着四肢,纪灵淮心中一怪,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门道,动动手指将禁言术解了。 “女侠……咳咳,多谢女侠……” 纪灵淮心道夜隐将鬼带了回来还不让人家说话,是不是有点欺负鬼了?于是她安慰云江道:“没事。这人脾气就那样,别跟他一般见识。” 谁料云江一脸恐慌,虽然小鬼的面部表情不如人脸那般让人分辨得清喜怒哀乐,但云江生前好歹也是七品修士,自然做鬼也能体面一些,纪灵淮又是从小和小鬼恶灵混得熟的,想分辨不难。 “不敢不敢!这位……小爷,挺好的,挺好的……” 纪灵淮:云江,你要是被绑架了你眨眨眼睛。 “你不是要回冥……那啥吗,你帮我办成了事,我自然得帮你了,不过我现在灵力不够,你懂得……” 云江秒懂:“没关系,待女侠灵力充沛了也不迟,正好我还有额外的情报要说……” 两人正说着,这时床边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 纪灵淮抬头一看,只见夜隐盘腿而坐,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下一秒,他身体微倾,吐出一口血来。 ??? 纪灵淮连忙跑了过去,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堵住他的嘴:“乖乖,不就吸了几口灵力吗……至于吐血?以后不吸了,不吸了,行吗?” 纪灵淮感觉手中的帕子上一股温热,震惊于手上鲜艳的红色,抬头却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你不是纪灵淮。” 夜隐的眼角发红,面露猩色,整个人都散发出狠厉阴鸷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纪灵淮不由得一愣。 “我怎么不是纪灵淮?” 夜隐目光黯淡:“纪灵淮不会与我如此亲近。” 纪灵淮纳闷了:“你是我师弟,怎么,你还怕我亲近啊?” 第30章 长辈亲晚辈,原来亲的是嘴啊 这句话问住了夜隐。 虽然不讨厌纪灵淮的接近,但现在,他的确有点害怕。 这女人想一出是一出,每一次都只顾自己爽快,完全不曾想过男女有别一事,行事作风根本就像个女流氓。 半晌,夜隐才讥诮道:“师姐可是在外人面前都这般轻浮?” 纪灵淮大喊冤枉。 她哪里轻浮了?她做的明明只是为了讨好他,拉回好感度呀,怎么还落了一个轻浮的评价? 想着是不是昨天借灵力一事刺激到了这少年郎,纪灵淮一拍脑门道:“哦,你说这个呀。”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夜隐顺势看过去,那两片薄唇水润粉红,被她葱白的手一指,颇有些让人采撷的意味。 脑海中突然浮现今天两唇相碰的触感,他垂下眼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纪灵淮一看他低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了,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长辈亲晚辈这种事,不是挺合理的吗。再说了,今天事出有因,我这不是为了借灵力吗,不然我得多难受呀……” 她想起她小的时候酃楼没少抱着她亲,只不过后来长大了,纪灵淮嫌弃了他好几回,酃楼也傲娇地摆架子了,也就没再那么亲密了。 夜隐第一次听到这种开脱的说法,语气难免刻薄:“长辈亲晚辈,原来亲的是嘴啊。” 他眼里的幽暗就差漫出来:“纪灵淮,是不是只要对方有灵力,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凑上去吸个干净?”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嘴对嘴?” 纪灵淮一听,她才不是什么灵力都要,好歹她也是冥神眷属,挑剔灵力的性格自然是随了酃楼。 于是她纠正道:“怎么可能。我只对你……” 话说了一半,纪灵淮瞥见夜隐看她的眼神更冷了。 她识趣地加了一句:“……的灵力感兴趣。” 虽说“只对你”这三个字过于霸道,但纪灵淮真没撒谎。 夜隐的灵力充沛可靠,还莫名带着冥界的气息,她真的喜欢的不能再喜欢。 要不是他这个人不好糊弄,还是原主的师弟,她巴不得把他吸干。 只对他? 斟酌着这三个字,夜隐抬眸,对上纪灵淮那澄澈水灵的眼,他识人一向很准,她平日里撒没撒谎,他只需看她的眼睛即可分辨。 可现在她这样子,确实不是撒谎。 那他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 夜隐阖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双惊世紫瞳,以及,纪灵淮能看见灵物,还能手触灵物的场面。 “……”他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云江听完了二人的对话,心道二人是不是在对男女修炼的事为难,这事他毕竟是过来人,便斗胆建议道: “女侠,提升修为不只只有这些办法。虽然嘴对嘴输送灵力最为简单粗暴,但论效果,还是双修来得更快。若女侠想要短时间内恢复灵力,只需与这位公子择一佳日,坦诚相待……” 意识到他要说些少儿不宜的话,纪灵淮连忙捂住他的嘴:“怎,怎么会呢……他是我师弟,不是伴侣,你误会了。” 夜隐掀了掀眼皮,扯出一个薄凉的笑。 师弟? 真会推卸责任。 纪灵淮没忘刚才他吐血的事,把手中的帕子摊给夜隐看:“这血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是我吸灵力吸出来的吧?” 少女的眼睛圆润,夜隐见惯了她抬头看他的样子,这会儿她垂下眼,眼睫落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又被抿直,倒还多出几分虔诚讨好的意味来,让他想起了不夜国一些富家小姐家养的小狗。 这种眼神,真的很难让人生起气来。 他看着最近让他心神不稳的罪魁祸首,心不在焉地说着违心的话:“不是你的原因。” 云江似是想起了什么,适时开口道:“两位仙士,今日我偷听之时,看见那三人桌上摆放了好几瓶血红色液体。” “我稍微靠近闻了闻,竟都是极品血。” 没想到明长卿和苏青青这么大胆,纪灵淮确认道:“你可看清了?” 云江胸有成竹:“这东西不用看,只需要闻气息即可,我不会认错。” 纪灵淮人麻了:“明长卿他们哪儿来这么多极品血?当人血贩子吗?” 云江:“女侠有所不知。这奥莱国虽然追求正义端正,清风傲骨,但黑市这种东西该有还是有的。据我所知,通过某些渠道,是有极品血的买卖的,而且,价格不菲。” 说到极品血,纪灵淮下意识看向了夜隐,想必他是懂得最多的,可提到价格不菲,纪灵淮又心痒了,问道:“你说的价格不菲,是怎么个……卖法?” 她话刚说完,夜隐的声音飘了过来,明目张胆地带着威胁:“纪灵淮,你嫌活的不够长吗?” 纪灵淮微顿,摆摆手说道:“我就问问,又不卖血,你当我傻呢?” 讥诮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傻。不然怎会连茶里有药都不知道呢。” 纪灵淮哑然失笑。 跟夜隐对线,她就没有占上风的时候。 云江看了看两人的眼色,接着道:“卖血的生意,在下略有了解。之前我有个朋友是不夜国的修士,她苦苦修炼数年都未突破四品的瓶颈,直到一日通过熟人的渠道,他从黑市买了一瓶极品血,没过半年就突破了四品,但也因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纪灵淮:“这么玄乎?” 云江述说的重点全然在“突破四品”上,而纪灵淮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倾家荡产”。 这么一来,明家和苏家的确很有钱了,竟然买得起这么多瓶极品血,不过他又不是不夜国人,买极品血修炼,能有用吗? 还是说他心高气傲,看不上原主这一身贵灵血脉,另有目标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到自己连买个炼药鼎都还要发奋图强,而人家买几瓶极品血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一时间,庞大的差距感让她心里平添几分不爽,要怪就怪酃楼为难她,不给她金手指就算了,连零花钱也不给,敢情舍得她去捡破烂呢? 第31章 你叫我什么? 纪灵淮让云江在轻歌别院自便,想着这院子也没其他小鬼,只要别吓到翠珠,就任由他找个喜欢的地方待了。 夜隐见她如此随意,不禁问道:“你真打算让他住在这儿?” 纪灵淮坐在桌上嗑着瓜子,头也不抬道:“对啊。他只是个鬼,又不占地儿。” “你不怕?” 纪灵淮不明所以:“我怕什么?” “……”夜隐暗了暗眼眸,不再说话。 阳世的一些思维真的不能用在这些妖魔鬼怪身上,纪灵淮在阳世待的也够久了,有些凡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其他的什么,有时候真不如一只鬼坦荡。 “夜师弟,人呢,不能带有偏见。我倒觉得有的人活着勾心斗角真没意思。” “凡人都怕鬼惧鬼,殊不知,人心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纪灵淮剥好十几颗瓜子,摊在纸上,然后一口吃掉,慢条斯理地嚼完,又喝上一杯茶,好不惬意。 夜隐扯着薄凉的唇:“是么。没想到纪师姐有如此胆识。倒是让夜某刮目相看了。” 纪灵淮熟练地打着哈哈:“不至于不至于。书上看来的。” 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 夜隐在床上安静地打着坐,纪灵淮在桌边嗑着瓜子喝着茶,她没去打扰夜隐,夜隐也没冷言冷语赶她走,房间里的气氛竟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桌上的茶点被吃了个七七八八,纪灵淮微微眨眼,忽觉一阵困意。 转头一看夜隐阖着双目,房间内微弱的灯光将他渲染得冷白,她的视线放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突然想起他刚才吐血一事。 “夜师弟,你的血是不是也挺值钱?” 夜隐被她打扰,眉头一压:“你还在想卖血的事?” 纪灵淮看着手上染着血的帕子:“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你的血似乎挺好闻。” 过了好一阵时间了,这帕子上的血竟然还呈现出鲜红的颜色,确实让她觉得奇特。 夜隐微微睁开眼:“你想说什么?” 纪灵淮却答非所问:“我之前给夜师弟的百伤灵哪里去了?” “你想拿回去?” “没有。我就问问,我有用。” 谁知夜隐懒懒地掀起眼皮:“你身上我检查过了,没有其他外伤。” 纪灵淮咬着牙,心道这人咋不害臊呢,嘴上仍然坚持:“哦。那我过几日应该也有用,这么大一盒百伤灵,夜师弟能几天就用完?” 夜隐敛眸,波澜不惊道:“我收起来了。” 纪灵淮:“我现在就要。” 夜隐:“……你怎么这么多要求?” 都说到这一步了,纪灵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压根就没用她的药,否则他的血里怎么夹杂着一股阳水的味道。 阳水,俗称阴邪水,是恶灵幻灭腐败后形成的恶水,状似口涎,散发一股尸体腐败之味。 而被阳水腐蚀过后的伤口流出的血则会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异香,这种香味会吸引更多的恶灵来分食。 夜隐之前背上的伤口她看过,当时没分辨出来,后来她才想起来。 他的伤口不新,却一直没有结痂,一看就是阴物的爪牙所伤,夜隐又没用药,淤血憋在里面,阴毒作祟,影响到了他的五脏六腑,这才让他吐血。 一般人可能不能从血的味道判断出来,可她是谁?冥神的眷属纪灵淮,还有谁能比她更懂这些阴邪之物? 纪灵淮啼笑皆非,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和:“药呢?” “夜璴星,你不想用药你直说,咱们可以换其他法子。但你也没必要浪费呀,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够我炼多少枚补灵丹了?你再怎么厌烦我,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夜隐抬起头,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大爷!我问你最后一遍,药呢?” 夜隐一怔。 他不是第一次见纪灵淮生气的模样,以前她生气,都是为了明长卿要和他作对,或者是以命相威胁,迫使自己远离她,而这次她生气,竟是为了他? 他的身体又不值钱,她图什么? 夜隐看不透她的心绪,只是低低地开口:“床下。” 闻言,眼前的少女完全不顾今日新换的粉白衣裙,直接跪下来往床下捞,捞了几回,终于捞出一个灰不溜秋的铁盒出来。 纪灵淮忐忑地打开,见里面青白的膏状物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还能用。” 抬头见夜隐直白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花来,纪灵淮毫不客气地盯回去:“看什么看?还不来上药?” 夜隐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待会儿自己来。” 纪灵淮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行啊,你不上药,我明天就去卖血,我倒要看看,卖一次血能让我赚回几盒百伤灵。” 夜隐脸色瞬间阴沉:“你敢?” 纪灵淮这次理直气壮:“你说我敢不敢?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什么资格说我?” “……” 他确实没资格。 那伤口是在缝隙时被恶食兽所伤,恶食兽本就是恶灵凶魂所化的魔物,它们的阳水更为阴辣,威力更强,阴毒更重。 修士医师炼药师无不对阳水避之而不及,他又怎敢找人帮他医治? 索性,他靠灵力堵住伤口,控制住不流血,就没再管它。 他自己都不曾挂念过,这伤口倒是被纪灵淮记住了,还让她趁机数落了他一番。 “你确定你来?” 纪灵淮撸起袖子,似乎要大干一场:“我来我来。你快点儿脱行吗?” 看她一个女孩子家如此不矜持,夜隐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般,他嘴唇拉直,若是再扭捏,多半又要被她嘴毒地说他不行了。 外袍里衣三下五除二地褪去,露出少年精瘦的上半身,夜隐身上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纪灵淮暗自吞了一口唾沫,指着床:“你趴下。” 待他趴下,纪灵淮把烛台上的蜡烛点亮了几根,屋内终于亮了些,纪灵淮坐回床沿,这才看清了他背上的痕迹。 第32章 你还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除了那三道鲜红泛紫的抓伤,夜隐的背上零零落落布满了细碎的伤痕,这些伤痕不仔细看还看不大清,应该有点年岁了。 察觉到这人在自己背上点点按按,像在观摩什么稀世作品一般,夜隐压着躁,语气带着催促:“怎么还不动手?” 他这语气,搞得好像她要对他图谋不轨似的。 纪灵淮暗自翻了个白眼,手中灵力一聚,蓝灰色的火焰召出,屋内顿时笼罩了一片冷色。 夜隐敏锐地察觉到了背上的热,他偏头警惕一瞥,看见纪灵淮手心掌着焰,黝黑的瞳仁映出了两团白色的星火。 “书上。”纪灵淮下意识解释道,“书上学得,民间偏方,你这伤口,得先去毒。” 不是她想露两手,而是这阴毒的阴气魔气她除了想到用霜夜烬火去烧,没别的法子了。 毕竟救人要紧,她吸了一大口人家的灵力,可不得表现表现么。 夜隐这人向来谨慎多疑,本以为他还要盘问几句,谁料这次他只是懒懒地一瞥,便转过头,撂下一句:“用点心。否则我做鬼也会缠着你。” 纪灵淮迎合地点头:“我巴不得你长生不老。” 说罢,她控着火,调动灵力将阴气往火焰上引,灰蓝色的焰火碰到这种阴邪之物,顿时变得格外亢奋。 黑色的烟雾被烧的劈啪作响,炸出金色的火星,外焰粉蓝交叠,竟然有些好看,纪灵淮感觉自己像在放小型烟花。 去了毒,纪灵淮手上涂上膏药,房间里安静得让她觉得不适,她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于是便道:“夜璴星,你修为这么高,哪儿来这么多伤?”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名了,夜隐忍不住问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我的名?” 纪灵淮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热敷:“当然是哥哥告诉我的呀。怎么了,难道这还是什么秘密了?” 对于夜隐,原主的记忆可谓是零零散散极不走心,而且大多都带着不怎么好的情绪。 可有一点原主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夜隐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赐名,应该是他为不夜国女皇效力后,与其他死侍一样,由女皇亲自赐的名。 夜隐的确只告诉过纪行川这个秘密,但他从未用过这个名字。他的存在就如同不夜国的一套招牌,用什么名做什么事,都和职务挂钩。 夜隐这个称呼他用了十五年,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就如同一个人戴面具久了,也会逐渐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所以当纪灵淮唤他的真名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父母为他取得名,也从未有机会唤过。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这个名字。 夜隐埋着头,声音有点低:“……不是。” 纪灵淮给他按住伤口,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夜隐低着头,束好的发被她拨到一边,露出少年白皙的后颈,后颈几缕碎发安静地耷着,尾巴有些泛卷。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卸下了所有防备,此刻格外的……乖巧?像某种小动物。 她一走神,手指便不自觉蜷缩,夜隐的腰侧被她不经意地挠了一下,顿时感觉一股电流窜上脊背,身体下意识绷直。 “嗯?”纪灵淮看他如此反应,顿时升起一股作恶欲。 热敷完毕,她挪开手,下一秒,湿腻柔软的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少年的腰侧,纪灵淮用力一捏。 果不其然,纪灵淮看见身下的人手指蜷缩,身体明显剧烈地一抖—— 纪灵淮得逞的嘴角还没弯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天翻地覆。 转眼间,两人的位置颠倒,夜隐抓住她恶作剧的手,浑身散发着阴厉,脸色极为难看。 可他什么讨伐的话也没说,一双墨眸被怒火点亮,夹杂着几丝无措的羞恼,居高临下地凝着她。 纪灵淮仰视着他,清澈的眸里看不到一丝害怕和歉意,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看着他耳尖的那抹浅红,天真地打趣道:“夜璴星,你还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说完,她得寸进尺地往他大腿一抓,将刚才用剩下的膏药均匀地抹在了他的裤腿上,行为堪称顽劣。 夜隐显然被她惹怒,但说出的话依然带着薄凉:“纪灵淮,你知道什么叫做引火上身么?” “还是说,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纪灵淮杏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巧了,她还真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今日去藏香楼也没顺个画本子回来,据说那种地方都会有讲述男女故事的书,图文并茂,应该挺适合她这种恋爱白痴学习。 不过,听说阳世里正常的少年郎似乎也有收集这种画本子的习惯,鉴于面前这人并不在正常之列,纪灵淮眼珠一转,委婉问道:“夜师弟,你可看过画本子?讲述男女情爱的那种。” 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夜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乱如麻,他只知道现在应该离这个女人远一些,便不顾她的问题,拉扯着她的手臂:“回自己屋去。” 谁知一急便忘了她左肩上有伤,身下的人轻嘶一声,夜隐触电般放手,纪灵淮的后背咚地一声打在床板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小姐?” 门外传来翠珠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夜隐抓起床边的外袍,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长腿跨过了她,两人瞬间离了两米。 纪灵淮有些想笑:“?你干什么?搞得我们像偷……”情。 “闭嘴。” 这句话几乎是从夜隐的唇缝挤了出来,纪灵淮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大火气,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为了不引起门外的人担心,纪灵淮应道:“哎——我在这里。” 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纪灵淮凝神一听,怎么感觉不止一个人? 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翠珠率先踏了进来,先是看到了在桌边端坐着的夜隐,然后又看到了半躺在床上的纪灵淮,顿时愕然无措。 “小姐,你你怎么睡在夜公子的床上?!” 纪灵淮正要答,一道高瘦的身影从翠珠身后走出来。 纪行川一身素白道袍,墨发披肩,面庞如玉,眉眼温软,只是往那儿一站,便生得无限儒雅端庄。 他薄唇微启:“灵儿?” 第33章 我不想嫁人了,我想修炼 乖乖。 原主的哥哥竟然来了。 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纪灵淮连忙爬起来,谁知再次牵动到伤口,头上冷汗一冒,后背却多了一个支撑点,她抬眼一看,竟是夜隐过来把她扶住了。 “多谢……” 夜隐垂着眼睫,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疏离:“……慎言。” 纪灵淮:“你说什么?” 他嘴唇微动,却没再开口,待纪行川走了过来,夜隐将她托正便退到桌边。 这人怎么了?纪灵淮奇道,明明刚才还在床上跟她打架扯头发,现在跟她装不熟??? 还没来得及细想,纪行川冷静而不失关切的脸便凑了过来,一时间,男人身上浓郁的檀香笼罩了她,纪灵淮对这气味有些陌生,但原主对纪行川的亲近情绪感染了她,她没有往后躲。 “灵儿,你身上受了伤?可是好点了?怎么这才一月不见,脸上又瘦了一圈?” 纪行川关切的情绪流露出来,他这张宛若谪仙的脸这才显得真实一些,纪灵淮暗道:何止瘦了一圈,人都死了一回呢。 她低了低眼眸,露出柔弱的姿态:“前几日被冰系魔兽所伤,现在已无大碍,哥哥不必担心。” 纪行川神色一凝:“冰系魔兽?轻歌别院周围魔气微弱,竟还有不长眼的敢来?” 呃……她该怎么说?说她去魔息森林捡魔核?但这样一来是不是将原主的胆子弄得大了些…… 纪行川不是夜隐,原主是纪行川养大的,都说长兄如父,自然对自家妹妹的性格性情一清二楚。 换言之,在假扮原主上,纪行川比夜隐更难糊弄。 正当她焦灼之际,夜隐的声音响起,纪灵淮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师兄,是师弟无能,没有照看好纪师姐,魔兽侵入师弟未能及时发觉,还望师兄责罚。” 纪灵淮瞪大眼睛看着他,责罚?不不不,大可不必。 “哥哥,这事不能怪夜璴……夜师弟,是灵儿贪玩误事,与夜师弟无关!” 她说的大义凛然,一双黑润的眸子格外亮,如同黑夜中的清月,散发着姣白圣洁的光。纪行川从未见过妹妹如此坚定清亮的眼神,一时间愣了一瞬。 而且,她刚才是在帮夜隐说话?她不是一向不待见他么?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纪行川眉眼软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含笑:“夜隐是我最信得过的师弟,我怎会舍得罚他?倒是灵儿……你们关系何时处的这么好了?” 纪灵淮难为情地蜷着手指,在纪行川看来,倒是有点儿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来了:“夜师弟待我一直很好,我之前跟他闹着玩儿呢,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呀。哥哥,你别打趣我了。” 夜隐听她说完这话,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感情好? 确实,好的很呢。 三更半夜总爱往他这跑。要不是知道她跟明长卿还有婚约,他都要以为纪灵淮是奔着他来的了。 “那最好不过。灵儿,你这伤可是无碍了?需要哥哥我帮你止疼疗养吗?” 纪灵淮摇摇头:“不用了哥哥。夜师弟帮我请了医师,灵儿已经没事了。” 乖乖,止疼疗养可不就要渡她灵力么?她可不想让原主哥哥发现她体内灵丹的异常。 纪行川抬头,对着夜隐:“可是宏秋医仙?” 夜隐温声点头:“是。” “那的确是没事了。灵儿,前些日子我听夜隐说你结丹了,哥哥我由衷为你高兴,可那时我刚抓了一只专门夺舍的妖怪,难以脱身,所以……” 纪灵淮结巴了:“夺、夺舍?” 翠珠愤愤不平道:“是呀小姐,你可不知道那只妖怪有多么可恶,他窜了一个富家小姐的魂,活生生骗了人家富商爹好多钱财,这些钱呀,全部用来买提升修为的灵药了。” 纪灵淮:“……” 翠珠继续说:“还好公子英明,生擒了那妖怪,现在那妖怪被锁在清心宗,受那九天业火之刑呢。” 九天业火,专除邪祟,与冥界的气息相冲,凡事与冥界沾点儿边的东西被那火一烧,不是灰飞烟灭也得扒一层皮。 她的霜夜烬火虽然能烧鬼,但却不能涤净鬼气,单论祓除妖孽的本事,她的火种还得叫九天业火一声爹。 纪灵淮尚且记得酃楼那身镶金边的琉璃华服曾被那火烧去了一角,把他气得不行,回了凌月楼又借口让人给他做了好几套衣服。连冥神的衣物都能烧,可见这火有多么邪门了。 那夺人舍的妖怪进去,可不得直接连鬼都没得做,更别提投胎转世。 她只是在奇,这火怎么跑到清心宗去了??就算主人已逝,这火种也理应传给他的子嗣后代,而绝不是安分地待在一个宗门当了拷打的刑具。 纪灵淮心不在焉,圆滑地带过话题:“那自然是他罪有应得。” 纪行川见她眉头微拧,带着茧的手掌揉开她的眉心,语气带着无限温柔:“灵儿,可是结丹的事让你焦虑了?不必担心,结丹并不能代表什么,灵儿若是不想踏修士这趟浑水,不碰修炼安心做小姐也是可以的,我听翠珠说,你与明少爷的婚约是不是要到了?你可想好了?” 提到明长卿那条狗纪灵淮就想冷笑,想让她安心做小姐?不可能。她还得手刃狗男女呢,她才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修为低下只能靠兄长护佑的废物小姐。 心里虽是这么想,纪灵淮还是耐着性子,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哥哥,我不想嫁人了,我想修炼。” 她说话的声音很柔,但眼中的坚毅和语气中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味道。 纪行川又是一惊。 他这妹妹,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成长懂事了不少。 脸上漾开一抹欣慰的笑,妹妹的要求他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好,灵儿不想嫁,那咱们就不嫁。我回头便给明家手写一封……” “不,我想自己解决,哥哥不必插手。” “嗯?”纪行川错愕了一秒,意味深长地看向夜隐,谁知夜隐下垂的眼正看着纪灵淮,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但却不像他那般带着惊讶。 难道他被妹妹讨厌了?那为何灵儿没有以前那样依赖他了? 纪行川想不明白。 第34章 我害怕 纪行川天生丽质,从小就是修士这块料,不论是抓妖降魔,亦或是在宗门自立门户,还是现在退隐一线在公主府为人师表,他做事向来体面,从来不会让外人找话说。 纪灵淮则不一样了,她先天神识有损,病弱不堪,就没过过一天不喝药的日子。在哥哥几近完美无敌的光环下,原主进入清心宗,却成了整个宗门的笑话。 清心宗从来不教不能结丹的弟子,原主在那儿混吃混喝好几年,除了病着就是躺着,虽没惹出什么事儿来,但也足以让外界对她议论纷纷,暗地里耻笑无度,成为弟子们饭后睡前,亦或是结束一天修炼后的谈资。 医师曾说,原主活不过十五岁。可她愣是强行多撑了四年。 对此,纪行川更是无比珍惜他这个妹妹,可以说是宠妹无度,是个实打实的宠妹狂魔。 现在,她的妹妹告诉他,她有自己的想法了,不想让他插手,他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只要她开心幸福,能健康快乐地活着,他这个做哥哥的,付出什么都愿意。 纪行川眸光微动,俊逸的脸上浮出温柔的笑意:“好,都依你。” 没想到原主哥哥这么纵容她,纪灵淮也是愣了一瞬,随即庆幸地应下:“谢谢哥哥。” 纪行川佯装恼怒地揉了揉她的头:“在哥哥面前还说谢?越活越回去了是吧?” 说完他拉着她的手,“走,跟哥哥下楼。哥哥给你带了个礼物。” 纪灵淮慢了半拍,任由他拉着,等下了楼,一个随行仙童抱着一坨毛绒绒朝他们走了过来,满脸堆着笑:“公子,小白刚才饿了,在我身上抓痒痒呢。” 纪行川笑道:“阿盼,靠近些,让小姐看看它。” 纪灵淮动动鼻子,只觉得鼻尖一阵痒,这时,一只长毛猫的脸露了出来,猫儿的毛柔顺蓬松,一看就是被人用心打理过,它伸长脖子,粉红的鼻子微动,一派惬意懒散,两颗眼睛如同蓝宝石般闪耀,正好奇地盯着她。 猫……猫?!!! 纪灵淮站着不动了。 阿盼以为她喜欢得走不动路了,连忙又靠近了些。 谁知他一动,纪灵淮却突然跳了起来,她浑身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眼里是实打实的恐惧,不带有半分遮掩。 虽是冥神眷属,可纪灵淮有个弱点,那就是怕猫。 前世她就和这种小生物打过交道,可谓是屡战屡败。尖尖柔软的耳朵,绒绒的毛发不能击中她的萌点,但尖锐的牙齿和爪牙却是她的噩梦。 不管世人将猫儿刻画得如何可爱无害,她就是害怕,不带任何理由。 这种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如同兔子怕蛇,蛇怕鹰,猫抓老鼠,老鼠的儿子爱打洞…… 她不住的后退,直到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夜隐低头暼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下一秒,纪灵淮如同一只找到靠山的王八,抓住他的手臂就缩到了他身后。 夜隐:“……” 纪行川这边更是一头雾水,连忙让阿盼将猫儿收了起来,同时,他看向躲在夜隐身后的纪灵淮,忍不住乐了:“灵儿,你不是最爱长毛猫吗?怎么了?这是不喜欢?” 纪灵淮怎么知道原主会喜欢这种东西!而且也完全没料到纪行川会真的掏出来一个! 这种长毛猫娇贵无比,甚至比一些高阶魔兽还难驯养,可眼前这只一看便知养了不少时日,还如此容光焕发,可见纪行川对它的用心。 “我……我害怕……”纪灵淮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害怕?”纪行川眸色微凝,回头让阿盼把猫儿拿走,走近她道:“灵儿,这是你最喜欢的小猫咪呀,怎么会怕呢?” 怎么会怕?怎么会怕? 她知道个屁!这玩意儿的存在就是来克她的,他怎么不问为何这世上会有这种生物? “师兄。”夜隐及时开口,不知为何,他一开口,纪灵淮紧绷的身子瞬间缓了下来,如同他身上那冷冽馥郁的墨桂气息,余下的只有心安。 她听见少年温声道:“纪师姐前些日子心神不安,一次夜间坠入梦魇,梦到被猫妖缠身,如今仍有芥蒂,这才有如此大的反应。” 见他一本正经地扯谎,脸上却波澜不惊,纪灵淮心中暗道一个“强”字,同时脸上带了几分委屈,柔弱地应下一个“嗯”字。 翠珠也开口道:“说起来,公子上次送的清心香已经用完了,翠珠还没来得及给公子说,是翠珠的问题!” 这台戏可谓是配合打满,纪行川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这儿还有梦魇……灵儿,是哥哥不好,没把这些邪祟铲除干净。看来这地方已经不适合人住了,灵儿,跟哥哥去公主府吧?离得近,哥哥也好照看你一些。”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纪灵淮难免愣神:“啊?” 纪行川继续说:“公主府位于城中心,地理位置比轻歌别院好,而且那里有天然灵池月华池,更有利于灵儿你修炼。哦,还有奥莱国的小公主,她比你小几岁,但性格开朗活泼,待人热情,灵儿和她相识,不会吃亏。” 听到原主哥哥把一切都打点好了,纪灵淮再拒绝似乎就有点不懂事了,只好闷闷应下:“好。” 她偏头瞄了一眼夜隐,他仍是懒懒地耷着眼皮,看起来对他们讨论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见她瞄自己,他低头睨了过来,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干什么?” 她要是去了公主府,那夜隐岂不是能完成任务脱身离开了?那他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么她看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没了她这个累赘烦人精,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她要去哪里,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外人? 可她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师弟了呀,这不应该算是家人的一部分么? 纪灵淮摇摇头,眼角却下垂:“没什么。” 夜隐挑了挑眉,不知她为何这个反应,这边,纪行川叫夜隐过去,转头对纪灵淮弯弯眉眼:“灵儿,早些歇息。明日哥哥便带你去公主府。翠珠,替小姐收拾收拾行李。” 翠珠:“好的公子。” 第35章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不知他们夜谈了多久,纪灵淮盯着楼下的客房,见客房的灯一直亮着,心里是越来越乱。 夜隐他这么忙,他是不夜国的人,却整日往奥莱国跑,应该挺累的吧? 那她去了公主府,是不是想再见他一次,都无比困难了? 想到这儿纪灵淮就发焉,她脑子里止不住地乱想,根本毫无睡意,原主这身子又是个病弱的,一熬夜脑袋就一抽一抽地疼,纪灵淮无奈地支着下巴,强打着精神,直到那间房门被推开,纪行川只身走了出来。 他敏锐地抬头,一眼看到了在窗边打着哈欠的纪灵淮,纪灵淮冲他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纪行川脚尖点地,一跃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灵儿,为何还没睡?” 纪灵淮惊诧他修为的同时,眯了眯发蒙的眼:“哥哥,夜师弟他,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纪行川“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眼皮子打架的妹妹,不禁笑了:“怎么了?” 纪灵淮蜷着手指低下头:“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孤单。” 纪行川捏了捏她的鼻子:“公主府有许多同龄人的,街边还都是你爱吃的,有翠珠陪着,灵儿在那里,绝不会孤单。” “我说的是夜师弟呀。”纪灵淮声音清脆,一双黑眸亮晶晶的,“他四处奔波,天天待在那缝隙,世人惧他怕他,臣子敬他,女皇重用他,可也没见谁给他一个家。” 纪行川似乎有些明白了:“灵儿,你是不想让夜师弟走吗?” “我……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纪灵淮也道不清她如今的心情。 她想着夜隐总是独来独往的身影,他后背那存在几十天都没人管的伤口,世人畏惧恐吓忌惮他的面孔,她没有心,却能感受到一阵酸楚。 奇了。 这次没有原主的情绪作祟,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股情绪,如此陌生,又带着一种奇怪的热烈,竟让她有些无措。 纪行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柔和地弯了弯眉眼,像是在怂恿:“那你自己给他说。” 纪灵淮疑惑:“啊?” 纪行川解释:“夜隐的雷劫将至,不夜华城那边给他批了假期。这段时日,他不必履行十六夜的职责。换言之,”纪行川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他想去哪里,皆凭他愿。” “若灵儿你想让他跟你去公主府,那就自己道给他,公主府灵力充沛,他还有个同行也在那里,渡劫一事,我也能有个照应。” 这么说,夜隐这段时间是自由身了?! 一时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纪灵淮双拳紧握,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怕越矩,憋到最后她忍无可忍,给了纪行川一个大大的拥抱。 纪行川也被她这一行为吓了一跳,随即抿了抿唇,拍拍她的头,任由她闹了。 深夜。 气温下降,万籁俱寂,偶有夜鸦飞过,发出不和谐的鸣响。夜色如幕,弯月在天,少年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别院,身上罩着一层霜,显得格外清冷孤单。 批假的消息得知后,夜隐便回不夜国交代了后续工作。同时纪灵淮也回了公主府,这自由来的突然,竟让他感觉一阵难言的空虚。 如同被残线支配的风筝,在唯一的念想切断后,无人顾及,任由风吹雨打,只余飘零的孤独和无尽的堕落。 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推开了门。 “哈秋!” 床上突然发出声响,夜隐身影一凛,银剑出鞘,眼底难藏冷意。 那人颤颤巍巍地点亮了烛台,微弱暖光的光照亮了她半张脸,让人显得有些不真实。 “纪灵淮?”他听见自己喊,声音却不自觉上扬了些,“你又在我床上做什么?” 他用了个“又”字,足以见得这女人在他这里胡闹是越发熟练了。 “我等,等你呀……哈秋!”少女裹着被子赤着脚,不自觉地将被子拖了地。 夜隐眉头一皱,反手关上门来,她疯了吗?纪行川都还在别院里,她这么胡乱地搞? 他扯开她裹紧的被,语气不善:“回你自己屋去,没事别往我床上钻。” 纪灵淮赖在床上:“我有话对你说。” 他头也不抬,相当不耐:“明天再说。” “明天你就要走了!” 她看上去气呼呼的,身上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些许凌乱的碎发和白里透粉的小脸,夜隐觉得有些好笑,语气难免讥诮:“怎么?舍不得我走?” “我舍不得。” “……?”夜隐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丝毫不带那些富家小姐们引以为傲的矜持。 一时间,他被她的直球打的哑口无言。 以为他没听清,纪灵淮抬高了嗓门,口齿清晰:“我说我舍不得你,不想让你走,听清楚了吗——” 夜隐打断她,确认不是幻觉,眼底罕见地露出无措之态:“听见了。” 随即,他话里带刺,又回到那张冷脸:“你敢再大声点?” 纪灵淮闻言,猛吸一口气:“我说——” “行了行了!”夜隐忍无可忍,上手堵住她的嘴,这女人是怎么做到时而聪明时而蠢成这般模样的?! 气极冒火的情绪散去,心头一股暖意漫了上来,宛如有毒的罂粟,顺着他的五脏六腑往上爬——夜隐一惊,咬着唇压下这股陌生的心绪。 又来了——这女人一出现,他就得分神。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真的很难让人不躁。 心里念着清心诀,半晌,他冷静下来,抬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纪灵淮的鼻子红红的,眼里带着水光,直奔主题:“你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吗?” 夜隐低笑,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干嘛跟你们一起?” “人多热闹呀。你一个人,也很无聊的吧。” 夜隐暼她一眼:“我不无聊。也不爱热闹。” “可我不想看你一个人。” “?”夜隐似笑非笑,“纪灵淮,你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多?” “我是你师姐。”纪灵淮心里算着阳世人类那些密密麻麻的关系,斟酌片刻道:“算你的家人,直系亲属。” “所以,你必须得听我的。” 夜隐:“?” 这女人疯了? 第36章 用我的钱,没什么不好 “纪灵淮,你中个寒毒,脑子也坏了?”夜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正常的姐弟,能像我们这般?” 他刻薄的眼神上下打量,拖腔带调,语气极不正经:“睡我的床,盖我的被子,花我的钱,摸我的腰?” 纪灵淮反应灵敏:“我什么时候花你的钱了?!明明是你自己大手大脚……” 打听个消息,这人能花一袋金币,光是想想纪灵淮都替他肉疼! 夜隐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谁知,少女脑袋一转,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刚才的话题:“那我们像什么?” “你……”夜隐拧着眉看她,没料到她会发难,可少女的眼神清澈,找不到一丝调笑为难他的神情。 她竟是真心发问,谦虚求知。 夜隐心底一沉,那股躁仿佛就要呼之欲出,他好不容易重塑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她搞得丢盔弃甲,兵荒马乱。 他在跟她较什么劲呢? 他自己也道不清。 终于,少年浅叹一声,声音透着无奈与哀戚,像是缴械投降,他接着她的话说:“……我们是姐弟,是我错了。” 说罢,许是累了,他坐在旁边,离她一个身位。 纪灵淮见他眉眼疏离,神色淡淡,又看见他单薄外袍上落的一层霜,不禁问道:“你不冷吗?” “冷?”夜隐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早没感觉了。” “跟我去公主府吧。” 这次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夜隐头都懒得抬,半支着腿,自暴自弃般地冷笑:“跟着你干什么?” 他不抬眼,脑子里都能浮现出她那傻乎乎的笑:“我照顾你呀。每天让你吃饱喝饱,还管着你的伤,让你白天有人陪晚上有觉睡,怎么样,跟着我划算吧?” 夜隐听她讨媳妇儿似的口气,不禁笑了:“不可能。”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夜隐对她的挑衅不置可否。 他并没有故意灭她的气焰,也没有故意误她的好意。 而是,他的确不可能有觉可睡。 正如宏秋所说,他因邪气魔气缠身,心神不稳,神识不定。 一旦睡着,他的神识没有灵力刻意去稳定,就会变得虚弱无比,身上的邪气魔气就会入侵他的灵府,在梦中,他会被厄运缠身,陷入梦魇,久久不能醒来。 他是多久没有躺着睡过觉了? 他早就不记得。 在缝隙的日子,白天与黑夜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要除鬼,同时还要防鬼,自然没什么睡觉的心思。 顶多就是打个坐休息片刻,但神识仍然不敢放松,四处散去,侦察敌情。 他离开缝隙的这段时间,虽然有了睡觉的环境,但因为梦魇,他根本不敢睡,也不习惯睡。 他仍然靠打坐让他的身体得到休息。 但听到纪灵淮刚才一副要把他当小白脸养的语气,不知是她娇憨的模样取悦了他,还是她的承诺衬了他的意,夜隐嘴角不自觉上扬,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和一个储物袋,一起丢给她。 “这是什么?”感受到袋子的重量,纪灵淮好奇地问。 “你打开看。” 纪灵淮解开袋子,打开一看,无数亮闪闪的金光在屋内显现,带着昂贵的重量,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纪灵淮嘴巴张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这……这……夜璴星,没想到你还是个暴发户啊?” “暴发户?”夜隐轻蔑地品着这个称呼,倒是罕见地没怼她。 他不是暴发户,只是他不夜国十六夜殿下这个职务特殊,女皇为了补偿他,特意批了他一大把地皮用来从商,他对世俗之物毫无兴趣,平时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所以这些生意全部委托人来代理,钱全部存在了那块玉佩代表的庄子上。 “我教你怎么用。”他手把手教她,“钱用完了,拿着这块玉,这样捏一个诀——” “钱袋子又满了。” 纪灵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在他手里发着微光的玉,乖乖,小小的身材,大大的能量。没想到竟是座移动银行…… “这,这玉里有多少钱?” “够你买断半个奥莱国的地皮和灵药。” “什么??!!”纪灵淮差点晕了过去,这人说的风淡云轻,说的话却像是放炸弹,把纪灵淮这个穷逼炸的无处遁逃。 她想起之前因为百伤灵的事在他面前讨伐喊穷,顿觉脸红,巴不得立刻马上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你……你……”纪灵淮结巴了,笑话,这么多钱,我看砸谁身上他不结巴?! 她声音低低柔柔的,带着受宠若惊的那份“惊”,生怕自己多情:“你干嘛突然把钱给我花……” 夜隐倒是反问她:“我不给你钱,你去找你哥要?” 纪灵淮扭捏道:“也不是不行……” 夜隐冷笑一声,笑得恶劣:“然后被发现,被当成夺舍的妖怪,再去受九天业火之刑?” 提到夺舍,纪灵淮瞬间惊醒:“你在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夜隐手搭在唇边,嘴角扯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 刚才的一番惊人言语只发生在瞬间,纪灵淮见他如此冷淡,甚至都怀疑她刚才听错了,他的话,禁不起她深入去想。 她宁可相信,这人刚才只是开了个暧昧的玩笑。 “总之,”他凝着她,眼底晦暗不明,却带着无端偏执:“用我的钱,没什么不好。” 大佬都这么说了,纪灵淮还能抗议反驳?她又不是傻的! 她开心地将宝贝玉佩收好,一本正经地发誓:“我保证,这块玉,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全部。” “……好傻。” 哪儿有人这么发誓的? 夜隐别过目光,眼底却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接下来,纪灵淮毫无睡意,金子住进了大脑,太阳穴也不痛了,她将钱袋子放在腿上,拿出金币一枚一枚地数—— 她倒要看看,这个法宝袋子能装多少她不知道的! 而夜隐,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数数,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些数字,一边打坐养神。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夹杂着藏不住的雀跃,如同一只莽莽撞撞的小鸟。而夜隐,总能抓住她语气停顿间的那丝惊喜,随即,一抹浅笑爬上他的嘴角。 这寂静的夜,有了她,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第37章 他怎么和纪灵淮睡在一起 清晨,正是鸟儿叽喳争食的时候,天边露出一点暖白,晨曦中尘埃漂浮,空气中卷来一阵泥腥,混着花香的清甜,一同涌入这轻歌别院。 楼下,翠珠刚捡来柴火烧好水,撸起袖子开始做早饭。 纪行川因为昨晚让纪灵淮搬过去的决定突然,一早先回了公主府安顿。 夜隐房间内。 床上隐约可见躺着两个人。 这两人中,一人裹着被,在床上横行霸道,另一人则是一半身体孤零零地晾在外面,一条腿被人夹在身下,压在被子里。 纪灵淮侧躺着,只露出个脑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夜隐的胳膊上,她总感觉睡着的时候有东西硌着她,于是便找了个柔软点的地方靠着,殊不知,被子下面活生生被她塞了一床的金币。 夜隐倒是睡得规规矩矩,他是打坐打到一半睡着的,意想不到的是,纪灵淮数数的声音竟然格外催眠。 以至于他被纪灵淮推倒在床上躺着也浑然不知。 少年的睫毛微卷,在晨光中温柔地覆下,皮肤在阳光下白的透明,眼型如流水般流畅,眉梢带着光,两片薄唇微张,眉眼舒展开来,是非常放松的姿态。 “小姐,吃饭啦——” 翠珠在楼下呼喊的声音徐徐飘了上来。 夜隐毫无察觉,倒是纪灵淮对这声音产生了条件反射:“来了,来了……” 她连眼都没抬,嘴里念叨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被她哼哼唧唧的声音弄醒,夜隐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眼底却不带往日打坐苏醒的疲态。 大概是不知自己为何躺着,他茫然地动了动身,头皮却传来一阵痛,这痛感如同清晨的雷击,顿时让他清醒,重回现实。 他偏头一看,竟然是纪灵淮压住了他的头发。 等等……他怎么和纪灵淮睡在一起??!! 一股陌生的茫然无措瞬间席卷了他。 他抽离他的手臂,被子一掀,将还在梦乡的纪灵淮拽了起来。 结果人还没起来,大腿处却传来一阵痛压感,他低头一看,这人竟还夹着他的腿。 “纪灵淮,纪灵淮。”他尝试推着旁边衣\/衫\/凌乱的女人,他本就是一脸的不自然,谁知他每动一下,这人就要嘴欠地哼一声。 那声音软软绵绵的,不带有一丝攻击性,却足以让他大脑发麻,很难不让人去揣测遐想。 不知念了多少遍清心诀,夜隐的心才慢慢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纪灵淮胸前的结,确实是昨天他亲手给她打的。 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随即,夜隐心觉一阵难言的悲哀。 真是奇了怪了,他为何会担心纪灵淮会怎么样?这女人在他这里占够了便宜,设身处地一想,这同床共枕一觉醒来,他应该先担心自己才对。 说到同床共枕,夜隐更是茫然无措。 昨天,他破天荒地睡着了。 没有失眠,没有梦魇,甚至,连梦都没有。 他从未如此舒适地享受过大脑的放空,身体的修养,神识的毫无戒备,就连他体内的邪气魔气,昨晚都安静乖顺得异常。 这算什么?是上天看他如此悲哀可妻,已经开始垂怜他了么? 还是说,就因为他身边躺了个纪灵淮? 他垂眼看着身旁的少女,她脸上粉粉的,眉毛微微皱巴着,明明上半身看起来挺恬静的,一副岁月静好,结果下半身却在床上摆了个劈叉,还强\/行\/压着他的腿,像个横行霸道的强盗。 她是有什么喜欢夹人的毛病么? “纪灵淮。” 他不动她,只是稍微抬高了声音。 “……” 见她睡死不动,夜隐伸手,以一种极为扭捏的姿势,将她的小腿抬起来。 他顺势下了床。 回头看了床上人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房间。 他真是疯了。 因为纪灵淮才安心睡着这种事,怎么可能?他当她是吉祥物吗? …… 待他走后,确认门外没有声音,纪灵淮睁开了眼。 机智如她。 虽说一男一女同床共枕实为不妥,何况对方还是比她还小的师弟。 但不妨碍纪灵淮馋他啊。 这与冥界同源的灵力,这被他吸引来的鬼气,无一不是能助她修炼的宝贝。 她吸过一次他的灵力,食髓知味。 昨天她数着钱,却听见他睡着的呼吸声,她这时候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啊?! 于是她把人扒拉着躺在床上,吸收灵力需要身体接触,她一开始想直接下嘴,可又担心这法子过于粗暴,这睡着的人要是发觉醒了过来,她还得废一阵口舌解释。 于是只好抱着他的手臂,来了一番细水长流的操作,可谁料这人身上的墨桂花的气息过于好闻舒适,身上又是冰冰凉凉,她一放松,也跟着睡了过去。 所幸没耽误她吸收灵力。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夜隐这一睡,竟是这么的沉。 她知道他睡眠不好。 一是知道他常年待在缝隙神识虚弱,二是她来了好几次这个房间,他床上叠好的被子就没用过,一直都是翠珠那日收拾给他准备的那套,她也不难猜到这人晚上几乎都是打坐不睡觉了。 虽说修为高的人一两日不睡觉也没什么,但夜隐神识脆弱成那样,最需要的就是静养。昨天他一睡着,体内的魔气鬼气瞬间就被勾引了出来,纪灵淮一个激动,直接打火给了它们一个团灭。 敢情这些家伙一直守着呢?觊觎夜隐的灵力神魂?做梦。 她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她抢吃的? 简单收拾洗漱了一下,纪灵淮慢吞吞下了楼。 翠珠摆好碗筷,给她盛了一碗粥。 扫了一圈没瞧见夜隐的影子,对此翠珠答道:“公子一大早先回公主府安排了,所以只好让夜公子去准备马车了。小姐,待会儿我们可以去街上逛逛,据说美人间新到了一批鲛纱,小姐都好一阵子没做新衣服了。” 好一阵子? 纪灵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就半个多月吧。原主大部分钱都花在了穿戴上,姑娘家爱美,翠珠给她收拾的行李几乎都是原主那几柜子的骚包衣服。 只不过她平常喜欢挑素的穿罢了。 “行吧。”纪灵淮答应道,正好去看看有没有其他要买的。 第38章 苏青青的妹妹 随意在四周逛了逛,纪灵淮先是买了一个灵玉瓶,就当是给云江买了个屋,他一个鬼身去公主府游荡,怎么说也带点危险,不如给他买个能储灵的瓶子暂时安家。 轻歌别院所在的地方离皇宫较远,卖的东西也没公主府附近时髦新奇,纪灵淮看了半天,花了千把万买了个能用的炼药鼎,还买了大把能炼丹的草药,那紫庐鼎虽说不是极品,但总比家里那口药鼎强,起码能练出中高阶的丹药了。 她用的是夜隐的钱,夜隐钱多,但她用起来还是觉得肉疼,大概是穷惯了,让她过点矜贵的日子她都不习惯。 浅叹一口气,纪灵淮和翠珠到了美人间。 美人间是这块地最奢侈的服装店,许多贵族小姐的衣服都由这里的织娘定做。 今日店里从南宫那边新进了一批鲛纱,此时门外已有不少贵族的丫鬟小姐们哄抢起来。 纪灵淮随意一瞥,看见了熟人。 苏浅浅。 她有些哭笑不得。 苏青青身为姐姐一天到晚跟着男人转,而苏浅浅则是一天到晚跟着钱转,哪里花钱多她就往哪儿钻,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最好的,这批新进的鲛纱,她自然不会放过。 虽说去了公主府是比待在轻歌别院安全,但公主府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客人到访,苏家明家更是常客,纪灵淮去了公主府,竟然还得跟这些人见得更频繁,想想她都头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纪灵淮绕着道,从侧门缩了进去。 她先是在女装逛了一会儿,原主的衣服基本都是些襦裙纱裙留仙裙,她摆烂的时候穿倒是合适,但她去公主府主要的目的还是修炼,想着以后出去冒险狩猎打斗的场合一定不少,她买了几套深色的战袍,配着几套护腕。 本来想买完拍拍屁股走人,她又突然想起今天花的是夜隐的钱,不给人家带点什么是不是不太好,于是又照着款式去男装的柜台买了男款。 翠珠提着大包小包,顿时有些懵:“小姐,今天的开支是不是超预算了?咱们还没买鲛纱呢。” 纪灵淮挑着护腕,头也不抬道:“谁说我要买鲛纱?那玩意儿也只是好看,又不能吃。” 翠珠难以置信:“小姐,你不爱漂亮衣服了?” 纪灵淮:“衣服够穿就行了,买那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手上拿一个馍馍吃饱来的踏实。” 翠珠张着嘴巴,心道小姐真的变了,以前都是看到漂亮玩意儿走不动路的…… 选好了衣服,老板忙着盘点结账,一群小姐却簇拥着苏浅浅走了进来。 “浅浅,你就给我留五匹嘛。上次去看马戏,我可是让了你许家的公子的。” “什么呀,谢芷晓,明明是许家公子看不上你,你少来框我们浅浅。浅浅,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得给我留两匹呀。” “蔡莹莹,你说谁看不上我呢?难不成许家公子会看上你这平板身材冬瓜脸?” “你竟然说本小姐冬瓜脸??你这根酸黄瓜好的到哪儿去?浅浅,她说我——” “我就是说你。你也不看看你这身材能不能撑起这衣料做的裙子,在这儿蹭什么热闹啊。” “你……” 要看两家小姐要打起来扯头发,丫鬟们都竭力拉着,只有苏浅浅一人站在中间不动。 她就是享受着被人簇拥捧着的感觉,她才是百鸟之首,所有小姐们的焦点,这些人只配为自己当绿叶衬托,她可是苏家的大小姐,这些小户人家的完全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等谢芷晓和蔡莹莹两人妆发尽乱,苏浅浅才劝和似的开口:“好了好了,待会儿我买断所有鲛纱,给你们俩留一批就是。大家都是姐妹,应该懂得宽容相处才是,何必为了一点身外之物……” 她说的动听,其余府上的丫鬟小厮不禁叹道:“这苏家不仅财富万贯,小姐更是温柔大方,果然不是小户人家的小姐能比的。” “真不愧是大家闺秀啊,比我家的端庄多了……” “你们家不是公子哥么?哪儿来的小姐?” “害,刚娶进门的啊。不说了,两者之间天壤之别,只能怪我家公子没这福气。” 零零碎碎听到了他们议论的声音,苏浅浅的虚荣心达到了极点,她自负地走向柜台,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灵淮?”她嗓音抬高,面露不屑,“你还敢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纪灵淮也看到了她,眼里的嫌弃和阴霾不掩:“哦,是你啊,苏青青的妹妹。” 谁料苏浅浅一点就炸:“我叫苏浅浅,不是叫苏青青的妹妹!” 纪灵淮弯唇,果然踩到了她的雷点。 苏青青从小内敛安静一些,说白了就是城府更深,长得如花似玉,娇俏可人,后来还成了修士,自然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 而苏浅浅则是一天到晚花钱大手大脚,与各家小姐看马戏办花会游船打成一片,毫无修炼之心,整日贪玩跳脱,苏家也只是溺爱,但苏青青也免不了成为苏浅浅的比较对象。外人都说苏家二女,大小姐成熟端庄,二小姐动若疯兔,若谈到嫁娶之事,自然都想娶大小姐。 苏浅浅自然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所以她最讨厌谁在自己面前拿姐姐与她比较。 而刚才,纪灵淮竟然叫她苏青青的妹妹?这是连她的名也舍不得叫了?在她眼里就只记得她姐姐这个人物?! 可恶的贱人。 苏浅浅咬着银牙,旁边的丫鬟察言观色道:“小姐,今天人多,各家小姐都在,我们可不能失了分寸……先买东西,买了东西我们再挑没人的地方收拾她。” 苏浅浅一听确实有道理,眉毛一横,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她胳膊乱撞,碰到了提着东西的翠珠,翠珠一个不稳,手上的包袱掉在了地上,刚刚叠好的衣服也散了出来。 苏浅浅低头一看,眼里瞬间闪出嘲讽得意:“纪灵淮,你这还没过门呢,竟然就开始买男装了?我看你是想嫁人想疯了吧,这么不知廉耻!” 第39章 你们当我纪灵淮傻吗? 翠珠忙乱地收拾着地上的衣服,小脸通红:“胡说!我家小姐明明是……” 话未说完,纪灵淮拦住翠珠,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我就是想男人,怎么了?苏二小姐,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啊?我好歹还有婚约,身边还有男人,反观苏二小姐你呢?苏青青的追求者排了三条街,苏二小姐门口……怕是门可罗雀吧?” 这一番话再次踩到了苏浅浅的痛点。 死贱人,她竟然说自己没人追???一个靠男人才能过日子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说她! “你以为你能顺利进入明家吗?别白日做梦了!明家人可是你这种废物能高攀的?纪灵淮,你别得意,要不是你有那贵灵血脉……” 说到这儿,苏浅浅身旁的丫鬟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一脸紧张,示意她不要再说。 纪灵淮看到了这一出,挑了挑眉:“我贵灵血脉怎么了?苏二小姐说我是废物,理从何来?” “我纪灵淮一不需要补灵丹为自己修补,二不需要砸钱给医师助我洗髓结丹,我哪里配得上废物一词?” “我已结丹还能叫废物,那苏二小姐这种尚未结丹的,叫什么啊?” “废物中的渣滓?” “噗。”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轻嗤一声,虽然很小,但还是钻进了苏浅浅的耳朵。 纪灵淮说的虽然难听,但的确得理。 “纪灵淮,你找死。”苏浅浅满脸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她握住腰间的长剑,丫鬟们看见,连忙阻止。 “小姐,小姐,这是在大街上……小姐,您别忘了老夫人说的话呀……” “滚开,你们这些死丫鬟都帮谁呢?!白给你们饭吃了?” 刚才还环绕在苏浅浅周围的谢、蔡两家小姐都捂住嘴,生怕自己看到苏浅浅的糗样笑出声来,这时看到瓜吃的差不多了,谢芷晓才缓缓开口: “你们这些下人,外人都欺负到你们主子头上了,还躲这躲那,像什么话?!这么大一个苏家,连个能打的都没有?” 蔡莹莹也道:“一个刚结丹的小丫头片子你们都忌惮,还有没有天理了?!来人呐,还不快帮帮苏二小姐,把这个贱人拿下!” 翠珠抱着衣服,眼看几个大汉朝她们走了过来,腿都在抖,可还是挺在纪灵淮前面:“站住!不许过来!我家公子知道你们如此欺负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蔡莹莹一听,嘴角一弯,她可是知道这纪家小姐的底细。 都闻明家少爷与纪家小姐存有一纸婚约,那明家少爷是何等人物?他一订婚,京城所有小姐几乎都想一哭二喊三上吊。 纪灵淮一个废物花瓶,要不是她那令人觊觎的贵灵血脉,她拿什么配明长卿这样的世家公子? 纪家公子纪行川倒是仙风道骨,可偏偏是个天天在外跑的,纪行川时常不在纪灵淮身边,她没有靠山,为人又胆小怯弱,这才会被苏家两个小姐轻松拿捏。 想当年她对明长卿也有三分爱慕,她怎么甘心被一个纪灵淮截了道? 她得不到的,纪灵淮也休想。 她倒要看看,今天有谁能救得了这个废物。 蔡莹莹道:“给我动手!不想死的都给本小姐让开!” 翠珠一声惊叫:“都滚开!!!” 纪灵淮一阵耳鸣,这丫头,腿脚功夫不行,嗓门倒是挺大。 “翠珠,翠珠。让我来。” “小姐……”翠珠的眼睛都红了,她望着纪灵淮,一脸茫然,“他们人多,我们怕逃不了了。” 谁说她要逃了?这傻丫头,还当她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小姐呢? 纪灵淮浅叹一声,神色自若地将手一抬—— 一圈蓝色的火焰从脚下升起,爬上那些大汉的裤脚。 那些大汉乍眼一看,瞬间跳脚,大喊叫烫,在地上疯狂打滚。 苏浅浅一看,脸都白了:“啊啊——快灭火啊!!灭火!!” 纪灵淮冷笑一声,手心中的火焰妖冶旺盛,将她倾城的脸庞罩了一层圣洁的冷白。 “我看今天哪个不长眼的敢来。” 现场因为这一圈邪魅的火乱成了一锅粥,苏浅浅咬牙,大骂道:“纪灵淮,你怎么如此狠毒,这可是美人间,多少女娘向往的地方,你想把它烧了吗!” 掌柜闻言,大惊失色:“姑娘,姑娘,高抬贵手!烧不得呀烧不得……” 纪灵淮闻言,眸光微动。 这时,倒在地上的护卫突然安静下来,下一秒,他们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臂,浑身发抖,牙床打架:“冷……好冷……” 蔡莹莹一看,心觉不妙,只见地板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霜,映出了屋内的人的身影。 “冰元素……你竟然是冰元素灵丹?!” 谢芷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灰蓝火焰周围散发出极近透明的白色寒气,一脸难以置信:“……竟已达霜绝境!” 纪灵淮皱了皱眉,什么境? 一个声音在脑海浮现了出来,竟是隐身几天的树精灵: “寒气的修炼境界,分为气灵、雪寒、冰魄、霜绝。 气灵之界,滴水化冰。 雪寒之界,凝结空气。 冰魄之界,脚踏生莲,行走川海如履平地。 霜绝之界,能使血液凝固,凝结万物,一念之间,冰封千里,雪遮半天。” 纪灵淮:“你还没死啊……” 树精灵憨傻的声音传来:“嘿嘿,主人,你的灵力太弱,不足以支撑我长期活跃,所以我在主人的灵府里休眠呢。” 纪灵淮翻了个白眼:“待会儿再说。” 这边,苏浅浅闻言,更是下巴掉了一地:“什么??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冰元素灵丹!修炼的寒气又怎么可能已达霜绝境!” “纪灵淮,你背着明哥哥干了什么?!” 纪灵淮觉得好笑:“我干什么关明长卿什么事?倒是你们,一副见不得我好的样子,是觉得我越来越不好拿捏了是么?” 蔡莹莹在旁边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纪家小姐怎么变了这么多?!跟她收集的情报完全不符!而且,她竟然还是个修寒的怪物……不行!这种人她绝不能招惹! 蔡莹莹上前一步,语气明显放低:“纪小姐,这些护卫看起来都很痛苦,不妨收手吧。” 纪灵淮睨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刚才你们口口声声要围攻讨伐我,现在你们打不过我,又让我宽容待人,怎么,你们当我纪灵淮傻吗?” 第40章 夜隐吃错药了? 话毕,一股凛冽的寒气伴随着灵压释放,在场所有人都被逼的往后一退。 蔡莹莹傻眼了:这是……至纯的寒气!!! 错不了,这女人,一定与那地方脱不了关系! 谢芷晓周围没人护着,头发都散了,身上还被寒气划伤了几个小口子,她娇咤道:“纪灵淮,你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 谁知蔡莹莹却先一声怒喝:“你们这群饭桶,还躺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滚!” 地上的护卫连忙踉踉跄跄地离开现场,看上去伤的不轻。 苏浅浅看不懂她,嘲讽道:“蔡莹莹,你这是何意?是觉得我苏家撑不起腰吗,连个废物你都怕?!” 谢芷晓附和:“刚才还神气十足,口口声声说蔡家是修士名家,我看,就是个纸老虎!” “闭嘴!”蔡莹莹黑着脸,“一群无知之辈,你们知道修炼至纯寒气的人背后都有谁撑腰吗?!” 被她一提醒,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纪灵淮看着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惊一会儿恨,反应格外有趣。 冰系向来都是元素中的贵族,一是因为冰系修炼主要靠的不是灵力,而是寒气。 寒气需要大量灵力去炼化,修寒的人必须灵力纯粹强大,才能炼化出至纯的寒气,寒气越纯,颜色就会越淡。 而纪灵淮的寒气颜色,竟然已几近透明。 修寒的人需要出色的天赋底子,纪灵淮神只出身,底子好,但灵力却差,所以现在还发挥不出她那霜绝境寒气的十分之一实力。 造化弄人。 酃楼给了她最牛叉的属性,却不给她灵力,金手指开到一半,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见这几个傻瓜小姐都不说话了,纪灵淮在脑海里问树精灵:“她们说的背后撑腰是什么?” 树精灵道:“应该是阳世中的天界,太阳圣殿。” “几千年前,冰神掌管着太阳圣殿,后来冰神陨落,一些修寒到达巅峰的人类接管了太阳圣殿,创造了七大神座,名曰神的权柄……” 纪灵淮:“说人话。” 树精灵尴尬地咳了两声:“就是,太阳神殿的人几乎都是半神之躯,他们几乎代理了冰神昔日的权能。而冰系之人,都被认为受到了神的恩惠,太阳神殿格外留意阳世的修寒天才,一般会为他们提供背后支撑。” “所以像主人这样的,只要露出身份,一般没人会去得罪。” 纪灵淮快要听睡着了:“就这?” 她对这些由神的信仰而衍生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 酃楼也是神,还不是照样会因为穿不到好看的衣服而大哭大闹。 神也是人,阳世这些人类,也太过美化他们的心中信仰了吧? “我先失陪了。”蔡莹莹第一个打破僵局,火速开溜。 谢芷晓忍了半晌,也觉得没趣道:“我不要鲛纱了,彩蝶,咱们回府。” “你们……”苏浅浅看着周围的人都走了,只剩自己被冷落,一口银牙被咬的稀碎,但还是嘴硬道:“纪灵淮,你给我走着瞧!” 说完,苏浅浅甩袖离开。 纪灵淮冷嗤一声,也没想久留:“翠珠,去结账吧,我们也回去了。” …… “翠珠?” 纪灵淮回头,却没看到翠珠的影子。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纪灵淮四处寻找翠珠的身影,视线却被一白衣少年挡住。 那少年墨发披肩,斯文有礼,对着她温和一笑:“纪小姐。” 纪灵淮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人,记起来他好像是谢芷晓的弟弟,叫……叫什么来着? 见她眉头紧锁,谢家少年道:“在下谢燮,是谢家四公子,谢芷晓的弟弟。” 报了名字,谢燮似乎在察言观色:“方才家姐态度无礼,冒犯了纪小姐,还望纪小姐不要迁怒在下……” 纪灵淮:?还有这样说自家姐姐的? “家姐此番作为定是丢了家族的脸,在下不求纪小姐宽宏大量,只求小姐能收下这两匹鲛纱作为赔礼。” 谢燮温声细语,倒很难让人拒绝,一个小厮抱来两匹流光溢彩的鲛纱来,纪灵淮暼了一眼,斟酌了一下言语:“谢谢……?” “不是那个谢。”谢燮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轻轻抓过她的手腕,在她手心上写下一个“燮”字。 少年笑得温柔,如三月春风:“是这个燮。” 纪灵淮愣了半晌,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亲密的举动。 正打算打哈哈糊弄过去,身旁突然投下一个身影。 夜隐反应很快,一把拉过她的手,墨色的眸不咸不淡地睨着谢燮,语气讥诮:“谢公子,这是何意?” 纪灵淮一脸懵逼:“你怎么来了?” 谢燮一看两人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甚,温言道:“纪小姐,这位是……” “我师弟”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夜隐却先道:“谢公子一来就碰我师姐的手,二来还要打听我师姐家中底细,可曾想过越矩?” 夜隐的声音阴冷,照理说面对这种情况,他应当是三分淡漠七分讥诮,脸上带着毫无真心实意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敌意暴露地如此明目张胆。 这小子……吃错药了??? 谢燮闻言,轻笑道:“我只知纪小姐与明家少爷有婚约,却不知小姐身边何时多了一位关系如此亲密的男性……是在下疏忽了。” 夜隐:“我看谢公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谢燮:“不敢。公子如此强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某做了什么亵渎人妻之事呢。” 两人皆未动手,纪灵淮却闻到一股火药味。 一个面带微笑,文质彬彬,如沐春风。 一个拽着她的手,浑身戒备,阴鸷偏执。 这时,翠珠满脸通红喘着大气跑了进来,看到纪灵淮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小姐,还好你没事……我刚才去叫夜公子了,赶上了吗?” 纪灵淮:赶上了,赶上他们修罗场呢。 翠珠的出现让气氛得到了缓和,小厮将鲛纱递给翠珠,谢燮行礼道别:“今日之事还望纪小姐不要挂念,相信不久我们又能见面,谢某先行告辞。” 说罢,他微微一笑,与小厮一起离开。 第41章 你还帮他说话? 纪灵淮也回了个礼,转头对夜隐道:“夜璴星,你从哪儿赶过来的?” “挂念?” “……嗯?” 夜隐嘴角微弯,眼神却带着不屑:“你们之间有什么挂念的?” 纪灵淮反应了过来,简单解释道:“啊。你说这个,他替他姐姐向我赔罪呢,他姐姐不知你认不认识……” 夜隐冷声打断:“他赔罪还要拉你的手?” 纪灵淮一脸古怪,这人咋这么冲呢? “我们没拉手,是他在我手上写字。” “呵。”夜隐低眸,眼底晦暗不明,纪灵淮却从他深不见底的眸中看见了一丝杀意,“你还帮他说话?” ”我没……”没想到他会突然跟自己杠上,纪灵淮头都大了,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后知后觉,眼眸微闪,试探地问道:“夜璴星,你说话怎么这么酸啊。” 夜隐一怔。 酸?他有吗? ……不对,他在干什么?为何要插手纪灵淮的事情?为何他现在带着怨气? 那谢燮的搭讪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但他又何必去管纪灵淮的烂桃花? 若是纪行川还能以兄长的名义来管教,那他呢?不过是一个同门师弟,他又能以什么名义去管? 夜隐眼睫低垂,陷入了沉思。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进门看到纪灵淮一脸茫然地与谢燮周旋时,他第一时间是想把那只搭在她手心上的手砍掉。 身为把理智种进脑子里的人,这种情绪是他平淡如水多年后,第一次流露出的疯狂。 …… 纪灵淮见夜隐发着呆,喊几声都不应,索性,直接上手掐他的腰。 效果立竿见影。 面前的人身子明显一僵,随即幽怨阴冷的眼神朝她看了过来。 少女眉眼弯弯,眸中似乎藏了星光:“跟你说话呢。咋不理人?” 夜隐别开这难招架的目光:“在这等我,我让车夫过来。” 说完,少年仓促离开。 略显狼狈。 “跑什么啊。”纪灵淮一脸茫然,她是会吃人吗? 翠珠这时结了账回来,手上还托着那两匹鲛纱。 “小姐,这鲛纱我们要吗?” 纪灵淮摸了摸这细腻丝滑的面料,若有所思:“先留着吧。说不定可以送人呢。” 没过多久,夜隐便带着马车来了。 所有行李都被搬到了车上,车头一个车夫,车厢还算宽敞,能容纳四五个人。 车厢内,三个人各坐一边,中间还能放一张摆茶点画本的小桌子。 出发的时候刚过午时,茶饱饭足后难免困倦。 翠珠趴在软垫上午睡,夜隐阖着眼静养,只有纪灵淮特别无聊。 树精灵又不知缩到哪儿去了,纪灵淮也没管它,自顾自看起了画本。 从轻歌别院到公主府大约需要三个时辰,不出意外他们今晚就能抵达。 马车的速度不快,车身略显颠簸,刚开始还好,除了她翻书和吃茶点的声音,车内都很安静。 直到,她发现旁边有人不对劲。 夜隐一开始倚靠在窗边,脊背挺直,后来他的背逐渐下弯,呼吸也略显局促起来。 纪灵淮是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才注意到的。 她一看,这人脸色苍白,毫无唇色,额角还冒起了细汗。 “夜璴星,夜璴星。”纪灵淮把人叫起来,夜隐眼眸微睁,眼底尽是倦色。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检查了他身上的衣物,没有发烧也没有受伤,没有任何不妥。 见他竟然没有抬手阻挡自己的触摸,纪灵淮更觉不对劲。 “你什么感觉?” 夜隐盯着她,浑身都散发着虚弱:“我没事。” 纪灵淮汗颜,这人像是没事的样?他要是不说话,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去了。 “夜璴星,咱们坦诚一点可以吗?你……”纪灵淮斟酌着内心那个答案,试探道:“你晕车了?” “……” “对了……吧?” 呵,她就知道。 这人虽然可靠,但碰到什么棘手自己拿不准的事,都喜欢硬撑。 他刚才都那样了,敢情是晕了不久了。 夜隐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车。 除了办和纪灵淮有关的事,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缝隙,日常赶路也只用空间术,并不会接触这种马车。 刚开始只是轻微的难受,后面便开始呼吸困难,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一股难忍的恶心闷在胸口。 然后,纪灵淮便把他叫醒了。 这边,纪灵淮从包里掏出两枚药丸递给他:“吃吧。治晕车的,能让你舒服些。” 他还没接,这人又自顾自给他倒了水,双手递在他面前,一脸期待。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她……好像一只热情讨好的小狗。 感情热烈而又真挚。 夜隐敛眸,心道要是自己不吃,这人多半又要闹了。 纪灵淮看着夜隐吃了药,这才放松下来,转头又看他阖上了眼,便道:“夜璴星,你不闷啊?” 少女的声音清脆,无心敲打着人的心尖:“晕车呢,最重要的就是转移注意力,你可以多看看窗外,看着看着就不晕了。” 夜隐不耐地挑眉:“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些世俗之物,无趣得很。 “窗外多热闹啊。”纪灵淮托着下巴,手上晃着茶杯,茶杯里的桂花随着她的动作旋转,“你就是清净惯了,不懂人间的烟火气。” “……”夜隐暗了暗眼眸,没再说话。 好不容易安静了须臾,少女突然跳脱道:“昨晚你睡得可好?” 她这么一问,像是勾了他的魂似的,夜隐的心顿时快了一拍,联想着昨夜两人同床共枕的情景,他只觉得喉咙发干,端起一杯茶猛灌:“挺好的。” “昨晚我替你抓了好多小鬼,话说真邪门啊,那些邪物看到你都移不开眼了,简直把你当成香饽饽。” “虽说你身上本来就香,但我看你的神魂啊,多半也是纯粹无比,可神识却被这些邪物骚扰得虚弱,这像什么话呀!” 她说的义愤填膺,小嘴叭叭的同时还不忘塞几口莲花酥喝几口茶水,活像个激情澎湃的说书人。 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夜隐垂眼盯着她说话,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多么烦啊,所以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觉得呢?” 纪灵淮抬头,两人突然对视,一时间,她竟然捕捉到夜隐眼底那堪称温柔的情绪。 她微微一惊,这是大佬能免费做的表情吗? 而夜隐也是反应了过来,收回目光,声音微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第42章 躺在纪灵淮的腿上睡着了 纪灵淮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在助眠方面有两把刷子。” “你觉得你还有这种作用?” 夜隐不咸不淡地笑着,他总是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纪灵淮真的怀疑,他究竟是真心诚意地在给她建议,还是在心里觉得她是个傻叉。 “对啊。”她挺起胸膛,像是为自己证明,“你看你昨晚睡得多香啊。” “你应该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吧?” 突然被抓住痛点,夜隐神色一暗,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又如何?” 心中的答案得到了确认,纪灵淮立马一副嬉皮笑脸,她语气温和,带着哄诱:“夜璴星,你看你马上就要雷劫,这么大的事得做好准备才行呀,所以你接下来的时间都得好好休息,养好你的神识。” “你看我,能帮你把那些邪物赶跑,保证你睡个好觉,这不巧了吗。” 夜隐挑眉:“纪灵淮,你究竟想说什么?” 纪灵淮讨好地笑了笑,逐渐切入正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晚上我能……” 夜隐直接打断:“不能。” “我还没说完呢!你干嘛这么着急拒绝!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她就是想等他睡着的时候吸收一点灵力而已,她现在修为低,夜隐灵力如此充沛,对他来说这点灵力的损耗自然是不痛不痒。 不是她怠于修炼,而是原主这身体底子太差,基础也差,她得先花大把灵力养好这身子,修炼起来才会事半功倍。 不然她一边修炼,灵气一边进一边漏,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已经做好了与他周旋的准备,结果对方直接让她吃了个闭门羹,她想好的说辞竟然没地儿发挥。 夜隐哪儿知道她脑子里想的这些,他知道纪灵淮不能拿他怎么样,可关键是……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而且,她最近为何总是执着于接近他? 就他对她的了解,纪灵淮不达目的必定软磨硬泡,而他现在又越来越难招架她的周旋,索性,他闭上眼,冷言道:“我不舒服,别来烦我。” 谁料纪灵淮一愣,凑的更近了:“不对呀。你吃了我的药,应该会缓解不少才对。难道是我手艺生疏了……” “谁知道呢。”夜隐烦躁地拿开她触碰他的手,抿着唇嘴硬道:“纪师姐或许是该练练了。” 纪灵淮对他的冷言冷语如今完全免疫,她琢磨了半晌,随即一拍手:“我知道了。” 只听她真诚地建议道:“夜璴星,你睡一觉吧?睡一觉药效会好些,而且还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 夜隐的脸更黑了:“睡觉?在这儿?” “对呀。你看翠珠睡得多香呀。” 这车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打个盹儿还是可以的,翠珠那个座位没有窗,还正好有一个软垫。 但夜隐那边,似乎就不是那么好倚靠了。 想到这儿,纪灵淮拍拍自己的右肩膀:“你可以靠着我睡的。” 夜隐垂眸看了一眼,不禁讥诮道:“这个位置,你确定?” 他身形比纪灵淮大很多,纪灵淮肩膀窄,他要是真的靠上去,只怕不是脖子疼,就是腰弯得疼。 反正不是什么好建议。 纪灵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下脸认真深思。 夜隐见她不说话,总归是让她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绷紧的弦好不容易放松,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再次提起了警钟。 “要不你睡我腿上?” 她一本正经,确实是在认真建议,夜隐暗自沉了神色,低头见她已经把画本移开,拍了拍腿—— 柔软的锦缎勾勒出少女温软的弧度,很难想象枕上去会不会闻到她身上那撩人心弦的甜香。 一时间,他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在渴望她的触碰。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夜隐的脸上已飞上一抹热,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心悸。 “……不要。” 他口是心非地拒绝。 纪灵淮见他如此固执,自是知道大佬的心性不能强来,便打着哈哈道:“好吧,那你要是困了可以给我说。” “纪灵淮,你以为我是你吗?”他听到自己喉间冷淡刻薄的话语,“什么地方都能安然睡着?” 一个时辰后。 车夫突然拉紧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纪灵淮身体一凛,对身边的人道:“翠珠,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夜隐也被这突然的颠簸惊醒,他眼睛刚睁开,眼前突然映入一个尖锐的直角,在他身子被惯性的带动而前倾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将他的身子稳住了。 纪灵淮的声音从他头顶处传来:“呼——还好没撞上。” 等等…… 头顶??!!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脑海炸开,离谱程度让他顿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侧脸触碰到的是少女温热的肌肤,虽然隔了一层衣物,却灼得他的脸发烫。额头上是少女柔软无骨的手,不是他的错觉,纪灵淮还漫不经心地抚弄他额前的碎发,这股痒从头皮传到耳尖,带着些许暧\/昧和挑\/逗,不断地撕扯他理智的神经。 ——他竟然,躺在纪灵淮的腿上睡着了。 感受到手心被他微颤的睫毛挠了挠,纪灵淮低头,声音清脆:“你醒了啊。” “我……”夜隐坐起身,深陷一股无措的茫然。 竟然是真的。 待在纪灵淮身边,真的能让他毫无防备地睡去。 他抬起眼帘,身旁的少女端坐着,双手乖巧地搭在腿上,正是他刚才躺过的位置,一时间,他刚冷静下来的脸又开始发烫。 “小姐,我问过了……呀,夜公子,你醒了啊。” 这时翠珠掀起门帘走了进来,看到睡得一脸懵的夜隐,不禁笑了起来。 “你睡得可比翠珠还沉呢。” 其实翠珠醒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她看见夜隐靠在窗棂上,睡得正熟,摇摇欲坠。接着,自家小姐便把人直接拽了过来,枕在了腿上。 纪灵淮下手不轻,可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对于修为极高的夜隐来说,竟然毫无察觉。 还一口气睡了一个时辰。 身为死侍,夜隐怎么不会意识到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掉脑袋的危险,他应该自责警觉,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任由纪灵淮拿捏自己的命门。 第43章 苏青青动手 “翠珠,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翠珠答:“小姐,前面的路有一商队,好像被劫匪洗了,那些官爷正在调查呢,说是我们过不了了。” 纪灵淮皱眉:“不能换一条路走吗?” “换一条路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绕,可能要深夜去了,路上难免会不安全。” 不安全? 纪灵淮挑了挑眉,心道有夜隐这个大佬在,她哪里还怕这些?但想到还带着翠珠,难免分身乏术,到时候是有些不方便。 此时夜隐突然站起来,声音又闷又沉:“我去找客栈,在这等我。” 说完,少年墨发翩飞,随着门帘的放下而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纪灵淮盯着那门帘半晌,才道:“翠珠,你说我是会吃人吗?” 不然这人怎么老是跑这么快呢? 翠珠却乐了,捂着嘴偷笑:“小姐,夜公子这是害羞呢。多半是知道自己与小姐男女有别,所以才会不自然吧。” “男女有别?”纪灵淮琢磨着这句话,“都是同门师姐弟,照顾师弟是应该的,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小姐,”翠珠嘟囔着嘴,“您可长点心吧,夜公子好歹也是正常的男人,你没事别逗人家了。” 纪灵淮汗颜:“我哪儿有逗……” 她这不是在刷好感度么?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这时,翠珠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姐,你真的不喜欢明家少爷了吗?” 纪灵淮想也没想道:“自然。翠珠,你是不是觉得我任性了?” 翠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尊重小姐的选择,那明家少爷与苏家两个小姐纠缠不清,翠珠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小姐自然是配得上更好的夫君。” 更好的夫君?纪灵淮嘴角轻抽,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就跳到嫁娶上了? 以前常听小鬼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才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一辈子许给谁。 而且就酃楼那脾气,要是知道她跟阳世的人扯上什么婚姻嫁娶的关系,怕是脸都要被气绿。 但纪灵淮是怕他的种吗?自然不是。论叛逆,纪灵淮在冥界称霸第一几百年。 她只是现在还不想想那么多,最起码,得让她先自由地在阳世玩够了再说。 没过多久,车夫歇在马车上,纪灵淮三人则是到了一家还算奢华的客栈。 这个路段商队极多,大多数旅人都是歇在路边或者马车上,对比周围萧条荒芜的林间小道,这家客栈无疑是这附近最好的。 夜隐订了两间房,纪灵淮和翠珠住一间大房,他住另外一间。 晚饭后,夜隐出门采购日用补给,纪灵淮和翠珠在房间内休息。 与此同时,客栈一楼。 “你确定那白发女子已经住下了?”苏青青披着斗篷问小二。 小二不明所以,但看来人穿着华贵,身边还站着一名神秘老者,只好颤颤巍巍道:“是、是的。怎么了客官?” 怎么了?苏青青冷笑,还不是得从苏浅浅哭着回来找她说起。 她是万万没想到,才这么一月功夫,纪灵淮那贱人不仅结丹,还是冰属性灵丹! 这让苦苦修炼,尝遍禁术提升修为的苏青青大喊不服,疯狂嫉妒。 明明,事情都在按计划中的发展,明明,待明长卿外出修炼归来后,他们就可以直接做掉纪灵淮,取她的贵灵血脉! 但,偏偏纪灵淮是个这么不老实的贱人! 神秘老者身着黑衣,手持法杖,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苏青青道:“苏小姐,你确定要提前实施计划?” “不然呢?”苏青青反问,“长卿修炼还没回来,要是那贱人叫来太阳圣殿的疯子来保护她,我们还能下手了?!” 她专门雇人制造了一场劫匪当道,就是要趁纪灵淮抵达公主府前动手。否则多了她哥哥纪行川的守护,再想动她不知又要等多久。 “此术风险不低,老身还是得劝一句小姐,换血之术更稳妥一些,那移魂大法乃是禁术中的禁术,就算是我也没有十成把握!” “我不管几成把握,我只要纪灵淮的贵灵血脉!其他的极品血长卿看得上吗?” 想到这里苏青青就恨不得把纪灵淮撕成碎片喂狗,苏明二家本是世交,她和明长卿的婚事原是板上钉钉,可偏偏跑出来一个拥有贵灵血脉的纪灵淮! 明家百年来以修炼为重,明长卿身为长子,自然不得不去讨好那出身仙门的纪家兄妹。 贵灵血脉,贵灵血脉,若她也是极品血,也不会沦落到委曲求全将魂魄寄宿到纪灵淮那个贱人身上! 苏青青冷笑:“平原大师,抽出纪灵淮的魂魄,就别再给她找肉身了,就让她成为孤魂野鬼飘荡着吧。” “至于我的肉身,我自会处理。” 平原大师瞧这苏家小姐已是疯癫痴狂,也不想再去掺和,只好叹道:“贫道明白了。” 干完这票他就走人,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苏青青又问:“那不夜国十六夜可是引走了?” 平原大师咧嘴一笑:“我徒儿乃是近千年的幻妖,拖上几个时辰不成问题。” 苏青青冷哼一声:“那现在便动手吧。” 纪灵淮房间内。 紫庐鼎比想象中好用,纪灵淮将仙草的精华凝成液体,正想让翠珠帮忙拿个玉瓶,抬眼却见翠珠已经倒在了桌上。 “这丫头,白天还没睡够呢?” 嘴里嘟囔着,纪灵淮回头,面前的桌子药鼎却不见踪影,一时间,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什么? 纪灵淮嘴角弯了弯,没想到一个偏远的客栈,还能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幻术。 眼前出现一点光亮,视线中只有这道光,纪灵淮只好抬脚走了过去,刺眼的光掩盖了视线,再眨眼,已是另一番风景。 “绾绾,绾绾。”一个赤眸女人柔声唤着她,语气带着担心,“怎么了,是赤离不合你意了?” 纪灵淮抬眼,呼吸停滞。 面前的女人长发及腰,赤红的战袍鲜艳夺目,狭长的赤眸清醒锐利而不失媚态,看她的眼神带着纵容。 身为神明,她气质不凡,容貌是天赐的完美,眉间是缥缈天地,眼底是百态浮生。 这竟是前冥战神,烟画桥。 纪灵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黑色妖刀,是她前世的佩刀——赤离。 环视周围,金丝玄幔,琉璃灯台,塌边是鸾鸟金凤散香鼎,而塌上还摆放着熟悉的卡片游戏。 这不是酃楼的思淮殿还能是哪里? 这个幻境,展示的是她一百岁生辰,前冥战神送她生辰礼的场景。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是幻境,纪灵淮却感觉眼前的人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仿佛眼前几百年未见的温柔女人,从未陨落。 倒是会窥探人心。 第44章 我知道你吃醋了 酃楼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她懂什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你给她一把铁剑就行了,把你的妖刀给她做什么?” 纪灵淮偏头,一个高大邪魅,穿着骚包的男人漫步走了过来,果不其然,几百年前的酃楼,比现在更欠揍。 烟画桥含着笑,摸了摸纪灵淮的头:“我们绾丫头,就应该用最好的。” ……而不应像她,将就随意地活了一辈子。 …… 温馨的画面一闪而过,眼前的画面破碎,突然袭来一阵黑暗萧瑟的嘶吼。 那天赤月悬空,冥界被血雨冲洗。 “殿下,冥战神她……”随从宴怀扑倒在千鸟殿,泪流满面,浑身是血。 “烟姐姐怎么了?!”纪灵淮听见自己焦急的怒吼。 见宴怀哭的不省人事,随从长悦沉着脸严肃道:“冥战神,与那死灵恶潮……同归于尽了。” 少年声音凄冷悲哀:“冥战神,陨落了。” “不可能!”纪灵淮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拿起妖刀赤离就要冲出去,“那些邪物,怎么可能伤得了烟姐姐!就算受伤,又怎么可能会陨落!我只相信亲眼所见!” 长悦拉住她,让她冷静:“殿下,神只陨落余波还在,冥神已前去荒海寻找冥战神破碎的神魂,恶潮只是暂时散去,随时都可能再度爆发,殿下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你觉得本殿下任性妄为?本殿下真要任性,今日就应该与烟姐姐一起去荒海并肩作战!你们凭什么拦我!” “那如果是冥战神的意思呢?”长悦的声音低沉冷静,带着难以抗拒的威慑力,“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冥战神宁可孤身抵挡千万恶潮,也不让殿下上战场?” 纪灵淮顿住,紫色妖冶的瞳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她是不想让殿下如她一般,千年来困囿于神只之位,成为祓除邪祟的冷漠机器啊。” * 夜隐买完日用品后,鬼使神差地又去甜点作坊买了莲花酥。 他今天看到纪灵淮吃了不少,大概她是喜欢吃这个的。 想到少女见到甜点心那喜悦开心的面庞,夜隐的唇角不自觉上扬,随即又警觉地压下。 他并非薄情之人,关爱师姐,是正当行为,正如纪灵淮照顾他。 ……正当行为。 内心矛盾挣扎了一阵,他随意抬眼,在客栈楼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纪灵淮?”他唤道。 纪灵淮像是没听到,转眼间便跑进了客栈背后的静谧树林。 “……”无语至极。 这女人,怎么总爱不分场合地到处乱跑? 少年压下心中的烦躁,放下东西跟了上去。 少女跑的不急不慢,夜隐却是神色黯淡地跟着。 她什么时候轻功这么好了?竟让他不敢分神,生怕跟丢。 直到抵达一片寂静无人的湖边,少女才停下了脚步。 周围是青翠欲滴的竹林,隐隐约约传来虫类的低鸣,冷色的月光洒下,映在这波光粼粼的湖中,倒映出无数光点,像是有精灵在舞动。 夜隐环视周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她是想和人幽会?还找这么一个好办事的鬼地方? 想到这,夜隐耐心全无,烦躁到极点:“纪灵淮,你在等人?大晚上的跑这种地方?” 纪灵淮背对着他,身影在月光的勾勒下显得有些不真切。 “我在等你呀,夜师弟。” 纪灵淮回头,倾城绝美的脸上带着温柔至极的笑,少女银白的发与皎洁的月光几乎融合在一起,虚幻缥缈而又勾人心弦。 一时间,他往日里轻蔑嘲讽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她是好看的,只是从未像现在这般大胆地直视。 “……你等我做什么?” 纪灵淮靠近了些,手指抵在他的胸口,似是无意地打着圈,少女的声音带着撒娇讨好的意味:“我是想和夜师弟道歉的。” 夜隐垂眸看她,注意力全然放在她恶作剧般的手指上,他嗓音沉沉:“道什么歉?” 纪灵淮垂着眉眼,像是认真认错:“我今天不该与那谢公子周旋,惹师弟生气了。” 夜隐挑眉:“你知道我生气了?” “嗯。”纪灵淮娇气地点头,脸颊上浮现出令人遐想的粉红,“我知道你吃醋了。” “……”夜隐暗了暗眼眸,眼底的情绪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低头,手指抬起她的下颚,让她正视着他,声音像是在下蛊:“那你想怎么补偿我?” 大概是没想到他如此大胆撩人的举动,纪灵淮眼神微微躲闪,脸上的羞涩更甚,她薄唇微抿:“你想我做什么?” “吻我。”他说道,眼神暧昧缱绻,情意如织如网,像是个勾人沉沦的妖孽。 “我……”纪灵淮愣了一瞬,对他如此露骨的要求心觉无措。 他不肯放过她,继续蛊惑道:“纪灵淮,道歉得拿出点诚意。” 犹豫了一瞬,纪灵淮抬头,眸中早已是一番水光潋滟,她薄唇微张,勾上他的脖子,仰头索吻的样子像是在勾引他采撷。 夜风拂过冰冷的湖面,划过一道道涟漪,竹叶吹动沙沙作响,配合着朦胧纯洁的月光,像是为陷入温柔乡的人织了个沉沦的梦。 在两人的唇瓣快要触碰的瞬间,夜隐偏过了头,错开了她的吻。 下一秒,他抚上她纤细的脖颈,冰冷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够了。” “嗯?”纪灵淮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少年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 耳边仍是那蛊惑人心的嗓音,此时却带了无尽的冷漠和杀意: “没人告诉过你,就算用散百味涤洗千百遍,你身上的妖气也不会被掩藏得天衣无缝么?” 妖气? “纪灵淮”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的,身为幻妖,掩藏妖气乃是入门的第一课,她的修为已近千年,就算是九品修士也不可能靠妖气识破她的身份! “你……咳咳……是怎么察觉到我的妖气的?” 夜隐笑得恶劣至极,眼里尽是不屑:“察觉?我说是靠气味,你信么?” 气味?怎么可能?! 人类的嗅觉本就不敌妖怪,连他们幻妖之间都不能靠气味分辨彼此,他一个修士,虽然修为不低,但怎么可能能够单凭气味…… 等等,难道……??? 幻妖抬眼审视着夜隐,似乎想从他脸上得到某种验证。 看着她倔强求知的眼神,夜隐莫名升起一阵兴奋,他弯了弯唇,面露鄙夷:“没想到还是个聪明的妖怪。” 幻妖忍着喉间的剧烈疼痛:“你是半妖?!” 第45章 他是个疯子 识别幻妖的幻术其实并不容易。 虽然神态外貌模拟的很像,但夜隐对纪灵淮的感觉却不会欺骗他半分。 这女人在她面前性子乖张,狡黠至极,先不说她会不会如此听话地认错,就凭她察觉他弯酸吃醋,夜隐也会觉得邪门。 纪灵淮神经大条,对男女之事毫无眼力,怎么可能会说出“吃醋”二字来赌他。 更何况,她要是真想吻他,根本不会面露羞赧,她行事作风一向流氓霸道,定是会直接把唇印上来,而且还会阴缩缩吸几口他的灵力。 思绪拉回来,夜隐像是没听见幻妖说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慵懒和不悦,像是在把玩什么出了故障的玩具:“奇怪,你怎么还不显形?还是说……” 他神色微顿,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和癫狂:“你是觉得你用着她的脸,我就对你下不去手了?” 幻妖盯着他那半是清醒半是痴狂的脸,心中一惊,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贯穿她的身体,她的灵丹被人生剖,血液四溅,少年毫不在意地擦去脸上的血迹,直接抬手将那暖黄的灵丹碎成两半。 幻妖因为突如其来的致命伤倒地,身下聚起了血河,她喉间一股腥甜,惊恐荒诞的同时,也充满着对这少年修为强大的难以置信。 明明是半妖,血统不纯,却有着生剖千年灵丹的实力。 明明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却还耐着性子和她兜兜转转配合演戏,如同在戏耍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轻蔑玩弄她的同时还带着愉悦的享受。 强大得可怕却又为情痴狂。 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他剖了她的灵丹,既不捏碎也不吸收,只是把它分成两半拿在手里把玩。 幻妖听见少年那薄凉的笑声:“你赌对了一半,我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但我最讨厌被人欺骗。” 话音刚落,一半灵丹被他捏碎,另一半灵丹则被扔在幻妖眼前。 “说吧,把我引过来是为了什么?” 他语气淡漠中带着闲适,像是正在与她温和地交谈征询,刚才那血腥疯狂的剖丹之举,似乎只是一场梦。 幻妖的妖力因为没有灵丹的加持而变得涣散,她躺在地上,仰视着夜隐,眼底尽是恐惧和不甘。 注意到她的神情,少年蕴着笑蹲下,眉眼温和的同时却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用她的脸作出这种表情,代价就不是半颗灵丹了……” 少年的声音邪佞动听:“如何让妖怪魂飞魄散,我也擅长得很……” 夜隐强大的灵压让幻妖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大口呼吸:“咳,咳咳……” 夜隐松手,她的脸便沉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幻妖不再抬头,声音嘶哑:“客栈东边的苍风破庙里,他们将进行移魂大法,强行抽离她的魂魄。” “现在,多半已经快开始了。” 夜隐神色一暗,脸上的狠厉和杀意毫不收敛,下一秒,幻妖感觉身体一轻,灵压的压迫感不再出现,她虚弱地抬眼,面前的少年已不见踪影。. 他留了她半条命,是因为她幻化的这副模样吗? 造化弄人……明明是正邪两道皆不立的半妖,却整日做着歼灭邪祟这种拯救苍生之事。 不知到底是阳世的福祉,还是因果轮回带来的报应? 或许,这就是天意? * 苍风破庙内。 苏青青将陷入幻境的纪灵淮抬上石床,满头大汗道:“这个位置确定可以了?” 平原大师手持法杖,嘴里碎碎念着咒语,几张符咒从他袖口飞出,在空中排成一排。 在他面前放着一个供台,供台中央三炷醒梦香火星刚燃,破庙中弥漫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异香,苏青青闻着闻着便觉得意识有些不清醒,但为了这次魂穿成功,她仍强打着精神。 待那几张符咒符文亮起,寺庙内出现一阵白光,十几只白色的灵物突然出现,他们恍若无主,在这空旷潮湿的寺庙内四处悠闲打转。 苏青青赫然一惊,认得这就是魂穿的媒介,人死后通往冥界的引路人——白童子。 这死老头果然有两把刷子,但毕竟是第一次看见这阳世不该有的灵物,苏青青顿时心惊肉跳。 事情已然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再想反悔,也是晚了。 平原大师拿出一个圆形的法器,放在供台中央,那些白童子立马围了过去。 “莫急。贫道现在就唤醒这魂穿令,待这醒梦香燃烬之时,就是作法的最佳时机。” “苏小姐,这醒梦香闻的差不多了,你可以躺下了。” 苏青青闻言,躺在了纪灵淮另一侧的石床上。 她深吸一口气,道:“开始吧。” 等她再苏醒之时,她就能占有纪灵淮的身体和贵灵血脉了。 明长卿也不会再有理由拒绝她。 她将会和明长卿永远在一起。 平原大师闻言,手掌聚力,空气中顿时浮现出幽蓝色的淡光,那足以迷人心智的异香馥郁更甚,白童子们在空中穿行,越加活跃。 苏青青瞬间陷入了昏迷。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平原大师不禁出了一身虚汗。 就在这时,烛台上的火光突然诡异地跳动,寺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下一秒,残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夜隐手持佩剑昙星踏了进来。 月色如瀑,少年微乱的束发在空中飘荡,空气中多了几分血腥味,一双血色的眸恍若煞神,那睥睨一切,俯视蝼蚁一般的眼神盯得平原大师心中一惊。 “你,你是什么妖物?!”平原大师张口结舌,惊恐地看着眼前半妖化的墨发少年。 他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一幕,明明已是妖气四放,妖瞳大开,却未见对方暴露半点真身。 这少年,究竟隐藏了多少修为??? 夜隐对他那令人满意的惶恐之态不禁来了几分兴致,他扫视一圈,看到了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的纪灵淮。 “你对她做了什么?” 平原大师仍然是一脸难以置信,他尚未缓过神,荒唐道:“不可能。我徒弟千年修为,怎么会如此轻易失手……” 夜隐冷下脸,眸色如腥,他脱下沾上血迹的护腕,慢条斯理道:“看在你的表情成功取悦了我的份上,我给你三次机会。” “三次过后,我会杀了你。” 他笑得风淡云轻,似乎只是调皮地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平原大师怒吼道:“我徒弟呢?!你把她怎么了?” “就凭一个千年修为的幻妖和十几名苏家护卫也想拦我?”夜隐轻蔑一笑,甩掉昙星上的血迹,“不自量力。” 说罢,他左手微抬,一束黑雾凝聚,化作一只巨大有形的鬼手,直掐平原大师的脖子! 平原大师双脚离地,双手死死抓住那鬼手,面露惊恐,一股恶寒涌上,他从少年那赤色嗜血的眸中看见了明目张胆的杀意。 “我再问一遍,你对纪灵淮做了什么?” 平原大师喉间哽咽,艰难开口:“妖、妖物……身为妖物,本就是根基不正,却还与这些邪祟纠缠不清,同流合污……你对得起你那降妖除魔的爹吗!” “哦?”平原大师的话再度引起了夜隐的注意,他眸色一沉,敛去了锐利的锋芒,一脸讥诮无谓:“你竟然知道我。” 还知道那个男人。 ……有意思。 “你还是没说你对纪灵淮做了什么。”夜隐眉头微压,语气略带遗憾,“但我已经忍不了第三次了。” “所以,只能先让你死了。” “唔——”只听那鬼手微微用力,平原大师的脖子咔的一声,表情狰狞,血管断裂,首身分离,皮与肉之间藕断丝连,被活生生掰烂,一齐碎在了地上。 第46章 他们竟然魂穿了 何必呢。 何必自己作死,非要这么死无全尸。 这个人只要把实话告诉他,告诉他纪灵淮到底怎么了,他让他死的体面一些,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夜隐敛去眸中的杀意,眸色又变为平常的墨色。 这是他第一次,在缝隙以外的地方妖化。 一想到他们那些人要对纪灵淮做些什么,他那想杀人为快,嗜血屠戮的心就要为之癫狂。 转眼间,昙星出鞘,眸间染红,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腥风血雨,黑雾横行。 他一刻也不能等,也容不得一丝闪失。 所幸,人还是好好的。 他抚上少女的脸颊,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贪恋,却听得供台的方向一阵巨响。 最后一点醒梦香燃烬,潜伏在魂穿令中的白童子突然涌出,聚成一道白色光圈,一时间,寺庙被一阵白光笼罩。 几乎是一息之间,那诡异的魂穿令绽放出数道灵魂冲击。 一束灵魂冲击席卷了夜隐,他下意识抱住纪灵淮,那阵冲击波硬生生撞在他身上,他瞬间感觉大脑一片麻木,有什么东西在应激,他的神识在无端震动,肆意跳嚣。 他心道不妙,昙星出鞘,剑身一甩,直击那诡异的魂穿令。 又是一束灵魂冲击。 他用灵力护着纪灵淮,却感觉力量的源头发生了变化,他竟然聚不起一丝灵力,一股陌生的感觉笼罩了他。 头皮剧痛,他的神魂都在为之争鸣。 随着一波波的灵魂冲击,他的灵力逐渐消散,他紧绷的最后一丝意识消弭。 他也昏了过去,倒在了纪灵淮旁边。 * 苍风客栈。 纪灵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再一次回顾了她在冥界的往昔。 以至于,她醒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睁开眼时,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陌生的环境,她没看见翠珠的影子,倒是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 大概是听到了床上的动静,原枫兴奋地跑了过来:“您终于醒了!” 纪灵淮一惊。 这不是哥哥的另一个仙童原枫吗?怎么会在自己房间里? 纪灵淮尴尬地扯了个笑,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缘枫却突然抓住她手中的被子往外拉:“您先别动,让原枫看看您身上的伤是不是要换药了——” “啊——”纪灵淮一声惊叫,面对突如其来的无礼行为,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我不需要……” 她生涩的开口,却听见自己喉间发出一道低哑至极的男声。 …… …… ??? 什么玩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灵淮难以置信地抓了抓头发,却发现自己披在肩上的是一头墨发而不是银发。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坦至极,结实有力。 “公子,公子?”原枫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反应,关切地道:“公子可是在挂念纪小姐?您放心,纪小姐就在隔壁屋,由翠珠姑娘贴身照顾着呢……” 他话音刚落,纪灵淮一把拉开被子,赤着脚穿着寝衣就要跑出去。 谁料她没适应夜隐的腿长和身高,底盘明显不稳,没走两步就劈了个叉—— 原枫焦急万分,连忙扶她起来:“公子,公子!您身上有伤,千万别勉强自己呀!” “不勉强,不勉强!”纪灵淮摆手,手脚忙乱,“你先别碰我,先别碰!让我缓缓先!”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原枫在一旁也是慌忙失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同样慌乱的追逐音: “小姐,小姐!你别跑那么快呀!夜公子还在休息,你衣服还没换呢——” 纪灵淮脑子动的飞快,连忙起身打开了门。 一时间,纪灵淮低头看着脸色难看的“纪灵淮”,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夜隐此时穿着她平日里的寝衣,头发微乱,明显是刚醒衣服没穿好就来找她。 他和她同样对这狗血的事实难以置信—— 他们竟然魂穿了。 “公子?” “小姐?” 原枫和翠珠同时唤道,不知道他们看着彼此是在想什么。 “给我进来。”夜隐拉住她的衣领,把原枫赶了出去,随即啪的一下关上门,无情至极。 留下翠珠和原枫两人在门外大眼对小眼。 原枫唯唯诺诺道:“你们家……不对,我们家小姐真强势啊。” 翠珠拍了拍原枫的肩膀,叹了口气:“小姐对夜公子可不要脸了,希望夜公子啊,自求多福吧。” 房间内。 纪灵淮趴在桌上,夜隐端坐在床上,气氛陷入短暂的尴尬。 “那个……”纪灵淮开口,努力适应着这低沉磁性的嗓音,“能告诉我,我做个梦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么……” 为什么她一觉醒来,自己的身体都变了! “移魂大法。”夜隐简要地答道,他冷漠的语调配上纪灵淮那倾城绝美的脸,活生生就一冰山大美人,看得纪灵淮自己都挪不开眼。 他喵的,她这张皮竟能美成这样? 见她盯着自己,表情难以寻味,夜隐走下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你能有点出息么。别拿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纪灵淮扒拉下他的手,喝了一口茶水冷静,逐渐接受他们魂穿的事实:“那移魂大法也不应该对你和我用啊,这中间出什么差错了?” 夜隐说清来由:“昨日那苏大小姐串通平原大师想要窜你的魂,被我中途打断。” 纪灵淮明白了,当时她还在幻境之中,竟然毫无察觉。 她只是没想到苏青青如此大胆,连这么狠的招都敢对自己用,想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病急乱投医,兔子急了跳墙。 夜隐冷冽的目光射了过来:“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纪灵淮心虚,心道又要被叫废物了,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做梦去了。” “那醒梦香药性如此之猛,就算你中了幻术,身体也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怎么会毫无察觉?” 纪灵淮奇道:“什么反应?” 夜隐薄凉的目光偏过来:“心跳加速……之类的。” 心跳,加速? 哈哈哈抱歉啊,她恰好没有心呢。 原主这身体常年吃药,对这种药香早已免疫,就算闻到,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难免放松警惕,这才让幻妖趁虚而入。 更奇的是,她在幻境之中,几乎找不到破解幻境的方法,原主感知力太低,这种先天的特性是无法靠灵力的增补而改变的。 索性,她就在幻境里摆烂做梦了。 毕竟没几个凡胎能奈何得了神只的神魂,只要她神魂还在,苏青青的肉身,她也不是不能穿。 但纪灵淮也不好解释,干脆摆烂道:“算了,你就当我是个废柴好了。” 夜隐闻言只是坐了下来,罕见地没有再驳她。 ……好像在默许她确实是个废物。 第47章 游船试炼大会 “夜师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纪灵淮略显无助地道,苍天有眼,她前世英勇杀敌无数,但还真没经历过这种离谱的情况。 夜隐还未开口,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知道怎么办哦。” 纪灵淮扫视一圈,竟然是她之前买的储灵瓶。 云江从瓶子里窜了出来,颇为骄傲地道:“让二位魂穿,其实是在下的手笔。” “你?”纪灵淮一头雾水,下意识去看夜隐的神情。 他只是用她的身体闲适地坐着,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云江继续道:“昨日那邪门大师发动移魂大法时,我暴露了自己身上的阴气,将那白童子往夜公子身边引,我想与其让女侠你与那恶毒女魂穿,还不如与夜公子……如此一来,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贴心,真是……谢谢你啊。 纪灵淮抽了抽嘴角,但云江说的确实没错,若她与苏青青魂穿,让夜隐整日看着苏青青的身体,她还真觉得生理不适。 想着两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纪灵淮问:“云江,你可知道破解之法?” “知道的。移魂大法最核心的就是那灵魂冲击。侠女与夜公子只需找到与灵魂冲击相当的外界刺激即可换回来。” 纪灵淮斟酌:“相当的外界刺激?比如说?” 夜隐开口:“雷击。” 云江道:“对。在下听说不夜国两月一次的游船试炼大会的终点站便是那雷元素横行的禁忌岛。” “禁忌岛不仅偶有天雷落下,还有能修补神魂的常沛温泉,侠女与夜公子只需前往此地等待雷击便可还魂。” 不夜国?那不是夜隐的老家吗? 纪灵淮看向夜隐:“欸,你说我们是不是能用空间术……” “不能。”夜隐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现在虽然得到了我的灵力,但空间术的使用需要的更多是悟性和熟练度,不可擅自冒险。” 云江也道:“那禁忌岛严设结界,就算是空间类法术也难以进入。唯一能去的途径只能是参加那游船试炼大会,只要是有身份的人物前往,一般都会放行。” “最近一次的试炼大会,似乎就是一天后。” “一天后?”纪灵淮算了算日子,“我们还没去公主府和哥哥汇合……” 云江:“游船试炼大会两月举办一次,侠女两个月后参加也是可以的。” 纪灵淮正想征询夜隐的意见,却听得他冷漠地驳回:“不行。” 纪灵淮见他如此果决,心道大佬果然也受不了她那病弱的身子。 想着人家好歹帮自己分担了几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顺着他的话道:“我们就参加一天后的。” 夜隐淡淡补充:“今天下午就出发。” 纪灵淮睁大了眼睛:这么急?! 虽说事出有因,但自己如此被嫌弃,纪灵淮心里仍很不是滋味,喝了一杯凉茶压了压火气,道:“那就今天下午。” 夜隐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在闹什么别扭,只是垂眸道:“两月之内,我有雷劫。” 他说的风淡云轻,似是在有意逗她,声音却薄凉至极:“你若想替我承受那九天玄雷,我们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对了。雷劫。 她差点忘了这事。 见他说的事情如此严肃,纪灵淮也没心思去打哈哈,便闷闷应了一声“哦”。 两人简单商榷了一下,打算今日下午坐船前往试炼大会的出发地:奥莱国北郊码头。 至于纪行川那边,先让翠珠和原枫回去报平安交代一下。 两人现在换了身,自然不能让原主哥哥知道,她目前还没有苏青青想害她的证据,万不可打草惊蛇。 而令纪灵淮意外的是,夜隐这次格外地配合,竟然没有说她“被人害了还闷声不吭”、“你是不是蠢”这类的嘲讽言语。 乖乖,大佬造福人类了这是。 翠珠听完“纪灵淮”的陈述,自是万分不舍自家小姐,想着小姐从未出过远门,翠珠无比担忧。 “小姐,那试炼大会中途历经几个岛,虽然你现在结丹了,但也不方便去那里受苦啊。” “纪灵淮”却沉着冷静道:“不必担心。夜师弟武力高强,修为又高,有他保护我,没几个不长眼的敢害我。” 纪灵淮本人:呵呵。真是霸气有个性的一番发言呢。 翠珠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抱着“纪灵淮”抹着不舍的眼泪。 而原枫自是不担心夜隐,只是说了几句“公子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之类的怪话便没言其他。 吃过午饭后,翠珠和原枫执意要送他们到码头,于是,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踏上了前往码头的船。 刚上船没多久,夜隐坐在客房内便开始昏昏欲睡。 纪灵淮知道,这是自己身体作祟,犯了“吃了就睡”的猪病了。 “睡吧睡吧。”纪灵淮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好意提醒道:“既然在我身体里,你也不必强撑着。” “别闹。”夜隐拍开她的手,手肘撑着桌子,脸色不怎么好看:“……我晕船。” …… 啥?纪灵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体里还晕船啊??? 在心里学着夜隐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纪灵淮还是狗腿地道:“那你要不躺下睡一觉?睡着会舒服些。” 夜隐冷嗤:“你以为我是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纪灵淮忍住笑意,心道:不好意思,你现在还真的是我呢。 没过一会儿,纪灵淮等翠珠买茶点等的快要睡着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受突然席卷了她。 像是关不住水的水阀,窗外是水流汩汩,这种酸胀的感觉在安静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纪灵淮的脸突然变得通红,转头看向撑着头小憩的夜隐,极其难为情地小声道:“夜璴星,夜璴星……” “作什么?”夜隐不耐地皱起了眉。 纪灵淮听见她那微乎其微的声音:“我……我想小解……” 夜隐身子一凛,一时间头晕目眩都被气没了,他压下怒火:“你喝那么多水干什么?” 纪灵淮大喊委屈:“我得喝水呀,人有三急,这也不能怪我啊。” 像是认命,夜隐站起身,拉着她去客房内的隔间:“过来。” 第48章 你们认识? 纪灵淮被拉着,没走几步就感到一阵眩晕,她差点以为夜隐身上也有这娇病,直到她发现自己的神识与身体分离,无数刺眼的光线闯进了她的视野,没一会儿,待光线散去,她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她下意识察看自己,却发现自己现在是女身。 而在她旁边,夜隐一副男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和阴沉。 无数书架立在旁边,空气中弥漫着细小飞尘,古典秘籍独有的年代木香扑面而来,立柜橱窗装潢大气,华而不奢,一张木质办公桌放在房间正中间。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书房。 而她和夜隐的神识化形,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到了这里。 “这里是……” “碧海天。罗纱絮的地盘。”夜隐答。 毕竟敢拉他的神识进这魔女虚境的,就只有他这个不长眼的。 “欢迎二位。”一个声音从房间的一角冒出来。 那人站了起来,纪灵淮定睛一看:“罗大小姐?” 只见罗纱絮一身绿色异域风华服,上衣偏短露出了一小节腰身,肩上披着朦胧的幻纱,幻纱上镶嵌着华丽的宝石,带着细闪,身上戴满了金银配饰,再加上她那魅惑的碧瞳,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罗大小姐,这虚境是你住的地方?” 纪灵淮看着这逼真的虚境,心道这虚境规模甚至可以比肩她冥界的幻仙,越看越觉得惊奇。 “这里是我最私人的地方,纪小姐大可放心。” 罗纱絮让他们一起落座。身边的侍女马上端来了茶水,纪灵淮眼尖地发现,竟然不是上次魔息森林里提醒罗纱絮的那个白茉。 “抱歉十六夜殿下,把您也一起拉来了,也不知道这茶是否合您的意。”罗纱絮优雅地说着,端给他一碗茶。 纪灵淮看着这茶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察言观色,一脸难为情。 “那个……你忍得了吧?” 夜隐睨她一眼:“这是我的神识,不会受到身体的制约,倒是你在我身体里,没了神识,身体无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怎么样? 纪灵淮顿时羞窘,该不会尿裤子上吧??? “呵呵……”罗纱絮轻笑几声,声音如同银铃般动听,纪灵淮虽是个女人,心尖也被她逗得发痒。 这女人真是……太绝了!! 纪灵淮想不出什么赞美的词,只觉得一切美言配罗纱絮都会显得庸俗,她一个女人都能被她迷成这样,何况是男人…… 纪灵淮下意识瞄了一眼夜隐,只见这人在美人面前也是冷着脸,找不到一丝动情模样。 ……罢了,这人又不是正常男人。 能让他心动的女人,恐怕还没出生吧哈哈。 收了收姿态,纪灵淮直言道:“罗小姐,我们开门见山,此番让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她只记得当时在魔息森林,罗纱絮让她不要拒绝来碧海天做客,但也未曾想到是这么一个方式。 罗纱絮也不调笑了,给旁边的侍女一个眼色,那个侍女便跑到了书房门外,不再打扰他们。 “纪小姐,我有个妹妹,名叫罗纱儿。此次游船试炼大会,她也在这艘船上,我希望你们能帮助她顺利结丹。” “我们?” 纪灵淮傻眼了。 她没找错人吧? 先不提原主是个什么成分,夜隐也不像是无缘无故帮人忙的性子,这船上人这么多,罗纱絮干嘛找他们俩?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罗纱絮继续道:“纪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与你哥哥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也知道你会疑问,我为何会让你来,而不是你的哥哥。” 对啊。 她哥哥能给奥莱国小公主当老师,辅助罗纱儿结丹这种事,对他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吗? “难道是,这件事,非我不可么?”纪灵淮以玩笑的语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是的。非你不可。” 纪灵淮抬眼,看着罗纱絮认真坚定的眼神——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冒昧问一下,令妹是个什么情况?” “我妹妹……” 说到“妹妹”这两个字时,罗纱絮眼中明显闪过柔软的光,可也就那么一会儿,她眼中真挚的温柔转瞬即逝,微微波动的情绪平复为冷静,化作了一摊波澜不惊的死水。 “罢了。纪小姐见到她,自会明白的。” 纪灵淮还是犯起了难,这帮扶对象也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她自己也没什么把握:“罗小姐,你确定要我来帮?我不知你知不知道,就连我自己,都是才结丹不久,我又有什么资格能帮助令妹?” 罗纱絮莞尔一笑:“纪小姐谦虚。我相信,再也没有比你更适合教导纱儿的人了!” 她碧瞳微现,纪灵淮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 “纪小姐,虽然我自认我的验瞳术在这世上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能读懂一半的你,已经是我的极限。” 纪灵淮身子一凛。 读懂一半的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罗纱絮话中有话:“你的过去告诉我,你能胜任。” 过去……难道她知道她??? “别胡思乱想。”夜隐淡漠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在这个虚境里,她想读人心,不难。” 纪灵淮略微惊诧道:“你们认识?” 夜隐淡淡瞥了罗纱絮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沉着脸道:“不熟。” 罗纱絮仍然只是极有修养地笑着,不置可否。 “行……”知道罗纱絮能读懂她的心思,纪灵淮直接客套话都懒得说了,“那我尽量帮你。你也不许再读我的心了。” “好的。”罗纱絮被她逗笑了,“纪小姐,这是信物,纱儿看到它,就不会提防你了。” 说罢,罗纱絮缓缓向她走过来,她身上的流苏饰物随之摆动,发出清脆的铃声,待她站定在纪灵淮面前,纪灵淮才发现—— 罗纱絮竟然这么高!! 要不是她刚才被罗纱絮勾了魂,她还没意识到,罗纱絮居然比她高出一个头左右! 是她自己太矮,还是…… “你不矮。年轻的男孩子喜欢你这种小鸟依人的还来不及呢。” 罗纱絮安慰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又似笑非笑地把目光略到夜隐身上。 夜隐接过她的目光,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你还读你还读你还读!” 罗纱絮轻笑一声,不再逗她,将纪灵淮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呲——”纪灵淮手背上霎时多出了一个符文印记。 这便是信物了。 “需要我教你妹妹什么么?”纪灵淮走回座位把剩下的茶水喝了个精光,毕竟这里的茶可比船上的好喝多了。 “我的目的只是让她结丹。其余的……随意。” “就这么相信我?”纪灵淮故作高深地冒出一句。 “呵……若世上的人都如小姐这般有情有义……”罗纱絮喝了一口茶,调笑到一半,后面的没有再说。 这时,书房门被打开,刚才的侍女低头走了进来,给罗纱絮说了些什么,她的神情微微严肃起来。 “耽误二位多时,我这就把二位放出去。” 第49章 小姐不要脸 神识归位,回到船上后,纪灵淮第一时间就是冲到隔间。 到了隔间,纪灵淮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但一看到旁边有个“自己”盯着她看,就算是心大如海,也难免会产生一些堪称羞涩的情绪。 她费力地解着自己身上的腰带,可这男士的服饰终归与她平日穿的不同,她解了半天,愣是没解出个名堂来。 她急,手就乱,手一乱,这腰带就越解不开,像是跟她作对似的。 夜隐看不下去了,绕到她背后上手,三下五除二解开:“学着点。”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被夜隐看着,虽说是操纵他的身体,却让她生出难言的遐想和羞赧。 就好像,她是真的在帮他…… 察觉她出神,夜隐在她腰间揪了一把,暴躁催促:“干什么?你不是急吗?” “哦,哦……” 好吧,大佬都没说什么,她哪敢多想。 虽是隔间,但在这种船上客房,也只不过是用一块流云横水的屏风划开,外面的人看进来,也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影子。 屏风上画着高山绿水,花鸟无边。 此时,原枫买到换洗衣物走了过来,看到在房门外几乎石化的翠珠,不禁疑惑道:“翠珠,你怎么不进去?愣着干什么?” 翠珠突然一惊,小脸和耳朵红的快要滴血,她捂住原枫的嘴,恶狠狠地让他噤声:“别说话!小姐他们……正在办事呢!” “办事?”原枫做着口型,心道好歹他们做贴身随从那么久了,有什么事是他们不能看的? …… 一刻钟后。 纪灵淮系好腰带,夜隐率先走出屏风,脸上黑一阵红一阵,眼底全是无奈和难以置信。 真是疯了。 他越来越确信,他和她相处久了,两个人之间必定会疯一个。 而就纪灵淮那没心没肺的性格,先疯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他刚才,是在手把手教纪灵淮……干那事??? 纪灵淮整理好衣服,浑身舒畅地走了出来,她看了看窗外,想起了什么,不禁咂嘴道:“奇怪,翠珠买个茶点,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在客房外听完,全程愣在原地的翠珠和原枫:“……” 原枫一愣一愣:“他们在干什么啊?说话好搞笑噢。” 他还没想明白,便被翠珠拉了出去,两人踉踉跄跄地到了甲板上,原枫被迫站在甲板吹凉风,而翠珠只是红着脸,对刚才的事情闭口不提。 救命,小姐不要脸她要脸啊! 房间内只剩纪灵淮和夜隐两人。 “好饿啊。”房间内,纪灵淮趴在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夜隐闲来无事,翻看着她随身带的书,语气轻蔑:“我的身体早已辟谷,根本不会感到饥饿。” 言外之意:分明是你嘴馋。 纪灵淮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已免疫,自顾自上下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从夜隐的视角看过去—— 她那里,真的好平。 纪灵淮怀疑,酃楼的审美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向来喜欢小巧玲珑款的,但也不应该是这样,该有的都没有的情况啊。 反观夜隐这身材,愣是让她挑不出一个不满意的地方。 造化弄人,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算了,不想这个了。她换个话题。 “夜璴星,你那黑雾,我是不是也能唤来玩玩?” 夜隐抬眉:“你想玩?” 纪灵淮一副嬉皮笑脸:“不是你说的吗,现在得换我保护你了。我得学学技术呀。” “……” 房间里陷入一瞬的沉默。 良久,夜隐才道:“纪灵淮,你害怕疯子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纪灵淮纳闷道:“什么?” 夜隐散漫地解释:“一个敌我不分,杀起人来连自己神魂都舍得焚烧的疯子。” 纪灵淮一脸古怪,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人。她眉头微压,认真思考后道:“那这疯子还挺牛叉。连神魂都烧……” 她问:“他图什么呢?” 夜隐顺着她的话重复:“图什么?” 纪灵淮继续道:“对呀,连神魂都烧了,那这个人活在世上肯定也没什么留恋了,但他如果想死,大可以自爆灵丹舍弃魂魄呀,干嘛非要燃烧自己的神魂……” 神魂多值钱,而且强魄的神魂还能烧挺久的…… “我觉得他一定还在期待着什么。” 想着焚烧神魂会承受巨大的痛苦,纪灵淮叹道:“或许,他只是在换个方式让自己感觉还活着呢?” 只不过这个做法是不是太蠢了些?真有人对自己这么狠吗? 纪灵淮抬眼望向对面,似是被自己刚才的想法蠢到,她语气揶揄打趣:“夜璴星,这疯子该不会是你吧?” 夜隐闻言,垂眸隐去了暗涌的情绪。 为什么不能呢? 他勾起一个自嘲的笑,还未开口,便听到纪灵淮以极为讥诮荒唐的口吻道:“不对。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蠢事。” 有她在,他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蠢事呢。 他品味着这句话,肩膀不自觉地颤抖。 是不怎么想了。 可也越来越疯了。 他抿着唇,抬眼看着纪灵淮,隐去身上的嚣张乖戾。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在她面前发疯,让她亲眼看看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他。 可他又怕,她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会忌惮离开。 如同那些妄图接近试探的人一样。 所幸,他现在还没有被讨厌。而且,她还能镇住他身上控制不了的邪物,他为此痛苦紧绷百年的神识竟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换言之,只要她能待在自己身边,他忍得辛苦些,又未尝不可。 他刚才只是尝试试探着她的底线,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一腔扮演师弟人设的虚情假意还能维持多久,他这一线理智还能如何紧绷去抵御他内心的疯狂。 但总归不是现在。 纪灵淮还需要他。 想到这里,少年扯出招牌般温润而又薄凉的笑,这个笑极具欺骗性: “确实是不可能呢。” 第50章 你身上可真好闻啊 折腾了一下午,纪灵淮软磨硬泡,愣是没从夜隐那套出召唤黑雾的话来。 翠珠和原枫也是在接近下船的时候才回来。 “哎呀,我饿死了……你们怎么才……” 话没说完,夜隐在她腰间一掐,一股电流从她脊背蹿过,她这才意识到,对夜隐的身体作出这种行为,竟是这么的…… 这感觉,在敏感反应度过后,竟然能产生一阵难言的快1感。 ……有点爽。 怪不得他平时不让她这么做。 但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做这个是几个意思??? 翠珠将糕点拿了过来,放在夜隐面前,对纪灵淮道:“夜公子,你也饿了吗?可是我只买了小姐的那份,要不你和小姐一起……” “可以。”夜隐道,随即他把糕点移到纪灵淮面前,甜美一笑,“夜师弟,你最近几日辛苦了,多吃点,不必拘束。” 看着他表情转变如此之快的纪灵淮:“……” 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欢拿她的身体恭维自己呢? 听完她这温柔至极的话,翠珠不知为何耳根一红,自顾自去收拾两人此行的行李。 抵达码头时,已是黄昏。 游船试炼大会就在明天上午举行,两人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订了两间房,翠珠和原枫安顿好二人的行李,不知为何死活不肯留宿,连夜坐着马车往公主府赶去了。 纪灵淮和夜隐在楼下吃了晚饭,也各回各的房间早早休息。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按计划进行,直到深夜。 在第四次尝试入睡却被小鬼们吵醒后,纪灵淮忍无可忍,她现在用的是夜隐的身体,没有火种,根本不能奈何这些猖狂小鬼半根毛发。 不仅如此,小鬼们见“夜隐”今晚如此暴躁,心神如此不宁,更是嚣张跋扈,逍遥狂欢。 桀桀的鬼叫入耳,产生的躁意让纪灵淮想要杀人。 他喵的,夜隐平时是如何忍受这些鬼东西的?! 一开始,她以为只要摒除听觉,安心睡觉就可以无碍,结果每到她快要陷入沉睡的边缘时,鬼气魔气就会准时爆发,拉扯着她的神识,搅得她不得安宁。 好几次,她头昏脑涨,感觉意识都要涣散。 她受不了了。 与此同时,夜隐正躺在隔壁房间安然睡着。 纪灵淮的身子弱,他本不习惯躺着入睡,但为了适应她的身体,他只好按时作息,不敢怠慢。 咚咚咚。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下一秒,他的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 纪灵淮一身火气,抱着枕头裸着他的上半身冲了进来。 她披头散发,眼底全是红血丝,看到躺在床上的“纪灵淮”,她目标明确,直接将人往床内一推,自己长腿一跨,两人便一起横在了床上。 夜隐看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如此嚣张行事,做的还尽是些流氓行为,眉头一蹙,支起上半身,下意识去推—— 可纪灵淮的力气哪儿比得过自己。 纪灵淮本就是烦躁至极,见人如此不老实,直接手脚并用,将人往怀里一带,一条腿直接一夹,“纪灵淮”便轻轻松松被她箍在了“夜隐”胸1前。 不得不说,这身体办事还真是方便。 她听见夜隐不满的声音:“纪灵淮,你干什么?!” 明明是在生气,可他用纪灵淮纤细的声音说出来,倒是像在娇嗔,挠的人心尖犯痒。 纪灵淮也很快融入了角色,她弯起唇角,没想到抱着自己的身体,竟是如此得温暖柔软,那些小鬼,也果然识趣地没在她耳边叫嚣。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下巴放在他的颈窝,还安慰一般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声音低沉至极:“乖,总算能睡觉了。” 被当成人形抱枕的夜隐:“……” 这一夜,纪灵淮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早,两人是被小二叫起来吃早饭才醒的。 纪灵淮喜欢赖床,最终是夜隐下床开的门。 那小二从门缝里瞥见床上多躺了一个半裸的男人,眉心一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把早饭送进来后也没多看,询问夜隐是否需要加餐后便低着头走了,可谓是职业素养极高。 夜隐把人从床上拽起来,纪灵淮闻着饭香总算是来了精神,她虽然后半夜睡得极好,可前半夜还是被那些邪祟整得够呛,要不是有饭吃,她宁愿原地昏迷。 她缓了一会儿,却发现被子中间鼓起来一块。 夜隐见她还不起床,语气难免刻薄:“怎么?昨天还没睡好?饭都不能吸引你了?” 纪灵淮见他走了过来,连忙制止道:“你先别过来!” 夜隐:? “你这身体,真没什么毛病?”她满脸难色,头顶一堆乱毛,盘着腿捂住下半身。 夜隐挑了挑眉,立刻了然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是正常的。”他风淡云轻道。 “还记得我昨天在隔间教你的?” 纪灵淮:“记得。” “那你就照着做。”说罢,夜隐慢条斯理地“帮”纪灵淮吃上了早茶,再也没给她一个眼神。 纪灵淮:“……” 他喵的,凭什么她要替他承受这些啊!昨天在隔间出现这种情况,他也是让她自己静静,也不来帮帮她。 她自己也很难受的好吗?! 又是一刻钟。 纪灵淮火冒三丈地吃过早饭,从翠珠为他们收拾的包裹里拿出换洗的衣服递给夜隐,自己又跑回隔壁房间将夜隐的衣服拿了过来。 虽然魂穿后不是第一次做,纪灵淮拿起夜隐的衣服后,还是忍不住闻了闻。 那墨桂花香淡淡的,深吸一口后却又让人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至极。 像是被狠狠地满足到,纪灵淮心情都变好了,不禁叹道:“夜璴星,你身上可真好闻啊。” 她披上夜隐的外袍,系好腰带,又补充一句:“像个小姑娘家似的。” 似是听到什么新奇的话语,夜隐挑眉道:“你喜欢闻?” 纪灵淮毫不扭捏:“喜欢啊。” 这么香谁不喜欢?难不成有人喜欢臭不拉几的? 夜隐却是轻嗤:“第一次听说。” 待纪灵淮戴好护腕回头,夜隐已经将她交代的衣服穿戴好了。 这整洁程度,与翠珠伺候得几乎没差。 真牛。 大佬就是大佬,连穿女装都能如此得心应手。 第51章 玩忽职守 奥莱国北郊的码头是商贾云集之地,常日里本就是车水马龙,今日赶上游船试炼大会,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纪灵淮和夜隐到时,游船下已排了不少队伍,大多是五洲的名门望族。 要说这试炼大会,简而言之,就是不夜国当东道主,提供试炼的风水宝地,奥莱国做媒,执掌一切试炼流程。 小到船上设施瓜果菜肴,大到试炼全程的裁判评审,都由奥莱国全权负责。 论国力强盛,不夜国无疑独当大头,论都市繁荣,奥莱国首屈一指。 总之,这就是一场两国联谊下的交际大会。 那游船的入口此时正有三名七阶修士坐镇,不难看出他们这是在查明报名者身份,分发上船的资格令牌。 纪灵淮与夜隐对视一眼,随即凑了上去。 “为什么不行!我爹可是奥莱西区有名的米商,奥莱一半百姓吃的米都是我家出的,凭什么不让我进?!” 那修士威严正坐,话语间修养极高,对于这种死缠烂打之辈早已是见怪不怪。 “我说过了,上船者最低修为二品,奥莱米商也不止你家,论天赋,你差火候,论家底,你也不与名门望族挂钩。下一位。” 审查修士的话一针见血,周围吃瓜的群众皆不寒而栗,心服口服。 那米商公子还是不愿放弃,破口大骂:“修士了不起?不也是肉眼凡胎!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没有二品?!” 审查修士轻叹一口气,眼皮都懒得抬,挥手让随从拿来测灵石。 测灵石,最权威的灵力评定法器。 这么大一个玩意儿搬上来,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审查修士漫不经心:“公子尚且可以一试。” 米商公子顿时脸白,嗫嚅了两句,哪儿敢真的把手放上去?最终低骂了几句,愤愤挥袖离开。 不得不说,这评定还挺严格。 要么拼爹,要么拼自己。反正能上船的都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纪灵淮看到这一幕不禁奇了,这不夜国的禁忌岛,对外界的吸引力就这么大?怎么这些上道不上道的,都一个劲儿屁颠屁颠往里凑? 难道都爱被雷劈??? 自从拿了测灵石上来,这队伍可谓是前进的飞快。 那些名门望族的,那审查修士眼皮一抬便能辨认,那些看着眼生的,则是拿测灵石一测便能决定。 能上船的自是欢呼雀跃,不能上船的也是挥袖叹气,心道两月后再来。 纪灵淮腹诽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他们二人。 那审查修士眼光先是落在了“夜隐”身上,眼前少年墨发高束,眸色含星,眉目俊朗,腰间仙剑涤尘,一看便知气宇非凡,不是什么小人物。 但……他竟然觉得眼生。 纪灵淮在这打量期间,照先前夜隐教她的,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 没错,就是之前夜隐送给他的移动银行。 审查修士接过玉佩,瞬间找到那玉佩底部代表不夜国的半月图案。 这玉佩是蓝幽软玉制成,是不夜国女皇眷属的证明。这软玉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兰的彩带,晃得那审查修士直眨眼睛。 他翻过玉佩背面,在中间找到一排隐蔽的“十六”两字。 “原来是不夜国十六夜殿下!” 审查修士眼前一亮,顿时醒悟过来,脸上不自觉堆上了奉承的笑意。 其实也不怪他们眼力不好,而是夜隐本就不怎么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连女皇主持的各种仪式晚会也少有参加,他们自然对这位十六夜殿下的尊容不知了。 况且,这人还是个常年镇守在阴阳缝隙的“鬼见愁”,所到之处要么阴邪横行,要么魔障密布…… 可这次什么邪门歪道都未出现,他不仅突然大驾光临,身边还带着个姑娘…… 审查修士开始打量起“纪灵淮”。 他语气试探,半含着笑:“敢问殿下,这位是……” 纪灵淮模仿着夜隐的语气,不咸不淡道:“我师姐。” “哦哦,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二位是一起的了?” “自然。” 不夜华城女皇眷属带的人,可是他们能妄加猜测身份的? 审查修士闻言也没进一步探问,收回打量的目光,掏出两个令牌。 正要递出,一个女声却在众人身后的游船上响起。 “审查修士何时如此玩忽职守了?” 那女子一身淡粉软纱云衣,粉红的桃花戴在髻上,鎏金蝴蝶钗插在发间,活生生就一从花丛中跑出来的蝴蝶精。 这还不够,她腰间别着粉白相间的花朵,花儿含苞待放,虽然娇美至极惹人怜惜,却因主人身上穿着要素过多而显得俗气。 这骚包打扮,不是苏浅浅还能是谁? 纪灵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忽而发现自己现在是夜隐,连忙敛去神色装帅耍酷。 那审查修士受到质问,不满地转过头,却见是奥莱国名家出身的苏二小姐,不禁头疼起来,语气难免软了些。 “苏二小姐话不可乱说。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悖逆条规。” “那女子你可仔细查过身份了?就算是不夜国死侍夹带,也得查个底给这在船上的不在船上的一个交代吧!” 苏浅浅这话格外精明,一说出来就得罪了两类人。 一类人是在船上的,这些大多出自富家子弟,名门望族,游船的目的地是禁忌岛,大家聚在一起不外乎就是为了去那灵力充沛的岛上修炼,资源有限,自然不想让没名没分的人先得。 另一类人是没上船的,他们想尽办法挤破头都没挤上的船,却被一个跟他们一样籍籍无名的人顶了上去,谁知道了是个滋味? 果然这话一出,纪灵淮身后的人群都开始议论纷纷。 “谁啊这是……凭什么走后门啊。” “是啊,这女人顶多就是个平民,非要不知好歹地抱人家大腿。” “既然能抱大腿,那什么人都能上咯?那纸上条规干嘛用的?” “呵,既然如此,她能上,我为何不能上?” “得了吧你。你没看见人家长得多俊呐,多半啊,是以色侍人,才抢到的。” “小声点。人家情郎往后瞪咱们了呐!” 第52章 神只之相差点暴露 纪灵淮收回目光,心中冷哼一声。 不管在哪里,人言可畏,这些乌合之众,一旦爆一个火星子,他们的嘴就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她要说的台词已经说完,苏浅浅的出现明显是特殊情况。 想到这里,纪灵淮略带心疼地看向夜隐,毕竟人家替她承受了这不该承受的一切。 他占着自己的身子,眉眼疏离,对这些流言蜚语恍若未闻,周身气质冰冷至极,活生生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冷美人。 审查修士兜住场面,冲她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夜公子,无需理会这些俗人,你们快上船吧。”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不必。” 审查修士看向说话人,听声音以为是一个热情活泼的闺中小姐,谁料冷不防撞上一双淡漠至极的眼。 他忍不住打了一哆嗦,却听这位娇小可人的小姐自报家门:“本小姐是清心宗首席大弟子纪行川之妹,纪灵淮。” 人群中有一瞬的沉默。 他话音刚落,身后有一人道:“清心宗?那不是三大门派之一嘛!素问纪仙士两袖清风,也不见得他有多少私产家业,难不成,他还能用金币砸死魔兽?” 那人说完,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是就是,这纪仙士降妖除魔,也不见得有几个世俗之物嘛。” 像是早料如此,夜隐继续道:“我虽刚结丹不久,但我灵丹强大,足以让我的实力与二品修士不差上下。” 又一人说道:“呵,那我还说我的灵丹能匹敌神只,只不过没有好好修炼罢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吹牛皮的本事谁不会,甚至有人在打趣,怎么如此不给人家小姑娘面子。 气氛已到如此,夜隐嘴唇微勾,声音不卑不亢: “那如果,我说我是冰属性灵丹呢?” 人群中又有一瞬沉默。 这一次,刚才说大话的人都自动噤声,抬眼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位冰山美人起来。 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头警钟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有人结巴了:“这,这……” 而有人还是不肯相信:“不可能!冰属性灵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小姑娘,你说说大话哄哄自己就行了,不要到处打岔!” 比起那些俗人的死鸭子嘴硬,审查修士却是涌现一股难盖的兴奋。 “这位小姐,你此话当真?你真的是……” 他话音未落,一朵蓝灰色的火焰浮空燃起,冷色的光照亮了少女黑灼灼的眼眸。 霜焰现世,群众哗然。 “这是!!!冰属性的火焰!!!” 不知谁一声惊呼,后面的人闻声蜂蛹上来,一齐围住了托着冷白火焰的少女,一个个都如同土鳖看凤凰,张大嘴巴痴痴地看。 只有纪灵淮愣在原地。 等等,她有教他怎么用这个吗??? “真的是冰属性!这火焰不烫人哎!” “天哪,没想到世上还有蓝色的火种……真是开眼了!” “妈的,别往前挤了,谁在扒拉我!” 被人群簇拥着,纪灵淮连忙插在中间,给夜隐当起了人肉护盾,夜隐已证如此,也没有人还敢不服,纪灵淮提醒道: “我们能上去了吗?” 那审查修士这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连忙点头哈腰道:“当然可以!” 几个随从连忙上前帮着扒拉人,后面的人群疯了似的一直往前涌,纪灵淮的后背被人撞得不可开交,她死死将夜隐箍在怀里,而夜隐也因为惯性,不得不往前扑。 谁知一扑,他的手便按在了那测灵石上。 一时间,测灵石内灵气喷发,七彩的碎光流转,不过几息,一束冷白的光溢出,逐渐填充着石壁,浮现出刺眼的亮光。 纪灵淮低头,瞳孔一震,糟了,灵光冷白,她的神格神象要露馅了! 在那千钧一发之间,纪灵淮抓回夜隐的手,趁着人群混乱,将那测灵石盖在了桌布下。 随即,她将夜隐横抱起来,足尖一点,飞入船舱。 目睹一切的苏浅浅俏眉一横,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和她姐姐说的一样,这贱人迟早要利用她那冰属性灵丹嘚瑟! 她气冲冲地回到船舱,刚好撞到与名门望族洽谈完出来透气的明长卿。 “浅浅,你这是怎么了?小脸这么红?” 苏浅浅摸了摸脸,却不想把刚才纪灵淮神气的模样告诉他,姐姐因为移魂大法失败而陷入昏迷,她好不容易趁此机会跟着明长卿出来历练一番,可不想刚出发就没了兴致。 “没什么,我刚才在甲板上跑了跑。” 苏浅浅露出娇柔甜美的微笑,心里却恨得发痒。 移魂大法都没能解决她,为了姐姐的大事,她还不能向明长卿告状,这次旅途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纪灵淮的命能硬到何时? * 另一边船舱。 纪灵淮拉扯着领口,慌张地透着气。 乖乖,刚才要不是人群混乱,没人注意到那测灵石,她怕是就要原地交了底。 测灵石内含有灵韵,不仅能测评估量灵力,对神力魔气也极为敏感。 若只是测灵力,灵石上只会浮现出数字,并不会有七彩流光。 若是探神格灵格,灵石上则会呈现出不同颜色。 正如那七彩流光,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越鲜艳越代表灵格强大,神魂健魄。 而白色冷光,则是实打实的神格之色,神只之相。 她叹了一口气,身后却传来一声柔和的女声。 夜隐盯着她:“不解释解释?” 纪灵淮只能装傻:“解释什么啊?” “你到底是不是纪灵淮?” 纪灵淮听见质问,强撑住脸皮,顶着夜隐灼热的目光道:“我就是纪灵淮,骗你天打雷劈。” 不知道她为何发这么蠢的毒誓,夜隐冷呵一声,把头偏向别处,却没再追问。 纪灵淮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但她确实没撒谎,她本来就叫纪灵淮,穿到原主身上,她也确实在沿着“纪灵淮”的人设走。 只不过她天资难掩,总有人不给她低调的空间。 两人对峙片刻,也没再傻站着,如今是男身的纪灵淮也承担起了以前夜隐的工作,她把二人的行李一一打点好,给床铺换上了新的被单,桌上的壶里添好茶水,又去管事的那里安排好吃食。 两人都没再提那测灵石发出的白色异光。 第53章 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夜隐也是好整以暇地享受着纪灵淮平日里的待遇,卧在床上看起闲书,逐渐融入角色。待纪灵淮把隔壁屋的枕头被单拿过来,夜隐才晦涩地开口:“你这是干什么?” 纪灵淮一脸古怪,枕头,被单,还能干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呀。 “当然是方便睡觉啊。” “你确定你要和我睡一起?” 夜隐冷言冷语,企图唤起纪灵淮的羞耻心。 谁料他低估了纪灵淮的厚脸皮,“确定啊。你舍得看我晚上睡不着觉吗?” 深夜里那些邪物有多么聒噪难忍,夜隐怎会不知道。 他没想到的是,纪灵淮竟如此直率心大,完全忽略了男女之间应谨慎维持的距离感和羞耻心。 他是个即将成年的男人,而她也是个还未出嫁的姑娘。 是真的没人教过她,还是只是故意对他轻浮…… 他是真读不懂她。 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夜隐将她的枕头甩了下去。 “你睡地上。” 纪灵淮不乐意:“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是,夜璴星。”她气笑了,“你不能仗着自己现在是女人,就对我欺负压榨呀。” 她继续好言道:“你想想你是男人的时候,我怎么对你的。” 夜隐轻嗤:“我是男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和我睡在一起。” “那是你不让,不然我早爬你的床了!” 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夜隐耳根一红,问出了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纪灵淮,你为何总想和我睡在一起?” “我……”纪灵淮愣了半晌,心道要是说想吸食灵力,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点?脑子转了转,她才道:“我想让夜师弟睡得安分些,这也不行吗?” “你就不怕我坏你清誉?” 她身子微微一僵,看过去的同时撞上他上抬的眼。 她突然意识到,夜隐的身高虽比她高了一个头多,但不知何时开始,他看她的时候,却总是低着头,眼皮慢慢往上抬,如此神情,倒显得他格外乖巧无辜。 她见他的脸做惯了,谁料这人穿到自己的身上,两人身高颠倒,这习惯还是一点没变。 察觉到她这点小心思,纪灵淮连忙猛灌一杯凉茶压惊。 她疯了吗?说大佬乖巧无辜?这是她能免费看的吗?说不定人家就是习惯如此,她搁那儿脑补啥呢?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自己太不要脸了。 “怎么会呢。夜师弟不是贪图女色之人。” 更何况,原主这身板,也没啥女色可贪啊。 他满眼嘲弄:“呵,你倒是信任我。” 纪灵淮继续马屁:“我当然对你百分百信任,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家人…… 夜隐琢磨着这两个字,脸色一沉。 她这是在跟他划清界限?那她之前亲自己…… 他回想当时的场景,脑子一热,无端烦躁漫出心底。 那时候,她明显就是只顾自己爽的无奈之举,哪儿顾得上他的感受? 察觉到旁边的人阴气森森,脸色越来越难看,纪灵淮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心道难道是贴近乎贴过头了? 她识趣地把被单扯下来:“夜师弟,其实我睡地上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的杏眸瞪她一眼,鼻尖粉粉嫩嫩,如同炸了毛的小猫。 “随便你。” 他别过头扯开被单,背对着她不再说话。 * 两人在客房里僵了一下午。 说实话,纪灵淮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待霞光盈满整个天幕,娇艳似火的晚霞混着夜色的冷白糅杂在一起,颇有些仙境画卷的感觉。 不待多时,天边淡白的弯月悬挂云梢。 纪灵淮舒展着身子,她迈着闲散的步子进入走廊,准备去拿些晚上吃的。 她在冥界本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这散漫吊儿郎当的姿态早已是拿捏的得心应手,在外人看来,只是觉得这是哪家风流不羁的贵公子。 路上的侍女们似乎都很忙的样子,一个个埋头苦干,要么在赶路,要么就是在赶路的路上。 这船上……是有人在操办什么宴会么? 回过头,她往甲板的方向侧了侧,几个身着华服的人款款路过,那些姿态,倒是比苏浅浅那个花孔雀沉稳多了。 “哎呀——” 就一个回头的功夫,一个餐盘撞在了身上,溅了她一身的污渍。 “对不起对不起!!”端餐盘的小姑娘连忙弯腰拿出手帕给她擦拭,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臂已被汤水烫伤。 “没事没事。”纪灵淮连忙摆手表示不要紧。 却听得小姑娘旁边侍女打扮的人“噗”的一声,似乎是在忍笑,但这声音未免也太大了吧! 纪灵淮时刻记住她现在是夜隐的身份,与那小姑娘保持了十分礼貌的距离: “姑娘,你这些菜要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不用……”女孩话还未说完,刚才嘲笑的侍女倒是抢了话: “这位公子,您还是担心您这身衣服要不要赔吧,就这些饭菜,都还抵不过您的洗护费呢。毕竟……这是给二小姐吃的嘛!” 说完,侍女笑的前仰后合,那女孩的小脸一白,但还是冲她挤出一个笑:“这位公子,我先带您去换身衣服吧。” “我怎么不记得,二小姐那里还有男人的衣服?”说完侍女拉了拉纪灵淮,挤眉弄眼,“公子,我带您去我家小姐那儿换一套吧。” 女孩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只好低头苦笑,似乎也是在默许了这个提议。 纪灵淮拍开侍女想要拉拢的手,冷言冷语道:“你是谁家小姐的侍女,怎么如此轻浮?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不得不说夜隐这张绝美妖孽的脸配上疏离的表情对妙龄少女格外有杀伤力。 那侍女羞窘地抬眼,嗫嚅道:“奴婢只是不想让公子在这公共场合出糗,哪儿有别的意思……” 她瞥了瞥那侍女,俊美的脸上带着邪佞:“这位小姐,我这个人有洁癖,怕脏得很……特别是陌生人来摸我,我就巴不得砍了他们的手!” “夜隐”目光凛冽,表情寒冷如冰,那侍女一看吓得退了几步,脸上再也找不到娇柔的表情,连忙哈腰滚开了。 纪灵淮暗自出了口气,她最见不得就是狗仗人势,明明都是同事,非得搞三六九等优劣尊卑那一套,她见了都觉得恶心。 “走,我带你去打份好的菜来。” 第54章 他有一半妖怪血统 纪灵淮带着人到了船上酒楼,小姑娘全程安静地跟着,脸蛋红红的,看上去娇小可爱。 正是饭点,人员繁杂,纪灵淮在前面开路,却在前方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那人站在人流中央,不走不动,只是静静站着,丝毫不顾及有没有影响他人,看上去可疑极了。 待她走近了一些,却觉得这人的背影……怎么眼熟得紧? 喉间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那人却突然动了起来,朝前方的人流猛的钻进去。 “李一然!”纪灵淮把人提溜了过来,拖到没人的角落。 李一然身体一僵,醒悟般转了过来,笑嘻嘻道:“哎?夜师兄,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了啊?真巧真巧……” 可不巧了吗?巧到差点让他溜了呢。 意识到这是谁的身体,她平常都是师弟师弟的叫,突然有人叫夜隐师兄,纪灵淮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李一然竟然比夜隐入门晚。她是因为纪行川是大师兄的原因习惯叫夜隐师弟,而李一然却因为自己年龄比他小而叫她师妹。 这样一算,他们三人的辈分竟然乱了。罢了罢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见到夜隐一副见鬼的样子? 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一然的肩膀,笑着道:“李师弟,你怎么见着我就跑呢……我有这么可怕?” “没有没有。”不知本尊换了芯的李一然冷汗直冒,乖乖,这夜师兄不是最讨厌与人触碰的吗,怎么会突然与他如此亲昵起来了?? 见惯了李一然机灵熟络的样子,如今见到他窘迫紧张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发出少年独有的朗朗笑声。 李一然:???懵逼.jpg “是我啊。”她笑得前仰后合,头上的发带颤动起来,显得格外俊朗朝气。 李一然:这是他能免费看的表情吗?这夜师兄,竟然对他笑了??? 没有预想中的释怀,李一然的表情更加苦瓜,看上去窘迫尴尬极了。 他好像,没惹什么事吧? “是我,纪灵淮。” 李一然神色微变,鼓起勇气打量:“你真的是……小师妹?” “对啊。”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魂穿了。” 李一然:???虽然他知道夜师兄和纪师兄关系好,而且还在帮他照顾小师妹,但,他们玩这么野的吗? 见李一然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想着是自己人,纪灵淮简单跟他述说了情况。 听完全程的李一然长大了嘴巴:“什么!还有苏青青这种恶毒女人?这你也忍得了?” “我说小师妹,你是不是善良过头了,人家都那样了……要不我给你配几副毒药,咱们毒死她这个龟儿子?” 纪灵淮摊手:“我没证据服不了众。而且,我身体不好,不能运转太多灵力,很有可能打不过还得自己赔半条命。” 李一然恨铁不成钢,明明受欺负的是她,他比她还生气:“你让夜师兄帮你啊。他那么厉害,还怕那对狗男女?” “不行。”纪灵淮否决,“夜隐身份特殊,让他帮忙只怕会更加麻烦。” “那大师兄呢?他是你哥哥,他应该有知情权吧?” “哥哥……我不想让哥哥担心,你别说漏嘴了。主要是,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做掉他们。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李一然叹了口气,一脸担忧:“你可长点心吧,那俩傻叉不知还要做些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话说,你怎么见到夜隐就躲?” “啊?”李一然结巴了,“我没有躲啊,只是没看见而已。” “你骗谁呢?”纪灵淮笑了,眯着眼睛威胁:“快说实话,不然我待会儿告诉他本尊,说你不尊重他。” “哎——别。我说,我说。哎呀主要是,夜师兄平日里不苟言笑,又在缝隙当差,还有,他好像有一半妖怪的血统……” 纪灵淮一愣:“妖怪?” “哎你小声点。这事儿宗门里的弟子都心知肚明,小师妹你离开的早,所以不知道。” “听师尊们说,夜师兄的妖力还不弱,他每次回来,锁妖塔里的九天业火威力都会削弱一半。” “你说什么?”纪灵淮抓住他的手,“你说那九天业火能受他影响?” 李一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激动,呆呆地点头:“对啊。” 半妖,九天业火,不夜国死侍,即将成年。 所有信息联系到一起,纪灵淮心中突然窜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李师兄,你可知道昔日妖界大妖与不夜国大将军玄苍?” 李一然点头:“知道。十八年前,阳世离神只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大将军玄苍战死,那大妖也被刹影阁和天魔宗讨伐。这些都是妇孺皆知的历史,怎么了吗?” “你可还知他们有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那孩子被人救走了,不知所踪。” “嗯,知道。这又怎么了?等等,你的意思是……” 李一然正要说出答案,却被纪灵淮抢先捂住嘴,她左右看了看,酒楼里行人匆匆,她刚才带的小姑娘也离他们五米之外乖巧站着,并没有刻意听他们说话。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为何知道这么多,纪灵淮扯谎道:“我也是刚才突然猜的,这事不能乱说。” 李一然一脸震惊地点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纪灵淮虽然面上表情平平,内心却在情绪翻涌。 看李一然这反应,足以让她知道酃楼已经把当年的善后工作做的非常好。 不仅模糊了阳世人对她的印象,还抹去了她的名字。 那被留在清心宗锁妖塔的灭妖神火——九天业火,是当年玄苍的火种,而夜隐,便是她当年舍命救下的男婴,夜晚与玄苍的孩子。 本以为上一世的陈年旧事已经过去,她当年也尽她所能,将那对眷侣唯一的牵挂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但绝不是仙门世家。 那为什么,这火种会被清心宗占为己有?他们是怎么把这火种从夜隐身上剥离的? 疑点。太多疑点了。 受制于原主的身份,她现在不敢乱说,也不敢乱问。 唯一能调查的线索,便是那清心宗的九天业火。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夜隐为何能如此熟练地操纵火种,想必他也知道那业火是属于自己的。 难道清心宗的人待他不好?还是说他在那里受了苦?他这么闷,该不会被人欺负了还巴巴的不还手吧? ……好想亲自问他。 啊啊啊好烦。 纪灵淮一向护短,夜隐本就是原主的师弟,现在两人又多了一层羁绊关系,她就更不能放着他不管了。 等有机会,她一定要亲自去一趟清心宗。 第55章 莺莺燕燕 “你怕夜隐,就因为这个?”纪灵淮打量着李一然,她并不觉得李一然是个如此随大流的乌合之众。 “当然不是。”李一然回答得果断,因为纪行川的缘故,他和夜隐的关系谈不上亲密,但也算是点头之交。 “之前,夜师兄在清心宗的住所被人炸了,我当时不知那些人要那些爆破丸干什么,以为他们是去对付魔兽,就给批了。” “结果哪儿知道,没过多久夜师兄的住所就传来的爆炸声。” “我也算是罪魁祸首的帮助犯吧,就想着凑点钱给夜师兄重修,结果凑到现在都还没凑够……” 纪灵淮逮到了重点:“住所被炸了?怎么回事?” 提到这,李一然义愤填膺:“还不是那些人喜欢找夜师兄麻烦,夜师兄与纪师兄走得近,他们就无端嫉妒,还说夜师兄是妖怪出身,道心不稳,迟早堕魔。” 道心稳不稳她不知道,但堕魔,纪灵淮倒是了解一二。 最近几日她占着夜隐的身体,作息极其规律,一日三餐都不落下,每天睡到饱,夜隐的神识也变得稳定起来,再加上有她身体在那镇着,那些邪祟东西自然不敢来招惹。 所以夜隐身上的魔纹,也是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长此以往,想要消除这些魔化的小苗头,不也是时间的事儿吗。 至于那些清心宗的杂碎,待她试炼大会结束亲自去一趟再做打算。 “就这啊。”纪灵淮回到刚才的话题,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你放心,他不缺钱,这事儿你就当过去了吧,他肯定也不在意。” “真的假的?” 纪灵淮冲他打包票:“真的真的。” 李一然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我还说等这次陪纱儿小姐试炼结束,回碧海天向家主大人申请涨点碎银呢。这下好了,没债一身轻,我也自由了。” 纪灵淮一下子抓到了重点:“你陪罗纱儿来的?” “对啊。我刚才还想问呢,小师妹你怎么跟二小姐的丫鬟彩蝶在一起。” 纪灵淮一脸惊愕:“那姑娘是她的丫鬟?”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和那侍女的对话,那侍女对罗纱儿的态度,彩蝶的任劳任怨,觉得这人物关系越来越复杂起来。 她拉住李一然:“师兄,换个地方说话。” * 甲板上。 纪灵淮出去了快半个时辰,她的身体每日一到饭点就跟公鸡打鸣似的,肚子咕咕直叫,一言不合还要娇气喊痛。 这会儿,夜隐忍着腹痛,站在甲板上吹风,这个方位是看得见那奢华酒糜的船上酒楼的,他现在那儿立足半天,也没瞧见纪灵淮的影子。 拿个吃的,她能拿到哪儿去? 夜隐皱了皱眉,正想亲自去找,身边却投下一层阴影。 “灵儿?是你吗?” 明长卿一身明黄道袍,墨发锦冠,在他旁边边上背手而立,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尊容矜贵。 他的皮相生的阴柔俊美,这会儿出现在人多的甲板上,难免吸引了大把妙龄女子羞涩偷瞄的目光。 夜隐暗了暗眼眸,别开这些密集的视线,将目光放在天边的赤红艳云上。 明长卿无奈地笑了笑,眼里堆满了宠溺:“灵儿,可是还在与我置气?” “前段时间我出门修炼,的确没什么时间陪灵儿,是我的疏忽,我道歉,行吗?” 明长卿的声音如十月暖泉,温柔极了,而在夜隐耳中,却是火喇喇的,让他听得想砍人。 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说话的? 还是说,纪灵淮就吃他这一套? 明长卿见“纪灵淮”不说话,以为是她女儿家羞涩内敛,便进一步温言道:“灵儿,我知道你怨我没护着你,青青和浅浅,我只不过把她们当做妹妹看待,平日里她们是骄纵惯了,但我们还有一月就要成婚,我的心早就是属于你的……” “灵儿,原谅我,好不好?” 说罢,明长卿靠近“纪灵淮”,握住她的腰,从背后将人拥在怀中。 怀中的人明显娇躯一愣,明长卿只当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女孩羞赧,眼中的笑意和自信更甚。 “师姐!” 一道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宁静,少年墨发翩飞,三步合成一步,拉住“纪灵淮”的右手,将她往怀里一带。 只能说明长卿命大。 纪灵淮和李一然谈着事情,抬头却看见甲板上明长卿和夜隐会面的场景。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只怕明长卿这个剑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出来惹大佬生气,夜隐一气之下点火把人给烧了。 谁能料到,这傻呗不仅说了话惹得大佬满脸阴鸷,还动手动脚揩油抱了人家! 一瞬间,纪灵淮敏锐地捕捉到夜隐眼底的杀气。 腿比脑子快,她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乖乖,真的好险。 怀中的温软被人抢了去,明长卿温文儒雅的脸上明显闪过不悦。 “夜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倒想问问,明少爷这是何意?”纪灵淮瞄着夜隐的脸色,声音难免大了些,她说的义正言辞,仿佛在自证清白:“我师姐与你还未成婚,你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师姐动手动脚,女子清誉乃是重中之重,敢问明少爷你安的是何心?” 明长卿神色微变,随即冷笑出声:“我与灵儿好歹还有一纸婚约,倒是夜公子你,凭什么插手我家灵儿的事情?夜公子你现在搂着的,可是别人的准妻子!” 纪灵淮脸不红心不跳,将人搂得更紧了:“我与师姐同门多年感情真挚,不需你这个外人瞎操心。明少爷真想做你那腌臜事情,不如待婚事尘埃落定后再谈。” “我明某光明磊落,何曾想过那些不齿之事?夜公子不要张口诬陷!” 纪灵淮眼眸微眯,唇边笑意更深:“明少爷不妨先解决你周围的莺莺燕燕,再与我师姐谈清白磊落。” “我何时……”明长卿话未说完,苏浅浅突然冒了出来,声音娇若无骨:“明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明长卿转头,看见打扮若花,鲜艳张扬的苏浅浅,眸底一暗。 纪灵淮眉梢一抬,表情极其挑衅。 莺莺燕燕,这不就来了吗? “明少爷,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我们姐弟也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她带着人就往回走,再也没施舍一个眼神。 苏浅浅一脸不悦,小手拉住明长卿的胳膊,完全不知实情,只是看到纪灵淮就觉得烦:“明哥哥,他们在这做什么?” “回屋。”明长卿冷冷甩下一句,挥袖离开,丝毫不顾及苏浅浅的脸色。 不知刚才发生了修罗场的苏浅浅:??? * 客房里。 纪灵淮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唯唯诺诺地递了过去。 夜隐撑着头,脸朝向窗外,让人看不清神情。 “夜师弟,待会儿饭菜就送来了,你先喝点茶垫垫肚子。”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纪灵淮打破了僵局。 “你们关系到哪一步了?” “啊?”纪灵淮愣了愣,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你们抱过多少次?” 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纪灵淮连忙摇头,脑袋摆的像个拨浪鼓:“我和他没抱过,没有肌肤之亲。就是不知道他今天抽了什么风……” 夜隐冷笑:“他抽风,然后刚好抱了我?” “对对对。”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纪灵淮还在揣测这话的意思,却听得面前少年那令人胆寒的笑意:“真是,好巧呢。” 第56章 拿的剧本相似 说罢,夜隐突然站起来,自顾自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哎哎哎——你干什么。” 纪灵淮慌慌张张,将人箍在身前。 “我要沐浴。怎么,师姐这是舍不得那男人的触碰?” “我没有。”纪灵淮解释道,心道这人脾气咋这么大呢,“我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随意洗浴的。” “你的伤我自有分寸。松手。” “我不!”纪灵淮仗着自己现在力气大,争取和平商量,“不就是被男人抱了一下嘛,你是男人,合计咱也不吃亏呀。” “不吃亏?”夜隐眼底的笑意促狭,“纪灵淮,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是你的身体。” “那男人馋的是你,不是我。” 纪灵淮:“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总是这么生气嘛。” 夜隐微愣,别过头:“我没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纪灵淮拆穿他,笑得一脸灿烂:“你瞧这粉扑扑的脸蛋,这上翘的嘴唇,不就是生气时候的……”我吗。 她话音未落,腹部下方被人猛的一击,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觉席卷了她,纪灵淮猛嘶一声,身体忍不住佝偻起来。 那痛觉伴随着一阵恶心,让她忍不住想要干呕。 他喵的,夜隐这家伙,狠起来连自己的命根子都敢……踢。 * 最终还是纪灵淮妥协。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跟大佬作对,她就没有吃好果子的时候。 船上沐浴的地方是一池用灵力滋养的温泉,夜隐沐浴回来后,纪灵淮正在屋里和李一然说话。 见“纪灵淮”走了进来,李一然背脊突然挺直,对着夜隐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夜师兄好!” 夜隐掀起眼皮看清来人,又看了眼纪灵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闷闷地回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纪灵淮心道这人面子这么大的吗?转头对李一然道:“继续说。” “碧瞳魔女一族四百岁成年,而家主大人天赋异禀,仅仅三百岁时便继承了碧瞳,成为了新一代碧瞳魔女。” 纪灵淮问:“那罗纱儿呢?” “二小姐就不一样了,三百岁时几乎与木元素无法产生任何共鸣,四百岁时就连运转灵力都办不到,更别提结丹这种事了。” 听到这里,纪灵淮默默抽了抽嘴角,这罗纱儿拿的岂不是和原主一样的剧本?咋都是兄弟姐妹衬托下的家族废物呢? 要知道,碧瞳魔女一族,世代与世外药园——千寻谷合作,可谓是医师界的一把手,炼药师投奔的香饽饽。 前段日子为她诊断寒毒的医仙也是千寻谷出身。 “族内魔女只修习木元素的术法,家主大人三百岁继位结丹,四百岁成为太阳圣殿都要高看一眼的四大魔女之一,她的验瞳术还能窥探过去占卜未来……” 李一然说着,眼里充满了对罗纱絮的崇拜和尊敬。 纪灵淮看着,心道不对劲。 那照理说有罗纱絮的护佑,罗纱儿虽然修为低,也不至于被侍女那样对待吧…… 她心中大概有了个数,试探性问道:“你们家主,该不会对她这个妹妹,也是放养不管吧?” 李一然微愣:“你怎么知道?” 纪灵淮一脸黑线:果然。 李一然继续道:“说来也怪,家主日日夜夜都在操持碧海天的大事,对二小姐几乎是是毫不关心,两人住处也离得远,明明是亲姐妹,却又淡漠地如同陌生人。” “我都怀疑,二小姐究竟是不是家主亲生的。” “所以今天下午小师妹告诉我家主委托你照看二小姐,我都有点震惊。” 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纪灵淮看向夜隐:“夜璴星,你怎么看?” “夜……?”李一然一脸懵,一时间不知道纪灵淮在叫谁,嘴里念着她刚才叫的名字,抬头却撞上一双沉郁警告的眼。 不得不说,就算换了张皮,那熟悉的阴冷眼神依然是威力不减。 草,原来她在叫夜师兄!夜师兄的真名可是他能叫的?! 他识趣地别开目光,打着哈哈道:“那个,小师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明天再聊,明天再聊……” 说完,李一然瞬间溜了出去。 待李一然走了,夜隐才道:“你问我干什么?” 纪灵淮无视他的冷言冷语:“哎,你有没有觉得,这罗纱儿有点似曾相识?” 夜隐挑眉:“你是觉得她像你?” “有点儿。但我好像比她好一些。” 夜隐闻言轻嗤,语气一如往常地欠揍:“不过是结丹的差距,能好的到哪去?” 纪灵淮却像是恨铁不成钢:“你笨呐。我好歹还有你陪着,那罗纱儿可没我那么好运。” 夜隐身形一顿。 ……有他陪着?在她眼里,和自己在一起原来是幸运的吗。 意识到自己又在自我攻略,夜隐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嘴硬道:“算你命好。” 见大佬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些,纪灵淮心道这一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用,趁机暗喜道:“明天我们去见见那罗纱儿,好不好?” 夜隐别过她那热烈地像小狗一样的目光,心猿意马,回了个“嗯”。 * 游船行了一夜,即将到达第一个试炼小岛。 一路上,纪灵淮越来越觉得这游船试炼大会是不是就是个幌子,这船上的世家子弟整日整夜的觥筹交错,夜半笙歌,酒楼整日灯火通明,座无虚席,到处都是莺莺燕燕,哪儿有正规试炼的影子? 这日吃过早茶后,纪灵淮和夜隐由李一然带着前往罗纱儿的住所。 路过酒楼附近,昨夜那些人似乎熬了个通宵,这些丫鬟小厮们脚下生风,匆匆忙忙地收拾着残局。 到了碧海天的客房区域,有几个丫鬟在一个角落窃窃私语,待他们走近了些,才听见她们道: “真惨啊,在那个地方跪了那么久,晚上可冷了,也没见她喊累半句,真是一把贱骨头!” “你没看见昨日媛菲小姐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了,还罚她晚上没吃饭。” “只能说她命不好,谁不知道媛菲小姐是大长老的掌上明珠?媛菲小姐要什么她还敢不给?就算是家主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真是可怜,家主平日本来就顾不上她,现在马上要嫁人了,你们猜,她的日子会怎么样?要是我,我就直接离家出走。” “她哪儿有骨气?还不就是赖在家里吃大米的蛀虫,现在都还没结丹,铁废物一个!” 在隐蔽处的三人听完,对这闲话里的主人公是谁也心知肚明。 纪灵淮皱着眉奇道:“李师兄,你不是和二小姐一起来的吗,怎么她受欺负了你不知道?” 李一然一脸无辜:“这里除了二小姐,还有大长老的女儿媛菲,都是女眷,我一个男人怎么会挨着她们住呀。” 说罢,李一然抬脚就要冲出去:“那媛菲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说了,我先去看看二小姐怎么样了。” “等下。”纪灵淮叫住他,眼眸微眯,转头把夜隐拉到身前,操控他的手抬起来。 夜隐:? 第57章 夜老师好严格 不远处,那几个丫鬟还在闲聊吃瓜。 “哎?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 “没有啊,你闻错了吧。” “啊!!!阿兰,你看你裙子!有蓝色的火!” “鬼火啊——” “我我我我的脚……我的脚被冻住了,动不了了!!” “我也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火过来了!” 客房外霎时尖叫声刺耳,数十名丫鬟小厮跑过来忙着灭火,有的抄起扫把,有的头顶抹布,场面一片狼藉。 纪灵淮掐灭夜隐手中的霜夜烬火,仿佛那边的火光与自己无关一般,她扬了扬头,示意让李一然带路,神色自若:“走,去找二小姐。” 李一然一脸震惊:他喵的,还能这么玩?? 他不仅惊诧于夜师兄也能操控这神秘的火焰,还震惊于,刚才纪灵淮拉着夜隐的手,而夜隐也是安安静静地被她拉着,并没有流露任何排斥的表情。 这,这还是夜师兄吗? ……真是大鱼吃小鱼,此一时彼一时,一物降一物,土狗如他开了眼。 * 罗纱儿已经跪了一晚上了。 如今已是快到正午,她连一口水都没得喝。 毕竟不是含着金钥匙长大,一两天不吃饭她也受得住,膝盖上的淤青从未好过,手上腿上也没有完好的地方,四处都是新伤混着旧伤,新伤压住旧伤。 她从小就是在碧海天的偏殿连跪带爬地长大的,长老们心照不宣地不许她离开偏殿,那大长老的千金也不是第一次找她茬。 那媛菲昨日想从她这里抢走碧海天魔女亲眷的信物,剥夺她参加游船试炼大会的权利。 能不能游船不重要,但这是姐姐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让媛菲抢走??? 她全力抵抗,最后以媛菲低骂她一句“死小废物”为结局,强行让她跪在客房外面忍受佣人们的嘲笑声。 既是笼中鸟,也像是阶下囚。 是不是只有她死的那天,才能引起姐姐的注意,让她来看看自己? 有人停在面前。 她茫然地半抬起头,眼睛不敢直视对方。 “你就是罗纱儿。”少女的声音婉转清脆。 夜隐亮出手上的印记,开门见山道:“认得这个?我是你姐姐委托前来扶助你的……” “师傅?”罗莎儿接过他的话,心头一紧,攥着裙角,她之前在偏殿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是姐姐为自己找了个师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师傅?他可不想帮纪灵淮收这个徒儿。 “是的是的。”李一然出来打圆场,夜师兄的演技真的太尴尬,多说一个字仿佛要他命似的,怎么和二小姐快速建立信任? 纪灵淮也很无奈,昨天在枕头边上该教的也教了,可夜隐这大木头演技真的不及她的半分。 纪灵淮轻叹一声,随手解了她身上的锁身咒,简单介绍了一下,补了夜隐的台词:“我是你师傅的师弟,名叫夜隐,你师傅叫纪灵淮,挺牛叉的一个女人。” 李一然连忙把人搀扶起来,在石凳上坐下。 接着,他又从他怀里掏出一瓶药膏,夜隐暼了一眼,没有接。 “听说你无法与木元素共鸣?” 罗纱儿下意识低头,却听“纪灵淮”冷声道:“抬起头来。” 于是她只好乖乖平视着前方,讷讷道:“是的师傅。” 纪灵淮和李一然:夜老师好严格噢。 夜隐打出一团霜夜烬火,罗纱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下,但不过几秒又马上坐定。 夜隐道:“这是火,知道怎么打的吗?就像这样。”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打过的动作,不过是手掌微微摊开露出手心,拇指与食指一搓,一朵漂亮的蓝色火焰就打了出来。 纪李两人一脸黑线:这跟不教有什么区别…… 罗纱儿认真地看了一遍,茫然道:“……知道了。” 夜隐把火掐灭,让李一然打来一壶水,递给罗纱儿:“这是能熄灭它的水。” “你应该知道谁有化瘀药吧?现在你去找她,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她把药给你。” 罗纱儿一脸难色。 “拿不到药,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以后也不会再来。” 夜隐面色如霜,不给罗纱儿多问的机会。 罗纱儿看着师傅决绝的表情,被这气场震到,她吞了口唾沫:“徒儿明白了。” 说完她缓缓起身,拿着水壶略显不稳地走向人群的方向。 纪灵淮蹙起眉:“夜璴星,昨天我们不是这样说的吧。” 夜隐却不以为意:“你说的法子效果太慢,若真想激发她身上的元素共鸣,必须换个方法。” “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吧?她一个没结丹的姑娘……” 夜隐挑眉,弯起了唇:“你没结丹的时候还不是到处乱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纪灵淮扯了扯唇,这是原主的作死行为,能一样吗…… 另一边。 那些家仆们都还在手忙脚乱的灭火,但不知为何这蓝色的火焰诡异的很,不管用多少水都浇不灭。 见水灭不了,家仆们纷纷用脚去踩,名叫阿兰的丫鬟趴在地上,叫苦连连。 “啊!你们踩着我的手了!” “没长眼睛的,你们是不是在趁机报复我!” 罗纱儿怯怯地走了过去,在外围观望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火只是盘在阿兰的裙底,并没有蔓延的趋势。 她怯弱地开口:“阿、阿兰姐姐……我这里有水,可以浇灭你的火。” 话音刚落,那些手忙脚乱的家仆齐刷刷向她看过来,目光不善,如同饿狼盯小羊。 罗纱儿被他们盯得如芒在背,退了几步,她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但…… 她握紧手中的水壶,硬着头皮向前一步道:“我这里有水,可以灭这个火。” “有水就拿来,逞什么威风!”一个男丁粗鲁地上前,直接上手想抢东西。 不远处夜隐一个眼风,那蓝色的火焰突然窜了过来,直接横在罗纱儿和那男丁之间,逼的他步步后退。 “靠!这什么妖火!”男人咂嘴骂了一句,身边的家仆都看呆了眼,也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第58章 她不是废物 没了其他男丁丫鬟的阻挠,罗纱儿继续向前走,走在阿兰面前,温声道:“阿兰姐姐,我能用这壶水和你换化瘀药吗?” 阿兰趴在地上,狼狈地抬起头,一脸嘲讽:“小贱蹄子,这火是你干的吧!只知道玩些阴险手段,怪不得家主从来不正眼看你,你就是我们家族之耻!” 罗纱儿看着脚下的火,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火像是烧在自己身上,心口火辣辣的疼。 她咬了咬唇,再次道:“阿兰姐姐,这火烧人很痛的,我只想要一些化瘀药……” “滚!恬不知耻,等媛菲小姐回来,我让她打断你的腿!你们还在那看着干嘛!还不帮我抢过来,你们想活活烧死我出人命吗!” 阿兰歇斯底里地大骂,震得声音都盘旋在楼道。 几个家仆为难地说道:“可这火……” “你们看不出来这是她阴人的手段吗!一群蠢货,你们一起上,我就不信她能把那么多人一起烧死!” “我倒要看看,家主大人到底能不能看清她不成器的妹妹是什么蛇蝎心肠!” 几个家仆听完,觉得有道理,跃跃欲试。 李一然一看情势不妙,着急地道:“夜师兄,我们确定不帮帮忙吗!二小姐恐怕要被他们打死啊!” “帮什么?”夜隐闲适地坐在石凳上,对那边的骚乱充耳不闻,“你们先别插手。” 李一然闻言,轻叹一口气,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人,随时做好冲出去救人的准备。 纪灵淮安静地看着,并不觉得夜隐是当揣手掌柜的人,直到她感觉周围的灵压有些不对劲起来。 突然,一声尖叫从人群中传来。 “火,火!” 只见阿兰在地上打着滚,那蓝色的火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灼热的红色火焰! 红色的火舌舔着阿兰的裙角,直蹿她的上半身,这可比刚才痛多了,阿兰全身都是剧烈的灼烧感,她在地上打滚,泪水直流,火势凶猛,远看就像一个火球。 “给我……化瘀药!”罗纱儿低吼一声,周围灵压爆发,鎏金色的眸倒映着一片火光。 她感觉她浑身发热,一股灼热的力量在她体内涌动,力量涌上手心,她操纵着火焰,听着阿兰的惨叫,原本握在手中的水壶被她摔碎,晶莹的水随着灼人的火焰蒸发。 “失、失火了!”家仆们一看火势不可收拾,四处逃窜,嘴巴上喊着失火,却没一人敢来救火。 因为他们知道,那里站着比火还可怕的人。 碧海天的族人,怎么会修火属性的术法?邪门,太邪门了! “我、我给你!”阿兰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颤抖地摸出一瓶药,这瓶药从她手中滚了出去,滚到了罗纱儿的脚边。 罗纱儿拿起药,眼中的鎏金色褪去,平淡无波的黑取而代之,随后,眼底涌现出熟悉的迷茫和怯懦。 夜隐右手一抬,寒气凛冽,压住了张狂的火焰,随着火焰熄灭,地上剩下一摊水,水汇成了一条细流。 “师傅!”罗纱儿像是惶恐的小兽,她手中捏着药瓶,咬着唇,显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夜隐像是没看到她异样的表情,神色坦然道:“先去上药。” 罗纱儿却纹丝不动,她跪了下来,丝毫不顾那早已淤青发肿的旧伤,“师傅……我刚才……差点杀了人。我刚才……控制不住自己,我的体内是不是有邪祟?师傅,我……” 她话说到一半,却听得她那容貌倾城的师傅轻笑出声,脸上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你把元素共鸣当成邪祟?有趣。” “元素共鸣?”罗纱儿睁大了眼,刚才那些火……不对,她明明应该是一个毫无天赋的废柴,怎么能元素共鸣…… 纪灵淮和李一然也吃了一惊,他们也没想到,罗纱儿共鸣的元素,不是木元素,而是与之相克的火元素?! 想着罗纱儿一定一头雾水,纪灵淮连忙替她问道:“师姐,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 夜隐坐回石凳上,慢条斯理道: “刚才,我给了你两个选择。你先是考虑选择用我给你的水浇灭我的火焰,但你发现,这行不通。” “二小姐,你应该比我还明白,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因为你的善良怜悯而高看你一分。狗改不了吃屎,你也没必要强迫他们学会做人。” 罗纱儿沉默地低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 罗纱儿又把头抬了起来,眼角微红。 夜隐继续道:“刚才,我根本没教会你如何打出火花。我只是给你了一个暗示。你们碧瞳魔女一族世代都与木元素相伴,我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那团火,根本不是你打出来的,而是你灵丹形成,周围的火元素,选择了你。” 他话一说完,纪灵淮和李一然眼中都流露出崇拜和敬佩之情。 乖乖,她的师弟竟然这么会为人师表,循循善诱? 这种冒险式的试炼虽然危险残忍,但对于罗纱儿这种认不清自己的新手来讲,竟是出奇的奏效。 夜隐的教导完毕,轮到纪灵淮来收尾升华了。 “二小姐,你的火焰纯粹,不掺杂质,但灵丹尚未成熟,必须强加修炼。” 纪灵淮低头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旁人口中拖累你姐姐的废物,你是埋在沙土中的一粒黄金。逆天改源,就是证明。” 罗纱儿茫然地看着她,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抱住旁边的李一然,颤抖地仰天大哭。 师傅冰冷美艳,需要尊敬,她不敢抱。 夜公子贴心温柔,长得太帅,她也不敢抱。 索性,只能抱药婆婆的孙儿,碧海天的实习医师了。 “二、二小姐!”李一然顿时慌张起来,冷不防的就帮罗纱儿擦了鼻涕。 罗纱儿完全不顾怀中木头人的反抗,她死死地抱住李一然,她以为内心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如今宣泄,必定会让她痛苦不堪,可谁知,因为夜公子的几句话,这些情绪似乎成为了她的解脱,让她心中颇为畅快。 原来,她不是废物。 原来,她没有辱了姐姐的名声。 如此,甚好。 第59章 水鬼上船 三人将罗纱儿送回房休息,李一然帮忙上好了药。 两男一女围着她转,罗纱儿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以前,根本没人来她的房间,就连丫鬟彩蝶也只是在饭点给她送饭,更别说她受伤时能陪在她身边。 自己的房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让她久久不能适应。 她珍惜着心底这份喜悦。 “运作灵力时,二小姐你的瞳色竟然是金色。”李一然从包里拿出药罐,给她配了几副药。 “金色……有何不妥吗?”罗纱儿捏了捏被褥,她的姐姐以及族里的修魔之人都是绿瞳,只有自己灵丹未醒,瞳色是黑色。 纪灵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我们只觉得这瞳色稀有。它既不像碧瞳魔女一族的碧瞳和不夜国的血瞳一般如此彰显身份,也不如其他种族瞳色大杂脍那般平庸。” 五洲的大多数人,几乎都是黑瞳。 纪灵淮想起来,夜隐也有一半不夜国的血统,兴许是那一半妖族血统的原因,他的瞳色也是墨色。 她继续道:“纱儿,近几日你先练习控火,我们得看看,你的火究竟是什么火种。” 忽然听这俊美的公子叫她的小名,罗纱儿脸色微红,乖巧地“嗯”了一声。 提到火种,李一然也若有所思道:“炽焱宗的人好像也在这船上,他们常年修炼火毒,火种早已不纯粹,是一种新型的火种,好像叫炼狱毒火。” 炼狱毒火……好土的名字。 “阳世的火种不多,比较闻名的如不夜国前大将军玄苍,拥有能祓除邪祟的玄火,远在九幽的影族拥有红莲业火,南宫的宫主大人南宫舞见拥有炽蝶恋火……” “当然,我们清心宗的九天业火也名列前茅啦。” 李一然无心地说着,纪灵淮敏锐地察看夜隐的反应,可这人神色冷淡,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 仔细一看,纪灵淮才发现他额角冒着细汗。 “夜师……纪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夜隐哪儿知道她这身体在搞什么,今天只不过点了几把火,她体内的灵力就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微弱的要命。 他忍着身体的虚弱:“我先回房了。” 纪灵淮见他要走,连忙要跟上,却被李一然拉住。 他搜刮着这次从药圃带出来的灵药:“等会儿,我给夜师兄开点补药,回去他吃了能好受些。” 纪灵淮点了点头,她这次出远门没带她的医书药材,还好这船上有个李一然。 转头见夜隐已经不见踪影,纪灵淮只好喊了一声:“师姐,你走慢点!” 他喵的,这人就不能等等她??? * 纪灵淮刚走出房门,一股巨大的推力突然而至,一时间,船身颠簸,海浪滔天席卷而上,将船上的人浇了个落汤鸡。 纪灵淮刚跑到夜隐身边馋住他,便听到甲板上有人大喊:“触礁了!触礁了!” “有邪祟跑上船了!大家快散开!” 随之而来的,是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 两人对视一眼,便往甲板上跑。 大大小小的水鬼们汇集在甲板上,他们液态的鬼身变幻莫测,在这人造的船只上来去自如。 船身不知何时破开一个大洞,海水绵绵不断地涌了进来。 躲在船舱客房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丫鬟小厮们四处逃窜,有的被水鬼缠身,被吸干了阳气,有的抱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世家子弟们一个个都亮出家门法器,与那些蜂拥而至的水鬼们缠斗起来。 明长卿现出本命法器绝尘鞭,扬起鞭花将水鬼三三两两劈成两半。 他出鞭极快,水鬼的尸体不过几时便堆成了小山,一些没有灵力的世家小姐宛如看到了救星,七七八八地都往他身边凑。 而明长卿也对这绵绵扑来的香风温软概不拒绝,一便温言安慰,一边腾出手来击退水鬼。 水鬼一看这人惹不起,渐渐地转移了火力,将目标放在被挤兑到一边的苏浅浅身上。 苏浅浅虽然灵丹初成,但面对如此数量的低级水鬼,还是不得不叫苦连天。 她手握花剑,水鬼们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涌,阴湿的水渍带着水鬼独有的腥臊味,将她今日新换衣裙淋了个焦耙湿。 “呕——”苏浅浅强忍住胃里的翻涌,强撑身子抵御水鬼。 纪灵淮借着夜隐的身体,轻盈地在这甲板来回飞跃,她打捞起十几个不慎落水没人顾及的丫鬟小厮,上船后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丢到夜隐身边。 那些丫鬟小厮看到自己竟然捡回半条命自然是感动的哭天喊地,可转头一看到纪灵淮墨发翩飞,那宽肩窄腰的身影回也不回地又飞身出去,而周围都是水鬼磨人的尖叫哀鸣,不由得又拉起苦瓜脸,泪水喷涌。 直到他们看到一个水鬼张牙舞爪地伏地冲过来,被身边一个冷若冰山的倾城少女一个火花炸飞了出去,顿时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这少女身边似乎有莫大的魔力,那些龇牙咧嘴的水鬼不仅绕道而行,还似乎颇为忌惮,仿佛这边立了一尊谁也惹不起的煞神。 偶尔有一两只不长眼的,都被少女一个火花烧成灰烬。 几个回合下来,丫鬟小厮无不睁着星星眼,朝夜隐投去倾慕崇拜的目光。 而夜隐则是强压与人接触的躁意,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纪灵淮的身影。 水鬼越来越多,仿佛无论如何也杀不尽,在场的世家子弟难免现出了疲态。 李一然是水系灵丹,三品修士,他一边护着罗纱儿,一边现出本命法器琉璃扇,卷起浪花将水鬼吞没。 一名炽焱宗子弟似是气不过,拎起他那千斤重的麒麟锤擦出火花,“妈的,这么多杂碎纠缠不休,烦不烦!” 鲜艳夺目的火花升天,卷起一阵滔天火浪,广阔的蓝海碧浪中间忽的燃起一道亮光,如同霹雳流星,红光炸弹,将无数水鬼烧了个精光。 船上的火元素突然变烈,纪灵淮神色微变,心道不妙,大喊一声:“快躲起来!” 随即,她足尖轻点,将还在勤恳挥扇的李一然拦腰抱起,另一只手拎起罗纱儿,身手敏捷的落到了夜隐身边。 她指尖聚力,不过数秒凝出一道护身罩来。 李一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水鬼尸堆如火球一般砸了下来,森森白骨被砸的劈啪作响,冒着焦黑的浓烟。 天空无端悬着一团怪异的水球,水球蠢蠢欲动,在众人仰头观望之际,它忽而分裂,变为水柱射了下来! 第60章 恶食兽现身 众人根本没把纪灵淮刚才的话当回事,那些水柱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落到他们的身上、甲板上。 那诡异的液体犹如口涎,黏黏糊糊,散发一股刺鼻的恶臭。 是阳水! 纪灵淮愣了一瞬,面露惊诧,阳世怎么会有阳水? 难道??? 她心中的疑虑只持续了几息,再抬眼看时,几只形似恶犬的魔兽闻着阳水的气息爬上了船。 每只魔兽都高达八尺(一尺≈0.3米),兽身似墙,尾部呈骨状一节一节,看起来阴森可怕。 恶食兽。 这该死的老邻居,荒海的老顾客。 纪灵淮再次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独长在冥界的魔兽怎么跑到了这个地方? 夜隐也在阴阳缝隙里和这种邪物打过交道,他背上的抓伤就是这帮畜生所致。 此时看到数十只棘手的恶食兽,他也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而其他人则没有这么好的眼力见了。 他们虽出身高贵,深居名门,出门历练斩杀魔兽不在少数,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这种邪气逼人,黑不溜秋的魔兽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刚才挥锤打火的炽焱宗弟子眉毛一横,见这高他两倍的魔兽也没在怕,只觉得新奇,抡起火锤就砸了过去! 其他世家子弟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法器围攻。 一时间,甲板上刀光剑影,火球、水花、藤蔓四处可见,角落里是丫鬟小厮们的哀叫连连,而另一边,修士们正与恶食兽打得火热。 这样下去不太妙,纪灵淮站起身来将那些没有灵丹灵力护体的人聚起来,指尖凝力布下一道护身障。 那些恶食兽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阴气鬼气,它们本就是恶灵凶魂凝结而成的魔兽,产生的魔障更能扰乱人的心智,这样打下去不是个办法。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一名碧海天修士的藤蔓被恶食兽挣断,那魔兽骨尾如鞭,借力一甩,那修士身不由己,胸部被划开一大道血口子,血液溅在甲板,化作血水与阳水混合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火球漫天,根据鬼气瞄准着目标,那修士刚一倒地,便被那火球迎面一炸,身体瞬间化作焦炭,面目全非。 一道女声娇喝:“苍煞,你能管好你手下人的眼睛吗,他们连自己人都炸!” 刚才挥火锤的正是炽焱宗三弟子苍煞,他闻声抬眉,面露不屑: “媛菲,我这是在祓除邪祟,我们炽焱宗的火球只打邪物,不打好人,你那碧海天的人被邪物沾染,活该被砸!” 媛菲银牙紧咬,满眼恼怒:“我碧海天负责此次游船的治疗工作,你动我族人,就不怕我们不给你们炽焱宗医治,让你们宗门的人活该病死?!” 苍煞见她威胁,不以为意:“你试试看啊!没我炽焱宗的强力攻击,我看你们那毫无杀伤力的木系法术能撑几时?” “让其他世家都看看,堂堂碧海天是如何的仁者医心,见死不救?” 他们话说的嘹亮,其他修士难免分神,不过几时,又有三四个修士倒下,喷出一口闷血出来。 其中碧海天的修士最为吃力,他们修习的木系法术本就是以治疗为主,在斩杀魔兽方面威力远不及其他属性。 媛菲挥动着手中的翠鸢匕首,周围保护她的侍卫死的死,残的残,她捂住口鼻,强压着那股腥味,忽而,一道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媛菲面前的恶食兽被火焰烫得嘶叫哀鸣,它呜咽地卷起尾巴,吐了一口唾液将那邪火浇熄。 火焰蹭蹭蹭地往外长,犹如原上离火,将恶食兽拦在外面。 罗纱儿灵丹初成,灵力不足,但她强撑住手臂,压住喉间的腥甜:“都躲进来!” 媛菲看清挡在她身前的人,不禁脸色一变。 罗纱儿,竟然结丹了???而且还是火属性灵丹??? “扫把星,你在这惺惺作态做什么?本小姐不需要你的怜悯!” 恶食兽被罗纱儿的离火烫的满地打滚,它们蜷伏在地,忽然停止了攻击,然后…… 互相眉来眼去地吐着口水灭火。 越来越多的阳水堆积在甲板上,几乎要溺成一摊沼泽。 媛菲身旁的侍从园裴审时度势,哪儿管媛菲的死鸭子嘴硬,捂住她的嘴就往回拖: “小姐,咱们消停一会儿先——” “唔唔——园裴,大胆……唔唔!” 木属性的术法威力不足但可以治疗,碧海天的族人有了罗纱儿离火的庇佑,连忙开始互相医治起来。 刚结丹只会打火的罗纱儿如今无疑成了碧海天的最强战力。 李一然落在罗纱儿身边,往她嘴里塞了几颗高阶补灵丹,琉璃扇卷起浪花将面前的阳水冲散,但遗留的腥味还是弥留不散。 越来越多的恶食兽闻着血水的味道爬上了船,如同一群数不清的兽潮。 这时,纪灵淮落在甲板中央,大喊道:“用香水!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拿来!” 世家子弟们闻言,都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说话的人正是不夜国的十六夜殿下,这人与邪祟打交道打的紧,说的话自然有说服力,但…… 这人名声不怎么好。据说还是人与妖的…… 就在众人猜测忧虑之际,炽焱宗二弟子苍愿一甩火毒鞭,红衣艳丽,一声娇喝道: “快去把本小姐的胭脂水粉都拿来!” 苍煞见二姐喊人,连忙让周围的男丁去搜刮: “快去,都去丫鬟房间把化妆品都拿出来!” 其余贵族子弟见状,纷纷不顾身上沾了多少口水,冲进船舱扒拉东西。 纪灵淮也没傻站着,昙星出鞘,她手挽剑花,将拖拽人的恶食兽打成了刺猬。 她的剑法邪门悬乎的很,可以说是毫无章法,既不像是名门剑诀,也不像是民间小招。 但她就是能准确地避开恶食兽的攻击,躲过它们的口水,再抬剑击中恶食兽的命门,动作行云流水,如同重复过成百上千遍。 昙星在她手里既像斧头又像棒子,明明是一把仙剑,却被粗鲁地劈来劈去。 感受到极其不满的剑意和微微颤抖的剑身,纪灵淮无可奈何地瘪了瘪嘴: “抱歉啊。我不太会用剑,委屈你了乖乖。” 她前世只有一把妖刀赤离,也是这样毫无章法的粗犷使用,只要能把对手打死,她管她手上用的是剑还是其他的什么。 第61章 谁让你们一直让她跪了? 众人从船舱拿来大批的香水胭脂,堆在甲板中间汇成了小山。 十几名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围着这些粉粉嫩嫩的精致小物,场面顿时有点儿滑稽。 夜隐眉毛微蹙,论祓除恶食兽,他只知必须打碎它们的魔核,还得用大量灵力封印魔气鬼气,但纪灵淮这一出,倒是让他看不明白。 她这是要干什么? 那些大汉看着这些粉嫩小物也顿感茫然起来,抱着嗓子问:“夜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纪灵淮对付着恶食兽,头也不回:“砸!把香味弄出来,越浓越好!” 男丁们你看我看,没悟出门道,但人家专业人士这么说了,他们只好照办。 大量的香水胭脂被砸成了碎片粉末,一时间,甲板上香粉密布,香气四溢,浓烈馥郁的花香果香瞬间盖住了阳水的腥臊味,甚至香的有些刺鼻。 那些糙汉子们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烈的香味,一时间竟然有些反胃。 而那些小姐丫鬟面对心爱的化妆品,无一不心疼地锤肺,但为了活着,她们只好忍气吞声,默默抹着眼泪。 苍愿看旁边的丫鬟抽抽涕涕,难免不满道:“都哭什么?没出息,回去我给你们买批新的!” 丫鬟们哭的更大声,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动:“呜呜呜呜……小姐……” 香味弥漫后,那些恶食兽没了阳水的味道引路,瞬间如同迷路的羔羊,在这甲板上神色迷茫起来。 新的恶食兽不再涌上,船上还余十几只在谨慎探路,昏头昏脑地左碰右撞。 纪灵淮见有了成效,又道:“把灵力收起来,要么用纯刀剑,要么用肉搏,总之,将它们都聚起来!” 众人闻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信大佬的就对了! 他们纷纷收起法器,捡起甲板上的铁刀铁剑,朝恶食兽围攻过去。 碧海天的人趁恶食兽被围攻,也不管自己是死是伤,纷纷站起身为那些倒地的人治疗起来。 媛菲挣开园裴的桎梏,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罗纱儿:“小废物,别以为你救了本小姐一命,本小姐就要感恩戴德!要不是因为你,絮哥哥怎么会委身……” 罗纱儿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一阵耳鸣充斥脑海,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重影,下一秒,她脖子后仰,直接昏了过去! 李一然连忙把人接住了,顿时火冒三丈,他抬眸质问道:“媛菲小姐,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说风凉话?你是觉得什么人都欠着你吗?” “我……”媛菲小脸一白,她也没想到罗纱儿会突然昏了过去,“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弱!” “她弱不弱你不知道吗!年纪轻轻一身伤病,还不是拜你所赐!真是老天瞎了眼,刚结了丹还要为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卖命!走开!别耽误本大爷给她治疗!” 向来随和的李一然突然发飙,周围的家仆皆是一愣一愣,连园裴也是看直了眼,他也没想到药婆婆的孙子是这么一个火爆脾气。 媛菲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长这么大,连她父亲都没这么指着鼻子骂她。 李一然一个药童出身,凭什么,凭什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指责她! “自己身子弱还逞什么强,以为自己是拯救苍生的神只吗!” 园裴见小姐气急败坏,看似无心道:“小姐,那二小姐昨天被你罚跪跪了一整夜,饭都没吃,难免虚弱了些……” 媛菲一个眼神楞过来,难以置信道:“谁让你们一直让她跪了!” 园裴一脸头疼:“你没说,我们也没敢让她起呀……” “饭桶!一群饭桶!你们不知道审时度势吗!”话毕,媛菲满脸羞恼,挥着袖子坐到一边。 * 恶食兽视觉不好,丧失嗅觉后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它们骨尾乱甩,仰头嘶吼,打了那么久,口水也吐干了,只能苦叫连连。 几十名修士与这些邪祟斗智斗勇,拿刀的挥剑的,撸起袖子蛮干的,硬是把这些苍蝇聚在了甲板的一个角落。 纪灵淮见时候差不多了,足尖轻点,在夜隐身边落下。 夜隐双手抱臂,他有纪灵淮神只之身庇护,恶食兽不敢轻易靠近,自是将这场战斗一点不差地看了下来。 她刚才借着夜隐的身体,有条不紊地将那些世家子弟指挥得团团转,精准无误地指出恶食兽的弱点,还拿起佩剑与邪祟游刃有余地厮杀,哪里还有半点原主娇柔病态的影子? “要我做什么?” 纪灵淮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夜隐就先打破了尴尬。 想着解释的事情以后再说,纪灵淮也正了正脸色,她走到夜隐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沉声道: “看到那一团恶食兽没?我让他们把它们逼到了角落。” “待会儿,你只需要放出我的霜夜烬火,将它们烧个精光。” 夜隐挑眉:“你那点火,能有用?” “哎呀,你用用就知道了嘛。你别怕,我会在身后给你渡灵力,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灵力会用光。” 夜隐眉头一压,火气直窜,她是怎么把用他灵力这件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纪灵淮避开他那能杀人的眼神,冲那些世家子弟道:“诸位仙友,都让开,我师姐要放大招了!” 那些人闻言,连忙识趣地让开一条道,他们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甲板高处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站着,船上迷烟太重,又有胭脂水粉四处飘扬,倒让他们看的不太真切。 “可以了。” 夜隐听她指挥,手中聚力,一束烟蓝色的火焰瞬间喷发,如同一条蓝色火龙,循着鬼气魔气直捣兽群! 那些恶食兽被霜焰缠身,似乎急火焚心,一时间惨叫连连,尖叫嘶鸣,兽鸣撕破天空,卷起滔天巨浪! “它们想逃!” “围住它们!围住它们!” “碧海天的人呢!这火焰不烫人,快拿藤蔓捆住这帮畜生!” 碧海天的修士闻言,连忙召出藤蔓,将那些痛苦挣扎的恶食兽都扭成麻花,三三两两地捆绑在一起。 第62章 她的紫瞳半开了 恶食兽被困,只能扭动如蛆,那邪门的火焰似是听懂它们的惨叫,竟然越烧越旺,甲板上一片冷光四射,周围的湖面甚至结起了坚冰! “邪门,太邪门了——” “这阳世有蓝色的火种吗?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感觉这火焰比咱们的炼狱毒火还离谱啊!” 苍煞猛地一拍那人的头:“闭嘴!哪儿有你这样砸自己招牌的?!” 苍愿却道:“他说的挺对。这火是不能小觑,那控火的女子是谁?” “欸,二姐我知道,好像是清心宗首席大弟子纪行川的妹妹,名字叫纪灵淮。” “冰属性灵丹?看来是个强敌。要是能交为好友……那夜公子,也是绝世高手之辈。” 苍煞委屈道:“二姐,明明我表现得也很好……你怎么光看别人呀?” 苍愿一个眼刀,无情挥起火毒鞭:“你先把我丫鬟们的化妆品赔干净再说。” 苍煞:哭唧唧。二姐不爱我了呜呜呜。 全程听着其他名门对纪灵淮称赞不绝的苏浅浅嘴都气歪了,不就是有个火种吗?有什么了不起!那些名门望族至于这么巴巴地去舔她? 她正想找明长卿说上几句,转头却看见明长卿正陷入一群香风温软的谄媚讨好之中,俨然没心思去听她的酸水吐槽。 苏浅浅只有捏了捏拳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甲板高处的方向。 另一边。 霜焰越烧越烈,纪灵淮从背后渡着灵力,却发现身前的人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一摸他的上襦,竟然是香汗淋漓。 “夜璴星,夜璴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夜隐吃力地抬着右手,待在纪灵淮身体里这么多天,他虽不是第一次体会到灵力衰弱的感受,但这一次,明显比以往痛苦许多。 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要被抽干,纪灵淮渡给他的灵力总是入不敷出。 他惊于纪灵淮的神魂之健魄,竟然能在灵力如此低微的情况下死撑这么久,如同后备力量一般维续着这冰蓝的火焰。 一时间,他感觉他的双瞳一阵灼热,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熊熊燃烧,一股磅礴的力量似乎要从他的丹田涌出,纪灵淮体内的灵丹都在为之颤抖。 纪灵淮突然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呼吸一凝,她探头一看,差点没站稳脚。 妈呀!她的紫瞳半开了! 像是受到神秘力量的压制,那些恶食兽忽然发出齐声的哀鸣,终于在蓝色火焰的包围下奄奄一息地倒下。 接下来,进入封印阶段。 “哇塞!这火焰竟然这么强!这么多恶食兽都倒地了!” “俺滴个乖乖,这帮畜生不是挺威风的吗?怎么,现在动不了了?” “这纪家小姐真是厉害啊,到底是谁传言人家是个废物的?” “我听说,人家上船的时候,还被受到质问了呢,结果纪小姐一朵蓝色火焰冒出来,直打了那个狗叫人的脸!” “妈的,谁这么不识时务的狗叫啊?” “我听说,好像是苏家的……” 这时,苏浅浅一声大喊:“快看,她不行了!!” 众人顿时被她手指的方向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高处的倩影一点一点,似乎要摇摇欲坠。 下面的世家子弟连忙开始怜香惜玉,一个个焦急大喊道: “纪小姐,你别慌!我们这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纪小姐,我还有七成灵力,渡灵力这种活我来做!” “我我我,还有我!” “滚吧你,你就是想趁机吃人家豆腐!” “老子一身清白,这种腌臜事情只有你脑子里想得出来!” 众人争吵跃跃欲试之际,一道冷冽低沉的男声横道: “都别过来!” 随即,那道倩影被一个更高大的身影挡住。 “我师姐没事,补充灵力这种事无需诸位操心。诸位只需在封印成功后料理好后事即可!” 那声音带着些许慌乱,却让人无可反驳,掷地有声。 人家师弟都在那儿呢,他们能插什么手? 众人闻言,皆仰着头做着苦瓜脸,巴巴地望着,却没人再靠近一步。 高台上。 纪灵淮面对夜隐,看着他强忍着紫瞳全开,神力乍现的蚀骨之痛,心疼得不行,语气软的一塌糊涂:“抱歉啊夜璴星,让你受委屈了。” “你别怕,我马上就帮你解脱!” 夜隐被她的冥神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本就虚弱,承受这种东西无疑是往自爆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强硬充沛的灵力来压制分担,只怕再过不久她这副躯体就会灰飞烟灭。 纪灵淮,你究竟是什么人?体内怎会有这般与邪门的力量? 他正意识不清地苦想着,面前的人突然捧起他的脸。 他呼吸一凝,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语气难免仓惶狼狈:“纪灵淮,你敢……” 话未说完,一股柔软温热堵上了他的唇,“夜隐”虎口卡住“纪灵淮”的下巴,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略显粗暴地ding开她的-。 绵绵不断的充沛灵力徐徐渡入,濒临崩溃的丹田瞬间重聚起新的力量,冰属性的灵丹再次焕发,散发出强大的灵力,硬生生将那股霸道的神力压制下来,瞳孔的灼热逐渐平息,灵力带来的舒缓感觉浸透四肢百骸,让夜隐得到了莫大的解脱。 ——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纪灵淮总爱往他身上贴了。 但,她怎么又亲他。 鬼气魔气被封印,恶食兽变为一摊残烬。 世家子弟连忙合作处理起了后事。 抬人的抬人,疗伤的疗伤,扫灰的扫灰,修船的修船。 总之,没人闲着。 除了苏浅浅。 她看着高台上那两道模糊的影子,发白的唇快要咬出血来。 为何纪灵淮的气运如此之好!她不服! 与此同时,一摊灰黑发臭的水渍也在她的脚下汇聚…… * 纪灵淮火急火燎地将人抱进房间,夜隐大喘着气,好不容易压制住体内的不适,废物如纪灵淮的身体,他如今精力全空,眼皮沉重地耷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纪灵淮看出他的不适,一边拿出李一然给的药,一边倒水,柔声安慰道:“哎,别睡别睡——吃了药再睡。” 夜隐在她的搀扶下吃了药,纪灵淮见他神色如此难看,心疼地道:“待会儿我再给你渡些灵力,你会好受一些。” 本来要睡未睡的夜隐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不许,不许……” 纪灵淮急了:“不许什么呀!你都这样了……” “不许用嘴……” 说罢,夜隐脑袋一沉,昏睡了过去。 纪灵淮:?不能用嘴?她用的是他自己的嘴呀。 难不成,夜隐的身体被他自己嫌弃了??? 第63章 你说谁小? 夜隐醒来时,已是黄昏。 游船被破了个大洞,众人花了好大力气才草草修补好。 但毕竟关系到安全隐患,于是各家子弟都打算先到离此地最近的炽焱宗暂时休整,补充物资,修好游船。 而游船的行驶,则交给水系修士御水前行。 客房里。 纪灵淮给床上人打了一碗粥,一脸殷勤地跪到床边。 夜隐的四肢都如散架了一般疼,连呼吸都在拉扯着痛处。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纪灵淮,你怎么这么弱?” 纪灵淮还是第一次见大佬这么狼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委屈你了啊,我这身体就这样……” “不说这个,来来来。咱们吃饭。” 说着,她把粥端到夜隐面前,夜隐垂眸看着她,双手垂在两边,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 “你喂我。” 纪灵淮一脸疑惑:“你也没伤到手呀……” “那不吃了。” 说完,夜隐作势要躺回去。 纪灵淮立马妥协:“好好好我喂!我喂还不行吗。” 怎么的也不能伤到原主的身子,她这身子本就羸弱,要是再不吃饭,可真要交代在这了。 唇边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夜隐故作虚弱地直起身子。 纪灵淮一口一口地吹着粥,极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 而夜隐则是老老实实地接受投喂,并没再做什么叛逆行为。 她盯着他的嘴,他却盯着她。 她绷着上半身,微微皱着眉,嘴唇上翘,眼底的呵护和温软仿佛快要溢出来。 即使是用着自己的脸,他也能想象到,她那张脸温柔细心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忽然,纪灵淮抬起眼,两人冷不防的来了个对视,夜隐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跳。 两人都分了心,纪灵淮一个手抖,浓稠的米汤顺着夜隐的下巴,落在他的胸前。 她连忙抓起帕子,一手拉开小衣准备去擦。 好家伙,这滴米汤可谓是行走得毫无障碍,一条平坦的大路通到底,连一点停留的时间都没给,一直滑到腹部才停下。 妈的。 纪灵淮突然不想擦了。 她感觉她这个扒拉来看的行为似乎在自取其辱。 夜隐这个角度自然也能看到,察觉到她的气馁,他不自觉弯了弯唇:“怎么?自己也觉得不堪入目?” 自尊心被打击到的纪灵淮:“听夜师弟这语气,这几天是没少看啊。” “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我多看它两眼,它就能多二两肉出来?” 他语气极不正经,纪灵淮也没觉得羞人,反讽道:“那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夜师弟喜欢大的,真是委屈你了呢。” 夜隐没想到她会说这句,嘴快道:“谁说我喜欢大的?” “哼,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口是心非。喜欢就喜欢,装什么清高呀。” “我没有口是心非。” “那你跟它道歉,说你不喜欢大的。” “?纪灵淮,你脑子有问题吗?” 他跟一个人体部位道什么歉? “你看你看。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巴巴地嫌弃我来?” “我身上哪个地方能让你嫌弃?” “我,我——”纪灵淮结巴了,他喵的,这男人身上有什么她讨厌的? 好像真没有。 不论是那张脸,身上的味道,还是身上的肌肉线条,所有的地方都生在她的审美上。 一时间词穷,纪灵淮没过嘴瘾,心有不甘。于是,她没管三七二十一,脸一别,嘴一硬:“你-太小了!” 她说的大声,话音刚落时,似乎余音都在盘旋。 房间内有一瞬的沉默。 房间内的气压瞬间低沉,夜隐沉下脸,眼底阴鸷冷厉,嘴边扯着一抹可怕的笑:“纪灵淮,你再说一遍,谁-小?” 纪灵淮顶着他那能杀人的目光不过半秒就败下阵来,她心底发虚,但嘴巴还是不饶人:“是你先说我的!” “过来!”夜隐将人拉到床上,抓住她的手,往上面放:“你再睁着眼睛说瞎话,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喂猫?” 不知这句话为何如此有杀伤力,纪灵淮跟他扭作一团,他抓着她的手,她扯住他的头发,“你先跟它道歉!” “你先说小不小!” “你道歉!” “你先说!” 听到屋内如此喧嚣,李一然站在门口,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他们在干嘛?比大小? 为了不让接下来更尴尬,李一然清了清嗓子,还是敲门道:“小师妹,你不是想去温泉吗?这会儿温泉开了,我们可以去了。” 听到声音的夜纪二人:“……” 纪灵淮手中的头发没松手,应了一声:“来了!” 说完她就要挣脱下床。 “去哪儿?”夜隐一个掐脖子把她拎了回来,手上的力量似乎忘了自己掐的是谁。 纪灵淮解释:“我去泡温泉!” 今天打斗了一天,虽然没碰上阳水,但也是沾了不少污秽,可不得好好洗洗吗? 夜隐的声音冷的可怕:“你去公共温泉洗?你知不知道那儿都是男人?” 纪灵淮理直气壮:“知道啊。你不也去洗了女浴?” “我那是没人的时候去洗的,你能吗?” 这个点温泉刚开,大家都是参与了打斗的人,泡温泉的人一定很多。 好像,不能呢。 “这又有什么关系?你是男身,我洗的男浴,不吃亏的。” 夜隐气得想笑:“你想去?那行,带上我。” 纪灵淮毫不犹豫拒绝:“那怎么行!我是女的!” “你还知道你是女的?!纪灵淮,要不要我教教你男女有别四字怎么写?” 站在门口的李一然咧着唇角:“……” 夜师兄,竟然也会用这种带孩子的语气说话啊……咋还挺有爱的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李一然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见二人在房内僵持不下,识趣地打道回府: “小师妹,待会儿我让人送来浴桶和热水来,你在房间内洗也是可以的。” 说完,李一然连忙逃离现场。 纪灵淮:“……”草,这人咋跑的这么快? 她可是馋那灵力温泉好几日了,泡着澡就能恢复灵力,她看谁不馋? 可,这美好的愿望偏偏被夜隐这个她最惹不起的打碎,她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是她现在是女身,去泡女浴,她看谁敢拦她? 他喵的,究竟什么时候能换回去?! 第64章 老子是夜魔 李一然走后没多久,佣人便送来了浴桶和热水来。 纪灵淮调好水温,将桶拉到隔间。 虽然心中仍有不平,纪灵淮还是问了一句:“夜璴星,你待会儿洗吗?你要洗我给你留点热水。” 夜隐却是冷冷一嗤:“你不怕我看了?” 纪灵淮轻描淡写:“你不是说没什么区别吗?你都不介意我还矫情什么?” ——反正他也没把她当女人看。 被堵话却不知如何解释的夜隐:“……” 他想说他没觉得她那儿小有什么不好,男人的爱好的确是不同的,但有的却只看人。 那人是大-,他就喜欢大的,那人是小-,那他就爱小的。 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死活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能和纪灵淮讨论到这个问题,就已经很奇怪了,再深究下去,怕是没那个意思也得让人品出意思来。 “你……” 他刚开口,眼一抬,便看到纪灵淮大步流星地走出隔间,将身上的衣服在他面前扒了个精光,随意一甩甩到桌上,又赤着脚走进了隔间。 ——丝毫不顾及身体的主人就在那看着。 算了,跟她计较这些有什么用? 想必她自己也没放点什么在心上。 若她有一天能有点男女认知上的羞耻心,他怕不是都要感恩戴德。 隔间内。 纪灵淮坐在浴桶里,低头一看,嘴巴一瘪。 好吧,的确不小。 但她没看过其他男人的,说不定对比其他男人,夜隐这样的就算小了呢。 万一…… ………… 算了,她自己哪儿来资格说别人,在人家大佬身上寻找自我安慰,不是找死吗? 她用浴沙搓着身体,搓到魔纹处,纪灵淮仔细端详起来。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彻底将这些魔纹消除呢? 【死女人,你休想!】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男声。 嗯?谁在说话? 纪灵淮猛的直起身子,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这声音,明显就是从夜隐的识海里传出来的。 难不成,他精神分裂??? 自己的魂穿了过去,还给她留了一个? 【别想啦。老子是夜魔,是他体内魔化的部分!前几天,还是我陪着他把你从那平原大师手里救出来!】 纪灵淮:【啊,原来你就是魔纹的罪魁祸首啊。】 夜隐有一半妖的血统,神识脆弱,又常年受魔气鬼气骚扰,出现魔化的特征也不稀奇。 只是,这玩意儿竟然能生出自己的意识来?夜隐知道这回事吗? 见纪灵淮无视他霸气的出场语,夜魔不难道: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有点礼貌!你信不信我夺了他的身体,让他彻底堕魔!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永世不得相见哈哈哈哈哈!】 纪灵淮挑了挑眉,只觉得聒噪:【就凭你?本殿下镇邪祓祟的时候你连魂魄都没有,哪儿来的渣渣?】 夜魔:【呵?终于不隐瞒身份了狗女人?你接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他的身体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纪灵淮:【你这么聒噪,怕是很久都没有放风出来说话了吧?看来人家本尊也不是很承认你的存在呢。】 被戳中痛处的夜魔:【……】 他怎么知道这女人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以前在缝隙的时候都是他主导身体,夜隐也默许不干涉他的行为。 后来这女人刚回来的时候,他的神识还能蹦出来说上几句话。 可最近,夜隐一丝放风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就连之前杀平原大师,也是杀完后迅速切号,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白白为别人打工! 他为自己抱不平啊! 所以这次趁夜隐魂穿,他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档,他一定要好好讨伐这个女人,让她不要再打扰他们一体共生了! 纪灵淮:【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帮他抹去你的存在。】 想让夜隐堕魔?不可能。 夜魔:【你休想!我和他的神魂本就是同根生,你灭了我,他也会受到牵连!】 纪灵淮:【你这么嚣张,本尊知道吗?】 夜魔:【我和他同根生,自然什么都是连在一起的,现在他神魂到你身体里了,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纪灵淮:【你就不怕我转述给他?】 夜魔:【那我就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让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 纪灵淮:【我没有骗他,我只是低调。】 夜魔根本就不听她解释:【我还要告诉他,你勾引他!】 纪灵淮:【?我哪里勾引他了?】 夜魔:【豁?你这个始作俑者还装傻?你知不知道,他……】 “纪灵淮。” 隔间外传来声音。 “你洗好了没有?” 纪灵淮轻咳两声:“快了。” 听见本尊声音瞬间闭嘴的夜魔:【……】 纪灵淮无情嘲笑:【怂货。】 夜魔:他那是怂吗?他这是忍辱负重!如今夜隐穿到这个女人身上,想针对他做点什么更是轻而易举!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才不要再被压制! 夜魔:【……我睡会儿先。我警告你,你们睡觉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的!】 纪灵淮:【大哥,我睡的是地上。】 夜魔:我信你们个鬼。 接下来,不管纪灵淮如何问,夜魔都没有声音了。 * 纪灵淮换好衣服没多久,门外便传来小厮的呼唤声。 “夜公子,纪小姐,祈仙台的洛葵小姐请你们到甲板上一叙。” 祈仙台?那不是水系修士聚集的地方吗。 想必是为了修船的事情。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前往了甲板。 甲板上,洛葵一身轻纱蓝衣,与几名水系修士在一起讨论,表情严肃。 见夜、纪二人来了,他们互相行了个平辈礼,洛葵开门见山: “夜公子,纪小姐,游船我们大概修补了一下,照理说还能勉强用,但我和燕北燕南三人合力驱动海水,也没办法让游船行动半分。不知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 船没问题,那就是水的问题了。 纪灵淮打量了一下面前三人,洛葵乃是祈仙台的圣女,实力自然不可小觑,而燕北燕南常年跟随,两名修士也是有三品的水平。 这船,不应该是纹丝不动啊。 第65章 坐骑是龙 纪灵淮朝他们点头示意:“明白了,待在下前去看看。” 说罢,她足尖一点,越到桅杆上。 从高处俯视周围的水面,没过多久便发现整只游船下方有一大块深色的影子。 他喵的……这形状大小,真是让人眼熟的紧啊。 她故意露出气息,那影子竟然开始缓缓移动,船身微微颠簸。 不过多时,离船十几米外露出一对兽角来。 燕北奇道:“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洪亮,不过多时就引来了大批在其他地方休整的修士。 苍煞爱看热闹,第一个冲到了前面。 “二姐,那里有一对角,这海里藏了什么魔兽啊!” 苍愿闻声望了过去,只见那对角生的修长优美,颜色莹白高贵,不像是普通魔兽的犄角。 “这……”苍愿也不知这是什么魔兽,但那样的形状颜色,倒让她想起古书里的…… “那是龙。”夜隐道。 少女纤细温柔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引得甲板上众人的一片哗然。 “什什什什么!纪小姐,你再说一遍?你你你你你说这是龙???” “天哪,龙不是在阳世快灭绝了吗?” “我听说阳世仅存的龙,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今天竟然咱们碰见了?” “妈妈,我出息了!我看见龙了!” “等一下,它该不会伤害我们吧!” “你傻啊,龙是最有灵性的神兽,我们在这停留那么久,又没有做什么,它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纪灵淮听见甲板上一群惊叫欢呼,不由得头疼起来。 她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碰见酃楼的小宠! 没错,这条小青龙,是酃楼新养的神宠,不过一百来岁。 她刚才放出气息的那一刻,他们便认出彼此了。 只不过,这龙身上竟然还坐着个熟人。 在众人热情议论之际,那龙头的方向突然绽放出刺眼的光,海面一时间光芒四射,让人晃眼看不清楚起来。 纪灵淮趁此,飞身一跃,准确无误地越到龙身上。 小青龙龙头探出,身上的龙鳞青白呈月牙状,在阳光下泛着神泽。 “呀。这不是咱们绾绾吗?” 一个男人慵懒地坐在龙背上,他身着雕花云袖,肩披暖白轻纱,一头墨发披散,闲散地支着下巴,正好整以暇地抬眼望着她。 若忽略他这一身骚包的粉色,纪灵淮觉得这个冥界花仙还算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 “花千鸟,你这是在干嘛?” 她故意喊着花仙的尊名,抱着胳膊抽着嘴角。 “没大没小!”花千鸟嗔怪一声,嘴里嘟囔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她: “酃楼这次眼光不错啊,让你穿了一个这么俊的皮……” 纪灵淮不想跟他唠嗑,冥界的神仙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花千鸟本是阳世的花仙,本来再修炼个千年就能飞升成神,这家伙非不,跑到冥界给酃楼当起了花匠。 酃楼这人臭美,又爱养花臭屁,除了荒海那一大片彼岸花,他的思淮殿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全都是从各界薅来的奇花异草。 花千鸟也不客气,直接在他花园旁边建了一座绿的发光的宫殿,就当是他的住处。 言归正传,纪灵淮问:“鸟哥,你不守着你那宝贝花园,来这儿干嘛?” “说了多少遍了叫花哥哥!”花千鸟也是看着纪灵淮长大的,也不打算跟她这个小辈计较。 “我出来玩玩,顺便给酃楼带了些花种子回去。” 纪灵淮挑眉:“你出来找个种子,骑一条龙?” 花千鸟瞥了一眼屁股底下的龙,理直气壮:“啊。怎么了?” 纪灵淮忍不住了:“你有病吗。你这么大张旗鼓,是怕阳世的人类看不见吗。” “这不没别的坐骑了……” 花千鸟内心有点委屈,他明明已经挑了一只最小的,怎么还要挨骂啊? 纪灵淮头疼地摆手:“你赶紧走赶紧走,这小青龙挡住我们的道了,我的同伴连水都运不起来。” “呵?小没良心的,这才去了几百年啊,就吃里扒外向着外人了?” 花千鸟左看右看,突然八卦起来:“我听宴怀说你在阳世天天跟一个少年混在一起?人在哪儿呢?” 纪灵淮一惊:“你们监视我?” 敢情她那出糗讨好夜隐的样都被他们瞧见了?! 花千鸟却是嬉皮笑脸:“哪儿能呢。那水镜放在宴怀那里,酃楼想看他还没给呢。只不过他来我这儿的时候听他说了几句。” 纪灵淮心放了下来。 好样的宴怀,算本殿下没白疼你。 “行了。你快走吧大哥。”纪灵淮推搡道,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拿出云江的储灵瓶,又从钱袋里拿出两块金币。 “帮我把这个小鬼放回冥界,然后这个拿给酃楼。” 花千鸟接过来,瞄了一眼云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又看了看那两枚金币,不解道:“给他这个做什么?冥界又不用这个。” “他喜欢的东西,你给他就是了。” 酃楼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他真身上的鳞片光泽都是极好的,拿阳世金光闪闪的金币送给他,就当是她为她之前的叛逆赎个罪。 说不定他心情一好,还能重新给她开金手指。 “哼。”花千鸟傲娇地一哼,“算你这个小东西有点良心。” 说完,小青龙腾空一跃,卷起滔天巨浪,没入了深渊。 周身的神光随之消散,海面泛起涟漪,重回平静。 纪灵淮趁神光消失前回到了船上。 船上的人被小青龙卷起的海浪淋了个焦耙湿,抹了几把脸又见那龙角消失,不由失望。 “啊……龙不见了。亏我只看到一对角。” “龙本来就是神兽,可是我们这些凡人想见就见的?” 就在众人唏嘘感叹之际,燕北突然道:“船能动了!” 苍煞松了口气:“妈的,终于能回家了。这几天被那些邪祟搞得够呛。” 苍愿道:“让苍芙做好接客人的准备,别把她府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放出来。” 苍煞挤着眼睛:“二姐,四妹那是叫男宠,不是东西。” “有什么区别!要是让我们炽焱宗丢了脸,看我不把她那后院全抄了!” 苍煞唯唯诺诺:“是、是……我这就差人去打小报告……哦不,报告,报告!” 所有活动都结束,众人才回房休息。 第66章 夜某我不喜欢太丰满的 冥界,凌月楼,思淮殿。 “她真这么说?” 高座上,酃楼把玩着阳世金币,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啊。”花千鸟吊儿郎当地半支着腿坐在地上,随意地捻着桌上的水果。 “没提骨逸白?” 花千鸟一脸古怪:“提老白干什么?” 骨逸白整日在骨头坑里操练他的鬼灵死士,怎么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呵——奇了。”酃楼笑得邪佞,似乎心情大好,“长悦,去,把白将军请过来!” 长悦闻言,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动身前往死灵殿。 花千鸟看不懂,拉过旁边乖巧给他倒酒的宴怀:“他怎么了?怎么笑得这么恶心啊?” 宴怀害了一声,小声道:“殿下这次给冥尊大人带了礼物,却没给白将军带,白将军知道了一定会酸得不行,所以……” 所以,这两个几万岁的老男人,是在为两个金币争风吃醋??? 花千鸟表情一言难尽,宴怀继续道: “花仙大人,您习惯就好。之前白将军教殿下如何养鬼灵死士,殿下兴趣使然,在死灵殿住了好几年,冥尊大人当时气得不行,转手砸了白将军好几个骨头洞,估计啊,现在还记在心上呢。” 他们还争宠??? 震惊如花千鸟,他已经能想象得到这两老怪物那番争的鼻青脸肿的模样了。 当着自家闺女的面,两个老男人要不要脸啊? 宴怀真诚建议道:“花仙大人,您还是早点离开吧。” “他们要在这思淮殿动手?” “不不。思淮殿题的是殿下的名,白将军舍不得在这里动手,但多半,冥尊大人的后花园会遭殃。” 花千鸟:“……” 妈的,这不是老子的窝吗。 * 阳世。 炽焱宗离他们遇袭的地方不远,第二天天亮后,游船便抵达了炽焱宗码头。 纪灵淮揉了揉胳膊,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这码头通街道,街道上可谓是张灯结彩,彩楼密布,女眷并排同行,个个头戴娇花,有说有笑。 “是乞巧节啊。”李一然叹道,不由得开始心疼自己。 他单身二十年,连女生的手都还没牵过呢。 “什么节?”纪灵淮问。 她刚说完,一个身着粉纱的姑娘莲步微移,一步三回头,在她面前停下来,最终鼓起勇气娇羞地抬起头: “夜,夜公子,今日可有空闲与彩娘一同游街?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纪灵淮低头一看,一个精致小巧的秋香色香囊摊在彩娘白皙的手心里,针线精细,看得出主人花了不少心思。 纪灵淮不由得赞美:“哇,真好看。谢谢你啊。” “正好我也想去街上逛逛,那就一起吧。” 李一然:“???” 他连忙拉过纪灵淮这个不成器的,低声道:“小师妹,这香囊不是送给你玩的!人家姑娘,是在,是在跟你表白呢!” “表白?” “就是男女之间表露心意,确认情侣关系的那个。” 纪灵淮反应过来:“噢噢!那我们是不是得先问问夜璴星啊?” 李一然急得跳脚:“夜师兄哪儿能喜欢这一款的啊,你先兜着点吧!” 两人转头,纪灵淮沉了沉声音,一本正经道:“夜某承蒙姑娘喜爱,但今日夜某还有要事,就不陪姑娘过节了。” 彩娘一听,脸色大变,娇嗔道:“夜公子,咱们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纪灵淮结巴了:“这……” “夜公子是不是害羞了,怎么不看看彩娘呢……” 彩娘一边说,一边往纪灵淮身上贴了过去。 纪灵淮低头,一眼就撞上面前女子身前那一大片暴露的沟壑,这个深度,真是…… 男人看了血涌,女人看了羞愧。 李一然一个劲儿地给纪灵淮使眼色,纪灵淮被他催的一紧张,又被那两坨-晃得逼眼睛,慌不择路道: “不好意思啊,夜某我……不喜欢太丰满的!” 她话音刚落,李一然原地石化,彩娘小脸通红。 “夜公子欺负人——呜呜呜呜。” 没过一会儿,彩娘掩面而去。 李一然冲纪灵淮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牛逼。 * 回到客房,夜隐已经把该收拾的收拾好了。 纪灵淮刚才背着他做了那事,心里难免过意不去,便一脸殷勤道: “夜璴星,我给你梳头吧。” 夜隐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这头发有什么好梳的?” “哎呀,你就来嘛。”纪灵淮把人拉到梳妆台前,夜隐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这人今日给自己绑了红色发带。 红带配墨发,红色衬少年。 不得不说,纪灵淮在外观搭配上比他用心多了,就连最近,她身边环绕的女人都多了许多。 他发神的片刻,纪灵淮用早上她用剩的发带,给身前的少女扎了个双环垂髻。 红色的发带垂在少女脸颊两侧,衬得她肤白若雪,娇媚可人。 夜隐当即皱了眉。 “我不扎这个。” 纪灵淮奇道:“为什么?难道不好看吗?” “不……总之我不要这个。” 不是不好看,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好看了,他这么走出去,一定有很多男人盯着纪灵淮这张脸看。 这些天他在纪灵淮的身体里,撞见太多图谋不轨,来历不明的目光。 他也是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男人心里的阴暗想法?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那些眼睛都挖掉。 纪灵淮纳闷了,可夜隐死活不肯,她扎好,他拆掉,来回了几次,最终以纪灵淮用发带编了个小辫垂在他耳侧为妥协。 到了换衣服的时候,纪灵淮一看行李,发现带的衣裙都是脏了没洗,便拿出之前在美人间买的深色劲衣,道: “不好意思啊夜璴星,今天不能让你穿裙子了,你先穿这个将就一下吧。” 夜隐接过衣服,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唇角上扬,语气讥诮:“你想跟我穿一样的?” 纪灵淮扫了一眼,发现这衣服好像确实与自己身上的是同一个底纹款式。 她想起来,当时买衣服的时候她照着自己的女款挑的男款。 这……是不是有点像那啥? 情侣装? “主要是脏衣服没洗。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换个色?” 夜隐别过身子,回了一句:“算了。麻烦。” 换好衣服,这人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很不错:“你刚才给我扎的那什么髻,我突然觉得不丑了,我要换那个。” 纪灵淮:? 敢情您逗我玩儿呢? 第67章 宴怀来了 炽焱宗接待的地方位于这片地区最繁华的酒楼。 酒楼内花娘翩舞,花瓣随行,管弦悦耳,酒水饕足。 酒楼外,街坊热闹,小贩遍布,少女并行,言笑晏晏。 罗纱儿没见过这么多香风舞姿,难免有些羞怯,李一然自己也是没趟过荤水,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道: “没事没事。这里的女娘难免热情些……” ——实则自己怕的腿软。 纪灵淮左看右看,确定没有男宠小倌这类,才松了口气。 炽焱宗大气,直接把整座酒楼包了下来,苍愿让各族子弟好生休养,便带着苍煞离开了。 就在李一然提议出街游玩,四人一起共度乞巧节之际,纪灵淮在酒楼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酒侍模样的男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宴、宴怀??? “你们先商量,我去方便一下!” * 酒楼里丝竹不绝入耳,几场下来醉酒的人不在少数。 纪灵淮寻了个安静的地儿,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宴怀揣着酒水,捂着嘴呵呵笑道:“殿下,没想到这阳世的酒水这么辣,我刚才都被辣哭了。” 纪灵淮扯着他的脸皮:“你才多大啊?学人家喝什么酒?你溜出来那老东西可知道?” 她来阳世混的时候,酃楼特意下了命令,不准宴怀和长悦跟着,存心想让她没人使唤,知难而退。 宴怀眨了眨眼睛:“冥尊大人让我来给殿下送东西,但也没说不许我和殿下见面啊。” 纪灵淮笑了:“你倒是个会钻空子的。酃楼让你给我带什么了?” “这个。”宴怀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刀,正是她的佩刀赤离。 纪灵淮傻眼了:“我去。这个……这刀我现在挥不动啊。” 赤离认人,纪灵淮用她的灵力养了百年,这么能吃灵力的妖刀,原主挥得动个屁啊! “殿下你先拿着吧。说不定后面有用呢。” 纪灵淮嘟着嘴:“给我这个有用什么用啊,还不如多送我几只小鬼玩玩呢。” 宴怀见她不高兴,真诚地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欸——你有没有那种,可以把我的魂魄穿回去的法宝?” “殿下想穿回去?可这夜公子的肉身很好用啊,灵力充沛,神魂健魄……” 比冥尊大人选的那个好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让夜隐替自己承受这些,纪灵淮实在是过意不去。 “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的。”宴怀想了想,“我可以让长悦帮忙引来天雷。” “那太好了!长悦人呢?” “长悦他……正在帮花仙大人修缮花园。” 纪灵淮神色一凝:“没事修花园做什么?” “呃……” 宴怀斟酌着语气,难不成告诉殿下堂堂冥尊大人因为两个金币挑衅白将军,白将军一气之下把他的花园砸了个稀巴烂?? “总之,应该还有一会儿去了。殿下很急?宴怀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宝,但就是……” 纪灵淮眼睛一亮:“什么法宝?拿出来看看。” “就是这个,凝雷珠。”宴怀摊开手心,一颗紫色晶莹的珠子躺在上面。 “殿下只需要将它捏碎,便可降下天雷,到时候殿下只需和夜公子待在一起,就可以穿回去了。” “副作用呢?” “副作用是,殿下的神魂震出来后,会暂时性丧失灵感,可能会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必须得有人指引。” “那我让夜隐帮我,应该就可以了吧?” “是的。神魂人为引出本就容易反噬,殿下必须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被引到了其他人身上。” 纪灵淮点头,接过凝雷珠,思考着如何自然地让夜隐接受这凝雷珠,又不让他怀疑这珠子的由来。 这时,宴怀忽然抬头,神色严肃:“殿下,这酒楼里有东西。” “啊?什么?”纪灵淮话刚说完,只听楼上有人大叫。 “发狂了!发狂了!病患被邪祟附体了!” 见此,宴怀也不多留:“殿下快去吧,宴怀先退下,待有机会再来寻殿下。” 冥神眷属待在阳世本就是纪灵淮一意孤行,宴怀不插手是对的。 纪灵淮也不墨迹,直接飞身上楼。 那些病患所住的房间都有碧海天的人把守照顾,如今这些病患突然跟走火入魔一般,敌我不分,见人就咬。 碧海天的医师敌不过如此凶残的攻击,倒在楼道上死的死伤的伤。 罗纱儿召出离火,将病患逼退,可这些疯子却像是完全没有痛觉,就算身上被烧成了火人,仍然四处乱撞,到处传播火星。 无奈之下,罗纱儿只好收回火焰,李一然扇子一吹将余火浇灭。 “这怎么回事?”纪灵淮问道。 李一然见她回来,连忙道:“不知道。我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情况,酒楼附近明明没有邪祟出没,可这些人却像是入了魔。” 夜隐道:“去把祈仙台的燕南找来,他会结界术。” 李一然闻言,连忙去摇人。 罗纱儿则是将她倒地的族人一个个抬到安全的地方。 纪灵淮在她和夜隐周围布下护身障,同时也堵住了这些病患下楼的路。 楼下的世家子弟们醉的醉,睡的睡,能清醒打架的也没几个。 纪灵淮头疼起来,她的霜夜烬火倒是能把邪祟都烧死,但只怕那些病患也得一起陪葬。 这时,夜隐的冷不防地问她一句:“你上个厕所上那么久?”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在问这些? “啊,酒馆太大,迷路了。” 她刚说完,脑袋里便炸出夜魔的声音。 【她撒谎,她撒谎!她刚才私会男人,都被我看见了,都被我看见了!】 纪灵淮:【原来你在啊。】 夜魔:【女人,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放我出去,不然我就要跟夜隐打小报告!】 他当她傻吗?放他出去,他不是更好打小报告了? 夜魔:【别以为你脑子里想的我不知道,你放我出去,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 纪灵淮:“你当我傻的吗?” 她说这话纯粹是被夜魔气到,突然意识到夜隐还在面前,纪灵淮捂住了嘴。 本以为夜隐会调侃她几句,谁知他说:“夜魔在跟你说话,是吗。” 纪灵淮一脸震惊:“你知道了?!” 夜隐却是冷哼:“每每见到这种邪祟,他就兴奋的不行,怎么可能会忍住不说话。” 纪灵淮:“那你以前是怎么对付这些邪祟的?” “放他出来发疯。”夜隐薄凉地笑着,“魔自有魔的处理方式。” “我们对付人的那一套,行不通。” 第68章 身体给我 没过一会儿,李一然带着燕南燕北一行人赶到。 燕南第一次见如此邪门的现象,这些病患人不人鬼不鬼,瞳孔发白,面色猩红,仿佛失了智。 他们在那护身障外面又抓又咬,凶恶至极。 夜隐朝他示意:“麻烦了,燕修士。” 燕南点头,从怀里掏出符纸,捏了个诀,周身顿时白光闪耀,白光聚成圈,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白光盖过他们,燕南收回符纸,在结界屏障上贴上加固符。 护身障一破,入魔的病患瞬间锁定目标,朝他们涌扑过来。 纪灵淮道:“都分散站开!” 病患身上出现了魔化的特征,指甲牙齿变得尖锐无比,纪灵淮一边要躲避他们的攻击,一边还要想办法困住他们。 几个木系修士召出藤蔓,将病患捆在一起。 可没困住几息,藤蔓便被他们用蛮力挣开,散发的魔气阴人,将这些木系修士逼的寸寸后退。 魔气一出,夜隐召出霜夜烬火一烧,结界内顿时火星四射,猎猎作响。 李一然卷起水花将这些病患击退一波又一波,可这些魔人似乎不知倦怠,卷趴下后又马上站起,继续猛烈进攻。 而另一边,洛葵的水系凝华剑被他们生生用身体堵住,血液滚滚滴落,魔人不知痛楚,洛葵面色一惊,不忍再用力舞剑。 燕北一看不妙,飞身一跃将这些不知死活的魔人踹飞,凝华剑从魔人身体里拔出,剑身上全是刺眼的红。 “呕——”第一次闻到如此腥重的血味,洛葵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 这些魔人根本不管自己死活,完全是自爆自残式的打法。 燕北见洛葵脸色苍白,不由怒道:“妈的,干脆全杀了吧!不然我们就得被他们折磨死!” “不行!”碧海天的修士立刻否决,“他们都是人,是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胞,怎能说杀就杀!” “那你说怎么办!” 碧海天的修士噤声了,他们也不知人入魔后有什么办法。 或许夜隐说的对,他们对付人的那一套,的确不能用在对付魔上。 纪灵淮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夜魔蛊惑的声音响起:【有啊。你把身体给我,我能解决。】 纪灵淮冷哼:【把身体给你?然后把他们全杀了?】 夜魔的声音满是不屑:【人都入魔了,你还想怎么?难道让他们活生生把你们咬死你才甘心?纪灵淮,做魔要是都像你这么圣母心,早该死一万遍了。】 她想了一阵:【我把身体给你,你把他们的魔核挖出来或者破坏掉,但不许伤到要害部位。】 夜魔是魔,最清楚这些魔人的魔核在什么位置,只要不伤到这些人的要害,靠碧海天的人全力医治,一定能捡回一条命来。 夜魔对她的话很不爽:【你哪儿来这么多要求?】 纪灵淮:【我没跟你开玩笑。还是说,身为一只魔,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夜魔:【你他妈……纪灵淮,你以为你是谁?敢瞧不起我夜魔?】 纪灵淮弯唇一笑:【有本事你让我瞧得起啊。】 【……身体给我!】 魔人还在疯狂进攻,李一然琉璃扇都要挥烂了,转头看到纪灵淮一动不动,以为她哪里受伤了,连忙过去搀扶:“小师妹,你没事吧?” “别碰她!”夜隐喝道。 这一声吓得李一然待在原地。 再抬头,对上的却是少年一双赤红的眼。 “啊……这久违的阳世气息……”夜魔声音都在颤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兴奋地颤栗。 他抬手一扯,将红色发带扯了下来,墨发披散下来,配上夜隐的脸,显得更加邪魅无双。 “早就想扯掉了,大男人的扎什么辫子,娘们唧唧的……” 一个魔人感受到夜魔的气息,同类相斥,挥起魔爪就攻了过来! 夜魔血眸一睁,身上的魔场瞬间爆发,他手上凝出黑雾般的魔气,轻易一穿,整只手臂穿过那魔人的胸膛! 李一然等人都被这骇人的魔场压得跪在地上,抬头便看见了夜魔一手穿心的场景。 不知是谁突然惊恐地喊道:“杀、杀人了!杀人了!!” 这声音尖锐刺耳,入骨三分,让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升起一股恐惧恶寒。 “听到了吗,纪灵淮。”夜魔嘴角上扬,眼底尽是恶劣的笑意,“他们都在怕我。” 纪灵淮只觉得他脑子有病:【你满手是血,傻子才不怕你。】 夜魔却像是没听见她说的,似乎急于证明自己,冲那些在远处匍匐的魔人嚣张跋扈: “过来,一群人造的渣滓,要是不能让本大爷活动活动筋骨,老子把你们的灰都扬了!” 他笑得戾气张狂,脸上全是嗜血的兴奋,纪灵淮的神魂都被牵连得躁动起来。 她真的有点拿不准,夜魔待会儿要是杀红了眼,到底还能不能遵守约定??? 魔人们听到他的挑衅,两眼一白一翻,手臂肌肉发力呈刃状,脚下刮起阵阵阴风,瞬间蜂蛹而来! 黑压压的魔人全部被吸引了去,洛葵强撑起身子,对燕北燕南道:“快,让碧海天的人去给那受伤的魔人医治!” 燕南闻声,立刻埋头去摇人,燕北却一脸戒备警惕:“师姐,那魔人被剖了魔核,万一没死透……” 洛葵罕见地发起飙:“魔核都没了你怕个锤子!” 李一然蹲在那魔人面前,对众人道:“还有一口气,魔核被剖出来了,但没伤到要害,夜师兄刚才是在救他!” 夜隐在一旁听着,心底浮现一丝诧异。 纪灵淮,竟然能说服夜魔帮他们做事? 可他心里还是没底,如果夜魔待会儿发起了疯,纪灵淮镇不住,怕是要和他一起受罪。 “纪灵淮,镇不住就别撑着,让我来!” 远处,纪灵淮听见夜隐喊的一声,心头一惊。 什么叫让他来?难道夜隐知道她手上有凝雷珠? 夜魔一边杀着魔,一边冷嗤:“呵,小两口竟然这么体贴。” 他是真搞不懂。 纪灵淮明明和他在一个身体里,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夜隐那个男人。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多余? 第69章 血脉压制 感受到夜魔兴奋的情绪中夹杂了一丝躁意,纪灵淮看着他左一个穿胸,右一个掏核,手臂上沾的全是血,粘稠的液体溅了一身。 夜魔笑得邪魅:“怎么?心疼起你新买的衣服了?不好意思啊,本大爷就不喜欢身上没血的滋味。” 【不是。】纪灵淮道,【我在想今天又得洗澡。要不你试试我的刀?就你腰上别的那个,用起来贼拉酷。】 夜魔:“……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但你也费手啊。这么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我看起来怪心疼的。】 夜魔满脑子嘲讽的话瞬间被她的一句软言堵住:“谁、谁要你心疼了?!” 纪灵淮趁机激将:【快点儿,你是不是不会用刀啊?小辣鸡,连我这个废物都不如。】 夜魔咬牙切齿:“谁说我不会?我偏偏用给你看!” 刀柄被握,以血开光,妖刀赤离感受到主人的气息,黑色的刀身瞬间变成鲜艳夺目的血色! 夜魔发出一声冷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呵,这玩意儿还能烧灵力?” 有了赤离的加持,夜魔破坏魔核的速度更快,刀起刀落,那些魔人的伤口也从一个血洞变成了一个切面。 不出一刻,成片魔人全数倒下,地上乌泱泱全是只留了一口气的魔人。 杀完魔人,夜魔手提妖刀,墨发如瀑,双眼猩红,浑身是血慢条斯理地向众人走来,犹如刚尽完兴的地狱修罗。 他手上抓着大把被剖出的魔核,用力一捏,魔核全部化成了齑粉。 不知是他笑得太可怕,还是周身的魔气太重,一个碧海天修士直接吓软了腿,手上的绷带都拿不稳。 “哦?”夜魔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名腿软的修士,“明明我做的都是好事,你怕我做什么?” 那被吓的修士抬眼看他,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恐惧。 纪灵淮:【你别吓他。】 她刚在识海说完话,却感觉夜魔身子一僵。 一把匕首从他胸前一穿而过,绽出的冷光比血液还要刺眼。 他捏住刀尖,压住眼底的杀意,回头去看。 一个碧海天的修士哆嗦着腿,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魔,你是魔……不许伤害我的族人!” 夜魔的眼神瞬间阴沉无比,他心底的杀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周身散发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若眼神能杀死人,这个人一定瞬间暴毙。 纪灵淮心道不妙,这人双目猩红,魔气暴涨,一看就要越过发疯边缘。 【喂喂,我们说好了不杀人的!】 夜魔冷笑:【这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他冷漠地抬手,语气薄凉又无情:“既然你这么想我死,那我就陪你玩玩?” 他就算把这儿的人都杀了,这个身体现在归他操纵,纪灵淮又能奈他何? 魔气在夜魔指尖凝聚,李一然眼看不妙,手上的扇子就要抬起,身边一道倩影却快速穿过。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隐猛扑在夜魔身上,右手在夜魔怀中一探,凝雷珠瞬间落在他的手中。 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夜魔岂能轻易如他们的愿,直接上手去抢那凝雷珠。 夜魔的力气一定比她的身体大的多,纪灵淮一急,在他灵府中大声一喊:【跪下!】 夜魔还未反应过来,手停在半空中,双腿却不听使唤,下一秒,他膝盖卸力,下半身直接栽在地上! 双膝落地,脸上猖狂邪佞的表情完全挂不住。 他妈的,他竟还真是,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 夜魔怒不可遏:【纪灵淮,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强撑着力气,可膝盖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纪灵淮终于松气,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天生神只之相,又是战神亲手所造,专克邪魔。】 通俗点,就是血脉压制。 所以,就算她与夜魔共用一体,她的神魂仍然能凌驾于夜魔之上。 【你最好乖乖别动,否则不管我在谁的身体里,我都有办法收拾你哦。】 夜魔咬牙切齿,心中全是不甘:【纪灵淮,你卑鄙,你不讲信用!】 纪灵淮却不以为意:【你刚刚不也是动了杀心,还好意思说我?】 在他们二人在灵府天人交战之际,夜魔周身的魔气未敛,那脆弱的凝雷珠不堪忍受,竟自己裂开。 夜隐神色微变,也不知他是在跟纪灵淮还是跟夜魔说,手上的力气不减:“抱紧我。” 夜魔气得大叫:“谁他妈要抱你!” 感受到周围雷元素突然爆棚,李一然连忙让众人退后:“快散开!天雷来了!” 明明头上还有屋顶,却不知从哪儿凭空降下一道天雷,那天雷顺着凝雷珠的方向,直击紧紧抱着的两人。 纪灵淮只觉得五感一阵麻木,待她又能看清时,才发现自己的神魂已然脱离身体,四周一片黑暗,不知悬浮在了哪里。 而她身边,夜隐的神魂化形,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夜隐淡淡道:“跟着我。” 纪灵淮老实巴交,低着头跟着夜隐走。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他们的魂在飘。 原来,他都知道啊? 纪灵淮想问夜隐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凝雷珠的,但又怕问了尴尬,只好模棱两可,在边缘疯狂试探:“原来你知道啊。” 夜隐一如往常地扯着薄凉的笑:“我知道什么?” “是知道你根本不是阳世之人,还是知道那凝雷珠?” 纪灵淮的老底被他这么一说出来,她第一时间竟是觉得愧疚。 “抱歉,我也有我坚守的信念。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 她所作所为皆没有违背原主的意愿,甚至还在为原主抱不平。 但欺骗就是欺骗,纪灵淮也没想为自己狡辩。 夜隐没回头,只是步伐变快。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因为你在生我的气啊。我这不挽留一下?” 夜隐皱起眉:“我没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纪灵淮上前拉住他,心道这人咋总是口是心非呢? 可就在他们神魂接触的那一刻,一股电流突然窜上背脊。 纪灵淮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呼1吸加快,明明只是魂魄,却带来了生、理上的感受。 夜隐也明显感觉到了刚才的电流,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他语气带上一丝羞恼,冷声道:“纪灵淮,你松开。” 他越是让她松手,纪灵淮越是叛逆:“我不放我不放!” 又是一股电流。 纪灵淮被电的头都麻了,这酥酥软软的麻意带着一股暖流,给她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什么啊?她的神魂都被震出来了,怎么这凝雷珠这么能电啊??? 察觉到眼前的人着急着要走,纪灵淮直接手脚并用,挂在了夜隐身上。 末了,她口端了口气:“你先消会儿气,我感觉,我感觉我有点难、受。” 但就是说不上哪儿难受。 夜隐压住那股躁,被她这死皮赖脸的狗皮膏药行为也搞得头晕目眩。 第70章 我们这是在魂修 “纪灵淮,你可知道我们这是在魂修?” 纪灵淮被电免疫了,只觉得挂在他身上莫名的舒服,她愣了半晌,才道:“什么修?我只知道双修。” 双修之后,性命同源,心灵相通。 至于魂修,那是什么? “……” 她连她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 夜隐默念好几遍清心诀,脸色极其难看,极力说服这是纪灵淮,不知者无罪。 “这是我的灵府,在别人灵府的时候,不要擅自触碰别人的神魂。” 夜隐轻咳一声,希望她能赶紧明白:“特别是和男人。” “为什么?”纪灵淮问,“这魂修有什么坏处吗?” 夜隐眉头微压:“没有。魂修能极大地增进修为,但同时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 他话还没说完,纪灵淮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极大增进修为”几个字上。 她眼睛亮得可怕:“那意思就是,只要进入异性的灵府,神魂相融,就能增进修为了?” 这么好的修炼方式,怎么没听酃楼讲过? “夜璴星,那我们现在……” “不行。” “你怎么又不听人把话说完呀!” “你知不知道,这是修侣之间的事,你和我一起做,这叫什么?” 他边说边扒拉着人,却发现这人突然身子一僵,浑身颤抖起来。 纪灵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她身-体紧绷,身心达到了极度的愉-悦,仿佛飘在了云端。 “你……”夜隐看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眸色一暗,嗓音低沉:“纪灵淮,你丢不丢人?” 大脑一片空白,飘飘然不知自己在哪儿的纪灵淮:“……” 直到神魂归位,纪灵淮从自己的身体里醒过来,她脑子都还是一团浆糊。 李一然见她醒了,连忙扶她起来。 “等等等等!”突然被人触碰,大概是余韵未了,纪灵淮身体突然抽筋,疼的她叫苦连天。 “小师妹?”李一然见这人反应不对,瞬间明白过来,“你们穿回来了?” “李师兄,夜璴星他人呢?” “醒了,这酒楼里的人怕他怕的要死,他待在这里,那些人连说话都不会了,所以夜师兄直接离开了。” “出去?他能去哪儿?”纪灵淮心急道,该不会又回缝隙了吧? 李一然摇摇头:“不会的。你在这,夜师兄总归是放心不下,他走之前,还来看过你。” “他走之后,苍愿小姐就来了,现在他们正在一楼大厅商讨如何解决魔人的事情。” “带我去。”纪灵淮撑起身子,大概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酒楼屋顶上。 夜隐撑着后脑勺躺在屋顶,百无聊赖地看着西边逐渐落下的夕阳。 各家各户都亮起了夜灯,街道上彩灯不绝,孩童戴着面具追逐游戏,食贩们推着小车,食物的香味传遍大街小巷。 比起白日里行人步伐匆匆,夜晚的熙攘热闹才是乞巧节的主场。 夜魔不习惯这人一发呆就不说话,在识海道:【她醒了,你还不回去?】 夜隐却答非所问:“看样子,你挺喜欢她?” 夜魔毫不犹豫地否认:【我喜欢她什么?你不知道我跟她在一个身体里,她的神魂强到能把我按在地上摩擦。】 【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话又多,还爱管闲事!】 夜隐冷嗤:“你撒谎的时候话很多。” 【我哪里话多了!我是实话实说,可不像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那张嘴可会糊弄人,只有傻瓜才会巴巴地被她牵着鼻子走!你可不知道,她在你身体的时候,每次洗澡都在狠狠地搓我,搓的我身上可疼了,还有还有,那次你不在,她偷偷闻你衣服,一脸痴女样,我看着都觉得可怕……】 夜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还说没撒谎。” 夜魔:【我……我哪儿有!】 说完夜魔都觉得自己窝囊,他与夜隐意识相通,他在想什么夜隐怎会不知道? 【算了算了。不跟你们吵。话说,我还真没想到竟有人能进你的灵府。】 灵府是最能反应人内心世界的地方,也是人最肮脏丑陋的地方。 除非是关系亲密无间,心意相通的人,否则擅自进入他人的灵府,很容易受到反噬,神魂俱灭。 他把纪灵淮的神魂引到那儿,只是不想让她无主的魂魄分散了去,哪儿能想到,她竟然能在自己灵府与他……进行了魂修。 魂修的第一步必须是互相能接纳对方,双方的情意真诚。 若非如此,外来的一方会受到灵魂冲击,而另一方也会面临灵丹破裂的风险。 修士的灵府是最真实的精神世界,人的爱意可以作假,但他们的神魂却永远不会撒谎。 夜魔调侃道:【行啊,你不也喜欢那死丫头,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起码没有嘴硬说谎。” 【那你们干嘛还在那隔靴搔痒?老子看着就急,纪灵淮对你又不是没有感情,你倒是主动点把人拿下啊!】 【我可是听见那男人口口声声叫她殿下,想必她也不会在阳世逗留太久。】 【她要是走了,老子跟你绝交!以后遇到棘手的阴邪,你自己看着办吧!】 夜隐话语讥诮:“你跟纪灵淮才多久?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这就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夜魔咂嘴:【老子是为了你好!】 “没出息。” 【行,我没出息!你雷劫那十八道天雷你自己受着吧!劈不死你!你还不想想办法让纪灵淮替你分担点,不然你死了……】 夜隐像是没听见他说的,顾自起身:“走了。” 【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第71章 维护 大厅内。 “那十六夜疯魔的样子我们都看见了!双目猩红,浑身魔气,还有什么好议论的!” “啪”的一声,燕南一拍桌子,罕见地有了怒意:“碧海天的,嘴巴放干净点!夜公子只是破坏了他们的魔核,并没有要伤他们性命!” “可他口口声声说要要了我的命!你问你旁边的同门师弟,他有没有说!” 众人的视线全部投向燕北。 燕北神色慌张,摸了摸后脑勺:“好像,好像是说了。” 那人气焰顿时更为嚣张:“听见了没!明明是一个师门,怎么眼力见差的这么厉害!” 燕南自知此人巧言善辩,拳头紧握不再说话。 坐在主位的苍愿挥了挥手,示意让双方都冷静一点。 “行了行了。各位仙友聚集在此是来讨论魔人的处理事宜的,此次我们炽焱宗做东也有不妥之处,大家都和善一点,各退一步才能更好解决问题。” 那碧海天的修士嘴上还是不肯留情:“魔就是魔,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清心宗怎么会把这样的人放出来祸害人间!” “你说谁是魔?” 这时,一道清脆洪亮的女声划破了死寂的僵局。 纪灵淮一身深红长袍,红色发带飘在两侧,墨色的眸不点而亮,银白的腰封收紧,将少女的腰衬得不足一握。 她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世家弟子的目光。 洛葵松了口气,终于来了个能镇住场面的了。 罗纱儿见到她乖巧点头:“师父。” 纪灵淮向众人行了个平辈礼,面向刚才说话的修士,面色清冷: “这位仙友,我纪灵淮要是没听错的话,你刚才称我的师弟为魔?” 那修士被她的气场吓到,他环顾四周,刚才帮衬他的人竟同时别开了目光来,想要置之事外。 要输也不能输了气势,那修士道:“我说的是事实,纪小姐,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师弟你就擅自包庇!” “好!”纪灵淮莞尔一笑,“既然你说的是事实,你敢发誓吗?” “发,发什么誓!” 她往前走到大厅中间,义正言辞道: “我纪灵淮以我这条命发誓,我师弟夜隐绝没有做任何伤害仙友同胞的事来,若我撒谎,我纪灵淮愿意自剖灵丹,今生不再踏入修仙界半步!” 纪灵淮声音洪亮,给人以磅礴之感,众人没想到她会发这么毒的誓,都被眼前少女的胆大和自信所震撼。 她的眼澄澈明亮,充满了对夜隐的坚定和信任,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在大厅角落看到这一幕的夜隐:“……” 夜魔对她的发言难以置信:【她怎么这么维护你啊?还发这么毒的誓,这不是找死吗?】 纪灵淮明明知道他和夜隐共生一体,还敢拿自己的命来赌? 她这不是疯了吗?! “至于你,”纪灵淮转身,“我记得,你好像在我师弟摧毁魔核之后,还捅了他一刀吧?” 苍煞一听,还有这事,大声质问道:“这位仙友,可有此事?” “我……我是被他吓到了!他恐吓我的族人,我只是护人心切,并不是故意的!” 纪灵淮冷哼:“可这位仙友才说我师弟是魔啊,现在又说你并非故意?刚才你对我师弟口诛笔伐之时,怎么没想想你也有杀人之心?” 她步步紧逼,眼底全是怒意:“你是当我师弟欠你们的,还是觉得我们家没有嘴?!” 那修士一听,顿时羞恼至极:“我并没有撒谎!夜公子当时双目猩红,浑身魔气,大家都有目共睹!祈仙台的修士也是看见了的,对吧,对吧!” 洛葵柳眉微蹙,诚实道:“夜公子当时确实身上有魔气,但……” 她怜悯地看向那慌张的修士,薄唇微启:“他的魔气全部用来破坏魔核,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修士急了,慌不择路道:“但他明明是要杀了我!他那个眼神,明明就不是正常人类!” 苍煞忍不住大骂:“谁他妈被捅一刀还能笑嘻嘻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谁不想杀人?” 苍煞是炽焱宗弟子中最沉不住气的,但凭心而论,他正义凛然,嫉恶如仇,心直嘴快,说出的话往往最能反映人心。 远处的夜魔忍不住点评:【这小子的暴脾气,我喜欢。】 这一边,苍愿让苍煞退下,正言道:“纪小姐,夜公子为何会无端有了魔气?” 众人一听这关键的问题提出,连忙把目光放在了纪灵淮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纪灵淮早有准备。 论吹牛扯皮,她自称冥界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脆弱地低头,肩膀微微发抖,再抬眼时,双眸水光潋滟,雾气横生,犹如出水芙蓉,让人心颤。 李一然看见她瞬间变得如此“柔弱可怜”,吓得睁大了嘴巴。 我靠,演技这么猛吗? 只听纪灵淮柔声道:“各位仙友见多识广,对我师弟在不夜国的职务应该有所耳闻。” “他就是平日里太兢兢业业,我让他消停休整一会儿,他也不听,整日守在缝隙歼灭邪祟,久而久之,心神便更容易受魔气影响。” “今日,我师弟进入结界后,一心想要祓除那些邪祟,心急之下被那些魔人钻了空子,他受那魔气影响,行为难免有些疯癫。” “可他就连沾染了魔气,也不忘拯救那些魔化的同胞,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只为尽快消除他们的魔核。” “实在没想到,他如此舍己为人,却被一些人诟病,说他成了魔!” 纪灵淮的眼泪要滴未滴,一张小脸因为哭泣而变得粉红,脆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 那些世家弟子看着美人如此伤心动容的脸,心都化成了一片暖水。 苍愿闻言,低眉垂眼,也为夜隐感到不值:“纪小姐……” 不远处的夜魔:【靠!她把本大爷说成什么老好人了!当时要不是她激将我,我他妈早把他们杀了!演的那么假,尬不尬啊!】 纪灵淮苦笑着抬头:“不过大家放心,我已召下天雷将师弟身上的邪祟除尽,如今他已恢复正常。” 她敛了神色:“正如我刚开始所说的,若他今后出现什么魔化现象伤害大家,我纪灵淮愿意第一个以命相抵,让他重回正道!” 她话一说完,众人对她又是心疼又是敬佩,纷纷投来倾慕惊艳的目光。 “纪小姐都这么保证了,我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是啊是啊,夜公子才能了得,大家别忘了,昨日那恶食兽,没有夜公子指挥,我们怕早已命悬一线了!” “什么妖啊魔的,都是他妈的偏见,我站夜公子纪小姐这边!” 其他人也纷纷发言,皆表示愿意放下此事,力挺夜隐。 苍煞更是夸张,他听完纪灵淮的一番“肺腑之言”,竟然感动得泪流满面。 明明是一个高大壮汉,却哭的不省人事:“这该死的姐弟情,互相信任的感觉……太感人了……呜呜……” 苍愿楞了他一眼,只觉得丢人,默默地站远了些,只当不认识这个弟弟。 那碧海天的修士,也自知自己没理,脸色阴暗,愤愤甩袖离去。 第72章 被神明眷顾 大厅会议过后,各世家弟子将纪灵淮围了起来,恭维的恭维,道歉的道歉,一群人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 要不是有李一然及时为她解围,那些人又是一群能喝的,纪灵淮真是觉得自己今晚上都要交代在那里。 他喵的,她这是表演用力过猛了? 待人群散了大半后,罗纱儿正想给纪灵淮道别说晚安,却被一个黄色的人影拦了下来。 媛菲一身鹅黄长裙,手上捏着一个瓶子,脸上尽是羞恼和不自然。 她被园裴推搡着,面对罗纱儿,她美眸一瞪,抓过罗纱儿的手,将那瓶子放了上去。 “这个,补灵丹,我今天上街随便买的,你爱要不要!” 罗纱儿呆呆地望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给自己买的?她不是讨厌自己吗? 媛菲见罗纱儿一言不发,只是睁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心中的躁意更甚: “喂,本小姐跟你说话呢!先说好,我才不是关心你,我只是……看你命苦,要是你受伤死在半路上,还得丢我们碧海天的颜面!” 罗纱儿惊醒过来,这才是媛菲该有的语气嘛。 她连忙点头:“好,好的!谢谢你。” 媛菲见她礼貌地回应,这才满意地转头准备离开。 媛菲刚一转头,她身后的园裴凑过来小声道:“纱儿小姐,这是七阶补灵丹,今日我可是陪小姐逛断了腿才买到的,还望二小姐加油修炼呀。” 说完,园裴冲罗纱儿眨了眨眼睛。 媛菲转头看见了这一幕,连忙娇喝一声:“园裴,你不要多事!给我滚过来!” “哎——来了来了!” 李一然看完全过程,悠悠地走过来道:“没想到这个媛菲还是个死傲娇啊,怪可爱的。” 罗纱儿点了点头,心中对媛菲的冰冷印象有所改观。 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坏。 * 纪灵淮在走廊碰到夜隐时,已是深夜。 夜隐支着腿坐在屋顶上。 他重新束好了发,用的发带还是今日早晨她用的那根,夜风吹起少年鸦青色的薄衫,今日有月,清晖落下,为他平添一份清冷和寂寞。 他看见她,眼底的柔光突然变得清明。 环顾四周,这还是魂穿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对话,纪灵淮难免生涩:“夜师弟,真巧啊,你也睡不着?”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也? 夜隐跳了下来,落在她身前垂眼看她。 “我没想睡觉,我在等你。” “等我?”纪灵淮有些懵,她看向楼下逐渐熄灭的灯火,不知为何,心底一阵唏嘘遗憾。 她不禁喃喃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夜隐问。 “今天是乞巧节,我还没上街看看呢。这阳世——咳咳,人间的节日,我还没亲身经历过,真不想就这么结束啊。” 夜隐偏头看着她那由期待转为失望的目光,眸光微动,良久,他沉声道:“有一个地方,还可以去。” 月光如瀑,夜色正浓。 一些酒楼舞阁还未打烊,轻歌浅舞,笙箫琴音,悠悠地从街巷传开。 最后一个小贩收拾好了摊位,散漫地推着小车哼着歌。 纪灵淮和夜隐并肩走在大街上,头顶是月明星稀,身边是夜风微凉。 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奇长,园林中的晚萤微闪着点点绿星,草丛中,秋虫在鸣叫。 两人来到一潭绿池边,绚烂多彩的荷花灯点缀在清冷的池水上,与池边落下的粉红花瓣一起,连成了一片连绵的灯带。 像是星子坠落,银河坠入了星光,无端温柔浪漫。 纪灵淮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荷花灯,杏眼一亮,蹲在池边认真看起来。 “这是干什么用的?”她问道,眼底全是好奇和惊喜。 “许愿。”夜隐慢条斯理地解释,“许下愿望放出荷灯,愿望就能被神明听见。” 纪灵淮睁大了眼睛:“真的?” 这么多荷灯,那神明得听到什么时候啊? 她的问题问出,头顶上的人笑的散漫:“当然是假的。” “神明才不会有闲心管这些。” 纪灵淮嘟囔着嘴:“你怎么知道神明不会管?” “谁知道呢。”夜隐答的漫不经心,似乎在回答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从未被神明眷顾过,所以才不会空怀信仰。” 纪灵淮眸色微暗,抬头看他。 少年修长单薄的身影被渡上一层月光,他的皮肤瓷白,眉眼疏离,慵懒而又淡漠,他望着池上的遥遥星光,仿佛隔绝尘世,是一种出尘的美。 纪灵淮指尖陷入掌缝,薄唇微抿,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被神明眷顾?” 话一说出,纪灵淮心道自己嘴快,她连忙换了个说法: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神明有没有在看你?说不定,她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一直默默注视着你呢?” “夜璴星,没有人一辈子都是幸运的,也没有人一辈子都会寂寞孤独。就算尘世再容不下你,神明的心中也会有你的位置,她并没有抛弃谁。” “她只是换了种方式,待在你身边。” 纪灵淮也没想到自己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说完的一瞬间,她内心有些解脱的喜悦,同时又有点紧张。 果然,没过几秒,夜隐那满是戏谑,拖腔带调的话飘了过来: “注视我?待在我身边?”他似乎故意拉长了音调,像是在勾引什么,“让我想想,我周围究竟有谁能这么闲?” “啊。”他蹲了下来,手踝漫不经心地搭在膝上,语气揶揄:“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纪灵淮?” 被他冷不防地提名,纪灵淮紧张地出了一身薄汗,平日里脸皮厚如她,这时却罕见地别开夜隐的目光,慌不择路: “啊?我哪儿有这本事啊哈哈哈哈。” 夜隐见她又打着哈哈,也不恼,嘴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所以……” “纪灵淮,你对我这么好,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 纪灵淮心里打起了鼓。 若换做之前,她是为了蹭大佬的灵力,但现在,她知道了夜隐的真实身份,她骨子里的责任心告诉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她一直在维护夜隐,争取让他走向正道,正如他那惊世骇俗的父母。 但她好像又出于私心,多做了许多不该插手的事。 她到底应该怎么答? 第73章 愿望 在她茫然斟酌答案之际,夜隐深邃多情的眼认真地凝着她,他凑的很近,不愿放过她脸上每一寸表情。 以至于纪灵淮再抬眼时,被他眼中的温柔撞了个满怀。 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一指,热气扑面,四周寂静无声,缥缈氤氲,只余夜风与少年暧、昧的目光一同浸透了她。 纪灵淮第一次从夜隐的眼底,望见了他从未流露出的偏执和渴1望。 如此气氛,纪灵淮鬼使神差,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垂下头来。 这时,两人身后的树林传来的声响。 “哎,别闹别闹,前面有深潭,小心摔了进去!” “是你先弄我的,有本事你过来抓我!” 两个女子一打一闹,一前一后地追逐嬉戏,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她们看见前方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顿时石化。 纪灵淮连忙偏头拉开了距离,而夜隐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暗自弯了弯唇。 两个女子见此氛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蛋一红,调头就跑。 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哎?你们不是去看荷花灯吗?怎么回来了?” 一个女声娇咤道:“看个毛啊,没看见有对情侣在那儿亲热着吗?” 接着,那几道声音渐渐远去,纪灵淮却没心思再去听。 情侣?说的是他们吗? 可她和夜隐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啊…… 还亲热,她刚才差点都要尴尬得要去了好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纪灵淮问:“那你呢?你对我好是为了什么?” 她一心想要说点什么,可嘴一快却问出这么一个脑残的问题,纪灵淮暗自在心里为自己烧香拜佛,只求夜隐早点糊弄过去。 “我?当然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嗯?纪灵淮愣了愣,难道不是出于哥哥的委托才对她这么好吗? 这咋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纪灵淮略显茫然地抬头,夜隐眸色含星,如同星光揉碎了落入他的眼。 她这才发现,他今夜笑得极其温柔。 少年的笑干净纯粹,美不自知地挑动着人的心弦。 纪灵淮暗自纳罕,原主审美莫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好的少年放在身边她不去看,偏偏去喜欢明长卿那个老男人? “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纪灵淮忍不住问道。 夜隐平日里绝不会这么笑的,就算是笑,也是笑不达意,要么讥诮要么戏谑,怎么的也得扯上一份冷淡,让人觉得疏离。 “是吗。”夜隐平淡地说着,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我想对你笑,就笑了。” 对,对她? 她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纪灵淮暗自摇了摇头,确定这人瞳孔颜色是如墨的黑,并不是夜魔附体,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 “纪灵淮。”他叫她,“去了禁忌岛办完事后,你自己回公主府吧。” 他们两个已经穿回来了,夜隐口中的办完事应该指的是帮罗纱儿结丹修炼。 “为什么?”纪灵淮不解,不是说好了跟她一起回去吗? “不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扯着唇,“就是不想再跟你一起胡闹了。” 他话一说完,夜魔的声音炸了出来:【喂,你疯了?雷劫你真的要一个人扛?十八道天雷,你会死的!】 纪灵淮听不到夜魔的呐喊,只觉得这人今晚上很奇怪:“什么叫跟我胡闹?我觉得你跟我待在一起也挺开心的呀,干嘛要口是心非。” 【对对!快,纪灵淮,赶紧骂醒他这个不争气的!】 少年的语气回到往日里的薄凉:“纪灵淮,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陪着你闹?” 纪灵淮被他这句话堵住,“我是你师姐”这句话再也喊不出。 妈的,早说她马甲不掉这么快了! 但话说的这么早没用,距离他们禁忌岛之行结束,再快也得耗上半月以上,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机会让他改变心意。 “到时候再说吧。”纪灵淮烦躁地捋起袖子,半支着身体去够那荷花灯。 夜隐下意识稳住她的腰:“你干什么?” “我许愿啊!”纪灵淮觉得好笑,“不然你把我带这来做什么?吹风聊天吗?” 她无能狂怒地挣开他的束缚,这点动作在外人看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夜隐眉梢缓缓一抬,不再动她。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微微垂下头。 红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少女闭眼虔诚的那一刻,隐去了她平日里所有的乖张,只余安静时的静谧乖巧,倾城的容颜让人动容心悸。 夜隐没移开眼,见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只觉得想笑。 “你许的什么愿望?” 纪灵淮缓缓道:“愿世间太平,也愿我在意的人此生都一帆风顺,一世平安。” 她反过来问他:“你许完了吗?” “嗯,许完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 夜隐轻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纪灵淮倏地睁开眼:“那你刚才还问我?!” 夜隐抿着唇,眼底笑意更甚,不置可否。 “还不是因为,你傻啊。” “你——”纪灵淮气得脸都红了一半,她怎么没发现呢,这男人耍起人来这么游刃有余? 夜色如墨,四周静谧如野,少男少女的声音显得格外空灵清脆。 回来的路上,纪灵淮实在是走不动了,步子难免慢了些。 她也不故作坚强,熟练地爬到夜隐的背上,圈住他的脖子就开始摆烂。 今日纪灵淮过得实在是丰富多彩,又是魂穿,又是雷劈,还与那些富家子弟周旋。 她趴了一小半路程,实在遭不住,不争气地趴在夜隐背上睡着了。 感受到环在脖子上的手逐渐松力,少女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间,夜隐偏了偏头,对着她的睡颜,小声地说出了他的愿望: “愿我的寿命能为永恒,将此刻时光永固心间。” “也愿我能在你身边常驻,守护你世世平安。” 这是他许过的第一个愿望。 他说出来,也注定这个愿望不会实现。 厌世如他,因为纪灵淮,他竟然产生了想多活几年的念头。 但,上天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她必须得好好活着。 不管她出身冥界也好,是妖魔鬼怪也罢,在他这种人身上花费心思,终归是不值得。 他配不上她真挚而热烈的情意。 正如他所说的,神明从未眷顾于他。 可他,却好像有了想呵护眷顾的人。 第74章 命都给你 纪灵淮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昨夜她没吃晚饭,本来还想在床上多赖几个时辰,可她那不争气的肚子一个劲儿地叫,酸水翻涌,痛的她难受。 无奈之下,她披上一件短衫,晕乎乎地下了床。 刚一落地,脚底传来一阵柔软。 她顿时觉醒了大半,定睛一看,夜隐安静地躺在她的脚边睡得正熟。 纪灵淮这才想起来,以前他们还没穿回来的时候,她和夜隐就是这般,她睡地上,夜隐睡床上。 现在穿回来了,倒是反了过来。 看着他毫无防备,安详得如婴儿一般的脸,纪灵淮蹲下来,只觉得好笑。 “不是说自己睡不着吗?嗯?”她手贱地戳着他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再邪门的小鬼,我纪灵淮也能替你镇下来。” 她恶劣地蹭过他脖颈上的肌肤,想着昨天他让自己一个人回公主府,不由得手上用了力气。 以至于夜隐被她弄醒的时候,全然不知道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卖什么力。 他声音喑哑:“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纪灵淮答得漫不经心,她也不知自己在与什么置气,“起床气犯了,想过下手瘾。” 夜隐刚睡醒,眼底的红血丝尽显戾气,脸色苍白却丝毫不显疲态,只给人一种病态的狂美。 “那你掐吧,用点力。”他抓住纪灵淮的手,将它扣在自己的脖颈上,似乎丝毫不在意她会不会真的下手。 “命都给你。”他毫不在意道,笑得格外浪荡不羁。 “你疯了?”纪灵淮缩回手,从他身上爬起来,大早上的说些什么浑话? “大概是吧。”夜隐缓缓起身,清晨的微光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少年的轮廓逐渐清明。 “纪灵淮,你见过我发疯的样子,你怕吗?” “你是说夜魔?”纪灵淮斟酌片刻,诚实的嫌弃道:“他那个半吊子,有什么好怕的?” 刚睡醒的夜魔:【死丫头,说谁是半吊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夜魔的确是因他而生。 夜魔的存在意味着他在修仙这条道路上注定结不出什么好果。 而半条腿踏入修魔这条道,他还真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夜隐薄唇轻启,问得随意:“你是来自冥界的生物,对吗。” 冥界的……什么?生物? 纪灵淮还真不知怎么答。 她想了一会儿,还真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词,只好顺着他的话道:“啊对,没错。” “阳世的魔死后,也会到冥界,是吗。” 纪灵淮认真答:“不管人、魔,还是妖,死后都会化作鬼,差不多一个意思,只不过鬼气不一样罢了。” “化成鬼,是不是就没有记忆了?” “也不是。在转世投胎前,还是记得的。” 纪灵淮一脸古怪,不知他为何问这些,“但小鬼也不能游离太久,错过了投胎,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极其容易化凶,成为恶灵凶魂,到时候只能被冥界神官祓除。” “是吗。”夜隐淡淡地笑着,纪灵淮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纪灵淮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想这些做什么?” “我在想你为何生气。” 他的话题跳得极快,纪灵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道:“我没生气,我那是起床气。” “纪灵淮,”他扯着不咸不淡的笑,凝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睫都会颤个不停。” 纪灵淮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睛,心道这人眼睛这么尖的吗。 “那你呢?”纪灵淮没好气道,“你在赶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哪有赶你?” “你让我一个人回公主府。” “你哥哥在那里,那是你的家。”他极有耐心地劝着,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哄:“你不在他身边,他会担心。” “那我呢?”纪灵淮问,黑黝黝的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担心你?” 夜隐稍怔,一时失语。 他微微一顿,说出的话带着苦涩:“我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夜璴星,你不要总拿你以为的那一套去揣测别人对你的好心呐。” 她轻轻叹着气,似乎在不满他对她的冷落疏离。 “我觉得我们关系也不差吧?” 她端着大人语气,夜隐本以为她要开始数落他,可接下来,纪灵淮说的话却流氓得惊人: “我们魂穿过,都照顾过对方的身体,怎么说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了呀。” “我知道你那儿小,你也看过我那儿不大,咱们也算是互相有秘密的吧?” “你救过我,我也替你解过围,咱们出门几乎也是形影不离,人人都要羡慕一声的完美姐弟。” “而且,我们还一起睡过,一起那什么修过,你该不会不承认吧?” “我告诉你啊,你现在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想随便甩掉我,你做梦去吧!” 听完浑身僵住的夜隐:“……” 听完惊诧无比的夜魔:【……牛逼。】 要不是他每次都是受害人,知道纪灵淮那只顾自己爽的脾性,还知道他每次都是被她强迫揩油,夜隐差点儿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纪灵淮口中的渣男了。 “纪灵淮,你知道耍流氓三个字怎么写吗?” 纪灵淮皱眉:“耍什么?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已,也没干什么吧? 况且,她也只是想通过帮助夜隐回忆他们之间羁绊的方式,唤起他的良心。 他们现在待在一起的状态就很好啊,干嘛非要分开? 他雷劫也没过,对象也没找,哪儿能让她放心? “最起码,等你雷劫过了再说吧。” 她不强求夜隐什么,但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她只是不愿意被他推开。 “……”夜隐看着她倔强的眼,最后只是失笑,不再言其他。 宛如一个濒临窒息的人抓住一丝香甜的美梦,窃喜瞬间蹿过他身体中每一处阴暗,从裂缝中疯狂生长,绽出过分艳丽的花。 纪灵淮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想。 她的嘴总是很硬,就算自己没道理,她也能叭叭个不停,最后让你怀疑是不是你做错了。 她的确很少服软。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次她服软,他都会毫无例外地败下阵来。 而现在,他渐渐有点相信,纪灵淮昨夜说的那句话了。 或许神明这次,真的在眷顾他。 第75章 给他画像 此番游行,又是遭遇恶食兽袭击,又是病患魔化,游船试炼的队伍难免被削减了大半。 待游船修好后,众人重新踏上前往禁忌岛的旅途。 这几日纪灵淮落得清闲。 她穿回了她自己的身子,每天睡觉吃饭看画本,将原主的人设践行得淋漓尽致。 心情好的时候去看罗纱儿修炼控火,看李一然研制丹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窝在房间哪儿都不去。 而夜隐几乎只是早上晚上和她碰头,他白日里很忙,总是被世家弟子喊出去商讨这商讨那。 这还不算什么。 搞笑的是宴怀这边。 她这个小随从隔三差五地就从冥界捞东西带给她,而纪灵淮就跟仓鼠捡宝似的,没几天她的房间就被法宝堆成了小山。 这日,在宴怀又给她那座小山塞了一大叠驱魔符后,纪灵淮实在忍不住了: “等等等等,我这儿已经塞不下了,我来阳世体验生活,不带你们这样帮我作弊的,酃楼那老家伙知道会骂死我的。” 宴怀却不以为意,只是哈哈地笑着:“这些东西都是白将军让我给殿下您的,他说冥尊大人管不着。” “还有这个。”宴怀说着,掏出几张符。 “这是白将军新给殿下做的鬼灵死士,他说要是殿下打不过谁,就把它们召唤出来拍死他。” 纪灵淮捏着这符,五味杂陈。 要论宠爱,酃楼和骨逸白不分上下。 但要论溺爱和讨她欢心,骨逸白绝对更胜一筹。 一是酃楼总让她回去继承神位,她从小就在他面前生的一身反骨。 二是酃楼这人太过傲娇,嘴硬心软,而纪灵淮又恰恰是吃软不吃硬,两人时常吵架。 骨逸白就不一样了,他与两位冥界神明一样,都期盼着她出生。 但他却与冥战神站在一边,只希望她能自由快活地活着,不去沾染神位的高座。 “哦,还有一事。”宴怀拿出纸笔,摊在茶几上,“白将军让我这次来为夜公子画一张像,他说他想见见这位在阳世与殿下纠缠不休的男人。” “什么叫纠缠不休?”纪灵淮抽了抽嘴角。 不是她扭捏,而是她真的很难想象宴怀与夜隐见面的场景。 一个是她在冥界的随从,一个是她在阳世的师弟。 阴阳隔绝,还分别是两个马甲。 想想都觉得尴尬。 纪灵淮熟练至极地打着哈哈:“别了吧,一个阳世少年,你随便画一张糊弄糊弄就行了。” 宴怀:“可白将军说,要是夜公子没他帅的话,他会亲自来阳世一趟。” 亲自?! 纪灵淮一个鲤鱼打挺,完全不敢想象堂堂冥界大将军莅临阳世会是什么情景。 她并不觉得宴怀是在虚言耸听。 阳世如今已经没有正统的神明。 所以,换句话说,骨逸白想来,根本就没人能管得了!!! 想到这里,纪灵淮把纸笔抢过来,黑着脸道:“我自己亲自来,可以了吧?” 不就是画一张理想型吗,有什么难的! * 今日天气很好。 阳光高照,绿水无波。 送走了宴怀,纪灵淮在船上的阁楼寻了个高地。 这个位置非常巧妙,一是可以将甲板上世家子弟们围坐一团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二是这个方位正好可以完美地望见夜隐的脸。 纪灵淮挪了挪,以至于自己的身体不会被发现。 正大光明太尴尬了,谁没事在那巴巴站着让别人画像啊? 而且她似乎也无法解释,这张画像的用途。 纪灵淮的初心是,她在冥界的一切,夜隐知道的越少越好。 毕竟再过一两百年,她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虽然偷鸡摸狗,但也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甲板上世家弟子们高谈阔论,纷纷抒发自己对此次游行的态度和期望。 夜隐默默地坐着,眉眼疏离,不知他是在听还是在做着别的什么。 所有人都沉浸在聊天讨论的热潮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白发少女蜷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写写画画。 这阁楼顶的瓦砾才换过,踩上去难免打滑,纪灵淮索性连鞋也不穿,身旁摆了一盘莲花酥,低头一笔一画地画着少年的像。 墨发。 剑眉。 薄唇。 挺鼻。 她自认为画的还挺像。 就是这双眼睛……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画不出夜隐那三分傲慢七分冷淡的神韵。 这难免让她有些恼。 纪灵淮是最喜欢夜隐这双眼睛的,他眼睛好看,睫羽似蝶,虽然总是透着讥诮和冷意,但眼底总是干净清澈,带着少年独有的野性。 她想的入神,以至于身边多蹲了一个人也没发觉。 “画画呐?” 纪灵淮答:“对啊。” “还挺俊。” “那必须。” “你情郎?” “嗯……嗯???” 纪灵淮转过头来,下意识挡住自己的画。 只见一个少女一身红色劲衣,长发高高束起,表情揶揄,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羁。 “你是?”纪灵淮皱着眉,完全记不起船上有这号人物。 少女大方随意道:“炽焱宗,苍芙。” 两人并排蹲着,苍芙毫不客气地吃起莲花酥,转头道: “你就是纪灵淮吧?我二姐和苍煞都在我面前提过你。” 纪灵淮捏着画,表情微惊。 这人,怎么比她还要自来熟? “你画的是谁?这小郎君还挺好看,搞得我又开始思念我府上的小可爱们了。” 苍芙说得一脸叹息,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往事。 纪灵淮记起来,炽焱宗苍家子弟,排行老四的苍芙,似乎有喜欢收集男宠的爱好。 所以她说的小可爱们,应该指的是她的男宠们?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纪灵淮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这次回到宗门后,苍芙府上的男宠们恃宠而骄惹了事,正好被提前回家的苍愿撞见。 苍愿一气之下遣散了她所有的男宠,还下令一年内不许苍芙再纳新宠。 苍芙哪儿是个听话的主,她二姐不让她在炽焱宗找男人,她二话不说就混上了游船,打算在船上寻找新的猎物。 纪灵淮不由得一惊:“你想在船上找男宠?” “啊。”苍芙答得理所当然,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苍芙情场鉴男无数,什么样的男人是我拿捏不下的?” 说完她眼睛眨了眨,八卦道:“你还没告诉我呢,画上那人究竟是不是你情郎?不是的话,我就下手了啊。” 第76章 烂桃花 下、下手? 纪灵淮开始脑补起来。 她真的很好奇,清心寡欲的夜隐碰上苍芙这种攻势凶猛,死缠烂打的烈女,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确是想夜隐早日找到另一半的,漫长岁月中,总得有一个人能永远陪着他,生死不弃。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是苍芙这种……情场高高手。 想到这,她身子一顿,狠下心来为夜隐挡下这个烂桃花:“没错。他是我的心上人。” 说完纪灵淮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妥,补充道:“不过我是单相思,基本上没戏的,所以你别太声张,我怕丢人。” “哦~”苍芙闻言,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你不用说了我懂”的模样,“我懂,暗恋嘛。” 她往甲板上的人群扫视一眼,几秒就锁定了画像的主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咂舌:“嗯,姐妹眼光不错,的确是个美少年。” “那行,看在你单相思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争了。” 纪灵淮挠了挠头,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心道倒也不至于这么能共情…… 两人融洽地聊着天,在她们身后,隐约闪过一道人影。 没过多久,一滩腻滑的黑色液体顺着阁楼顶的瓦砾流了下来。 待纪灵淮闻到奇怪刺鼻的味道时,那黑色的液体差点粘到她的裙角。 她连忙提起裙角,拉着苍芙站起来。 苍芙动了动鼻尖,认出这是什么:“这是用来防水的黑油。” 纪灵淮只觉得刺鼻,想要挪挪身子,可谁料沾了黑油的瓦砾太滑,她又光着脚,一个不稳,身体便失去了平衡。 “哎——”苍芙大叫一声,却没抓住她的裙摆。 甲板上,听到动静的世家子弟们纷纷抬头,当看到纪灵淮坠下的那一刻,明长卿瞬间站起,飞身去接。 可有人比他更快。 明长卿的确是听到声音后,第一个认出她的。 但,夜隐却是在纪灵淮躲在房顶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纪灵淮喜欢看他。 大概是因为他这张皮吧。 她看的认真,索性,他也装作没看见。 失重的感觉让纪灵淮感觉五脏六腑都镇痛了起来,她聚起一丝灵力护体,已经做好了老实挨摔的准备。 耳边的劲风骤然停止,倏地,她感觉身下一轻,熟悉的墨桂香扑面而来。 纪灵淮眼睛都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接住了她。 夜隐在触碰到她小腿的那一刻,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她裙子下面又没穿底裤。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他问。 纪灵淮一愣,连忙将皱成一团的画像塞进袖子里。 “没什么,一张废纸而已。” 一如既往拙劣的撒谎技术。 夜隐眉梢缓缓一抬,却没拆穿。 “灵儿!”明长卿跑了过来,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不由得眉毛一皱。 明长卿的话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来: “夜公子,你这么抱着别人的未婚妻,是不是有点不妥?” 在远处的世家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探头探脑地围了过来。 苍芙从阁楼上跳了下来,站在不远处,“哇哦”一声,缩在一边静观修罗场现场。 夜隐面无表情地抱着人,连个正眼都没给。 “夜公子!” 明长卿上前一步阻止。 他音量很大,语气中全是不可遏的怒意。 “明公子这是何意?”夜隐戏谑地开口,“身为师弟,照顾自己的师姐,有何不妥?” “倒是明公子,”他扯着一抹讥诮的笑,“前几日我师姐被魔人所困之时,你又在何处寻求温软?” “你……!”明长卿被他这句质问堵住。 前几日的确有源源不断的香风温软,他应接不暇,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在房内寻欢作乐。 但这些女人并不能够着明家的门槛。 顶多就是一群暂时消遣的玩物。 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纪灵淮的贵灵血脉。 但明长卿震惊的是,这个夜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见两人剑拔弩张,身旁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灼灼地看着,纪灵淮不自在地扭了两下。 “别动。”夜隐捏紧她的腰。 “我可以自己走。”她小声道。 “自己走?你想光着脚踩一地的黑油?” “呃……也不是不行。” “呵。” 他好像笑了一下,但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松。 好吧,谈判失败。 于是,纪灵淮在众目睽睽下,被夜隐抱着回了客房。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好亲密”,“不愧是姐弟情深”,“夜公子好帅”之类的议论声,纪灵淮只当自己没听到。 她没想到魂穿回来这么快就经历了一次社死。 另一边,苍芙看完这一幕,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这他妈叫单相思? 暗恋? 她呸。 这明明就是妥妥的少男少女双向奔赴啊! 她心情大好,正打算离开现场回房狂补画本时,地上的黑油蹭到她脚边,她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 “小心!” 没有想象中的拦腰拥抱,她还是摔了下去。 只是,这甲板似乎没她想象中那么硬,似乎还有点软??? 李一然在看到她摔下的瞬间就想去接。 但毕竟从没碰过女生,他扶也不是,抱也不是。 干脆,直接抢先躺了下来,活生生给人家当了肉垫。 苍芙看到她身下还垫了一人时,脸上微惊。 她见过太多打着英雄救美的幌子却趁机揩油立人设的男人。 失去重心的那一秒,她脑子里已经浮现上百种桥段。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采用了最老实不利己的一种。 她抬眼打量起身下这个沾了一身黑油的男人。 皮相不差,眉眼很干净,看起来憨傻憨傻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和她府上的男宠一点也不搭。 但却格外顺眼。 第77章 为什么偷画我? 客房内。 纪灵淮被抱到床上坐着。 她茫然地缩着脚,夜隐把她放下来之后便去外面打了热水回来,水盆放在地上。 这个场景非常微妙。 她坐在床边,夜隐却蹲在地上,两人之间一盆热水。 而她正光着脚。 在夜隐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纪灵淮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夜隐因为她突然的聒噪皱了皱眉:“不用什么?” 纪灵淮一脸难色,不知该讲不该讲。 夜隐却是秒懂。 “想让我给你洗脚?”他轻笑,随即恶劣地抓住她的脚踝,粗暴地往那水里一放,站了起来,“想得美。” 他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自己好好洗,脏死了。” 纪灵淮却是腹诽:嫌脏你还抱?脏死你最好。 随即,她俯下身撩起裙摆,露出一小节光滑纤细的小腿。 动作幅度难免大了些,一团东西顺着袖口掉了下来,正好落入水盆中。 纪灵淮身子一凛,连忙捞了起来。 她的速度很快,但纸张吸水,水面上依旧快速染出了墨色。 黑色的线条被晕染成块状,整张画面呈现出大片的灰色。 画像上,少年俊美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 夜隐见她拿起湿漉漉的纸张发呆,挑眉道:“不是说没什么吗?” 纪灵淮却是咬咬牙,脸沉了下来,像是自暴自弃:“算了。” 夜隐拿过纸张,上下扫了一眼。 “你画的是我?” 纪灵淮一惊:“这你都看得出来?!” “噗。”他笑了一声,似乎在强忍笑意,“没有。我猜的。” 言外之意:“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耿直。” 画像几乎晕成了一坨,他要是真能看出什么,才是真的奇怪。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摆了一道,纪灵淮气急败坏,伸手想把画像抢过来。 但面前这人把手一举,她坐着他站着,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凝着她。 他唇角蕴着笑,语气却带着勾引:“为什么偷画我?” 纪灵淮昂着头:“我哪有偷偷?随手画的。” “我听说北境那边有一种猫,只要人一说谎话,就会被那种猫咬上一口。” “你说我要不要带一只回来?” 纪灵淮结巴了:“干,干嘛带?!这种东西不灵的!” “那你干嘛画我?” 他又问了一遍,好整以暇地蹲下与她平视,似乎极有耐心。 纪灵淮被盯得发毛,只好使出马屁战术:“我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行啊。”他答应着,把她的脸摆正,接着凑了过来。 “又不是不让你看,怎么还躲躲藏藏的,多丢人啊。” “我……”纪灵淮噎住了,正想说点什么,却冷不防对上夜隐凑近的眼。 少年的目光如炬,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称不上热烈,但足以让人心悸。 纪灵淮第一反应是痴迷,接下来又觉得太过虚幻,仿佛不在现实。 这几日来,这是他第几次对她这么笑了? 他最近是碰到什么高兴的事情,能让他对自己做出这种表情? 一时间,纪灵淮突然觉得某处空落落的,她试着以相同的情意回应夜隐的这份感情,但她能体会到的情愫却总是差强人意。 这其中夹带的情绪,纪灵淮也说不出。 她摸了摸那个位置。 是心脏的空位。 虽然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但她却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与往日经历过的快乐情感有什么区别。 不过,能让他也感到高兴,想必这份感情是极好的。 想到这,纪灵淮又露出她那没心没肺的笑。 “我给你重新画一张,如何?” * 游船到了试炼的第二个小岛。 因为之前水鬼遇袭的缘故,他们的船与第一个小岛的路线完全错开,为了赶上行程,从炽焱宗出发后,众人直接前往了第二个小岛。 上岸后差不多已是黄昏。 到了岛上,自然不能再依仗船上的设施。 众人打猎的打猎,下海的下海,生火的生火,扎营的扎营。 媛菲一下船便追着罗纱儿跑,“小废物,来,今天再与本小姐比试一场!” 罗纱儿已经能很熟练的控制离火,看见媛菲朝她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忍不住想躲。 这个大长老的掌上明珠,百分百的木属性修士,非要缠着她这个火灵丹比试。 烧坏了她的法宝她要哭,让着她又要被骂,罗纱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头疼至极。 “她们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纪灵淮问。 “就这几天吧。从魔人处置后开始。”李一然摇着扇子答,看起来心不在焉。 纪灵淮偏头瞧他,却眼尖地发现这人今天穿了一件高领。 “李师兄,你热不热啊?” “啊?”李一然声音颤了颤,“不热啊。这几日风大了些……” “是吗。”纪灵淮有些不赞同,她可是穿裙子都觉得热。 这几日正是秋老虎,纪灵淮身上一股热气,忍不住撩动着裙摆扇风。 她刚摇了两下,手腕便被人抓住。 夜隐阴侧侧的目光先发制人,冷淡戏谑的话语随后。 “纪灵淮,你能注意点形象吗?” 纪灵淮只觉得自己无辜躺枪,刚想说话便被人拉着走到新搭好的帐篷里。 “穿上。” 夜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条粉白的布料,纪灵淮展开一看,竟是女款的……底裤。 “你哪儿来的?!” 他说得风淡云轻:“你管我哪来的,穿上就是。” 纪灵淮匪夷所思地抬眼望这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管的比她亲哥还多。 “我穿裙子从不穿这个。” “我知道。” 他当了这么多天纪灵淮,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那堆骚包衣服里一条底裤都没有? “那你干嘛让我穿!” 夜隐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为什么,穿着安全。” 安全?安全个屁! 这几天这么热,她怀疑这人纯粹是跟她找不愉快。 但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她得曲线救己。 “你先告诉我,这裤子哪儿来的。” 夜隐皱了皱眉:“你管它哪儿来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它来历安不安全?”说完,她适当地提醒一句:“夜璴星,你的钱可是都在我身上。” 言外之意,你身上可没钱。 “……”夜隐不说话了。 怕他不好意思,纪灵淮试探地问:“你找哪个女娘借的?” “没有。”他回答得毫不犹豫,过了一会儿,极其不愿地道:“我在劳务司换的。” “劳务司?!”纪灵淮惊道,她都替他脸红,“你还不如去找人家姑娘借呢!” 劳务司到处都是人,他一个大男人,跑那种地方,就为了给她换底裤??? 纪灵淮难以置信地望着夜隐。 您没事儿吧? 第78章 看他长得纯 虽然不情愿,纪灵淮还是老老实实穿上了底裤。 她不懂阳世的女人穿个衣服怎么这么麻烦。 热天家穿裙子不就是为了凉快吗? 怎么还会有人裙子下面穿了亵裤还穿底裤? 夜幕降临,气温稍微降低,众人围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苍煞烤着野兔,恹恹道:“这岛上真的会有试炼吗?看起来也没什么东西啊。” 苍愿瞪他一眼:“越是不起眼的地方,越是暗藏玄机。吃完饭好好给我打坐,别偷懒。” 苍煞不满了,指着一旁吃着红薯的苍芙:“那她呢?她比我还小,二姐你怎么不管管她!” 苍愿皱了皱眉头:“阿芙又不是来试炼的,你管好你自己。” 她这个妹妹,没给她闹事安安静静待着就算不错了。 苍煞闻言,灰头丧气地垂下头。 苍芙咬着红薯,眉梢一抬,没理会他,转头看向纪灵淮这边。 纪灵淮盯着篝火,发着呆静候投喂。 可没想到旁边有人比她还不走心。 “李师兄,野鸡焦了。” “啊?哦哦!”李一然拿起野鸡,慌张地吹了吹。 要不是纪灵淮拉住他,他差点还想掏出琉璃扇来扇风。 野鸡的一面已经焦的不行,显而易见已经不能吃了。 “拿着。”另一边,夜隐递过来一串烤好的鱼。 纪灵淮接过鱼,正想分李一然一半,抬头却见苍芙揣着东西坐了过来。 苍芙坐下来的瞬间,纪灵淮明显感觉李一然背脊一挺,手上的鸡抖了抖。 她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李一然盯着地面拿着鸡,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 而苍芙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红薯,大大方方。 “这岛上东西不多,大家分着吃。” 说完她拍了拍身边的李一然,看起来熟络极了:“李公子,别客气,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纪灵淮见李一然跟个鹌鹑似的,也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好戏。 他们这是互相认识?什么时候的事? 在她低头思考这两人有何羁绊时,纪灵淮的衣角被人微不可查地扯了扯。 她低头去看。 是李一然。 他的表情有趣极了,说不上害怕,但额角却出了汗。说不上开心,但唇边却僵着笑。 看到这里,纪灵淮起身,只好做个老好人替他解围。 她刚有动作,夜隐便拉住了她。 他眼底有一丝不悦:“去哪儿?” “我换个位置。” “为什么?”他又问。 明明是在询问她,语气中却带着不可反驳的强硬。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怎么现在连她坐哪儿都要管上一管? 为了照顾某人的体面,纪灵淮只好道:“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她拉着苍芙,两人往树林里走。 苍芙被她拉着,也是云里雾里。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 “我记得厕所不是这个方向啊?” 纪灵淮瞄着李一然那边,轻叹一口气道:“苍芙小姐……” “叫我阿芙就好。” 纪灵淮立马改口:“好,阿芙。你跟我李师兄怎么了?” “没怎么啊。” “那他怎么一副怕你吃了他的表情?” 苍芙一脸疑惑:“有吗?” 纪灵淮也不是很确定:“有……吧。”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苍芙答:“就昨天。你被你情郎抱回去之后。我差点摔跤,他扶了我一把。” “啊?那不应该呀。” 苍芙没听明白:“什么应不应该的?” 纪灵淮却让她别在意这些细节:“没什么。你们就这点互动吗?没别的了?” 说到这,苍芙叹了口气:“还能有啥呀?我看他长得纯,只不过逗逗他,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谁知道这人拔腿就跑,我拉都拉不住。” “……” 纪灵淮顿时石化。 苍芙那边一脸天真:“怎么了吗?” 脖子上。 亲了一口。 纪灵淮似乎知道李一然今天为何要穿高领了。 * 回到营地时,纪灵淮和苍芙得知一个消息。 苏浅浅失踪了。 人下午的时候是上了岛的,大家扎营的时候她也还在,就吃饭的时候人没了。 苍愿向明长卿询问细节,明长卿却说最近几日苏浅浅与他走的疏离,他也没在意。 听到明长卿这话时,纪灵淮心中没一丝诧异。 毕竟与一群香风温软快活在一起,分手乏术也是常理之中。 像明长卿这种永远把自己的利益置于第一位的人来说,刚结丹的苏浅浅无疑只是一个拖油瓶。 苍煞等一行人找到线索的时候,带回来一根苏浅浅的骚粉发带。 那发带上沾染着几缕气息。 除了苏浅浅自身的灵息,还有一丝极为隐蔽的…… “魔气。”夜隐开口道。 苍煞汗颜:“这鬼地方还有魔物?” “看来苏小姐是让魔物掳走了。”苍愿皱着眉道。 明长卿这时候才插上话:“那事不宜迟,先救人要紧。” 不知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失误和罪孽,还是单纯为了在女修面前挣表现,明长卿表现得积极十足,义愤填膺,颇有一副共情的侠风正态。 众人分成几个小队,苍家一队,纪灵淮三人一队,碧海天的修士一队,其余的散修各自为队。 明长卿本来想揪着纪灵淮一起,但他刚一动身,四五个女修便将他团团围住求保护,让他不能动弹半分。 看这场景,想必这些热情的女娘肯定不知道明长卿到底是个定了亲事的人。 纪灵淮冷嗤,连一个白眼都不想浪费。 夜隐站在她身侧,将她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像是在确认,他问:“你不生气?” 纪灵淮觉得荒唐:“我气什么?” 这人眼神轻蔑极了,像是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他眉毛一挑:“量你也没那么瞎。” 纪灵淮:???她瞎不瞎碍着他了? 走之前,纪灵淮从帐篷的行李中翻了一阵,带上了佩刀赤离。 她叮嘱罗纱儿看好媛菲,不要打架。 而苍芙追着李一然跟了过来。 三人小队成了四人小队。 第79章 有戏 苍芙一上来便挽住李一然的胳膊,李一然脖子以上全部红透,狼狈地推脱拒绝,可他越拒绝,苍芙就越兴奋喜欢,抱着他不撒手了。 他们俩一个跑,一个追,明明是出来找人的,纪灵淮却感觉自己在逛园子,气氛轻松活泼极了。 “你知道吗。”她用赤离的刀身碰了碰夜隐,“苍芙今天把李师兄那个了。” “哪个?”夜隐微微皱着眉答。 “亲了呀。”纪灵淮眨了眨眼睛,手指了指脖子。 “是吗。”夜隐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略微弯下腰去将就她的高度,弯了弯唇:“他们亲了,你兴奋什么?” “你不觉得很刺激?李师兄告诉过我,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结果苍芙一来就给他整了个大的。” 似乎懂了她在期待什么,夜隐反问道:“你觉得他俩有戏?” “对啊。你们阳世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来着?哦,痴男怕烈女?” 她说起八卦来,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让人觉得心情愉悦的同时又不觉得聒噪。 夜隐忍不住低笑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纪灵淮突然听身边的人问: “那我们呢?” “啊?”他问的突然,纪灵淮一懵。 “我们也亲过。”他云淡风轻道,目光清润,像是柔和了光,“你觉得我们俩有戏吗?” “我们……”纪灵淮一时拿不准。 她略显茫然地瞄了一眼这人的神色,才发现那深邃的眼从刚才说话开始就一直凝着她,她赶紧垂下头,脑子里天人交战。 他是在嘲讽着与她开玩笑? 还是只是一时兴起随便问了问? 难说。 论儿女情长,她最难想到沾边的便是夜隐。 他这人无论对什么事物都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但在纪灵淮看来,他也不是绝对的无情寡义,只是没有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走进他的心。 她平日里做的一些混账事能气上这大佬几句,她已经是感动得烧香拜佛,哪儿敢再肖想其他。 所以他问的这个问题,纪灵淮觉得无论怎么答,她都在送命。 在她皱着眉冥思苦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来糊弄过去时,前方传来苍芙唤她的声音。 “来了!”她也没管苍芙说的是什么,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大声回了过去。 妄图用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个,我们先过去看看?” 她根本不敢抬眼看夜隐的脸色,明明是在征询,说完这句话后却拔腿就跑,狼狈至极。 少女的裙摆擦过夜隐的手背,就这么从他身边溜走。 他敛了眸,眸底是化不开的墨。 他不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些,还是她故意奚落。 他看着少女逐渐远离的背影,随即,目光移到自己的手心,刚才抚摸过她的地方似乎在隐隐发烫。 他唇角下落,声音中带了连自己都不可控制的沙哑和失意: “呵,又糊弄我。” * 苍芙和李一然发现了一个大洞。 天色已经很暗了,苍芙召出掌心焰,纪灵淮这才见识到炽焱宗的火种,是红中带黑。 “下面有东西,洞口不浅。”李一然听着下面的回声,分析道。 苍芙皱起眉,觉得荒唐:“那苏家小姐要是真掉下去,还能活吗?” 李一然:“被魔物掳走的话,也不一定。” “未必。”纪灵淮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眼底闪过精明的光,“谁说有魔气就是被魔物掳走了?” 苍芙一听,脑海中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阿淮你的意思是……” 纪灵淮冲她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走,下去看看。” 纪灵淮回头,去找夜隐的身影。 夜隐就落在他们身后五米的距离。 在纪灵淮回头背对洞坑的一瞬,一只藤蔓一般的触手从洞内伸出,投下一片骇人的阴影! 它目的性极强,仿佛就是为了纪灵淮才出现,触手卷走了人,就往洞内拖! 在苍芙和李一然惊奇未定之时,不远处已有人仙剑出鞘,剑气破空,在这昏暗的洞口绽出白光,朝那触手突刺! 那触手一看来者杀气腾腾,瞬间卷起飞沙,粉尘满天,妄图隐人耳目。 一时间,山体在震荡,他们脚下的岩石在快速瓦解。 李一然没了支点,失足落了下去。 苍芙甩出火毒鞭,将人卷起,两人一并飞上了另一边山尖。 “别乱动,这毒鞭上有毒。”她轻声道。 李一然被她紧紧锁住,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待山体安稳,不再震动时,那浩然的洞口已被砂石填平。 地面上堆了不少沙粒,这诡异至极的沙,不知从何而来。 “阿淮被那怪物带下去了!”苍芙瞪着眼,对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 这么大个坑……被那怪物给埋了?! “它是故意的。”李一然眼眸一暗,从火毒鞭中解除束缚。 “它只抓小师妹,而我们离小师妹这么近,它看都不看……贵灵血脉,对,那怪物想用小师妹的血祭……”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剑气绽出,那岿然不动的山脉竟被它削平。 岩石滚落,山体坍塌,发出震天溃地的巨响。 那腾腾的杀意攀上滔天的怒火,夜隐将昙星插进地里,那被沙土虚埋的洞口瞬间被磅礴的剑气震开! 意识到面前这人身上魔气暴涨,散发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从纪灵淮被掳走开始,夜隐便一言不发。可正是这诡异的平静,才让李一然更不敢逼近,也不敢开口。 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惊心动魄。 倒是苍芙看见夜隐这惊人的战力,眼里瞬间又有了光。 “走,我们也下去,阿淮一定还没走多远!” 李一然拔出昙星,却不见夜隐的踪迹。 “他跳下去了。”苍芙道。 “……希望那怪物没事。”李一然头上全是冷汗,苦涩地牵了牵唇。 苍芙听得一愣一愣,最后还是问:“那夜公子与阿淮是什么关系?” “这个……说来话长。”李一然也不知怎么形容这两人。 “总之,小师妹对于夜师兄,是无人能及的重要。” “啊?”苍芙懵了,“可阿淮跟我说……咳咳,她与夜公子关系不是那样的啊。” 李一然摇了摇头:“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走吧,我们也下去。” 第80章 找错人了 纪灵淮是被卷着走的。 那山妖带着她跑了一段距离,便把自己放下了。 虽说跑了没多久,但就山妖这般庞大的体形,缩地千里,纪灵淮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那山妖俨然已经与周围的地势融合在了一起,只留了一根壮硕的触手来交互。 纪灵淮瞥了一眼,是可以直接一甩把她拍死的粗壮程度。 它晃动着触手,夸张地比划着动作,那灰扑扑的山体上隐约出现了如人一般的脸,两只黑黢黢的眼睛,一个凸起的鼻子,一张歪着的嘴巴。 触手晃动的同时,那嘴巴也嘤嘤呜呜的叫着什么,纪灵淮皱了皱眉,一屁股坐了下来。 “行了行了,跟我卖什么委屈,我也是神的眷属,只不过我身属冥界,你找错人了!” 没错。 这如小狗一般嘤嘤呜呜的庞然大物,纪灵淮认出来了,乃是千年前木神的眷属。 纪灵淮神骨神相,它不知看上了她身上哪儿点泄露的神蕴,竟将自己误认作了陨落多年的土神。 看着它没什么敌意,纪灵淮索性也没挣扎。 而现在,这大家伙还在犹豫,又温柔地卷起她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又嘤嘤呜呜地眨了眨眼。 “不信?”纪灵淮勾了勾唇角。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她指尖一滑,在额头中央聚起一丝神力,暴露出一点自己的神相。 神光闪烁间,过腰的银丝瞬间变成了玄黑,一双紫瞳乍现,在她额前,一枚白樱花形状的印记显出,那是酃楼亲手为她点上的神印,是她成为准神明的证明。 “看到了没?”她敛去神光,又回到了原主的模样,朝面前的山妖摊了摊手。 山妖仿佛终于明白自己找错了人,那张丑不拉几的土脸顿时垮了下来,如同一摊浓稠的淤泥,看上去气馁极了。 要是它能流眼泪,纪灵淮怀疑它能把这洞全淹了。 “怎么这么没出息。”纪灵淮看了他的反应忍不住骂了一声,“没了主子你还活不了了?能不能独立自主,自强自立一点啊?” 山妖又嘤嘤呜呜了几句,纪灵淮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它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千年,木神陨落后,它身上的神蕴也因此逐渐消散,神蕴一旦消失,意味着神眷的身份也因此泯灭。 它不想失去与木神仅存的羁绊,所以在发现纪灵淮身上有似曾相识的神蕴时,它才如此鲁莽,如此冲动。 “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下属。”纪灵淮喃喃道,随即她脑子转了转,提出一个想法:“不就是神蕴吗?我可以给你。” 那山妖一听,眼睛睁得老大,把她卷起来就是一顿猛蹭。 ——蹭的纪灵淮浑身是土。 纪灵淮甩了一身灰,从自己的白头发丝里挑出一根黑发。 “拿着。”她递了过去。 山妖接过发丝,小心地护着。 “我现在还没成神。”纪灵淮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受制于这副凡胎,所以你得好好护着我,等我成神之后,我收你做小弟,如何?” 山妖愣了愣,随即嘤嘤呜呜了一阵。 纪灵淮听完,摆摆手解释道:“我又没让你忘记木神,放心吧,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又不会强求什么。现在,你受了我的恩惠,好歹得把我放回去吧?” 山妖做了个几个手势,表示它不记得刚才她身边的人长什么样了。 “你的意思是这洞里人很多?” 山妖点点头。 “那简单。你只需要感知这洞内灵力最强的那个人在哪里,你就把我送到那儿,可以吗?” 山妖听完,沉默了一阵,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纪灵淮问:“感应到了没?” 它点了点头。 “行,送我过去。你就别出现了,会吓到他们。” 山妖将纪灵淮轻柔地卷起,随即地面开始剧烈地移动起来,纪灵淮这才见识到,原来阳世的山是真的能跑。 还是不用腿的那种。 * 落地后,纪灵淮和山妖道了别,在附近走了一阵,却没发现夜隐他们的影子。 难不成山妖感应错了? 不可能。它好歹也是个大妖,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灵感都会弄错? 绕过一个甬道,纪灵淮在前方发现一个人影。 那人影怀中还抱了一个人。 是明长卿和苏浅浅。 苏浅浅伤得很重,嘴角溢血,华丽的衣裙也破烂不堪,全是尘土。 她捂着胸口轻咳着,山洞里尽是她咳嗽的回音。 看到纪灵淮,明长卿眼前一亮,身子前倾,差点忘了怀里还有一个伤员。 苏浅浅扯到痛处,轻嘶了一声。 “灵儿!”他喊,“快过来,浅浅找到了。” 纪灵淮并不是很想过去。 说实话,苏浅浅是死是活,她都不关心。 若说的现实一些,苏浅浅和苏青青乃是一丘之貉,姐妹情深,苏浅浅要是死了,纪灵淮后面的路还走的顺畅一些。 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要原谅她们? 想让她不计前嫌,和平相处?做梦。 但为了搞清楚苏浅浅身上那点魔气,纪灵淮还是走了过去。 “她怎么了?”纪灵淮的声音不咸不淡,眼底如古井无波,看不出脸上是什么情绪。 “浅浅是被魔物所伤,伤得很重。”明长卿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面向纪灵淮:“灵儿,你那出身碧海天的师兄,身上一定有灵丹妙药,不如……” “我们走散了。”纪灵淮直接打断道。 笑人,明长卿凭什么觉得李一然会无缘无故地帮他们? “那可如何是好……”明长卿喃喃道,看上去很是无助。 这清俊的容貌,正气凛然的仙风道骨,这怜香惜玉的姿态,恐怕换成任何一个女娘都会为之沉醉。 纪灵淮在心中冷呵一声,为他的演技拍手叫好。 “长卿哥哥……”苏浅浅在他怀里蜷缩着手指,声音微微沙哑,哭的梨花带雨,“还有一个办法能救浅浅。” “什么办法?”明长卿激动地问。 与此同时,纪灵淮皱了皱眉。 她看见苏浅浅看着自己,眼底窜过一丝挑衅的笑意。 “贵灵血脉。”她说。 第81章 蚀心咒 这四个字从苏浅浅口中说出,明长卿的身体明显一僵。 “这……”明长卿肉眼可见的犹豫,抬眼看了一眼纪灵淮,眼底暗潮涌动。 “长卿哥哥,灵淮姐姐一身精血,却有让修士修为大涨,灵力快速恢复的能力。浅浅需要的不多……要是长卿哥哥觉得突兀无礼,浅浅马上向灵淮姐姐道歉。毕竟,灵淮姐姐可是哥哥的未婚妻……” 纪灵淮眯了眯眼。 好茶。 苏浅浅屁用没有,端茶倒是被她学出了花儿来。 “怎么会呢,浅浅,你太懂事了。”明长卿叹道,“你受的伤很重,应该多为自己想想,灵儿从小就善解人意,不会对你的伤势不管的。” 他们自顾自的演着戏,互相感动了对方,对话的目的却和场外的纪灵淮脱不了干系。 纪灵淮想笑。 让她剜血给苏浅浅疗伤,开什么玩笑啊? 苏浅浅的眼泪又滴了几滴,看上去娇弱可怜极了,明长卿一脸心疼地望着她,许久,似乎是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他抬眼望向纪灵淮。 还未开口,纪灵淮却先动了。 “不好意思。”纪灵淮抱着臂,眉眼冷淡得像是结了冰,“我拒绝。” 明长卿的眉果然不悦地皱起:“灵儿,你怎能见死不救?” 他如此失望愤慨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纪灵淮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的事。 “我为何要救?”纪灵淮反问。 明长卿毫不犹豫:“他是我妹妹,你是我的未婚妻,理应对她有所照拂。” “你也知道我们未婚?”纪灵淮讥诮地扯着嘴角,说出的话如同十二月的坚冰: “我和她非亲非故,明明她和她姐姐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死,我是脑子有病还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会救她的错觉?” 明长卿:“灵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浅浅和青青?她们只不过是平日里娇纵惯了,并非是真的有恶意,平日里玩笑打趣,你又何必当真?” “明长卿。”纪灵淮冷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想救,你何必端着清高不做事?你不是四品修士吗?既然你们情谊至深,应该也不差替她疗伤的灵力吧?” “灵儿,你!”明长卿被堵的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纪灵淮这么巧言善辩,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好糊弄。 以前的纪灵淮,只要稍微卖下惨,吹吹风,她就会巴巴的剜血替人治伤。 怎么会如现在这般,如此多费口舌? 她这是怎么了? 看两人对峙着,苏浅浅哑着嗓子出声了:“对不起,长卿哥哥。浅浅并没有故意想让你们为了我吵架,我只是……” 纪灵淮听她说话就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打断:“受了伤就别说话了,没人想为了你吵架,自作多情。” “我……” “灵儿!” 纪灵淮在这两人面前真是无话可说,要看就要被二人男女双打,口诛笔伐,她适时地提出了离开: “我帮不上忙,想必二位看我也是添堵,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纪灵淮直接转身。 “站住!”一道女声喝住了她。 是苏浅浅。 果然,她就知道苏浅浅有问题! 纪灵淮回头,苏浅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明长卿怀里起来,她满脸阴鸷,瞳孔血红,脸上哪儿还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明长卿满脸难以置信:“浅浅,你这是……” “长卿哥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姐姐才会到现在都躺在床上,四魂无主!” 她说的咬牙切齿,眼睛里全是盛怒,那股杀意仿佛要把纪灵淮生吞活剥。 纪灵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听她扯皮。 明长卿这个事外人一脸蒙:“这关青青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浅浅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只有纪灵淮知道她是在恶人先告状。 “姐姐为了长卿哥哥你,冒着被窜魂的风险与纪灵淮进行了移魂大法,可谁料被她那师弟中途干扰,他不仅杀了平原大师,还把姐姐的魂魄弄散了几分,要不是姐姐吉人有吉相,上天眷顾她,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闻言,明长卿一脸难色,像是不敢相信,他喃喃道:“青青她……真的为了我……” 纪灵淮站的腿都酸了,见他们讨伐完,这才慢条斯理道:“你说的吉人有吉相,应该是指我的护心手镯替她挡了一灾吧?” 她这话说完,苏浅浅和明长卿身体都明显一僵。 纪灵淮怎么知道护心手镯在苏青青身上? 特别是明长卿,脸色极为难看。 纪灵淮能说出这句话,无疑意味着已她经知道他心属苏青青,却利用她贵灵血脉逢场作戏这件事。 他抬起阴冷的眼眸,眼底暗潮涌动。 “怎么,不装了?” 纪灵淮冷嗤一声,看着面前两人半分钟内脸上变了几百个神色,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想笑。 她继续说,声音清脆:“苏青青做出那夺魂抛尸的事,她难道不该死?能留住几缕魂魄都算便宜了她,明明是她自己作死,又关我师弟什么事?” “你倒是会维护夜公子。”苏浅浅咬着牙,转头对明长卿道: “长卿哥哥,我早就知道纪灵淮和她师弟有一腿,在游船上时,他们整日共处一室,举止亲密,还处处袒护对方,她根本不配做你的妻子!” 明长卿皱了皱眉,看向纪灵淮时眼眸暗了暗,最终还是不语。 “苏二小姐对我的一举一动如此了解,想必那故意让我从阁楼上摔下的人,也是你吧?” 苏浅浅冷哼一声:“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从这走出去吗?!”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手镯,正是苏青青佩戴的护心手镯! 看到这一幕,明长卿上前抓住她:“浅浅,你想做什么?!” “长卿哥哥,浅浅知道你舍不得她的贵灵血脉。”她笑了笑,手心上聚起一丝魔气,“我只会让她无法动弹,并不会要了她的命。” 魔气涌入护心手镯的同时,那刺眼夺目的赤色瞬间被染黑。 下一秒,纪灵淮捂住胸口,痛苦地闷哼一声,没坚持多久,她便双腿卸力,直直倒下! “你做了什么?!”明长卿抓住苏浅浅的手,她此时双目猩红,心智完全被魔气影响,眼底尽是嫉妒和憎恨。 “这是蚀心咒,我只是略施小计,让她被这心头血反噬。” “长卿哥哥,现在要了她吧。”苏浅浅冷淡地开了口,宛如在处置一只蝼蚁的生命: “现在要了她,你自然能获得贵灵血脉的力量,反正她什么都知道了,留下她绝对是个祸患。如果这次我们放了她,往后她还有那十六夜和太阳圣殿的人撑腰,我们只会越来越难下手。” 明长卿看着她近似癫狂的脸,静下心来分析利弊,最后,他怜悯而又冷淡的目光放在了纪灵淮身上。 他终于褪下了伪装。 “那就得多交合几次。”他冷漠地道。 第82章 吻 明长卿将纪灵淮抱到了靠近山体的一角。 而苏浅浅则是冷眼看着他们,虽说只是为了汲取灵力,但她依然嫉妒得快要疯掉。 凭什么。 凭什么纪灵淮能拥有无数人觊觎的贵灵血脉? 苏浅浅在暗处咬牙捏拳的动作,都被纪灵淮看在了眼里。 没错,纪灵淮根本就没有晕。 她这副身体如今根本没有心,又怎会被那低阶的邪术反噬? 她身上揣了一大叠驱魔符,都是宴怀塞给她的,用来对付苏浅浅轻而易举。 明长卿有四品的修为,比苏浅浅难对付多了。 她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同时还必须保护原主的肉身不受伤害。 所以,她只有在明长卿毫无防备时近他的身,然后拔出赤离,挟持明长卿,再找机会用驱魔符和霜夜烬火对付苏浅浅。 所有计划她在心里都梳理了一遍,就算不小心失了手,她还可以用骨逸白给她的符,召出鬼灵死士。 那是她的底牌,只有万不得已才能用。 综上所述,她就算神力几乎为零,对付两个阳世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手段作弊,但起码能保全自己。 在这种人面前,她才不管什么大道仁义。 在纪灵淮冥想之际,明长卿已经解开外袍,压了上来。 她手指微动,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他的手指已经勾上她胸前的绦带。 三。 二。 一…… 轰——!!! 纪灵淮头顶一声巨响,眼前顿时沙土满天。 一束魔气如同劲弩上的弓箭,直射明长卿的命门! 几乎是瞬间,明长卿从纪灵淮身上狼狈地滚下,抬手放出护身罩去挡,却还是被震出了三尺开外! 纪灵淮被这魔气产生的余波震撼到,身体一惊,连忙坐起。 眼前飞尘四起,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数道劲风掠过她的发丝,带着急促与狼狈。 接着,那风突然变得柔和下来,空气中飘来一阵熟悉的墨桂花香。 她的腰间和耳侧多了温度。 ——夜隐抱住了她。 “对不起。” 那声音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半分冷静,像是喉中梗了刺,沙哑的同时带着局促,连同他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他、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纪灵淮受宠若惊,她的手悬在夜隐的后背,完全不知道往哪儿放。 最后她举的实在酸了,只好象征性地环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地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 可夜隐抱住她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气味,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永永远远保护起来。 这个地下山洞很大,沙土满天,所见之处全是一成不变的沙子,根本让人找不到方向。 他完全是靠夜魔对她神魂的感知力找到她的。 他没有受过纪灵淮神魂的压迫,但夜魔对那股气息却记忆犹新。 那一瞬间,他第一次庆幸自己能堕魔。 他魔气暴涨,见山劈山,不知疲乏地挥霍着他那仅剩无几的自控力。 直到他看见明长卿将她压在身下的场景,几乎是立刻,他神智拉回,眼底清明,在他的大脑还未做出反应前,手中的魔气如瞬发的箭,直击明长卿的命门。 那一刻,他是第一次如此疯狂地想要了一个人的命。 苍芙和李一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一路上,就算夜隐在前面为他们开路,他们也是走的艰辛无比——他们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苏浅浅挥开眼前的尘土,看到纪灵淮和夜隐拥抱在一起,不禁冷哼:“果然是只狐狸精。” 纪灵淮见人都到齐了,手上用了点力气去推:“夜璴星,你干嘛呢,该松手了——” 可面前的人丝毫不动,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也是隔靴搔痒。 她一急,直接动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吃了痛,夜隐闷哼一声,这才缓缓地放开了她。 纪灵淮聚足精神去瞧他的眸色,竟是浓墨般的黑。 草,刚才抱他的人竟是本尊??? 夜璴星今天吃错药了? “纪灵淮,你可真是会勾引人啊。”苏浅浅嘲讽道,“你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纪灵淮还没说话,苍芙却先开口了:“这与你何干?你是得了眼红见不得别人好的病吗?别人喜不喜欢关你毛事啊?” 李一然拉住苍芙,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苏浅浅那刺眼的红瞳。 “小心点,她堕魔了。” 苏浅浅的声音歇斯底里:“我是魔又如何?她师弟也是魔,纪灵淮还不是照样护着!” 明长卿目光落在夜隐上,眼底瞬间晦暗:“灵儿,浅浅说的可是真的?你宁可护着一只魔,也不肯与我在一起?” 纪灵淮看着这两人还如此振振有词,惊于他们厚脸皮的同时,还想吐。 “是魔又如何?我护着又如何?我不护着,难道还要巴巴的跟你完婚,成为你修炼的炉鼎,床上的玩具?” “不然呢?”苏浅浅开口,她身上的魔纹已经爬上了脖颈,网状的红色线条格外恐怖。 “魔最忌讳的就是你们这种自视清高的修士,最是冷血无情,就算你舍命护着他,还不是得向本性屈服,你觉得他会向你交付真心吗?” 苏浅浅已经完全疯了。 她说话毫无逻辑,脑子里全是嫉妒和癫狂。 正当纪灵淮打算拿出驱魔符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时,身旁的人开口了。 “为什么不呢。”他说。 “是啊。为什么不……”苍芙理所当然地顺着自己人说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 “嗯???”她睁大了眼睛。 睁大眼睛的还有纪灵淮。 他、他在说什么啊? 这人确定是本尊,不是夜魔?! 谁能告诉她这人今天怎么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纪灵淮抬头看着他,一双杏眼茫然又惊愕。 然后,她看见夜隐转过头来,垂下了眼,迎上她的目光。 他眼底深邃而又悠远,不带有一丝冲动和不理智的可能性,却有万千情愫在跳动。 正是这一下确认,纪灵淮身子一僵,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来临,看着他动情的眼,她手指忍不住蜷紧。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他笼住,下巴被他轻轻抬起,他低下了头。 微凉的鼻尖相互触碰,她莹润的唇覆上了他的一片温热。 他吻住了她。 第83章 她没有心 难以置信。 这是夜隐第一次吻她。 不是魂穿,不是为了吸取灵力,不是强人所难,而是真真切切的他主动吻她。 纪灵淮感觉自己在做梦。 明明都是唇上的触碰,却比之前的所有次都要热烈万分。 血液在沸腾,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蔓延、燃烧,灼出的高温似乎要将她的躯体融化。 不是魂体的创伤,这种痛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这副躯体上。 她痛苦地呜咽一声,而夜隐也察觉到怀中人身上灼人的温度,及时放开了她。 “纪灵淮?纪灵淮?”他问。 纪灵淮捂住胸口,额角全是细密的汗,她靠在他身上,用嘴吐出炙\/热的气息。 在那灼热的感觉再度席卷上来时,她晕了过去。 李一然和苍芙及时从石化中反应过来。 李一然上前去检查纪灵淮的情况,而苍芙手握火毒鞭,质问的声音对向苏浅浅和明长卿。 “你们对阿淮做了什么?!” 苏浅浅桀桀地笑着,笑声阴森刺耳,令人毛骨悚然:“我用了反心咒,邪咒根据心头血的指引直达心脏,纪灵淮就算命再硬,心脉受损,我看她还能怎么活,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苍芙怒不可遏,甩出火毒鞭,她现在只想把这个女人烧成灰烬! 火毒鞭还未近苍芙的身,一道诡异的黑色火焰窜上她的身体,她的肉身如同灯芯,狂冒的魔气如同助燃的油,火势越发盛大,惨叫的女声不绝入耳。 “痛!好痛啊!住手,你们住手!你们这群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啊啊啊!” 苍芙离得最近,眼底倒映着这团诡谲的黑色火焰。 明明是涤除魔气的神火,却舞出了妖魔般的火焰,让人觉得森然可怖,倒退三分。 苍芙咬着唇,身体一阵颤栗,只当苏浅浅是罪有应得。 李一然看着夜隐指尖掐灭的那点火星,脸上闪过惊愕:“夜师兄,你果然……” “先救人。”回应他的是冷若严冰的声音,以及忍耐到极致的怒意。 李一然闻言,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物诊治。 苍芙环视周围,走过来道:“明长卿逃了。” 说完,她牙关一咬,手上的火毒鞭攥紧:“真是可恶,他们对阿淮做出这种事,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 夜隐低头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纪灵淮,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李一然为她把了脉,又探了探她的胸口,脸色瞬间苍白。 “怎么样?”苍芙蹲下来问。 像是难以置信,李一然再次探了探她的心口。 “小师妹她……”他艰涩地开口,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有心跳。” 夜隐猛地抬头。 “但她却有脉搏。换句话来说,她没有心,身体却能正常地运行。” 他话音一落,惊愕和茫然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转。 只有夜隐脸上最为平静。 他的眼如古井无波,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抱起纪灵淮,道:“回去再说。” * 纪灵淮在床上躺了两天也没苏醒。 这日,李一然来得比前两日迟了一些。 苍芙见他迟到,不满地踢了踢他的小腿:“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早说我早上起来先去你房间叫你了!” 苍煞拉住自家小妹:“人家是医师,你袭医算什么本事!” 苍愿见两个弟弟妹妹如此聒噪,看了一眼夜隐的神色,不耐地皱了皱眉。 夜隐从床边起身,眉色冷淡地为李一然让位,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见此,也跟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内一阵安静。 “李一然”从怀中拿出一个骷髅摆件,放在纪灵淮床边,那骷髅闪了闪,竟说出了话: “宴怀,情况如何?” 宴怀指尖聚力,将神力运到纪灵淮体内。 他乐观地笑了笑:“白将军,殿下一切安好,您不用担心。” “那她怎么会突然晕倒?!”骷髅里,传来一声巨响的拍桌声,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急切的关心。 宴怀放出神息,捏着下巴仔细察看了一番,最终在纪灵淮的额前顿住,轻嘶了一声。 “真是不可思议……”他喃喃道。 骨逸白的声音暴躁至极:“什么不可思议,有屁快放!” “白将军,殿下她……生出了情丝。” “什么?!”又是一声巨响。 宴怀轻呵一声,像是没听见骨逸白震怒的声音:“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情丝,是为那少年所生。哎呀呀,咱们殿下终于动情了呀!” “胡闹!”骨逸白的声音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宴怀却知道他现在是嫉妒得牙痒痒。 他们都知道,酃楼打造纪灵淮的神躯和神魂时,是没有为她牵出情丝的。 神本就该薄情,才能毫无差别地怜悯众生。 对于冥界这种没有生人存在的地方,更不需要情丝这种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的声音似乎冷静了下来:“这情丝对绾绾有没有害处?” “应该是没有的。”宴怀道,“殿下来阳世本就是为了体验七情六欲,有了情丝,想必她也能尝尝爱情的滋味。只不过……这一世她没有心,可能会绕些弯路。” “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只要她不受委屈就好。”骨逸白的声音里尽是无奈,“宴怀,这几日你先留在阳世,看着她点。” 宴怀假装不情愿地道:“殿下谈恋爱,我在这像什么话……” “你不知道藏着点吗!”那骷髅头随着骨逸白的话一蹦一蹦,宴怀低笑几声,道:“宴怀明白了。” 果然如殿下所说的一模一样,逗白将军比逗冥尊殿下有趣多了。 随即,他收回骷髅头,敛了神息,走出屋子。 苍芙就守在外面。 见他出来了,她眼睛亮了一下:“一然,阿淮怎么样了?” 宴怀怔了怔,想起这是殿下的新交的朋友,便礼貌地笑了笑:“小师妹没事,恢复的很好,今天就能醒来。” 他的微笑无可挑剔,宴怀自以为礼数已经十分周到,可谁料面前的女子愣在了原地。 他这是……对自己笑了??? 她在李一然身边呆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回见他对自己毫无芥蒂地笑。 李一然俊朗阳光的笑容如三月春风,吹活了她心中一大片春草。 苍芙凤眸呆呆地看着,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突然加快,她灰溜溜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转过身道:“没事就好!我先去大厅了!” 宴怀看着她狼狈而逃的身影,抿了抿唇,眼底半含着笑,走向李一然的房间。 他似乎越来越明白殿下为何爱待在阳世了。 身边有这么一群可爱的朋友,甚好。 第84章 求不得 黎明。 游船大厅众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讨苏浅浅堕魔和明长卿落逃一事。 纪灵淮不省人事,夜隐不见踪影,李一然醒了没多久便被苍芙拉去谈判。 不负众望,两人把苏浅浅和明长卿的恶行一件件数落的有条有理,众人大致了解了事件的动向,或愤慨或惋惜。 游船阁楼顶上。 夜隐躺在瓦砾上,墨色的眸望着远处小岛上空越来越清晰的紫色雷云,心中的冷意和凄凉更甚。 游船离禁忌岛越来越近,这时间如此凑巧,想必在这岛上,雷劫将至,天雷就会落下。 【你可想明白了?】夜魔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没有心却能存活于阳世,那丫头天生神只之相,想必她的身份与冥神脱不了干系。】 “……” 夜魔继续嘟囔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那可是冥神啊,臭小子,你雷劫有救了!那丫头只需要分出一些神力替你挡一下……】 “不需要。”夜隐毫不在意地回答。 夜魔忍不住叫嚣:【你疯了?!你会死的!】 夜隐仿佛没听见他说的一般,自顾自道:“神是不是都没有情丝?” 【当然没有了。】夜魔回答得不情不愿,语气轻蔑极了,【神哪儿会稀罕这些没用的东西?】 “……”夜隐没再说话。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妈的你想死你别拉着我呀!】 夜魔的声音在识海不断炸开,夜隐却已经毫无知觉。 他冷漠地看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刺眼的阳光没有让他的身体温暖半分。 他从未有过堪称痛苦的情绪。 痛是身体带来的,而痛苦却凌驾于精神之上。 他现在似乎体会到了。 他刚向神明伸出冰冷无助的手,在脱离孤独的临界点,他再次堕入了深渊。 他现在无忧无喜,无悲无怒。 只有胸口处那伤口撕裂般的痛觉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没有情丝。 意味着纪灵淮感受不到丝毫,他对她的爱意。 或者说,她根本分辨不清他对她的好源自什么。 更别提他渴望她的回应。 就算是一声无情的拒绝。 她做不到,他也求不得。 *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游船抵达了禁忌岛。 一群不夜国的修士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这些迎新的人群中,不乏有一些已经在岛上待了几天的修士。 他们一个个无不容光焕发,灵气十足。 众人微微一惊,无不感叹这禁忌岛上惊人的灵韵。 苍愿正在向禁忌岛管事人交代此次游行的经历,而苍煞看见刚醒的纪灵淮,虎头虎脑地跑了过来。 纪灵淮正四处查看,寻找着夜隐的影子,人还没见着,肩膀上便被人毫无轻重的一拍。 “嘶——” “纪灵淮,你终于醒了啊!待会儿秘境开了,咱们一起组队呗?” 纪灵淮捏着左边肩膀,心道还好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行啊。”纪灵淮瞄了他一眼,“但我还得带着罗纱儿,我得为她把关。” “为什么?”他的身体又高又壮,站在纪灵淮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纪灵淮还没开口,苍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苍煞,你干什么!” 她鞭子一甩,直抽苍煞腿上的麻筋。 苍煞被她逼的一退再退,看清来人后,也不客气回道:“苍芙,对你亲哥尊敬一点!” 苍芙搂住纪灵淮,跟护崽子似的:“抽的就是你,男女有别,你说话别靠那么近!” “小兔崽子,你欠收拾是吧?别忘了你在说书先生那里的茶点钱是谁给你垫的!” “一码归一码,你勾引我府上男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什么勾引,是他自己爬老子床上来的!” 两人见面五句话,第二句就开始吵架,纪灵淮被夹在中间,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拉开。 “那个,你们能冷静点吗?你们谁看见夜隐了?” 苍芙和苍煞互看一眼。 “没有。我们上岛后就没看见他了。” “啊。是吗……” 纪灵淮嘴上说得平淡,可她眼里的光却明显黯淡了下去。 苍芙和苍煞又互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像是心有灵犀,这兄妹俩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阿淮,要不等秘境结束,你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儿吧?” “是啊。你一个人在这等着也没意思,反正秘境结束后我们也得待上一段时间,我们去禁忌岛的市井区逛逛呗?繁华程度虽然比我们炽焱宗差那么一点点,但好玩儿的绝对不少。” 纪灵淮看他们俩热情似火,实在是盛情难却,想着自己干等也不是个办法,禁忌岛已经是不夜国的领域,说不定夜隐到时候有什么事要办呢? 总不能一直粘着他。 于是她道:“好啊。玩什么。” 苍芙:“捉迷藏。” 苍煞:“去喝酒。”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两个不同的答案,兄妹俩互瞪了一眼,苍芙先道: “怎么又喝酒,来来回回的,你不怕二姐发现了骂死你?” 苍煞驳道:“那你呢?捉迷藏?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 “你懂个屁。”苍芙轻蔑地看他一眼,转头对纪灵淮使出安利的目光:“阿淮,我这可是,捉迷藏·酒楼版,到时候我找上几个好看的小倌,让他们陪你高兴高兴。” 苍煞打住她:“老子以为什么,还不是这些腌臜房事,纪灵淮仙门世家出身,能陪你玩这些?” “那跟你去喝酒就不腌臜了?”苍芙怒瞪过去,“我这可是正经娱乐项目,不卖艺不卖身,就陪玩。” 兄妹俩争执不下,最后以两人划拳作为决定形式,三局两胜,以苍芙胜出,苍煞不甘心地离开收尾。 他离开时,苍芙还故意挤眉弄眼地发出邀请:“三哥,你确定到时候不一起来?”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苍煞的雷区,惹他大骂:“来你妹!滚犊子!” 说完便灰溜溜地甩袖,去准备行李了。 “哈哈哈哈哈。你瞧我哥那怂样。”苍芙拉着纪灵淮,两人前往秘境的预备区域。 “苍煞很抵触去酒楼?”纪灵淮好奇地问。 “哪儿能啊。他是怕被男人纠缠。”说到这,苍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左右看了看,凑到纪灵淮耳边笑嘻嘻道: “你是不知道,我哥虽然性子和身材糙了些,但人却长得细腻,我府上的那些男宠,有好几个都喜欢他,还……还爬过他的床……” 苍芙哈哈大笑起来:“我哥又是个尤其养生,洁身自好的人,你别看他爱逛酒楼,实际上酒量差的不行,窑子女人方面都还是个雏儿,还没我这个小妹胆子大。” “结果哪儿想到,他女人还没把到,倒是被男人看上了哈哈哈哈哈。” 纪灵淮一脸黑线:这兄妹俩在互相揭短方面真的是无人能敌啊。 第85章 瞎了一只眼 秘境大开的时候,纪灵淮也没见到夜隐。 她带着罗纱儿,因为李一然的缘故,苍芙和苍煞也来凑热闹。 “走吧,小师妹。”李一然察言观色,“夜师兄回到故国说不定有点私事,你不用太担心。” “也是。”纪灵淮安慰自己。 于是五人组队,一起进入了这禁忌岛的秘境。 不同于魔息森林,这里的魔力气息更浓郁,元素力也更多,周围的树木尽显黑色,是这里独有的玄木。 玄木生长需要大量的元素力,也是灵力溢出,灵场复杂的体现。 她要替罗纱儿找的赤鬼花生长在火元素最浓的区域。 “赤鬼花?”苍芙问,转头仔细端详着罗纱儿外黄内白的火种。 “乖乖。罗二小姐这火种够纯粹呀。”她叹道。 碧海天擅长强攻的修士本就不多,且木灵丹修士多擅长治疗和炼药。 这一下出了罗纱儿这个火灵丹,待她修炼成熟,无疑可以成为一族中战力的顶梁柱。 想必罗纱絮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用赤鬼花炼药,可以去除火种中的杂质,使得火焰纯粹,威力翻倍,可以说是每个驭火之人做梦都想得到的灵草。 炽焱宗的火种炼毒,就是因为有了杂质才毒性倍增,这种纯粹的火焰注定与他们无缘。 禁忌岛的秘境面积十分庞大,灵力分散又丰富,探索秘境的时间有限,五人行了一路后,打算分为两队,去寻找鬼林的所在地。 纪灵淮最终和苍煞走到了一起。 李一然肯定是被苍芙掳走的,至于罗纱儿,则是苍煞怕自家小妹对李一然图谋不轨,硬塞过去的电灯泡。 “纪灵淮,你现在是不是单身了?”两人走着路,苍煞突然问道。 “应该是吧。”纪灵淮漫不经心回。 明长卿已然逃跑,她和他也撕破了脸皮,这一纸婚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维续下去。 可惜的是,她没能要了明长卿的命。 到底是四品修士,论阴险狡诈,苏浅浅那蠢货不如他的万分之一。 “我听苍芙说了,那明家少爷真他妈不是个男人,修炼还得靠女人,真窝囊。你放心,我二姐嫉恶如仇,后面我们炽焱宗一定会帮你留意,让这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苍煞看起来恼怒极了,仿佛差点被人轻薄受害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纪灵淮看着他硬朗生动的脸,忍不住低笑出声。 苍煞望着身旁少女动人的笑靥,宛如枝头漫颤的桃花,他心头一悸,愣了愣神。 “纪灵淮,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由衷地说。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纪灵淮客气地回。 “我小妹要是有你一半内敛懂事,我二姐恐怕得放一百八十个心了。”苍煞手枕着后脑勺,叹了口气,“可她还总是养那么多男宠,你说……” “嘘。”纪灵淮示意他噤声,“前面有声音。” 苍煞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两人慢慢靠近了声音的源头。 那声音绵绵断断,不像是人在说话,更多的是一系列气\/息声,女人娇-的耳语和男人略显沉沦的闷\/哼一阵阵地传来,鬼魅般爬进两人的耳朵。 千鸟皱着眉,看着那两团背影不迭地做着某种交\/互的动作,似乎很是快活的样子,她不禁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苍煞扫了一眼,斟酌了一下措辞,“貌似在……体氵夜交换?” 苍煞见她没半点回避的意思,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竟然还认真观摩了起来。 画面十分微妙,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回避。 但纪灵淮好歹是个女孩,在定力方面,他怎么可能连她都不如。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想到这,他抬头望着天,别过了目光,耳根却烫的通红: “人嘛,总有七情六欲,这些事情能让他们快乐。” 纪灵淮问:“快乐?比如在野外不穿衣服?不觉得羞耻吗?” “这秘境内灵力充沛,说不定更有益于双修。”苍煞认真地回答,“而且,这些事都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要是没点感情,还真不一定会觉得快乐。” 说完,苍煞发现了疑点:“你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种……咳咳,特殊情况。” 纪灵淮笑了:“承让了。你也是第一个愿意耐心教我的人。” 苍煞:……他是不是还得感到荣幸啊??? “等等,他们说话了。”纪灵淮竖起耳朵,苍煞也专心地听着。 只听得那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阵,纪灵淮隐约听见几声娇嗔的“死鬼”、“讨厌”。 那男人搂着女人的纤纤细腰,一脸回味,“要不今晚别走了吧?” 女人又羞又恼,努了努嘴,“休要胡说!这几日任务紧,要不是为了你,这种私通外族掉脑袋的事,我可不干!” 男人仍旧不依不饶,搂紧了怀中美人,“那你跟碧海天那群老顽固知会一声,让她准你陪嫁过来。” “你们刹影阁专修禁术,魔素歹毒,一方天地养一方人,我们碧海天的女娘都娇气难养,哪儿是快活的地方?” “不能这么说。”男人笑了笑,“这婚礼结束,两族联姻,这碧海天,还不是得到刹影阁手中,不然,那罗纱絮怎么会这么快瞎了一只眼呢。” 瞎了一只眼??? 苍煞还没理清他们说的话,身旁的人却突然冲了出去。 纪灵淮荡开一波寒气,那一男一女的双脚顿时动弹不得,下半身都结出了坚冰。 她拔出赤离,赤色的刀尖对准男人的脖颈。 “你刚才说什么?罗纱絮怎么了?!” 这对男女哪儿知道温存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女人惊慌失措地拉着自己的衣服,男人的脖子顶着刀尖,瞬间仓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快说!”纪灵淮用了点力气,刺眼的血从男人伤口流下来,男人所有的惊叫都压在喉咙,顿时一身冷汗。 “罗,罗大小姐,嫁给我们刹影阁大祭司后,前几天瞎了一只眼。至于怎么瞎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打杂的,女侠不要滥杀无辜啊!” “罗纱絮嫁人了?!”纪灵淮奇道。 要看男人就要被她的气场吓死,苍煞连忙道:“是嫁了。你不知道?刹影阁与碧海天联姻,让五洲唏嘘了好一段时间。” 谁都知道刹影阁的影卫在遍地五洲,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没什么好事。 纪灵淮暗了暗眼眸,只觉得荒谬。 罗纱絮把妹妹托付给她,然后自己跑去外嫁??? 那刹影阁是什么成分? 她前世就是被刹影阁和天魔宗围剿,神魂尽碎。 疑点太多,她必须想办法与罗纱絮取得联系,亲自从她嘴里问出答案。 见纪灵淮松了松刀尖,苍煞一脚把男人踹飞:“带着你的马子快滚!” 第86章 你怕猫? 这对男女衣服也顾不得穿好便狼狈而逃。 苍煞看着她隐忍不发的脸色,温声道:“你怎么如此大动肝火?是不是与罗纱儿有关?” 纪灵淮抬眸,觉得这事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便把罗纱絮的事情说了。 苍煞听后道:“这事确实蹊跷。刹影阁阴险狡诈,恐怕难对付。先别告诉罗纱儿,她年纪小容易冲动,以免打草惊蛇。” 纪灵淮点头:“没错。先找赤鬼花。” 苍煞眼尖地发现她额角的细汗,问:“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纪灵淮摇头:“没事,身子弱的原因。我找到鬼气的方向了,跟我来。” 苍煞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上她的脚步。 虽说这身体用点灵力就虚弱得不行,但纪灵淮对鬼气的感应依然很准。 没过多久,他们便走进了一片鬼林。 周围有几个不省人事的小鬼张牙舞爪,却因他们陌生的气息不敢擅自靠近。 他们已经到了赤鬼花附近。 毕竟是与鬼沾边,难免沾点鬼气,吸引一些贪婪无知的小鬼也算正常。 “纪灵淮,有东西跟着我们。”苍煞突然警觉。 “我知道。”纪灵淮抓住苍煞好奇想要回头看的脖子,“让它跟着我们。” 苍煞愣了愣,乖乖照做。 两人一灵几乎被这小鬼赶着跑,它没有实体,却让他们感觉得到寒森的阴气。 一旦他们擅自离开它既定的轨道,它就会侧身将他们往正确的方向赶。 你来我回,他们试探了几次,纪灵淮便知道,这是要把他们往赤鬼花的方向赶。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光线从暖黄变为了暗红。 一股股热浪从前方不迭地推过来,空气中漂浮起死灰色的燃烬,地上的植物变得无端蜷曲诡异,它们的枝干干涸,宛如一副空壳,在空气中扬起焦热的灰尘。 这是火元素溢出带来的影响。 纪灵淮手指一挥,释放出寒气隔绝这邪乎的热浪,苍煞顿时感到身上的灼热感瞬间消失。 “你别太勉强,我本来就是火灵丹,皮糙肉厚,受得住。” 纪灵淮笑,不以为意:“没事。你留着体力,待会儿卖力气的地方还得靠你。” 他们离那热浪的源头越来越近,那小鬼的鬼身明显顶不住这霸道的火元素,像是完成了任务,匆匆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破碎的残烬,一只只蚀火蝶被那火红的光亮诱去,还未靠近,闪着金色鳞片的翅膀便点上一朵火花,它们在火舞中绝望坠落,化作一片片残破的烬。 那光亮的中间,一张长着娃娃脸的鬼面安详地阖着眼,眉眼柔软,无害地像刚出生的婴儿,透着温馨。 娃娃脸下方,托着一朵娇艳的花朵,花蕊跳动,如同燃烧的火焰,花瓣如血,刺得人眼球生疼,灼人身躯,烧人反骨。 纪灵淮:“这便是赤鬼花了。” “……看样子不好摘。而且这花竟然如此邪乎,明明自己烫的快要自燃,身上的鬼气还能吸引那么多喜阴的魔物。” 苍煞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他眼前窜过,他眉眼一凛,指尖炸出一朵火花,那黑影被击中,被烧的焦麻。 他毫不留情地抓住它的后颈,定睛一看,在这滔天火海的燥热环境里,竟是取悦了他。 他笑了出来:“竟然是只冥夜猫。” 纪灵淮身形一顿。 苍煞还没察觉她的异样,心想女孩都喜欢这类无害可爱的生物,虽是只低阶魔物,但它们无辜乖巧的模样却骗过许多少女戒备的眼。 他提着猫往她的方向送了送,谁知纪灵淮一个大动作,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她本是杏眼,眼睛大,如今瞪地更像铜铃。 她心虚地望着这只黑色的小宠,感觉手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挠过,后背已吓出一身薄汗。 苍煞古怪地看她一眼,怔了怔,几秒后反应过来:“怎么了?它多可爱呀。难道……你怕猫?” “是的。”纪灵淮擦了擦冷汗,心有余悸:“不怕你笑话,是那种骨子里的怕。” 苍煞闻言,连忙提溜着猫甩了出去,回头又瞄了一眼纪灵淮的脸色,整个人显得小心翼翼。 “我笑话你做什么。” “你怕猫都要被笑话,那我怕男人岂不是不用活了?” 他的一句玩笑话让纪灵淮立刻放松下来,纪灵淮笑了:“倒也不用自毁三千。” 苍煞笑着摇头:“无所谓,你觉得自在就好。” * 两人在这洞底兜了一转,苍煞走着走着,淌到了一池冰凉的水。 “这水有古怪。” 纪灵淮看了过来,这洞底一片都泛着红光,看不清水是什么颜色。 她靠近水面,鼻尖嗅了嗅,敏锐地认出:“这是白楚水。” 怕他不懂,纪灵淮解释道:“这是处女死后化鬼洗过澡的水。” 苍煞蹙眉:什么玩意儿? 纪灵淮抬头:“苍煞,这水虽然极阴,但能除鬼气,去除阴祟带来的危害,你们炽焱宗常年炼毒,用它洗手,可以涤净毒火招来的阴气。” 说完,她将这些白楚水采集起来,刚好装满一个玉瓶。 苍煞接过玉瓶,难为情道:“纪灵淮,你这都给了我,你怎么办?我记得你师弟似乎与妖邪打交道得更勤,他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个吧?” 纪灵淮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她实话实说:“他的情况更严重,这东西对他没用。你拿着吧。” 他体质本就招阴,用多少白楚水都是无用功。 “那好吧。不过我也不能白收你的好意,这个给你。” 说完,他递给纪灵淮一个太阳挂坠。 苍煞冲她保证:“这是我本人的信物,以后你有啥麻烦事,你拿着它来炽焱宗找我,我包你在炽焱宗横着走!” 她刚才给苍煞介绍这白楚水的作用就是随口一提,哪儿知道这人如此重情重义。 看来这人,不是一般的能处。 再三推脱不下,纪灵淮也懒得客套,心安理得地收了。 接着,她用一根树枝划出水渠。 “我们把这剩下的水引上去,就能摘到花了。” “你确定这真的是赤鬼花喝的水?” 苍煞一脸不解,这水能去鬼气不错,可赤鬼花也是半花半鬼之物,真能受得住这水? 纪灵淮:“这里小鬼这么多,那些喜阴的魔物都争先恐后地飞过来,还没靠近就化成了残骸,残骸通过地震从上面那层掉下来,化进了这池水里,这些都是极佳的肥料。” “你觉得你是小鬼,如果这水不防鬼,你能忍住不在这里洗个澡?” 苍煞脑子一转:小鬼最爱在魔物残骸中蹦迪,吸收残骸中的魔气,运气好还能捡个魔核玩玩…… “你的意思是,这水防鬼,是赤鬼花故意弄的?” “不错。”纪灵淮点点头,“这花进食时,那婴孩面就会放开手中的花,那时就是我们摘花的时机。” 第87章 归宿 纪灵淮转过头,指着一道墙面:“苍煞,你还有力气吗?往这里打一拳,别用元素力,蛮力就行。” 苍煞闻言,歪了歪脖子,扎了个马步,照她说的一拳砸了上去。 洞底一阵剧烈的震动。 不过几秒,池子里的水通过小渠,流入那道墙壁,快速倒流了上去,直到上层。 赤鬼花的婴儿面原本很是憩静,白楚水上来后,它像人一般张开了嘴。 白楚水形成的水柱流入它的口中,粉白的短手微微张开。 纪灵淮看准时机,一道冰刃刺了上去,花朵与花茎被割开,赤鬼花落了下来,洞底温度瞬间升高,如同一个火炉。 纪灵淮用寒气护体,又一道寒气将花朵包裹,活生生包裹了三层,花朵缓缓落入她的手中。 就算如此,两人还是热的大汗淋漓。 “行了。这样至少不会烫死,它也不会再影响周围的温度。” 她将花朵放入背包,苍煞忍不住夸赞一句:“不愧是冰属性灵丹,降温效果比化霜符好用多了。” “纪灵淮,你真厉害啊,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女人。” 纪灵淮擦了擦汗:“不过是术业有专攻,我恰好知道罢了。” 不是她故作谦虚,而是她就是专干这一行的,这都不明白酃楼怕是要不认她了。 * 摘了花之后,两人穿梭在鬼林,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 苍煞环视周围,不禁叹道:“这鬼林小鬼并不多,气氛都这么诡异,你说缝隙里是不是更可怕?” 纪灵淮问:“你觉得可怕?” 苍煞几乎毫不犹豫:“当然。那哪儿是人待的地方啊?那些说自己不怕的爷们儿多半都是在装逼。” “那你会觉得,”她想着怎么形容,“世上有人会把缝隙这种地方视为归宿么?” 苍煞抬起头,眯了眯眼:“你说的是夜公子?” 纪灵淮:“……” “你敢再明显一点?” “是不是我直说名字会比较好?” 苍煞笑了:“你觉得呢?” 纪灵淮妥协:“行吧。” 苍煞托着掌心焰,实话实说道:“我觉得有人能把那种地方当成自己的家,那纯粹是自虐。那地方是人待的么?” 呃……确实不是。 “但——”他顿了顿,“如果对象是他的话,我倒觉得没什么新奇。” “为何?” “你想啊,他自小就被送到那种地方,他的世界观价值观都取决于周围的环境,你想想,缝隙是什么地方?” “你觉得会有人跟他谈话?有人会跟他做朋友?那里都是些孤魂野鬼,你指望它们对他友好一点?其实我觉得夜公子现在是这种谦虚隐忍的性格,能与人正常交谈,没有发癫发疯,甚至还能守护缝隙,斩杀恶灵,就已经不只是个奇迹了。” “……”纪灵淮抿了抿唇。 苍煞简直是第一嘴替,她赞同得不能再赞同。 苍煞继续发言:“而且,他大多时间都待在缝隙,据说也是因为要替你哥哥照顾你,这几年才出来的吧?” “在他身边连一个带他见证世上美好事物的人都没有,你觉得他能把这世界想的多有趣?光凭这一点,在他眼里,缝隙与尘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苍煞说完了这些,才发觉纪灵淮一路上一声不吭。 他挠了挠头:“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纪灵淮回答。 她只是,突然觉得愧疚得无地自容。 苍煞只是个旁观者,他都能看的如此清楚,而她,日夜待在夜隐身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身边连一个能带他见证美好的人都没有。” 她怎么能,怎么敢,要求他体会那么多? 她让他不要总想着回到缝隙。 她让他不要一个人死撑。 他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个说大话的小丑? 口口声声说把他看成自己的家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心底的真实感受。 她把他逼得这么紧,却没有想过,他内心并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有关痛痒。 他身边仍然没人能陪他。 她是不是,太自大自私了点。 纪灵淮理了理额前的发。 她心口的位置又在无端发着烫。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感受到无力与挫败。 思索间,纪灵淮忽然觉得指尖一阵酥麻。 “苍煞,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被她这么一提醒,苍煞道:“是有一点。照理说这是赤鬼花的领域,火元素横行才是正常的,但空中却漂浮了一些雷元素微粒。” “想必是禁忌岛的天雷即将落下,秘境也受了点影响吧。” 纪灵淮抓住了关键词:“天雷???” “对。不过今年的天雷有点猛啊,我还在秘境里,都觉得身体有点麻了,看来今年秘境会提前关闭了。” 纪灵淮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禁忌岛天雷落下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一些?怎么与夜隐的雷劫如此相近? 她又想起这次夜隐的不知所踪。 那家伙,该不会是想一个人担着雷劫,所以故意搞失踪吧? 她连忙跑起来:“我们快出秘境,我得去找夜隐,我怕他出事。” 苍煞闻言也顾不上其他,掐灭掌心焰便追上了她。 “行,我陪你。” * 两人提前走出了秘境。 天上是紫云密布,虽然禁忌岛常年都是这番景象,但此时此刻,纪灵淮真切地感受到雷元素的躁动。 天雷即将而至。 “还没打雷?那这雷元素不该如此聚集呀……纪灵淮,夜公子在何处,你可知道?”苍煞抬头看了看天,满脸疑惑。 她?她要是知道人在哪儿,就不会如何焦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往哪儿找人啊?! “殿下。”身后有人唤她。 纪灵淮回头:“宴……” 苍煞:“一然兄?你也出来了?我妹妹呢?” “他不是李师兄。”纪灵淮不知如何跟他解释,“李师兄还在秘境里。这是我朋友,他化身成了李师兄的模样……至于为什么,等我后面再解释!” 苍煞听得一愣一愣。 宴怀轻笑一声,向苍煞礼貌问好:“见过苍公子,在下宴怀。” 纪灵淮根本没心思让他俩寒暄。 “宴怀,借我点神力,然后帮我看看夜隐在哪儿。” 宴怀:“殿下可是要替那少年郎挡雷劫?可你这肉体凡胎……” 纪灵淮打断他:“我好歹还有神魂神骨,只要你不给酃楼打报告,有什么好怕的!” 宴怀与纪灵淮同岁,怎会不了解她。 她铁了心要做的事,就连冥尊大人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好吧。殿下,你这身体只能承受住我三成神力,切记要懂得分寸。” 宴怀在她眉心一点,神印显现。 “夜公子如今本该已经开始受那九天玄雷,我略施小计,让他先渡心劫,暂时拖住了天雷,现在他正被魇魔缠身。我现在就带殿下前去。” “等等。”苍煞打断道,虽然不知很懂他们的关系,他还是开口:“那不夜国的成年雷劫我听说过,但在禁忌岛渡劫的威力一定非同小可。纪灵淮,我也来帮忙。” “帮助夜公子摆脱心劫需要进入他的灵府,苍公子若想帮忙,可以等苍芙小姐他们出来后,到禁忌岛欢祈城外等候。” 苍煞:“好,那就这么办。你们安心去吧。” 纪灵淮点了点头,向苍煞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你,苍煞。” 谢谢他的不多问,却只管信任。 第88章 魇魔 夜隐堕入梦魇的地方位于禁忌岛的欢祈城。 那地方到处都是幻妖,难免脚随便一踏就是某个幻妖织的梦境。 宴怀在路上告诫她:“殿下,你得处处留心。遇到魇魔先别慌,想办法走进夜公子的灵府,但同时也要保证你意识的清醒。” 踏入欢祈城,纪灵淮眼前是一片黑暗。 先不说宴怀把她丢到了一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单看着眼前这一片黑压压的迷雾,这哪儿像座城? 所以,她更可能,是已经在某个梦境中。 前方是一片黑雾缭绕,脚下却软绵绵的,纪灵淮觉得自己仿佛没踩在实地。 她打出霜焰,焰火稍微照亮了周围。 纪灵淮看见前方有一片反光,凑过去近看,没想到是一条河。 河水并不清澈,虽在湍急流动,却让人听不见水声。 这时,几个黑影从黑雾中窜了出来,纪灵淮警戒后退,唤出赤离。 妖刀召出,与纪灵淮的冥神之力共鸣。 玄色的刀身泛着血光,炸出一阵霸道的刀气,刀身瞬间漫上了一层烟蓝色的火焰,诡谲妖美。 几个黑影周围的黑雾瞬间退散,纪灵淮定睛一看,竟然是恶食兽。 这究竟是谁的梦境,连恶食兽这种招人厌的魔物都有? 恶食兽一见这摄人心魄的蓝色火焰,立马退缩逃窜,跳进了泛着银光的河流之中。 “倒是些识时务的。” 纪灵淮冷冷瞥了一眼,提着刀靠近河流,河流旁的黑雾尽数散开,露出了黑压压的地面。 她这才看清她脚下踩的究竟是什么。 恶灵鬼身,横尸遍野。 数不清的恶食兽散尽了阳水,层层叠叠,如垛如山,在她眼前铺了路。 被破坏实体的恶灵与还未消散的鬼魂黑压压的堆积在地上,散发出的魔气邪气足以侵蚀破坏人的神识。 如若待邪气入骨,便可轻而易举腐蚀他们的灵魂。 嘶。 她好像知道这是谁的梦境了。 纪灵淮收起火焰,抬脚往前走。 他几乎没有目的方向,但杀过的地方就是恶食兽铺成的路,让她很是好找。 身边的魔气邪气已然感知到了她与众不同的灵力和鲜活的神魂,如不敢惊扰猎户的饿狼,缠绵不舍地围绕跟随着她,但就是不敢逼近她的躯体一步。 “你知不知道你们很烦。”纪灵淮抬起眼帘,抬手精准地抓住一缕。 这缕魔气已然不知为何她能徒手抓住自己,慌乱逃窜,在她手里拼命挣扎。 “你到底是哪只恶灵身上出来的?身上怎么这么臭?” 要是她养的小鬼在这,一定能吃的管饱。 “滚吧。”她放开那缕魔气,拍拍手沿着黑压压的“路”往前走。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只幻妖为他织的梦,竟然离谱到这个程度。 就算是再恨冥界的魔兽,倒也不至于让他杀这么多。 她一路上踩了不少阳水,虽说这是梦境,但也让她感觉浑身不适,想要干呕。 又翻过了一道尸山,纪灵淮终于在前方的空地上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乌发玄衣,皮肤雪白,腰间一把泛着星光的佩剑。 是夜隐。 他正盘着腿坐在地上,貌似是在打坐,双眼紧闭,睫羽轻轻覆在上面,嘴唇微红。 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一头银白长发,杏眼微睁,脸色苍白,神态木讷,薄唇微抿,正痴痴地看着他。 草。 这不是她自己么? 但这个她看起来……真的好呆!!! 纪灵淮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却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多余,毕竟这是梦境,只要织梦者想,万事皆有可能。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抬起脚走了过去。 待靠近了些,纪灵淮没再隐藏自己的气息,木讷的纪灵淮却一直没有抬眼看她,仍然专注地看着夜隐。 ……这是眼睛长男人身上了??? 待她走到夜隐面前,木讷的她还是没有转头。 “夜璴星。”她轻轻唤他的名字。 但喉间却没有任何声音。 “???” 纪灵淮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又蹲了下来,伸手去触碰他。 她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 “???”她低骂一声,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织梦者强行屏蔽了她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是织梦者专门为夜隐一个人织的梦。 “不……应该叫你——”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天幕中的那一缕黑色,“魇魔?” 魇魔发现自己的身份败露,也未有丝毫慌乱。 他声音嘶哑,笑声却异常尖锐。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恶灵凶魂都怕的主。” 魇魔笑得直不起腰: “虽然不知你是如何进的我的梦境,但与其让这少年被厉雷活生生折磨致死,不如就让他陷进这温柔乡,待我进入他的灵府,与他的神魂交融,我大可以大发慈悲将他的肉身还与你。” 纪灵淮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要他的神魂?” “我不仅要他的神魂,还要让他做我的极品炉鼎。” 魇魔一副势在必得: “他的神魂纯净坚定,不然怎么能抵得住几百年缝隙妖邪的摧残?可惜这小子太过暴殄天物,竟然焚烧自己的神魂来稳定神识心智,只为维持人完整的七情六欲。” 焚烧神魂,稳定神识心智? 她突然想起夜隐身上的气味。 酃楼造她,她也继承了酃楼的审美。 她的品味与酃楼在某些方面很难一同,但在气味的喜好上还是大同小异。 能让她感兴趣,甚至沉沦迷恋的香味…… 纪灵淮瞳孔一震。 难道说,夜隐身上的墨桂香……就是他常年焚烧神魂产生的异香??? “都是半只脚踏进阴间的人了,还要人的情感做什么?小女娃,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及时将他拉入梦境,拖住了这九天厉雷,他现在只怕是被劈的人不人鬼不鬼,肉身难保。没了这皮相,你还能心悦他?” 她懂了。 这魇魔识人心智,能深入人的内心,只要抓住猎物的心魔便可织成梦境。 夜隐便是这样被他拉了进来。 所以,他的心劫就是这如同缝隙一般的环境,无尽的恶灵凶魂,阳水成河,以及……一个呆滞成傻的她??? 这确实让她难以接受。 注意到纪灵淮脸上微变的神情,魇魔无声地靠近她,一副幸灾乐祸,“要不,我们一起看一场戏?” 纪灵淮没理会他,心里却在打鼓。 这里魇魔的掌控范围,除非夜隐心劫破解,纪灵淮根本不能和这一团迷一样的黑烟硬碰硬,可以说是拿他毫无办法。 而她,还得被迫陪着他一起看戏。 第89章 我要你背我 这时,夜隐睁开了眼。 他眼睫低垂,睫毛如羽,一双墨眸带着水汽,鼻尖微动。 真是疯了……都到了这种地方,他竟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看到他醒了,木讷的纪灵淮眼里立马有了光,兴奋地道:“你醒了?” “嗯。”他偏头看着木讷的她,眼眸弯弯,脸上的笑容如三月的春风,让人心悸。 纪灵淮嘴角轻抽,他干嘛对一个冒牌的她笑的这么温柔? “我数了数,你刚才眼睫颤了十三次。”木讷的她甜甜一笑,手指蹭着他的脸。 “你是做噩梦了么?” 纪灵淮:你他喵就是噩梦。 夜隐抓住她乱动的手指,嘴唇微抿:“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木讷的她愣了愣,笑的更加灿烂: “对呀。我喜欢你的长相,很是好看。我还没见过比你好看的人呢。” 旁边看戏的纪灵淮睨了一眼魇魔:“你特么读我?!” 魇魔闲闲地抱着后脑勺翘着腿,“这是为了贴近事实。” “……”她不语,忍气吞声,接着看。 大概是看休息好了,木讷的纪灵淮问道:“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 夜隐点点头,缓缓起身。 谁知被她从背后一个熊抱,少女的声音软绵绵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贴着他。 “我要你背我。” 特么的…… 又不是没手没脚,背什么背! 魇魔拉住她的头发: “喂喂,看戏呢,冷静!你们之间不经常这样吗?你急什么?” 这边,夜隐低头看着木讷的她,墨色的眸隐约有异样的微光闪过。 纪灵淮眼睛顿时一亮。 他在犹豫么?对!夜隐最讨厌她这么娇气。 怼她!给我狠狠地怼她! “好。” 谁知他下一秒便弯下腰,捞住她的膝弯,熟练地像是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靠! 夜璴星啊夜璴星,你敢不敢有点骨气! 你这样对她,以后你的道侣会吃醋的! 魇魔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地刚才读了她的心思,理直气壮道: “他的伴侣不是你么?” 纪灵淮回瞪他一眼,“他是我师弟!” 魇魔眯了眯眼,“有血缘关系?” “没有。” 魇魔:“就知道你要放这个屁。” 纪灵淮:怎么这句话如此熟悉??? “虽然我读不懂你对他是什么心思,但这小子的心我读过,他心悦你。” 纪灵淮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你确定?” “呵,”面对他的质疑,魇魔感觉受到了挑衅。 “我读过上万人的心,像他这么纯挚的虽在少数,但更易读懂。” “他对你的感觉充满着热烈的爱慕,伴随着嫉妒,恐慌,还有迟疑。” 纪灵淮再度确认一遍:“你确定……这不是亲情?” “亲情?”魇魔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他冷哼一声。 “我怀疑你是个傻逼。”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这种情感也能误会,真不知是同情他还是同情你。” 巧了,她还真没有心。 看她不说话,魇魔笑得更加嚣张,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我们走着瞧。” 夜隐背着木讷的她,两人走到一池潭边。 黑水里尽是漂浮着的水鬼,一些低能的小鬼也攀附在此,妄想吸食那些残破的漏网之鱼。 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前成堆的尸山也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个空间俨然只剩他们两人。 他们到达了梦境的终点。 “夜璴星。” 他把木讷的她放了下来,木讷的纪灵淮指了指河对岸,眼睛里闪动着雀跃的光芒。 “去吧。池水中央有帮助你消除魔纹,解脱魔化的东西。” 木讷的她语速很慢,似乎在不厌其烦地提醒。 “你要耐心地等。它们不出现,你就要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它们。” 说完,她对他嫣然一笑,“我会在这等你。” 夜隐耐心地将她的话听完,抬头望向她口中的“池水中央”。 那是一片黑色的深渊,水鬼最爱在那里集结。 一旦有生人的气息靠近,它们便会不顾一切地将那人拖下水,喝他的血,啖他的肉,小鬼们会吸取他的生气,水下潜伏的恶灵兽会趁机破坏他的神魂。 然后,魇魔会在恰当的时机出手,侵入他的灵府,以他的神魂为炉鼎,完成他的大事。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夜隐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魇魔的存在,可他在缝隙待了几百年,暗河对面、深渊下面有什么,他去了会发生什么,他怎么会不知? 纪灵淮冷笑一声,这是在把他当猴耍?这么显而易见的骗局…… 魇魔得意的声音传来:“他要渡河了。” ……草。 纪灵淮定睛一看,夜隐果真下了水。 宛如落下地狱唯一的那道光,他淌入水中,吸引了无数追光魔子。 它们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地爬上他的身体,相互争抢,撕扯地疯狂。 他没加阻拦,只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他的步子沉重而缓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还对岸边的人有所期待。 水鬼们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贴,妄图汲取他身上每一分生气。 他不为所动,只是在它们妄图将肮脏的手伸向他的脸时,被他一掌无情地拍下。 没过多久,他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没湿。 “等一下。”木讷的她在岸边突然开了口。 夜隐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眼睛幽幽地望着她,衣服早已湿透,发丝上滴着水,被他用手擦干。 他像是个落荒被遗弃的孩子,无害无助的模样像是在渴望她的垂怜。 木讷的她提起裙摆,露出纤细洁白的小腿,慢慢地踏水向他走去。 夜隐嘴唇翕动,像是要制止她。 “没关系。”木讷的她冲他摇了摇头,“它们都怕我的。” 正如木讷的纪灵淮所说,水里的小鬼没有半分靠近她的意思。 反而在她走到他面前时,已然爬上夜隐脊背的小鬼都尽数散开,明显在惧怕避讳。 水鬼们围着他们,虽然它们表情狰狞,但纪灵淮却看得出来,它们在窃笑。 它们离他们两个身位,相互拉扯抱着团,像是在观摩。 木讷的她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怜惜之意暗涌。 她声音又低又软,像是在说着悄悄话,自上而下地望着他。 “之前你杀了那么多恶食兽,答应了要给你奖励的。” 奖励?什么奖励? 纪灵淮的脑袋抽了一下,偏头盯着魇魔。 魇魔“哈”了一声,饶有兴致道:“这虽是我的地盘,却是他的心劫构成的梦境,他们要做什么事,与这小子心中所想也有干系。” “我只不过是微微加了点料,让他的愿望早日满足而已。” 纪灵淮:“你给我注意一点……” 下一秒。 她看见木讷的她,勾住了夜隐的脖子,将他的后脑往下一压…… 两人的唇瓣贴在了一起,唇齿相依。 第90章 坠入深渊 纪灵淮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亲眼目睹夜隐与人亲吻的场面。 而且对象还是梦魇生出的她。 如果夜隐知道她本尊就在他们旁边看戏,不知道心里会是个什么心情? …… 尴尬,能抠出城堡的尴尬。 苍天有眼,他们何必这么折磨她。 她甚至都想成为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也不想只是当个清醒的旁观者。 另一边。 两人的唇蜻蜓点水般触碰在一起,木讷的纪灵淮睁开眼,语气中带着疑惑: “你怎么身体抖成这样?” 她抓住他的手,扯住他的衣襟,强迫着他看着她。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她笑的春风明媚,眼里带着明目张胆的勾引,温热的气息轻吐: “我都可以承受。” 夜隐墨色的眸罕见地染上了迷\/离,眼中带了水色,上挑的眼角微红,粉红的薄唇微微开合。 似有万千情愫在焦躁地跳动,冲破那张若有若无的界限只需要他一念之间。 尽管氛围如此。 他却一个字没有说。 他只是抱住了她。 在两人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同时,夜隐身后的深渊悄然打开,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海国大妖。 小鬼们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朝深渊中心汇聚,形成了恐怖的旋涡。 最后的仪式已然开启。 大概是觉得没趣,魇魔失望地“啊”了一声。 “你看看他,还说对你没意思?就是差了点火候。” 旁边没人应答。 魇魔迟疑地偏过头。 纪灵淮早已消失不见。 …… 另一边。 漩涡在他们脚下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们吞噬。 潜伏已久的恶食兽低吼着从深渊中蹿出,它们扬着利爪,猖狂嘶鸣,撕扯着夜隐的躯体,宛如即将举办一场狂欢的饕宴。 夜隐微微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将木讷的她推开,一只手控制着灵力,将她安然送到岸边。 另一只手却任由妖邪嚣张的拖扯,猖狂的践踏。 他不吭一声,连一句离别的话语也没有。 他即将坠入深渊。 孑然一身,又视死如归,没有分毫留恋。 “夜璴星!” 少女的声音清脆,在这周遭都是恶鬼嘶吼的环境里,具有很高的辨识度。 夜隐蓦地睁开眼,一根刺眼的红线径直探了过来,拴住了他的左手。 恶鬼们拉着他极速坠落,红线的另一头却突然绷直,他缓缓抬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纪灵淮下坠的速度比他更快,没过三秒便赶上了他,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身上。 两人紧紧相拥,共同坠入身下这片未知的黑暗。 掉下深渊,他们便不能呼吸,耳边是恶灵水鬼们的嘶吼和谄笑,纪灵淮快速张开护身障,手里牢牢握住红线,生怕她一松手夜隐就会消失。 夜隐受到梦境的影响,落入深渊后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纪灵淮知道此地不能久留。 无数恶食兽在他们身边徘徊,黑压压的一片,她感觉她的耳膜快要撑破。 她一边要张盾,一边还要分出精力保留夜隐的神魂,让他免受它们的分食。 恶灵们趁她分身乏术,爪牙刺破护身盾,在夜隐的后背疯狂刺挠,发出得意满足的桀笑。 “你大爷的……” 纪灵淮召出赤离,妖刀一出,血光乍现,黑色的刀身斩过恶灵的实体,瞬间灰飞烟灭。 “本姑娘的神魂比他的更加强魄,你们敢来吗!” 她脱出护身盾,将自己暴露在深渊内,那些恶食兽闻到了强魄神魂特有的气味,绵绵不绝,争先恐后,向着她的方向猛扑过去。 “来的多,死的就更快些。” 她右手握住刀身,猛的一划—— 赤离黑色的刀身瞬间染成了血色,一瞬间,刀身由黑变红,绽出骇人的刀气,发出了妖刀独有的争鸣! 黑暗中,一道蓝色的光突然窜出,照亮了整个深渊。 霜夜烬火,是赤离的初生火焰。 火焰沾上恶灵,如同沾上了干燥的荒草,烧的更加旺盛。 黑压压的恶灵染上霜焰,疯狂逃窜,短短几秒,深渊底部炫出了无数火龙,恶灵凶魂嘶叫连天,撕心裂肺,震人耳膜。 魇魔在岸边看着深渊内的场景,顿时傻了眼,他哪儿见过这种离谱的术法? 不仅可以插手他的梦境,让做梦的人察觉她的存在,还能用着诡异的火点燃深渊。 眼看他这辛辛苦苦织成的梦境就要被她烧的精光,他连忙找了个空子逃窜。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才不要死在这里! * 火焰燃尽后,纪灵淮带着夜隐冲破恶灵鬼魂的残烬,回到岸边。 魇魔和那个木讷的她早已不见踪影,纪灵淮拍了拍夜隐的脸,他毫无反应。 恶灵都被她杀光了,人也离开了深渊,怎么还是没醒? 难不成,他心劫还未除? 他喵的,一个夜魔不够,还来个心劫? 眼下,只能去他灵府里一探究竟了。 纪灵淮把夜隐的头扶正,又把他脸上的水擦干。 接着,他们额头相抵,她将神识探了进去。 都说灵府是人最肮脏最显人性的地方,她进了夜隐的灵府,却只觉得凄凉。 如同上次进来一般,是摸不着看不清的黑暗。 脚下是冷冰冰的湖水,周围一片漆黑,水面上只孤零零地漂浮着几朵白昙,散发着幽香。 纪灵淮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竟然有人可以在灵府里养花? 她抬眼望去,乌发玄衣的少年坐在湖水中央,背对着她,似乎正在冥想。 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夜隐幽幽地转过头。 看见她的一瞬间,纪灵淮明显地看到了他眉心微微一跳,表情一如平常那般冷漠、疏离。 他语气淡淡:“原来是你啊。” 纪灵淮长叹一口气,心情复杂。 敢情他还把她当成梦中的她呢? 她今天不仅看了大半天的戏,又是牵着红线到处找他,又是以血祭刀,她只觉得心累,想要长话短说。 第91章 我会陪你 纪灵淮悠悠开口,“夜璴星,这里不是你的梦境。” 夜隐抬起眼帘,墨色的眸投来警觉目光。 “行了行了,你知道我这趟多不容易吗。” 她正想拍拍他的肩膀,随即想起上次那触电般的感觉,又灰溜溜缩回了手。 纪灵淮坐了下来。 “我是真的纪灵淮,现实中的那个。” 为了证明自己,她继续道: “你想想啊,我只想对你好,还巴不得你长生不老。你觉得我会让你无缘无故去杀恶食兽?我会让你去淌暗河?我会让你去跳深渊?我傻了吗?” 夜隐愣了神,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他抿着唇,眼底晦暗不明。 其实从看到她刚才想碰他而又缩手的动作开始,他就已经确定这是真的纪灵淮了。 看来上次的事让她长了记性。 纪灵淮这边继续叭叭地开着嘴炮攻击: “现在你正被你的心劫蒙在鼓里,外面的你还昏着呢。巧了,我来这还正是带你出去的。现在你告诉我,你有啥想不开的?” 夜隐:“我没有想不开。” “那你怎么醒不过来呢?” 她艰难地思忖着,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是觉得醒来了见到的是真实的我,所以你宁愿待在梦里和假的我在一起?” 夜隐的脸上瞬间飞上一抹热,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闷声道:“没有的事。” “算了。”她没再追问,一只手撑着下巴,“其实我是有话想对你说的。” 夜隐眼睫低垂,掩去了眼底那丝不安。 “嗯。”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颤抖,“你说。” “你还记得我之前在轻歌别院对你说过的,我想让你别待在缝隙,多为自己着想,好好生活的那几句?” “记得。” “我收回我之前这些话。” 虽然早有预感,但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他的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如同生命被活活割裂一般,突如其来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感受到他喉间那未散去的铁锈味。 他攥着袍角,半撑着身子,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勇气苟延残喘。 果然还是要划清界限么。 那些疏离孤立的话语他听过不下千遍,这些年来树立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因为她的一句话瞬间瓦解,带着他的阴暗狼狈逃窜。 没关系。 这样也好。 这样才对她更好。 纪灵淮哪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之前便想好了怎么说,于是接下来她打算一口气把话说完。 “夜璴星,你抬头看着我。” 他没动。 他怕他眼底的卑微无处遁形。 纪灵淮轻叹一声,不再强求,只是又坐近了些。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安抚: “以后不管你是想回缝隙,还是想去别的地方,我都不会拦着。” “……” “但是。”她顿了顿,“在你渡劫后想回缝隙之前,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就是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你去游历四方,去见证这世上很多你没有体验过的事,我们可以去观日出,逛酒楼,看花灯,去吃吃喝喝,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做许多你想做的事。” “我没有迁就你,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也知道,我并非出生在阳世,对这世界还有很多未知想要探索的地方……” “所以这么想想,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互补的,对吧?” “我会陪着你的,你身边并不是没有人,你也不需要一个人待在缝隙。” “如此这般,你看看,这样行吗?” 她的语气是多么小心翼翼,温声征询。 纪灵淮紧张地抬头瞄他的反应。 少年眼眸深邃,如同一摊浓墨,他的唇线抿得笔直,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嘴角牵出一抹笑意:“你来是为了给我说这些的?” “不然你以为?”纪灵淮觉得古怪,她一天下来忙前忙后,不就为了让他安然渡劫? 这么一想下来,她还真想给自己颁个劳模。 “你千万别想不开。我现在可是在你的灵府,你要是自我毁灭了,我也得一直跟着死,那我岂不是更不值了?” 她学着他开着玩笑:“到时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夜隐轻笑:“求之不得。” 声音毫不犹豫,他低低地笑着,温润的眉眼变得多情而又蛊惑人心。 纪灵淮一时间看得竟忘了眨眼。 他问:“刚才在梦境,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真正的你?” 她感觉她喉咙卡了一下。 呃……这个她要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会不会显得尴尬? “你觉着呢?”她轻咳一声,反问过去,将烫手山芋丢给他。 见她避而不答,夜隐也没追问,他太懂她的机灵和狡猾。 “我觉得么?总之跟我接吻的那个……”他的尾调突然拉长,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意味不明,嘴角却上扬。 “一定不是你。” “因为你总是喜欢糊弄我。”他无谓地笑着,纪灵淮却没觉得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又怎么会真心诚意地主动和我做那些事。” 等等。 哪、哪些啊?借灵力算吗。 “我哪儿会糊弄你。”她莫名心虚,突然想起了什么,“是我没有好好学习……”怎么做那些事。 “学习?” 纪灵淮有些惭愧:“我确实没什么经验,可是情爱这种东西,也不好找人教吧。” 她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她想着魇魔之前说夜隐心悦她,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在还没搞清楚凡人是如何心生爱慕之前,她怕他下一秒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 夜隐笑:“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可是真心实意?” “自然。” “那你确定是你陪着我?而不是赖着我?明明自己这么娇气,还非得说成我需要人陪。” 纪灵淮也意识到这一点,硬着头皮道:“这不你也愿意……” 他抱着胳膊,露出懒懒的笑,墨色的眸却潋滟勾人: “那我可以认为是,你觉得你在我这儿是特殊的存在?” 纪灵淮敏锐地察觉:“是挺特殊的。但我这情况有点不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 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要不我们还是说说刚刚那事儿?” “呵。”夜隐轻笑一声,“你看,还说你不会糊弄我。” 纪灵淮轻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 “总之,你别胡思乱想。有我陪着,天塌下来我也能帮你撑上一撑。或者,我也可以跟你去缝隙,我看那些小鬼都怕我。” 夜隐微微皱眉:“那里不适合你。” “我也就那么一说。” 第92章 折寿 在夜隐灵府里呆的够久,不免有些疲累,纪灵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心劫也解,我好像可以走了。” 夜隐低眸,淡淡道:“嗯。” 纪灵淮转过头,想简单道个别,余光却瞥见他左手上还系着梦境中拉他的红线。 “嘿,”她笑出了声,指着他的左手。 “你看,就是这个小东西帮我救了你。” 夜隐顺着看过去,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东西,只是因为这上面有她的气息,所以他从梦境出来后,并没有取下。 怕他不懂,纪灵淮解释道:“这是一个骑着狐鹿仙的红爷爷给我的,据说他就如同人间的月老,专牵红线,管姻缘挺灵的。” 夜隐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跳。 “只是没想到,它竟然能帮我抓到梦境中的你。夜璴星,你看你怎么这么幸运,上天都顾着你。” 夜隐右手抚上红线,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是么。” 纪灵淮:“这东西应该有点难解,等事情结束了再还给我吧。” “……”他没急着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道: “我有东西给你。” 夜隐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一只傲娇的仰头小鸟。 “储物戒?” 纪灵淮欣喜若狂,她还记得上次为了这玩意儿她还专门去了一趟魔息森林,结果一个破魔核都没捞到,肩膀还受了伤。 储物戒不仅要砸钱,更重要的是得靠身份订制。 她之前不过是在夜隐面前提了几句,没想到 他竟然还记得。 她顿时觉得今天的折腾没白费。 还有点小赚。 “你什么时候弄的?你的钱不是都在我这儿吗?” 夜隐:“早在那之前订制的,这次回来去了一趟不夜华城,恰好能取。” “五十平米的空间,只要不放坐骑魔兽,给你用,足以。” 她偏头,一双眼睛直勾勾放着光,“我有你的空间术,还要什么坐骑?” 看她没有怪自己准备不周,夜隐浅叹一声,默默地拉过她的右手,作势帮她戴上。 纪灵淮完全沉浸在自己多了一个储物戒的兴奋中。 她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整理那些堆积的灵药丹药,那些失败她却不舍得扔的药渣,那些纪行川精心挑选送她的医书,以及一些杂七杂八。 以至于当冷冰的银戒碰上她的手指时,她有些不明所以。 “你……你这是干嘛?” 还有,怎么这次没有电了? “?”夜隐颇有些无辜地抬头,随即唇角一弯,笑得一脸无害: “这戒指有些认主,我得亲自帮忙戴上。” 她下意识把手一缩,却被他敏锐地抓住,不能动弹。 等一下。 等、一、下! 这个氛围,这个场景。 夜隐一只手拉住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拿着银戒。 他沉溺的眼神温柔似水,唇边的笑意没半分掩饰。 他眼型优美,眼睫如羽,一旦垂下眼帘,便显得极端无辜,可他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墨色的眸含着水,便多出无端痴情,摄人心魂,带着勾引。 他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郑重、缓慢,而又小心翼翼。 或许……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怎么感觉,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神圣端庄而又浪漫美好的仪式??? 尴尬,又让人遐想。 可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戴好了戒指,纪灵淮觉得自己的无名指忽然一热,戒指已经认好了主。 “谢谢。” 她竭力掩盖自己的不自然,道了句谢。 “我得走了。”她慢慢起身,没想到她进他的灵府聊天竟然聊了那么久。 宴怀这招是真能拖这九天玄雷啊。 想到这,纪灵淮提醒他:“你快点醒来,雷劫还没过。” “……” 见他没说话,纪灵淮以为他在顾虑,毕竟是雷劈,肯定会受皮肉之苦,于是鼓励他道: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所以别害怕。” 害怕? 是在说他么? 夜隐抿了抿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嗯,是有点害怕。” 怕这厉雷劈坏了他这张脸。 要是毁了容,她就不爱看他了。 * 心劫已过,厉雷接踵而至。 苍煞看了一眼头顶黑紫的天空,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没醒来的两人,不禁咂舌: “听闻不夜国人雷灵丹渡劫是九道天雷,怎么我感觉这夜公子的劫不止九道?” 李一然蹲在他旁边:“夜师兄母亲的真身是个大妖,他父亲乃是不夜国前大将军玄苍,又是个极品血统,这厉雷多些也正常。” 苍芙惊道:“天哪!没想到阿淮情郎的身世这么牛……” “要是他受不住被烧没了怎么办?” 宴怀化成了自己的模样,解释道: “若我没看错的话,夜公子的神魂有被焚烧的痕迹,就算他神魂再健魄,也由不得他这么折腾。这十八道厉雷一下,怕是会折寿。” “什么?” 苍煞正要说这话,却被人抢了先。 他回头一看,纪灵淮已经醒了。 苍芙抢在他前面凑了过去,“阿淮,有没有不舒服?” 纪灵淮比夜隐先一步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听见宴怀这句骇人听闻的话。 她抓住他的手:“宴怀,你说夜隐会折寿?” 宴怀浅叹一口气,并不想骗她:“他神魂破损,能忍受十八道厉雷不死就是个奇迹。” “没有其他办法?” 宴怀没有说话。 怎么会折寿呢? 普通人九道厉雷都半死不活勉强捡回条命,夜隐竟然有十八道。 那到底要折他多少年? 她才答应他要带他四处游历的,这要是真折没了,她怎么履约? 纪灵淮攥紧了裙角。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对他好一点? 她不求世人爱他,但求对他公平一点。 他本不应承受这么多痛苦。 几百年的缝隙也待了,心魔也除了,为什么上天还不肯放过他?他们究竟是要他死,还是真心想让他历劫? “呵呵。”她冷笑一声,觉得荒唐至极。 头顶的天空隐约闪过刺眼的白光,天幕被染成妖冶的紫,空气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宴怀在四周张开了结界,周围环境雷元素溢出,纪灵淮已然感觉到身体被电的酥麻。 十八道厉雷将至。 夜隐睁开眼,感受到这无边的威压,是神圣又威严的天劫。 他扯了扯嘴角,缓缓坐了起来,双手叠放在腿上,脸上面无表情,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尽雷光将他与外界隔离开来,一道厉雷劈下,在地面炸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白光劈开天幕,让人睁不开眼。 第一道天雷落下。 “殿下,你的肉身怕是承受不住这威压,我这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话落,宴怀将她扶起来,手却被纪灵淮拍开。 第93章 你的愿望,就由我来实现 宴怀低头。 纪灵淮瞬也不瞬地盯着夜隐的方向。 “是不是让他承受完这十八道厉雷……” 她声音发抖,带着呜咽,却没在哭,只是顿了顿,眼角微微发红。 “他就能好好的了?” 不用回到黑暗的缝隙,不用一个人死撑不让他休息,不必因为魔气鬼气的侵扰而梦魇,不会因为体质的不同而被孤立疏离。 他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能遇到许多照顾他提醒他休息对他好的人,能拥有一具温暖自己和他人的身体,能无忧无虑地在晚上做上一个美梦。 “殿下。”宴怀眸色一沉,声音沉重。 “若这阳世有神明,他们都会护他好好的。” 而现实是,阳世没有。 宴怀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遁入了虚无,周围的一切都显得不切实际,纪灵淮感觉,她似乎还在梦中。 半晌,她听见苍煞数上了第三道厉雷。 她轻轻地开了口。 “让我来吧。” 声音小,却坚定。 她说过她会帮他。 又怎么会让他一人面对这世上的不公。 宴怀瞬间变得严肃,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玩笑。 “殿下,厉雷并非普通人所能承受,劈上一道,皮开肉绽,痛入骨髓……” “我知道。”她轻描淡写,一脸无谓。 “宴怀,你觉得我是普通人么?” 我是冥神的眷属,双神的亲手造物,下一代冥神。 她微笑:“我也挺想,让这上天来剥削我这无尽的寿命。” 既然不想让人活,那她就奉陪到底。 厉雷而已,大不了提前结束这一世,滚回冥界缠着酃楼重新给她塑造身体。 “殿下!”宴怀呵斥一声,露出了罕见的无措。 下一秒,他看见空气中一根幽幽红线,灵活至极,宛若具有生命,它无声地拴住了纪灵淮的手,目标明确,将她往那封闭空间一拉—— 又一道雷光闪过,白光遮天蔽日,耳边雷声轰鸣,再睁开眼,宴怀的眼前空空。 “……” 事情发展到了他没预料的地步。 “宴怀兄,你去哪儿?!”苍煞拉住宴怀,生怕他也冲动行事。 “我去冥界搬人!” 宴怀猛的甩袖,步履匆匆,没再回头。 一时间,天幕紫光乍现,雷声轰鸣。 闷雷阵阵间,一道白色在紫云间穿过,夹杂了一声埋怨的嘶吼。 久久不歇,让人心悸。 * 纪灵淮破开重重结界,踏入雷霆闪耀的中心,不过几秒的功夫,她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 皮开肉绽,痛入骨髓…… 宴怀果真没有骗他。 空气中带着焦味,她忍着蚀骨之痛,费力地张盾,将夜隐与她包裹在中间。 又一道厉雷落下。 她的盾如同一张脆纸,抵挡不过这雷霆万钧。 纪灵淮的太阳穴在狂躁地凸凸跳动。 她的神印亮起,散发出磅礴的冥神之力,努力地保护着她的灵丹不破碎。 纪灵淮弯了弯唇,咽下喉间的腥甜。 “呵……果然死不了。” 夜隐双眼紧闭,嘴唇抿得笔直。 他已承受四道天雷,嘴角不断地渗出血来,他眉头紧锁,却不哼一声。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幽幽地抬眼。 下一秒,纪灵淮在他眼中看见了无措,震惊,以及不解。 “出去。” 喉间一股铁锈味,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四肢早已被电的毫无知觉,嘴唇翕动已是他的极限。 纪灵淮目光灼灼,唇边牵起一抹笑意: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帮你。” 他沉闷地低吼:“纪灵淮,这不是梦境!” 纪灵淮不吭一声,一双紫眸坚定不移地看着他,竟让他产生几分心惧。 他突然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与迷茫,恐惧如同深渊一般攫住他的心,一种无边的后怕感席卷了他,他的心被撕裂得生疼。 然而与此同时,一丝可耻的喜悦却趁虚而入,从他心上的伤口上钻过,竟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 那一刻,他宁愿一辈子在她的偏爱中苟且偷生。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少女的轻笑。 “夜璴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啊……”她握住他的手,若有所思地摩挲,“是不死之身。” “想让我死,恐怕比登天还难。” 下一秒,一片猩红占据了他的视野,一阵温热溅上了他的脸颊。 鼻尖传来浓烈的血腥味,是他魂牵梦萦,少女的香甜。 基于本能,夜隐的眸瞬间染上了血色。 历劫期间,夜魔迫于雷劫的压力,早已休眠。 这刺眼妖冶的红,是不夜国人受到极品血刺激后的应激反应。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嘴唇被咬的发白,眼底却是一片猩红。 他本是对疼痛麻木的受罚者,却被她温热的血勾起了无限淫思。 这些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将他的痛处无限扩大,他感觉他的身体快要疼得撕裂开。 由于邪祟几百年来孜孜不倦地纠缠,他的心神本就难稳,一旦产生淫思,就更需要灵力的强力压制。 再加上他身上有伤,心劫刚去,几道厉雷无疑已经让他的身体承受到了极限。 但她却借着他的手,贯穿了她整个肩膀。 还故意是左肩。 血液飞溅,腥落点点。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用力些,”他听到她对他耳语,嘴角渗出刺眼的红,像在自嘲。 “待会儿烧得才旺。” 夜隐竭力压制住体内的邪火,一字一顿,声音嘶哑无比:“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与自戕无异!” 她弯了弯唇,因为疼痛,身体微弓:“夜璴星,你受不了十八道厉雷的,何必硬撑。” 他腥目怒睁:“你会死的!!!” 她毫不犹豫:“我不会死。” “我们都不会死。而且还能长寿。” “……” 他真是疯了。 疯到刚才差点信了她的话。 他知道她最擅撩动他人的心弦,只需要动动嘴,他辛苦搭建的防线就会自己塌陷,兵荒马乱,丢盔弃甲。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这句话能成为永恒。 半晌,少年依旧岿然不动。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口。”纪灵淮无奈地笑了笑,扶上他的肩膀。 “夜璴星,你能不能争气点?都什么时候了,这种事还要我主动?” 他茫然不知所措:“……什么?” 下一秒,面前的人身体前倾,少女的温热碰上他的唇。 他猝不及防,身体下意识后仰,却被她抵住了后脑,柔软的手带着倔强的力量,无声地将他的头往下压。 这个吻带着引导,他碰上她的唇,喉间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温热的血液从唇角溢出,将他的肌肤灼烧得滚烫。 他只能被动接受。 整个过程缠-绵,而又炙-热。 却带着毋容置疑的正当性。 “咳、咳咳!” “别吐。”纪灵淮捂住他的嘴,待夜隐不再挣扎后,才慢慢地放开他。 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发展。 夜隐喝了她的神血,他的灵力能快速获得补充,身体也会加速恢复。 只有这样,他才能受得了她的火。 厉雷已经进行到了第十道。 她唤出霜焰,烟蓝色的光在她的手心火舞。 少女薄唇轻启,笑得温柔,如同三月春风: “夜璴星,其实你带我看荷花灯的那个晚上,我在你背上并没有睡着。” 夜隐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纪灵淮手心中的火焰烧的更盛,少女绝美姣好的容颜在那一刻绽出神圣的光。 那一刻,她比肩神只。 “你的愿望,就由我来实现。” 第94章 烧血之术 雷光之外。 宴怀一刻钟后赶了回来,苍煞一看,他后面还跟了一名束着小辫,身着灰青长袍的俊美男子。 宴怀介绍得仓促:“这是我的同僚,名为长悦。” 长悦看着那道天雷屏障,目光幽深:“死了吗?” 这话一出,苍煞和苍芙瞬间掉了下巴。 只有宴怀低睫看了他一眼,被他的话逗笑了。 “厉雷尚未停歇,殿下他们还有气。” 听他这语气,似乎早就习惯了长悦的语出惊人。 苍芙浅叹一口气,擦干手心的汗:“两位仙长,阿淮真能救回夜公子吗?” 她眼睫微颤,声音细若游丝,是真心担忧: “夜公子要是活了,阿淮会不会死?” “……”苍煞敛起了平日的打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阿芙,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谁他娘哭了!我只是……” “烧血之术。” 苍芙一愣:“……什么?” 长悦淡漠冷静的眼扫了过来,他解释道: “我家殿下的神血,在被她的霜夜烬火点燃后,可以作为接触神魂媒介。” 他望向雷霆闪光的中心,一股烟蓝色火焰冲破了厉雷的结界,刺破紫天九霄,熊熊燃烧,烈焰滔滔。 “她是想以其神魂,换取阳寿。” “以神魂焚烧为代价,去换得她与夜公子寿命同享。” “这是在天罚下抢人。” * 电闪雷鸣,混着蓬勃燃烧的灰蓝火焰,一共十八道厉雷。 雷劫结束,天空不再轰鸣,紫色的云霄逐渐消散,露出夕阳西下金黄的一角。 周围环境的雷元素力回归正常,霜夜烬火慢慢平息,外面的四人看见了一黑一白的两人躺在地上。 苍煞连忙跑了过去,手指去探他们的鼻息,接着蓦地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还有气。” 李一然蹲了下来,从药箱中取出药罐几瓶,从怀中取出银针,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躁,一气呵成。 在要给纪灵淮下针时,长悦适时地拦住了他。 “她就交给我吧。”末了,长悦补充道:“并非不信任一然兄的医术,只是阳世的法子,对她没用。” 李一然见此,表示十分理解,腾出了位置。 长悦蹲了下来,把纪灵淮扶起来,一只手指尖聚力,在她额间一点。 另一只手取出腰间的聚灵瓶。 宴怀一惊:“你还带了这个?” 长悦头也没抬:“我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神力护佑过后神魂泄露出来,聚灵瓶可以第一时间收集她的魂魄,倒不用像上一世那般狼狈。 酃楼那边他也更好交差。 纪灵淮额前一亮,白樱花形状的神印赫然现出。 神印没碎。 宴怀松了口气。 长悦沉静的眸子宛如冰潭,他看向宴怀,表情严肃。 “她这副身体已达极限,往后你不能再擅自给她神力。” 宴怀绞着手指,大喊憋屈。 “可殿下每次就知道找我,软磨硬泡,我有时候真招架不来……” 长悦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以后她再耍浑,你交给我来办就是。” “……好吧。” 冥界都知,白将军宠纪灵淮,纪灵淮治冥尊,冥尊治宴怀,而长悦,却不属于任何一支食物链。 他是唯一能治纪灵淮的人。 没白将军那般温柔,但也不像酃楼那般强硬。 但就是能治。 就连酃楼都不得不佩服他。 另一边,苍煞问:“一然兄,夜公子如何?” 李一然皱了皱眉:“身体无恙,就是……” 体内灵力太过杂乱,让他理不清,也道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时,长悦走过来递给他一枚丹药。 “这个待会儿就给他吃,否则这冥神之血他消化不了,只能暴毙。” 宴怀一看这金光闪闪的丹药,奇道:“这不是冥尊大人的洗髓丹吗?” 长悦大方承认:“嗯。我偷的,反正他吃这东西也没用。” 艺高人胆大,除了纪灵淮,就只有长悦敢这么怼酃楼。 这丹药由冥尊亲手炼成,难免会夹杂一丝神息,给夜隐调理服用再适合不过。 说完,长悦朝阳世三人行了一个平辈礼。 “三位,我家殿下的身世待我稍后再一一解释,现在得让病人好好休息,我们得先去禁忌岛找个客栈,劳烦阁下带路了。” 苍芙点头,也不在乎这些虚礼:“我之前让纱儿先带着赤鬼花回客栈修炼了,想必她已经帮我们留了房间。” 于是,由长悦抱着纪灵淮,苍煞背着夜隐,几人一起离开了欢祈城。 这一番功夫下来,雷劫顺利度过。 * 纪灵淮做了个梦。 由于受魇魔梦境的影响,纪灵淮几乎是马上就让自己清醒起来。 她左看右看,只觉得这梦境熟悉的紧。 “看啥呢。这才多久没回来,就认不得了?”一道沉稳的男声悠然道。 纪灵淮回头。 “骨逸白?” 骨逸白弯唇一笑,倾下身子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没大没小。连白叔叔都不肯叫了。” 纪灵淮捂住额头,嘟囔道: “叔叔是酃楼那个级别的,你比他年轻,怎么能叫叔叔?”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骨逸白的笑点。 男人爽朗地笑了几声,道:“还是咱们绾绾嘴甜。” 说完,他上下扫了她一眼,不禁叹道: “这个肉身的白发我喜欢,像我。我早就跟酃楼说过了,可他非得照着自己的样子给你弄了一头黑发,真是无趣。” 其实在阳世还是黑发好点。 纪灵淮想说,起码没那么显眼。 不过她还是诚实道:“白发还是适合你这种年轻的美男子,酃楼他不适合。” 男人低笑几声,随即,他声音微凛:“嘴甜没用,你别妄想我会帮你说话。这次你犯了大事,酃楼那家伙给你塑造的神魂你也敢烧,简直是在亵渎神意。” 纪灵淮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胳膊振振有词:“这不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嘛。答应别人的事就得做到。管他亵渎不亵渎。” “神也是有人的一面的。”她抬头看向骨逸白,澄澈的眸子全是坚定。 “如果连自己想守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神当的也没趣。” 毕竟,愿救苍生,更愿救一人。 骨逸白嘴唇微抿,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绾绾,的确与他们不同…… 而且,与几百年前相比,确实成长了不少。 “或许你更适合做阳世的神明。”骨逸白打趣道。 “或许吧。”纪灵淮兴致缺缺。 她没兴趣。 在冥界当神实非她愿,完全是命运所致。 若可以,她宁愿在阳世当个菜鸡,起码可以自由地摆烂。 “那几个伤害你的人,我可以帮你抓来。”骨逸白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一压。 “特别是那个叫明长卿的凡人。” 纪灵淮皱了皱眉,连忙阻止:“你这个冥界的大将军,动阳世的凡人干嘛?能不能有点出息?” 谁料骨逸白直接驳道:“绾绾,他对你动手动脚!你让我这个做长辈的能忍???” 第95章 违心咒 确实不能忍。 可要是骨逸白知道,她与夜隐还接过吻这件事,他是不是得把夜隐的骨灰扬了? 纪灵淮默默擦了擦冷汗。 ……最好还是别让他知道。 “总之你别轻举妄动。咱也不能仗着自己是神欺负人,就算我想,也是宴怀和长悦帮忙,怎么能让你来?” 想起还有宴怀和长悦两个人帮她,骨逸白好歹平静了一些。 纪灵淮环顾四周,叉着腰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放我回去了吧?” 骨逸白点着她的额头:“小没良心的,这才多久,就一个劲儿地想要回去了?” 纪灵淮打着哈哈解释:“我一直昏迷,我的朋友们会担心的。” 骨逸白轻叹一口气,眼底盈满了纵容和溺爱。 “我给你点神力,让你在阳世好虐菜一点,如何?” 纪灵淮警觉:“不行。我这身子怕是很难再用神力了。” 此次帮助夜隐渡劫,她完全是靠神力护住了这副肉身,毕竟是肉体凡胎,这副身体已经到达了能承受的极限。 看着她倔强的眼,骨逸白只好依她所言。 “我会让酃楼快点重塑你以前的身体。”他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用我给你的符。” “知道了。”纪灵淮点头。 * 纪灵淮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浑身酸痛,喉咙发涩,身体微微一动,竟觉得酥麻无力,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长悦一直在她身旁守着,看到她醒了,连忙帮忙将她扶起来坐靠在床上。 “喝水。” 纪灵淮接过水杯,看清眼前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长悦?” 长悦又给她倒了杯水,似笑非笑:“还会说话,看来脑子没被电麻。” 纪灵淮抿了抿唇,默默继续喝水,心虚得发麻。 在她心中,若宴怀是如同死党干坏事一起摊的存在,那么长悦就是一直充当她严厉兄长管教她的角色。 纪灵淮有点忌惮长悦。 有一说一,是怕他生气。 另一边,宴怀一副心碎样: “真是有了情人就忘了我们,殿下,你这么心疼夜公子,怎么不回头看看我?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可爱了吗?” 他睁着眼睛,只差流下眼泪:“宴怀也很担心心疼你。” “……” 纪灵淮攥紧水杯,感受着杯壁微烫的温度,胸口某个位置一阵发酸,她只觉得理亏。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到了喉间却又销声匿迹,最终只能闷闷地化成一个“嗯”字。 她这一次,确实做的过火。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问:“苍芙那边你们交代了?” 宴怀:“交代了。他们都是聪明人。” 长悦淡淡补充:“我给他们下了违心咒。你放心,谅他们不敢乱说。” 纪灵淮:她是那个意思吗……?! 但念及自己理亏,她只好忍气吞声:“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别这么对待他们。” 长悦瞥她一眼,只是冷静分析: “我知道。就是因为关系好,才应该什么都划分清楚。该说的不该说的,不用我威胁,他们也懂。违心咒只是最后一层保险,以免事情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宴怀也安抚道:“违心咒这事儿我给苍小姐他们说了,他们也表示理解。” 纪灵淮放下心来:“好吧。夜隐呢?他醒了没?” 宴怀:“夜公子醒了。来看了你一眼,说是先去不夜华城办事去了。” 不在就好。 纪灵淮如释重负。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想必他们见了面也会觉得尴尬。 这时,客房的门被打开,苍芙提了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李一然,苍煞,罗纱儿紧随其后。 苍芙打趣道:“哟,咱们的仙女醒啦?” 她带了许多干果,皆是不夜国的特产。 纪灵淮不好意思地苦笑:“阿芙,你别数落我了。” “哪儿能呢。”苍煞笑了笑,他和苍芙都不是什么刻板的人,纪灵淮是冥界出身这件事,他们接受的很快。 罗纱儿见她脸色恢复的很好,终于放下心来,递给她一封信。 “师傅,这是阿姐托人让我给你的。” 纪灵淮接过,疑惑道:“她没和你见面?” 罗纱儿摇摇头,肉眼可见的失落。 “阿姐没让我看,只是让我转交。” 想起她和苍煞在秘境打听到的事,纪灵淮眉心一跳。 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身体无碍,勿念。” ——这是让她不要插手她外嫁的事了? 纪灵淮表情微凝,实在想不明白罗纱絮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苍煞拿过信纸一看,叹了口气。 “这罗家主没事就好。纪灵淮,你也别想的太严重,船到桥头自然直。” 该让她知道的,她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所以别强求。 纪灵淮明白他的意思。 她叮嘱道:“那赤鬼花你好好吸收,对你的火种大有益处。” 罗纱儿乖巧点头。 这边,苍芙实在是见不惯这种气氛,连忙转移话题。 “阿淮,还记得秘境之前你答应我的没?今天我就带你去酒楼好好放松放松!” 苍煞忍不住冷嗤:“纪灵淮人才刚醒,你怎么还惦记你那腌臜事?” 苍芙却不以为然:“这不是趁她情郎不在,赶紧动身吗?” 说完,她看着纪灵淮,满眼安利: “我们就去看看美男,调节心情,又不做别的什么。阿淮,你和那夜公子八字还没一撇,你还不趁你单身多见见世面,不然呐,往后只能看一个男人,这多难受啊。” 纪灵淮愣了愣,迟疑地看向李一然。 李一然顿了顿,竟然一脸赞同。 “苍芙说的没错。夜师兄平日里看起来闷闷的,小师妹,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多物色一些人选,也是好的。” 纪灵淮一脸震惊:她说她和夜隐之间有什么了吗? 还有,这两人不是红鸾星动吗?怎么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苍煞见此,暗自叹气,直到他劝不动,也没打算再费口舌。 他转头看向宴怀和长悦,道:“两位仙友可是要一同前去?” 宴怀笑着摆摆手,殿下要去看男人,他去掺和做什么。 既然来了阳世,他们也得好好玩玩。 “苍煞兄,你们这还有别的娱乐项目没?” 苍煞摸了摸下巴:“这个时间点,大多都是喝酒吃饭,还有的就是赌场闲逛,但那些地方肯定不适合仙友去。剩下的就是下棋和打牌了。” 苍芙在旁边嘲讽:“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谁愿意陪你在家巴巴下棋打牌啊?” 苍煞正要回击,却听一道清冷的男声道: “好。就打牌。” 宴怀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长悦。 不是吧,这人换了地方都还要…… 苍煞也突然愣住。 长悦却像是不明白他们的反应,转头看向苍煞:“嗯?有何不妥吗?” 宴怀连忙对着苍煞挤眼睛。 可苍煞却会错了意,热情似火道:“好,咱们就打牌!” 宴怀倒。 是他眼睛不够大吗?怎么这人看不懂眼色呢??? 第96章 捉迷藏 苍芙找了市井街最好的酒楼。 两人开了一个大阁间。 刚一坐下,苍芙便点了两大壶热酒。 纪灵淮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之前在“快活林”里的那些香风熏灯,红色纱幔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来,咱们先聊会儿,我让那些小倌好好准备准备,晚点儿上来。” 苍芙倒了一杯桂花酿,递给她。 “那些小倌,真的只做娱乐项目?” 鉴于上次和夜隐同行的不愉快经历,纪灵淮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了问。 “当然。这儿可是正经酒楼,又不是窑子。” 苍芙挑了挑眉,揶揄道: “怎么,怕被夜公子发现?” 说实话,是有点儿。 但不是那种怕。 至于是哪种,纪灵淮也说不上来。 “嗯。”纪灵淮点了点头,“他好像不喜欢我来这种地方。” 闻言,苍芙挑了挑眉:“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哪种关系?” “情侣……呃不对,你们修士应该叫道侣才对。” “没有。之前我说我单相思,其实是开玩笑的。” 纪灵淮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何他俩会让人误会成这种关系。 “他是我师弟。”纪灵淮补充道。 苍芙闻言,又斟满两杯酒:“你们有血缘关系?” “没有。” “呵。”苍芙轻笑一声,“就知道你要放这个屁。” 她继续道:“我看过太多例子,那些自以为有血缘关系的爱死爱活,结果到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又都错过了。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显然,这些例子都是她在画本子上看到的。 纪灵淮闷闷地喝着酒:“我们关系是比常人亲密了些,但也不至于到相爱的地步。” 苍芙适当提醒:“可那天他在洞底吻了你。” “或许他只是想帮我出口恶气?” 纪灵淮也不确定,前日雷劫她给夜隐喂血时,她可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抵触。 或许,他不喜欢她碰他,那些亲密行为,不过是她脸皮厚胡搅蛮缠罢了。 “我也很护短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他不喜欢你?”苍芙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你长得漂亮,人也好,怎么这么不自信呢?” “还是说,因为他是不夜国的人,你觉得他也贪图你的贵灵血脉?” “不是的。”纪灵淮毫不犹豫道。 原主在还是废物的时候,夜隐就一直在照顾她,没有半分怨言,就算后面她的修为有了起色,他也没有因为这方面转变他的态度。 “以他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利用什么极品血脉。”纪灵淮答得一本正经。 “那你在担心什么?”苍芙问。 纪灵淮也不知怎么回答。 其实她并没有担心什么,只是她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夜隐对她的好前前后后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出于师门情谊,还是苍芙所说的爱慕之情,没人教她怎么分辨,而她也不能贸然让夜隐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白了,捅破那张纸,对他俩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模式,极不友好。 到底还是脱不开凡世的桎梏,遇到陌生的情感,她也会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起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纪灵淮真心求教。 听到这个问题,苍芙握住酒杯的手攥紧,脸颊上浮出一片红晕。 “呃……大概是心跳加快之类的吧。”她略显狼狈地说。 “……”纪灵淮暗了暗眼眸,“还有呢?” “还有?嗯……大概是一天到晚都想着他,见不到他的时候就会很难过,见到他的时候就会很开心。” “见到他与其他女子亲近时,就会很生气,简称吃醋。” 纪灵淮:“呃……” 她这段时间几乎整日都和夜隐待在一起,并没有机会去体验这别离不舍之感。 而且他不近女色,她也体会不到这吃醋是什么感觉。 难。 真的好难。 怎么来阳世谈个恋爱这么难啊! 早说,当时塑造身体的时候就把心留下来了! 以前她觉得人类的心只有维持生命这一个作用,现在看起来,心能体会到的东西可不止一点半点。 而这正是她所空缺的。 看纪灵淮闷闷不乐,苍芙也不再执着于聊天。 她拍拍手,朝门口侯着的小厮道:“差不多了,让他们上来吧!” 她话音刚落,阁间的门便被打开。 几个身穿华丽彩袍的男人一一走了进来。 纪灵淮抬头一看。 乖乖,吃了一半的莲花酥都掉在了地上。 一共五名小倌。 苍芙让他们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 小一面带羞涩,乌发过腰,外袍宽松地搭在身上,香肩外露,冲她们娇俏一笑。 小二硬朗英气,斜飞入鬓,玄青色的外衫敞开,里面不过一件薄薄的黑色紧身衣,胸腹肌肉的轮廓若隐若现,让人鼻血直流。 小三一头清爽短发,外袍的长度刚好在膝盖上方,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 小四卷发过腰,瞳孔是野性的金,他上半生裸露,脖子上带着复古的金饰,是一种异域的美。 小五倒是穿的中规中矩,一身金线玄袍华贵万千,墨发高束,神色冷淡。 只是…… 纪灵淮警觉地反应过来。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苍芙。 苍芙哈哈笑着,拍上她的大腿:“这是夜公子的款,我专门替你挑的。” 纪灵淮无语了:“倒也不必如此还原……” “好了好了,把道具拿过来。” 苍芙手上接过一根黑色的布条,转头对纪灵淮说道:“这捉迷藏呢,就是我们来捉,让这些帅哥们藏。” “捉住了,还得猜中对方的称号。” “要是猜错了,就得自罚一杯。猜对了,就让被捉住的帅哥们喝。” 规则简单易懂,纪灵淮一遍就缕清了。 “那我先来给你示范。”说完,苍芙便用黑布蒙上了眼。 阁间很大,足够让他们绕上好几圈。 苍芙凭借声音去捉,那五名小倌也格外配合。 她的记性很好,也不知是在这种地方玩惯了还是什么,一旦被她捉住,她几乎立刻就能认出这是谁。 几场下来,她愣是一杯也没喝。 就在小倌们将桌上的酒喝的七七八八,苍芙让纪灵淮试试。 第97章 不是小五 纪灵淮刚刚在一旁看了不少,对规则也了然于心。 蒙上眼后,视线一片黑暗。 她根据脚步声去寻,她的反应力不如苍芙,这些脚步声宛如鬼影迷踪。 每当她锁定一个位置,伸手去抓时,往往只能抓住一缕头发,或是一片袍角。 纪灵淮也不气馁,依然竖着耳朵用心去听。 几圈下来,她时而撞壁,时而扑空,人没抓到一个,身上倒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那些小倌们也是会怜香惜玉,看到她如此认真却还是扑了一鼻子灰,难免心软,开始放水。 渐渐地,纪灵淮感觉不是她在抓,而是这些人围在她身边绕。 他们偶尔制造一些声音提醒她,偶尔故意抛出一片衣角引诱,更有甚者,直接开口告诉她他在哪里。 阁间内熏香弥漫,雾气缭绕。 苍芙在一旁看着他们游戏,只觉得比自己玩还有趣。 这场面,到底是客人和小倌颠倒起来,一时间她竟看不出谁在逗谁。 “阿淮,加油啊。” 纪灵淮这边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 但是抓到人还不够。 她还得认。 一开始,她抓到人,总是认错。 几场下来,她被罚了不少酒。 “再来!”豪爽地一口闷后,纪灵淮胜负欲彻底被激起,利索地开始下一场游戏,毫不拖泥带水,偷奸耍滑。 小倌们无不低笑出声,还贴心地为她指导一二。 苍芙看着这些被她喝空的酒瓶,感叹纪灵淮菜得可以的同时,还震惊于她的酒量。 奇了个怪了,这神仙竟然比她还能喝??? 又是几场下来。 纪灵淮逐渐摸清了门道。 小一的腰最细,气息声最重。 小二身材最好,摸一摸腹肌便知。 小三下半身凉快,唯一露出大腿的就是他。 小四身上带的配饰最多,走动的时候有很明显的金属碰撞声。 至于小五,穿的最多,话最少,五人之中最好认。 总结下来后,一连好几场,纪灵淮都没再被罚酒。 果然这游戏也不过如此!她不禁暗喜。 小倌们见她玩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也逐渐不再放水,加大难度。 一时间,阁间内欢笑连连,热闹非凡。 游戏进入白热化阶段。 这场开局,纪灵淮觉得十分安静。 她压着步子走了一圈,也没听出什么动静。 直到,她意识到身后有一股凉气。 她立刻转身,将这人抓住。 谁料这人一不躲二不闪,纪灵淮直接扑在了他身上,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这么有自信的吗?纪灵淮疑惑地想。 接着,如之前一样,她动手往这人身上摸索。 “腰这么细,你是小一?” “不对,小一的手臂没这么粗……你是小三?” 也不对。这人穿的这么多,难不成是小五? 可小五身材也没这么结实呀…… 她的手漫无目的地摸着,摸到这人的腰,她对比着尺寸捏了捏。 这人身体毫无征兆地一凛。 ……不是小五。 她心底逐渐荡出一丝不安。 手继续往下,纪灵淮指尖突然触到一阵冰凉。 她摸了摸,心中一惊,难道是小四? 噢……是剑啊。 这可是酒馆,这些小倌怎么可能会随身带着剑呢哈哈哈哈哈…… 纪灵淮身后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真,真会玩。 宛如暴风雨前的平静,纪灵淮终于明白为何这房间静的出奇。 室内熏香的味道逐渐消散,那熟悉的香味再度扑鼻而来。 清冽的墨桂花香。 还能有谁。 暗自吞了口唾沫,纪灵淮缩回了手。 “苍芙,我,我突然不想玩了……” 可这房间里哪里还有苍芙。 在夜隐黑着脸进来的那一刻,房间里的人瞬间跑没了影。 谁都不敢去惹这位爷。 纪灵淮不敢拿下黑布。 她现在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 “怎么不玩了?”这人问。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讥诮,周身的气息却让人想打寒战。 在纪灵淮想撒腿跑之前,他敏锐地将她的身体箍在身前,一根手指挑开她眼上的黑布。 “纪灵淮,看着我。”他说。 纪灵淮哪儿敢睁眼。 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夜隐也没强求,只是弯了弯唇,似笑非笑道: “我还记得前几天有人说最爱我这张脸。” 他冷冷地笑着,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下颚。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皮相啊,果然最为廉价。” “你说呢,纪师姐?” 没事纪灵淮,有事纪师姐。 这人阴阳怪气起来谁能跟他争第一? 纪灵淮缓缓抬眼。 “我没撒谎。”她听见自己毫无底气地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夜隐打断她,眸色晦暗不明。 “只是我现在已经无法满足你了是么?” 所以才来这种地方寻求其他男人的怀抱。 还正大光明地动手动脚。 “不是!”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 纪灵淮怕自己越描越黑,在没想好怎么说之前,她决定先闭嘴。 * 市井街上。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灯火通明,人群穿梭,食物的香气不迭地钻入纪灵淮的鼻腔,勾起她胃里的馋虫。 好饿。 她看着周围生意爆好的小吃摊,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夜隐走在她前面,一语不发。 大佬没开口,她哪儿敢说话。 纪灵淮不懂为什么,这人怎么如此见不惯她逛酒楼,也不懂自己这种忌惮他生气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正如苍芙所说,他在吃醋? 不应该呀。 夜隐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况且,她也没干什么呀。不过是摸了摸腰,摸了摸大腿…… “纪灵淮。”夜隐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她。 纪灵淮瞬间腰挺得笔直。 他的声音很轻:“你之前在我灵府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第98章 我教你 纪灵淮正要答,一道沉闷的雷鸣闪过。 下一秒,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来势凶猛,无情地砸在两旁的树木上,将树叶冲刷得崭新发亮。 随着雨水落下,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溅起腥泥点点。地面上的水洼深浅不一,反射着暖黄的光。 一股凉意从纪灵淮脚边钻过。 身边是仓促躲雨穿梭不停的行人,而她与夜隐就站在这朦胧的夜雨下,互望彼此。 “不躲雨吗?”她尽量凑到他耳边,大声道。 “你先回答我。”他抓住她的手,似乎是在提防她逃。 纪灵淮抬眼,却见他眼底一片水气,朦胧的水色让他的脸显得无辜而又迷离。 她顿时警觉,手指不自觉蜷紧。 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当然是真的。”她猝不及防地低下头。 他捏紧她的手腕:“那你为何还来这种地方?” 为何她就不能来了?纪灵淮想不明白。 她实话实说,但也避重就轻:“我来这,是为了向苍芙讨教如何谈恋爱。” 像是难以置信,夜隐直接被气笑。 “你说你向谁讨教?” “苍,苍芙。” “你讨教个问题结果跑到了酒楼?” “这不她比我懂吗……” 她总不能去问苍煞和李师兄这两个恋爱菜鸡吧。 雨势逐渐减小,豆大雨点变成了细雨绵绵,打在行人的脸侧,让人心痒难耐。 良久,她听到面前的人道: “纪灵淮,你信我吗。” “……什么?”她茫然地抬头。 少年的眼底逐渐清明,多情的桃花眼水色潋滟,黝黑的瞳仁映着她无措的脸。 “我说谈恋爱。” 他勾起一抹笑,说话的语气揶揄,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不会吗,虽然我也没谈过,但对付你这个菜鸟,足够。” “所以,我教你。” 纪灵淮瞳孔地震。 教,教她???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还由他本尊亲自??? 看着她犹疑未定的表情和恍惚的目光,夜隐挑了挑眉: “不可以?” “不,不是!” 纪灵淮还没缓过来,她在人家身上揩了那么多油,人家都没嫌弃自己,她这个吃白食的还怎么敢拒绝。 ……总归不是自己吃亏。纪灵淮乐观地想。 夜隐垂下眸:“所以就是可以?” “嗯……”纪灵淮点头,接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怯怯道: “那,那个。是不是免费的啊?” 关系亲密更要明算账。 要是不免费,她就不要了。 夜隐轻嗤,只觉得好笑:“我的钱都在你那里,你跟我说免费?” 纪灵淮立刻警觉:“那我不要了!” 她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看她要跑,夜隐连忙把人提溜住。 “过来。” 他把她的脸搬正,虎口抵住她的下颚,强迫着她看着自己。 “纪灵淮,能做个人吗?你想想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她努力回想:“能有什么……” 像是早有预料,夜隐的手微微用力,笑得邪佞而又偏执。 “别想糊弄过去……”他掐着她腰上的软肉,显然这次不想放过她。 “我可是初吻,初拥都给了你……”他故意放缓语调。 “身上还被你看了个精光。” “呵……能有点成年人的觉悟吗,纪灵淮?” 觉悟?她能悟出什么啊她悟!关键她也是个菜鸡啊。 难不成,他要她负责??? 纪灵淮顿时眼睛睁大。 没想到,这人这么纯情。 “我……我知道了。”纪灵淮神色恹恹,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明算账的一天。 “我要怎么做?”她问。 “先交学费。”他风淡云轻地答。 “嗯?” 夜风来的突然,刮起少女鬓角的发丝。 唇瓣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碰。 只见眼前人用手指缓慢而又日爱昧地蹭着她的唇。 接着,他视线上移,眼神缱绻而又直白,眼底的情意明目张胆—— 足够让她难以招架,而又无处可逃。 “顺便教你怎么接吻。”他勾着唇补充。 眼底的震惊还未散开,纪灵淮眼前一暗,刚才还不正不经调笑她的男人突然低下头来。 雨丝浸透了两人的面庞,泛着温润的莹光。 鼻尖微凉,唇瓣却炙-热。 夜隐的吻不急不慢,却不似第一次那般蜻蜓点水。她下意识想要挣脱,腰间和后脑却全被他箍住。 在辗转反侧的研磨后,他猝不及防地咬住她的下唇,纪灵淮忍不住口乌咽叫-痛,喉间的声音还未发出,便被眼前的人瞬间攻-占,猖狂入-亻侵。 接着,他毫无保留地攫-取她的气息,并且更氵罙入地探索。 涉及到从未经历过的领域,纪灵淮身子一僵,差点忘记了呼吸。 而夜隐感受到怀中人明显的颤-抖,喉间传来一阵低哑的笑意。 “调整呼-吸。”他温柔的气息吹在她耳畔,一阵酉禾麻的感觉直窜脊梁。 他用手盖住她的眼,唇瓣在她的嘴角辗转触碰:“学会享受。” 雾气弥漫,潇潇细雨化作银色的帘幕,寂静的街道上,雨声淅淅沥沥,两人交-叠的身影朦胧,雨声中,偶尔夹杂了几声少年温柔的低语和少女懵懵懂懂的应答。 至于说了什么,只有这场日爱日未的风知道。 …… ……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入学第一步,纪灵淮完全被死死拿捏。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小雨未歇。 苍芙看着两人一起走进房间,纪灵淮头上披着夜隐的宽大外袍,脸上的绯红未散。 而夜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玄色中衣,宽肩窄腰的身材让人移不开眼。 “你们这是………”苍芙一脸不确定,“在雨里散步去了???” 纪灵淮完全没心思聊天,灰溜溜地道:“我,我先去沐浴。” 说完,她把衣服塞到夜隐怀里,啪的一声走出房门,似乎想要尽力隔绝什么。 她走后,苍芙听见面前男人看着房门的方向,勾起唇角,随即传来一阵磁性而又低沉的笑声。 这未免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都发生了这事儿,这夜公子,竟然还笑了??? * 第二日,纪灵淮毫无悬念地发烧了。 她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只觉得想笑。 她昨天是有病还是什么,跟夜隐在雨中聊天聊那么久,两人还淋着雨闲情雅致地走了回来? 就原主这身体,她不生病谁生病? 面前是苍芙给她带的画本和小食,旁边是李一然和罗纱儿为她熬的药汤。 走之前,苍芙特意给纪灵淮介绍了她亲自收藏的“恋爱秘籍”,纪灵淮也没什么心思去听。 后来苍芙又询问了昨日的情况,纪灵淮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并不想多说。 很显然,她还在沉浸在昨日的接吻教学中。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夜隐和纪行川从外面踏了进来。 第99章 私藏 “哥哥?” 原主哥哥没出场这么久,纪灵淮见到他,受到原主残留的情绪影响,瞬间涌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意。 两眼也冒出了酸涩的水色。 本不想哭的纪灵淮:要不要这么娇气啊!!! “灵儿。”纪行川快步走到床边,脸上担心忧虑的表情一览无余。 在翠珠和原枫到了公主府后,纪行川便得知他们前往禁忌岛试炼的消息。 当然,他并不知晓移魂大法和魂穿一事。 翠珠和原枫说的支支吾吾,十分简洁,纪行川了解得不够全面,也只能当他这个妹妹是一时兴起想去历练。 本想数落她的冲动和冒失,可看到她脸色苍白的病态,又瞬间心软。 “听夜隐说,你发烧了?”纪行川摸了摸她的额头,身体还有些发烫。 他关切地问:“是穿少了吗?” “呃……”纪灵淮表情有些不自然,待抬眼对上夜隐那深邃的目光时,她瞬间狼狈地躲闪。 这时,夜隐开了口:“昨日我和纪师姐……” “我们出门忘带伞了!”纪灵淮突然打断道。 她的眼神在纪行川和夜隐脸上来回跳跃。 看到纪行川不明所以的表情和夜隐迟疑探究的目光后,她还是硬着头皮道: “回来的时候又吹了点冷风,所以……” 不知夜隐这人会不会不按常理出牌,怕他又说出点什么让人误解的话来,纪灵淮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她话音刚落,纪行川轻叹一口气,摸着她的手心疼道: “以后当心些。你自小身体就弱,就算结了丹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已经托付一然给你开了药方,记得按时吃药。” 纪灵淮连忙点头:“嗯,知道了。” 而夜隐则是眯了眯眼,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却没再插话。 “夜隐什么都给我说了,此番试炼灵儿成长不少,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甚是欣慰。” 纪行川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待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回奥莱。” “嗯。”纪灵淮心不在焉地应道。 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是该回去休整了。 这边,纪行川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小吃美食,以及摞成小山的画本书籍。 他随意翻开一本:“灵儿,这是你的朋友们给你带……” “等等!”纪灵淮想去阻止。 然而她人在床上,书却在桌上。 纪行川已然看到了书中的内容。 他清俊温雅的脸罕见地带了上了无措和局促:“灵儿,这……” 夜隐本不知她这一摞书是什么,看到纪行川好笑的反应,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随即,他眉梢一抬,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只见略微发黄的书页上画着一幅幅生动的画。 画中,一男一女互拥彼此,详细地展现了男女交-叠亲-密的整个过程。 说是恋爱秘籍,不如叫生物行为鉴赏集。 纪灵淮脚趾一抠,尬的想死。 她想解释,可事实在此,只怕越描越黑。 寂静,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这时,夜隐瞄了一眼她的脸色,眉头一压,轻叹一口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大师兄。”他唤道,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死寂。 “这些画册……”他放缓了音调,故意看向纪灵淮。 纪灵淮一个激灵,紧张恍惚的杏眼如同待宰的羔羊,神情说不上生动,可却是实打实地取悦了他。 他掩去眸底的笑意,接着道: “皆是我的私藏。苍家兄妹只是不小心弄错,这才送到了师姐房里。是我的过失,还望师兄责罚。” 他低头请罪,真诚讨罚的姿态看的纪灵淮都感动了。 纪行川好看的眉眼微皱。 毋庸置疑,夜隐这个年纪看这些确实难以苛责。少年毕竟血气方刚,有的东西憋着也并非好事,适当的发泄也是在与自己和解。 而纪灵淮看这些,就难免有点颠覆她深居闺中的乖乖女形象了。 “原来如此。”纪行川见他大方承认,看着纪灵淮也是云里雾里,便没再追问。 又寒暄了几句,纪行川在不夜国还剩一些要事处理,叮嘱几句便自行离开了。 他走后,纪灵淮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 原主这个哥哥,永远都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突然出现送温暖。 要不是她心理素质够强,还有夜隐这个大佬帮她兜着,这原主的人设,怕是早就崩了。 “这就是她教你的恋爱秘籍?” 夜隐闲闲地靠在床沿,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极其轻蔑地笑了一下。 纪灵淮被子蒙住头,并不想说话。 “为何刚才不说实话?”他问。 纪灵淮想笑:“我说什么?” 说他们昨天在雨中淋了一路,大谈人类恋爱法则,顺便按耐不住在雨中接了个吻? 开什么玩笑。 答应讨教学习的人是她,又不是原主。 她怎么可能在人家亲哥哥面前颠覆形象? 想到这,纪灵淮忍不住问:“夜璴星,你不介意我占用她的身体吗?” 夜隐答得毫不犹豫,仿佛她刚才问的问题是个笑话。 “为何要介意?” “你不质问我原主去哪里了?” 她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脸色。 夜隐勾了勾唇角,恶劣地扯开她的被。 “还能去哪里?死人该去哪里她就该去哪里。” 就原主纪灵淮的身体状况,本不该活到成年以后。 与其说是纪灵淮抢走了她的身体,倒不如说纪灵淮提前寄宿,附着在她身体的神魂强行让她多撑了几年。 这一点,夜隐看得出来,纪行川也不可能没有想到。 只不过,事情还没有被挑开摆在明面上。 没想到夜隐看的这么透彻,纪灵淮不由得一惊。 “你不会失望吗?” 毕竟面对他的不是原主,她只是个后来之人,沿用了原主的身份地位(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还霸占了她哥哥和师弟的关爱。 “为什么失望?”夜隐似乎有些不耐,不明白她为何对这种问题如此执着。 “就……”纪灵淮艰难地形容,“一种落差感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好意用错了人?” 魇魔说过,夜隐心里心悦她,可纪灵淮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这种对感情拎不清的,有一天还能承受他人的爱意。 无论如何,还是得小心谨慎的好。 终于知道她想表达的什么,夜隐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跳。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是因为她,才对你好?” 大概是这个意思,纪灵淮点了点头。 谁料面前这人低笑几声,语气揶揄,话语直白,一个直球打的她猝不及防: “我喜欢你,关她什么事?” 第100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 这令人心动的四个字宛如一道厉雷,将纪灵淮这个母胎单身劈的连渣都不剩。 是她疯了,还是夜隐疯了。 虽说之前魇魔早已明示,可这句话从夜隐的嘴里亲自说出来,纪灵淮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没活在现实。 见她眼睛睁大,愣着不动,夜隐完全不着急,只是笑意丝毫不敛,给够了她大脑反应的时间。 他玩弄着她的发丝,弄得纪灵淮脸颊一阵痒意。 待她伸手去摸时,颧骨的位置已经热的发烫。 “你是认真的?”纪灵淮试探地问道。 夜隐眉眼一淡,只觉得荒唐:“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像是受到了挑衅,他俯下身来,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需要我证明?” “不了不了!”她别过头错身避开,一想到昨天的教学场景,她心里一阵发虚。 夜隐坐起身,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眼睫上粘着的尘埃,清晰可见。 “我不喜欢你,我还吻你?”他邪佞地勾着唇,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那我岂不是渣男?” 纪灵淮顿时语塞。 ……怎么感觉,这人在内涵着什么。 那她之前为了吸食灵力干的混账事,岂不是妥妥的渣???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人向她表白了。 她越来越意识到,夜隐这人平日虽然闷得不行,可在感情方面,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他处理得十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就如这几次,他攻势迅猛,打得她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照这么下去,纪灵淮还没理清这些凡人情感的真谛时,就会被他的攻略虐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纪灵淮大义凛然:“等等,我不同意!” 夜隐笑了:“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你只需要全部接受……” 他眼眸一暗,捏着她的耳垂,眼底闪过晦暗的光: “别想着逃避。” 逃避,可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式。 只要她不想着逃避,有没有心,回不回应,对他来说都没关系。 纪灵淮对他这霸道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可我还没准备好,要是我一直学不明白……” “那就一直学,学到明白为止。” 他的嗓音低沉,缱绻而又缠绵: “我才只教了你接吻,你还有那么多要学,急什么?” 纪灵淮大喊憋屈。 这可不是她急的问题。 她是怕她这点出息,招架不住啊! 而且她这身体还自带缺陷…… 终归是瞒不住的,关于她没有心这件事,她打算实话实说。 “夜璴星,有件事情……” “阿淮!你快……”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纪灵淮的视线完全被夜隐挡住。 从苍芙的视角看过去,夜隐坐在床沿,身体半撑微微前倾…… 而纪灵淮就被他拢在身前。 虽然看不到纪灵淮的表情,但苍芙的笑容已然咧到了太阳穴。 她这是,撞上他们的好事了??? “对不起!”说完,她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 纪灵淮坐起身,头上的冷毛巾掉了下来。 她推了一把夜隐,嗔怪道:“你挡着我做什么!” 夜隐:??? “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不明所以。 “可她明明有话对我说。” “你们之间能说什么?”夜隐轻笑一声,“多半是你那两个随从的事吧。” 刚躺下来的纪灵淮一个鲤鱼打挺。 “他们又怎么了?!” * 纪灵淮披着厚衣服来到现场时,苍煞眼底一片乌青,脸上的笑意却近似癫狂。 “哈!一对二!我没牌了,我又赢了!哈哈哈哈哈!” 他旁边坐着宴怀和长悦,宴怀看起来没精打采,应该是一直在观战。 而长悦,明明是通宵了一晚上,脸上却没半点疲态,一双眼清澈沉静,只是那对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 纪灵淮身子一凛。 能让长悦皱眉的事,少见。 但打牌绝对能有一席之地。 在冥界时,酃楼就爱与长悦打牌。 起初这只是用来消遣无尽时光的娱乐项目,可这两人每次越打越起劲,乐此不疲,不知倦怠。 明明是两个菜鸡互啄,却总是能演变成一场不可控的灾难现场。 至于谁先动手的,纪灵淮也不知道。 只是后来,她在冥界见到牌就会没收,在她雷厉风行的监督下,禁止打牌成了冥界的不成文规定。 只是没想到,到了阳世,还让这人钻了空子。 “你这是输了多少?”纪灵淮看着长悦脸上的布条胡子王八,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难说。”宴怀插嘴道,“他就没赢过。” 本来是苍煞为了招待客人才陪他们打牌的,结果长悦的牌技真的菜的可以,苍煞一让再让,最终赢得还是自己。 为了不让他气馁,苍煞扬言一定会让长悦赢一把,两人不打算赌钱,就用画王八来做惩罚。 结果一个通宵下来,事情演变到了这个地步…… 苍煞赢麻了,长悦的脸也花了。 纪灵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苍煞被苍芙提回去睡觉,宴怀和长悦虽然不需要怎么休息,但纪灵淮还是把他们赶回了房间。 这两个人,也不见得比她省心。 夜隐见她脸颊被烧的通红,眉毛皱的快要打结,忍不住数落:“你发着烧,还乱跑什么?” “咳咳咳咳!”纪灵淮吸着鼻子轻咳几声,对他摆摆手。 “你放心吧,李师兄医术了得,我应该很快就能好。” 说完,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拖着人家,便道: “你有要忙的事就去吧,不用管我。” 闻言,夜隐挑了挑眉。 他抓住她的手腕:“纪灵淮,是不是我说我心悦你,让你感到有压力了?” 纪灵淮:“……” 的确有点。毕竟大佬突然对她表白,她还得花时间去适应。 “为何突然这么说?”她问。 夜隐冷嗤一声,语气讥诮:“因为换做以前你生病,你巴不得我一整天都不要走。” “还会缠着我帮你做这做那。” 而现在,她却让他自己去忙? 她低下头,有些难为情。 “我这不是要脸吗……” “你在我这,还有脸?” 纪灵淮急了:“你也没必要说这么直白吧!” 怎么说她也是个女生,她不要面子的吗! “咕————” 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焦灼的战局。 纪灵淮局促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噗。”身旁的人低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刚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按住了头。 接着,夜隐替她将兜帽盖好,只让她露出半张粉扑扑的脸。 “走吧。”他拉住她,“带你去吃东西。” 第101章 我只对你一个人做过 两人找了一家街头小铺。 纪灵淮不喜欢大排档,高档饭馆的菜肴大多都是华而不实,而这些街边散发着烟火气息的小店更吸引人。 两人各点了一碗清汤面。 夜隐本就对吃没什么兴趣,在他草草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的空当,纪灵淮已经干完了一大碗。 “老板,再来一碗酒酿圆子!多加点桂花!” 看她如此熟练地点菜,夜隐不禁问: “你真的是神?” 纪灵淮怪异地看他一眼,低头夹走他碗里的煎蛋:“如假包换。” “神也这么能吃?” “怎么会。只是我喜欢吃而已。你别说,我这人就是入乡随俗。” 并不是所有神都是这样。 与纪灵淮不同,酃楼只吃仙果和神露,人间的食物入不了他的眼。 花千鸟有时从人间带回一些瓜果,他偶尔会吃,但也吃的不多。 纪灵淮是很喜欢人间美食的,尤其是甜食。 宴怀和长悦也是如此。 她与宴怀长悦本就是同根生,三人又同龄,自然习惯更相近一些。 “的确挺俗。”夜隐难得地附和道,纪灵淮却知道他这是在打趣她,也早已习以为常。 他轻笑:“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弱的神明。” “弱”这个字无疑踩到了纪灵淮的雷点。 在她眼里,她可以承认自己弱,骂自己废物,可这些词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她有一百个不愿意! 一碗热乎乎的酒酿圆子端了上来。 纪灵淮搅动着糯米水:“我弱?我弱能帮你挡下天雷?” “夜璴星,你好歹有点感恩之心吧。我这身体本就弱的不行,承受不了几分神力……修炼起来还贼拉慢,灵力散的比我聚的还快。” “所以你才一股劲儿地白吃我的?” “对啊对啊。谁让你灵力这么纯……”她话说一半,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敢情这人在套她话呢! “呵。” 纪灵淮抬头,果然看见了夜隐那三分讥诮七分淡漠的笑意。 “我就说你这个恋爱菜鸟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他语调很慢,说话拖腔带调,“原来你把我当免费补灵石?” “这……”纪灵淮结巴了,她那点心思突然被拆穿,尽管她自认脸皮够厚,也难免心生了点愧疚。 “你这不也不缺嘛……给我一点点,又不亏。” “是不亏。”夜隐顺着她的话,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你还对哪些人做过这些?” 纪灵淮迟疑:“哪些?” 对面的人一个眼刀扫过来。 “没有没有!”纪灵淮连忙否认,“嘴对嘴吸灵力这事儿,我只对你一个人做过。” 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纪灵淮感觉自己在夜隐面前早就死了几百遍了。 都说男人谈恋爱后性情会大变,怎么这人还是一如既往…… 明明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结果还是这么凶巴巴。这咋和她看的画本不一样啊? 算了,纪灵淮嘴角一抽,只当夜隐不是正常男人。 “夜璴星,我们现在……”她谨慎地开口,“算什么关系啊?” 总归不再是师姐师弟,但这关系,又的确亲密了点。 普通的男女关系是不会亲嘴的。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夜隐墨色的眸淡淡地扫过来,接着他眼睫下瞥,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反正不是道侣。” 得到这一答案,纪灵淮并不吃惊。 还是那句话,她来阳世谈恋爱这件事,扯上谁都可以,就是不想扯上夜隐。 毕竟能和他谈上一谈的人,一定也是个狠人。 但无论如何,纪灵淮还是对此次阳世之旅感到惋惜。 自己神魂又作了不少,结果谈恋爱的本事没学会,男人也没捞着。 不知是她没掩饰好脸上的情绪还是别的什么,夜隐瞥见她脸上那堪称失落的表情,支起下巴,指尖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 “我现在只是单方面表白,你一没同意二没拒绝,我们能算什么道侣?” 纪灵淮抬起眼:还有这个流程? 她眼睛一亮:“那,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 夜隐皱起眉:“不然?” 她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但相比于之前的小心翼翼,明显是轻快放松了不少。 夜隐看着她这微妙的情绪转变,心里五味杂陈,一顿烦躁。 她这是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吃了她? 不就是表个白,这人还能提心吊胆起来? 他就这么可怕吗? 目光不耐略过眼前人的瞬间,夜隐像是看到了什么,表情一凝。 他抚上她银白的发丝,指尖轻轻一挑。 数十根黑发掩在下面,黑白对比,格外显眼。 纪灵淮被他挠的头皮发痒,问:“怎么了?” 夜隐:“……没什么。” “纪灵淮,你的真身是什么?”他突然问。 神都有真身,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也会觉醒真身。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纪灵淮突然一囧。 神一般是不会把真身挂在嘴边的。 换句话来说,这个问题涉及到隐私,就如同问别人“你今天穿的什么亵裤是什么颜色”一般。 除非主动露出,他们都不会随意议论真身问题。 这是对神明的亵渎。 “我为何要告诉你?”纪灵淮吃下最后一口糯米圆子,又把米汤喝了个精光。 “反正与我现在这般模样有很大不同。” 夜隐追问:“哪里不同?” 纪灵淮想了想,模棱两可道: “我的头发更亮,皮肤更白,眼睛也不是黑色,身材嘛……” 自然是比现在的这个大的多。 想到这,她顿感唏嘘。 她熟练地画着饼:“哎,说这些也没用,有机会给你看看。” 夜隐挑眉,对她这避重就轻的态度见惯不惯。 “走吧,回去了。我药还没吃。” 她抖开身上的披风,原主的衣物里是没有披风的,可夜隐经常到处跑,这种东西肯定是有的。 出门的时候他给她顺了一件,兜帽宽大,纪灵淮用手指夹住,勉强露出眼睛,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小摊。 夜隐跟在她后面,步子慢了一拍,似乎是有心事。 * 纪灵淮在客栈休整了几天,喝了药没几天她便又活蹦乱跳。 李一然的医术果真牛逼。纪灵淮想。 纪行川在不夜国的事务也差不多忙完,半个月后,他们便坐上了回奥莱国的船。 炽焱宗与奥莱挨的很近,苍家兄妹也和他们在一条船上。 甲板上,苍芙有气无力地趴在栏杆边,叹道:“阿淮,我前几天把不夜国的美食吃了个遍,没想到这个国家的人这么能吃辣,本想吃点甜点心解解腻,结果我转了一圈,竟然连一家甜品铺子都没有!” 苍煞嘲讽:“不夜国人本就不爱吃甜食,你这次出门本就带了不少,谁让你吃这么快的?” 苍芙:“你不也吃了?在这逼逼什么?” 第102章 晕船 纪灵淮对这兄妹俩一言不合就开吵早已见怪不怪。 她撑着下巴,回忆着今早宴怀长悦离开时的场景。 纪灵淮问:“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多玩玩?” 宴怀摇了摇头,表情难得严肃。 “荒海那边的恶灵最近又狂躁起来,魔界最近大乱,大魔小魔聚集,看样子是想推崇下一任魔神。” 那与不夜国挨得最近的阴阳缝隙,就是因为群魔乱舞,魔气暴涨撕裂而开。 “看来魔界无主百年,很多人已经不满于冥界和阳世的有主之治。” 纪灵淮明白了。 魔神推选,魔界势必会腥风血雨争斗百年。领域内斗的同时,他们又看不惯冥界和阳世和和平平,无忧无患,所以搞出阴阳缝隙,打破了两界维持千年的平衡和分界线。 真够狗的。 阴阳缝隙一开,无疑打通了冥界与阳世的通道。 就算冥界的神官和阳世的修士尽力维护,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之前他们在试炼旅途中遇见恶食兽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看来,缝隙那边想必也不会安宁到哪儿去。 纪灵淮掐指一算,夜隐的假期似乎只有半月时间。 这半月过后,想必他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了。 回过神来,苍芙和苍煞还在互打嘴炮,纪灵淮站起身子,对他们道:“我先回房间了。” 她得去找夜隐。 自雷劫过后,夜魔便毫无征兆地沉睡过去,一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而夜隐修为大涨,如今已经能自己压制住魔化,屏蔽小鬼们的侵扰,就算一个人也能顺利入睡。 纪灵淮和夜隐也没有再同房睡觉的理由。 “夜璴星?”纪灵淮敲门。 这已日上三竿,这人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里面没人应。 “夜璴星,我已经敲过门了,是你自己没理,我进来了哦。” 踏进门,屋内一片昏暗,清心香的味道弥漫,这人一盏灯都没点。 纪灵淮循着呼吸声找到床的位置,才发现夜隐还躺在床上。 她走近一看。 这人墨发披散,脸色苍白如纸,眉头微蹙,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是很明显的疲态。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纪灵淮反应过来。 ——这人晕船。 他平日里也晕,怎么今天如此严重,晕的都起不了床了? “夜璴星。”她轻唤道。 似是听到了声音,夜隐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应该是刚醒,他的声音沙哑至极:“你怎么来了?” 纪灵淮眉毛一皱。 “你声音怎么这样?要不要喝水?” 他愣了半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纪灵淮起身走到桌边,正要出去打水,才发现茶壶里一阵滚热。 而茶杯明显有动过的痕迹。 纪灵淮眉心一跳。 她故作镇定,还是端了一杯茶走到床边。 “来,喝水。” 这人毫不客气:“你喂我。” 纪灵淮咬着牙,学着他的语气:“你晕个船,连手也废了?” 这人躺在床上,只是勾唇一笑,也学着她的娇气: “可能是吧。见到你,我手都抬不起来了。” 这人有病是不是?纪灵淮内心狠狠嘲笑。 他敢再明显一点? 纪灵淮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扯住他的被角。 “起来,自己喝。” 他抓住她的手腕,话中带着挑衅:“我要是不起,你又能奈我何?” 似乎……也不能奈他何。 “纪灵淮,将心比心,想想你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我是怎么伺候你的?” 伺候?亏这人还说得出口? 她脸上牵起一抹假笑:“咱们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 “你爱起不起,不喝水就算了。” “谁说我不喝?” “那你倒是起来啊,你躺着怎么喝?” 还非得让她喂。又不是没手。 夜隐愣了一下,随即隐晦道:“我没穿衣服。” 纪灵淮挑起一边眉,讥诮地笑了笑。 “这有什么?咱俩都这么熟了,谁没见过谁的似的……” “小十六。”这时,门外传来纪行川的声音。 “你晕船的症状可好些了?” 纪灵淮身子一凛。 夜隐瞄见她凝结的脸色,像是故意一般,他坐起半个身子,光滑白皙的肌肤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这人!!!真的没穿!!! “你!”纪灵淮压着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还有裸-睡的习惯??? “小十六?你还在吗?”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灵淮闻言,连忙对着夜隐做着手势。 (快说,你不在。呸,你先别说话!) 夜隐懒散地抬眼,接着微微一哂,手指支在唇边,直接无视了她的警告。 “大师兄,我在。” (你!) 纪灵淮无能狂怒。 这人怎么总喜欢在这种场合戏弄她! 纪行川:“我给你带了一些晕船药,你吃了药再睡,如何?” 这怎么能行!她再次做起手势。 (你说,你不需要。) 夜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她,闲适无比,似乎他与即将发生的事毫无关系。 “啊……”他半含着笑,故作思考,“多谢师兄好意。可我现在下床不便,不如……” 他话没说完,便被纪灵淮伸手堵住。 少女的手软若无骨,夜隐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抬。 谁料她动作又急又快,茶杯中半是滚烫的水直接洒在了她身上和床上! 纪行川在门口站着,只听见夜隐话说了一半,随即房间内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地板上。 这声音不小,应该摔得不轻。 “小十六?”纪行川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关切,他犹豫再三,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茶壶和茶杯错乱地摆在桌上,屋内没有风,床边的帐子却在飘动。 夜隐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裹得很紧。 纪行川面带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师兄。”夜隐艰涩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很是牵强。 “你别动了。”纪行川的注意力转了过来,把药放在桌上。 他语气征询:“现在吃药还是吃过午膳再吃?” “虽然你雷劫已过,修为大增,但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小心些为好。我待会儿叫人给你送些吃食来。” 夜隐一怔,最终还是点头。 纪行川见他听劝,温声笑了笑:“想吃什么?” 夜隐垂下眼眸,被子里的手漫不经心地捏了捏。 被子里瞬间一阵微不可查的颤动。 “呵。”他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随即敛了笑。 “师兄,这船上可有莲花酥?” 第103章 摊牌不就好了 “莲花酥?”纪行川一怔,笑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甜食了?” 夜隐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道: “我见有的人喜欢的紧,爱屋及乌罢了。” 他这话一说,纪行川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 “怎么?”他卸下了长辈口吻,调笑地问:“有喜欢的姑娘了?” 夜隐垂下眸,不置可否。 见此,纪行川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样也好。身边多一个人陪着,是好事。” “什么时候双方确定了心意,把她带回来让我和灵儿看看。你们的好事,我一定会……。” “用不了多久。”夜隐打断道,“这个人,师兄认识。” 他话刚说完,被子里的人似是气急败坏,在他腰上狠狠揪了一把。 夜隐眉头微微一压,表情却波澜不惊。 这边,纪行川见自己最看好的师弟竟然红鸾星动,而且进度似乎还不慢,不禁心中欢喜。 “嗯。不错。”他轻叹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要是灵儿还在……” 末了,他突然问:“小十六,你这场雷劫,可是她帮你度过的?” 他没提名字,可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夜隐神色微变:“师兄,原来你……” 惊讶的不止是他,还有被子里的纪灵淮。 什么鬼? 她的马甲已经崩成这个样子了吗??? “呵。”纪行川苦笑一声,随即道: “灵儿是我妹妹,她身体状况如何,神魂如何脆弱,我怎会不知?那位能帮她撑到十九岁,我已经是感恩戴德。” “灵儿身子很弱,而那位却帮她生出了冰属性灵丹,想必她本人的修为并不弱,寄宿在灵儿身上应该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能不计较这些,帮助灵儿重塑丹田,维护关爱着她周围的亲人,这让我感到钦佩。” 所以这善意的谎言,他也不愿去拆穿。 在他发现自己妹妹突然怕猫的时候,他便猜出了一二。 在听闻她妹妹能召出蓝色的火种时,他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 人设可以伪装,但神魂带来的微压却不会撒谎。 更何况他这妹妹是由他一手带大,还有谁会更了解她? 说完,纪行川像是解脱了一般,一些秘密在心中藏了太久,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已经知道这事,先不要声张。她虽然用的是灵儿的身体,可只要她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我装作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妥。” 突然的夺舍或者还魂,照理说会受到原主灵魂震荡的反噬。 可纪灵淮穿了这么久都没事,想必已经顺平了原主生前的怨念和不平。 她也是完成了他妹妹夙愿的人啊。 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为力,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指责? 这边,夜隐一语不发地听完,认真地答:“夜隐知道了。” 纪行川欣慰地点头。 “我让原枫帮你去厨房问问。” 说罢,他起身走向门口。 原枫就站在房门外侯着。 他刚踏出房门,纪灵淮的脑袋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憋死她了。 这边,夜隐见她满脸通红,忍不住在她耳畔吹风:“不是说咱俩很熟吗?怎么脸这么红?” 纪灵淮压着声音,气得声音都在抖:“我这是呼吸困难,被憋红的!” 她哪儿知道,她捂个嘴的功夫,会手笨到把自己烫到! 她手忙脚乱地起身去擦,结果这人压住了她的裙角,她一个趔趄,拖着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夜隐这人看起来精瘦,身子却不轻。 她的小腰差点被他压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爬到了夜隐的床上,用被子盖住头装死。 而现在,她冒出来的头刚好枕在夜隐的手臂上,这个姿势,他刚好是把她环在了怀中。夜隐只要微微低头,他们的鼻尖就要撞到一起打架。 纪灵淮警铃大作。 不行,这个姿势…… 意识到她躲闪的动作,夜隐压住唇角:“你跑什么?” 跑什么?他还问她跑什么? 这人心是有多大啊! 夜隐的手微微收力,拖着声调揶揄:“照你这么乱动,师兄怕是很快就会发现我床上还有个人。” “那怎么办?” “只有等他走。” “不行。”她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夜隐笑了:“是你自己要爬上来的。” “那你告诉我还有其他办法?” “怎么没有?”他故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你摊牌不就好了?” 纪灵淮神色微变。 这人又在蛊惑她。 “师兄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还在顾虑什么?还是说……”男人的声音低哑动听。 “你觉得和我睡在一起很丢脸?” 她和他说的是一件事吗?! 她坦白承认其实没什么,但关键是,她还在用原主的身体。 用人家妹妹的身体,和师弟睡在一起??? 虽然这事纪灵淮没少做过,但之前是打着“吸食灵力”的正规招牌,原主也受益,是为双赢。 可现在,她这行为难免会被认为是只顾自己爽,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作祟。 先不提有没有有益原主,这怎么也有点儿违背伦理的意思吧。 综上所述,与其被误会,还不如先瞒着。 在她纠结的空隙,纪行川吩咐好了膳食,又走了进来。 纪灵淮再次秒变缩头乌龟,躲进了被子里。 夜隐扯了扯唇,没再逗她。 但眼底升起的冷意却让人胆寒。 想让她承认这段感情,有那么难吗? 他不祈求她的回应,但他希望他的感情受到正视。 最起码,他不希望纪灵淮有朝一日,会把他这份情感归为“师门情谊”,接着又堂而皇之地顺着杆子往上爬,撺掇好一个开溜的借口糊弄他。 仅此而已。 纪行川坐回桌边,拿出灵药准备给他煮药汤。 见夜隐神色冷淡,他好意地关怀道:“再睡会儿吧,午膳还得等等。我现在给你熬好药汤,等你睡醒,吃过午膳就可以喝了。” 夜隐闷闷地回:“好,多谢师兄。” 纪行川点点头,轻轻抬手,那床帐瞬间勾了下来,遮住了外面刺眼的光。 “待会儿我会用驭火符,光线会刺眼一些,你闭好眼睛别乱看。” 闻言,纪灵淮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见这床帐紧闭,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她这才小口小口地喘气。 第104章 惩罚 纪灵淮呼吸着新鲜空气,丝毫没察觉旁边人的异样。 帐子里很暗,她眼睛刚适应没多久,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直白的眼。 “你,你干什么……”她压着声音,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经过这两天的“历练”,夜隐这种眼神,纪灵淮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夜隐动情的信号。 一般这种信号产生,接下来的就会是—— 下一秒,她眼前一暗,五感完全被眼前的男人占-据。 唇瓣触碰的同时,传来一阵痛意,一股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交纟?,纪灵淮皱起眉。 这人是狗吗,怎么又咬她!!! 她痛的厉害,却不敢发出声音,这是在夜隐的势力范围,她的手脚被他锁住,完全不能动弹。 他扶住她的后脑勺,抬起她的下颚,不知是在与什么置气,今天的吻比之前的都要霸道,不给她一丝口端息的机会。 帐外,暖黄的火焰升起,药香在房间内弥漫,蒸汽顶盖的声音哗哗作响。 不知吻了多久,纪灵淮的嘴都麻了,再抬眼时,夜隐的眸已经染上了血色。 “你干嘛突然这样。”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是憋气憋太久所致。 “因为我喜欢。” 他声音喑哑,指腹摩挲着她发肿的唇瓣,恶劣地在那伤口上点了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这是在欺负人。”纪灵淮忍着要发火的语气,这人亲她就算了,还要咬,什么人啊这是! 酃楼养的狗都没他这么能造。 本想激起他的良心,让他感到愧疚,谁料这人竟然没皮没脸,大方承认: “嗯,我就是欺负你。” “你!”纪灵淮猛地坐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导致床-板突然吱呀一声。 纪灵淮身子一僵。 “怎么了?”纪行川温着火,抬头看了过来。 “睡不着吗?” 怕他有什么动作,纪灵淮连忙又躺了回来。 她背对着夜隐,显然不想理会旁边的人。 可她越是想忽视他的存在,这人的胸腔与她的后背紧贴,那有力震动的心跳还是牵扯着她的注意力。 烦死了! 夜隐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一时间,作恶欲不减反增。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扯唇,“刚才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纪行川听罢,摇了摇头,继续温火。 外边再次有了动静,这人却还没打算放过她。 他半撑着上半身,撩动着她后脑的发丝,拂过她冰凉的耳垂,在她的劲间落下一吻。 纪灵淮蜷紧了手指,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是她为了吸食灵力对他没皮没脸,怎么现在,成年雷劫一过,他们俩反而倒了过来? 这人甚至还变本加厉。 难道,这就是报应? 这边,见纪灵淮没反应,夜隐也不急,他的力-度逐渐加重,直到纪灵淮感觉他下一秒又要咬人时,她适时地转了过来。 “夜璴星,你别戏弄我了,行吗。”她呢喃着,声音很小,听起来委屈极了。 纪灵淮的直觉很敏锐,这人在跟他赌气。 他一赌气,嘴上不说,就爱用各种行为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让她哄。 “你有什么气你就说呀,你别总是动手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气什么?” 夜隐:“我动的是嘴。” 纪灵淮无语凝噎。 “好。那你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他撑着头,柔顺乌黑的发散了一床,上半身半掩在被中,隐约露出男人姣好的肌肉曲线。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美色误人,纪灵淮忍住视线下移的冲动。 “我觉得你不够坦率。”他说。 “你明明很喜欢我。为何不承认?” 棘手的问题还是来了。纪灵淮咽了口唾沫。 知道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纪灵淮低了低头:“这个我们待会儿聊,行吗?眼下……” 夜隐眉眼一冷。 他就是看不惯她的逃避。 他压\/下-身子,粗重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带起一阵酉禾麻,她只能全部承受,根本无法反抗。 在她压不住声音的最后一刻,夜隐捂住了她的嘴。 纪灵淮也不是什么都会受着的人,她扒开他的手,反口就是一咬。 淡淡的血丝在唇边漫开,舌尖一股腥甜。 她下口不轻,夜隐却不以为意,邪笑着低声道: “用力些。你没吃饭吗?” 咬也不行,骂也没用,这人简直刀剑不入,软硬不吃,纪灵淮都快哭了。 她心中憋着火,眼角漫出晶莹的水色,小脸气的粉红,夜隐温柔地拭去她的泪,眼底尽是偏执和顽劣。 “这就是糊弄我的惩罚。”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敲门的声音。 纪行川收起驭火符,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他起身打开门,小厮们将菜肴端上了桌。 “小十六,午膳好了,快起床吃。”纪行川摆好碗筷,将药汤盛入碗中。 “我房间还得处理一些草药,就不陪你用膳了。” “好。多谢师兄,我这就起来。” 夜隐扯着唇,语气是多么乖巧无辜。 谁能料到他现在身-下压着个人。 还把人弄哭了。 一阵收拾的声音结束后,房门一开一合,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纪灵淮猛地推开眼前的人,拉开床帐就要冲出去。 “你就这么出去?” 低沉的男声响起,夜隐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披上了外袍。 纪灵淮强压着火,几乎是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还想怎样!” 夜隐见她气得不轻,也没恼,只是好心好意地笑着指了指脖子。 纪灵淮愣了一瞬,随即摸上自己的脖子。 有几块红肿的颗粒感。 难道?!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跑到梳妆台面前照镜子。 只见原主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好几块红印! 根据“恋爱秘籍”上的描述,其名曰:吻痕。 纪灵淮也没精力哭了,直接被气笑:“还叫什么夜璴星,还不如叫夜小狗。” 夜隐这边倒是波澜不惊:“你若是喜欢,也不是不行。但……” 他意味不明地勾唇:“只能在床\/上叫。” 无视她的娇嗔,夜隐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微乱的衣物整理好,随即牵起她的手。 “过来吃饭。” 纪灵淮本不想再待下去,可一想到自己在这折腾那么久,不吃白不吃! 她算是悟了,答应夜隐的提议,就是她脑子进水犯的错! * 晚上。 李一然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开门,以为是苍芙又来搞夜袭,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结果是纪灵淮缩着脖子站在外面。 “小师妹?” 她怯生生开口:“李师兄,之前你那件高领……能不能借我穿一穿?” 李一然:? 第105章 公主府 一行人坐船坐了三天,在秋分那日抵达了奥莱。 这一路上,有夜隐这位爷悉心关照,纪灵淮嘴上的伤口就一直没好过。 罗纱儿给纪灵淮送过好几次药,却丝毫不见好转,于是开始纳闷:“师傅,你今天又是吃什么咬到嘴了?” 纪灵淮神情飘忽:“盐酥鸡。” 罗纱儿奇道:“可今天中午没有盐酥鸡呀……” 纪灵淮:“那就是红烧排骨。” 罗纱儿一脸认真:“红烧排骨好像是昨天的菜……” 身边的懂姐苍芙看不下去了,捂住罗纱儿的嘴:“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会长不高的!” 感谢苍芙,让她避免了一次社死。 纪行川这边也觉得很奇怪,他日日去找夜隐,却发现这孩子手上一连几天都有新的伤口,问他怎么回事,这人只是缓缓抬了抬眼皮,似乎还很是回味的样子。 “被野猫抓了几下罢了,不碍事。” 他们走的水路,哪儿来的野猫?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李一然和罗纱儿是坐着媛菲的马车离开的,碧海天离公主府不远,几人商量好等罗纱儿休整几日,便由李一然带着来公主府小住。 而苍煞和苍芙各洒热泪,再三叮嘱纪灵淮照顾好自己,有空多来玩玩,便被苍愿拖回了炽焱宗。 临走前,苍芙送给纪灵淮一个传音令,将自己的密令输了进去。 “以后有事就用这个联系我。”她眨了眨眼睛。 不远处,苍煞的声音吼了过来:“你又背着我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纪灵淮,别忘了我送你的信物,用那个来找我!” “还有还有,你来炽焱宗,我带你去最好的酒……唔唔!” 他话说了一半,连忙被眼尖的苍芙捂住嘴:“呃没事儿没事儿!家兄犯病,小场面,小场面!” 这边,纪灵淮还念念有词:“……酒什么?” 酒楼?!! 她神色微变,眼神一闪,缩着脑袋去找那抹玄色的身影,谁料背后却倏地出现一阵凉意。 “信物?酒楼?”这人一字一句地说着,扯着薄凉的唇:“竟然已经这么熟了呀,师姐?” 纪灵淮强行镇定:“此信物非彼信物,你别想多了。” “呵。怎么会。”说罢,他有意无意地勾起她脖子上遮盖的领口,那已经变得深红的痕迹若隐若现。 “你做什么!”纪灵淮一惊,连忙敛好领口,左看右看,确保没人看见。 “还藏的挺好。”他讥诮一笑,摸着下巴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眼底狡黠的微光闪动。 看来下次得花点功夫,找个她没法遮的地方…… * 奥莱公主府。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深夜,纪灵淮放眼看去,心中只觉得震惊。 跟她那酸不溜秋的轻歌别院相比,这才是真正的豪宅。 府邸很大,大门口一张镀金的牌匾足以彰显主人高贵的身份,门口两边两只狮虎兽石像,是奥莱的守护兽,也是贵族的象征。 小公主沈晚冰在拜师纪行川后,广交仙友,经常举办修仙小座,吸引了不少名门修士。 此时夜过一半,公主府门口仍是灯火通明,纪灵淮已然感受到府邸内难掩的灵力波动,应该是从灵韵极为丰富的月华池传来。 有月华池这一方灵地在,这公主府能成为奥莱修士子弟进修的第一选择,也不是没有原因。 舟车劳顿,纪灵淮终于踏上实地,刚要抬脚就被夜隐拽了回去。 他说话没带好气:“风这么大,你不多穿点就往外面跑,是想在床上多躺几天?” 说完,他给她套上厚衣服,又拿起兜帽粗鲁地盖在她头上。 纪灵淮在帽子下面暗自白了他一眼。 这人的初心明明是想对她好的,可是做出的事却总带着顽劣的狠劲儿。 夜黑风高,她穿成这样现在人家家门口真的很可疑。 纪行川和原枫从马车上下来,这夜风钻入袖口,激起一片凉意。 纪行川转头道:“原枫,去马车上把小姐的披风……” 话说了一半,两人抬眼便看见前方一高一矮的两人。 夜隐故意将兜帽系得很紧,纪灵淮的头被裹成了一个包子,只露出一张粉白的小脸。 “包子精。”他顽劣地笑道,眉眼弯弯,随即又在她脸上狠狠揪了一把。 纪灵淮哪儿能安心被他戏弄,她身高够不着人家的头,只能抓住夜隐的手咬。 几日的经验下来,纪灵淮感觉她的牙口都变好了。 纪行川:“……” 原枫双目圆睁,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爷笑:“这夜公子,笑起来还挺好看。” 纪行川轻笑一声:“是挺好看。走吧,外面风大,我们进去。” 领进门,穿过一座又一座偌大的楼阁和假山小院,纪灵淮跟着纪行川到了住处。 纪灵淮的隔壁是翠珠,两人是标准的豪华主仆二人间,中间有一块可以拆卸的隔板分开,方便仆人随叫随到。 纪灵淮也没什么小姐架子,所以这隔板有或是没有都无关紧要。 而夜隐,则是和纪行川挨在一起,两人住在一楼。 第二日一早,纪灵淮便被翠珠的熊抱弄醒了。 “小姐!!!”纪灵淮被这热情的声音吵醒,她昨天睡得晚,起来的时候一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灵淮被她抱着,眼睛完全睁不开。 直到翠珠一声惊呼:“小姐,你脖子怎么了?!” 纪灵淮身子一挺,瞌睡全无。 “我……”她脑子费力地转着,“被毒虫咬了,这事儿有点复杂,我还不想被其他人看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翠珠点了点头:“好的小姐,翠珠一定守口如瓶。我下午就去给你买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纪灵淮点头,有翠珠在,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翠珠伺候着她更衣洗漱,简单用了早午膳后,纪灵淮打算在府上逛上一逛。 第106章 对误会过敏 不夜华城。 缝隙外围。 一只恶灵瘫痪在沼泽地中,它灵识涣散,实体不保。 但毕竟在缝隙中连滚带爬混了几百年,愣是接住了面前少年一掌,顶住他倾泻而出的黑雾,逃窜于此。 它的实体因恐惧扭作一团,如同一坨化不开的污泥。 原本它再修炼一百年,便可鬼化,获得一副永久的实体。可它从缝隙的漏洞中逃窜出来不久,便被一团黑雾缠绕追杀,而这满盈邪气黑雾的主人,正是这位黑发墨眸,肤白唇红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一双星眸如同盯着一滩死物。 他手掌微曲,恶灵的身体便擒于手中。恶灵聚起鬼气,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化出实体。少年体内隐约散发出重重黑雾,那恶灵身形未定,那黑雾竟然与它产生了同类之间才有的共鸣。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实体被撕碎,它呜咽一声,未说完的话沉入死寂,卷入这深不见底的黑雾中。 少年敛起黑雾,神色未变,一双黑眸如同化不开的墨,他看向周围无边无际的黑夜,眼底陷入一片茫然。 不远处,几名不夜国修士一片哗然。 “我去,这也太强了……咱们三个臭皮匠都搞不定的恶灵,这小子竟然一掌就解决了?真是天生邪骨……妈的连鬼都怕他。” “喂,你小声点!鬼见愁这个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你叫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只是一张皮……” “什么皮不皮?这是分身!十六夜的神识强大,要不是他走了还留了几个分身,你以为我们的差事能保住?” “这本是他的工作,怎么能让我们来顶啊。” “女皇的命令你敢不从?” “他娘的,真不知这个煞神当年是怎么一人镇住缝隙那群邪物……” “好了好了,快干活!今天好几个名门望族又派来了人手,我们得快点。” 几个男人划分好了工作,便灰溜溜地散开。 * 奥莱。 月华池。 夜隐收回了神识,耳边有雀鸟叫鸣,草从间有数只魔兽在觅食,月华池上银光泛滥,空气中带来一阵昙花的清香。 他缓缓起身,睫羽上落下几颗水珠,是水汽凝结而成。 他整理衣袖,鼻尖一阵微弱的鬼气传来,他低头查看袖口,竟然染上了阳水。 他冷嗤一声,用灵力拂过袖口,遮住了这令人作呕之味。 面对阳水,他早已如数家珍,甚至能靠气味分辨恶鬼凶灵的种类。 只是……他知道有人不喜欢闻。 他下意识要抚上剑柄,却感到腰间的仙剑一阵抖动。 “哦,差点忘了,你爱干净。”他薄凉地笑了笑,又垂下了手。 “谢溟非——” 不远处,少女一声呼唤,声音中夹杂着呼吸的急促。 墨色的眸散漫地瞥向声音的方向,一抹金光色的身影冲着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看清了人,沈晚冰一声惊呼:“等等等等!我不靠近!我不靠近了!你别跑!” 夜隐眼神淡漠,毫不掩饰地透着幽怨。 在与纪灵淮亲近前,因为纪行川的缘故,他很小的时候就与沈晚冰认识了。 只是后来他进了缝隙,两人也没理由再打交道。 这人的难缠程度与纪灵淮不分上下,虽说不似纪灵淮那般带着明显的傻气,但他隐隐觉得,这人比以前还要闹腾聒噪。 有苍芙这个前车之鉴,夜隐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千万不能让她和纪灵淮纠缠在一起。 “你可见到灵淮姐姐了?”她问。 夜隐微不可查地挑眉:“可我记得你刚才叫的是谢公子。” “这不见到你想起了吗。”沈晚冰毫不介意他的冷漠疏离,反而大胆探问:“你和灵淮姐姐到什么进度了?” “与你何干?” 先不问她是如何知道他在追纪灵淮,沈晚冰突然的套近乎就让他觉得很可疑。 这人,以前可是见到他就要鬼哭狼嚎。 他嘴角微勾,眼底泛起一丝凉意。 “你不说就算了。”沈晚冰摊摊手,走近几步,灵动的眼睛眨了眨:“可万一我可以帮你呢。” 夜隐冷哼:“一个纪灵淮,我需要你帮?” 见他软硬不吃,沈晚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就你这进度,人还没追到,人都要走了!你能不能拿出点危机意识来??” 夜隐神色微变。 走了?沈晚冰知道? 不可能。她身在公主府,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游船试炼的这些细节? 他眉头微压,在杀意即将泛起之前,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夜璴星?” 他顿了顿,转过头,撞上纪灵淮探究的眼神。 纪灵淮刚在府上逛了一大圈,肩上扛着一个包,装的尽是她顺路采的仙草。 她小脸热得通红,薄袖被她捋上胳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一双杏眼水灵圆润,透着纯净的光芒。 沈晚冰顶着鹅黄的毛绒发饰,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纪灵淮的嘴张成了“o”状,随即,她眉眼散开,聚起一阵温软,眼里带着笑,十分识时务:“噢噢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们了……” 说完她退了几步,就要开溜。 纪灵淮是懂这人的气场的。 她能百分百确信,敢能和他靠这么近,说上几句话的人,绝对不是关系一般的人。 妈耶好巧不巧撞上了夜隐的好事,她只怪自己没点眼力见,瞧两人刚才紧张的氛围,该不会打扰到他们什么…… 纪灵淮八卦的嘴还没咧开,便被人拎了回来,背后传来冷冽质问的声音:“你跑什么?” 沈晚冰小跳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你是……你是小川师傅的妹妹吧!哦哦不对,我应该叫姐姐!” 沈晚冰小脸一肃,对着她一个大鞠躬。 “灵淮姐姐好——” “你好。”纪灵淮应得一个高兴,多么甜的小嘴啊。 有纪灵淮这尊大佛在,沈晚冰察言观色,见某个煞神的眼神明显变得温和柔软起来,这才张嘴开始叭叭输出。 “灵淮姐姐,我叫沈晚冰。夜晚的晚,冰冰的冰。”沈晚冰笑的明媚,是个少年郎也应该对这甜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心动几分。 谁料这个妹妹却道:“我与夜隐完全不熟,我俩在一起说话完全是因为我眼神不好认错了人。他这人闷得不行无趣得很,完全就不是我的理想型,而且我心有所属,姐姐不用担心!” 听着沈晚冰自报户口的架势,纪灵淮:??? 这人是对误会过敏吗? 第107章 酒量 与沈晚冰分别后,夜隐接过她手中的包裹,目光停在她右手上。 “戒指呢?”他冷着脸问。 纪灵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那个啊。我昨日沐浴后忘戴了。” “忘戴了?你洗个澡取下来作什么?” 意识到这人说话不对劲,念及自己嘴上刚要好的伤口,纪灵淮及时止损:“我珍惜呀。万一进水了怎么办?” 夜隐笑了:“你以为里面装了你的脑子?” 纪灵淮暗自瞪了他一眼,这人是在隐晦她脑子进水??? “以后没事别取下来。”他敛了笑,脸色一本正经。 纪灵淮不屑地瞥他一眼:“为什么?一个储物戒而已,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用途?我也没见你天天戴啊。” “谁说我没戴?” 纪灵淮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这人天天戴着护腕,手指被护腕自带的指套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手背,哪儿是能戴戒指的料? * 在公主府待了两日。 没事的时候,沈晚冰会来找纪灵淮玩,纪灵淮觉得这姑娘十分有趣。 虽说拜师于纪行川,但沈晚冰修为并不高,目前还只是二品修士。 但不妨碍这姑娘讨喜。 沈晚冰性子直爽活泼,穿着极为时尚。 裙子不过膝,金色上衣薄薄的一层,挂着繁复时髦的流苏,没有穿里衣,整个人显得小巧又轻盈。 马尾清爽利落地扎起,栗色的头发柔软,垂在脸颊旁的耳发常常因为细汗弯成了小卷卷。 她手腕上戴着纪灵淮看不懂的法器,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这月华池散漫的魔物,皆是沈晚冰饲养。魔物虽是人养,可人家也认了主,有傲气。 她直接上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那些魔物竟然也不避她,任由她摸。 这日,纪灵淮在府上碰到了谢燮。 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再见面时,纪灵淮也有点拿不准。 只是当这儒雅的少年露出他那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时,纪灵淮才想起了这号人物。 出于礼貌,他们寒暄了几句。 “纪小姐,游船试炼过后,近日可好?” “挺好。谢公子也在此处修学?” 谢燮点头,说出的话让人唏嘘:“嗯。家里没人教,只能自寻门路。” 不知他家里什么背景,纪灵淮只好安慰道:“无妨。公主待人一向很好,特别是你这种人才,她定不会亏待。” 谢燮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自是当然。” 谢燮举止投足之间尽是极好的涵养,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纪灵淮觉得很舒服。 直到沈晚冰的出现,纪灵淮才惊愕地从这儒雅少年的脸上看到了龟裂的笑意和……难掩的忌惮嫌弃。 几乎是毫不犹豫,谢燮转身就走。 逃跑路线可谓是熟练而又刁钻。 沈晚冰打着招呼:“哎,你别跑呀!” 纪灵淮一脸懵,见她干着急,便问:“你不追吗?” 沈晚冰插着小腰:“追个头啊。我追过,这小子轻功了得,根本追不上。” 她一脸气呼呼:“要是这个世界有什么能把人栓一辈子的法器,我第一个就要把他给绑了!” * 又过了两天,李一然带罗纱儿到了公主府。 听到罗纱儿是纪灵淮的徒弟后,沈晚冰很大方,在月华池附近找了一方没人的风水宝地让她专心修炼。 而罗纱儿也很争气,勤奋修炼,晚睡早起,不知是不是因为火种够纯的缘故,如今她的修为已快突破三品。 的确是千年难遇的天才。纪灵淮想。 这日,几个好友聚在一起,沈晚冰作为主人,一腔热情地请他们吃饭,地点在奥莱最好的酒坊。 罗纱儿要修炼,便婉拒了这项娱乐活动。 纪灵淮和李一然最先到酒坊,两人在房间里研究着最近新开发的药方,这时,沈晚冰提了两壶酒过来。 后面还拖着不情不愿的谢燮。 酒瓶上桌,李一然眉心不禁一跳。 小姑娘说话直白,开门见山:“灵淮姐姐,听说你酒量不错,不如我们先喝几杯?” 纪灵淮愣了愣。 听说?她酒量不错这事儿,应该只有苍芙知道啊。 李一然见他们要碰酒,提前写好了醒酒汤的方子,将桌面收拾干净便要避嫌。 纪灵淮拽住他:“李师兄,你走什么?” 李一然神情恍惚:“我不碰酒。” “怕什么?”纪灵淮没看出他的窘迫,只是怂恿地眯了眯眼睛:“炽焱宗的女孩子可都喜欢能喝的男人,你这不好好练练?” 李一然瞬间耳朵发烫:“小师妹,你别,别胡说。” 沈晚冰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跳跃,最后直接倒上两杯,道:“一然兄,你别怕,谢溟非的酒量也差,他陪你喝,你绝对不会第一个醉。” 锅从天上来的谢燮:? 他不耐地挑眉,完全不似平日般的温润儒雅:“沈晚冰,有病就去治,别拿我发病。” 沈晚冰却不以为意:“不比比怎么知道?你连五阶魔兽都能一挑三,还怕这区区一杯酒?” 五阶魔兽?一挑三? 纪灵淮惊艳的目光一闪而过,惊于这少年小小年纪战力不俗。 上一个能让她这么佩服的,还是夜隐那家伙。 见两个小辈焦灼,纪灵淮当着和事佬:“没事没事。不能喝就算了,你年纪这么小,还是不碰酒的好。” “噗。”沈晚冰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谢燮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眉一横,攥紧酒杯,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纪灵淮:??? 沈晚冰笑呵呵地靠过来:“这人就是闷骚怪,最忌讳别人说他小。” 纪灵淮反应过来,心中了然。 都是少年嘛,难免这方面敏感一些。 夜隐也忌讳她说他小,只不过此小非彼小。 这边,沈晚冰毫无真情实意地吹捧:“厉害呀谢溟非,这么烈的酒还能一口闷……” 谢燮一口闷下,明明被辣地眉毛都打了结,还是嘴硬道:“不过如此。” “你们在作什么?” 这时,夜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沈晚冰一惊,连忙遮住酒瓶,等看清来人后,她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 酒是她偷偷带的,当然最怕纪行川发现,虽然纪行川今天不在府,但沈晚冰难免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谢燮一哂,轻蔑道:“自己做贼心虚,能怪别人?” 夜隐扫了一眼谢燮。 他可不像纪灵淮那么心大,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谁。 李一然见夜隐站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这位爷的脾性,他可是心知肚明。 夜隐最忌讳的就是纪灵淮和酒楼、酒这些东西碰在一起,为了不被牵连,他连忙解释:“夜师兄,我们,我们在测酒量。” “哦?”夜隐挑了挑眉,极其自然地在纪灵淮旁边坐下,将她和谢燮隔开。 “那我也试试。敢问谢公子能喝多少?” 纪灵淮抬头,一脸疑惑。 这人怎么了?平时他有兴致管这些? 第108章 醉 都是男人,这突如其来的敌意谢燮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看了一眼纪灵淮,低笑道:“刚喝过一杯。” 闻言,夜隐拿过纪灵淮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唇边泛着晶莹的水色,俊邪一笑:“继续?” 沈晚冰一看两人拉开战线,也来了兴致:“今天谁要是先倒,谁就是孙……” 她话还没说完,“咚”地一声巨响,谢燮如同被拔了线的风筝,四肢宛如无骨一般倒了下去。 他的脸一片绯红,还是极其能上脸的那种。 纪灵淮一脸惊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沈晚冰也傻眼了,她踢了踢谢燮的腿:“这么菜还敢喝?” 夜隐捏着酒杯,慢条斯理地抿着酒,轻笑一声后,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 四人还没用完饭,沈晚冰和李一然便扛着谢燮先回府,只留下纪灵淮和夜隐二人大眼瞪小眼。 菜已经上齐了,纪灵淮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吃了个爽。 夜隐倒是没动几筷子,只是在这人顺手端起酒杯时,将杯子抢了过来。 被辣的想喝水的纪灵淮:“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酒太烈,你别喝。”说完,他端来一杯热茶。 “喝这个。” 纪灵淮皱起眉:“这是烫的!” 谁料这人弯了弯唇,饶有兴致道:“你不是冰灵丹吗?冰个水应该很容易吧?” “我就是想喝酒。” “不行。” “为什么?” 夜隐散漫地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因为我对酒鬼可没什么兴趣。” 纪灵淮攥紧了拳头。 谁要他感兴趣了?! 两人终究是僵持不下,最后以纪灵淮猛灌冰水败北。 只有纪灵淮不愉快的饭局结束后,夜隐下楼去结账,纪灵淮则是留下来打包吃食(浪费可耻)。 这时,一个小二送来最后一道菜,是两杯饮料。 “这位客官,这是你们点的饮品,菜已上齐。” 纪灵淮抬头一看,竟然是阳世的热牛奶。 “多谢。”纪灵淮接过杯子,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 这热牛奶味道一般,但解辣解渴,还能暖胃。世态炎凉,如今一杯牛奶都比夜隐那家伙贴心多了。 这边,夜隐结完账回来,却发现包间里多了一个人。 刚才端菜的小二去隔壁送完菜的功夫,便看到这位姑娘突然倒在桌上,满脸绯红,樱唇微张。 这酒坊在这里开了几十年,每晚宿醉的客人都不少,小二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明显是喝醉的迹象。 但,他刚刚送的明明是牛奶啊? 没办法,基于职业操守,他只好先把她送到客房休息。 他正要抬纪灵淮的胳膊,还没碰到衣袖,突然,一只戴着黑色护腕的手横空拦截,将他的手抓得生疼! “嘶——”小二忍不住叫痛,正要抬头质问,却对上一双冷冽肃杀的眼。 少年一身金纹玄衣,一双墨眸带星,明明是含情的桃花眼,周遭的气息却无端阴鸷,带着明目张胆的杀意。 夜隐的声音冷若严冰:“别碰她。” 一旁的管事一看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和解道:“这位客人切勿着急,敢问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在酒坊买醉的小姐不少,之前出现过许多捡shi事件,作为管事,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问清二人之间的关系。 夜隐阴冷的目光放在管事身上,他抬起纪灵淮的右手,又取下自己左手的护腕。 只见两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而这戒指显然是一对。 管事立刻了然,连忙带着身边的小二弯腰道歉:“是在下眼拙,还请这位公子将小姐带回去好好休息。” 夜隐低眸瞥了眼桌上的空杯,问:“你们给她喝了什么?” 小二老实回答:“这位小姐只是喝了一杯热牛奶,并没有再喝其他酒品。” 牛奶? 夜隐端起空杯闻了闻,杯子里并没有被下药。 但人的确是醉了。 还醉的不轻。 他眉头微蹙,知道这种地方不应久留,默默将人托起来,手法熟练地扛在背上。 管事被夜隐的气场吓到,识趣地没帮忙。 “劳烦将打包的饭菜送到公主府。” 话落,少年墨发翩飞,背着不省人事的少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酒坊。 * 月明星稀,夜色正浓。 夜隐本想背着人尽快回去,可谁知背上的人极其不安分,扯着他的头发尽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长悦,你怎么又扎小辫子了?头发怎么比我还多……” “宴怀,我头好晕啊,脑袋好难受,我想喝你做的莓果汤……” “不对,我怎么会醉呢?我不可能醉……” “你们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这个主子没有威严了……你们说话呀,我好无聊啊……” 夜隐将头发甩到身前,无可奈何道:“我不是宴怀,也不是长悦。” 背上的人愣了愣,突然挺身一拍:“那你是谁?你干嘛背着我?” “你是我谁啊……你为什么背我……” “你怎么也不说话啊……都不理我……” 夜隐浅叹一口气,心想跟一个酒鬼计较什么,便道:“我是你师弟。我背你,是因为你醉了。” “师弟?”纪灵淮闭着眼,下巴却往他颈窝处蹭,接着她用力嗅了嗅,像是得到了某种验证,神情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哦,原来是你啊。” 纪灵淮继续自言自语:“师弟……你怎么会是我师弟呢?” 她现在神志不清,一个酒鬼的话本来就没什么逻辑。 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不是你师弟,还能是谁?”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夜隐暗叹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她倒是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可就连她的醉言醉语,如今也能让他的心为此,狂跳不止。 “对。”纪灵淮迟钝地点了点头,显然脑子慢了一拍,“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师弟了。” 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夜隐迷茫地侧过头,却见一双水润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少女嘴唇微张,说话时吐出阵阵灼\/热的气息: “我们都亲过了……还怎么敢叫你师弟啊?” “我要是还叫,这不就一变态吗……” “纪灵淮。”夜隐低着眸,鸦羽般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声音喑哑克制:“你到底醉没醉?” “还是说,你就是爱看我为你狼狈的模样?” 一向对这种话题避而不谈的她,竟然以这种状态给出了他答案。 他明白,酒鬼的话多半不能当真,可他还是为这层关系的破裂而感到一丝窃喜。 第109章 动心 今日是月圆之夜,明月当空,府内淌满了一片星河银光。 沈晚冰和李一然在谢燮的房间里忙前忙后,纪行川处理要务彻夜未归,这么大一处府邸,倒显得格外幽深清净。 夜隐将人背到房间,纪灵淮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刚沾地便手忙脚乱地在桌子上倒水。 大概是醉的不轻,手也不稳,茶水洒了大半,水渍滴落在地毯上,茶杯也滚到了地上。 夜隐将人提起来,捡起地上的茶杯。 “睡床上,别坐地上,要喝什么我给你倒。” 纪灵淮将身体靠在床边,歪着脑袋,满脸绯红,脑子快要转不动了,可嘴巴还是能说会道。 “夜璴星,你想咬我吗?” 收拾着残局的夜隐:“不想。” “为什么?不是说,不夜国人成年初饮后,对血仆的渴求会变大么?” “可你宁愿咬我的嘴也不肯咬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呀?” “你说,要是你以后回了缝隙,岂不是尝不到我这样的极品血了?” “这么想来还是你吃亏呀哈哈哈哈哈……” 她口齿过于清晰,说的话也带着逻辑,夜隐抬眼不思其解地望着她,看见她闭着眼,脸颊一片酡色,嘴巴微微吐着气,看着并不算清醒。 夜隐眸光暗动,顺着她的话道:“少看点画本,只说不做,算什么本事?” “另外,我不碰你的血,也能活下去。” 他并没有撒谎,合适的人血对于不夜国人,就如同修士获得合适的灵力,极品血极其有助于修炼,大部分不夜国人灵丹强大,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一些贵族会培养多个血仆,就如同其他名族中男人养着三妻四妾,女人养着七八男宠。 一是为了传宗接代,二是为了满足不夜国人对血液敏感的天性。 有的不夜国人常年“斋戒”,不碰荤腥,更不碰人血,这种情况只占少数,而且这类人大多灵力低微,灵丹弱小。 夜隐有一半不夜国人血脉,可他在缝隙这么多年,从未碰过血腥,就连活人,他都见得少之又少。 至于修炼,他也只是懂个一知半解,顺藤摸瓜。他天生便懂得如何祓除阴邪之物,特殊的体质加上强魄的神魂,足以支撑他在缝隙这种环境下活下去。 纪灵淮靠在床沿,带着雾色的眸子微微张开,看着他的方向:“夜璴星,你要不别喜欢我了。” “我这个人,不讨人喜欢的。” “听我一句劝……嗯?你干嘛……” 夜隐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夜隐像是没听见刚才的话,道:“你喝多了,该休息了。” 纪灵淮皱起眉头,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我不想睡觉,我话还没说完呢……” 夜隐抓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放下,狭长含情的眼凝着她,语气带着戏谑:“酒鬼的话,我能信?” “而且,我喜欢谁这件事,也由不得你。” “所以,我也劝你,少使这份劲。” 话音刚落,纪灵淮看着他的眼有半分失神,过了几秒,她拉住他刚送开的手,眼眸弯弯,嘴角上扬,说话的语气像是要给他看某个宝贝。 “夜璴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夜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随她摆弄。 她将他的手覆在左侧,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夜隐感觉自己触到一阵温热,这股热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车欠。 意识到他手放的位置,他冷若死潭的眸中瞬间升起一股火喿热。 “你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 纪灵淮阖着眸:“感受到了么?” 压住心底的那股躁,夜隐沉声道:“什么?” 纪灵淮语气轻柔,仿佛在述说什么与己无关的故事:“夜璴星,我这幅身体,没有心。” “……” “所以,就算我能分辨亲情,却体会不到一分爱情带来的冲动和热烈。” 确认他还在听,她继续说:“所以,我让你喜欢其他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这份感情在她这里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她也不敢回应。 言外之意:尽早放弃。 “在哪。” 纪灵淮:“什么?” 夜隐的声音低哑至极,墨色的眸中再也找不到一丝日爱日未和慌乱。 “你自己的身体,在哪?” 她摇了摇头,一脸无谓:“早就灰飞烟灭了。宴怀说他们在帮我重塑,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下辈子有机会,我也挺想体验一下,动心的感觉。” 她唇角下落:“不过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纪灵淮。”夜隐收回手,轻嗤一声,像是被她的话气笑。 下一秒,他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男人zhi热的气息瞬间压\/了下来。 “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个破理由,你就拒绝了我。” 纪灵淮愣了愣,雾蒙蒙的眼神像是没有理解。 他手指微抬,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她的侧颈。 “你的身体,不止只有心跳才能反应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动心……” “你的脉搏,也能。” 夜隐的眼中带着某种执念,纪灵淮从他浓墨般深不见底的眼中窥见了他深藏的偏执和谷欠望。 他的爱意狂热大胆,纪灵淮甚至能听见他胸腔中狂热的心跳。 他的心跳连带着她血液中的聒噪,像是产生了某种共鸣,在她身体每一个角落肆意喧嚣。 她的脉搏,竟已然因为他,狂跳不止、掷地有声。 她感受到了。 夜隐也能。 他的眸因为动情染上了血色,他低着眉眼,目光缱绻,带着极致的温柔,两片薄唇水光潋滟,颇有耐心地看着她,笑得像个绝色妖孽。 男人的声音低沉动听,带着难以招架的勾引:“小骗子,还说你没有糊弄我?” 酒壮怂人胆,纪灵淮此刻没有半分心虚,她感受着自己的脉搏,另一只手手抚上夜隐的脸颊,将他耳边的碎发抚在耳后,粉红的小脸扬起了满足的笑。 “所以,我是喜欢你的?” 她抚摸着夜隐棱角分明的侧脸,拂过他光洁的耳垂,又拂过他那双只对她流露真情的眼。 眸色的眸没有焦距,却好像又在尽她所能卖力地探索。 夜隐被她弄得一阵焦躁\/难ren的痒,毫不客气地抓住她乱云力的手,下一秒,他听到身-下少女的轻言细语: “今晚,你还要教我什么?” 第110章 依赖 明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问语,语气平和得也像是平日来往聊天中的任何一句。 但放在此时此刻,此种场景,却让人会出了另一层意思。 夜隐眸色晦暗,理智却在艰难地紧绷,他抓住她的手,煞是好意地提醒:“你就不怕我会错了意?” 不知是不是色令神昏,纪灵淮的话格外胆大露骨:“难道还有其他的意思?” …… …… 目光纟?绵,情谷欠碰撞,在这静谧无人的夜,就连空气也变得日爱日未焦灼。 此种氛围,无疑能将人阴暗的一面暴露的淋漓尽致。 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怎么还不动手?】夜魔的声音久违地响起。 如同被浇了一桶凉水,一颗被谷欠望支配的心瞬间冷静下来。 差点忘了还有这厮的存在。 夜隐此时的表情说不上难看,但突然被打扰,夜魔还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阴沉和烦躁。 “你还没死啊。” 夜魔一嗤,有些幸灾乐祸:【哪儿能呢。】 “什么时候醒的?” 夜魔:【我说是刚才,你信吗?】 夜隐:“……” 信不信,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么? 这边,大概是醉昏了头,纪灵淮已经开始胡乱呓语。 “酃楼,累死你丫的,我就不回去!” “长悦!你是我的人,你敢跟他一起对付我?” 夜隐:“……” 夜魔:【……】 将人裹了个严实,见纪灵淮一直不老实,怕她踢被子,夜隐又按下她的睡穴。 夜魔嘲讽:【这都不上,你是不是男人啊?】 夜隐弯了弯唇:“就算要上,也不应该有你。” 夜魔揶揄:【怎么?舍不得我看?】 夜隐冷笑:“是有点呢。” 夜魔:【你有病?你跟老子本来就是一体的,都说患难与共,有福同享,你这人怎么这么渣?!】 【真是奇了怪了,我就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你们的进度都这么迅速了?是不是我再晚一点你们孩子都有了?】 夜魔聒噪的话逐渐让夜隐冷静下来。 他突然想到,纪灵淮非常珍惜原主的身体。大概是因为之前向纪行川隐瞒,心中有愧的缘故,纪灵淮一直在维护原主的人设。 她这点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原主的身体而言,她能让他碰她,吻她,就足以让他感恩戴德了。 要不是刚才夜魔突然煞风景,恐怕他们现在已经…… 真是疯了。 他怎么能对一个酒鬼下手? 纪灵淮醉了,难道他也跟着神志不清? 再退一步讲,他们俩倒是尽兴了,可纪行川那边怎么交差? 夜隐冷嗤一声,像是在自嘲:“是我太心急了。” 这种事还是待以后她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再做。 更何况他并不想让夜魔参与其中。 他可以等着她。 但前提是,她不能离开他,更不能忘记他。 她说过她会一直陪伴着他。 …… 这是他最后的诉求了。 * 纪灵淮宿醉之后,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她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昨天是喝醉了。 她可是千杯不醉啊,况且她昨天滴酒未沾,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她脑子尝试重启的空档,翠珠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昨夜可是夜公子送我回来的?”纪灵淮喝着汤,问。 翠珠摇了摇头:“翠珠也不知。昨夜小姐回来得晚,我都没注意。这汤是今早夜公子让我给小姐你准备的。” “他还说,让小姐以后别碰牛奶。” 纪灵淮反应过来。 她昨天的确喝了一大杯牛奶,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大胆提出一个猜测。 难道,她不醉酒,醉奶??? ……好丢脸。 她喝奶一杯倒,还不如谢燮喝酒一杯倒。 纪灵淮把汤喝完,又问:“夜公子人呢?” “今早清心宗送来急召,似乎出了大事,公子叫上夜公子匆忙赶回去了。” 什么大事这么急?连个招呼也没跟她打。 清心宗……说起来,她在那儿的确还有件大事没办。 “夜公子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他临行前有没有说什么?” 翠珠愣了愣:“……没有。” 纪灵淮肉眼可见的失落:“真的什么也没说?” 翠珠:“嗯。” 话音刚落,纪灵淮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一股酸楚涌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没抓住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立刻动身,追上他陪他一起回去。 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结果还走的这么果断。 好歹,好歹也稍微跟她说一声,或者留封信也是可以的吧。 不管如何也照顾一下她的感受啊。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纪灵淮靠在床头,两眼呆呆地看着地板。 以至于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人都不知道。 那人声音慵懒低沉:“就这么想我?” “想……嗯???”纪灵淮猛地抬头。 只见夜隐歪着头,散漫地靠在床沿,他今天束发用的是红色发带,少年气十足,墨色的发丝垂在肩前,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你……”纪灵淮满脸通红,舌头差点打结:“你没走?!!” 夜隐轻笑:“我要是走了,岂不是看不到某人刚才那失落的模样了?” 翠珠在一旁窃笑几声,假装嗔怪道:“小姐,隔壁屋子是翠珠让给夜公子的,小姐这么依赖夜公子,翠珠都要吃醋了。” 依赖?她有吗? 不对,是这两人先耍她在先的! 纪灵淮:“刚才的不算!” “这么大个人了还耍赖?”夜隐邪佞一笑,坐到床边与她平视。 “昨天晚上某人醉成了泥,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把人背回来……” 与此同时,翠珠见两人氛围十足,识趣地离开了。 “我哪知道我喝奶会醉啊?”纪灵淮没喝过牛奶,这种东西不像酒这么流通,冥界也不会有。 她起床的时候检查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她对夜隐还是放心的,但她对喝醉的自己可没那么多信心。 她把目光放在夜隐身上,上下扫了一眼。 “我昨天……”她想着该怎么说,“没耍酒疯吧?” 第111章 小啄怡情 “谁知道呢。”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即将揶揄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你在我身上揩的油还少?现在才想起跟我说这些?” 那就是耍了酒疯了。 纪灵淮暗自垂泪,都说酒壮怂人胆,她这勇气也不该用在这位爷身上啊。 “那,那我跟你道歉?” 夜隐挑了挑眉:“纪灵淮,道歉得拿出点诚意。你不会哄人的吗?” 纪灵淮心里打着算盘,脸几乎拉成了苦瓜,拍马屁的话对他没用,而这人也没见他做什么能开心啊。 她回想着前几天,这人在什么场合笑过。 而夜隐此时回想着刚才纪灵淮的神情,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点后悔。 后悔昨天办事没留点痕迹来。 这样他又能看到纪灵淮为此又恼又羞的模样了。 毋庸置疑,逗纪灵淮是他活到现在为止觉得最有趣的事。 这边,他听到纪灵淮叫他:“夜璴星。” “嗯?”他抬头。 随即,他的唇被人轻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触碰后,便快速离开。 他怔住。 这是他表明心意后,纪灵淮第一次主动亲他。 如同一个食髓知味的孩子突然得到一颗糖,虽然不能饕足,但却意外解馋。 他故作镇定:“你这是干什么?” 纪灵淮理直气壮:“亲你啊。” 前几天这人一直盯着她的嘴啃,想必是很喜欢亲吻这个行为的吧。 吻就算了,大白天的万一擦木仓走火…… 亲一亲,还是可以的。 他皱起了眉,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就这么点?” 纪灵淮可太懂他的狡猾和装无辜,于是她大公无私:“就这么点。” 可这位爷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在夜隐俯身又要压-住她的那一刻,纪灵淮抬脚踩住他的肩膀往外推:“你这么不知足,我以后就不主动亲你了!” 夜隐皱起眉。 还有这种事? 他的眸暗了一瞬,嘴角却微微上扬:“你这是在威胁我?” 纪灵淮躺在床上仰视他,放软了声音:“我哪有。小啄怡情,大啄伤身,你懂吗?” 说实话,说这话的时候,纪灵淮的确有赌的成分。 她在赌这人的纯情。 好在,夜隐给了她这个面子。 “……行。说话算话。”他认真地补充道。 接着,他抓住她的脚踝摩挲,过了好一阵,似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纪灵淮终于起床坐到了桌边,没过多久,夜隐给她端来了茶点。 “哥哥回清心宗,你怎么不去?”纪灵淮一边咬着莲花酥,一边问。 “……”面前的人不语。 纪灵淮自然不会错过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冷漠。 想必夜隐对宗门的印象早已差到一定境界。 但有的事总该面对的。 纪灵淮又道:“夜璴星,等过段时日,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我也在宗门待过呀,回去看看不是很正常?” 夜隐冷哼一声:“那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怎么没有?”她喝完茶水,圆润的杏眸盯着他:“你曾经在那住过,我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不可以吗?” 夜隐漆黑的眼中有一瞬的迟疑。 她说,是为了他……? 可要是让她发现自己那半妖半人的身份,以及那让世人笑话一世的天赋,她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少年抿着唇,苍白的手指攥紧。 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了他冰冷的手背。 少女手心的体温灼得他发烫。 “夜璴星,我想了解你。你的未来我会陪伴你,而你的过去,我也想尽我所能参与。” 她的眼里像是揉碎了星光,充满了无限信任和依赖。 她的声音轻柔:“所以,别推开我,好吗?” 或许不过是长夜中的一星而已,但于他而言,这点微光就是一切。 他不明白纪灵淮这般行为有何目的,是挖苦他也好,是审判他也罢,只要她能陪伴在他身边,一切都是过往烟云。 “好。”他听见自己说。 …… 用过下午茶,纪灵淮舒展身体正要出门逛逛,门外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下一秒,李一然和沈晚冰夺门而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罗纱儿不见了!” * 人是上午的时候不见的,据纪灵淮对自己徒弟的了解,罗纱儿性格内敛温顺,绝对不会突然不辞而别。 沈晚冰在府邸外墙发现了一株藤蔓,想必是木灵丹修士所为。 “是媛菲。”李一然在那藤蔓面前端详一番后,十分确定地道。 “这藤蔓蕴含的灵力有六品千骨香的气息,碧海天只有大长老才会用那种东西帮媛菲筑基。” 李一然想不明白:“难道媛菲和二小姐又不和了?” “应该不会。”纪灵淮十分笃定,“以媛菲的小姐性子,就算她对纱儿又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如此偷偷摸摸。” 正大光明的讨伐弯酸,才符合她张扬的性格。 纪灵淮灵光一现:“可是罗纱絮出什么事了?” 这时,夜隐不紧不慢道:“应该是。” “清心宗传来消息,在刹影阁,又有一代魔女诞生。而诞生当日,刹影阁地域城内,百花凋零,绿植枯萎,漫山遍野再也找不到一丝绿意。” 李一然惊诧道:“这是……!碧瞳魔女衰败的迹象!” 李一然手上的被子瞬间被捏碎,刺眼的鲜血从他手中漫出。 “家主大人她……” “冷静点,师兄!”纪灵淮按住李一然,沈晚冰连忙拿来药粉给他清理伤口。 夜隐的话无疑挑出了事情的疑点。 阳世的魔女本就是自然元素灵力的宠儿,如今现世的不过几位,其中就包括碧海天的罗纱絮。 而刹影阁和碧海天的突然联姻,又实属蹊跷。 想必是媛菲那边提前得到消息,小孩子沉不住气,便偷跑出来找到罗纱儿,两人急冲冲跑到刹影阁找人去了。 事态紧急,几人快速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前往刹影阁捞人。 沈晚冰拉着谢燮也来帮忙。 纪灵淮考虑到沈晚冰身份不一般,本不想麻烦人,可这孩子热情非凡,最终僵持不下,纪灵淮只好答应。 第112章 雷灵丹 众人骑着沈晚冰的魔兽比邻鸟一起飞到了刹影阁外围。 嫁入刹影阁后,罗纱絮那边可谓是反响平平。除了报平安,还是报平安。 但那日在禁忌岛秘境,纪灵淮可是亲耳听到刹影阁的人说,罗纱絮瞎了一只眼。 对此,李一然有片刻失神:“不可能。家主大人的碧瞳乃是天赐,不可能说瞎就瞎。” 纪灵淮也认同这一点。 能当上碧瞳魔女,承袭继瞳之术,不可能修为低到这种程度,就算碧瞳受伤,碧海天一族全是木灵丹,自愈能力怎么可能这么差劲? “万一她是自愿的呢。” 这时,谢燮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自愿? 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表情,谢燮低笑道: “都是修士,应该不需要我向诸位介绍刹影阁是什么成分吧?” 当然不用。纪灵淮心想。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树木枝叶突然疯狂地摇动,窸窸窣窣,宛如鬼魅。 树林中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地面上投射下诡异的光,高大植物的影子被拉的奇异无比,宛如鬼怪张牙舞爪。 下一秒,影子的颜色逐渐变深,影子中央凹陷下去! 夜隐护在纪灵淮身前:“退后!” 话音刚落,只见二十几个穿着影服的黑衣人从影子中央冒了出来。 十几只强壮凶残的黑色魔兽随即钻出,伴随在黑衣人身侧,一个个龇牙咧嘴,发出狠厉的嘶吼。 恶食兽,还有伴随而来的阳水。 沈晚冰忍不住皱眉,强忍住心中的不适。 刹影阁,位于奥莱国的南边,是最不受待见的一方势力。 除开他们常年喜阴,穿着保守,影卫遍布,见不得光的事总有他们的手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恶食兽,食死人的阴气,由恶灵凶魂的怨念恨意化形而成,多在冥界忘川河出没。 而刹影阁,则是唯一一个将恶食兽纳为魔兽坐骑的种族。 纪灵淮警惕地望过去,这些影卫离他们大概十米,斗篷遮住了他们的面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空气中弥漫的死气告诉她—— 来者不善。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们刚到外围,家门还没进,人家就上赶着要来杀人灭口了。 转眼间,几只饥肠辘辘的恶食兽嘶叫着,身子微弓——这是即将发起进攻的信号。 夜隐手心聚起一团黑雾,又瞬间被纪灵淮掐灭。 “你的灵丹呢?”她问。 这人雷劫前虽然结了丹,但一直因为魔气困扰的问题而不敢共鸣元素。 可现在这人雷劫已过,照理说应该已经能运用元素力了呀,怎么还在驱使夜魔的黑雾? 谁料这人却答非所问:“你介意?” “不是!”纪灵淮扶额,“你是什么灵丹?” 夜隐似乎才想起来有这回事:“还没想好。” 什么叫还没想好?!敢情这人还没与元素共鸣??? 可不夜国人基本都是雷灵丹,这人刚才说还没想好,难道…… “你可以自己选择元素力?!” 夜隐微微点头:“好像是。但我最近没空回不夜国。” 牛杯。 纪灵淮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大佬就是大佬,人家都是被元素力选择,他倒好,直接选择元素力。 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在没有使用元素附着灵力的情况下,夜隐一旦出手,不夜国十六夜的身份马上就会暴露。 毕竟能把魔气化作黑雾为己所用的修士,这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人。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与刹影阁的私人恩怨了。 而是会牵扯到整个不夜国。 “你别出手。”纪灵淮叮嘱道。 沈晚冰也同意:“夜隐身份特殊,刹影阁因为缝隙不开放的问题总爱和不夜国对着干,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说完,她继续分析:“我和谢燮都能附着元素力,只要不报上名来,也没人会认识。” 纪灵淮同意。是这个理。 这时,不远处的兽群开始蠢蠢欲动。 沈晚冰放出本命风影蝶,却被旁边的少年拦住。 “你别使力,让我来。” 谢燮冷笑了一声,手心中雷光乍现。 竟然是雷灵丹。 纪灵淮瞳孔一震,难怪战力不俗。 沈晚冰却一脸不放心:“你小心点,那东西魔气很重!” 谢燮不以为意:“对付几只杂狗,怕什么?” 雷光乍现,闪电如同地蛇一般在地面蔓延开来,一头头恶食兽被电得焦麻。 黑衣人迅速逼近,却被闪雷以极快的速度紧追不舍,不过两秒,一具具焦尸依次倒下,地面上瞬间黑压压的一片。 众人正要松口气的功夫,那些影子却如同深潭一般,下一秒,恶食兽与影卫再次出现。 数量比刚才还多。 沈晚冰咂舌:“草……真难缠!” 谢燮又麻利地解决完几波。 他胸口微伏,擦了擦额角的汗,下一波恶食兽和影卫再次冒了出来,他们站成几排,数量是刚才的几倍,如同一道令人窒息的城墙,朝他们猛扑过来! 谢燮立刻召出雷光,厉光从天劈下,削弱了恶食兽的攻势。 李一然连忙给他塞了几颗补灵丹。 敌人数量太多,他已经耗了不少灵力,现在难免进入了灵力疲乏期。 纪灵淮分析道:“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战力再强也没用。必须避战。” 沈晚冰赞同:“我们的目的是把人带回来,过度战斗对我们不利。” “得想办法脱身。”纪灵淮环顾四周,见他们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点阳水。 阳水沾身,很容易让影卫察觉他们的踪迹,想到这,纪灵淮下意识去打火花。 “灵淮姐姐,你……在干嘛?” 沈晚冰见纪灵淮不迭地搓着手指,不知她想做什么。 “我在……我的火呢???” 纪灵淮瞳孔一震。 她的霜夜烬火,怎么连一点火星都不见了??? 遭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想必是雷劫以后,为了不让她再动用神力,长悦在她身体里下了禁制。 但,也不至于连火都不给她留了呀! 这不是坑主子吗?! 连火都没有了,照这样下去……难道! 纪灵淮拔出腰间的赤离,玄色的刀身毫无反应。 ……简直是弹尽粮绝。坑人坑到底。 察觉到纪灵淮的难处,沈晚冰安抚道:“灵淮姐姐,没关系,谢溟非很能打的,我虽然是风灵丹,但我也能扛两下子。” “风灵丹?”纪灵淮第一次听说这属性。 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既然打架不行,那就只能用脑子。 纪灵淮脑子一转:“各位,我有一计。” 第113章 魂仙引 这边,雷势减弱,恶食兽们见坐在地上的几人都没有动作,以为它们即将迎来胜利,胆量瞬间暴增,成群结队、排山倒海般冲了过去! 黑衣人紧跟其后。 一个身穿夜行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众人上方。 “这些都是那魔界小子一个人杀的?” 男人沉闷的声音宛如一阵警钟,让身旁的影卫身躯一震。 “是、是的夜阑大人!” 影卫警惕地回答一声,随即跪下。 头顶是紫云密布的苍穹,脚下是黑压压的尸体成片。 影卫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们这位主子,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一时间,飞雷滚滚,乌云密布,空气中劈啪作响。 无数道白光应召而至,黑色成群的大部队瞬间瓦解,焦香四溢,惨声一片! “天雷、是天雷!夜阑大人,我们要不先撤吧!” 夜阑瞥了一眼战场,随即镇定地张开保护罩,与此同时,一片白茫茫的风影蝶冲他们席卷而来! 片刻的迟疑后,夜阑硬生生吃了一道天雷,后退了好几步。 “千机雷杀,风影蝶……” 夜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拂袖站起,语气森然:“有趣。” 雷光过后,地面上层层堆叠,四仰八叉,竟全是影卫和恶食兽的尸体。 这些人,竟比他想象中能打。 “大人,他们不见了!” “哼。”夜阑冷哼一声,一切不过在他预料之中,“人都到齐了?” 影卫道:“是的。那罗纱絮的碧瞳,罗纱儿的琉璃净火,冥神眷属的神印,以及那魔神的残核,都在我们刹影阁境内。” 夜阑眯起眼:“封锁领域,布下识灵网,让祭司大人把人放出来。” “是。” 夜阑深沉幽深的眼望向刹影阁的位置,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这一次,影尊的心愿定能实现。 * 这边,在逃脱现场后,谢燮与沈晚冰骑着比邻鸟,夜隐背着纪灵淮,李一然跟着夜隐,五人分为两路,分头向刹影阁进发。 纪灵淮他们先进入了刹影阁外城。 刹影阁是天上悬空的巨型楼阁,想要上去,恐怕得费点功夫。 沈晚冰有比邻鸟,可以带着谢燮先探究竟。 而他们三人打算先在外城打探情报。 进入外城先看到的是一座接济站。 穷困潦倒的人们不耐地排着队,人声嘈杂,哀嚎声和埋怨声不迭地传来,那些人在接济站外等待分发白粥。 纪灵淮瞄了一眼,人竟然不少。 李一然奇道:“这刹影阁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确实奇怪。要知道,刹影阁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可谓是不择手段。 上一世,不夜国大将军玄苍与刹影阁影尊大战,最终影尊利用即将分娩的夜晚威胁,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那时候,玄苍即将飞升成神。 若没有那次大战,如今的阳世,应该是有一位神明的。 这时,夜隐扫了一眼人群,淡淡指出:“那些人都不是本地人。” 纪灵淮看过去,那些人发色瞳色各异,身高与体型也不尽相同,刹影阁护佑的子民大多都挺有钱,果然不是在接济自己人。 纪灵淮点头:“应该是流民。” 李一然刚才一直在往那边看,此时皱起了眉:“那粥有古怪。” “这你也看得出来?”纪灵淮暗自赞叹。 论炼药还可以指导指导李一然,但行医的话,李一然的确比她牛逼。 而且这人眼力真的很强。 这边,为了验证李一然的说法,三人找到一位刚领了白粥的流民。 起初那流民极其不配合,满脸都是戒备,那应激的反应搞得他们是劫匪似的。 最终还是纪灵淮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他一金币,那人眼睛一亮,捡起金币留下饭碗就跑了。 果然有钱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苦恼。纪灵淮心累地想。 对此,夜隐揶揄地挑起了眉:“现在用我的钱倒是得心应手。” 纪灵淮理直气壮:“不好意思,恃宠而骄。” 随即,纪灵淮想了想,觉得好像不能这么自私,便征询:“你觉得我浪费?要不我给你留点?” 谁料夜隐轻笑,用兜帽盖住她的头:“你傻吗?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这边,李一然掏出药包对白粥进行了一番检查,拿起变得浅黑的银针道:“这白粥里有慢性毒药。” “这毒药药性很淡,长期服用会逐渐产生致幻效果,中毒者会越来越嗜睡,最终溺死睡梦中。” “魂仙引。”纪灵淮脱口而出。 李一然:“那是什么?” “一种安抚沉淀魂魄,方便引出魂魄的禁药。” 既然有魂仙引,想必就一定有醒梦香了。 之前平原大师在实施移魂大法时,就对她和苏青青用了不小剂量的醒梦香。 魂仙引安抚魂魄,醒梦香让人堕入幻境。 两者结合,目的只有一个——抽人阳魂。 李一然:“所以那些人沉睡后是在活着的情况下魂魄离体?” “没错。” 可她确实想不明白,这刹影阁收集这么多阳魂作什么。 难不成他们也有想换魂的人? 不应该。这些流民资质平庸,刹影阁的人不一定会看得上。 在他们眼里,这些人的死活毫不重要,完全就是当炮灰的料。 李一然迟疑了一阵,还是问:“我们要去提醒他们吗?” 夜隐道:“不必。轻举妄动容易打草惊蛇,对我们很不利。” 纪灵淮同意:“在这些流民眼里,刹影阁愿意在他们食不饱腹的时候接济他们,已经提前树立好了人设。而我们贸然行动,势必会阻断他们最后一道求生路线。” “在没有想到更好的接济方法前,我们自主主张,很容易两面树敌。” 说白了,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得不被人拿捏。 这些人情世故,人性心理,刹影阁的人不可能不懂。 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无所顾忌地下毒。 “我们去找个人多的地方,打听打听情报。说不定就能找到上刹影阁的方法。” 李一然:“行。” 刹影阁外城虽没有不夜国和炽焱宗那般繁华宽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三人围着外城了走了一转,最终锁定了一家挺受欢迎的说书客栈。 进来一看,这客栈一楼大厅不大,中间用屏风隔出几个区域来,而说书先生就站在台上,一人说书,没有陪衬,但丝毫不妨碍下面座无虚席。 纪灵淮拿着夜隐的钱前去柜台买座。 第114章 抱孩子 纪灵淮花重金在一楼才买到一个座,二楼是当地权势贵族坐的地方,根本没法用钱买。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纪灵淮一气之下又给了老板两倍的价钱。 这一下,倒是买到了三个人的,但此时了人太多,他们的位置挪前挪后,也就只腾出了两个座位。 那老板眯了眯眼,谄笑道:“客人您看,这说书先生的听众太多,我这已经是尽力为三位腾位置了,但咱们都有个先来后到……” 纪灵淮咬着后槽牙,正想让这奸商退钱,夜隐却道:“无妨。两座就两座。” 李一然瞄着两人的眼色,提醒道:“夜师兄,我们这有一个人站着是不是不太好……” 其实也不是不好,主要是人群中突然高出一个人,太过显眼。 夜隐难得同意:“确实。” 说完,他把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你坐我腿上。” 纪灵淮:??? 纪灵淮环顾四周,虽说基本都是成年人,但有的座位也有几个小孩,就算她脸皮再厚,也抵不住这未成年的灼灼目光呀。 “这,这不太好吧……” 夜隐却不以为意,指着那些抱着孩子的座位:“你戴着帽子,谁会关心你究竟是不是小孩?” 一旁的李一然闻言,打量了一下这两人的体型差,竟然一脸支持:“小师妹,夜师兄这提议不错。” 不错?不错你个头啊! 纪灵淮强行挤出一个笑:“李师兄觉得不错,怎么不来试试?” 谁料李一然一脸难色,瞄了一眼夜隐后对她道:“我?我也不敢抱你呀……” 乖乖,有夜隐这位爷在,谁敢动她啊。 怕是还没动手,就能被这位爷的眼神杀死。 纪灵淮暗自扶额:怎么她和李一然说话老是没在一个频道上??? 最终,在两个男人一唱一和的配合下,纪灵淮认栽了。 纪灵淮瞄了一眼那些抱孩子的人,几乎都是把孩子放在一条腿上,然后扶住孩子的腹部。 纪灵淮打算依葫芦画瓢。 正当她打算挪屁股时,夜隐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散漫地敞开,他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捞住她的膝弯。 然后,纪灵淮就以一种十分日爱昧的姿势横在他腿上。 “你……”她下意识想要溜下来,嗔怪道:“抱孩子不是这样抱的!” 夜隐却是挑了挑眉:“你这样会舒服点。” 说完,他把她往怀里一揽,纪灵淮的头靠在他的胸膛,几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虽然这人毫无正经,但说的却是实话。 这么靠着的确很舒服。 舒服得她想直接睡觉。 没过一会儿,客栈的小二端来三人的茶点,纪灵淮脸色一紧,连忙压低兜帽。 掺好茶水后,小二端起水壶就要走。 这时,夜隐突然把人叫住。 纪灵淮简直想骂国粹。 他喉间发出一阵低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对那小二道:“客栈里可有莲花酥?” 大概是被这少年俊美的模样吸引到,小二愣了一瞬:“莲花酥?” “嗯。”他轻声应了一声,语气无端温柔,低眸看向怀里的人:“小孩爱吃。” 抱着孩子来听书的人不少,但这么年轻就有孩子的,小二还是头一次见。 于是,本来没怎么关注的小二,此时把目光放在了纪灵淮身上。 可这公子的小孩似乎很不好意思,又是躲又是闪,把头往人怀里藏。 小二:?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看着秒变缩头乌龟的纪灵淮,夜隐心情竟肉眼可见的好:“不好意思,她有点怕生。” 小二反应过来自己眼神太过直白,连忙点头哈腰:“是小的唐突,小的这就去端莲花酥。” 说完,人便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一盘刚做好的莲花酥便端了上来。 夜隐拿起来一块,凑到纪灵淮嘴边:“不吃?” 见怀里的人不说话,夜隐又半含着笑叫她:“纪灵淮?” “别叫我。” 她现在只想死。 * 闹腾了好一会儿,说书人一拍案板,摇开画扇,终于开始讲起了故事。 “要说那十八年前,影尊衰落,那不夜华城大将军玄苍定有一笔。” “懂点旧情往事的老者都知,影尊与玄苍大战,为的是谁?为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何方人物?彼时妖界大妖横出,猫妖夜晚美貌倾城,天资惊人,空谷幽兰,当称一绝。” “她与玄苍一同进入名门正派清心宗,两人成为同门。夜晚修为雄厚,胆识过人,只是惊鸿一瞥,便足以乱人心曲。” “自古人妖殊途,可玄苍夜晚仍然修得正果。在影尊与玄苍大战之际,夜晚诞得一子,实为半妖,却继承了玄苍那阳世第一灭妖神火——幽莲玄火。” “一个半妖却能袭得如此火种,凡人无法信任其能弘扬正道,同时妖物又避之而不及,成人或成妖,皆不在其一念之间。” “实为讽刺!实为讽刺!” 铿锵有力的话音刚落,座下皆一片唏嘘。 一个男人不禁问道:“先生,那半妖现在可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另一个声音答:“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不伦不类,你让人家怎么活?这不搞笑呢吗?” “要是我啊,干脆死了一了百了算了!” “哎我记得那怪物生下来不是被影尊和天魔宗抓住了吗?后来好像是被谁救走了?” “你记错了吧?那小怪物是莫名其妙失踪的。” “是吗……” 听完那些听客的发言,李一然面色犹疑,忐忑不安地望向身旁一言不发的两人。 夜隐淡漠至极,眼底古井无波,看不到一丝情绪。 纪灵淮则是表情严肃,眉毛微皱。 这不是巧然。 刹影阁地盘上的说书人,怎会无缘无故地说起十八年前这件事来? 而且,时间还这么凑巧,刚好是他们进入外城之后。 与其说是他们在主动打探情报,不如说…… 有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 这个故事,是他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纪灵淮抬头望向二楼的位置。 黑泱泱的影卫中央,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一头墨发及腰,一身白色素净淡雅,风姿绰约,宛若谪仙。 她肤色冷白,唇色却不点而红,眉目淡然如画,整个人宛如被烟霞罩笼,让人看的不清不实。容色这般绝丽,实为尤物。 一双碧瞳望向纪灵淮,眼底似有微光在跳动。 ……夜晚? 不,准确来说,是披着夜晚的皮,同时用着罗纱絮眼睛的女人。 第115章 沉不住气 “你在看什么?” 注意到纪灵淮频繁抬头张望,夜隐问。 “夜璴星,你快……” 她指着二楼的方向,再抬眼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纪灵淮:“……” 夜隐抬头扫了一眼,沉声道:“可是见到了熟人?” 纪灵淮也拿不准:“一半一半吧。我刚才看见了和罗纱絮有一样碧瞳的女人。” 还长着你母亲夜晚的脸。 “什么?!”李一然惊诧道,肉眼可见的激动。 “别慌。”她安抚李一然,“我怀疑刹影阁此番是故意引我们前来。” 他们靠罗纱絮放出消息引来罗纱儿,又因为她和罗纱儿的师徒关系引来更多的人。 他们入了刹影阁外城,一没看见搜捕的卫兵,二没看到通缉令,刹影阁那边甚至把他们放毒抽魂这摊子事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 明显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来说,恐怕他们已经掌握住了他们的命脉,才如此大胆自信。 纪灵淮好奇的是,他们的底牌究竟是什么,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 “先找个好说话的地方休整。”纪灵淮提议道。 离开听书台,三人换了家客栈住下,纪灵淮刚沾到床,沈晚冰的风影蝶便找到了他们。 李一然道:“晚冰他们找到二小姐了。就在刹影阁上。” “我果然猜得没错。”纪灵淮站起身,“刹影阁果然在放水。” “收拾一下吧,我们就用夜璴星的空间术上去,想必他们早已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我们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李一然点了点头,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脸难色。 夜师兄的空间术,似乎很难带人。 他唯唯诺诺道:“带两个人,能行吗?” “能行吗?”纪灵淮也看向夜隐。 夜隐微微皱起了眉,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 能带,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纪灵淮十分自觉,踮起脚就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而夜隐敏捷地抓住她的小动作,按住她的头,再次把唇印了上去…… 李一然火速避开视线,但耳尖还是不自觉发起了红。 这两人,果然如苍芙所说…… 前段时间纪灵淮嘴上一直没好的伤口,苍芙告诉他这是他亲爱的师兄夜隐所为,他当时还不相信。 都说清心宗的弟子戒淫戒色,就算他知道夜隐乃是宗门一大反骨,且最近正在和纪灵淮谈,但他这夜师兄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外人面前沉不住气的那种……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孤陋寡闻了。 这边,纪灵淮火速喂饱了某人的贪欲,轻咳了两声。 想起在刹影阁外围碰到的面具男,纪灵淮问:“今天我们碰到的面具男可是现任影尊?” “不是。”夜隐状态转变的极快,此时不急不慢地答,“他是现任刹影阁祭司,夜阑。” “现任祭司啊……等等,他也是……” 夜隐点头:“嗯。他是不夜华城的五夜殿下,前任。” 李一然也震惊了:“那就是说他是前同事?那他怎么……” “信仰不同罢了。”夜隐不咸不淡地扯着唇,“女皇信仰无神论。而夜阑,对神的信仰已经达到癫狂的地步。他梦想成为神的眷属。” 李一然思忖一阵:“那么他如今追求影尊,是相信影尊能成神?” “不可能。”纪灵淮毫不犹豫地否决,“刹影阁这地方没有一丝神象。” 没有神象,意味着这片区域还没有人能达到飞升的门槛。 她此番话落,夜隐问:“阳世飞升成神需要哪些条件?” 纪灵淮:“就修士而言,修为突破九品,能蕴出神息,方可飞升。” 李一然:“据我所知,影尊修为已达九品。但神息一事,似乎还没有风声。” 纪灵淮:“那他便与成神无缘。” “新神诞生,不仅需要不凡的修为,还需要得到历代神明的认可。神息便是由此产生,产生神息,方可点上神印。” 有了神印,才有做神的资格。 夜隐嘲讽地笑道:“说不定影尊有别的法子呢。” 纪灵淮疑惑地看他一眼:“别的法子?” * 刹影阁。 罗纱儿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美食,毫无胃口。 媛菲今天跑了一日,她实在是饿得受不住,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而沈晚冰和谢燮,则是在抵达刹影阁后便被轻而易举地发现,如今他们被冠上“祭司夫人亲眷”的身份,和罗纱儿安排在一起用餐。 “我阿姐在哪儿?”罗纱儿面目表情地看着旁边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点头哈腰,举止间尽是佣人的生分和恭敬:“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还在楼上休息。二小姐再稍等片刻,等祭司大人回来后,方可带小姐看望。” 媛菲:“夜阑把我们叫过来却缩在一边不让见人,我们可都是你们夫人的家眷,凭什么不让我们见?!” 丫鬟面不改色:“祭司大人有令,夫人身子体弱,不能擅自出来见人,还望二位小姐担待。” 沈晚冰微微一哂:不愧是刹影阁,这里的下人敷衍人都这么训练有素。 谢燮抬头,漫不经心地望着这庞大的悬空楼阁,问:“这楼上可是只有夫人一人在住?” 丫鬟回答:“是。” “可我刚才见到好几名男子从楼上下来,祭司大人竟然不介意?” 丫鬟迟疑:“这……” 媛菲一脸天真:“竟然有男人下来?我怎么没看见?” 丫鬟随声附和:“没错,想必是这位公子看错了。” “是吗?”谢燮撑着下巴,苍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没想到这刹影阁的男人,也好这一口啊。” 媛菲还在云里雾里,而丫鬟此时瞳孔一震,脸色瞬间苍白。 下一秒,一束紫光在她脚底蹿过,这娇弱的女身瞬间被电的焦黑如碳,原本如花似玉的脸再也辨不清鼻子和嘴。 见这尸体倒下,媛菲傻眼了:真狠……简直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与此同时,守在这层楼的护卫顿时警觉,识灵网反应灵敏,他们马上锁定了谢燮所在的位置。 “带她们上去。”他手心凝雷,给沈晚冰递了一个眼色。 闻言,沈晚冰毫不犹豫地动身,而罗纱儿早已在那丫鬟倒下后,便飞身上了楼。 “你多加小心,别忘了……”走了几步,沈晚冰回头提醒道。 “知道了。话真多。”谢燮及时打断她,顺手又电死了几个卫兵,“快走,你在这我会分心。” “知道了知道了!”沈晚冰不耐地回答。 她拉上媛菲,三人一起爬上刹影阁上层。 第116章 造神 刹影阁一共九层,他们刚刚所在的客房在三层。 此时三层早已是紫光漫天,雷霆乍现,沈晚冰拦住媛菲好奇往下看的头,推搡着她往前走。 三人来到四层。 若说三层是客房区,布置还算温馨,那么四层可谓是毫无生气可言。 墙面是一片灰色,地上全是难以辨认,难以启齿的肮脏水渍,一股腥臭直窜鼻腔,沈晚冰忍住胃里一阵恶心的翻腾,继续往里走。 前方终于有一点光亮。 一个虚弱的人影倒在地上。 媛菲看见人,连忙跑了过去:“絮哥哥——絮……” 下一秒,她怔在了原地。 只见倒在地上的人浑身都是淤青,周围布满了染上青白液体的碎布,上半身裸露,衣不蔽体,下半身只有一张撕的破碎的草席。 而这人的脸,不仅颜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眼上的位置,松松垮垮覆上一层沾满血污的白布。 沈晚冰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她额角冒出了冷汗,心里卷起一阵恶寒—— 那青白液体究竟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人似是听见了人声,手指微微蜷动,沉重的头动了动,那白布倾斜,露出两个恐怖的血洞。 “啊——!!!”媛菲一声惊叫,仓惶地跪坐在地上,她抱着头,似乎在逃避着什么,眼里尽是惊恐和无措。 沈晚冰攥紧手指,沉住气走了过去。 她将人扶了起来,又脱下自己的外衫将这人冰凉的身体裹住。 “你是……”罗纱絮声音粗哑至极,早已让人辨不出雄雌。 “你声带受损了,别说话。”沈晚冰从手环里掏出补灵液。 正要喂他喝下,可男人的身体还是太重,就在她差点被压倒之际,一只白皙的小手替她馋住了他。 是罗纱儿。 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站在那里。 她离罗纱絮很近,罗纱絮身上每一处伤口,每一处淤青,以及被剜眼发烂的伤口,她都没有放过。 不似媛菲那般失态癫狂,她的反应极其平静。 她眼睛清亮,却无光。神色冷静,身体却在发抖。 她眼角发红,眼泪从她眼眶冒出,狠狠地砸在地上,宛如她此时绝望的心一般,恨不得立刻陪眼前受尽耻辱的哥哥一起痛苦堕落,与这个肮脏的世界作别。 恍惚的精神在紧绷,罗纱儿咬着唇,任由嗜血仇恨的声音在体内撕咬叫嚣,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乖戾。 沈晚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泛起一股酸意,她强压下心底那汹涌难耐的情绪,尽量以平和的声音道: “我是沈晚冰,灵淮姐姐的朋友。我们是来带你一起离开的。” “你们?”罗纱絮愣了愣道,随即“看”向罗纱儿的方向:“这位是……” 罗纱儿攥紧手指,强忍住喉间的哽咽,低头不语。 “她……她是陪我一起来的,不会说话。”沈晚冰将补灵液递到他唇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喝下这个,能帮你快速恢复灵力。” “呵……”罗纱絮百无聊赖地轻笑,却给人一种苍凉悲壮之感,“抱歉……让你们见到我失态的模样了。” “没有的事。”沈晚冰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拉起坐在地上的媛菲,一脸严肃。 “别坐在那不动,既然不能打,那就过来搭把手。” 媛菲颤颤巍巍,像是被她的话吓到,连忙和罗纱儿一起将人扶住。 四人一起走出这四层的水牢。 * 外面,谢燮已经杀了不少人。 与此同时,纪灵淮三人赶到。 “罗纱絮!”纪灵淮看到罗纱絮,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人是男人,但就算他伤痕累累,面色惨败,也难掩他那美得令女人嫉妒的容颜。 人没找错,就是他。 “李师兄!” 李一然自然没闲着,拿出药箱便开始紧急处理起罗纱絮眼部的伤口。 另一边,扫了一眼被谢燮打倒的人群,夜魔突然开了口。 【这小子是魔界出身。】 夜隐:“同类相聚,分外眼红?” 夜魔:【我眼红什么?你把我放出来,我跟他一样能打!】 夜隐:“呵。” 这时,地面开始震动,一道男声从众人头顶响起。 “都到齐了?” 纪灵淮抬头。 只见一个男子身着玄色夜行衣,身形高挑,眉眼冷漠至极,浑身散发出肃杀和野心勃勃,让人感到窒息。 刹影阁祭司,夜阑。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纪灵淮下意识去看夜隐。 虽说夜晚是因生他妖力殆尽而死,夜隐也从未见过夜晚,但毫无疑问的是,两人的容貌都是那种一眼便令人心悸的美。 而夜隐的模样,完美复刻了他的母亲。 一般人要是见了他们俩,要说他们不沾点亲带点故,恐怕都没人信。 可夜隐连眼皮都没抬。 他毫无反应。 “这不是小十六吗?怎么见到长辈都不打声招呼?” 夜隐冷哼:“一个叛徒,也配?” 两人咄咄逼人的对话引起了沈晚冰的疑惑,她小声问纪灵淮,纪灵淮耐心跟她解释了一番。 大概意思:这人是前同事。 夜阑没理会他们的窃窃私语,冰冷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威压: “十六夜,你小时候在缝隙苦练,我还替你求过情。这次我本不打算与你多事,若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旁边的贴身影卫第一次瞧见自家主子发善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犹豫了片刻,还是保持了沉默。 影尊闭关,所有事物全由祭司大人代理,他一个小人物能说什么? “离开?”夜隐笑的薄凉:“然后方便你们造神?” “造神?!”沈晚冰惊讶叫道。 夜隐这番话,无疑引起众人哗然。 夜阑不知他是如何知晓他们的计划,深邃的眸暗了一瞬,面容冷峻。 “这是影尊的决定,你无权征问。” 夜隐:“影尊?夜阑,虽然我懒得去理你们那些陈年旧事,但你也没必要如此作践自己,去给那东西打工卖命?” “不可对影尊不敬!” 夜阑一道掌风劈了过来,夜隐身子斜了斜,用黑雾抵挡。 “我还记得当年你对女皇也是如此忠心。”夜隐冷嗤一声,面露鄙夷,“可惜现在还不是换了个地方当狗。” “你倒不必处处试探我。”夜阑微微一哂,似是自嘲,“你看这是谁?” 第117章 渡灵力 他粗鲁抓过身边女人的脖子,女人身体踉踉跄跄,美眸微红,被他掐的流出了眼泪。 影卫一惊,连忙提醒:“祭司大人,影尊说过,这女人还不能碰……” “闭嘴!”说完他邪肆一笑,“十六夜,你可认得这人是谁?” 夜隐淡淡地扫了一眼:“与我无关。” “你不知道不要紧。你旁边的冥神眷属,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夜阑将阴沉的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 纪灵淮顿了顿。这夜阑知道的东西还真的多。 “那又如何?”夜隐看了一眼纪灵淮,低头握住她的手。 “一个死去的女人而已,我为何要知道她?” “……”夜隐的手握得很紧,纪灵淮能隐约感觉到他内心的狂躁。 他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那不是你母亲。”纪灵淮道,用温柔的声音安慰他,“她是个空壳,只不过用了你母亲的皮。” 夜隐哑了一瞬:“……无所谓。” “呵。”纪灵淮低笑一声,她自然懂他的心思,“夜璴星,没关系的,人都是会爱人的,你思念她,没什么丢脸。” “只不过,影尊挖了罗纱絮的碧瞳给了这个空壳……” 纪灵淮灵光一现。 “你们影尊是想自己成神,然后用神力复活夜晚?” 夜阑惊艳的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 “不愧是冥神的造物……连神的思想都能揣摩得这么透彻。” 贴身影卫见自家主子迟迟不动,担心误了大事,连忙温声提醒:“大人,不能再拖了。” 夜阑蓦地收回目光。 半晌,他缓缓开口:“用那个吧。” “是。” 贴身影卫对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便把一个圆形玻璃罐盛了上来。 玻璃罐并不大,里面一颗黑色的魔核散发着神秘的黑雾,给人一种压抑不祥之感。 谢燮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惨邪灵士。” 沈晚冰一声惊呼:“什么?!” 夜阑一脸桀骜:“看来里面也有慧眼的人。” “你们有病吧?”沈晚冰忍不住道,“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那是冥界的地盘,厚葬冥界战神的地方!” 惨邪灵士是前冥界战神麾下的大将,几百年前战神陨落后,惨邪灵士全部以身殉葬,以自身万年魔核为祭,在忘川河边界,为战神搭成一个以魔气为障的陵墓。 而本该在冥界的魔核如今却在夜阑手中。 所以他们,是挖了人家的坟。 真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夜隐看向纪灵淮。 她的头微微下垂,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听到沈晚冰正义的谴责,夜阑却一脸无谓,冷笑道:“战神又如何?七百年了,这阳世早已没有神!就连太阳圣殿那群疯子,也才只是近神之躯!就算我以下犯上,你们又能奈我何?!”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惨邪灵士魔核自带的魔气非同一般,与恶食兽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另一边,影卫释放出魔核,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烈的黑雾,影卫都后退十步,躲进了庇护影镜。 黑雾第一次接触阳世,活人的生气让它们变得狂躁癫狂。 在空气中躁动一阵,它们立马锁定了目标,无数鬼脸在黑雾中化形,作出痛苦的表情,众人耳边全是狂嚣,震得人耳膜发痛。 在黑雾侵袭的那一刻,一股热浪席卷,烟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迸发。 猖狂嚣张的黑雾来不及逃跑,耀眼的火光瞬间将其吞噬,竟然烧的更烈更旺,空气中闪烁着金色的火星,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耀眼火光的背后,纪灵淮抬起右手将众人护在身后,额前的神印浮现。 “纪灵淮,你已经不能……!”夜隐抓住她的手,正要发火,纪灵淮开了口: “我可以。这东西你们沾不得,只有我来。” 话音刚落,她身子一僵,吐出一口血来。 “灵淮姐姐!”沈晚冰一脸担忧,可身边的谢燮突然不对劲起来。 夜阑戏谑地开口:“哎呀,瞧我忘了,你们当中可是有魔界之人呐。” “这滔天的魔气暴涨,也不知道,你体内魔神的残骸受不受得住……哈哈哈哈哈哈!” “谢溟非,谢溟非!”沈晚冰拍着谢燮的背,谢燮双腿跪在地上,痛苦至极,双目逐渐变得猩红。 “离他远点!”纪灵淮大喊一声。 火光内,一股黑色的魔气升起,谢燮抓住沈晚冰的脖子,笑得猖狂而又邪魅。 他入魔了。 夜隐昙星出鞘,银光一闪,直击谢燮的要害。 “别伤害他!”沈晚冰艰难开口。 “啧。”夜隐收回剑身,抬脚一踹,谢燮灵敏地侧身躲避,夜隐趁机将沈晚冰救了回来。 夜魔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让我来对付这小子。】 夜隐:“不行!纪灵淮那边……” 夜魔:【她是冥神造物, 只有她能对付那玩意儿!】 夜隐:“……” 夜魔:【喂喂,你去哪儿?你他妈……】 这边,纪灵淮勉强控制着火焰,额头上冒出了一排细汗。 就在这时,她的腰突然被人从背后搂住,下一秒,她下巴被人抬起,唇瓣上传来熟悉的温度。 夜隐在强行渡她灵力。 纪灵淮挣扎着离开他:“你,你干什么——” 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夜隐再次压了上来,他突如其来的吻带着难言的强势和一种莫名的苦涩。 纪灵淮瞪大了眼睛。 末了,夜隐没有像往日那般恶作剧似的咬她,而是在讨好地蹭她,似乎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时他对她的亲昵带着一种不可求的贪恋。 纪灵淮鼻子一酸,一时间,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等我们回去了,我的灵力都给你,让你吸个够,好不好?” 不是你吃白食,而是我主动给。 让他主动,她躲不了的。 “好不好?” 他又问了一遍,带着一种偏执的渴求。 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 所以,你遵守承诺。 “好。”纪灵淮牵出一个笑,可只是这一个字,便用光了她所有勇气。 “好。”听到她的回答,夜隐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轻柔地放开她,再转过身时,唇角瞬间下落。 他最讨厌被欺骗。 可被她骗了那么多次,他还是越来越爱她。 呵。 第118章 神都会一样的爱你 战场被分为了几块。 李一然,罗纱儿,媛菲在为罗纱絮诊治,沈晚冰、夜魔在与入魔的谢燮对峙,纪灵淮则与黑雾作斗争。 沈晚冰恨铁不成钢:“谢溟非,你醒醒呀!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要不我再扇你几巴掌?” 在一旁打架的夜魔忍不住道:“妈的,你不打架就别他妈一直叫,怎么比纪灵淮还吵!” 沈晚冰怼回去:“这叫嘴炮战术,你懂不懂啊!” 夜魔:“懂个毛!在干掉这小子之前,老子一定会忍不住先把你杀了!” 下一秒,夜魔的黑雾还未伸到沈晚冰面前,便被谢燮魔气形成的魔爪挡住。 沈晚冰转怒为喜:“谢溟非!他还认得我!” 夜魔无能狂怒:“操!哪儿来这么多狗情侣!” 他们是觉得自己吃不起饭吗?怎么被秀的还一直是自己?! 这边,纪灵淮听见夜魔和沈晚冰吵架的动静,忍不住回头去看。 “和我对峙也敢分心?”夜阑鬼魅地笑着,手心魔气凝聚的同时,那惨邪灵士竟然化成了形。 一座十米高的骷髅将士坐地而起,明明只有上半身,手上却还拿着几米的长刀。 黑气不迭地在它身边盘旋缠绕,那猖狂嘶吼的恶灵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纪灵淮生吞活剥。 夜阑桀桀地笑着,宛若癫狂:“熟悉吗?纪灵淮?这可是你冥战神的神眷!” 说完,惨邪灵士长刀一挥,直击纪灵淮凝成的护身障! “都去死吧!”夜阑露出得意的邪笑。 轰—— 尘烟四起,大地在颤抖。 一时间,天空血云凝聚,血雨从天而降。 阳世出现血雨,必有冥界神眷降世。 一把长刀挡住了惨邪灵士的一击。 鬼灵死士应召而出。 它的身形比惨邪灵士还要大,身上附着着骨逸白的神息。 一道冷冽的女声传来: “不知你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让你觉得,驱使了神的眷属残骸,你就能与神比肩?” 鬼灵死士从霜夜烬火中诞生,蓝色的火焰烧的猛烈,少女从这诡谲凄美的火焰中走出,所踏之处,生出了鲜艳夺目的彼岸花。 墨发翩飞,一双紫瞳惊世,额前的神印绽放出刺眼的光。 是白樱花的图案。 “……你怎么还能现出神相?!”夜阑见她神相大开,满眼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已经不能再用神力,怎么会……! 纪灵淮冷笑:“我这副身体本就是残根败叶,我为何不敢跟你赌?” “你是觉得我会舍不得这副肉身?” “你……够狠。”夜阑咬了咬牙,手中的魔核再度驱使起魔气。 “那就看看你这神相能维持到几时?!” “惨邪灵士,给我上!” 话音刚落,惨邪灵士手中的长刀再次聚起魔气,往纪灵淮的方向猛劈过去! 另一边,沈晚冰远远望过来,只见两尊巨大骷髅各拿一把刀对峙着,而且还都只露出上半身。 鬼灵死士旁边,一个黑发少女背对着他们悬空而立,身边是蓝色火焰围绕,脚下是彼岸花海衬托,圣洁强大的气场给人一种不真不切的之感。 “灵淮姐姐……”沈晚冰低喃,转头对夜魔道:“你不是很强吗,快把人放倒呀,那边要打起来了!”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众人脚下一阵颤动,夜阑指挥惨邪灵士劈开护身障,全力的一击瞬间被纪灵淮一指挡住。 “只需要一招。”纪灵淮道,再抬眸时,一双紫瞳亮起。 “血魔刹烬。” 也是她这副身体能承受的唯一一招。 手指落下的瞬间,红光乍现,鬼灵死士森白的骸骨染上了血色,蓝色的火焰顺势爬上,火焰掠过之处,绽开出绝艳的彼岸花。 “赤离。”纪灵淮轻唤,妖刀绽出刀光,刀身赤红,转眼间变换成适中大小,被鬼灵死士握在手中。 赤色的妖刀插入地面,爆发出一场狂乱的血涡,霸道的冥神之力化作逼人刀气,卷起烟尘滚滚,如滔天巨浪,直击魔气的中心! 刹那间,红风席卷,血雨连绵,惨邪灵士在一声悲戚的鸣叫后,瞬间瓦解成碎片。 夜阑受到余波的攻击,被震出几米开外,好不容易用剑稳住身形,却吐出一摊血来。 “这就是神只的力量吗……”他眼底发红,止不住地咳嗽,抬眼望向刹影阁的万千影卫,早已溃不成军。 “若不是影尊闭关,你觉得你能嚣张至此?” 一招过后,纪灵淮敛去神息,化为原主的模样。 “无所谓。我一样会与你们死磕到底。” “大不了,陪着你们的影尊,神魂再粉碎一次。” 她说这话时面色毫无波澜,满脸无谓。 “影尊大人!”贴身影卫连忙扶起夜阑,声音急切而又担忧。 “别动……我五脏六腑已碎。带我回影镜。” “是!那这女人……” 夜阑弯唇邪笑:“呵。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怕已经没精力管我们了。” 话音刚落,影卫带着夜阑沉入影镜。 惨邪灵士已除,魔核破碎,周围的魔气也随之消散。 没了魔气影响,与夜魔过招几个轮回,谢燮终于筋疲力竭地倒地。 沈晚冰连忙去扶。 “夜……”她视线看过去,只见夜隐飞身跑过去,扶住了身形影绰的纪灵淮。 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吐血声。 “纪灵淮!”夜隐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心已经冷得麻木。 无数散漫的神息从她的身体中泻出,化作白色的光点萦绕在二人身边。 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他手上沾的全是她的血,她眼睫微睁,额前的发被雨水淋湿,拨到了两边。 这时,夜隐才看清楚她额前破碎的神印。 “……神息凝成神印,神印象征着当神的资格。”她曾经在他面前说。 而现在,那圣洁纯净的白樱花图案,已裂成了碎片。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这身体只能让我用一招……不然我能把他们全灭了……哈哈……咳咳咳!” “你别说话。”夜隐捂住她的嘴,似乎在竭力挽留什么,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声线被压抑地喑哑至极。 “小师妹!”李一然跑了过来,跪在他们旁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灵丹。 “没用的……”纪灵淮缓缓闭眼,手轻轻搭住李一然的手臂。 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夜隐神情越发无措。 “纪灵淮!纪灵淮!你不许睡,听见没有!” “你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你要是敢食言,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李一然从未见过夜隐如此疯狂失态的模样。 面前的这个男人两眼发红,声音歇斯底里,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脊背再也无法继续孤傲。他轻轻摇晃着女孩的身体,眼里尽是脆弱和偏执。 “纪灵淮……你回答我……”他粗哑的声音带上了呜咽,嘴唇极力地压抑着抖。 绝望在蔓延,在少女的沉寂中爆发。 “夜璴星。”纪灵淮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她的双手叠放在胸前,声音轻柔至极:“等我走了,将这副身体带去缝隙吧。” “……”少年的泪砸在她的脸颊,他没有回应,她耳边只有他无助的啜泣声。 “你哭什么?”她吃力地笑了笑,“我又不会死。只是……这身体已经容不下我了。” 她自顾自接着说:“我残存在这身体里的神力应该可以镇住缝隙里的邪祟。你就不用再回那里憋屈地待着了。哈哈……这样是不是很方便?” 没有缝隙,你也自由了吧。 这样一来,没有我的日子,你是不是也能快乐一些? “纪灵淮……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好不好?”他吻住她的唇角,卑微地恳求。 “我……我不骗你。只是,我需要回去休息一会儿……”纪灵淮费力地聚起自己的意识,手指拂过他的侧脸。 “夜璴星……你记住。” “不管你是人还是妖,神都会一样的爱你。” “决不……食言。” 话落,少女微微一笑,手指逐渐从少年的脸颊上垂落。 纪灵淮在冥界的神魂归位。 第119章 我要回去 冥界。千鸟殿(纪灵淮的寝殿)。 纪灵淮醒来时,宴怀和长悦就在她身边。 “这是……”纪灵淮看着自己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的肉身重塑好了?!”她身子一挺,激动地坐了起来。 “嗯。”长悦答,“冥尊大人花了几百年时间。” “三百年?!”纪灵淮大叫一声,她抓住宴怀,问:“我沉睡多久了?” 宴怀:“殿下,你前世的神魂被烧了不少,原来的肉身差点被神力撑爆,冥尊殿下花了不少时间修补你的神魂和肉体,在您神魂回到肉体前,已经过了三百年时间。” 三百年……苍芙和李一然怕不是连娃都生了?! 那夜隐岂不是…… “我要回去!”纪灵淮拉开被子下床,没走几步,大腿传来一阵痛感,她直接在宴怀面前跪了下来! “靠……这什么?!” 一圈浅红色的神纹在她大腿处延伸,纪灵淮摸上去,竟然还发着热。 纪灵淮小脸一白。 “酃楼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在这个地方印神纹?!” 宴怀哈哈地干笑,也不敢去质疑某人的审美:“是冥尊大人说,神纹必须得有,为了低调,他必须印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长悦认真点评:“的确挺隐蔽。”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走进了千鸟殿。 男人一身云缎锦衣,是富气雍华的紫色,锦袍上绣着金龙图案,闪着金白的光泽。 袍身背后垂下两条金穗锦带,拖在地上,袍角摆动间,贵气风流的同时又不失高位者的威严沉稳。 纪灵淮抬眼一看,不是酃楼那骚包还有谁会这么穿? “呵,醒了?”酃楼散漫地看了她一眼,坐在榻上喝起了茶,“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闻言,宴怀连忙拉着纪灵淮坐了起来。 “绾绾,这身体你可还满意?”酃楼喝了口茶,低笑着问。 纪灵淮:“我要回去。” “三百年已经过去了。” “我要回去!” 酃楼俊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不问问你冥界的家人过得怎么样,一心只想回去?” 纪灵淮伶牙俐齿:“你自己修补工作效率慢,怎能算进我去阳世放风的时间?!” 酃楼压下怒火:“纪灵淮,要不要本神提醒你,你的创生就是为了继承神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纵容你?” 宴怀在一旁观战,紧张地扯着长悦的衣袖。 可纪灵淮从来不是怕酃楼的主。 面对酃楼,纪灵淮一向很勇:“好啊。等你陨落,我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的墓设到没有女鬼的荒海,让你死后都一直孤寡!” 酃楼一向威严的脸差点没绷住:“……你敢?!” “哟?”这时,骨逸白提着从阳世买来的一篮子糕点,迈着闲适的步子走了进来,“又在吵架呢?那我先避一避……” 虽然嘴上说着避讳,但骨逸白幸灾乐祸扬起的嘴角已然暴露了他得意的心思。 “慢着。”酃楼颓败地扶额,他敲了敲桌面,“你来听听你养的这小白眼狼在说些什么?” 酃楼气得想笑:“她说她还要回去。” 骨逸白古怪地看他一眼,心道你不也一直娇养着? “哦。这样啊……”骨逸白若有所思,随即他走上前摸了摸纪灵淮的头,声音温柔至极:“回去好啊,还可以再玩玩,只要绾绾开心就好了嘛。” 酃楼气得简直想吐血:“你们!” 接着,他一拍桌子,茶水都差点被打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骨逸白使了个眼色:“长悦,跟上去看看,免得他又去花千鸟的地盘干傻事。” 花千鸟新栽的松树才刚刚冒了新芽,酃楼只爱花不爱树,要是发起火来把花千鸟的宝贝薅秃,恐怕这几日他耳根又要长茧子了。 长悦秒懂:“是。” 这边,骨逸白收拾好残局,拉着纪灵淮坐了下来。 纪灵淮一脸担忧:“老白,你说酃楼要是不放我走怎么办?” 她狠话也放了,气也撒了,要是酃楼那边不放手,她还不是得巴巴地落在冥界。 “这么想回去?”骨逸白一脸打趣地问。 “我……”纪灵淮结巴了,“我答应了别人,不想食言。” 骨逸白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心思:“是那个你不惜烧了神魂也要救的少年?” “你知道还问!”纪灵淮嗔怪一句,低头闷闷地塞了一口糕点。 “可都过了三百年了,你确定那少年还记得你?不,或者说,他对你的情意还在?” 骨逸白所说的,正是纪灵淮所担心的。 凡人不同于神只,神只将时间视作无物,尽管修士结丹后便能延年长寿,但凡人都免不了俗,年轻气盛时的情感也最容易受到磨损。 何况夜隐皮相如此绝美妖孽,条件又这么好,回到不夜国,身边一定缺不了女人。 他这么能撩,能顶得住那些香风温软吗…… “我……不确定。”纪灵淮气恹恹地道。 骨逸白见状,皱了皱眉,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我们家绾绾哪里不好?不过是一个男人,你要什么男人他敢不从?我第一个……” “情况不一样的。”纪灵淮打断他,“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看看,也算给这件事作出一个结果。” 夜隐是她第一个想要护佑的人。 怎能轻易对他食言? “行啊。”骨逸白道,“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去阳世的缝隙。” “缝隙?!缝隙还没被封印吗?” 不对啊,前世她特地在那副身体里留下了一些神力,不该连这点缝隙都镇不住…… 除非。 夜隐根本就没照她说的去做。 第120章 重生 骨逸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只是轻叹了口气道:“缝隙还在,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魔界迎来了新君,打通了缝隙与魔界的通道,如今缝隙内已被魔界的人镇住,安分了许多。” 纪灵淮瞳孔地震:“魔神降临了?” “尚未。魔君只是登上了王座,令人意外的是,还是个潜伏在人间历练多年的人类少年。” 纪灵淮:“那荒河和忘川那里的躁动……” “也被镇压了。” “都是出自魔界之手?” 纪灵淮提出了疑问:“他们这么好心?自古以来魔界便和冥界势不两立,冥界的事情他们也会插手?老白,你不觉得……” “绾绾,这还不是你操心的事情。自从画桥被那帮畜生所害后,酃楼便不敢轻易去赌。此次他同意让魔界插手,定是两方达成了什么互惠互利的秘密协议。” “好吧。我只是……”纪灵淮垂下头。 骨逸白知道提起冥战神纪灵淮会失意,温声安慰了几句,便回头对宴怀道: “除了这些糕点,应该没什么好收拾的吧?宴怀,去帮我回寝殿拿几张符……哦差点忘了,你这副身体已经不受神力的限制了。” 想起前世那被神力限制的憋屈与不甘,纪灵淮顿时眼前一亮:“那我岂不是……” “不行。”骨逸白怎会不知她想的是什么,“阳世近百年来隐约出现了神息,你若此行用冥神之力大张旗鼓,难免日后新神降临后,会来冥界找麻烦。” 这点人情世故纪灵淮怎会不懂。 “好吧。我用灵力,可以了吧?好歹火种我是可以用的吧?” 看着她连连发问的样子,骨逸白忍不住宠溺一笑:“可以。” “走吧,我送你。” 纪灵淮迟疑:“那酃楼那边……” “你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是他不同意,你觉得他会把我留在这?”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酃楼。 就算自己被气得不行,都还是纵容着她。 其实从酃楼为她新弄的神纹位置来看,纪灵淮便隐约有预感了。 酃楼是怕她神纹太显眼,去阳世会遭到不必要的怀疑,招惹上不必要麻烦。 …… 送走了纪灵淮,骨逸白来到了思淮殿。 “走了?”酃楼倚着高位上的座椅,散漫地问了一句。 骨逸白瞪他一眼,随即将他的骚包袍角踢到一边:“不然?不是你放人走的吗?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和阳世谈这么大的交易……” 酃楼冷呵一声:“那小子可比我想象中疯。若这事能成,把绾绾放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他看向骨逸白:“你把人传到哪儿了?” 骨逸白:“大概位置。我对阳世那地儿不熟,你又不是不知道。离不夜华城也不远吧?” 阳世。 纪灵淮看着面前的飞雪满天,傻眼了。 冷,寒风刮骨地冷。 纪灵淮搂住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看着自己身上薄薄的短衫和没穿底裤的裙角,忍不住低骂。 草,骨逸白这个老坑货,把她送到了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望着这漫无边际的雪,纪灵淮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本就是冰灵丹,体温本就比普通人要低一些,她聚起灵力,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体温。 纪灵淮顶着暴风雪艰难往前走,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隐约出现一长串黑压压的队伍。 总算看到了人,纪灵淮连忙跟了上去。 “请问……”纪灵淮拉住一个尾随在队伍最后的丫鬟。 那丫鬟转头,眼中瞬间闪过惊艳,接着,她把纪灵淮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 当看到纪灵淮身上单薄的衣服时,丫鬟小脸上露出惊愕。 “这位小姐,你怎么穿这么少?这可是一月天呐!” 纪灵淮不好意思地道:“我其实是在附近旅游的,不小心迷路了,你看……” 丫鬟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并不寒酸,明显是出自富家,便道:“小姐的家在哪儿?” 纪灵淮:“不夜华城。敢问你们顺路吗?” 丫鬟:“奴婢记得此次参宴的人里是有不夜华城的人的,小姐可否方便见我们家的公子?或许他可以想办法帮你引荐。” 还有这么巧的事? 纪灵淮谢道:“那便叨扰了。” 说完,丫鬟便带着纪灵淮前往队伍的前中位置,还把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 “多谢。”纪灵淮感激道。 丫鬟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苍家的主子待我们都不薄,公子小姐教导我们,对待客人一定要周到。” “哦,这样啊……” 等等。苍,苍家? 纪灵淮身子一凛。 难道这个队伍是……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人呢?这么大个人你们都看不住?!我前几日白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一个男子身姿挺拔,身材健硕,腰间画着一枚太阳图案的玉佩。 与前世苍煞赠与她的那个信物图案一模一样。 那丫鬟见主子对着一群佣人发火,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上前。 “二公子,这里有个小姐迷路了,想与我们同行回不夜华城。” “什么小姐?”苍煞不耐地皱眉,随即将目光投向纪灵淮。 只见少女墨发如瀑,肤白胜雪,肤若凝脂,一双狐狸眼灵动潋滟,眼角微微上挑,明明只是清浅地笑着,却给人一种娇媚诱人之感,让人忍不住魂牵梦绕。 苍煞的表情凝了一瞬,笑话,这么美的女子,他看哪个男人不傻眼?!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咳了几声,问。 “小女子名叫绾樱。” 想着现在还不确定昔日同伴的状态,虽然此行纪灵淮主要是为了找夜隐,但若夜隐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她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地去打扰。 而苍芙苍煞也是两个藏不住心思的人,若是提前告诉了他们,虽说的确好办事不少,就是怕他们在夜隐面前露出了马脚。 思来想去,纪灵淮还是打算先瞒着。 第121章 顶替 纪灵淮见苍煞周围的佣人不管男女都在偷瞄着自己,不禁感叹酃楼这审美还真是男女都吃。 她这副肉身和模样,皆是按照酃楼的审美所塑。 若前世的纪灵淮是小家碧玉的灵动少女,那这一世,她便是媚态横生的…… 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二公子,老夫人已经到了。我们快点赶过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苍煞烦躁地摆了摆手,转头对纪灵淮道:“绾小姐,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和我们一起前往婚宴吧。” 纪灵淮愣了愣:“婚宴?敢问是哪家新人……” 刚才送她披风的丫鬟道:“小姐不是不夜华城的人吗?这桩婚事是女皇钦点的,小姐怎会不知道?” 不夜华城,女皇钦点,婚事…… 该不会是……?! 纪灵淮手指蜷紧,小脸不禁紧绷起来。 苍煞最看不惯有谁打哑谜,直截了当道:“是不夜华城的七夜殿下和我的姐姐苍愿。” “七夜殿下?”纪灵淮松了口气。 苍煞头也不抬:“嗯啊。一个挺有礼貌的公子,年龄比我还小。” “那你刚才找人……?” “这个说来话长。”苍煞为难地摸了摸脖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这个刚认识的女子说起话来与他格外熟络,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一个小厮突然反应过来,低头对纪灵淮道:“敢问小姐是否婚配?是否有意中人?” 苍煞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小厮什么意思,一个巴掌猛拍过去:“不得无礼!” 纪灵淮一脸懵:“尚未……怎么了吗?” 小厮摸了摸被拍疼的头,瞄了一眼苍煞的脸色,最终还是开了口:“是这样的——” * 婚宴的地点选在了临近雪域的雪见山庄。 据苍煞所说,苍愿喜欢雪,然而不夜华城气候比较潮湿,炽焱宗又常年干燥,这两个地方想要下雪几乎是不可能。 而七夜殿下夜双宠爱自己的新婚妻子,便把两人大婚的地点选在了这飞雪漫天的浪漫之地。 到了雪见山庄附近,苍煞忐忑不安地问:“绾小姐,你可想好了?” 纪灵淮答:“无妨。我要记的词就这几句,是吧?” 苍煞担忧地看她一眼:“是。我姥姥是个明事理的人,而且她平日里低调惯了,应该不会让这件事人尽皆知。等今日一过,绾小姐直接回不夜华城便是。” 纪灵淮:“叫我绾樱便好。” 苍煞点头,见她如此大方,也没想客套:“好,绾樱。” 她和苍煞肩并肩往里走。 没走几步便听到那热闹的人群杂谈声和喜庆的鞭炮声。 山庄门口,几个花童头戴鲜花,端着装满花生和酥糖的盘子笑吟吟地接客。 而被三五人群簇拥着的男人头戴婚冠,一身深红婚服,正在与来往的人推杯就盏。 纪灵淮瞄了一眼,那脸蛋确实年轻。 大概是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缘故,夜双白皙的脸上已然浮现一抹薄粉,可行为举止间仍保持着极有涵养的仪态。 苍煞看了一眼人群,对纪灵淮道:“我们从侧门进去吧。直接去找我阿姐。顺便给你换一身厚点的衣服。” 没想到苍煞这么贴心,纪灵淮连忙答应:“好。” 两人从侧门进入,绕过成堆的人群,直达最里的房间。 一进门,一股木香带着暖气扑面而来,让纪灵淮觉得舒适无比。 这就是新娘的房间了。 此时的苍愿正戴着凤冠披着嫁衣,妆娘正在她的额前贴着金色的花钿。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仪态俱佳的老妇人,两人正在说着话。 见苍煞进来,老妇人的眼瞬间带上了柔和,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目光又看向了纪灵淮,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艳。 “煞儿,这是……” 纪灵淮知道苍煞不善说这些,便主动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是苍煞新结的道侣,名叫绾樱,见过老夫人和苍大小姐。” 老妇人惊了一瞬:“道,道侣?” 苍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迟疑的眼看了过来。 她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竟然真能带回来一个女人? 接着,老妇人难以置信的眼在两人之间流转一会儿,随即眉眼一弯,眼睛周围堆起了欢喜的褶皱。 “煞儿,你怎么现在才把人家带过来!瞧瞧这女娃多俊呐!” “哈哈哈……”苍煞干笑了几声,心道要不是您老一直催…… 他何必这么有求于人。 “来,绾姑娘,过来,让老太婆我瞧瞧。” 纪灵淮看了苍煞一眼,苍煞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被老人家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甚。 “瞧瞧这美若天仙的脸蛋啊……”老夫人喟叹一句,又问:“绾姑娘,老太婆我八卦一句,你跟我家煞儿,处了多久了?” “三年。”纪灵淮随便报了个数。 “三年啊……”老夫人喃喃道,转头对一旁的新娘苍愿问道:“阿愿,你怎么看?” 苍愿这边忙着上妆,眼睛侧目睨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可惜了,是苍煞配不上人家。” 苍煞无语了:“阿姐!” 有这么灭自己弟弟威风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人被两姐弟逗得笑声连连,回头对着纪灵淮是看了又看,心里是说不上的满意。 老人家又问了几句,纪灵淮都按着苍煞教的词一一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来。孩子,这个给你。”老人家说着,把手腕上的火红色金边手镯套在纪灵淮手腕上。 纪灵淮一看这东西就不普通,连忙婉拒:“老夫人,这……” 苍煞低头一看,刚入口的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姥姥!我们,我们还没成呢!您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却不以为意:“等你们成了事,我这个老太婆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苍愿皱了皱眉:“姥姥,别说这话。”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听。就当是我这个老太婆矫情了吧。”老夫人小孩子气似的摆摆手,转头慈祥地对纪灵淮道: “绾姑娘,这个手镯是我们苍家的女主人专有的,煞儿虽然现在还未继承家业,但他终归会成为我们炽焱宗未来的家主,老太婆我年岁高了,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急不得……” “今日我把这个赠与给你,只盼你们未来能好好的……” 大概是触景生情,纪灵淮懂这个老夫人为何如此感慨了。 苍愿是炽焱宗的老二,家事大多都是她来打理,如今苍愿嫁人了,成亲过后免不了生孩子这些事来耽误。 家不能一日无主,苍煞这边还没任何动静,老人家难免心里会着急一些,所以近几年才会火烧火燎,苦口婆心地催苍煞早日成婚,早日成熟继承家业。 也不知得催成什么样,搞得苍煞如此狼狈,兔子急了跳墙,竟然让佣人去招募一日道侣。 谁料过了三百年了,这个傻大个脑子还这么单纯,直接被人家骗了钱财,卷起东西中途开溜。 然后,纪灵淮就顶上来了。 第122章 再遇 纪灵淮推脱了半天,终归是拗不过这顽固的老人家,最终那手镯还是戴在了她手上。 算了,等办完事她直接还给苍煞好了。 没过一会儿,老人家前去大厅招待客人,纪灵淮也被人带着换了一身厚衣服。 上面是红色的小袄,裙子下面套上了打底棉裤,服侍的丫鬟还顺手给她盘了两个髻。 盘好的头发两边各垂了两簇绒球挂饰,让她这张媚气横生的脸上多了些可爱和元气。 这凡间婚姻的习俗纪灵淮还不是很懂,况且苍愿和夜双是结为道侣,流程似乎更不一样了。 刚打扮好,苍煞便被通知去门口救场。 原来是婚礼还没开始,新郎便被灌了不少,那些佣人急忙来请苍煞这个舅子去挡上一挡。 “行。”苍煞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纪灵淮:“那你……” “我在这院子里待着就好,过会儿我来找你一起去大堂。” 苍煞点头:“好。” 苍煞走后,纪灵淮也没在苍愿房间里叨扰,天空飘着小雪,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没过一会儿她肚子就饿了。 她从宴怀给她准备的储物袋里拿出骨逸白买的糕点,刚吃了几口,几个小孩便闻着味道围了过来。 都是红瞳,看来是不夜国的孩子。 “姐姐,你吃的是什么呀?”一个嘴馋的小胖子忍不住问。 纪灵淮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知这是什么糕点,只是笑了笑道:“你们想吃?” 小家伙们点头:“嗯嗯!” 纪灵淮将东西都摆在桌上,这些小孩子都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纪灵淮忍不住问:“前厅那么多吃的,你们怎么会跑我这要吃的来?” 小胖子边吃边说:“庄子里的吃食据说是新娘家里准备的,可我们觉得没有我们不夜国的好吃……” 一个小女孩打断他:“什么呀,明明是你馋我们不夜国的甜点心了!” “我就说这个姐姐一定有甜东西吃!” 甜点心?不夜国的人不是喜欢吃辣吗? 想起前世苍芙对她说的,纪灵淮问:“你们不夜国,不是不开点心铺子吗……” 小胖子回答:“有的。阳世最大最高档的点心铺子就开在我们不夜华城城中心,一年能卖好多呢……” 这时,一道男声从纪灵淮背后传来:“喂,前面的小花童,你知道大厅怎么走吗?” 纪灵淮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少年一身银线绿袍,嘴里叼着根草,满脸都透着桀骜不驯。 这不羁的模样,让纪灵淮看着莫名就想抽。 “你在叫我?”纪灵淮左看右看,确认似的问。 少年挑起一边眉:“这不就你一人穿着红衣服?不是你还是谁?” 红衣服?她穿红衣服招谁惹谁了? 纪灵淮低头一看,突然想起刚才在山庄门口看见的散喜糖的花童。 他们好像,穿的也是红色小袄。 梳得好像也是两个髻。 妈了。 那这些孩子,怕不是也是把她认成了散喜糖的,所以才来找她要吃的??? 纪灵淮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你认错了人了,我不是花童,我也是来参加喜宴的。” 少年双手抱臂:“那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 “小十七,不许无礼。” 这时,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虽然低哑了些,但这辨识度仍然让纪灵淮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这声音…… 纪灵淮凝住了呼吸。 脸上闪过一丝无措,随之而来的是逐渐紊乱的心跳。 虽然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相遇的场景,但也不必像这般突然。 好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那一刻,纪灵淮甚至有些怕的想逃。 这边,十七夜回头不迭地嘟囔着:“十六哥,这个女人好奇怪啊。” 纪灵淮抬眼,撞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墨眸。 他穿了一件深蓝的锦袍,锦袍上绣着精致的银边,白色的龙纹栩栩如生,看上去雍容而又雅致。男人墨发高束,看样子头发又长了不少。肩上披了一件白狐大氅,将他的精致的五官衬得俊逸而又薄凉。 此时的夜隐眼睫下垂,脸上牵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 阳世已过三百年,少年的脸更加硬朗,脸部线条锋利了许多。 那令人心悸的容颜,男人越加成熟的气质,在时间的沉淀下,更加璀璨夺目。 殊不知,她打量着夜隐,对方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喂,女人!你看我十六哥看够了没?”十七夜抽了抽嘴角,不满地道。 “啊?”纪灵淮被他这一声大叫缓了过来,带着被打扰的怨念,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看你,我一眼就够了。” 纪灵淮眼里的嫌弃太过明显,十七夜气得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小十七,走了。”夜隐侧了侧身,及时制止了他。 十七夜闻言,紧握的拳头还是松了下来,他没好气道:“十六哥,我们还没问到路呢。” 夜隐疏离的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让这位姑娘帮我们带路吧,想必她是知道的。” 十七夜不思其解:“啊?为什么?” 虽然纪灵淮也是第一次来,但刚才苍煞领她进来的时候,的确是经过了大厅。 不过,她也很疑惑,夜隐是怎么如此确信她知道路的? 但她也不敢直接问,在打探清楚夜隐这三百年来所有的信息前,她必须先悠着点。 “好吧,两位跟我来。正好我也要去找人。” 她转头对几个小孩温声道:“你们少吃点,待会儿宴席上还有很多好吃的。” “知道了大姐姐!” 纪灵淮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人往大厅走。 * 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 十七夜是想竭力说点什么的,但大概是旁边有夜隐这尊佛在,他想撒泼也没地施展,最终只能闷声不吭。 三人到达大厅时,新郎已经抱着新娘跨火盆了。 过火盆,跨马鞍,喜庆的纸烟花落在纪灵淮的头上和肩上,尽是些她看不懂的习俗。 她站在红毯两侧,十七夜就在她旁边。纪灵淮瞄了他一眼,这小孩看起来满脸好奇,似乎比新郎新娘还要兴奋。 虽然心气旺了些,但看来还是个岁数挺小的孩子。 纪灵淮左看右看,寻找着夜隐的影子。 大厅里的人很多,终于,在人群的角落,她看到夜隐和一个穿着白纹袄裙的女人站在一起。 女人身材高挑,盘起的发髻温婉可人,但两鬓垂下的发丝又勾勒出女人妩媚冷艳的脸。 这一黑一白两人站着,不禁让人生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感觉。 “哟?还在看我十六哥呢?”十七夜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睨着她。 “好看的人为何不能多看?”纪灵淮冷哼一声,灰溜溜地压下心底的酸意。 “虽然你这女人嘴不饶人,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特别。” “其他女人看我十六哥只敢偷瞄,只有你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打量。”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几声:“还敢大方承认。女人,你胆子不小啊。” 第章 分卷错误的草稿章 宝贝们,这章是我写141章的时候分错了卷,系统不能改,只好将这章作为草稿啦,后续可能会将这章改为番外~ 看到这里就可以自动跳到下一章啦。接下来的内容为了凑发表字数,与剧情无关哦!!!! … … … … … … … … … … … 【ps.这是一章废稿。】 纪灵淮一整个无力,现在她脑子里只想着待会儿吃什么,对于这种不公平的问题,现在她还没能力去想,她把头靠在他背上,玩笑似的故作弱势道:“那你就得好好保护我。要是我被人抓去吸干了血,你岂不是吃了大亏?” “吃亏?” “可不是?你要是把我保护的好好的,我这个当姐姐的心情好,免费让你吸。”她恶作剧似的地在他背上画着圈圈,语气中满是玩味。 “……满口胡言!”夜隐脑门一热,顿时不知说什么话来堵住她这张嘴。 她是怎么做到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我这哪是胡话?”她不依不饶,靠近他的耳朵,坏笑道:“这种话题害什么羞?该不会……你还没初饮?” 血族一般在成年之后才会接受初饮,在成年之前,他们对血液的兴趣和需求并不大。 若一个血族成年后对一个血仆索要三次,那么这个血仆将会成为他的“原初血仆”,血族对这个原初血仆的血液依赖性会更强,所以选好原初血仆也是一件大事。 她问他的这个问题,在血族看来,就如同问一个少年“你还是处男?”一般隐私。 可纪灵淮哪知道? 但她就是问了。此时还在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未曾。”少年声音喑哑,清冷的声音落下,耳朵却心照不宣地发了热。 纪灵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率。 这让她顿时产生了长辈对晚辈般的关爱之心,于是她语重心长地道:“夜璴星,姐姐知道你是个慢热的,但你平常也得多跟女孩子交流交流一下呀,等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这点小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所以,别着急,你还年轻着呢,姐姐我也会帮你参谋参谋的。等我回去想办法让你身上的恶鬼凶灵消停一点,姐姐就帮你找对象!” 她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身边能正常接触的女人就只有她一个,哪儿来那么多女人让他谈? 夜隐眉头微皱,抬着她大腿的手微微一紧,手指捏着肉,虽不见疼但也让她嘶声连连。 “马上要到了,省着点力气,待会儿多吃点。” 纪灵淮不知他为何暗自使劲,但一想到要吃东西了,也没再贫嘴。 没过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家酒楼。 夜隐在门口站定,没有进去。 “走啊,来都来了。” “不必……” “哎呀,快跟我走吧。”纪灵淮直接把他推了进去,拉着他的手,“你控制着点,要是它们作妖,就我来收拾。先吃饱了再说!” 酒楼里面灯红酒绿,夜隐很不习惯这么亮堂的环境。他们一前一后进来,酒楼的女娘们看见这么好看的少年郎,眼睛都直了,连忙笑脸盈盈地贴了上来。 女娘们瞧这少年唇红齿白,一双墨色星眸,一张俊脸棱角分明,皮肤细腻像是打磨过的璞玉,一身紧身玄衣更是衬得他身材欣长——真是养了她们的眼。 一群女人簇拥着想近一步看看,却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挡住了路。 “老板,开一间偏房!把菜单拿上来。” 女娘们一看,好娇的女娃,两眼汪汪,一双红眼睛跟只小兔子似的,小脸嫩的快掐出水来。 “哎哟,好可爱的女娃,这小脸甚是讨喜呀。”一个女娘手执团扇,娇柔的手指忍不住想对着这张小脸捏上两把,却被一只手拦住,手指愣是碰上了那冰冷的护腕。 下一秒,女孩被一手拎了起来,少年快步如飞,轻跃到二楼,走过拐角,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哟,还是个护崽的郎君。”一个女娘打趣地说道。 “说什么呢,人家分明是个少年,哪儿来的女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好看的男儿都长得年轻,管他是不是少年,我瞧着喜欢就行。”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半个身子都卖在这里,还妄想吃嫩肉呢?” “咱们谁不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休得贬低自己。” “得了。”女娘中一个冷静沉稳的打断了她们,“你们都是睁眼瞎?没看见那少年进门连个正眼都没给我们?他自始至终,眼里只有那个小娇娘!” 众女娘顿时禁声,各自对视一眼后便继续拉客去了。 … … … … … … … … 第123章 确实好看 纪灵淮没理会他的打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纪灵淮神色这么从容,十七夜挑了挑眉,甚是风流地道:“我啊?我就叫十七夜。” 纪灵淮头也不抬:“你骗鬼呢?我问你的真名。算了算了,你把你的赐名告诉我也行。” 十七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女人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你是不夜国的人?” 纪灵淮心不在焉:“……算是吧。” “不可能,我不夜国的女子怎么长得像你一般……” 纪灵淮灵动的狐狸眼瞪了过去:“我长得怎么了?” 十七夜轻咳几声:“呃……张扬?” 他也不知她这样貌美得带有攻击性的女子应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只好用了个他自认为意思相近的词。 纪灵淮下巴指了指夜隐那边,有意套话:“那女子长得不也很张扬?” “谁?”十七夜看了过去,立刻了然:“你说我十姐?” 纪灵淮盯着他:“那是十夜?” “对啊。要说我十六哥关系最好的异性,应该就是我十姐了吧。其他女人都不敢近我十六哥的身的。” 纪灵淮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们在谈?” 十七夜皱了皱眉,颇有些嫌弃地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不矜持……” 笑话,她来阳世就是冲着这个男人来的,谁敢劝她矜持她跟谁急好吗!!! “你就说有没有。” “大人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每年的乞巧节,他们两人都是白天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纪灵淮嘴角一抽:这算哪儿门子的不知道??? 看着纪灵淮脸色发青的模样,十七夜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恶劣地逗着她:“哎,你说这成年人的情爱,就该如此轰轰烈烈嘛。” “要不是因为三百年前的那件事,恐怕我十姐和十六哥早就事成了。” 纪灵淮一下子抓住重点:“哪件事?” 十七夜得意地弯了弯唇,一脸欠打的模样:“我为何要告诉你?” 纪灵淮:“……” 死熊孩子。你姐姐我还在撩你十六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这边,苍煞在大厅转了一圈找了过来,看到十七夜,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拉住纪灵淮道:“绾樱,入席了。” 纪灵淮兴致缺缺地点头:“嗯。” 十七夜好奇地扫了他们两眼,目光最终停在两人拉住的手上。 “哼。” * 所有人都落座,新郎夜双穿梭在各个酒桌,不迭地敬酒灌酒,纪灵淮对那边的喧闹不感兴趣,看着自己面前的半桌子辣菜,不知怎么下口。 苍煞见她不动筷子,怕自己礼数不周,连忙问:“怎么了?你们不夜国的人都爱吃辣,这些菜你不喜欢?” 纪灵淮简直为他的细心感到无语凝噎:“呃……也不是,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哦,这样啊。” 拜托,这一盆子辣椒花椒的菜普通人能下得了口吗? 一直到喜宴即将结束,纪灵淮也没动上一筷子,倒是桌上的酒是续了一杯又一杯。 眼看就要散席,老夫人突然起身说话了。 “诸位,今日是我炽焱宗和不夜国的喜事,还望各位赏我这个老东西一点薄面,让我再多说两句。” 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岁月堆积的声望和威严绝对在炽焱宗中排的上数。 宴席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你姥姥要说什么啊?”纪灵淮好奇地问。 “不知道。”苍煞也甚是不解地摇头。 他刚说完,便看见老人家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突然望了过来。 苍煞心头一紧,瞬间明白过来:“……完了。” 只听老夫人笑吟吟道:“今天,老身还想宣布一桩喜事。” “那就是我亲爱的孙儿苍煞,找到了能陪伴他一生的道侣,不夜国的绾樱小姐!” “噗——”纪灵淮差点喷酒,突然的点名让她猝不及防,她抬头,只见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望向这边,而喜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她这里汇聚。 “来,孩子,到我身边来。”老夫人朝她招手。 纪灵淮局促极了,也不知是如何被佣人们推搡上去的,她走在老夫人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地只想立刻钻个地缝。 “哇,这老三找的对象真是不错啊。” “是啊,瞧这姑娘长得多娇啊,脸嫩的像能掐出水来似的,简直是炽焱宗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这身材也……哇哦。” “收起你那双全是废料的眼睛好吗?人穿的这么厚,你怎么看出来的?” “透过现象看本质,懂吗?” “去你的!” 几个男人在一旁小声讨论着,不知怎么传到隔壁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站起来直接骂了过去: “几个猥琐男在那狗叫什么?不想死就把嘴巴闭上!” “夜玄。”夜隐身旁的女人敲了敲桌面,“这是别人的地盘,你放规矩点。” 夜玄却不以为意:“夜芸姐,我实在受不了这口气!你说……” “你跟那女孩很熟?”夜芸眉眼清冷地问。 “我这不刚认识……” “刚认识你为人家打抱不平?人家名花已有主,你在这闹就合适了?” 夜玄从小便跳脱,为此夜芸操了不少心,此时她说的苦口婆心,但心里却知这孩子最崇拜的还是她身边这位,于是她将这教育工作丢给了夜隐: “你十六哥都没急,你急什么?” 夜玄心知理亏,试探的眼神看向夜隐。 谁料,他这好哥哥似乎根本没在听。 夜隐神色自若,深邃的眼一直望着台上,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目光尚未偏移过半分。 夜玄不知他究竟在盯什么,便好奇地问:“十六哥,你在看什么?是不是也觉得绾樱这女人挺好看?我刚才就想跟你说……” 夜芸脸一黑,发出警告:“夜玄!” 夜玄猛地坐直,识趣地没再说话。 “确实好看。”这时,夜隐沉默许久,突然开了口。 不知是不是幻觉,夜玄似乎瞄到了夜隐眼底那堪称沉溺的情愫。 夜玄:???他这惜字如金的好哥哥刚才破天荒地夸人了? 第124章 看某个白痴 纪灵淮也不知那社死的场面她是如何度过的。 她只记得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最后还是苍煞把她拉了下来,竭力说了一些解释的话。 但最终似乎越描越黑,长辈们全当他这个小年轻是没谈过恋爱不好意思了,哈哈笑了一阵便也没当回事。 席散后,苍煞一脸愧疚地找到她,一本正经地道歉: “对不起,绾樱,我也不知道我姥姥为何今天会突然这样……让你为难我很抱歉。今天你就在客房休息一晚,明天我便托人送你回不夜国,我姥姥那边我自会解释。” 纪灵淮心疼苍煞半秒,这傻孩子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啊,催婚催到这地步,也是没谁了。 “好。”纪灵淮同意他的安排,随即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打算物归原主,却发现这镯子邪门的很,不管她用多少力量都纹丝不动。 最后,纪灵淮手腕都被拽红了,那镯子还完好无损。 这什么鬼啊! 苍煞也帮她试了试,最终两人一致发现这不是力气的问题,而是这镯子……似乎认了主。 苍煞脑仁瓜子都大了:“没事。你先戴着吧,后面我问到办法再来找你。” 纪灵淮也不想为难他:“也好。对了,你令妹……今天怎么没来?” 苍煞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苍芙,要知道这几年他这妹妹的叛逆可是越发践行得淋漓尽致,苍愿大婚,她人都还在外面追着男人野着。 可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提这些,只好道:“她与她的道侣在外旅游,暂时回不来。” “道侣可是碧海天的公子?” “是。” “两人谈了多久了?” “嗯?三百年了吧。” “还没生???” “还没……”苍煞肉眼可见地局促,不知这小姑娘为何如此激动。 纪灵淮不理解了。 是苍芙不行还是李一然不行啊?这两人进度怎么这么慢? 难不成她这好姐妹还想等着她??? * 被安排在一处清净的客房后,纪灵淮早早躺下了。 殊不知,她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半夜,在她的肚子叫了第一百二十一声后,她怨气腾腾地坐了起来。 可这个点了,厨房能有吃的吗? 早说,今天那群小家伙找她要吃的的时候,自己就不那么大方了。 留点存粮起码还能垫下肚子。 纪灵淮在这院子里盘旋了一阵,没找到厨房的大门,倒是抓到一只野鸡。 三下五除二处理了下,现在就算一口锅放在纪灵淮面前,她恐怕都能下的了口。 她找来一口锅,捡来一些柴火,跃到屋顶上打起火花便开始烤鸡。 焦黄的鸡皮上冒出了油,散发出一股食物特有的香味。 见颜色差不多了,纪灵淮收了火,艰难地忍着口水,等待烤鸡晾凉。 在她蹲在屋顶发呆之际,她踩的房子旁边突然走出个人。 纪灵淮再次确认自己的火已经灭了,把身子藏了藏,才定睛去看。 是夜隐。 纪灵淮的心瞬间快了一拍。 好巧不巧,还好她刚才没在他的屋顶上烤鸡。 可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休息? 夜隐此时没穿大氅,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外袍,月光泻下,他孤单的背影让纪灵淮忍不住想去抱。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有没有真心待他的人陪着他。 不对。往自私的面去想,没人陪着他她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可今天白日里那个臭小孩说过,不夜国的十夜殿下与夜隐关系并不一般。 而且,人家还是个大美人。 除非那方面有问题,不然她还真不能百分百确定,乞巧节当天夜不归宿,夜隐不会与那女人发生点什么。 要是真发生了,她恐怕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祝福。 毕竟是她食言在先,丢下夜隐一走就是三百年。 可她心里的不痛快还是在作怪,就算事没办成,她也不想这么早打道回府。 若夜隐真的有了归宿,那她还是愿意在阳世待上一会儿,在她回去继承神位之前,先玩够了再说。 多一秒的劳动都是罪。 总归不能浪费这宝贵的望风时间。 正当纪灵淮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只野猫。 大概是闻到了鸡肉的香味,天气又冷,野猫的声音格外凄厉,在她耳朵里宛如讨命的鬼神。 “喵——” 纪灵淮直接一个大哆嗦! 草草草草草草草! “你别过来啊!”她忍不住大叫一声,手一抖,手上的鸡又突然滚了下去! 纪灵淮一向护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拎起野猫便往旁边丢,接着顺着滚落的路线跳下来到处去找鸡。 蹲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鸡没找着,面前的地面上倒是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纪灵淮吞了口唾沫。 她抬头对上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桃花眼。 “夜公子,这么巧啊。你也来赏月?” 夜隐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 “……赏月?夜某我可没有绾小姐那般闲情雅致。” 纪灵淮尴尬地圆着场:“那你在这做什么?” “看某个白痴。” 纪灵淮:“……” 好吧。毕竟大半夜在屋顶烤鸡这件事,好像确实不怎么聪明。 “你在找什么?”夜隐不咸不淡地问,没情没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客套。 纪灵淮也不打算装了,实话实说:“我在找鸡。” 夜隐往雪地上扫了一眼,随即走到不远处捡起一样东西。 正是她烤好的鸡。 “你是说这个?”他迟疑的语气带着某种不屑。 纪灵淮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能吃?”他好笑地反问。 被他一问,纪灵淮也不确定起来:“应该……能吧。” 她试探地发问:“夜公子,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 夜隐的表情怔了一瞬,随即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就在纪灵淮等待着他的拒绝时,夜隐竟然发出了邀请:“嗯。我知道,要我带你?” 纪灵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人是在邀请她一起去吃夜宵?! 不去白不去,顺便还可以趁机打探打探军情。 “好啊。”纪灵淮连忙答应,接着她又注意到这人穿的单薄,又道:“外面冷,要不你回屋加件衣服?” 夜隐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轻声笑了笑:“这是在关心我?” “什么?”他话说的小声,纪灵淮没怎么听清。 “无事。”夜隐敛了笑,“那便劳烦绾小姐稍等片刻。” 他刚走了几步,纪灵淮斗胆问了一句:“那个,能帮我也带一件吗……” 半夜风大,白天的披风纪灵淮早就还给那个小丫鬟了,而她的房间也没有披风这种东西。 于是,她壮着胆子问了。 毕竟,出去吃个饭总归不能委屈自己受凉吧? 第125章 酸 夜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可以。不过你得自己来挑。” “这……”纪灵淮迟疑了。 这不太好吧? 先不提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子进男人的房间,而且她也不是很确定,这夜隐的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要是真撞见了…… 她可不想自找没趣。 “这不大方便吧?” 看出她的顾虑,夜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怎么,怕我吃了你?” ……又不是没吃过。 纪灵淮在心里嘀咕一句,可她明面上哪敢这么说。 “不是。这房里只有你一个人?”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夜隐挑了挑眉:“不然呢?” 纪灵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随即是一阵庆幸:“这样啊,我还以为……” 所谓的亲密关系也不过如此。 这两人都没睡一屋,敢情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那个臭小子,怕不是在吓唬她。 但纪灵淮马上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这新身份和夜隐现在也不怎么熟吧?这人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地邀请她这个陌生女子进他的房间??? 还是在这个时间。 这边,夜隐顺着她的话:“你以为?” 眼前的女子牵着笑,一本正经道: “夜公子,没人教过你年轻人要守男德吗?轻而易举就把不熟悉的女人放进屋……” “那么大一个男人,怎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小心被人图谋不轨,趁机揩油,吃的连渣不剩噢。” “我不进去,你随便给我拿一件赶紧出来!” 越说到后面,纪灵淮越发咬牙切齿,不知道在与什么较劲。 夜隐:? 这人在发什么癫? * 夜隐的披风很大,不知他是又长高了还是壮了,明明这次的身体没有上一世那般娇小,可纪灵淮穿他的披风却穿出了一种老巫婆的味道。 再又一次被帽檐喇了眼睛后,夜隐把他身上的大氅递给她。 “你穿这个。大小合适。” 纪灵淮狐疑地看他一眼,最终两人还是换了一下。 男人的衣服上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纪灵淮套上后,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但,这也阻止不了她酸自己。 “夜公子对所有女子都这么温柔贴心吗?” 这句话里带的刺夜隐怎会听不出来,他低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 “还不是得看人。” 还,还玩的挺花。 纪灵淮:“怎么看?” “像绾小姐这般貌美的人,自然要怜香惜玉些。” 纪灵淮:“……” 这人身边缺好看的人吗? 她抽了抽嘴角:“是吗。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 花心大萝卜!!三百年没见,撩别的女人都这么熟练了! 纪灵淮压着心里的火气,在夜隐带她来到雪见山庄东边的食客摊后,她一口气干了三碗糯米丸子。 “小二,再来一碗!” 夜隐坐在一边看着她:“……” 食客摊的摊主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女客人,上前温声推荐道:“两位客人,本店的糯米丸子可以自选口味,选了三个口味后可以赠送一个随机口味哦。” 听到有新口味,纪灵淮眼前一亮:“随机口味?” “是的。客人可以在这边自选。” 纪灵淮站起身去挑选口味,又想起这次出门还带了个人,便客气地问道:“夜公子,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夜隐扫了她一眼:“我没胃口,绾小姐自便。” 哼,量你也没胃口。 说罢,纪灵淮走到摊位另一边自个儿挑吃的去了。 她前脚刚走,小二便送来两杯热饮料。 “客官,糯米丸子里有辣味,热牛奶刚好能解辣。” 夜隐的目光在两杯饮料上停了片刻,随即沉声道:“都撤了吧。换两杯其他的来。” 小二问:“好的。客官喜欢哪种饮料?” …… “你真不吃?”纪灵淮叉起一个紫薯丸子,在夜隐面前晃了晃。 夜隐支着下巴懒散地看着她:“夜某对甜食没什么兴趣。” “哇——好辣好辣好辣!” 他话刚说完,纪灵淮便吃到了摊主给的随机口味,里面不知塞了多少辣椒,此时辣气冲天,纪灵淮眼泪星子都冒了出来。 夜隐暗自勾了勾唇,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水。” “啊?多谢……”纪灵淮看都没看,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草。 “噗——”味蕾察觉的那一秒,纪灵淮瞬间喷了出来。 她大着舌头瞪着夜隐:“这什么啊!怎么这么酸?” 小二笑呵呵地跑了过来,解释道:“小姐,这是我们小店的特色酸梅汤。不酸掉牙不给钱哦。” 纪灵淮无语至极:“我什么时候要酸……”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酸点好。”夜隐嘴角蕴着笑,目光隐晦地看向纪灵淮。 “像你。” 纪灵淮:???这人是不是有病? 吃饱喝足后,纪灵淮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她,又没带钱。 不,准确来说,是她根本就没钱。 在她犯难盘算着怎么忽悠夜隐帮她给钱的时候,夜隐已经结了账回来了。 这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毕竟吃了软饭,纪灵淮的语气好歹柔和了一些:“夜公子,真是麻烦了,又是带我出来又是帮我给钱,这怎么好意思……” 夜隐眼皮都没抬一下:“不麻烦,都是不夜国的人,记绾小姐账上便是。” 纪灵淮:“……” 这么点小钱都要斤斤计较,真小气。 像是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夜隐又戏谑道:“毕竟刚才绾小姐才教导我,不要随便对陌生的女人这般贴心温柔。” 他的语气在“陌生”两字上加重了一下,不知在意有所指什么。 纪灵淮小脸一黑。 我谢谢你啊。真会孺子可教,举一反三。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不怎么太平。 不管纪灵淮怎么争嘴,如何聒噪,夜隐都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每当纪灵淮觉得自己占上风而沾沾自喜时,下一秒,夜隐简短刻薄的话一针见血,堵的纪灵淮无话可说。 几回合下来,纪灵淮难免泄气:“你这人真没意思。” 夜隐却不以为意,只是颇为赞同地挑了挑眉。 他的确没什么意思。 但逗她这件事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刚走到客房附近,两人都注意到前方隐约站着一个人影。 第126章 隐疾 雪花纷飞,夜芸冒着风雪等待的纤瘦背影让人觉得脆弱又怜惜。 很显然,是某人的白月光来送温暖了。 夜芸看到夜隐的脸后,美艳的眸中都亮起了光,转眼又注意到夜隐身边的纪灵淮,那点光亮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纪灵淮挪了挪步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这是去哪儿了?我一直在你房间等你。”夜芸的眼底盈满了担忧,完全把纪灵淮视作无物。 “陪某个冒失的人出去吃饭罢了。”夜隐淡淡地回答,那揶揄的口气毫不掩饰。 夜芸清冷的目光放在了纪灵淮身上。 纪灵淮缩了缩脖子。 好端端的瞪她做什么。 谁料夜芸道:“绾小姐,是阿隐为你添麻烦了。” 纪灵淮:?这人是正话反说还是哪儿不好使,明明是自己才是麻烦人的那个啊。 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也不好驳人家的意。 成人之美嘛,她老会了。 她顺着夜芸的话道:“确实挺麻烦。” 几乎是瞬间,夜隐薄凉的目光扫了过来。 纪灵淮丝毫没怕,甚至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而夜芸像是没听见她说的,拉住夜隐的胳膊温声道:“进屋吧,外面冷,你这病不应该这么晚还到处走的。” 纪灵淮在旁边看着他们,此时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多余。 不过,夜芸刚才提到了夜隐有什么症状? “那就不叨扰二位了。” 纪灵淮毫无诚意地行了个礼,取下夜隐的大氅还给他,便往自己的房间走了。 夜隐望着少女头也不回逐渐远去的身影,冷冷哼了一声。 “……小白眼狼。” 夜芸:“阿隐,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推开夜芸扶她的手,神情冷淡。 “夜芸,我说过很多次了,晚上不需要你来帮我。” “你那点镇邪的本事,根本没用。” “不必在我身上花那么多不必要的心思。” 说完,夜隐自己走回了屋。 没想到又被这么无情的拒绝,夜芸咬住下唇,冷艳的眸子里全是不甘。 “我就这么比不上她吗?” * 翌日。 苍煞来找纪灵淮的时候,纪灵淮还在睡懒觉。 看着如此豪迈的睡姿,苍煞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屋。 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后,苍煞告知她他已经为她找到了回去的队伍。 “跟着十六夜的队伍一起回去?”纪灵淮咬着豆沙包,想起昨晚的事,气场都凉了半分。 “对。跟着十六夜是最安全的。正好我和他是故交,让他护着你回去,完全没有问题。” 纪灵淮忍不住调侃:“你和他很熟?” 苍煞一本正经地思忖了一会儿,道:“差不多。三百年来说过两次话吧。” 纪灵淮一脸黑线:这叫哪门子的熟? “他这人行踪不定,几年前才从缝隙里出来,普通人想跟他见上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 提到缝隙,纪灵淮眸光一暗,探问道:“他还待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这个……”苍煞表情凝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重的事,“说来话长,他本人多半也不想再提。” 纪灵淮急死了。 就是知道他不想提所以兄弟你倒是跟我透点口风呀! 在这一刻,她恨不得马上自爆身份。 但一想到前世自己马甲掉这么快也没捞到半点好处,纪灵淮还是忍住了。 外面晴空万里,正是赶路的好天气。 送走苍煞没多久,不夜国的人便来接她了。 应该是故意的,来接她的人正是夜玄。 夜玄凑过来就是一顿盘问:“听说你昨天半夜和我十六哥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纪灵淮冷呵:“是啊。怎么?羡慕了?” “羡慕个头啊。你把我十姐气得不轻,她每次一生气,我就得遭殃!” 纪灵淮寻思着她与夜隐也没干啥啊,两人光是争嘴都争了一路,难不成她争个嘴都有错了? 夜玄怨气一来,嘴巴就关不住:“你可不知道啊,昨天我十姐去找我十六哥,人没看见,就在雪地里等,结果等了半天就看到你和我十六哥有说有笑地吃了东西回来……” 纪灵淮:“你十姐大半夜去你十六哥房间做什么?” 夜玄眼睛晃了一下,抿了抿唇:“他们在谈呀。” “小逼崽子,还敢骗我?” 纪灵淮掐住夜玄的脸就是一顿猛揪,这力道把夜玄这个小少年吓得不轻。 “死女人,你敢对我动手?!”夜玄摸着自己瞬间发烫发肿的脸,满眼难以置信。 “我十六哥都没打过我!” 纪灵淮:“打的就是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我这是在帮你十六哥教训你!” “我跟你拼了!” “来呀,谁怕谁啊?” 一刻钟后。 夜玄被纪灵淮这个女魔头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奶奶个熊,他在不夜国横行霸道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跟头,还输得这么彻彻底底。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是个冰灵丹。 他这个强攻雷灵丹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绾樱,你以大欺小,还不快从我背上爬起来!” 纪灵淮毫无怜惜之意,她刚才把夜玄的头按在地上摩擦,如今心情大好。 “愿赌服输,强者为大。你既然是我的手下败将,那你就要帮我办件事。” 夜玄气一横:“要我帮你打听我十六哥?你做梦!哎呀——疼疼疼!” “好啊。你不帮我,等我回了不夜国,我就大肆宣扬堂堂十七夜殿下乃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女子的手下败将!” 少年年轻气盛,最重视名声。 “你敢!” 纪灵淮得意一笑:“你又打不过我,你说我敢不敢?” 两人争执许久,最终以夜玄不得不服软作为结局。 夜玄蹲在地上,巴巴地揉着脸上红肿的伤口,看上去可怜极了:“哼。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到脚下……” 纪灵淮瞄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打架输了吗?哭什么哭?” “我哪里哭了!”夜玄瞪着眼睛反驳,刚说完,一滴泪花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噗。”纪灵淮忍不住笑了一声。 夜玄连忙去擦:“我,我这是生理性眼泪!我没哭,我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纪灵淮毫无诚意地哄了哄,在他旁边蹲了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药瓶。 “把这个涂脸上,免得你十六哥看见了要说我欺负小孩。你省着点用啊,我只做了这一瓶。” 夜玄接过药瓶,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还会做这个?” “嗯哼。” “你会医?” 纪灵淮也不谦虚:“会个七七八八。” 夜玄黝黑的眼闪了一下:“我十六哥身上有隐疾,不知道你能不能治。” 纪灵淮结巴了一下:“啊?嗯……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啊?” 那方面的话,她恐怕治不了。 第127章 心跳 “哪方面啊?”夜玄想了想,艰难地描述: “嗯……这病我十六哥只有晚上才会有,以前我十姐经常半夜去陪他,有时候她去了就没出来,一般这种情况我十六哥第二天的精神都会好一些。” “但我十姐的精神就会特别差,看起来很累,像是一晚上没睡。” “有时候她去了会被十六哥赶出来,这种情况我十六哥第二天一般都不会出门。” 纪灵淮听得一脸懵。 “这到底是什么病?你就不能描述得体面一些?” 夜玄也一脸为难:“我问过,十六哥都不跟我说,我十姐也不提,我哪儿知道他们成年人在想什么?” 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动手才能解决的病?还只能是在晚上? 可办那事儿白天不也可以做吗?难不成他们还挑剔气氛? 纪灵淮眸光一暗,拍了拍夜玄的肩膀,沉重地道:“你十六哥这病,不告诉你,也是情有可原。” 男人嘛,都要尊严。她理解。 只不过,一想到夜隐明明那方面不行,还非要与其他女人开荤,纪灵淮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你可别跟你十六哥学习。” 她的话没头没尾,夜玄听了一脸懵,但还是追问:“我十六哥的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纪灵淮笑了:“我怎么治?你十姐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你好歹会医啊,我十姐又不是专业的,都是医者仁心,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是说……” 夜玄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你真的看上炽焱宗那小子了?!” 纪灵淮直接拍了他一记:“什么小子,好好念名字,人家可比你大好几轮呢!” “你还护着他!”夜玄愤愤地咬着牙,一副纯爱战士的模样: “你这还没进门呢,炽焱宗有什么好的,你不是喜欢看我十六哥吗,怎么这么快移情别恋?!” 纪灵淮捂着耳朵:“你小点声行不行?我喜欢看谁和我喜欢谁是两码事好吗?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夜玄:“哼,渣女!” * 两人最后也没谈拢,夜玄把纪灵淮带到回不夜国的马车上后,便一言不发。 纪灵淮任由他闹脾气,也没打算让步,在马车上吃饱喝足后,便自顾自补起了觉。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纪灵淮不耐地睁开半只眼,只见夜玄把门帘猛地一掀,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寒风猝不及防地刮了进来,纪灵淮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把他位子上的软垫和被子丢在地上,简陋地给自己搭了个小榻,自顾自地躺了上去。 臭小鬼,待会儿自己坐地上吧! 马车停的时间挺久,纪灵淮没过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似乎走了进来,纪灵淮也没有给人家挪位的意思,躺的温暖舒适极了,甚至开心地打起了小鼾。 之后,马车里再无动静。 纪灵淮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躺在一片花园中开心地晒着太阳,鼻尖是桂花香扑鼻,头顶是骄阳高照,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她辨认出那熟悉的香味是什么。 几乎是瞬间,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刀刻般的下颌线,直挺的鼻尖,以及鸦羽般浓密的睫毛。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散漫地微垂着头,似乎是在小憩。 纪灵淮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夜隐的大腿上!!! 身上盖着的是夜隐的白狐大氅,头顶悬挂的是冒着热气的暖炉。 她不是躺在榻上的吗?她的榻呢?她的榻…… 纪灵淮侧目一看。 草。她的榻倒了。 所以,她是自己滚下来的?还好死不死地枕在人家的大腿上???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在她心如乱麻之际,夜隐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眸子里弥漫着一片水雾,直白地凝着她。 纪灵淮连忙爬起来,动作局促而又狼狈。 “夜夜夜夜公子,你怎么来了?”纪灵淮裹紧毯子,缩到了一边。 瞧她一脸戒备,夜隐懒散地掀起眼皮,声音略显低哑:“夜玄说看着你觉得心烦,让我和他换马车。” 纪灵淮立刻反应过来。 这个死小孩,竟然还有脸嫌弃她?! 夜隐看戏般勾着唇,讥诮道:“然后我进来了,结果发现没有坐的位置,那时候绾小姐睡得可还好?” 纪灵淮:“挺,挺好的……吧?” “是挺好。”夜隐应了一句,“结果睡着睡着,绾小姐便滚到了地上。” “想着我们两人不熟,夜某我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但绾小姐似乎没那么想呢。” “你滚到我身边,扯下我的大氅,压住我的袍角……” 他顿了顿,语调拉长:“还抱着我的腿不放。” 被夜隐一一数落,纪灵淮耳朵红的就差滴血。 她想狡辩什么,可沉下心一想,这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 她心虚地垂着头,一张巧嘴依旧很硬:“啊……可能我是做噩梦了吧?哈哈哈哈……” “是吗。”夜隐抬眼凝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可我怎么感觉绾小姐现在很紧张啊。” “我哪儿有紧张。” 她刚说完,夜隐便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他低笑着,虚点了两下他胸前靠左的位置。 这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纪灵淮一脸懵,此时已是深夜,马车内安静极了,待她用心去感受时,只听得见自己跳的极快的心跳,并没有听到其他异常的声响。 等等。 心,心跳?!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这热烈而又狂放的跳动,那生命独有的声音,此时在这静谧的马车内,格外地响。 大家都是修士,耳力自会比常人好的多。 她自己能清晰地听见,两人这个距离,夜隐又怎会没有察觉? 敢情是他察觉她心跳的很快,才故意戏弄她的?! 纪灵淮小脸一红,又羞又恼,她瞪着夜隐,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词来骂。 “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夜隐好整以暇地靠着榻边,“绾小姐,做人要实诚一点。” 实诚你个头! 纪灵淮暗骂,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率平稳下来,又看见夜隐扯过毯子,极为自然地曲着腿躺了下来。 纪灵淮身体瞬间绷直:“你这是做什么?” “绾小姐,做人要有良心。你躺了这么久,马车是我俩共用的,这会儿可不得换我躺躺?” 是这个道理。 但车里就这么点大,夜隐的体型本就比她大一些,他一躺下来,纪灵淮的腿都没地儿放。 像是看出了她的局促,夜隐颇为贴心地道:“我不介意枕在绾小姐腿上。” “毕竟,有种美德叫:礼尚往来。” 纪灵淮冷哼:“不好意思。我拒绝。” 闻言,夜隐眉梢缓缓一抬,不置可否。 第128章 逆鳞 后半夜,纪灵淮睡得很不安稳。 可旁边的人睡得香的不行。 黎明时分,周围的气温骤升,车队已然行进了不夜华城。 夜玄掀起门帘的时候,看到了一副很“温馨”的景象。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亲爱的好哥哥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 夜隐躺在软垫上睡得很熟,睫毛微卷,眉眼舒展,甚至还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而纪灵淮靠在他左侧,下半身和夜隐共用一张毯子,双手叠在榻上,大概是有点热,她的小脸有些发红,此时一双细眉微微皱起,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夜玄嘴角快要咧到太阳穴,对身边的佣人道:“先别打扰他们,听见没!要是我十姐来问……” “我问什么?”这时,夜芸突然出现,夜玄结巴了一下,连忙圆话。 “呃……没什么没什么。” 夜芸狐疑地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夜隐怎么还没起来?可是昨夜又没休息好?” 夜玄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不不不。恰巧相反,昨天十六哥睡得很好!” 夜芸却脸色一白:“真的?” 夜玄:“千真万确!我刚才去看了!夜芸姐,我们就别站在这打扰十六哥休息了,你看……” “哼。”夜玄话都没说完,夜芸便避开他的阻拦,直接往马车的方向走。 她掀开门帘,看到了夜玄不想让她看到的景象。 夜玄在她身后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道待会儿肯定免不了一顿批,便打着哈哈道:“夜芸姐,我不是故意……” “你醒了?”夜芸清亮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只见夜隐端坐在榻上,神色一如往常般冷淡,只是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的比昨天好。 而地上,纪灵淮盖着毯子,睡得正香。 夜芸周身瞬间泛起了冷意:“绾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怕夜隐说漏了嘴,夜玄连忙钻出来解释:“绾樱她医术高超,昨夜一定是她辛苦诊治,才让十六哥的病情有所好转,对吧十六哥?” 夜隐扫了一眼夜玄狂眨眼睛暗示的表情,难得配合道:“是挺辛苦。” 说罢,他轻声走出了马车,还顺手拉上了门帘。 夜芸跟上他,斟酌片刻,还是问道:“阿隐,那绾小姐你打算怎么安置?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我们……” “我的意思是我们职务特殊,她一个娇气小姐,多半留在我们身边也不适应。” “我知道你是受故人所托,但我们既然答应了人家,也得担得起这份责任……” 夜隐却讥诮地打断道:“她不是和夜玄很熟吗?让夜玄去安排吧。” 夜芸顿了顿,脸上浮出难色:“夜玄?他还不懂事……只怕面对这样的女人不好应付。” 夜隐反问:“哪样的女人?” 夜芸愣了愣,听出了其中的质问,软言道:“阿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怕夜玄会欺负绾小姐。” 夜隐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对她刚才的话不置可否。 毕竟相处了几百年,夜芸怎会不知道,这是夜隐疏离的表现。 她刚才,应该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可她说错什么了?她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都是雌性动物,一个来历不明的娇媚女人,这两日来却能频繁与夜隐接触,夜芸心里不得不响起警报。 难道夜隐真的是看上了她那张脸? 不,不会的。 夜隐不是如此好色之人。 若他真是如此,她夜芸不可能努力追求他三百年都还没有结果。 * 夜隐和夜芸走后没多久,纪灵淮才敢睁眼。 夜玄打趣地看着她:“你这女人刚才竟然装睡?” 纪灵淮忍无可忍地白他一眼。 笑话。她不装睡,难道起来和夜芸修罗场吗??? 她又不是傻的,怎会看不出夜芸对她的敌意? 可关键是,纪灵淮不喜欢雌竞啊啊啊啊啊!都是美女,为何不能和谐共处呢?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这么大动肝火? 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纪灵淮捏紧了拳头。 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的戾气,大概是心有余悸,夜玄连忙侧了侧身子:“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好好说!好好说!” 可纪灵淮可不是君子,她揪起夜玄的马尾就要用力。 “等一下,等一下!我请你去吃东西!请你吃东西!你别动手,你别动手!” 听到有东西吃,纪灵淮平衡了片刻,终究还是放了手。 毕竟自己身上没钱,夜玄这个免费饭票,傻子才不要。 一路上,夜隐心疼地摸着自己好不容易留的头发,嘟嘟囔囔个没完。 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不敢直接说纪灵淮的不是。 纪灵淮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点。 这高束的马尾,腰间的佩剑,与夜玄年龄不符的沉稳穿着,她无论怎么看,多多少少都有点夜隐少年时的影子。 “你……很仰慕你十六哥?”纪灵淮问。 “对啊。”夜玄毫不扭捏地回答,语气中多出几分自豪,“我十六哥是我唯一崇拜的人。在我心里,也就女皇能与他衡量。” “为什么?” “因为十六哥很强啊。”少年说起自己心中的偶像,眼睛里都有了星光。 “而且他曾经一个人闷声在缝隙待了那么久,一人抵挡万千恶灵,究竟是多强的战力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他隐忍又沉稳,要不是他在情爱方面不开窍,多半现在孩子都能遍地跑了。” 纪灵淮挑起一边眉:“你怎么知道他不开窍?” “哼。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对上眼过。女皇为他引荐了不少香风温软,有的比我十姐还要美艳讨人喜欢,可我十六哥就是不为所动。” 说罢,夜玄老成地叹了口气:“哎,我也为他着急啊。” “那只能说明你十六哥还没碰见足够喜欢的人,不然以他打直球的个性,还需要你来为他操心?” “说不定啊,第一天看上眼,第二天你就得叫人家一句嫂子了……” 夜玄古怪地看她一眼:“为何你如此确定?怎么感觉你很了解我十六哥的样子?” 废话,你十六哥的初吻初拥初牵初恋都给了我,我还能不了解吗?! 可纪灵淮可没想与夜玄多说。 她重操旧业,又端起她那糊弄人的口气:“你们小孩子不懂。” 第129章 云境 念在夜玄还是个孩子,纪灵淮只吃了一碗馄饨。 “你说你想赚钱?让我帮你找个工作?” 纪灵淮:“对啊。” 没有钱,她怎么在阳世生存?连吃饱饭都是一个问题好吗。 夜玄却不是很赞同:“你就待在我十六哥身边不好吗?而且,现在只有你能治他的病。” 纪灵淮拿着汤匙的手抖了抖:“我什么时候能治他的病了?” 夜玄就知道她要故弄玄虚:“你可别不承认,今天早上我十六哥可是亲口认可了你的医术!他今早上气色可是好的很!” 说完,夜玄好奇地凑了过来:“所以,你昨天是怎么治的?” 纪灵淮寻思着她什么也没干啊。 陪他睡觉也算? “我真没做什么。说不定是你十六哥自己好的,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夜玄却不肯放过她:“我不管!总之,你现在就是我十六哥的续命丸,你哪儿都不准去!” 纪灵淮的脸黑了一瞬:“死小孩,你在威胁我?” 夜玄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端着手瞪了回去:“十六哥好我就好,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放你走!” 草。这人怎么一根筋? 纪灵淮烦躁地挠了挠头,把问题甩到他面前:“大哥,关键是我要吃饭。你懂吗?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让我吃白食?” “就你那点小积蓄,根本就不够我造的好吗?” 夜玄也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他想了想,一本正经问:“你想找个什么工作?等等,你不是会医吗?你直接来我们的药房不就好了?” “每个月账房会给你500金币,供你吃穿绰绰有余。” “只不过我们死侍住的地方需要专门的通牒,而十六哥住的地方又是我们之中最为特殊的,你要是想上门问诊的话,必须还得取得他本人的信物。” 纪灵淮忍不住吐槽:“这么麻烦?他不知道自己来药房吗?” 夜玄却道:“上门问诊是医师的职业素养,以前为十六哥诊断的医师都是这样的。” 纪灵淮皱了皱眉,又问:“你们死侍都是住哪儿的?” “我们住的地方是幻仙专门布置的云境。是不夜华城中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而你工作的地方,就是云境里的药房,离我们的住处不远。” 纪灵淮提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让我进你们的私人……住宅,你夜芸姐不会反对?” 夜玄肉眼可见地迟疑:“这个……” 纪灵淮冷哼,但凡夜芸对夜隐有点真情,都会百分百反对吧。 谁料夜玄却道:“事关我十六哥的健康,我夜芸姐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 纪灵淮狐疑地望着他,显然是觉得他这说法不可靠。 夜玄笑吟吟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先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纪灵淮冷笑,摊开一只手:“呵呵。先给钱再办事。” “你!”夜玄瞪着她,最终还是从自己的荷包掏出一小把金币。 “先给这么多。剩下的先欠着。” 纪灵淮收好钱,问:“你十六哥这么有钱,怎么你这么穷?” “我十六哥战功累累,在不夜国又有那么多产业,我只是个虾兵小将,哪儿比得上他?” 其实不是他没钱,所有死侍里他年龄最小,那些哥哥姐姐平日里没少给过他零用钱,但夜玄坚决不要,非要自己接任务或者悬赏令自己挣。 他平日里没什么大的开销,所以身上不会留太多钱。 纪灵淮扫了他一眼,难得地认同:“算你有自知之明。” 夜玄咬了咬牙:这女人不吐槽会死吗? * 虽然夜玄看起来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小孩办起事来还挺靠谱。 第二天,纪灵淮便进入了云境药房。 而她的住处,就在药房外靠近瀑布的一处木屋。 入住第一天,纪灵淮简单打扫了下,虽说是陋室,但她也不想将就。 她去不夜华城夜市淘了大把家具,换上了崭新的床单,配上同色系的窗帘和桌布,木屋外还安置了一块地毯,桌上还摆上了花花草草。 夜玄中间来参观过一次,忍不住佩服道:“你倒是个挺会过日子的人。” 这日,夜玄找到纪灵淮,要带她去参加不夜华城一月一次的月宴。 “身为十七夜,带你一个也不过是多了一张嘴,不成问题。” “你只好好好跟着我,别到处乱走就行。” 纪灵淮躺在床上看着医书,今天她在药房捡了一天的草药,完全不想动。 “去吃个饭还要走那么远,我还不如在家里煮个面打发打发得了……” 夜玄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十六哥也要去,你就不心动?” 被他这么一说,纪灵淮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有半个多月没见夜隐了。 嗯,是还挺想他的。 想到自己此行还毫无进展,夜隐那边的踪迹摸都摸不清楚,中间还有个夜芸挡着,纪灵淮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总不能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行吧,那现在就走?” 夜玄上下扫她一眼,颇为嫌弃道:“你就这么去?” 纪灵淮挑眉:“不然?我去吃个饭,又不是去走秀。” 这纯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夜玄从怀里掏出一堆精致的小玩意儿出来,放在纪灵淮的梳妆台上。 纪灵淮一看,竟然是胭脂水粉。 她瞪大了眼睛:“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夜玄冷哼:“我看我夜芸姐每天都在用这些,大概去胭脂店逛了一圈。我说,你才是女人好吧,怎么这种东西都还要我给你带?” 奇了个怪了,女人不都喜欢这些香香的东西吗?怎么纪灵淮就跟个怪物似的,家里连点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 纪灵淮扫了一眼,她不是不爱化妆,而是她这张脸本来就是神造,这些俗物上脸,难免有些看不起酃楼审美的意思…… 不过夜玄买都买了,她不用白不用。 她拿起一盒口脂,在手背上试了试色。 “用这个色。”夜玄给她换了一盒。 “这个粉会不会白了点?你少抹点。” “你这眉能画对称一点吗?你不行我来!” 纪灵淮上个妆花了半个时辰,夜玄在一旁也啰嗦了半个时辰。 第130章 月宴 直到两人到达月宴现场,纪灵淮的耳朵都还有点耳鸣。 月宴设置在不夜华城赤月宫,是离女皇的行宫最近的宫殿。 但这只是每月的常宴,据夜玄说,女皇并不轻易出来露面,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有她这种大人物。 “你能喝酒吗?不能喝我带你去二楼喝饮料。” 纪灵淮四处望了一圈:“能喝。你十六哥什么时候来?” 夜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十六哥平日里不怎么沾酒,多半会晚点来。” “是吗……” 四周都是推杯就盏穿着不凡的人,纪灵淮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红瞳,看来这月宴是妥妥的内部族宴了。 可不知为何,从刚才踏进来开始,纪灵淮心里就扬起一阵不安。 她灵感一向很强,此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那种眼神,似乎想把她拉入深渊,生吞活剥。 如同隐藏在暗处的猎手蹲着猎物上钩,让人浑身不适。 他们刚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便走来一个举着酒杯的男人。 这个男人先是朝夜玄行了个礼,然后便把目光放在纪灵淮身上。 “这位小姐,可否与在下洽谈小酌一杯?” 老套的搭讪方式。 纪灵淮冷淡看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这话里带着的拒绝,正常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但这还是开始。 接下来吃宴的过程中,源源不断地有男人找上来,有的邀请她喝酒谈诗,有的邀请她晚上一起散步赏月,激进一点的,直接拉起她的胳膊让她到其他桌去坐坐。 要不是有夜玄这个臭脾气的在一旁镇着,这一顿饭下来,纪灵淮真感觉自己是踏进了烟花会所。 连夜玄这个经常来参加月宴的都有点不可思议:“这些人是疯了吗?本大爷还在这坐着呢,他们在那发什么癫?” 他觉得很奇怪,都是女人,以前跟夜芸姐一起来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男的这么热情…… 纪灵淮冷静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悟出了点什么。 “大概因为我是极品血。” 夜玄喝水被呛到,下巴都要掉到桌上:“极品——??你说什么?!” 纪灵淮看向夜玄,寻思着他大概是还未成年,所以对极品血的感知并不敏感,但那些成年男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后,直接奔着她这血脉而来。 这样一来,为什么她一进这个地方就觉得如坐针毡,也好解释了。 因为她一进来便被人盯上了。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一阵恶寒,恶心程度与浑身沾上恶食兽的口水不分上下。 纪灵淮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夜玄也没打算多待,他本来就是陪纪灵淮来玩的,于是便道:“我也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喧闹繁杂的月宴现场。 二楼的看台上,谢燮瞄了一眼眼前一言不发的男人,嫌弃地别了别嘴。 “让你早点出手你不肯,现在那眼神又像黏在人家身上似的,真恶心。” 夜隐扫了一眼楼下,随着纪灵淮的离开,那些潜藏涌动的男人也把视线转移回来。 有几个男人也跟着离席。 谢燮又道:“极品血确实抢手,你确定不做点什么提醒提醒她?夜玄还未成年,就算他在纪灵淮身边,也掩不去她身上的气味。” 夜隐的视线没有移开,突然问了一句:“沈晚冰呢?” 谢燮愣了一下:“她啊……一回来就上街玩儿去了,不肯让我跟着。” 夜隐笑:“哦,吵架了啊。” “谁,谁说我们吵架了?我是怕吵架的人吗?” 夜隐:“你说我要是把你偷偷背着她喝酒这事儿告诉她,她应该是什么反应?” 谢燮脸色一白,握住酒杯的手都颤了一下:“夜隐,你别过河拆桥!有什么冲我来!告状算什么本事!” 夜隐敛眸,缓缓起身:“待会儿把酒钱结了。记你自己账上。” 谢燮:“你……!哼,活该纪灵淮回来不肯认你。” “沈晚冰出门不也没带你?” 说完,夜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人对着酒生闷气的谢燮。 * 从月宴出来后,纪灵淮和夜玄一起到殿外小院的假山后面吹风。 面前是一片莲花池,周围是暖黄的玲珑灯,身边是夜风习习。 纪灵淮的心很快静了下来。 两人没站一会儿,夜玄身上的传音令突然亮了。 “是夜芸姐。她好像出了的点事,我现在得回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纪灵淮想了想,跟夜玄回去岂不是又要和夜芸打照面? 想着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两人还是少见面少发生点冲突比较好。 “不了。你快回去吧,我待会儿去街上逛逛再回去。” “可是……” 夜玄想着她会不会被那些男人又找上麻烦,但一想到这女人动动手指都能把他干趴下,便打消了劝她一起回去的念头。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我把我的传音令给你,到时候好联系。” 夜玄简单教了她几个通讯口诀后,便自行离开了。 纪灵淮拿着传音令,看着上面那熟悉的月亮图案,以及背面精刻的“十七”二字,突然想起上一世夜隐给她的玉佩,那个移动银行。 似乎也是这么小巧精致,还能存不少钱。 正陷在回忆中,背后的玲珑灯突然闪了一下。 纪灵淮所在的地方本就偏僻,此时玲珑灯一闪,光线一暗,便生出无端诡谲的味道。 怎么回事?风太大了? 纪灵淮心中刚侥幸了一瞬,突然,周围的灯光全暗,她警觉地回头,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抹气息,那人身法诡异,动作极快。 这人是何时近身的?! “谁?!” 眼前一片黑暗,纪灵淮正要打火,不待她伸出手,她的耳廓突然感受到人轻吐的呼吸,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戾气横生,正要质问,却被那人从背后锁住双手,随即,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吻得很重,像是在恶劣地报复着什么,纪灵淮寸寸后退,那人直接捏住她的下颚,将她抵在假山上,手上的力度切断了她的后路。 齿关被撬开,扫荡肆虐,一股腥甜在唇齿蔓延,这带有侵-略性的进攻,在一步步地击垮她的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纪灵淮实在忍不住,使了力咬了他一口。 她发酸的手腕被松开,周围的玲珑灯再次亮起,纪灵淮这才看清了他。 “为什么不反抗?”夜隐嘴唇红的潋滟,那被她咬破的伤口上泛着晶莹的光。 “你……”面对他的质问,纪灵淮的脑子都快扭成了麻花。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霸道利落的亲昵,以及之前疯狂试探的疏离,一切的一切,都让纪灵淮费解。 一来她不知自己这新身份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败露,二来她也不知夜隐究竟是以一种什么心态,什么身份在质问她。 是在怪她的失约不守信用,还是怪她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找他摊牌? 但是,他身边不是已经有一束白月光了吗? 思来想去,在夜隐没有跟她说清楚前,纪灵淮打算先保留想法。 “你力气太大了。” 夜隐的声音冷若坚冰,却还是没有戳破那一张纸:“是吗?绾小姐能一招把夜玄干趴下,却不能挣脱我的桎梏?” “这等怪异的区别对待,夜某可否理解为绾小姐自愿?” 第131章 男色 不知他为何今晚如此激进,一想起这人脚踏两只船还如此放浪形骸,纪灵淮心一横,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既然想互相伤害,那就来啊。 “夜公子谦虚。我不如夜公子这般风流,趁着月黑风高便随意轻薄,如此熟练,怕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逞一时口快,说出的话却如爆裂的火花,炸出的烈焰将夜隐整个人都点燃。 他眉头一压,掐住她的下颚:“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纪灵淮勇的很,大声道:“我说你风流!脚踏两只船,渣男一……” 未说完的话被男人zhi-热的唇堵住,虽然仍旧来势霸道,我行我素,但这次的吻完全没有刚才那般带着报复的暴躁。 柔车欠的触碰如同温柔轻盈的羽毛,在她脆弱敏感的心尖拂过,带着三月春风般的安抚,将纪灵淮酸涩不安的心都一一抚平。 纪灵淮心里其实很明白。夜隐的行事作风虽然一向直白霸道,可但凡他流露出一点温柔,眼底那群星流光般的柔软,就足以让人溺死其中,一点点沉沦。 眼前水雾弥漫,眼角蕴出一点晶莹的水色,夜隐鼻尖微凉,手指蹭过她湿润的眼角,低沉沙哑的嗓音拖腔带调:“这次没有束缚,为何你还是不反抗?” 纪灵淮眼睫上沾着水珠,眼睛微红,抬头仰视着他,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她暗自笑自己没出息。 就在刚才,那暴风席卷般的吻到来的第二秒,她便认出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虽然带着抗拒,可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比自己想象中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特别是在自己这一世有了心后,从第一次与他相遇开始,每当看到他,她的心便止不住为他悸动失控。 “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引诱,手指贪恋地摩挲着她的轮廓,深邃幽深的眼已然为她动情。 纪灵淮的喉间发涩,时隔三百年,那专属她称呼的名字,此时却难以发声。 “叫我。”他又一次偏执地要求,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纪灵淮抿了抿唇,“夜璴星”三个字就要呼之欲出。 这时,她怀里的传音令突然响了起来。 如同大梦初醒,理智拉回,纪灵淮轻咳两声,麻溜地挣开他的怀抱。 夜隐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阴鸷与失落交织,即使如今已没有少年时那般意气用事,可他清俊的脸上还是凝出了郁结。 在纪灵淮操作几次传音令都没反应后,夜隐纤长的手指绕过她,按下传音令的按钮。 “绾樱,你怎么这么慢才有回应!”传音令那头,是夜玄毫无耐心地埋怨声。 想着刚才差点沉溺于男色,纪灵淮结巴了一下,耳根发烫。 转眼又看到夜隐在一旁弯着唇低笑,显然是在打趣她此时的狼狈,纪灵淮脸色更窘。 “什,什么事?”她尽量放平了语气。 “我夜芸姐中了邪毒,药房里的人都没法子,你快回来帮忙看看!” 纪灵淮秀眉一皱:“什么毒,这么严重?” “你回来看看就是了!哦对了,十六哥我没联系上,你要是碰到他,就让他快点回来,夜芸姐想见他。” 纪灵淮抽了抽嘴角,瞄了一眼本尊,揶揄的目光毫不掩饰。 谁料夜隐抢过传音令张口就道:“我和她就在一起。” 传音令那边突然没了声。 “打扰了。再见。”随即,夜玄火速切断。 纪灵淮无语了。 夜隐一脸风淡云轻,把传音令还给她,征询地问:“我陪你?” 什么叫他陪她? 纪灵淮忍不住道:“人家指名点姓要你,我只不过是顺带混口饭吃。” 想着拿了钱好歹也得办事,纪灵淮又问:“夜芸中的什么毒?” “我哪知道?” 纪灵淮显然不信:“夜芸中了毒,第一个联系的肯定是你,你怎会不知?” 夜隐“啊”了一声:“我又不随身带传音令。” 纪灵淮:“……” “那他们有急事联系你怎么办?” “找你。”他答得毫不犹豫,“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 纪灵淮暗了暗眼眸,心道这人就是会蛊惑人心。 她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 夜隐低眸凝着她,看出她眼底的失意,弯了弯唇轻声道:“我愿意,就看你同不同意。”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扯了扯她头上略歪的发髻,握住她的手:“走,先带你回去。” * 两人一起回到云境,走到夜芸的住处。 离门口还有十几步时,纪灵淮挣开他的手。 这一举动明显让夜隐觉得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这人没有眼力见的吗?! 突然想起夜玄给她讲的那些事,纪灵淮话里带着刺:“什么做什么,在你和夜芸斩断之前,我才不要牵你!” 说完,她自顾自快步往前走。 夜隐不知她在气什么,在她刚迈出步子时,又瞬间把人拉回来。 “你又干什么!”她娇嗔。 “把脸擦擦。”他掏出一块帕子,为她擦去脸上因为泪水凝在一起的胭脂。 那低垂的睫羽,温柔的眼神,清俊的容颜,纪灵淮并不是好色之人,可是被夜隐这么看着,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这人的眼就如同诱人的旋涡,根本让人挪不开眼。 她在自己大腿处掐了一把,强行转移注意力,随即又瞄到这人唇上沾了不少口脂。 想必是刚才用-过猛…… “你也擦擦。”纪灵淮垂下头,将帕子递到他手上。 见夜隐一脸不明所以,纪灵淮跺了跺脚,别扭地道:“嘴。你嘴上沾了东西。” 闻言,他用帕子轻轻一擦,白色的锦帕上瞬间多出一道红色的痕迹,那浅红的印记,在他素白手指的摩挲下,显得格外日爱日未。 “呵。”夜隐低笑一声,甚是回味地舔了舔唇,凑她耳边道:“还挺好吃。” “你!”纪灵淮瞪了过去,小脸一红,没再理他。 夜芸的住处十分清新雅致,院子里养了不少玉兰花,为此她还搭了一个棚,棚架上正好还睡着一只白色小猫。 纪灵淮躲着猫儿绕道而行,夜隐则是一路护着她,用身体将她与猫隔开。 第132章 无赖 进了房间,夜芸躺在素白的床上,嘴唇发青,脸色苍白如纸,柳眉紧皱。 夜玄见两人来了,连忙让周围的医师让出位置:“我十姐刚服下解毒散,没用。你快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的夜芸本是阖着眼,察觉到有人来了,连忙坐起身子。 她的目光穿过众人,直达夜隐。 “阿隐,我……” 眼看美人艳眸中的泪花要落不落,纪灵淮知道她现在内心激动,想着自己的差事,斟酌半刻,本着医师基操,还是开口道: “芸小姐,你中毒了,先别说话,防止毒素蔓延。” 夜芸仿佛根本听不见,嘴唇微微颤抖:“阿隐,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夜隐止住她攀上的手:“夜芸,先别说话。” 夜芸闻言,愣了愣,果然没再说话。 纪灵淮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这才明白,在夜芸眼里,外人的十句话都抵不上夜隐放的一声屁。 纪灵淮从储物袋里取出药水净了净手,夜隐身子侧了侧想给她腾位置,却被夜芸一手扯住了胳膊。 “阿隐,你别走。” 夜芸眼底泪光闪动,说出的话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反而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夜玄的身体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这,这还是他清高冷艳的十姐吗? 成年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夜隐脸上罩着一股冷意:“夜芸,你……” 纪灵淮夹在他们中间,头都大了,转身让出一条道,对夜隐说:“你站这里,让她抓着,你的任务就是让她别乱动,可以配合一下吗,夜公子?” 好一个夜公子。 她故意喊的疏离,却配着一副乖巧笑吟吟的小脸,让人有气都没地儿撒。 夜玄觉得纪灵淮这招还不错,很是认同道:“对对对,就这样。” 他话刚说完,一个眼刀冷不防地扫了过来,夜玄连忙退了几步,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这亲爱的哥哥。 这边,纪灵淮一只手指尖凝力,一只手打出火焰,蓝色的火光在室内亮起,罩起一片冷白。 夜玄瞳孔一震,满脸不可思议。 这女人,身上竟然还藏了火种??? 浓郁诡谲的黑烟从夜芸眉心徐徐抽出,夜芸的额前全是冷汗,美艳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黑烟被引到霜夜烬火上,瞬间噼噼啪啪烧个没完。 黑烟抽出后,纪灵淮深吸一口气,取出解毒药让夜芸吃下。 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夜芸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得正常起来,脸上的红晕也逐渐浮现出原本的颜色。 夜玄全程震惊地看完,此时此刻,他做出了一个秘密的决定。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这个浑身是宝的女人嫁到炽焱宗!! 纪灵淮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办完了事,她也知道自己讨人家嫌,便果断叮嘱道:“邪毒抽出来了,她现在很虚弱,需要补充灵力,我就不多留了。” 她正要收回火焰,那邪毒形成的黑雾却不知何时凝成了一团黑气,它侥幸地从霜夜烬火的外焰溜出,带着一股极大的怨念,直击纪灵淮的脸! 纪灵淮被这阴冷的突袭打了个猝不及防,她反应很快,徒手抓住了黑气,可黑气弥漫出的邪毒还是穿过她的手,迷住了她的眼。 眼前随即一片漆黑,在她丧失视觉失去平衡的瞬间,夜隐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偎在怀里。 夜玄:“绾樱,你怎么了!喂喂你别吓我们啊!” 夜芸:“阿隐,我身子好痛,浑身都没力气,头也好晕……” 夜玄:“啊?夜芸姐,你还好吗?我马上找人给你拿补灵丹!” 纪灵淮没了视觉,听觉便变得格外敏锐,此时房间里一阵喧闹,各种声音一齐涌来,她只觉得心累。 “都给我闭嘴!” 肃然冷冽的男声骤然响起,房间内的空气都似乎凝结成霜。 夜玄和夜芸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小心翼翼。 特别是夜芸,脸上难得带上了一抹令人怜惜的委屈。 “夜玄,照顾好你十姐。”说完,夜隐抱起纪灵淮就要往外走。 夜玄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跳跃,最终还是迟疑地问一句:“可夜芸姐的灵力……” 可夜隐头也没回:“补灵丹不会用?需要我教?” 夜玄身子哆嗦一下:“哦,哦……” 夜隐走后,房间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夜芸姐,我,我这就去帮你拿补灵丹……” “出去吧。”夜芸低着头,手指被攥得发白,额前的发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夜芸姐……” “出去!” 夜玄闻言,连忙麻溜地滚了出去。 嘶——为何他们大人闹别扭,受罪的是他啊! * 纪灵淮被夜隐抱着,耳边的劲风不断,可她的身体却稳如磐石,几乎感觉不到一点抖动带来的不适。 “可以放我下来了!”她不自然地拍着他的胸口。 “放你下来?你自己能走?分得清方向吗?” 夜隐的三连问堵的纪灵淮说不出话来,她抿了抿唇,没底气道:“总不能一直让你抱着吧,这像什么话?” “为什么不能?”夜隐觉得有点好笑,“纪灵淮,该依赖人的时候,就不要逞强。” 感受到他的脚步又快了些,纪灵淮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能让你休息的地方。” “可我的住处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嗯。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夜隐答得一副理所当然,可他越是冷静自然,纪灵淮心里就越是没底。 “不行!”她突然叫了一声,试图推开他,“我还没想好,等一下等一下!” 她的反应有趣极了,明明眼睛此时看不见,眼珠却动的极快,慌张地像只被占了便宜的兔子。 夜隐被她夸张的反应取悦到,作恶欲一时兴起,故作风流道:“为什么不行?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你做点什么?” 纪灵淮一下子听出这话的不对劲。 什么叫要做点什么?这人不是已经和夜芸……那啥过了吗? 难不成夜玄那小逼崽子又耍她??? 终归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纪灵淮试探地问道:“你……你跟夜芸没那啥过?” 夜隐不解地抬了抬眉:“什么?” “就是……”纪灵淮难为情地形容,“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在床上的,你懂吗?” “双修?” “对对!就是那个!” 她刚应得高兴,脑门就被人弹了一下。 “纪灵淮,你是不是傻?” 夜隐阴沉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就因为这,你才不让我牵?还装作不认识我?” “这,这是另外一码事。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想知道?” “嗯嗯!” “去我住处,我告诉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 夜隐冷哼:“你这么想也可以。反正无论你答不答应,结果都由不得你。” “你,你耍无赖!” “我本来就是个无赖。” 在她面前,他就是贪得无厌,永远难以饕足。 既然回来了,那就一点也不能剩下。 第133章 你胖了? 纪灵淮被夜隐抱着走了好一阵,他没用空间术,似乎在刻意享受着抱着人的感受。 刚开始她还想挣扎,可一想到自己眼睛看不见,回到自己住处又是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单寂寞,索性也懒得动。 她这次来阳世的确是冲着夜隐来的,可真当他们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相处方式,纪灵淮反而放不开了。 以前她没有心,对男女的情感没什么感觉,如今她带着一副完整的躯体面对他,又总是心跳加速,慌不择路。 ……真是窝囊。在内心暗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纪灵淮听到一阵水流声,似是瀑布从高处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爽的凉意。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夜隐停住了脚步,问。 纪灵淮“啊”了一声,道:“残留的魔气迷了眼,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能自己好了。” “几天。” “……快的话四五天吧,慢的话就得半个月,关键是得让我休息好。” “半个月啊……”夜隐放缓了语调,似乎在考虑什么。 纪灵淮:?这人是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吗。她有说四五天啊。 按下心中的忐忑,纪灵淮问:“怎么了吗?” 夜隐回神:“没什么。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等你复明了再回去。” “哦。” 话音刚落,夜隐抱着人进了屋子,纪灵淮这才意识到原来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被放到一张柔软的榻上,都不用看,光凭这屋子里的气味,纪灵淮都知道这是夜隐的卧房。 “我去给你收拾屋子。”他说,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精心打理过的寝衣。 “净室在那边,水给你放好了,衣服给你放在这里。” 见他安排的周到,纪灵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夜隐抿了抿唇,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折了回来,试探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啊呃……纪灵淮耳尖一红,晦涩地答:“不用了,我会自己小心的。” 他们两人之间什么没见过?前世那段魂穿的日子,他们几乎都要把对方的底裤看穿,可这一世换了一副身体回来,纪灵淮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了。 一股堪称羞涩的情绪萦绕在她心头。 要知道,这东西对于前世的她说,几乎就是没有。不然也不会在夜隐没成年的时候就揩尽了油。 真是惭愧,惭愧。 见她婉拒,夜隐也没说什么,打开房门去隔壁收拾房间了。 听到脚步声远离,纪灵淮这才松了口气,拿着衣服摸着墙壁走到净室,快速扒拉干净就坐进了浴桶里。 “呼……”微烫的水温让纪灵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微仰着头,任由青丝散落在水面,脑海里仔细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太突然了。 她不过是半月没和夜隐见面,然后去了一趟宴会,夜隐就上赶着让她就范了。 她也没干什么啊,皮也换了,名字也改了,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冲他强吻自己的那股架势,分明就是认定她是纪灵淮,如此自信,他就不怕认错了人? 还有夜芸那边,她现在回来了,夜隐也认出了她,那他应该怎么向夜芸解释她的存在?一个失而复得的渣女师姐?夜芸苦苦付出这么多年,接受得了吗? 脑袋里想着这些琐事,纪灵淮泡澡完全忘了时间,直到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屏风外边响起了夜隐的声音。 “纪灵淮。” “啊?”纪灵淮如梦初醒,差点呛了一口水,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又花了点时间适应她暂时失明的状态。 “别洗了,再洗要熟了。”夜隐的声音从屏风外边传来,听起来要比平常哑了一些。 “知道了。”再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纪灵淮缓缓起身,摸着边缘出了水,循着挂衣服的方向摸到了柔软的衣料。 是一件寝衣。系带好像已经系好了,大概是夜隐怕自己分不清头尾,直接系好再给他的。 纪灵淮找准方向往身上套,头倒是轻松的进去了,可衣服到她胸口的位置时,却死活套不进去。 ……他喵的,这男人是不是绑的太紧了??? 又用了点力气,那衣料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纪灵淮愣在原地,茫然地站起身,大概是泡的太久,脑袋一阵晕眩,她又看不见,方向感顿时失灵。 在她晕乎乎地想要扶墙稳住身体之际,一只手突然扶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纪灵淮身子一僵,随即下意识拉下衣物掩盖身体,声音也变得慌乱无措:“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夜隐顿了顿,手上的力气没松,说的话没什么底气:“……刚才。” ……鬼才信。 纪灵淮一股羞恼的火气直往上窜,但奈于看不见,只好忍着。 “放开我。” “我帮你穿。”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夜隐抿了抿唇,也不管她的抵触,将寝衣的系带解开,重新给她套上,又快速地系好。 这回是穿进去了,可纪灵淮还是觉得有点紧。 照理说寝衣都是宽松舒适的,她如今穿着总感觉有股气提不上来。 想了想夜隐身边女人的身材,夜芸身材苗条,水蛇腰火辣勾人,难不成…… “你还说你跟夜芸没一腿!”纪灵淮掐住这人的腰,没好气道:“不然你怎么会有她的寝衣?!” 夜隐被她掐了也没恼,垂下眼帘,满眼无辜:“这不是她的,这本就是你的衣服。” 虽然是前世。 纪灵淮明显不信:“我的?我的怎么会穿不下?” 夜隐笑了一下:“难道你胖了?” 这下纪灵淮不愿意了:“怎么可能!你摸摸我的腰,哪里胖了!” 带着薄茧的手搭上女子细腻纤细的腰,夜隐眸光微动,视线停留了一瞬,喉结滚动:“是没胖。”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衣服还能缩水不成? 这么想着,纪灵淮摩挲了一下身上的衣料。摸着摸着,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那衣服撕裂的地方,好像在她胸下的位置。 夜隐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识趣地没说话。可从他搭在自己腰上不安分的手指,纪灵淮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 …… 原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因为胸变大了而苦恼。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134章 夜思淮 夜隐扶着人出了净室,纪灵淮捏了个诀瞬间将自己身上吹干。 犹豫再三后,纪灵淮还是换了一身夜隐的寝衣。 他的衣服宽大不少,上面还有她喜欢的味道,纪灵淮忍不住闻了闻,忽然意识到这人还在自己身边,又连忙正了脸色。 “你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她都差点忘了她身边还有个人。 夜隐笑了笑,目光没移开半刻:“看你去了,忘记了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闷闷地回了一句,纪灵淮低了低头,“我的房间收拾好了?” “嗯。你现在想去?” 都是成年人,大晚上的她还待在男人的房间里,这像什么话? 纪灵淮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她眼睛现在看不见,心里也没什么安全感。 “天色不早了,我有点累了。” 夜隐藏起眼底的情绪,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我带你去。” 纪灵淮的房间就在对面,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听得见的。”离开之前,夜隐说。 “嗯。”纪灵淮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待房门关上,那脚步声远离后,她才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有强势,没有进攻。 她竟然……在什么也没发生的情况下在夜隐的宅子里住下了??? 嘶,要知道,夜隐向来都是打直球的种。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这也不算小别吧,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忍得住不折腾她。 不愧是成男,定力果然和少年气盛时不一样了。想起那时候夜隐的难缠,纪灵淮心里还心有余悸。 若真是如此,在眼睛康复前,她纪灵淮在这的小住生活应该还算安分。 他们相认,夜隐既没有记恨,也没有埋怨她,那么她此次来阳世的目的也就完成了一半。 现在让她担心的是夜芸那边。 毕竟缺席了三百年,纪灵淮不能擅自否定这段期间夜芸对夜隐的付出,更不能自私地让夜隐与夜芸断干净。 夜隐和夜芸之间,除了男女之间的羁绊,还有家人亲情的成分存在。 而她若是真想和夜隐在一起,不仅是他们两情相悦,纪灵淮更希望获得夜隐家人朋友的认同。 她不奢求夜芸能接受她,立刻手拉手化敌为友和她互称姐妹,她只希望夜芸不干涉她与夜隐的感情。 简而言之,别和她抢男人。 可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夜隐对夜芸是个什么态度。这狗男人,一直吊着她,她明天非要问清楚不可。 * 这一夜,纪灵淮睡得还算舒坦,毕竟夜隐客房的床比自己住处的床宽敞舒适很多。 第二天早上,纪灵淮还没睡到自然醒,便被夜玄的大嗓门叫起来吃早饭。 又是这个小逼崽子。 纪灵淮带着怨气睁眼,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她的眼睛已经能大概看的到人的轮廓了。 乖乖,果然换了身体就是不一样,连受伤恢复都能恢复的那么快,想必她完全复明也根本不用四五天了。 “绾樱,你到底起没起?你再不起我直接进来了!” 纪灵淮不耐地穿好衣服,将人放了进来。 夜玄提着篮子踏了进来,眼尖地看到纪灵淮身上宽松的寝衣。 “你怎么穿着我十六哥的衣服?”夜玄瞪大眼睛问,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什么,轻咳了两声。 夜玄从未见过他十六哥将衣服借给谁穿过,就连以前他十姐夜芸因为工作原因来借宿,也是穿的自己的衣服。 “你和我十六哥……”夜玄不知该怎么问,可内心的八卦就是按耐不住。 纪灵淮知道他想问什么,抬手将他凑近的脑袋一推,道:“你不也看见了?我睡的是客房,能有什么?” 想着夜玄还是个孩子,纪灵淮没打算让夜玄知道太多她和夜隐的风情往事。 毕竟,夜隐还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被前世的她……咳咳。 回过神,她瞄了一眼夜玄提着的篮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夜玄:“哦,这个啊,这是十六哥让我去夜思淮买的点心,让我给你带过来。” 纪灵淮皱起眉:“从哪儿买的?” 夜玄:“……夜思淮啊。” “夜思淮是哪儿?” “这你都不知道?你是不夜国的人吗?”夜玄狐疑地看她一眼,也没卖关子,“夜思淮是我不夜国,也是这五洲最大的点心坊,生意可好了,我今天早上排了好久的队,女人,你享福了!” 纪灵淮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问:“这名字……是谁取的?” 她一问,夜玄便扬起了下巴,骄傲地道:“自然是我十六哥。这是我十六哥开的,自然得让他取名了。” 夜隐在不夜国开了一家点心坊??? 名字还叫……夜思淮。 夜思淮。 不知为何,纪灵淮觉得眼睛一热,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所以这三百年,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思念着她吗。 夜玄可没注意这么多,嘴巴叭叭地继续说: “说来也怪,我十六哥从不爱吃甜食,可在两百多年前,突然在不夜华城市井街中心开了这么一家铺子,我不夜国的子民本就爱吃辣,突然多了一家卖甜点心的,生意更是火爆的很,今天我给你带的招牌莲花酥,可是最后几个了,你可得省着吃啊。” 见纪灵淮不说话,抬眼又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夜玄瞬间乱了分寸:“喂喂……你也不用这么感动吧。” 夜玄也不想干愣着,将点心布满了桌,然后将一块莲花酥放在纪灵淮手心,瞄着她的脸色道:“快吃快吃,我十六哥说你喜欢吃这个,叫我多买些,我直接将那剩的全包了,你可别浪费啊。” 纪灵淮敛了情绪,问:“夜璴……你十六哥人呢?” “他啊,他白天挺忙的,经常和一个姓谢的男人待在一起,这人神出鬼没的……”夜玄语气不善地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又说: “可这人似乎酒量不咋好,好几次我十六哥都把人带回来留宿,据说……是他老婆管得严,不让他喝酒,哈哈哈哈。” 纪灵淮嘴角抽了抽。这人要不是谢燮,她纪灵淮把这盘子吃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过了三百年,他也有伴侣了。那岂不是就剩夜隐这一条单身狗? 可令纪灵淮在意的还是谢燮如今的身份。 前世的谢燮乃是魔神残骸所生,他自身是雷灵丹,修为也不低,根据骨逸白的说法,现任魔君是个潜伏在人间历练多年的少年…… 所以,夜隐是在跟现任魔君的谢燮称兄道弟? 夜隐这小子,本事不小啊。 第135章 老狐狸 吃过早饭,夜玄陪着纪灵淮念画本消遣,虽说是在念书,可夜玄的嘴根本停不下来,要么在说八卦,要么就是在给夜隐吹彩虹屁。 纪灵淮被她吵的脑仁疼,便支开了话题:“你夜芸姐是否好些了?这几天她身体应该会虚弱一些,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一个药方,你回去让她照着喝。” 提到夜芸,夜玄顿时安静了不少,想起昨天他被十姐赶出去的场景,他心里就发怵。 “绾樱,虽然十姐将我一手带大,但其实我更希望你和十六哥在一起。” 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纪灵淮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 “哎,就那什么,我感觉我十六哥和你在一起会更开心一些。” 夜玄挠着脑袋,他也不是很懂这些大人的事情,但作为一个旁观的小辈,他还是客观的给出了评价。 “虽然总是被人敬仰,享尽荣华富贵,但我十六哥一直过得很辛苦。偷偷告诉你,我十六哥他……三百年前似乎被人抛弃过。” 说到这,一向跳脱的夜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些。 纪灵淮怔住。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夜玄,虽然看不清表情,但纪灵淮还是感觉到他的低落。 “你真的很在意你十六哥。”她说。 “不止我在意,我十姐也很在意他。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比不上谁,我看十六哥对你这么上心,想必早就把往事给放下了,你只需放心拿下我十六哥,至于我夜芸姐那边,我来给你想办法!” 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助攻的纪灵淮:??? 要是让夜玄知道他口中那个抛弃他十六哥三百年的人就是自己,该是什么表情?纪灵淮不敢想。 凭他的小孩子性子,怕不是要跟她拼了。 “这么向着外人,你不怕你夜芸姐揍你?”纪灵淮调笑地问。 她要是夜芸,多半会被夜玄这只小白眼狼气死。 “为了我十六哥的幸福,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让夜芸姐放弃十六哥,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提到这,纪灵淮来了兴致:“怎么说?” 夜玄叹了口气,道:“我夜芸姐怎么说也是不夜国的大美人,追求者不在少数,可她却一根筋地喜欢上了我十六哥,一追就是三百年。我十六哥根本就不领她的情,两人总是因此闹不愉快,要是我夜芸姐哪天想通放弃了,这不是解脱是什么?” “那你之前跟我说你十六哥和夜芸乞巧节那天夜不归宿。” 夜玄摊了摊手:“我那是实话实说。乞巧节那天,我十六哥总是会一个人去炽焱宗一趟,夜芸姐不放心,总是跟着去,那不就是夜不归宿嘛?” 纪灵淮:…… 意思就是,夜隐确实没和夜芸处过了?那她昨天傻了吧唧质问夜隐的小媳妇样子岂不是像个傻逼? 纪灵淮拳头瞬间捏紧了:“你小子,敢耍我?” 夜玄打着哈哈:“这,这哪儿叫耍呢……”他还不是怕绾樱跑了,不给她一点紧张感,万一她真嫁去了炽焱宗,他十六哥岂不是又要打光棍? 怎么不叫耍呢。 纪灵淮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两人吃过午饭后,夜玄便要去练功,纪灵淮也没再留他,只想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些。 下午,天气热了些,纪灵淮在院子里放了一张懒人椅,刚躺了没多久便昏昏欲睡。 临近黄昏的时候,夜隐才带着人从不夜华城回来。 苍芙第一次来云境这种地方,一路上蹦蹦跳跳,好奇这好奇那,兴奋极了。 李一然浅叹一口气,知道管不住,任由她闹去了。 说实话,在夜隐找到自己的时候,李一然是震惊的。 要知道自从三百年前纪灵淮在他们面前消失,他这夜师兄不顾他人反对将纪灵淮的身体带走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直到后来他和苍芙去游山玩水偶遇纪行川的时候才知道,纪灵淮的身体已经被他厚葬,而夜隐也孤身前往了缝隙,再也没出来。 谁料昨天半夜他和苍芙刚回炽焱宗,就被夜隐找上门。 得知纪灵淮回来了,苍芙是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想再待在家里,于是今天他们就被待到了不夜华城的云境做客。 “夜公子,这里的山泉树木,是真的还是假的?”苍芙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绿色,好奇地问。 夜隐看了一眼,答:“自然是真的。” 苍芙一听,眸光微烁,道:“你这宅子附近灵气这么充沛,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孤单吗?” 夜隐顿了顿,不甚在意道:“住了三百年,也没什么感觉了。这附近灵气确实充沛,若你和一然兄愿意来住,想必纪灵淮会很高兴。” “真的假的?”苍芙一听有这么一个风水宝地,连忙拉了拉李一然的手,“哎,然哥,你听见没,这里对修炼有益,我们要是住在这,想必我姥姥也不会说什么,我才也懒得陪苍煞一起挨念呢。” 李一然点了点头,他知道云境里有一家药房,昨天夜隐便邀请他来这里消磨时间,虽然是出于好心,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苍芙突然又问:“那我想住离你们宅子最近的房子,这样我找阿淮也能方便的多。夜公子,你看方便吗?” 夜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温和道:“自是当然。只不过……” “不过什么?” 夜隐叹了一口气,似是心伤:“纪灵淮不喜欢这里,似乎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他话刚说完,苍芙一脸诧异,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住其他地方哪儿有住你这爽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夜隐眉峰一挑,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 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李一然:……这老狐狸。 第136章 只是逢场作戏 三人一齐来到夜隐的住宅,苍芙一进门便在院子里东瞧西瞧,对这宅子里的绿植装潢很是感兴趣。 “夜公子,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少女心,院子里种了这么多粉色的花,你这树开的是什么花啊?” 夜隐笑了笑,却没直接回答:“不是阳世的树种。” 李一然凑近瞧了瞧,只见这花共有五片花瓣,花瓣粉里透白,状似梅花,但又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气味不冲,温和得如同少女拂面,不难看出,这是个娇气的主儿。 李一然从没觉得他这夜师兄是什么有闲心种树的人,可这花树却种满了院子,他们所到之处,都缀满了粉白,如同铺了一层花路。 “好香。” 苍芙凑近了闻了闻,还想问些什么,回头却发现主人已经不在了。 夜隐走到内院,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椅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纪灵淮。 少女墨色的发柔软,跟缎子似的披散在肩上,一些碎发顺着寝衣的领口向下,遮住了若隐若现的沟壑。 眼眸危险地暗了暗,又注意到这人腿放的极不规矩,大片的雪白逼着他的眼,无端勾着他的心弦,一股火气突然窜了上来。 ……一如既往的睡姿。 脱下套在外边的披风,夜隐裹住人,将纪灵淮扛进了房间。 他的动作幅度不小,手上的力气也不算温柔,纪灵淮被他颠了颠,醒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没睡醒的迷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他顿了顿,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顺毛,“以后别在院子里睡。” “今天出太阳了,暖和呀,我这不为了晒太阳……” “你觉得冷?”他问。 “有点儿。”虽说现在天气不是很冷,但毕竟她是个冰灵丹,体温会比常人低一些,偏爱阳光也是合情合理。 夜隐蹲下来,与她平视,手却握住她的脚踝,揉着她的脚心,感觉她皮肤微微发凉,皱起了眉:“以后要是冷,就去我房间睡,那里暖和。” “你骗人。”纪灵淮笑了,她又不是没去过他房间,不也跟她的房间一样,一张床一张被子,哪里暖和了? 这人怕不是在套路她…… “我不骗你。”夜隐平静地说,看她的眼里像是缀满了星辰,随便一捞就是一片温柔。 他单膝跪在地上,手捂住她的脚,供她取暖,纵容她的模样无端透着一股虔诚。 纪灵淮觉得不好意思,把腿抽了回来,又自己找了话题:“刚才我隐约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可是有谁来了?” 夜隐点头:“苍芙和李一然来了,来……来看你。” 纪灵淮一听,刚才的扭捏瞬间烟消云散,突然跳起来,脸上是按不住的兴奋:“你说阿芙和然师兄回来了?!快,快带我去看看!” 夜隐拦住她,眼底闪过妒忌。 ……她看到自己的时候,怎么也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压下心里的浮躁和不平衡,夜隐从储物戒里取出几套衣服。 “不急,先把衣服换了。” 纪灵淮看着铺了一床的新衣服,不禁喟叹:“你……今天还去逛街了?” “嗯。你以前的衣服不是穿不下了吗,我改了一个大点的尺寸。” 说完,他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神。 纪灵淮也没捅破那层纸,抿了抿唇,挑了一件自顾自走到隔间。 夜隐也没想多待,在这封闭的空间站着他只觉得难受,便自觉地带上门出去了。 隔间里,纪灵淮穿上新衣服,系好衣带。 竟然出奇地合身…… 她撇撇嘴,心中有了计较:怪不得这人要跑,昨天肯定没少看。 * 纪灵淮房间。 李一然拿着针包,在纪灵淮头顶扎了几针。 苍芙烧着药香,用扇子轻轻将气味吹到纪灵淮鼻身上。 “眼睛可是明亮一些了?”最后一针落下,李一然关切地问。 纪灵淮眨了眨眼,眼前的场景果然清晰了不少,她甚至还看清了李一然眉毛上方的痣。 “嗯,看的清楚多了,然师兄,我还没想到这个法子呢,你的医术又长进了!” 苍芙在她旁边拍着大腿:“害,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我陪他跑了多少地方……说起来,阿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真不够姐妹,也不跟我报个信,我可是想死你了!” “说来话长。”纪灵淮无奈地笑笑,语气中带着歉意,“你二姐大婚那天,我刚好回来,碰到了苍煞,正好赶上趟了。” 苍芙:“好啊,苍煞那厮见了你竟然不告诉我!亏我前几日还在姥姥面前替他说话,活该他跑了媳妇儿!” 纪灵淮慌张地解释:“是我没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等等,你说他跑了媳妇?” “对啊。”苍芙支着下巴,讲八卦似的,“我听姥姥说,二姐大婚那天,他带了一个长得极美的姑娘回来,我姥姥还没看够,他就放人家回去了,因此被我姥姥数落了好几天。依我看啊,估计是那姑娘突然长了眼睛,嫌弃他了,他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要不是护着他那可怜的小面子,我早发了!” 纪灵淮抽了抽嘴角,摸着还戴在手腕上的红玉手镯,尴尬至极。 “那个……其实……” 她组织着语言,尽量以一种让人信服的语气,在苍芙和李一然完全呆住的情况下,说出了这场戏剧的来龙去脉。 “什么——?!!” 苍芙直接窜了起来,整个人都炸了,她又急又觉得荒唐,竟然有些口齿不清。 “阿淮,你说,你替三哥当了假道侣?!!我姥姥还把传家宝给你了???” 她情绪激动,难免说的大声,搞得李一然心惊肉跳,他左顾右盼,确定夜隐没进来,连忙捂住苍芙的嘴。 “小声一点!”他提醒道。 苍芙立马反应过来,压低了音量,声音焦虑得很:“不是,这夜公子……可知道这回事?” 纪灵淮放弃了挣扎:“何止知道,你姥姥宣布当日,他就坐在下面。” 苍芙一听,直接飙出了脏话:“我靠!这这这……你妈的,苍煞竟然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纪灵淮叹了口气,拍拍苍芙的肩膀:“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这镯子我迟早要还给你姥姥,事情发展至此本就来源于我隐瞒了身份,怪不得苍煞。放心,夜璴星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这不是明不明事理的问题……”苍芙拧着眉,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纪灵淮和夜隐是他们一路看着谈起来的,那位爷对纪灵淮是什么性子,有多么痴恋,他们怎么可能不知? 所以三百年前,夜隐不顾一切将纪灵淮的身体抱回不夜国时,没人敢拦。 他们都知道,纪灵淮的消失,最痛最伤心的是他,最怨最疯癫的也是他。 他们不敢,也不忍心去夺取这个病入膏肓痴情男人唯一的贪恋。 三百年后,纪灵淮好不容易回来,两人感情还没温存就被插了一脚,苍芙作为cp粉头子,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阿淮,你放心,等我回炽焱宗,我一定在姥姥面前好好说清楚!” 第137章 美吗 看着苍芙一本正经地打包票,纪灵淮无奈地笑了笑,将人拉入怀里。 “好了好了,别只说我的事了,说说你们呗——” 她八卦的表情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李一然羞涩地挠挠头,知道苍芙是个关不住筏子的,害怕到时候尴尬,连忙站起来道:“我,我去找夜师兄,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迅速给纪灵淮取了针,人便一溜烟儿跑了。 “然师兄还是这么内敛害羞。”纪灵淮忍不住打趣。 苍芙却不认同:“他害羞个屁呀,内里骚着呢。” 如阳世中平凡人家的好姐妹那般,当天晚上,纪灵淮和苍芙一起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地暖了身体后,两人换了寝衣,一起躺在了床上说话。 苍芙咽着口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纪灵淮:“阿淮,这可是你原本的身体?” 纪灵淮玩着苍芙的头发,手指打着卷卷:“对,怎么了?” “哇塞——”她惊叹一声,手指着某个地方,“你这也大太多了吧,我这个女的看了都流口水,想必夜公子有福了……哎呀!” 纪灵淮最听不得苍芙跟她讲这些荤话,拿着枕头作势要压住她:“我这不过是正常大小,你瞎说什么呢!” 苍芙一听,笑得更嚣张了:“都说腰细衬-大,阿淮,你要不自己照照镜子?或者直接问夜公子,他到底喜不喜欢?哈哈哈哈……” 纪灵淮被她说的又羞又恼:“你再说,我就让李一然把你逮回去!” “不可能。毕竟,我昨天才把他-得下不了榻……他今天铁定不行。” 纪灵淮深吸一口气。 妈的,这小两口是不是玩的太野了?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苍芙从枕头下面拱出来,手臂戳了戳纪灵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三百年没见,怕不是干柴烈火……” “没有。”纪灵淮连忙否认,“他也不过是昨天才认出我来,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不可能。”苍芙斩钉截铁,明显在怀疑纪灵淮是不是因为害羞蒙她。 开玩笑,谁不知道三百年前这两人挑明心意后进展有多么迅猛,夜隐把她这好姐妹抓得这么紧,怎么可能说痿就痿。 “真的。”纪灵淮发誓,“而且,他还有个桃花没解决,虽说他没应,但人家也没放弃……” “谁啊?”苍芙挑衅地说,她倒要看看,谁敢动她磕的cp? 于是后半夜,结合夜玄提供的情报,纪灵淮将夜芸和夜隐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哪里来的烂桃花,十姐又如何,能比得上你这束白月光吗?!” “阿淮,咱们不怕!是你的就是你的,她就算再肖想,也不过是瞎费功夫!让她撞,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 说这些的时候,苍芙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几乎是义愤填膺,颇有一股摇着大旗吹号角的气势。 姐妹俩说完心里话没多久,苍芙便累的睡着了。 毕竟今天舟车劳顿,又陪自己熬夜,睡得快也正常。 倒是纪灵淮自己下午睡得久,又被这些话题牵扯着情绪,她胡思乱想,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竟是失眠了。 此时外面吹着夜风,月光泄了进来,为屋内平添一份皎洁幽静。 纪灵淮披了一件青色外衫,走出了房间。 踏入院子,无数花瓣在夜风中飞舞,化作风亲吻这浓浓夜色。 她伸手捻起一片,只觉得这花瓣形状熟悉的紧。 白樱花。 她的诞生之花。 纪灵淮微惊,眼底闪过疑虑,这只存在于冥界的白樱花树,竟然种满了整个院子。 她并不是毫无察觉,昨日她初次踏进夜隐的住宅,便觉得院子里的花香十分亲切,仿佛自己置身于思淮殿后的花园。 可一想到自己身处阳世,眼睛又看不见,便什么都打消了。 酃楼爱种花不爱种树,白樱花树算是例外。 冥界的土地很难养活阳世的植物,酃楼种过一株樱花树,可这树万年未曾开花,他虽喜欢樱花,可又不服这花的娇气,于是后面索性丢给了花千鸟打理。 据说在她诞生之时,那樱花树如同重获生机,天落幻光,一夜之间抽根冒芽,开出了一树白色的花朵,是为白樱花。 酃楼高兴极了,不仅为她的神格取名“绾樱”,还用白樱花的图案点上她的神印。 纪灵淮想不明白的是,夜隐是怎么拿到树种的?还一口气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 “美吗?”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夜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面。 纪灵淮回头,时间似乎就此定格,他就这么沐浴在月光和花瓣中,多情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找到这花……”她茫然地询问,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无声地压下心底的无措和慌张。 “我想见你,就找到了。”他声音温柔缱绻,一如既往地带着蛊惑。 过了三百年,他的容颜还是在她的审美上扎了根,仍是桃花眼,妖孽脸,少了一点少年的青涩,看她的眼神包含的情意,越发明目张胆。 “美吗?”他又问了一次,带着一种虔诚的执念。 “……美。”她心猿意马地答。 “喜欢吗?” “喜欢。” 纪灵淮眼睛一热,鬼神神差,在他触碰她之前,伸手抱住了他。 “就像你一样。”她说。 夜风送来了花香,纠纠缠缠,醉人迷离,让人感觉不在现实。 而她,早已在撩拨前,迷失在这浓郁深沉的夜色中。 第138章 避子用的 清晨,纪灵淮摸着手上的戒指,靠在床头发呆。 苍芙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好姐妹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勾了魂,她爬起来蹭到纪灵淮身边,酸溜溜地道:“这还没成婚呢,就阴戳戳背着我戴婚戒?” 纪灵淮猛地回神,微嗔一句:“没有……这是储物戒。” “我知道我知道,储物戒嘛,好巧不巧,我昨日看到夜公子手上也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呢,你说,你们两人三百年没见,还能买到同款,真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 知道苍芙在打趣她,纪灵淮也没恼,支着下巴道:“昨天半夜我在院子里碰到夜璴星了,他给我的。” 不仅给了她储物戒,跟交代家底似的,还给了她象征身份的玉佩,那个前世她爱的不行的移动银行。 她不敢要,可他也没想跟她讲道理,直接将东西拴在她身上,任她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哦,我知道。”苍芙撑着头靠在床沿,胸有成竹地说。 “你知道?”纪灵淮瞪大了眼睛。 苍芙一脸风淡云轻:“我和然哥还没成婚,每次我带他回炽焱宗,因为得守规矩,我们两个还得分房睡,这我哪儿能忍啊,半夜趁着人都睡了,还不是悄咪咪溜到他房间一起睡。” 说完,她跟老母亲似的,面露诡异的慈祥:“所以,你们这种情况,我也理解。” “不过,我吃惊的是,你今天凌晨又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得独守空房呢。” 纪灵淮哪儿知道啊。 昨天她主动亲近他,那人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做,连亲吻都没有。 真白瞎她色令神昏了。 苍芙拧着眉:“完了……这夜公子三百年没磨刀,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谁谁谁……谁不行了!”纪灵淮坐直身子,信誓旦旦地维护。 苍芙咧着嘴角,敷衍地安抚:“好好好。他行,他行。瞧把你急的……” 两人打闹了一阵,纪灵淮洗漱完,便开始收拾屋子。 “你这是干嘛?”苍芙看着她打包行李,不解地问。 纪灵淮:“回家啊。我现在在云境的药房当差,有自己的屋子的。我眼睛现在也好了,可不得回去了吗。” 苍芙在心里暗骂她这个不争气的,反问道:“夜公子都把家底给你了,你在他这不愁吃不愁穿,还当个毛的差啊!” 话是这么说,但纪灵淮总感觉自己住在这没底。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说服自己待在这。 这云境并不是夜隐一手遮天,其他死侍也都住在这里,先不提现在她的真实身份还没交代清楚,光是夜芸那边,纪灵淮都觉得难办。 要是夜芸哪天找上门发现自己住在这,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们俩不撕上一架,纪灵淮都不信。 一个是相伴多年,如亲人般的姐姐,一个是偷跑三百年又重续旧好的前任,纪灵淮还不想让夜隐难办。 苍芙怎会不知纪灵淮在担心什么,她把行李丢到一边,一本正经道: “阿淮,就你们现在这关系,还怕夜公子不认吗?他现在这么小心翼翼,一看就是三百年前你突然消失,他心里有了阴影,生怕自己着急,把你吓跑了。” 她观察着纪灵淮的脸色,状似无心,实则继续引诱:“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然哥在云境的药房找了份差事,夜公子还特地为我们在这附近安排了一个住所,你不住在这,我天天往那药房跑,得多累呀。” 纪灵淮:“然师兄还不是天天得跑药房……” “他是男人,跑跑怎么啦?夜公子宅子附近灵韵充足,正好有益我修炼,你忍心让我天天这么累吗……” 她拽着纪灵淮的胳膊,娇气地撒着娇,纪灵淮被她这幅样子逗笑,叹口气道:“行吧,我再住几天。等你的屋子安顿好了,我再做打算。” “我看这样行。”苍芙得逞地笑了笑,开心地将纪灵淮的行李放了回去。 就这几天功夫,她就不信,这两人办不成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苍芙绕过床,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一盒东西。 “这是什么?”纪灵淮看她一脸神秘,好奇地问。 “从魔域那里传过来的,现在人界也挺畅销,办那事时用的。”苍芙委婉地说,抬头一看纪灵淮还没明白,一脸迷茫,便直白道:“避子用的。” 纪灵淮:“啊???” 苍芙拉过她,苦口婆心地教着:“办那事的时候,让夜公子戴在身上,就不怕内流的时候漏了出来,想必你们现在也没心思要孩子,这算是保护措施。” 纪灵淮从没听过这种玩意儿,半信半疑:“这东西有用吗……” “怎么没用?!我亲身实践了三百年,还糊弄你不成?魔域那边搞得最花,这种东西卖的质量最好,你要是用完了,去一般药房也能买到,记得买我这个牌子。” 苍芙把东西塞给她,纪灵淮觉得怎么拿怎么烫手,索性,直接丢进了储物戒。 “好吧,我有机会试试。” * 吃过早饭,不知为何今日夜玄没来找她,纪灵淮准备了新的内服药,打算送到夜芸那里去。 在其位谋其事,毕竟拿了钱,纪灵淮也想负责到底。 苍芙对夜芸的住处没什么兴趣,叮嘱纪灵淮几句后,便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自己修炼去了。 到了夜芸的住处,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片打理得极好的小花园,花棚下,白玉兰花开的正盛,散发出幽幽花香。 纪灵淮凑近了细闻,注意到这花圃旁边,还有一片绿色的小草,气味清冽,让人觉得上头。 “这是……薄荷?不对,气味不太像啊。” 她捡起一株,刚站起来,一团白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直往她怀里扑! “喵——” 一只白色的银屑猫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用爪子挠向她的裙子。 草草草草草! “你别过来!”纪灵淮如临大敌,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狼狈地用手臂一挥,将那猫儿推开。 那银屑猫受了惊吓,爪子冒出,勾起她裙摆的轻纱,拉出长长的细丝,拖了一地。 第139章 非她不娶 一个丫鬟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连忙将那猫儿抱住。 看清来人,丫鬟连忙道歉:“绾医仙,真是对不住,太子喜欢猫薄荷,闻到味道难免兴奋了些,让您受惊了。” 纪灵淮喘着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感觉心都快跳了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战胜了后怕:“啊……没事。” 那丫鬟打量了一下她,看到她裙摆抓破的一角露出了一行鲜艳的血色,担心地问:“绾医仙,您的腿……” 纪灵淮低头,只见她大腿上一道抓痕,好巧不巧印在她神纹的侧边,伤口不浅,血珠沁了出来,倒有点触目惊心。 不动声色地将伤口掩了掩,伤的位置特殊,纪灵淮也不好追究,只好道:“无事,小伤而已。我是来给芸小姐送药的,她人可在家里?” 丫鬟不好意思地道:“今天是会见女皇的日子,小姐出去办理公事了,绾医仙不如将药送到后院?我给您带路。”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说完,纪灵淮绕道而行,避开那团因猫薄荷丢了魂的猫儿,往院子深处走去。 过了一段时间,纪灵淮好不容易才平定了心情。 喵了个咪的,差点忘了夜芸爱养猫这茬……真不愧是情敌,喜欢的正是她所避而不及还得忌惮几分的。 不想在这多逗留,纪灵淮步子加快,只想早点办完事结束。 不夜华城女皇殿。 藕色纱幔后,暖灯微亮,隐约映出一位女子的轮廓。 纱幔前面,主位无人,台阶下,不夜国的死侍们分列两边。 那纱幔里女声悠悠地传来,让人难辨雌雄,只觉得飘渺。 “此次你们过来,除了刚才说的那些,还有其他的事?”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正是不夜华城的八夜夜绫:“女皇陛下,夜绫有件私事要报,还请陛下做主。” “说。” 夜绫忽的看向夜芸,抿了抿唇道:“现下六姐刚生头胎,七哥也刚与炽焱宗二小姐喜结良缘,剩下的兄弟姐妹里,十妹和十六弟年轻气盛,尚未嫁娶,他们两人平日里面子都薄,这种事情最不放在心上,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女皇为他们的婚事做主。” 夜绫话刚说完,死侍们都震惊不已。 现下,一夜战死,二夜在太阳圣殿,四夜在南宫,五夜叛变,六夜刚生了头胎,七夜还在婚假。 剩下的要么不在不夜华城,要么就是在闭关修炼,这样一趟下来,在场的只有三、八、九、十、十六、十七,六位。 夜玄一听他这八姐又在那乱点鸳鸯,吓得脸都白了,抬头瞄了一眼十姐和十六哥的脸色,心里有了计较。 夜芸面色通红,高冷白皙的脸上罕见地带了红晕,她捏紧裙角,羞涩地咬住了唇。 夜隐表情淡然,一如既往地透着疏离,他摩挲着左手的那枚戒指,眼睫垂下,没什么反应。 三夜夜纯将这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诙谐地道:“十妹天资过人,又是倾城之色,难道还差追求者?倒是八妹你,你别光着急十妹,倒也想想你自己啊。” 夜绫:“三哥,你在这装什么傻充什么楞?除了小十六,十妹还看得起谁吗?” 她又不是没帮她这妹妹介绍过,可人家看不上啊。 夜纯耐着性子:“小十六从缝隙回来才多久,你也不给他一点时间,自己在那干着什么急。再说,我们既是家人又是同事,你怎么老爱拿自己人下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闹了架,那多尴尬啊。” 夜绫却不以为意:“三哥,你看六姐都给九弟生了一个了,也没见他们什么时候闹过几次啊。再说了,时间不等人,真情也不应该被一直忽视……” 说到这,夜绫也不深入再说了。 夜芸对夜隐的感情,他们这几个早就心知肚明。所以看着夜芸苦苦追求三百年也没个结果,都半是唏嘘半是同情。 在夜绫眼里,同为女人,她力挺夜芸,希望她的付出能有回报。 在夜纯眼里,他更希望他这两小辈是两情相悦,而不是被赶鸭子上架,毕竟谁都知道,夜隐三百年前,还有个极为特殊的前任…… 见大殿安静了,阶上的人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十六,你是怎么想的?” 两人的事情,却只问一人,足以见女皇对夜隐的重视。 不夜华城死侍,双数赐女,单数赐男,夜隐排为十六,是为例外。 死侍服主,需将命格与魂印交于女皇,夜隐命格魂印尚未分割,女皇也未下令收纳,也是例外。 夜芸薄唇紧抿,眼睫微颤,眼底尽是慌张和无措,全身的注意力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在被身旁的男人牵扯。 “夜隐……”男人缓缓开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冰凉,他的语气波澜不惊,说出的话毫不拖泥带水: “……已有心悦之人,与她已定终身。夜隐,非她不娶。” 话音落下,一锤定音。 阶上的人微微抬手,似是早有预料,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那就依你所言。夜绫,这桩事,今后不可再提。” “夜芸,你可有异言?” 众人偏过头,纵有百般无奈,但都不敢再言,只是将心疼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夜隐身旁的女子。 夜芸的头微垂,身子微微发颤,精心被挽起的鬓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倾城容颜。 半晌,女人指甲掐进掌肉,嘴唇被咬出猩色,说出的话带着抖:“夜芸……没有。” * 不夜华城女皇殿外。 夜芸追上人,抓住夜隐的胳膊,眼睛通红,不甘地质问:“阿隐,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三百年了,难道我还不能走进你的心?” 一向对这份感情执着隐忍的她,终于在此刻爆发。 夜纯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连忙将夜芸拉到一边:“芸儿,你这是何苦!小十六也未曾向你许诺过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啊!” 夜绫也赶上来,看着夜芸两泪汪汪,泪珠在小脸上掉个不停,气得伸手揪了夜纯两把:“十妹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你……” “夜芸。”眼前夜芸哭的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会疼惜怜爱三分,可夜隐冷冽的语气偏偏丝毫没变,既不急也不恼,仿佛整件事都与他无关。 “我跟你说过,三百年前,纪灵淮走了,我的心也跟着她去了。” 夜芸不服地回绝:“可她已经死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你还这么喜欢她?” 夜隐:“不,你错了。” “我爱她。” 第140章 小煤球 说罢,像是严肃宣布一般,夜隐道:“她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夜芸血液凝结,身体发凉,仿佛堕入了深渊。 心脏抽痛的同时,她抬眼看着面前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说完这句话时,竟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堪称沉溺的微笑。 她回来了。那她呢?她算什么?这三百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无论她如何渴望期盼,他只需一句话,便可以直接对她的满怀热情下了死刑。 夜玄一听人回来了,立马跳了出来,顿时心如乱麻。 他好不容易将绾樱弄到他十六哥的身边,怎么这个纪灵淮这么晦气,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坏他的好事。 妈的,这让他怎么向绾樱交代???出于私心,她更不想绾樱真的嫁到炽焱宗去。 “十六哥,你确定认对人了?这过了三百年,这人怎么平白无故地……” 这时,一个丫鬟匆忙地跑了过来,一看几个殿下都在,而夜芸又哭的伤心,想说什么,但又脸上为难。 夜绫知道她是夜芸宅子里的丫鬟,便问:“何事?” 丫鬟看了一下眼色,还是说出了实情:“小姐,绾医仙今早来过,说是带了新的内服药。” 云境的药房多了一个医仙他们自然知道,也知道前几日夜芸中了邪毒,这位绾医仙以火种去毒,手法的确高超。 “那又怎么了?”夜绫不解地问。 “那绾医仙去了后院,经过太子它们的宿洞时,不知为何突然尖叫连连,奴婢前去查看,也分不清她掉进了哪个猫儿的宿洞里……” 夜芸喜欢养猫,收藏了各种品种,宅子里地方有限,她便布了一处极为特殊的宿洞,那宿洞里面就是一方结界,冬暖夏凉,绿植密布,宛如另一片云境。 “你说什么?!”夜隐突然厉声喝道,“她进去多久了?” 从没见过这位爷发过火,那丫鬟登时愣在原地,结巴道:“大概,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哎,哎——十六哥!你等等我——” 话音刚落,夜玄动用空间术,追着人跟了上去。 剩下夜绫和夜纯扶着夜芸,两人大眼对小眼。 “这绾医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小十六这么慌张失措……”夜绫有些难以置信道。 夜纯捏着下巴,不置可否。 这时,夜芸松开他们的手,擦掉眼角的泪,恍若无主地自嘲道:“别想了,绾樱,就是纪灵淮。” 纪灵淮喜欢吃甜食,所以夜隐为她在不夜华城建了一座点心坊,前两天还让夜玄买断了莲花酥。 纪灵淮喜欢穿亮色衣服,所以昨天夜隐办完事后,便火急火燎地去了不夜华城最好的女红店。 纪灵淮是冰属性灵丹,还种过寒毒,所以夜隐在选择灵丹属性的时候,不顾体内极好的雷蕴,果断地选择了火属性。 纪灵淮出身冥界,两人阴阳相隔,所以夜隐义无反顾地扎进了缝隙几百年,只为撕开那通往冥界的通道…… 一切的一切,她本不应知道。 只是因为太关心夜隐,所以连带着他喜欢的人的喜好,夜芸也如数家珍。 ”哎?芸妹你去哪儿?”夜绫看着欲图离去的夜芸,怕她想不开,连忙问。 夜芸面色清冷:”回云境。那宿洞为我所造,没我的气息,就算是阿隐进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 纪灵淮看着眼前的一堆堆煤球似的小奶猫,欲哭无泪。 说它们可怕,它们又未长成,连猫爪都是小小的一只,挠在身上只觉得痒,打个哈欠都带着动物幼崽独有的奶音。 小煤球们见来了人,一个个兴奋得很,它们围住了纪灵淮,有几个活泼的更是滚到了她脚边,蹭着她的小腿。 “你们……你们……别碰我啊……” 纪灵淮说的有气无力,想哭又哭不出来,要是成年的猫咪,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赶它们走。 可偏偏是这种……毫无攻击性的,她害怕的同时,又不忍心去伤害。 “呜呜呜呜呜……求你们了,别来蹭我了……我真的怕……” 她声音带着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啜泣声,有那么一瞬间,纪灵淮想回家了。 起码在冥界,还有宴怀和长悦,凌月楼绝不会有这种小东西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停下一个人,修长的影子罩在她身上,纪灵淮顶着一双红透了的眼,望了上去。 夜隐眉毛微皱,在看到她抬眼的同时,那层阴郁又瞬间化开。 他蹲了下来,作势要赶那些煤球。 “别,别伤害它们。”她哭的嗓子都有点儿哑,却在他要碰到它们的时候,提高了音量,差点破了音。 看着她可怜巴巴又护崽心切的样子,夜隐倏地笑了。 明明怕得要死,还想小心翼翼地护着。 她这副样子……真的好可爱。 “你受伤了?”他问。 纪灵淮微惊,心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伤口被她好好地掩在了裙子底下…… 见她遮遮掩掩,夜隐似笑非笑道:“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的血是什么气味。” 就她曾在他雷劫喂血的经历,他很难不记忆犹新。 纪灵淮的脸猝不及防地飞上一抹浅红,她别开目光,低声道:“先上去,待在这里我害怕。” 看她脸色挺好,白里透红,想必不是什么大伤口。 夜隐挑了挑眉,将她横抱起来。 “你知道怎么出去?”纪灵淮见他胸有成竹,好奇地问。 “我又没来过,怎会知道?”他笑了笑,太懂纪灵淮的脑回路。 要是他说自己知道,这小傻子又要追着他不放,酸溜溜地问自己与夜芸如何如何了。 “哼。”见套话失败,纪灵淮暗自咂舌,“那我们怎么出去……哎,哎!” 只见这人突然爆发灵力,宿洞内的环境快速变换,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知何时他们脚边开出了一个大洞,失重感席卷而来,纪灵淮抱紧了夜隐。 而夜隐抓住人,快速下落的时候后背被尖锐物划了一下,他闷声不吭,在即将落地的时候,用手臂护住了纪灵淮的头。 第141章 神纹 听到面前的人沉重地闷哼一声,纪灵淮坐了起来,见他只用一只手撑地,瞬间明白是什么情况,连忙去看他另一只手。 “你的手扭着了?” 夜隐拧着眉,额角冒出一排细汗,却还是马上牵出一个微笑:“没事。” “什么没事啊,可痛狠了吧?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啊……” 少女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真的怕弄疼了他。 夜隐在想,若是他刚才坦诚呼痛几句,是不是能得到她额外的垂怜? 思及此,心里甚至漫出了一丝懊恼和后悔。 “背上呢?背上也有?” 她大大咧咧地捞开这人的外袍,只见他后腰处有一排划痕,好在伤口不深,不用担心止血的问题。 他们落的所在的地方是宿洞之间的缝隙,夜芸用来隔开猫儿的地方。 周围比刚才待的地方暗了不少,纪灵淮撇着嘴,担忧地道:“完了,这还不如跟那些小煤球待在一起呢。” 这么黑,可见度不过两三米,让她更没安全感了。 夜隐顺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待会儿夜芸会来放我们出去,别担心。” 话落,他微微低头,在那繁复的白纱之间,瞥见了一抹泛着暗红的光亮,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感觉到纪灵淮在他怀中一僵。 “你,你做什么?” 她肉眼可见的紧张,夜隐垂眼,暗自弯了弯唇,将那不堪遮-盖的柔纱往上一掀—— 暗红色的神纹勾勒在女子的大腿,一红一白,格外显眼。 神纹侧边,有一道抓伤,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夜隐轻柔地抚上去,问:“疼不疼?” “……不疼。” “这是你的神纹?” 纪灵淮诚实回答:“嗯。” “纹在这个地方?”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视线却毫不遮掩,顺着神纹延伸的方向,一路向上—— 纪灵淮敏锐地用手压住,略不自然地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轻呵一声:“他给你弄的?” 纪灵淮:“……谁?” 夜隐眸光暗了暗,将她的裙子抚平,没再说刚才的话题:“裙子坏了,回去给你买条新的。” “哦,哦……” 他刚才是不是想说酃楼?可他们所在的地方一阴一阳,怎么会认识呢。 正当纪灵淮不思其解之际,他们所在的小空间倏地被划开一道口子,外面的光亮一齐照进来,在纪灵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夜隐下意识护住她的眼。 夜玄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绾樱!十六哥!太好了,你们没事!” 一旁的夜芸不满地踢了他一脚:“在我的地盘能有什么事?” “哎哟!”夜玄吃痛地叫了一声,打着圆场:“夜芸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打闹间,纪灵淮适应了光线,察觉到夜隐又要捞她的膝弯,慌张道:“我自己能走!” 夜玄注意到这边,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道:“绾樱,你就别逞强了,我十六哥精力好着呢。” 不是。这人右手刚受了伤,要是再抱她…… “绾樱?该改口了。”夜隐将人扶起来,故意问她:“是吧,纪灵淮?” 突然被戳破马甲的纪灵淮:“……” “啊?”夜玄僵在原地,过了几秒,他脑子终于转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纪?!!!纪灵淮???你就是纪灵淮???” “你就是那个三百年前抛弃我十六哥的渣女???你……” 夜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几乎是语无伦次。 不仔细想还不知道,一想,一切都如流水一般串了起来。 怪不得这女人胆子这么大,第一次见面就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十六哥看,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换作平常姑娘,谁能承得住他十六哥的目光? 能控火,冰灵丹,能镇住他十六哥身上的邪祟,还爱吃莲花酥…… 妈的,他怎么没想到呢! “十六哥,这……”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先回去,她受伤了。”说完,夜隐左手抬住她,竟像是抱孩子似的,单手将她托了起来。 经过夜芸的时候,纵使心中觉得万般丢人,纪灵淮还是将怀中的药袋给了她。 “芸小姐,这是内服药,一日一次,这服药吃完,你体内的余毒就没有了。” 夜芸接过,虽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眼神中又有点一言难尽的味道。 半晌,她才气若游丝似的道:“……多谢。” 纪灵淮根本没期望夜芸能道谢,夜芸别扭的话刚说完,纪灵淮就按耐不住内心解脱的雀跃:“芸小姐,你……” 她话说了一半,夜隐便不耐地掐了一下她的大腿:“走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接着,他全盘不顾周围人的眼色,带着人离开了芸宅。 夜芸看着手中的药袋,浅叹一口气,将药收好,转头又看见夜玄一言不发地愣在原地,便问:“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人都走了。” 夜玄·jpg:“让我缓缓……” * 夜隐的住宅。 李一然缠着绷带,将夜隐的右手固定好,关切地嘟囔着:“你这手这几天都不能使力,知道了吗?还好没伤到骨头……” 夜隐眉毛微皱,讨价还价似的道:“不能使力?” 李一然:“你要是想好的快一些,就别动它。还有你腰上的伤,这几日别碰水。” 说完,他掏出一个玉瓶,“这是小师妹的药,每天抹一次,毕竟是畜生的抓伤,里面加了一些消毒的成分,抹了之后皮肤可能会有点痒,你别让她挠,怕感染。” “嗯。” 换完药后,夜隐回到了自己房间。 纪灵淮坐在床上,她换了一条白色的灯笼裤,正好将伤口晾在外面。 见他回来了,又看了一眼他右手的绷带,关心地问:“你的手没事吧?” 他嘴角蕴着笑,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他掏出药瓶子,一条腿跨了上来。 “哎——”见他抬起自己的腿,又怕他再扭到手,纪灵淮劝道:“我自己来吧。” 夜隐头也没抬:“不用。这种事,一只手也可以。” 总感觉他在内涵什么的纪灵淮:“……” 第142章 狼狈 伤口不深,但就是又细又密,为了不让纪灵淮后面皮肤发痒,夜隐将药抹在手上,轻柔地用手指去勾勒。 眼前的男人安静地低着头,额前的发垂了下来,那看她时无辜而又沉溺的眼神,就算过了三百年,也丝毫未变。 有一瞬间,纪灵淮甚至觉得有一种时间在等人的感觉。 酃楼花了三百年修护她的身体,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阳世,而她想要守护护佑的人,守住了他的心,也还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等她。 “夜璴星,我们现在……算是道侣吗?” 纪灵淮本想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去试探,但一想到她人都被带到了夜隐的房间,还没脸没皮地霸占别人的床榻,再去隔靴搔痒,倒有一种做作的感觉。 到时候,夜玄怕不是又要说自己是渣女。 “你觉得呢?”夜隐抬眼,眸中带了点儿讥诮的笑意。 上完药,他将药瓶子拧好,慢条斯理地放到一边,道:“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娶你。” 他摩挲着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带着天真的向往:“这样……你应该就舍不得再走了。” 心口突然一酸,回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走的仓促,纪灵淮正想给个解释:“我不是真的想走,我那是迫不得已……嘶——这怎么这么痒啊?” 那感觉宛如有万千蚂蚁在身上爬,纪灵淮皱了皱眉,忍不住用手去挠。 “别碰,会感染。” “可是,痒——”她忍不住拿手背去蹭,还没碰到,又被夜隐拿开。 夜隐皱眉:“手上脏。” 纪灵淮熟练地钻空子:“我知道。我手背不脏。” “纪灵淮。”他发出警告。 “好,好……我不碰。” 虽然嘴上服了软,纪灵淮还是被折磨得牙齿打架,那滋味真的让人焦躁难忍,她恨不得把那块皮肉给撕了。 看到她隐忍的模样,夜隐暗叹一口气,下一秒,他亻府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用唇去蹭。 说蹭倒也不太准确,他避开伤口和药的位置,蜻蜓点水般地触碰,只为消除那个男-人在纪灵淮身上留下的气息。 神纹很美,明明带着神明独有的庄重和威严,刻在纪灵淮身上,却是另一种风情。 既而,他第一眼见到时,就为此神魂颠倒。 “你——!!”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纪灵淮羞恼地推了推,却被他抓得更紧,甚至往相反的方向一拖—— 知道拗不过他,出于某种羞耻,纪灵淮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帮你止痒。” “你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没说,可他还在继续,动-作轻柔无比,宛如鹅毛落在了雪上,带着某种执念,诡异的虔诚感让她觉得坐立不安。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的神纹过不去?”她心猿意马地问,见夜隐抬起头来,又迅速将大腿盖住。 “因为好看。”他诚实地说。 “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什么?” 纪灵淮内心的小揪揪都快急得打结,见这人还傻愣愣地问,寻思他怎么这种时候又突然纯情地要命,也不顾那点矜持,直白地道:“你就不想试试其他地方?” “啊。”他恍然大悟般地起身,在她面前坐的很规矩,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的乖张和讥诮,安静地凝着她。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问。 她都坐在他的床-榻上了,现在才问,是不是多余了点? 本来还想没羞没燥地打趣他两句,可一想到苍芙之前说的话,纪灵淮又忍住了。 『……他现在这么小心翼翼,一看就是三百年前你突然消失,他心里有了阴影,生怕自己着急,把你吓跑了。』 前世的夜隐做这些可没那么多计较,他喜欢亲吻,喜欢肢体接触,虽然从不会过头,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能忍。 所以……他这么做,是在怕她……? 嘴角不自觉上扬,纪灵淮压下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对他勾了勾手。 “来吧。” 像是许久未受甘霖的浮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福泽时,也会怔住。 面前的人喉结滚动,眼睫微垂,那一排纤长的睫毛无声地颤动,足以见得他内心有多紧张不安。 纪灵淮抿了抿唇,抬起他的脸,坦诚地与他对视,又与他无措的眼神会聚。 这番青涩的模样,倒有点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揩油时期的他。 像是鼓励似的,纪灵淮凑近了,在他脸颊侧边吹了一口热气。 “来吧。” 话落,他没再徘徊,压低-身子,狠狠口勿住了她。 这放风来的迅猛,纪灵淮被他磨得云里雾里,索性带着他下落,自己耐心地承受。 十扌旨交纟?,反复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他腾开一只手,从下-往上划过她的神纹,带起上衣外衫的轻纱,游刃有余地穿过层叠的里衣,触到她滑腻的?几?夫,游-离了一阵,又向上,往新的领-域探去—— 男-人的手掌微凉,纪灵淮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感受到纪灵淮的变化,夜隐眸色微暗,不禁用了点力气—— “……” 突如其来的放肆让她措手不及,唇角也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丝口婴囗宁。 那声音很小,却如同鬼魅一般钻进了夜隐的耳朵。 随之而来的,是触电般的缩手。 “对不起。我……” 他脖子通红,明明脸上也浮现着与她相同的神色,清润的墨眸里却罕见地映着恼。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咳嗽几声,别过脸,不让纪灵淮看他。 纪灵淮半支着身子,倏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你怎么了?”她问。 对方沉默了半晌,略显僵硬地转身,扯出一个意图让她心安的笑。 “没事。大概是有点累了……” 累了?他……什么时候这么虚了?根据前世苍芙给她看的画本,他们这才到开胃菜的预热阶段吧。 难不成……真的是许久没磨刀,刀有点生锈了……? 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又迅速散开。纪灵淮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要提议要不今天就早些休息,这人又突然站起来,似乎在惧怕她的触碰。 纪灵淮:???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先睡吧。今晚我在房外睡。” 说完,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逃跑的背影略显狼狈。 第143章 怕她觉得我不行 第二次了。 第二次拒绝她的投怀送抱。 这男人,到底在矜持什么??? 难不成她这第一次,还得自己霸王硬上弓??? 她自己都是个菜鸡,这难免也太具有挑战性了点吧! 纪灵淮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排除了各种可能,最终低头瞄了一眼自己。 这也不寒酸了呀,怎么这人摸了一下就跑了?还这么狼狈……搞得好像怕她做点什么似的。 一晚上,纪灵淮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确定夜隐没有要进来和她一起睡的意思,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自顾自睡了。 半夜,外厅。 谢燮从围墙翻进来时,正好看见夜隐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 他脱下外袍放到一边,身上随意地搭了一张羊毛毯,双手垫在后脑勺,一语不发地看着夜空发呆。 看到这位爷竟然也会有如此寒碜的时候,谢燮幸灾乐祸地揶揄: “哟,你这是……被纪灵淮逐出房门了啊。你干啥了?” 夜隐扫了他一眼,对他的嘲讽不置可否。 他勾了勾手:“东西呢?” 谢燮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苦口婆心地劝:“你这状态吃药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要不然你还是……” 夜隐冷笑:“沈晚冰当年突然消失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听过谁的劝。” 言外之意:少管他。 谢燮挑了挑眉,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听得进软言的主儿,便没再说这个话题。 “哦,还有这个。”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盒子,眼底的嫌弃丝毫不掩,看夜隐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你敢再明显点?让我给你送药还让我帮你带这玩意儿?敢情这几天你都在憋啊。” 夜隐接过,理所当然道:“这本来就是你们魔域的东西,最好好用。” 谢燮表情古怪:“这是沈晚冰鼓捣出来的东西,怎会不好用?” 这东西原先本就是他和沈晚冰在办事的时候做出来的。 沈晚冰鬼点子多,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偏方和技术,在魔域鼓捣发明了好多小玩意儿,什么除臭喷雾,洗浴泡沫,对于经常打打杀杀没空打理自己的魔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好用。 这避子的小玩意也是因为太好用,太畅销,一路从魔域传到了人界,打通了销路,让魔域赚了不少钱。 夜隐托付他拿药他能理解,毕竟这人每隔半个月就得吃药来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气。 但他想不到的是,这狗东西竟然让他这个已有妻室的大老爷们儿帮他买这种私人的小物,真是不把亲兄弟当外人。 谢燮忍无可忍地扯了扯唇,阴阳怪气道:“守身如玉三百年,纪灵淮一回来,还不是得交老底。瞧你心急的,真没出息。” 夜隐笑了:“没办法,这不是怕她觉得我不行。” 纪灵淮的明示他怎会看不出,只是他现在……此身非彼身。 不吃药,他不敢与她过度亲密。 * 纪灵淮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苍芙来找她时,她才磨磨蹭蹭地起来。 她虽贪睡,但绝不会像这样一般,睡得这么不省人事。 夜隐的床的确比她的舒服,他竟然真没骗她。不过究竟是哪里不一样,纪灵淮也说不清。 苍芙听了她的描述,打量了这床榻一眼,确定地道:“简单,这床用火蕴养过,对于你这种寒气至深的人来说,简直是休养的神物。” 纪灵淮蒙了,用火蕴养一张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他哪儿来那么多火蕴……” 苍芙将她从床上提起来,挤眉弄眼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昨天办成了没有?” 不问还好,一问纪灵淮就觉得泄气。 “办个屁。我才有点感觉,人就跑了。” 苍芙简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有没有按我给你的画本子那样做?” “做了。没用。”纪灵淮恹恹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 她哪知道啊。 昨天夜隐在众人面前公开了她的身份,那些死侍都知道她是夜隐什么人,光看夜玄那反应,纪灵淮就觉得尬得够呛。 好在,她也不用再偷偷摸摸。 爱一个人本就是自私的,她虽同情夜芸,但也没有大度到将夜隐与他人分享。 是她的就是她的,无法强求。幸运的是,夜芸并没有为难她。 可谁能料到,刚解决完这些,夜隐这边又有点隐秘的问题。 纪灵淮耷下脑袋:“你似乎说对了,夜璴星他好像真的不太行。” 这句话从好姐妹嘴里说出,苍芙也尴尬了一下:“应该不会吧。你看他三百年前……” 纪灵淮也不是很确定:“那时候年轻,现在……” “现在不也年轻?你说的人家多老似的。” 修仙之人本就不在乎时间,更何况雷劫之后,夜隐与纪灵淮寿命同享,岁月就更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了。 “行了行了。我回去让然哥帮他开一副壮阳的药来,这东西是能养的。” 纪灵淮暗了暗眼眸:“我不是嫌弃他……” 而是她总觉得,夜隐的身体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就连他曾经健魄的神魂,她都有点儿感觉不到了。 难不成自己不在阳世的这三百年,他偷偷摸摸又背着她干了什么伤身体的事来? 眼底的焦虑一扫而过,苍芙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阿淮,忘了给你说,今早我收到家信,苍煞要来不夜国一趟,多半是为了找你。” “找我?”纪灵淮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手腕上还戴着老夫人的手镯,“啊,他来也好,手镯也该取下来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苍芙说,“今天信里二姐跟我说,姥姥这几日身体不太好,让我过几日回家的时候嘴上悠着点,毕竟人老了,受不得什么刺激。” “所以我有点担心……”苍芙看了一眼纪灵淮的神色,“以你和苍煞的关系,苍煞一定不会强求你跟他回炽焱宗,就怕他这个二木头,会为了给你开脱,在姥姥面前说些气人的话出来。” 纪灵淮完全能理解。 苍煞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可老人家最受不得的就是那直白的真相。 若是老夫人知道她与苍煞的道侣关系是假的,会不会气出什么病来…… 到那时候,苍煞在长辈面前的处境怕是又要再难几分。毕竟是未来的家主,婚姻大事,怎能当成儿戏。 思及此,纪灵淮安慰她道:“无妨。我明白苍煞的难处,到时候我陪他一起回炽焱宗向老夫人解释。” “哐” 这时,房门外突然传出一道撞击声。 第144章 信徒 “谁?” 纪灵淮敏锐地站起来,推开房门去查看,正好看见夜玄站在院子里,手上慌乱地捏着诀。 是空间术。 不好,这小子要去打小报告! “夜玄,你站住!” 夜玄:“傻子才站住!你又要偷偷逃跑,我这就告诉我十六哥去!” “你敢!” 两人你追我跑,在院子里绕着圈子,夜玄毕竟是男人,腿长也不是盖的。 纪灵淮追着他跑了两圈,实在是追不上了,动用寒气将这人的双腿冻住。 谁料夜玄蹦的太快,那刚结成的冰被他用蛮力破开,他一时失了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他摔得够狠,看到纪灵淮追上来,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刚才被她打断,这空间术的诀,愣是记不住捏到了哪里。 妈的,早说背诀的时候不偷懒了。 纪灵淮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丝毫不手软,捏住他的耳朵就往屋里拖。 “敢偷听大人说话了?胆肥了你。” 夜玄的嘴依然很硬:“我告诉你,你抛弃我十六哥让他苦等三百年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今天你就是把我打死,我化作冤魂也得告诉我十六哥真相!” “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等等,你说什么真相?” “你跟炽焱宗的二公子纠缠不清,不仅有定情信物,还想偷跑!” 这什么跟什么……纪灵淮听他满嘴跑火车,头都大了。 为了防止夜玄在夜隐面前添油加醋,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纪灵淮打算跟他讲清楚。 “你七哥大婚那天,你也看到了,这镯子是老夫人所赠,并非什么定情信物。” 夜玄半信半疑:“那你还戴着戒指……” “那是你十六哥送的,三百年前就是我的。”说完,纪灵淮又补充一句,“这才是定情信物。” “哼。”夜玄冷哼一声,“你是神明,想在阳世做什么还不是弹弹手指?谁知道你有没有……” 纪灵淮皱着眉:“我一个冥界的神,怎么在你们阳世肆无忌惮?神也有神的规矩,你以为神这么好做?” “而且,我和苍煞是故交,三百年前就认识了。我们俩在炽焱宗那里的道侣关系本就是逢场作戏,不算数的。” 说白了,她和苍煞在那种情形,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有理说不清,有苦,也说不出啊。 苍芙在旁边看完全程,见纪灵淮跟哄孩子似的,窃笑了一会儿,正经地担保:“没错,我作证。” 夜玄狐疑地看了她们一会儿,仔细想了想,纪灵淮虽是神,但与她相处时,确实没什么架子。 再说,哪儿有神会怕猫怕的要死的。想想夜玄都替纪灵淮觉得孬…… 带着打量,夜玄有点质疑:“你真的是神?” 总感觉这句话有点熟悉的纪灵淮:“……” “……如假包换。” 要不是知道这女人三百年前用自己的冥神之力帮他十六哥挡下了雷劫,夜玄对纪灵淮的印象怕是只会有偏见和恨意。 毕竟谁都不想被心爱之人抛弃。更何况他十六哥,本就拥有的不多,在那种情况下失去…… …… 想到这,夜玄突然灵光一现,拉住纪灵淮的手,边走边道:“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 这是一座神庙。 记得骨逸白曾说,这百年来阳世隐约有神蕴出现,想必再过几十年,将会有一位新神飞升。 只不过,她一个冥界的神来阳世的神庙,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带我来这做什么?”纪灵淮疑惑地问。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不夜华城外围,此地高山群起,流水连绵,放眼望去,都是一片山清水色。 “带你供神啊。”夜玄也没想解释那么多,“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纪灵淮狐疑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进了神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女子的彩色雕像。 女子身着水红舞衣,美肩和长腿微现,棕色长发梳在两边,发丝垂下与华服缎带纠缠,一双天蓝色美眸明明生地娇柔美艳,眼底的情绪却清绝,淡漠至极。 纪灵淮神色微凝:“南宫舞见?” 夜玄一愣:“你认识南宫宫主?” 纪灵淮抿了抿唇,想着怎么回答。 南宫舞见,南宫的统治者,几百年前她便是阳世唯一的半神之躯。 “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也是她前前世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救了刚出生的夜隐,一路被刹影阁追杀,身上受了很多伤。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跑到了南宫,是南宫宫主护佑了他们。 南宫舞见一世清冷,世人都说她长相绝艳,一身舞衣,红蝶倾城,宛若狐妖。 但她却用一身洁白无瑕的炽蝶恋火压住了她的媚气浮生,断了世人对她的臆想翩翩。 炽蝶恋火,断情绝爱,视人的七情六欲为草芥。 “原来阳世即将诞生的神明是她。” 夜玄见她盯着雕像发神,解释道:“是的。虽未飞升,但已有神蕴,神蕴现出,一夜之间,多了许多信徒。” 这神庙里,南宫宫主的供台上最为热闹,足以见得人们对这位准神明的期许。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夜玄:“当然不是。来,看这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纪灵淮看到雕像旁边,还有一座精致小巧的塑像。 那是一个梳着双环垂髻的少女。 垂髻下,还绑着一对鲜亮的红色发带。 “这……”纪灵淮一时失语,只觉得这雕像刻的人,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 在游船试炼大会的船上,夜魔因为杀了魔人被讨伐的那天,她给还在自己身体里的夜隐梳了个一模一样的。 这雕像刻的,是前世的她?这么说,有人在阳世的神庙里正大光明地供她? 见她反应过来,夜玄浅叹一口气,道:“你离开的三百年里,十六哥每次从缝隙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来这里看你。” “我跟着他来过一次。” “那天,他买了许多莲花酥,将它们全部摆在供台上,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虽不知他供的是哪位神明,可他当时脆弱而又虔诚的模样却让我终生难忘。” 夜玄当时问:【十六哥,你信仰的神明是谁呀?这好像不是南宫宫主。】 夜隐眉眼淡淡,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展露的笑容间多了一份苦涩。 【她不是阳世的神明。可我是她唯一的信徒。】 【为什么?】 【因为,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脊背挺得笔直,缓缓将手放在心口。 【她曾说,不管我是人还是妖,她都会一样的爱我。】 【决不食言。】 第145章 像得紧 夜玄顿了顿,道:“我十六哥信仰的那个神明,就是你吧。” 【绝不食言。】 她没有食言。 可心里涌出的酸涩却像是要淹没了她。 冥界的神与阳世的神不同,阳世的神依靠人们的信仰发挥神力,他们成神后的力量与信徒的数量挂钩。 而冥界的神,像酃楼这种,完全是靠杀伐恶灵凶魂获取力量。 冥界的治安越稳定,酃楼的力量也就越大。因此,冥界从没有神庙。 纪灵淮冥界出身,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塑像也能被摆上供台,塑像面前是丰盛贡品,下面是信子虔诚跪坐。 …… “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见纪灵淮迟迟不说话,夜玄试探地问。 “明白。” 她怎会不明白夜玄的小心思。他是想用这些事实勾起她的回忆,以此来牵住她,不让她回炽焱宗。 他处处为夜隐着想,这么做确实无可厚非。但……苍煞那边,他一个人确实难办。 虽说她只是去一趟,去了便回。可先不提夜玄这小子会怎么跟她闹,夜隐那边,她该如何开口? 她身上还有一个象征身份的烫手镯子。怎么说都有点儿…… 哎,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从神庙离开后,在不夜华城闹市逛了一圈,找了一家馄饨铺子吃东西。 “都说了今天我有钱,不用这么拘谨。”纪灵淮嘟囔着坐了下来,带着长辈的口吻,生怕夜玄客气。 夜玄却不以为意,将佩剑平放在身侧:“你现在不工作,云境里众人都知你是十六哥的女人,药房都不敢收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没钱,可你十六哥有钱啊。”她眼睛亮了亮,带着点小家子的炫耀,将藏在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 夜玄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白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带着诡异的酸:“十六哥怎么连这都给了你?这……你这败家女人。” 他理解这两人重逢后进度快,但也没料到他亲爱的哥哥这么快就交了家底。 “败家?我这还叫败家啊?” 夜玄结巴了一下,不甘心地堵她:“反正,反正我以后娶老婆,绝不会找你这种……风情又狡猾的女人。” 在夜玄的理解里,纪灵淮长得好看,所以风情。 把他的十六哥迷的神魂颠倒,霸占了十六哥所有的爱,所以狡猾。 完全不知他什么脑回路的纪灵淮:“……臭小子,你可努点力吧,别学你十六哥,年轻时跟个呆木头似的,不然等你当舅子了,还在打光棍,那才叫丢脸。” “要是世上都是你这样的女人,我宁愿一辈子光棍。” 纪灵淮挑眉,眼底带了些笑意,也没打算跟他计较,只是讥诮道:“行,我等你打脸的时候。” 小样,想气她?想得倒美。 夜玄撇了撇嘴,搅弄着黄白的浓汤,一只手撑着下巴,余光扫到旁边的桌子坐下一个人。 那男人穿着夜行衣,一看就是赶了几天路,身子虽然高大健硕,但眉眼间却露出疲态。 出于职业修养,夜玄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番,没盯一会儿,便认出这是谁来,下一秒,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纪灵淮见他盯着人家看,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她愣了一下,“苍煞?” * 夜玄烦躁极了。 要是知道他们在那家铺子会碰见纪灵淮的老情人,他肯定带着纪灵淮去其他地方潇洒。 如今,他和纪灵淮本是相对而坐,突然添了一个苍煞,为了不让他们亲密接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佩剑抢着坐到了纪灵淮旁边。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还冲对方比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完全不知这十七夜殿下眼睛在抽什么筋的苍煞:“……” 纪灵淮可没注意到这些,让小二给苍煞做了一份馄饨,又加了一杯热茶。 “苍煞,你这次来怎么没带随从?难不成你是偷偷来的?” 苍煞还不知纪灵淮的真实身份,秉着对待朋友的客气,温言道:“是的。我这次来,是为了我姥姥的事。”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抬头又瞥见夜玄摆着一副臭脸盯着自己,心中的诡异更甚。 这十七夜,怕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 纪灵淮注意到他的沉默,偏头瞄了一眼夜玄,顿时无语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纪灵淮拉着他,两人一起去结账。 “你还要请他吃饭?”夜玄看着她算了三个人的饭钱,嚷嚷道。 纪灵淮捂了捂耳朵:“不然呢?我和你十六哥以前没少受人家炽焱宗恩惠,如今人家来不夜国,请人家吃饭怎么了?” 谁料夜玄冷哼一声,笑得薄凉:“好啊,但你不准用我十六哥的钱。” 说完,他扬了扬手,掏出钱来:“老板,这里还有一份饭钱。” 他抢着给了苍煞那份,不满地抱着胳膊等待找零。 纪灵淮瞧他这副纯爱战士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地方像夜隐像地紧。 特别是那张臭脸,跟夜隐少年的时候别无二致。 果然这就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所致吗。 暗自叹了口气,纪灵淮默许了他的小孩子行为。 吃过饭,纪灵淮打算先带着苍煞去找苍芙,至于后面回炽焱宗应对老夫人的事,他们打算回去从长计议。 第146章 吃醋 夜玄见他们俩说话避着自己,边走边扯着路边的野花,心里一顿烦躁。 路过夜思淮时,他的目光往排队的人群中扫去,没过几秒,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 “十六哥!”他兴奋地叫了出来。 此时夜隐正好和谢燮并肩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两人气质不凡,宽肩窄腰、身材高挑劲瘦的背影,以及矜贵华丽的衣着更是扎在人群中打眼,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可偏偏他们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甜品,这番具有烟火气的模样,倒是中和了一点锐气。 听到声音,两人都回头去看。 纪灵淮刚抬头,便看到夜隐的眼神朝自己望了过来,那双墨眸仍让她看不清情绪,可纪灵淮总觉得,这美丽的眼睛,此时透着一股子幽怨。 “溟非兄?” “苍煞兄?” 倒是谢燮和苍煞,两人仿佛多年没见的兄弟,在纪灵淮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们便抱在了一起。 “多年未见……我还以为你在魔域安了家不回来了呢。” 谢燮笑了笑,感慨道:“是了。要不是沈晚冰闹着要回人间玩,我怕是……” 两人寒暄了一阵,谢燮突然看向纪灵淮,看似无心地对苍煞道:“纪姑娘也回来了,时隔三百年,我们还是聚在了一起。” “纪姑娘?”苍煞愣了一下,眼底扫过慌措,“你指的是……” “是我。”纪灵淮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纪灵淮,对不起,之前一直瞒着你……” “纪灵淮?!”苍煞满脸错愕,眼睛瞬间泛起了红,竟然比苍芙见到她时还要激动。 “你回来了啊……”他喟叹一声,伸出手将纪灵淮抱住,动作跟抱谢燮时如出一致。 纪灵淮瞬间石化,脸上的表情一僵。 谢燮更是夸张,他如临大敌,刚才只不过嘴欠地提醒了一句,哪儿知道苍煞会真的…… 他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夜玄此时正拉着夜隐,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呼——”他悬着的心掉了下来,身子有意地挡住了他们。 “回来好,回来好。”苍煞轻拍着纪灵淮的背,显然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谢燮看不下去了,把两人分开。 “苍煞兄,待会儿一起去云境坐坐?令妹也在那里。” 提到苍芙,苍煞只觉得头疼,但最终还是客气地应下。 四人一起回到了云境。 夜隐为苍芙和李一然准备好了住处,今日他们刚好搬了过去,苍煞一来,那宅子又热闹了几分。 谢燮眸光闪烁,死活不愿意去夜隐的宅子小坐,说是要和苍煞待在一起叙旧,便婉言拒绝,对此,纪灵淮也没强求。 送完苍煞,他们便往家的方向走。 她与夜隐并肩走着,两人挨得近,纪灵淮心尖犯痒,手指抓住了他,随即握住了他的手。 他没避开她的亲近,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疏离。 “你怎么了?”纪灵淮忍不住问,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天天挎着个小猫批脸。” 他默了一瞬,轻轻拿开她恶作剧的手。 “没有。” 他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纪灵淮不知他在想什么,知道这人是个闷骚怪,于是故意激他:“好啊,骗人是小狗。” 她负气般甩了手,径直走在前面,没过一会儿,后背上便贴来一个人,他的气息清冷,萦绕着墨桂花香,轻吻着她的脖颈,动作间甚是幽怨。 “你今天在哪里碰到他的?”他轻轻地问。 他?说的应该是苍煞吧。 “街上。当时我和夜玄一起吃馄饨,正好碰到了。”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嘴上轻飘飘地回答,却在她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嘶——你是狗吗……”纪灵淮幽幽地叫痛。 他没皮没脸地回:“嗯。我是夜小狗。” 纪灵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拾起了旧业。 不过,他此时虽然看着乖,却透着一股子不服气,稍微不注意就要动口。……难道这是在吃醋? “你想跟他走?”他松开她,突然问了一句,眉眼间仍是淡淡的笑,纪灵淮却没觉得他有多高兴。 “啊。我正想和你说来着。”纪灵淮转了过来,用着商量语气,“老夫人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我想去炽焱宗看看,顺便把之前的乌龙讲清楚。” “大概需要离开几天,去去就回,你看……”她看着他的脸色,“这样行吗?” 他只是生分地微微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院子里的白樱花,你不喜欢吗。” 纪灵淮对他突然的转话题摸不着头脑,只是顺着他回答:“……喜欢啊。” “那你为何总是想着走?” “我不是要走……”面对他痴痴地追问,纪灵淮的语气带着哄,“我只是去一趟,解决完事情,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她又强调一次,蹭了蹭他的唇,试图让他安心。 “这次,又想让我等多少年?”他声音很轻,眼中的光落下,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你说什么?”纪灵淮没听清。 “没什么。”他薄凉地笑笑,拉住她的手,“回家吧。” 虽觉得哪里不对劲,纪灵淮还是老实地跟着他走,识趣地没提刚才的话题。 到了庭院,天已经黑了,夜隐把纪灵淮送到房间,便要出去整理刚才买回来的吃食。 纪灵淮以为他又要走,连忙化作狗皮膏药贴上,手箍住他的腰,委屈地道:“你能不能别走……” 第147章 纵情 夜隐怔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的小手,这双手极不老实,看似只是环着他,实则在忽轻忽重地-,他的腰本就敏感,此时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上蹿。 他默默压下,不正经地逗她:“你不怕夜小狗咬你了?” 谁料身后的人软绵绵道:“不怕。我只怕夜小狗太能忍,把身-体憋坏了。” 她说的太直白,让他的脸都红了几分:“你……”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纪灵淮又道:“现在不行的话,也可以等我从炽焱宗回来,我不着急。” 谁要放她走了?!她竟然还敢想着离开他? 无疑,她这句话准确地踩到了他的雷点。 下一秒,他转过身,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将唇印了上去。 纪灵淮没想到他这么不温柔,吓得她连连后退。 房门“哐”地一声关上,与外界隔绝。 黑暗的屋子里,两人拥口勿在一起,他步步紧逼,她连连后退,无处可逃。 两人最终跌坐在榻上,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用枕头垫住她的头。 “你的手……” 纪灵淮满是水色的眼看向他的右手,上面还缠着白色的绷带,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似的,反转了身子。 “你手上有伤,我,我自己来。” 她结巴一下,见他没有抵触,才生疏地去动他的系带。 她的手微微发抖,心脏跳的飞快,像是在无声催促。 月光倾泻进来,落在少女的肌肤上,无疑是最好的灯光。 夜隐身子一僵,视线落在她身上,顿时觉得口干,徘徊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在亵-渎神灵,不自在地把头偏了偏。 “确实……-了不少。”他喃喃道,脖子漫上了粉色。 “你说什么?”纪灵淮满头大汗,因为手抖,花了好大功夫才解开。 “哎——”她刚扒了一点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们位置瞬间调换。 他将手覆上,见纪灵淮咬着唇,顽劣地将她紧咬的贝齿分开,下蛊似的道:“放心,这次,我不会逃。” …… 预热的差不多了,根据画本子里的描述……纪灵淮坐起来,从储物戒里拿出苍芙给她的小物。 “你怎么……”夜隐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身上会有这个。 “苍,苍芙给我的。”她略不自然地说。 “我不会用,你自己……”她生涩地看一眼。 “……好了吗。”她问。 “嗯……”他顿了顿,拧起了眉:“你确定是苍芙给你的?” “对。怎么了?” “没什么。稍微精致了点,怕是不能用了。” “啊?”纪灵淮讶了一下,心道这东西还能靠这个分类? “那怎么办……”她茫然地问,总不能就这么哑火了吧。 “没事。”他笑了笑,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盒颜色不一样的。 “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纪灵淮瞪大了眼睛,顿时羞措。 “昨天。”他诚实地说,三下五除二弄好,将她捞了过来。 这时,他似乎想了什么,停下了动作,一本正经道: “纪灵淮,你走后,我便扎进了缝隙,三百年来,从未问过人事,所以今天与你,也是第一次……” 纪灵淮不知他为何突然与她道这些:“你,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他笑得纯情:“这不让你验验货吗。” 纪灵淮耳根一红,别开脸小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并不怎么顺利。 她和他皆红着眼,却是出自不同的原因。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不知是对自己还是他打气。 “我可以。” 夜隐眼眶发红,却又真的怕伤了她。 她轻拍他的背,轻轻哄着:“无事。我乃神造之躯,这点痛处……哎——”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猝不及防地翻了过来。 “呜……”她低低地呜咽着,眼中闪着泪光,被他温柔地拭去,他抓住她的手腕,却感受到镯子的冰凉。 几乎是一瞬间,夜隐微微用力,下一秒,那内嵌红玉的镯子便碎成了两半。 纪灵淮呆住了。 这,这可是苍家的传家宝啊!她之前和苍煞花了那么大力气也没动半分,竟然被夜隐一只手捏碎了。 “那是苍……”她声音带着抖,夜隐不满地堵住她的唇,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让她被迫上仰。 “不许分心。” …… “不许想别人。” …… “不许再离开我……”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道。 …… 一夜无眠。 纪灵淮被抱着洗完澡后,沉重的眼皮掀开一点,才发觉天都快亮了,床单被夜隐换掉,他吹灭几盏灯,撑着床罩了上来。 “别闹……”纪灵淮被他折腾那么久,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碾压过一般地疼,现在只想快点昏迷睡觉。 他嘴角噙着一点得逞的笑意,理顺她额前的碎发,将她捞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又在她左手的手腕上系上一个东西。 “你又在我手上弄了什么……”她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半睁开一只眼,眼底全是尽兴后的疲态。 只见她纤细的手腕上,绑上了一圈红线。 纪灵淮微惊:“这不是你雷劫时我拴在你身上的吗。” “嗯。”他应道,小声地警告她:“不许取下来。” 纪灵淮翻了翻眼皮,没再理他,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而夜隐则是轻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在她额角亲了亲,喟叹一声,眼底露出病态的沉溺。 “绾绾……你终于,是我的了。” 你也只能是我的。 第148章 心疼了? …… 第二天上午,夜隐去李一然那里换药。 “不应该呀。”李一然喃喃念叨着,转眼将打量的目光看向夜隐。 “夜师兄,我不是让你别乱用你的右手吗。你手上本就是扭伤,不能用力气的。” 夜隐面色未改,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我没用力。” 李一然拆了绷带,半信半疑,又为他重新敷上膏药。 没用力?那他的手怎么恢复得这么慢?难不成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 眼底闪过一丝疑虑,李一然又捞开夜隐的外袍。 刚掀开半边,露出半截后腰,看到他白皙又结实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全是新鲜的抓痕和指痕,忍不住冷抽一口气。 你妈的。这…… 一夜之间,这么多的数量,这得多激烈啊。 李一然脸色微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给你再加点外伤药。你这抓伤……太多了。”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嗯,劳驾。”夜隐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嘴唇微弯,反而还有点以此为傲的炫耀意味。 临走之前,李一然还送了他一瓶清凉消肿的药膏。 “这个不是你用的。”他委婉地说。 夜隐扫了一眼,欣然接过:“替纪灵淮谢过然师弟。” 一声还算亲切的“然师弟”让李一然只觉得飘,不自然片刻后,连忙摆摆手让他不用客气。 夜隐前脚刚走,苍芙便踏了进来。 她眼底闪过狐疑之色,问道:“这夜公子今日怎么这么开心?身上的魔气似乎都被压住了不少……” 李一然叹口气:“小师妹乃神只之身,天生就能镇压邪物,可惜身体里有寒毒病根。夜师兄刚好是火灵丹,常年被妖邪困扰,这样一来,他俩刚好互补。” “互补?”苍芙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俩……办成了???” 李一然没直接回答,只是挤了挤眼睛,与苍芙露出同样八卦的情:“激烈着呢。” * 夜隐回到家里后,取下兜帽,走进房间看到被子里还鼓起一个包,无奈地点燃几盏灯,屋子里瞬间亮堂了些。 “纪灵淮。”他轻轻拍了拍,此时已快正午,想着她昨晚没吃东西,又费了那么多体力,便把她捞了起来。 “干嘛啊……”睡了一夜,她的声音更哑了,此时被他的动作牵动全身,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 少女雪白无瑕的身体上满是深浅不一的红痕,有几个地方甚至穿了衣服也无法遮掩。 纪灵淮睁着眼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夜小狗”这个称呼实至名归。 “疼。”她后知后觉地垮下脸,泪眼婆娑,望着面前的罪魁祸首,试图让他良心发现。 “美。”他接过她的话,替她拭干眼泪,揶揄地笑了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笑话,这不得问问你自己吗。 没想和他贫嘴,纪灵淮看了一眼旁边的烛台,不解地问:“外面这么亮,干嘛还要点灯?开窗不就好了?” 他抿了抿唇:“怕你眼睛受不了。” “我眼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她下床站起来,直起身子的瞬间,底盘一阵酸胀,拉扯着她腹部的肌肉,竟是让她痛的嘶了一声。 她扶住腰,没好气地甩开夜隐无措想要扶她的手,将窗户打开。 “你下次再这么……”她咬了咬牙,见夜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一副无辜而又期待的模样,又无奈地皱起眉。 “我不是在夸你……” 体力太好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是脑子有病还是什么,前几天竟然还怀疑他不太行??? 这时,纪灵淮纳戒里的传音令突然响了起来,正是前世苍芙给她的那个。 “阿淮,你起了吗?”传音令里,响起苍芙的声音。 纪灵淮轻咳了两声,才道:“……起了。” 那边愣了一下:“你的嗓子……妈呀,阿淮,昨天你和夜公子可……” “咳咳!”她提醒了一句,使了个眼神让夜隐给她倒杯水。 虽不知为何要支开他,夜隐还是听话地去了。 他走后,纪灵淮才道:“我的嗓子没事,早上起来没喝水而已。” “你骗谁呢。”苍芙憋着笑,也没继续逗她,“好了,说正事,你打算什么时候陪苍煞去炽焱宗啊?我帮他问问,也好有个准备。” “这个……”纪灵淮犹豫了一下,“我和夜璴星商量一下吧,他好像不想我去。” 提到夜隐,苍芙瞬间想起这位爷身份的特殊性。 他现在既不是阿淮的师弟,也不是以前暧昧期时的追求者,现在是实打实的道侣,以后还要成婚的那种。 “啊。”苍芙也不想打扰他们这几日温存的雅兴,也完全能理解夜隐的不高兴,“那好,实在不行,我陪苍煞回去也可以,这几日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把你那手镯取下来就可以了。” 纪灵淮结巴了一下:“……好,好。” 切断音讯后,纪灵淮拿起床头上碎成两半的红玉手镯,轻轻叹了一口气。 都碎成了这样,怎么还给人家啊? “心疼了?” 夜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将水放在她手边。 他似笑非笑,纪灵淮总觉得他那蕴着温柔的眼里藏着戾气。 “没有。”她口是心非,妈的,这么好的玉碎了,我看谁不心疼。 “那你想走?”他从背后圈住她,语气中带着诡异的征询,箍住她的力气却丝毫没减。 “我……”她垂下眼睫,没有马上回答。 “你想走?”他又问了一遍,格外地耐心。 纪灵淮想着怎么答,正要开口,却听他道:“你在骗我。”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流露出的神情不知是失落还是嫉妒,他松开她,将她落在胸前的发丝轻轻抚到后面,故意露出脖子上那片他亲自种上的点点红梅。 “绾绾,都这样了,你还想走吗?”他痴痴地问着,目光一一扫过,眼底露出顽劣。 “我没有想走。我没有想离开你。”纪灵淮说,抓住他在她身上放肆的手,“我只是去一趟,去了就回来,我保证,我不骗你。” “……” 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神无辜而又纯情,嘴角牵着一抹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 作者插播:【关于上章的香香情节,我怒码2500多字,用尽了我毕生所学努力过审( p′︵‵。),谁知道改了十多次,从2500删到了1800……俺辛辛苦苦码的字啊,我明明没有很yellow,这不挺纯情的吗。如果后续有机会我会单独发出来,只不过得换个平台,宝贝们觉得如何?】 第149章 小黑屋 “我爱你。”他突然说,眼角微微发红。 纪灵淮不知他为何突然告白,这种情话昨晚上他也说了不少,可这么毫无铺垫的……倒是让她脸红了三分。 “我也爱你。”她真诚地回应,抚上他的脸颊,在他唇角亲了亲。 “那就别走了。” “嗯……?” 话音刚落,纪灵淮突然觉得手腕一热,手上的红线突然发烫,无限延伸,将她的右手拴在了床角,她也被牵着带倒在床上。 “你……夜璴星,你干什么!” 谁能想到上一秒他们还能说着情话,下一秒她就被他绑在了床角??? “绾绾,对不起。”他嘴上道着歉,语气中却毫无真情实意。 “你老是想走,那我只能……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纪灵淮怔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与这人三百年没见,他竟然……学会了这种捆绑y……玩的这么花??? 她又气又想笑,抬眼望着他,他仍是淡淡地笑着,身影略显孤独。 她试图与他讲道理,语气可怜:“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你怎么能用当年我替你除心魔的东西来对付我?” 他跪在床边,怜惜地抚过她的发:“绾绾,是你将我从深渊救了上来……” 他抿了抿唇,放荡地看着她。 ……那也要做好被我拉下深渊的准备。 他吻着她的唇角,被她避开。 他也不恼,一遍一遍地索吻,无视她的羞恼和怒意,掩藏在心中多年的阴鸷和偏执无声爆发。 窗户重新合上,烛台上的蜡烛被他熄灭。 他隐藏在黑暗中,将心中的不甘与痴恋逐渐宣泄。 情至深处,纪灵淮身-体绷直,他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余情过后,纪灵淮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眼泪落在他的肩头,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夜璴星……你学坏了。” 他满意地欣赏她尽兴的姿态:“嗯。我一直都很坏。” “早在三百年前……我就想这么对你做了。”他厚颜无耻地继续说。 “在你总是三更半夜进我房间爬我的床的时候。” “在你让我陪你一起许愿的时候。” “在你……背着我去酒楼找男宠的时候。” “那些时候,我真的好想像这样一样欺负你……” 他没羞没燥地在她耳边说着,丝毫不顾曾经的隐忍和矜持。 纪灵淮推开他,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疼,自暴自弃似的将自己卷成一团。 “……死变态。”她嘟囔着说。 夜隐轻笑,对这个称呼满意至极:“谢谢夸奖。” * 接下来的日子里,纪灵淮一连几天都没出过屋子。 夜隐早上出去,临近黄昏的时候回来,收走了她所有通讯的东西,就这么将她落在房间里,对那红线的禁锢力量似乎自信至极。 纪灵淮仔细研究了那红线一番,明明以前是她的东西,现在却完全听命于夜隐,真是让她觉得奇怪得紧。 那牵制她的力量更是诡异,无论她怎么用火烧,用刀割,完全对它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到最后,那红线像是能察觉她的心思似的,看她为了摆脱自己绞尽脑汁,索性将她两只手一起捆了起来。 纪灵淮无能狂怒地蹬着腿:真不知一句mmp当讲不当讲。 想自己挣脱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本尊来亲自解开。 于是,纪灵淮开始没皮没脸地缠着夜隐,几乎是软硬皆施。 撒娇卖萌什么的根本没用,他太了解她,知道她平日里根本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讨好他,一想到她做这些是为了离开自己,夜隐只觉得躁意更甚。 他一烦躁生气,什么话也不说,甚至连一丝生气的表情都捕捉不到,却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爆发,不止不休地折腾她。 一直到纪灵淮哭着讨饶,手脚都没了力气,他才稍微收敛,抱着人去净室清理上药。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纪灵淮都快被榨干,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纵欲。 前几日她让他开荤,他食髓知味,虽然两人都是新手菜鸟,可他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师自通。 早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宁愿再跟他纯情几年。 外表看着这么内敛隐忍,内里却这么如虎如狼……真是骚-包的可以。 这天下午,夜隐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她爱吃的。 他一如既往地哄着她:“绾绾,吃饭。” 纪灵淮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冷哼一声。 “我手都被绑住了,怎么吃?” “我喂你。”他极有耐心道。 “我不要!我要自己吃!你放开我!” 她闹着,这几日的憋屈一齐涌上,从没受过这种屈辱,眼泪也夺眶而出。 夜隐心疼地擦掉她的泪,脸颊微红,一脸难色道:“绾绾,你不该哭。你一哭,我就想到你在我-下的时候求饶的模样……” 纪灵淮一听他这虎狼之词,直接被气笑。 “笑不出来,还不让人哭,你这是什么理?早知道你这么虐待我,我就再过个三百年再回来,让你一直孤寡!” “不许你说这个!”他眉头一压,无措地抱住了她,似乎真的怕她下一秒就会逃走。 纪灵淮皱着眉,无奈地问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告诉我,好不好?”她轻柔地问,将他拢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他垂下眼,两排长睫无声地颤抖,却没有说话。 “怕我走?”她笑着说,“夜璴星,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粘人?” “三百年前我突然离开,是因为那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我的力量。我自己的身体在冥界修补了三百年,让你久等,我也很抱歉。” “再来阳世,我完全是奔着你来。可我内心惧怕极了,害怕你已经找到了归宿,若你在阳世幸福安好,我又怎能不知趣地去打扰……” “因为不知道你和夜芸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开始我完全不敢与你相认。” “那时候我才明白,就算是神造之躯,天生神相,也有无可奈何,毫无办法的时候。” “有的东西强求不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扭的瓜也不甜。” “我是神,也是人。与你相爱,生出情丝,是我此生做过的最不后悔的决定。” “所以……”她垂眼看他,似乎想让他明白,“我是你的,但我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你的占有物,而是你的道侣,你未来的妻子。” “等开春了,选个好日子,我们成婚吧。”她说。 第150章 承诺 “成婚?”夜隐神色微变,似乎根本没想到纪灵淮会突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你愿意……嫁给我?”像是难以置信,他确定地问了一遍。 “愿意啊。”面前的女孩答得毫不犹豫,甜甜一笑,将右手上的戒指摆在他眼前。 “我们都戴对戒了,哪儿有不成婚的道理。” “你还记得你七哥大婚那天吗?我们以后也会有这样的婚礼。” “上拜天,下拜低,头戴锦冠,身穿婚服,周围是亲友满座。” 见他把头埋得很低,纪灵淮突然也不是很确定起来。 她这是太主动,把他吓着了……?可阳世里的男女不都是结为道侣后成亲的吗。 “你不愿意?”纪灵淮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顿了一下,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不是……”他说,纪灵淮感觉肩膀上一阵湿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浸透了她的衣裳。 “我只是,太开心了。”他的声音很哑,靠在她的肩上,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他从未肖想纪灵淮能和他绑定什么关系,她能回来,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但他也从未想到,他的神明,真的愿意为了他而坠落。 “嗯。我也很开心。”纪灵淮说,温柔地摸着他的束发,“你值得。” 两人拥抱在一起,宛如冬日中互相取暖的旅人,过了好一会儿,纪灵淮才循序渐进地与他商量。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准新娘,你不能再把我关在里面了,不然我会闷死的。” 夜隐抿了抿唇,抓住她的手留恋不舍,看得出他非常缺乏安全感。 他不说话,纪灵淮又怕他闷在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毫无征兆地爆发,纪灵淮又道:“我不会走。我来阳世就是为了寻你,哪儿还有离开你的道理。” “我不仅不会走,还会跟你成婚,然后给你生好多个……” “好了。”她话还没说完,倒是他先羞涩起来了,耳朵脖子红了一片。 “我知道了。”他闷闷地说。 * 给了夜隐承诺后,第二天,他果然没再用红线拴着她。 这天早上,纪灵淮牵着他坐到庭院里晒太阳,一边叮嘱道: “这个手镯是老太太的传家宝,你把它弄坏了,就得修好。做人得有担当,明白了吗。” 夜隐微垂着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似乎又怕纪灵淮生气,只好忍着点了点头。 “你把它修好,我把它还给苍芙,炽焱宗那边……算了,我就不去了。” 本来就是一场乌龙,只要苍芙少说几句膈应苍煞的话,这场闹剧应该是能解决的。 纪灵淮打算去苍芙那里坐一坐,毕竟好几天没出来了,她可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夜璴星,你和我一起……嗯?” 纪灵淮正要拉他的手,却感觉他的手冰凉无比,整个人也是恹恹的,连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也变得眼神分散。 “你怎么了?”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前的发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可并没有发烧。 “你哪里不舒服?”她急切地问,越来越觉得他脸色苍白,在阳光下几乎要变得透明。 “……没事。”他勉强地撑起一抹笑,反握住她的手。 “你身上的魔气……”纪灵淮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前几天他们在办事的时候,她看见他身上的魔纹已经不见了。 本来当时想问问的,可惜每次都被这人打岔,真等结束的时候,自己也累的不省人事了。 “夜魔呢?”她问,“夜魔哪里去了?为何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夜魔……”他眸光暗了暗,“他与我融为了一体。” “现在,我即是他,他亦是我。” “怪不得……”纪灵淮嘴角轻抽。 她是说怎么这次回来夜隐多了这么多骚话,平常的时候还好,这一到了床上,嘴里尽冒出些虎狼之词。 敢情是因为多了夜魔那点成分。这么一想,她也能理解了。 可夜隐怎么会突然想到和夜魔融合在一起? 要知道这两人前世的时候就不咋应付,虽然是一体双魂,夜魔是夜隐魔化的部分,夜隐却一直对夜魔怀有芥蒂,怎会突然主动接纳了属于魔的自己…… 见纪灵淮沉思,夜隐眸光微动,像是让她安心似的,安慰她道:“前几年在缝隙待的太久,难免会沾染上一些魔障邪气,休息一会儿就好,不打紧。” 纪灵淮这才回过神,轻叹一口气,问:“那你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以前……以前我被它们烦的睡不着觉,只能强撑。” “夜芸知道一点我的情况,试图帮过我守夜,她在镇邪方面并不专攻,守了几次,身体便受不住,我一开始便不想让她插手,那几次过后,我直接回绝了她。”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苍愿大婚那晚,她和夜隐刚吃完宵夜,回来的路上会被夜芸截胡。 原来她是想帮夜隐守夜啊。 这么一来,倒是苦了她的一番用情至深。 守候百年,爱而不得,却未因此为难她,若不是因为关系特殊,这三百年来的照顾,纪灵淮还真该向夜芸磕个头道个谢。 不知她又在想什么,夜隐突然贴了过来,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绾绾,我很累。” 纪灵淮:“嗯。那你回屋睡去吧。” “你陪我。” “我陪你?”纪灵淮愣了愣,看了一眼这光天化日,又看了一眼某人不老实的手,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睡觉。 她眼神飘忽不定:“这大白天的……你这么累,就别了吧……” “你能帮我。”他信誓旦旦地说。 “我帮你什么?” “帮我镇住它们。” 是了,她现在神只之身,专克邪魔,与夜隐交合甚密,自然也能影响到他。若是能为他减少一些阴邪带来的痛苦…… 可照他们这样不分昼夜的……他身体受得住吗? 纪灵淮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她不怎么了解这阳世的欢好之事,也不知他们这个频率是不是属于正常之列,只是她每日那隐隐作疼的腰……让她感觉不太对劲。 “绾绾。”他掐住她的腰,讨好般地蹭着她,“你帮我,好不好?” 他又用那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自下往上地看着自己,眼里尽是迷恋和依赖。 那一瞬间,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纪灵淮再次被美色迷惑,迟疑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秒的迟疑,夜隐嘴角一弯,眼底闪过得逞之色,那乖戾的情绪只是一扫而过,他抱起人,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纪灵淮心虚地捏了捏手心,只有纵容他的放肆。 罢了。谁让她让人家忍了三百年呢。 第151章 亵渎 接下来的半个月,夜隐如约修好了手镯,苍芙陪着苍煞回了炽焱宗,李一然因为药房的事情,一个人留在了云境。 此时快到二月,是最冷的时候,李一然收到一封来自宗门的信,带着信件找到了纪灵淮。 “哥哥的生辰?”纪灵淮在院子里扫着雪,惊讶地问。 虽然换了身份,但前世纪行川对纪灵淮的情意她仍然记忆犹深。 一句【可只要她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我装作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妥】让纪灵淮对纪行川内心的愧疚更甚。 “我前世的身体,是哥哥埋葬的,对吗。” 李一然点头:“是的。那时你的一丝神蕴保住了肉身的完好,夜师兄扎进缝隙前,将那身体交还给了大师兄。” 他接着说:“因为妹妹去世,大师兄的生辰也改为了在宗门度过,他此次寄信让我回宗门,多半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夜师兄也回去。” “自从出师后,夜师兄就再也没回过清心宗。唯一的那次,还是一百多年前,宗门的镇邪火种被刹影阁抢了去。” 纪灵淮神色微变:“你是说,那灭妖玄火被抢了?!!” “荒谬!”她一拍桌子,登时站了起来,“那清心宗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吗?!这种东西都护不住?” 那火可是玄苍留给夜隐为数不多的东西,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将那火从夜隐身上剥离了去,可让刹影阁那帮人抢走,她纪灵淮还真忍不了! 冷静下来,见李一然在旁边被她生气的样子吓到,纪灵淮又敛了语气:“那夜隐……有什么反应?” 李一然回过神:“没有。夜师兄他,非常平静。回到宗门得知此事,没吵没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宗主让夜师兄去追回火种,被他无情拒绝,后来不知夜师兄说了什么,将宗主活生生气得吐了半口血。” 才半口血?气死他最好。纪灵淮腹诽。 凭什么让夜隐去追?是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打不过不想去丢脸吗? 要不是骨逸白叮嘱她不许在阳世动用神力,纪灵淮真想召出鬼灵死士把那老东西一口嘎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夜隐带着夜玄回来了。 夜玄这半个月一直没见到纪灵淮,没有夜隐的允许,他也不敢擅自来他们家里找她。 前几日又听说苍煞回了炽焱宗,心情大好,见着纪灵淮,此时露出了少年阳光纯真的笑。 “纪灵……”人的名字还没喊出来,夜玄就被旁边人的眼刀吓了一跳。 “她比你大,叫姐姐。”夜隐不咸不淡地说。 纪灵淮一听,觉得大可不必,若真得按岁数,她今年六百多岁,夜隐才三百多岁,那夜隐不也得叫自己姐姐? 前世的时候他年龄更小,还不是纪灵淮纪灵淮的叫,现在更是没羞没臊地以下犯上,她自己都没说什么,他倒还有脸要求夜玄…… 想到这,纪灵淮不太正经地笑了笑。 而夜玄的表情更像是吃了屎,他叫纪灵淮叫大名都习惯了,此时让他突然叫姐姐,倒是难为他了。 “纪……姐,姐姐……”可迫于夜隐的压力,他还是支支吾吾地叫了出来。 “噗。”可能是他这副模样太别扭好笑,本不该掺和的李一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少年的面子薄,见到自己被嘲笑,面色羞红。 “没有,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李一然表情略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这时,夜隐又道:“这个也比你大,你得叫声哥哥。” 这称呼轮到自己身上,李一然也觉得不对劲起来,连忙摆手:“夜师兄,倒也不必……” 夜隐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看向了夜玄。 没有说话,但压迫感十足。 夜玄白净的脸憋的通红,似乎忍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哥,哥哥。” 说完,像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夜玄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跑了出去,竟是仓皇而逃。 “呜啊啊——十六哥欺负人!” “哎,这……”李一然一脸难色,怕夜玄心里有气过不去,对纪灵淮道:“我去看看。” 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和夜隐二人。 纪灵淮也觉得不对劲,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问:“你这是做什么,跟夜玄这个小孩子过不去?” 夜隐的态度却不冷不热:“前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他私自来找你,还擅自把你带到神庙去,光凭这两点,都够我罚他多少次了。” 原来是那次……可这又有什么打紧?要不是夜玄透了点风声,纪灵淮还不知道她在阳世能被供在庙里呢。 思来想去,想必只有那点原因。 “怎么?怕我知道你的小秘密?”纪灵淮揶揄。 “……没有。”夜隐顿了一下,眼神闪躲。 “我知道我知道。”她拖腔带调,学着他平日里打趣她的语气,“你说怎么会有人一边在神庙虔诚地供奉着神明,一边又把自己的信仰按在床上猛-呢?” 说完,她还义愤填膺似的:“真是亵渎,亵渎!” 她说的太露骨,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夜隐耳朵通红,连忙捂住她的嘴。 “不许再说!”他恶狠狠地道,眼里全是羞恼。 纪灵淮看他这幅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摸着他微微发烫的脸,才征询地问:“哥哥的生辰要到了,陪我回一趟清心宗吧?” 在前世,纪灵淮就知道有一笔账要算,这一世,她不可能再放过。 夜隐的身世,有关他父母的那段前尘往事,也是时候告诉他了。 第152章 回门 回清心宗这件事,纪灵淮前世就同他说过的,只不过当时罗纱絮那边在刹影阁出了事,临时被打断了。 这一次,她非回去看看那帮老东西不可。 想到罗纱絮,纪灵淮问了一句:“碧海天那边怎么样了?罗纱絮和纱儿还好吗?” “……”夜隐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缓缓开口,但言简意赅: “前世你走后没多久,罗纱絮就死了。罗纱儿现在还活着,如今是碧海天的家主。” “死了?”纪灵淮满脸难以置信,要知道,碧瞳魔女就算剜了碧瞳,可也是个木灵丹,自愈能力绝对不会差,怎么会突然死了? 对此,夜隐解释道:“当时李一然检查过,罗纱絮本是男身,却为了长期保持女身动用禁术。” “刹影阁的人剜了他的眼,剖了他的丹,身体还被丢进了男人堆里供他们玩乐。” “救他出来的时候,他身体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罗纱儿把他带回碧海天没多久,便交代了后事。” 夜隐没再说了,他的语气极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抬眼却看见纪灵淮双拳紧握,一脸悲愤。 “刹影阁那群渣滓!” 他们为了复活夜晚,可以说是什么珍稀宝物,修为天赋都想往那副肉身里塞。 为了维持肉身不腐,他们抢了罗纱絮的碧瞳。 为了找到最契合夜晚的魂魄,他们日日不休地抽离凡人的阳魂。 怕创造出的夜晚今后被牵制,甚至还把寄存在清心宗的灭妖玄火抢了去。 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造出影尊藏在心中放不下的女人,然后逼影尊出关? 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被他们干完了,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报应吗?! “我要把本属于你的抢回来。”纪灵淮一本正经对夜隐说,眼底全是坚定。 “你想要那火?”夜隐突然问,对纪灵淮突然的愤懑感到意外。 关于那黑色的火种,夜隐其实对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他明明有一半妖怪的血统,出生时却伴随着灭妖玄火的再度现世。 一边要削去妖怪的棱角,伪装成凡人融入尘世,一边还要运用玄火,残忍地灭杀同类。 没有人会视他为父亲一般的救世英雄,相反,因为体内不纯的血统,他从小便被宗门视为不齿。 同时,身不由己地待在尘世,替那些修士效力,也让他为同类所憎恶。 他们掩盖埋藏了他的身世,用禁术封印他的妖力,在他还未学会拿剑的时候将火种剥离,占为己有,自立招牌,将灭妖玄火改名,是为九天业火。 若不是纪行川适时阻止他们的虐待,他怕是早就死在了那火刑台上。 没错,灭妖玄火被剥离后,第一个烧的,就是他自己。 他这身体的异香,也就是纪灵淮特别喜欢闻的那股香味,也是从那时起,从他焚烧的神魂中泄露。 一些陈年往事如浪潮般涌上,此时此刻,夜隐的心里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没有憎恶,没有愤恨,这股感觉淡淡的,他可以不在乎,但不代表他不会报复。 要是纪灵淮喜欢那火,他大可以先烧了那些老东西的心血,再去刹影阁除掉夜阑,带回火种。 如此地满足她,纪灵淮会不会更喜欢他一些? 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想让她心里想着别人…… 纪灵淮根本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此时她看见夜隐诡异地笑了笑,那笑意,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不,我不要。”纪灵淮摇摇头,“可那是你的东西,我不想让别人抢了去。” “……这样吗。”他失望地耷下眼皮,随即又道:“那我可以帮你从刹影阁……” “剥离火种的时候,疼吗?” “嗯?” 火种本就依靠灵力而生,直接剥夺抽离,那感觉无异于抽筋拔骨,可时间过得太久,经历的太多,他早就对痛觉没了敏锐度。 他愣了一下,刚想说不疼,让她安心,下一秒,他感受到脸颊上少女柔软的触碰。 他突然开始感慨起来。 是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所有的一切,他都不需要再一个人默默承受。 那一瞬间,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脆弱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只想永远沉溺在她的偏爱中。 “……” “疼。”他可怜地说。 * 回清心宗的日程提上后,几人打算等李一然料理完药房的后事后就出发。 搬行李启程那天,夜玄屁颠屁颠拎着大包小包跑了过来。 他抿着唇,表情局促极了,从小到大身为十六哥的跟班,除了不能跟去缝隙,每次夜隐出门他都是这般模样,生怕自己被丢下。 对此,夜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别的什么,算是默许。 直到夜玄开心地爬上他们的马车,结果被夜隐无情地丢了下去。 “你去后面那辆,和你的然哥哥一起。” 夜玄:呜呜被嫌弃了(?_?) 马车行了大概两日,抵达宗门那天,寒风凛冽,风里夹雪,纪灵淮这个寒性体质,内里裹了小袄,外面披着大氅,才勉强没冷的发抖。 直到正午时,出了点太阳,纪灵淮高兴的不行,下了马车就往空地里跑。 有时候,夜隐觉得纪灵淮就像是某种植物,极其贪恋阳光。有时候又觉得她像只懒洋洋的猫儿,见到阳光就走不动路,要是不拦着她,她可能真的会原地躺下伸个懒腰。 今日她的头发绑了起来,红色的发带上缀了一朵梅花,脸色红扑扑的,是极有朝气的红晕。 夜隐下了马车便撑开了伞,盯着她的身影出了神。 纪灵淮在溪边蹲着净手,回过头时看见他站在原地,撑着伞不知在想什么。 她恶作剧般地将冰凉的手伸进他的内袍,恶劣地取暖:“这会儿天气这么好,你干嘛还要撑伞?” “……”他捞开袍角,将她往更暖和的地方带,嘴角蕴着笑,却没说话。 “你是不是怕晒黑了?”她打趣地问,眉眼弯弯。 “嗯。怕。”他故作可怜地说着,“待会儿可能还要下雪。” 纪灵淮:“下雪好,我还从没见过雪天。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夜玄他们……” “天气冷了,明日带你去买保暖的新衣吧。”他突然打断说。 纪灵淮愣了一下,没去多想,笑着回道:“好啊。” 少女的笑颜清丽俏皮,嘴角也微微上扬,正如这冬日里温柔的暖阳,带着一种幸福的感染力,将他内心的凄凉空落逼在了角落,瑟瑟发抖。 他抿了抿唇,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将人拢进怀里,掩去眼底的情绪。 这一刻,如果成为永恒,那该多好。 第153章 虚弱 李一然在前面领路,清心宗宗门牌匾立在半山腰,纪灵淮抬眼望上去,牌匾上积满了雪,门口的石碑上也落满了灰尘。 这……很难想到三百年前,这里也是无数修士向往的名门宗派。 李一然也很久没回来了,看到这番萧条的景象,也忍不住唏嘘。 “火种没了,宗门也肉眼可见地没落了。” 对此,夜玄冷哼:“堂堂一代宗门,不好好想着怎么提升自我修为,竟把所有底牌放在一个火种上?真是可笑至极。” 火种被抢后,清心宗的几位长老狭逼夜隐,想让他去抢回火种,因此也露出了许多丑陋面孔。 纪行川对他们失望至极,当即道明了自己的立场,因为支持夜隐,他惹怒得罪了不少人。 纪灵淮冷嗤:“如此这般,哥哥还留在了宗门,真是便宜了那帮老家伙。” 李一然却道:“并非如此。前段时间大师兄来过信,称师嫂刚怀了二胎,身体急需静养,而宗门的后山上,刚好生长了能为她调理身体的草药,所以才……” 纪灵淮一愣:“这么凑巧?……等等,二胎?!那我岂不是……当姑姑了?” 李一然:“嗯。老大今年刚好五岁,是个男孩儿。” 纪灵淮嘴角忍不住上扬:“哦,原来是个小侄儿……” 夜玄看她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期待,不冷不热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要不是你跑了这么多年,你和十六哥的孩子现在早就满地跑了。” 说完,还像是鼓励似的,他继续教唆:“你们动作倒是快点儿啊,我还想当叔叔呢。” 在夜玄眼里,等纪灵淮和他十六哥生了孩子,他就不是家里最小的,换言之,他也能有欺负的对象了。 妈的,忍了十七年,可算是有发泄点了。 纪灵淮当即白了他一眼,驳回道:“想当叔叔算什么出息?你怎么不自己试试去造一个出来啊?当年你十六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会把……唔,唔唔——” 两人吵嘴吵了一半,越发不可收敛,李一然身为听众,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忙捂住纪灵淮的嘴。 局促之间,回头看见夜隐落在后面,微垂着头,似乎没听见他们的打闹。 男人的身影略显摇晃,兜帽下露出的脸苍白至极,嘴唇也毫无血色。 下一秒,夜隐微微定住,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夜璴星!” “十六哥!” 众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连忙将人背了上去。 * 房间内,一个微微显怀的温婉妇人为他们点起了清心香。 林听晚特意提前为他们收拾好了屋子,生好了炉火。 李一然住他以前的房间,夜隐以前的屋子被李一然修缮好了,虽然少了点设施,但还算宽敞,也能住人。 夜玄为了图近,直接和李一然住在了一起,只为找纪灵淮时方便。 此时夜隐躺在床上,纪灵淮从未见他脸色这么难看过,顿时心乱如麻。 以前他虚弱都是因为邪魔骚扰,她镇一镇便能好。可这次与以往不同,她不管贴他如何得近,灭了多少小鬼,也丝毫不见起色。 李一然为夜隐诊治后,也是眉毛紧蹙,竟看不出病从何来。 他只能初步下了判断:“夜师兄他神魂很虚弱,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夜玄一听,难以置信:“这怎么会……我三哥说过,我十六哥的神魂是数一数二的健魄……” 不然怎么能在缝隙呆了这么久呢。 林听晚见几个小辈急得团团转,温声安慰:“灵儿,你哥哥这几日在外降妖,怕是只有生辰那天才能回来。这几日先委屈你们住在这里,我会尽量打点好一切,夜隐他的病,我也会想想办法。” 知道嫂嫂还怀着孩子,纪灵淮也不想让她担心,只是牵起一个笑:“没关系晚姐姐,夜璴星他命硬着呢,没什么病是能放倒他的。想必过几日,他就能好了。” 她嘴上说着没事,眼角却下垂,众人都知她此时没有心思再说其他,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为夜隐简单擦了擦脸,纪灵淮灭了几盏灯,将袄裙褪下,赤着脚躺在他身边,主动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身上那股异香淡了许多,探出的神识也感受不到他曾经健魄的神魂。 她不在的三百年里,他都去做了些什么? …… 对了。她可以探入夜隐的灵府啊。 他们魂修过,心意早就想通,不会存在什么反噬的问题。 只要探进灵府,不需要去问夜隐,她也能看到她想看的东西。 思及此,纪灵淮坐起身子,将夜隐的脸摆正,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还没贴上,身下的人突然开口:“在做什么?” “啊啊!吓我一跳!” 纪灵淮缩了缩脑袋,正要起身,却被身下的人搂住了腰。 四目相对,那本该是浓墨一般的眸子里,此时竟是一片血色。 “穿那么少,不冷吗?” 他嘴上说着温柔至极的关心话,却笑得邪佞,搭在她腰上的手还极不老实,纪灵淮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推开他。 “你是夜魔???” 他一脸风流,似乎没觉得不对:“夜隐就是夜魔,夜魔也是夜隐。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你何必这么区别对待?” 纪灵淮逐渐冷静下来,发现确实是这个理。 夜魔本就是夜隐不愿面对的阴暗面,即便两人融合的极好,但人是多面的,夜隐可以变成夜魔,夜魔也能隐藏下来,变回夜隐。 她爱夜隐,自然要去接受他的全部。 但鉴于前世的那段经历,纪灵淮还是得花点时间去接受他们本是一人的事实。 第154章 为她,无怨无悔 “今天赶了一天路,好累了,早点睡吧。” 说完,夜隐把纪灵淮按了下去,让她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身边。 他的力气大极了,纪灵淮被他按的完全无法动弹,索性由他去了,假寐了一会儿熟练地打起了小鼾。 好在夜隐这副状态没过多久,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纪灵淮确定他已经睡熟后,在他身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没忍住,掀开被子撩开他的寝衣,露出了男人紧实的腹部。 果然,魔纹又出现了。 所以,他刚刚那副样子,已经是夜魔的部分覆盖住了夜隐,他现在,是魔。 以前的夜隐只会在绞杀邪祟的时候放夜魔出来,怎么现在…… 纪灵淮懊恼至极,她自己想不明白,又怕待会儿夜隐会再次醒来,只好止住了窥探他灵府的念头。 第二天,纪灵淮醒了之后,叫了好几次都没叫醒夜隐,见他脸色好了不少,便打消了最坏的那个念头,换好衣服后把李一然喊了过来。 “你说他昨夜醒了一次?”李一然惊愕道。 “嗯。但醒了没多久,又睡下了。” “能醒就好。”李一然松了口气,“那应该是最近身体太疲累了,你们……最近就别那什么了,让他回回阳气,接下来我给夜师兄下几针。” 纪灵淮尴尬了一下:“好。” 只有夜玄一个人云里雾里:“什么阳气啊?” 纪灵淮也不想跟他解释得太清楚,推着人就往外走:“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都出去,让然师兄好好发挥。” 纪灵淮带着喋喋不休的夜玄出去后,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李一然把窗户打开,让光线进来,便开始施针。 针还没落下去,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吓了一跳。 “夜,夜师兄?!你醒了?你……” 李一然抬眼看到面前的人一双血瞳,不由得退了半步。 在他犹疑之际,夜隐开了口,声音低哑无比,刚才的好气色也瞬间全无:“把窗户关上,去拿传音令,把谢燮喊过来,他知道怎么治我。” 李一然从没看过他这么虚弱,见他此时额头冷汗直冒,肉眼可见的痛苦,连忙照做。 在传音令交代清楚后,不消片刻,谢燮便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得出他来的匆忙,头发凌乱,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寝衣。 李一然虽然吃惊,但也没空追问,连忙让出位置,给他们倒了杯水。 “吃药。”谢燮将人扶了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药,李一然把水杯递了过来。 吃了药后,夜隐的呼吸才逐渐平定了下来。 “真是疯了。”谢燮责备地说,“都跟你说了你这身体承受不了太久。” “现在倒好,神魂虚弱成那个样子,只有魔化才能勉强支撑,吃了药也掩盖不住你身上的魔气。” 成魔之后,不需神魂的加持也可保持清醒,但这也不并不是长久之计。 谢燮看夜隐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像是按耐不住,拍板而起:“我这就去冥界把你的神魂拿回来。” “不许去!”夜隐突然抓住他,力度不轻,谢燮的手臂都被他抓出了红痕。 “这本就是交易。”他强撑着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若我反悔,纪灵淮怎么办?” 谢燮反问:“那你觉得纪灵淮会爱这样的你?” 夜隐:“是人还是魔,在她眼里有什么区别?” “行……”像是忍无可忍,谢燮又道:“若纪灵淮知道真相,她绝不会放任你这么做,你就不能尝试与她说明白,共同面对?” 夜隐苦笑:“没法说明白。” 纪灵淮身为神造之物,本就是为继承冥界神位而生。他强行用交易延长她在阳世放风的期限,本就是逆天而行。 而现在,他只想珍惜这最后一段时光,将她的一切刻在心里。 夜隐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她喜欢阳世,也喜欢热闹,更喜欢自由。” “感动也好,牺牲也罢。” “为她,我无怨无悔。” “你真是……”此时谢燮心里憋着一股火,手中的杯子被他生生捏碎。 他猛地甩袖:“无可救药!” 说完,他大步流星,就要推门离去。 “哎——”大脑信息量超载的李一然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拽住谢燮的胳膊。 纪灵淮和夜玄就在院子里,若谢燮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碰个正着。 “谢公子,走后窗。”他指了指后面。 谢燮都气糊涂了,被他一提醒,才清醒了过来。 “看好这人,虚弱的魔都惧光,别让他晒太阳。” 说罢,他挥袖而去。 谢燮走后,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师弟。”夜隐唤了一句,声音很轻,“我神魂的事情,麻烦你帮我保密。你就告诉纪灵淮,我是过度劳累,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 “……多谢。” “……好。”李一然艰涩地回,但其实内心忐忑不安。 他心里很明白,今日自己得知的事于纪灵淮和夜隐两人无异是一件决定生离死别的大事。 可夜师兄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和后路,让他瞒着纪灵淮,究竟是对还是错? * 接下来的半天里,李一然告知纪灵淮别去打扰夜隐休息,纪灵淮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忍下好奇心,没进屋子去看。 下午,纪灵淮和夜玄带着纪行川和林听晚的大儿子纪元白下山玩。 “姑爷,姑爷,跑快点!”纪元白骑在夜玄脖子上,欢快地指挥着。 夜玄的马尾被这小兔崽子压着,头上还被他扯了两个小揪揪,此时也是无语至极,但又怕纪元白摔下来,只好忍着。 “都说了我不是你姑爷!你姑爷在家里躺着呢,我是他弟弟!你应该叫我叔叔。” “你骗人。”纪元白天真地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我阿父说过,我姑爷喜欢穿黑衣服,会束发,腰间还有一把仙剑,身上还是香香的,你不是我姑爷是谁?” 夜玄低头扫了自己一眼:“……”这还真的很难反驳。 说完,小家伙还气鼓鼓的,故意冲纪灵淮打小报告:“姑姑,姑爷他不想要你了,你快收拾他!” 夜玄在一旁急了:“都说了我不是你姑爷!” 纪灵淮看他们俩人明明差了十二岁,却像是没有代沟似的,玩的这么开,在旁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夜玄,看不出你还这么适合带小孩呢,你说,以后你会不会跟你的儿子打起来?” 夜玄:“去你……” 纪灵淮:“不许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被打断施法的夜玄:“……” 第155章 姑爷 在山下的闹市给纪元白买了几套冬天穿的小衣服,又带他去吃了点东西,直到太阳西下,三人才打算逛回去。 路过一家玩具摊时,摊主是一个热心的老婆婆,看到纪灵淮牵着孩子,夜玄提着大包小包,便走上前热心地推荐。 “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今日可是阿父阿母带你出来玩儿的?” 纪元白看了过去,笑吟吟地诚实说:“不是的,是我的姑姑姑爷带我来的。” 对此,夜玄也没再挣扎,由他乱喊去了。 今天出门这一趟,不管是去裁衣店还是小吃馆子,那些叔叔婶婶也是一口公子公子的叫,要么把他当成孩子他爹,要么把他和纪灵淮绑成一对。 刚开始他还要费尽口舌地去争论解释,直到后面他发现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走的地方又多,索性懒得去费口水。 不管是把他看成纪元白的爹也好,把他看成纪灵淮的男人也罢,更有甚者,还以为纪灵淮是他的女儿,夜玄全部照单全收,不做解释。 嘴上说着嗯对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 实则内心却在吐槽:妈的纪灵淮这个老女人几百岁的人了,干嘛还长得这么年轻显小? 这边,见夜玄摆着个臭脸,衡量之下,老婆婆将殷勤的目光看向纪灵淮。 “小娘子,老太婆我的手艺虽然一般,但做些小孩子玩的物什还算拿手,要不让小公子挑一挑?” 反正钱够,纪灵淮对上纪元白那期待而又征询的眼神,笑道:“挑吧。” 得到了许可,纪元白小手一指:“我要那个小兔子面具!” 夜玄当即皱眉,腾出一只手拉住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喜欢这种小女孩的玩具?我看这只小鬼面具就挺帅。” 说完,他取下那个面具,就要往纪元白脸上戴。 “我不我不!”纪元白挣扎着,抱住纪灵淮的腿不放,“我们后院里就有小鬼,我才不要戴这个!” 后院有小鬼? 提到了纪灵淮的专业词,她顺势一问:“阿白,哪儿有小鬼?给姑姑说说。” “就在我们后院。几个月前,阿母救回来一个浑身是血受了重伤的大姐姐,就把她安置在了后院。” 纪元白捂着小心脏:“那个大姐姐长得很漂亮,平常却不怎么说话,也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有一天晚上我路过那里,看见她对着一群小鬼自言自语,有说有笑,把我吓坏了!” 夜玄却道:“阳世的人对着小鬼说话?这怎么可能。小鬼头,你是不是怕的紧,自己看错了?” “阿白不会看错!后来我告诉了阿父,阿父让我别去打扰那个大姐姐,却没有反驳我,可见我说的是对的!” “而且,我还看见了那院子有白色的火在飘……” 纪灵淮沉思半晌,止住了夜玄还要争嘴的势头,拿出钱递给老婆婆。 “婆婆,两个面具我都要了,一个兔子的,一个小鬼的。” “哎——”夜玄止住她,“小鬼头只喜欢兔子,你干嘛还买那个吓他?” 纪灵淮白他一眼:“谁说我给阿白买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吗?” 夜玄肉眼可见的局促:“谁,谁说我喜欢了?!你别胡说!这小孩子玩的东西……” 纪灵淮瞧他那嘴硬样,故意逗他:“好啊,那我不要了。婆婆,算一个的钱。” 见此,夜玄连忙将面具护在了身后:“哎哎哎,哪儿有送了人还有反悔的道理?” 纪灵淮:死傲娇,就知道你要放这个屁。 她知道不夜国的死侍几乎都没有童年,夜玄也是只有几岁的时候就被选中,赐了名,成为了不夜国的十七夜。 他的哥哥姐姐都如此辛苦,就算没人催促强迫,他平日里也会逼着自己的长大。 都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夜玄这个年龄喜欢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妥。 快到家的时候,夜玄拉住纪元白,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叮嘱: “记住我刚才交代给你的话没有?待会儿见到的男人才是你真正的姑爷,你既然吃了我给你买的糖,就不许再喊错了,听到没?” 纪元白此时正有滋有味地啃着糖葫芦,满嘴都是糖渣,他无心地敷衍着:“嗯嗯,知道了,都说了四五遍了,你好啰嗦啊姑爷。” “你他mua……”还有一个字没说出口,夜玄突然想起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只好作罢。 “你最好记住。”他恶狠狠地说。 刚回到院子,林听晚见夜玄拎着大包小包,连忙来接,却被夜玄婉拒。 纪灵淮道:“嫂嫂,你怀有身孕,这点事不用费心。夜璴星他……今天下午怎么样了?” 知道纪灵淮担心,林听晚冲她温柔一笑:“睡得很熟。一然说他已经吃过药,没什么大问题。” “对了,我算着你们要回来了,刚才在你们屋子里点了追忆香,灵儿,现在夜隐已经闻的差不多了,你可以进去了。” “追忆香?那是什么?”夜玄问。 “一种可以让人梦到过去的药香,只不过需要我的灵力为引。”纪灵淮简要地解释。 夜玄瞬间反应过来:“你想让十六哥看见他出生之前的事?” 纪灵淮:“没错。你可曾听过他提起这些?” “未曾。十六哥对自己的身世向来都不怎么关心,甚至可以说是淡漠至极。” “但我听我三哥提过一些,说我十六哥是人与妖的混血,天赋异禀,但出生之后便被抛弃,被清心宗领养。” “并非抛弃。”纪灵淮暗叹一口气,“许多事不能只看表面,想必他心里也一直存在疑问,只不过时间太长,看淡了而已。” 大概是害怕面对,所以夜隐才一直避而不谈身世问题。 但现在不同,他不再是一个人承担一切,她会陪着他一起,去面对那段灰色的曾经。 “走吧。”她对林听晚说。 第156章 前尘往事(一) 夜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身处梦境,明明人在一片竹林,却能感受到周围熟悉的灵力。 他知道,这是纪灵淮想让他看见的。 轻叹一口气,他将目光转向竹林深处那座高塔。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建筑的模型倒是与之前的刹影阁十分相似。 这时,一阵风从他耳边吹过,少女的裙摆穿过他的身体。 是纪灵淮。 她这时好像只有三百多岁,虽然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庞,却略显青涩,眼神也和现在不大相同。 少了点沉稳,多了点莽撞。 她似乎很急,踩着疾风,直直往那高塔跑去。 视野突然变窄,夜隐瞬间移动到了那高塔之内。 一个女人跪坐在地上,亮丽的乌发过腰,虽然姿容略显狼狈,但挺直的背脊和不屈的眼神,足以镇住周围的人三分。 她的长相极美,妖冶至极,白皙的手有意的护住腹部,那里微微隆起,注视的眼神中带着温柔。 在这大殿内,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此人正是影尊护法,冥燕。 她暗红的袍裙一甩:“夜晚,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要么交出影尊的神蕴,要么今天一尸两命,让你腹中的胎儿陪你一起死!” 在冥燕身旁,还有几位侍女丫鬟,一个个都低着头,唯唯诺诺,一声不发。 夜晚慢条斯理地抚起耳边的鬓发,冷笑一声:“杀我,你敢吗?” 冥燕美眸一横,牙关紧咬,提起她的衣襟摔了出去:“别以为有影尊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她笑得狠厉:“如今你怀了孕,腹中的胎儿无时无刻不在吸取你的力量,你敢拿你的妖力去赌吗?” 自是不敢。 夜晚心里很清楚她如今的处境。 腹中胎儿已有五月,她的妖力在透支,无法再完美掩藏她身上的妖气。 妖怪的身份被识破后,清心宗将她逐出师门,玄苍也因此与清心宗反目,与她走散。 如今,清心宗给她安了一个妖惑众生的罪名,四处逮捕她,昔日的妖界众敌也蠢蠢欲动,想趁着虚弱将她除之后快。 她两面受敌,无法与玄苍取得联系,千钧一发之际,竟是影尊墨迟救了她,把她带回了刹影阁。 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身受重伤,已是奄奄一息,几乎无力回天。 最终还是墨迟用他修炼几百年萌发出的一丝神蕴救了自己,而他也因修为受创闭关不出。 对此,夜晚并未道一句谢,墨迟自知自己是一厢情愿,也未强求。 但冥燕不同,她有自己的私心,虽不支持影尊的决定,但也不敢真的杀了夜晚。 她不明白,她辅佐影尊修炼几百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飞升成神,成就大业。 好不容易孕育出的一丝神蕴,影尊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它剥离,拿去救了夜晚! 她冥燕怎能服?她就是要趁着影尊闭关,无暇顾及这个妖女,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她都要让她将神蕴交出来! “月儿,去将蚀骨散拿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把贱骨头能撑到几时!” 一旁的丫鬟月儿连忙点头:“是。” 这时,一名影卫全身都是烧伤,狼狈地跑了进来。 他口齿不清:“冥燕大人,那女人,那女人来了!” “哪个女人?” 冥燕正要质问,又见这影卫肩膀上还附着着一丝蓝色的火焰,顿时反应过来,怒火中烧。 她挥袖掠去,正要开口,又见一名影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大,大人,我们的影卫,都被那女人杀光了!!!” 冥燕神色大变:“她不是回冥界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那铁狱里的恶食兽呢?全部都给我放出来!” 影卫浑身发抖:“铁狱……铁狱也被她烧光了!!那蓝色的火焰诡异至极,恶食兽碰上它,都瞬间化为了灰烬!” “什么?!”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大殿的地面突然开始猛颤,他们所在的塔顶突然破开一道口子! 一节森森白骨将塔顶生生掀开,缝隙之间,一个骷髅头探了进来,伴随而来的,又是整座高塔的猛颤。 纪灵淮从鬼灵死士的手臂上跃下,话里是藏不住的讥诮: “不愧是老鼠,竟然这么能藏,害本殿下找了好久。” 少女脸庞清丽,神情却轻狂无比,眼底带着藏不住的鄙夷。 冥燕见刹影阁的塔顶被她一手掀翻,此时更是怒不可遏。 “纪灵淮,你一个冥界之人,来阳世插什么手?!你这是欺我阳世无神?” 纪灵淮挑眉:“究竟是谁欺负谁?你私自对晚姐姐用刑,你还有脸了?不知墨迟是瞎了哪只眼招上了你,净给他添堵,有你这样的好下属,真是他的好福气。” 冥燕知道她在阴阳怪气,猛地拔剑,怒斥道:“不许直呼影尊名讳!!” 纪灵淮召出赤离,眼底闪过杀意。 “不自量力。” 她手握妖刀,霜夜烬火瞬间窜出,紫瞳半开,冥燕的剑还未近身,便被一道磅礴的灵压反制得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赤离猛地一梭,直插冥燕的胸口! 周围的侍女此时慌措无比,更没想到她们的护法大人竟然被这少女一刀穿心。 “本殿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既然你想找死,那就成全你。” “噗”的一声,冥燕吐血倒地,却仍嘴硬道:“在阳世使用冥神之力……势必……遭到天谴!!” 纪灵淮眉梢一压,笑得更加狂妄,将刀插的更深:“我就是逆天而行,你们能奈我何?” “是你擅自动刑在先,刹影阁的人都快被我杀光,就算墨迟来了,先不提他会不会怪我,他现在没了神蕴,又能奈我何?” 冥燕痛苦地闷哼一声:“你卑鄙!要不是为了救夜晚,影尊何必……” 纪灵淮的眸子暗了下来:“晚姐姐曾对墨迟有救命之恩,他自己都一厢情愿,你这个小喽啰来插什么手?” “杀你,我还嫌手脏。” 纪灵淮无情地将赤离拔出,冥燕身子猛的一挺,眼睛登时睁大,没过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纪灵淮抬眼看向周围那群无主的丫鬟,冷嗤道:“主子都死了,你们要是不想给她陪葬,就快点滚。” 话音刚落,本就身体发颤的丫鬟们连忙拿起钱财跑路逃窜。 做完这些,纪灵淮扶起虚弱的夜晚,夜晚身上有伤,能保持清醒到现在已是不易。 “晚姐姐,我来迟了。我马上就带你离开。” 夜晚墨色的眸微微睁开,看到纪灵淮关切的面庞,才放松下来,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第157章 前尘往事(二) 鬼灵死士伸出手将二人托出了刹影阁,纪灵淮示意它停下,这高大通天的大骷髅立即停下了动作。 “阿大,这些恶食兽的残骸你都可以吃,吃完以后就自己回冥界。我要带晚姐姐去安全的地方,你跟着我们,太危险。”她耐着性子叮嘱,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阿大呜了一声,表示疑惑。 “不是不要你……”纪灵淮扶额,“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还少了吗?这本就是阳世,你这副样子会吓到凡人的。” 阿大:(*?????)呜呜…… 纪灵淮熟练地糊弄:“听话,我知道怎么带晚姐姐走,你不必担心。” 虽不知一个骷髅头是如何作出那么生动的表情,但阿大还是乖顺地离开了。 待巨大的骷髅消失后,天空突然暗淡无光,阴云密布,一头玄色的冥龙穿梭其间,发出一声神兽的长鸣。 而夜晚就躺在她的背上,安然恬静地睡着。 在一旁充当旁观者的夜隐怔住。 纪灵淮的真身,竟然是龙。 那鳞片的颜色正如她的长发一般,亮丽优雅,高贵至极。 怪不得当年在游船上,她能与那拦住他们水路的小青龙毫无障碍地交流。 怪不得她不告诉他她的真身是什么。 龙是神兽,自然不可亵渎。那个男人的真身也是玄龙,纪灵淮既是他所创造,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夜隐顿时心情发闷,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堵在心头。待他的心情平静后,一团蓝色的幽火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似乎很是担心他的状态。 “我没事。”他笑着说,“我们继续吧。” * 飞到一处偏远的山村,纪灵淮化为人身落地,将夜晚横抱起来往里面走。 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瞧见了她们,在一旁盯了半晌,直到纪灵淮不满地瞪了回去,他才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这位可是夜晚,夜姑娘?” 纪灵淮依然瞪着他,一脸戒备,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不知这个小姑娘为何这么凶,只是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叫明康,村里的人都叫我阿明。” “几年前夜姑娘和玄仙士来我们村除过害,帮扶了我们许多,我的儿子也是被他们从妖怪那里救下,才有幸活到了现在……” 阿明长叹一口气,感慨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房子。”纪灵淮突然说。 “啊?”阿明没反应过来。 纪灵淮不耐地道:“你们阳世的人不是讲求什么有恩必报吗?既然有恩于你们,总得给我们一个房子住吧?看不出我们现在很落魄吗?” 阿明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十足地道:“对,对。恩人说的没错,我这就带你们去安身的地方!” 纪灵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哼哧哼哧地抱着人跟着阿明走。 一旁的夜隐忍不住揶揄:“看不出你以前脾气竟然这么火爆。” 蓝色的幽火闻言,抖了两下,身形略显局促。 接下来的几天,纪灵淮和夜晚在一处安静的木屋里住下。 屋子被阿明家打理过,能遮风挡雨不漏水,已是极好。 纪灵淮用自己的法子给夜晚疗伤,每天外出给她打来大量的妖怪魔兽,掏出魔核灵丹,只为给足她这个孕妇该有的营养。 没过半月,村子后山的妖怪洞魔洞全都被纪灵淮捣了一个遍。 霜夜烬火所到之处,那些大妖大魔被她折磨得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一些小喽啰还在苟延残喘。 那些小妖们见到她无不绕道而行,避让三分,要么就是另找住处,怕的连大门都不敢出,自然没有骚扰百姓的兴致。 村民们高兴坏了,每天看到纪灵淮哼哧哼哧拖着战利品而归,都以为村子里迎来了什么降妖高人,一个个送米送盐,殷勤十足。 还有的看到她们都是女人,甚至还想牵线搭桥,为她们介绍良人。 然而当她们看到夜晚每日挺着孕妇在院子里静坐,那些婶婶阿姨便把心思花在了纪灵淮身上。 这日,纪灵淮将一头黑猪妖拖回了院子里,正想着从哪个角度切的快些,夜晚端着茶走了出来。 “灵儿,今天村里的王姨把她的孙儿带了来,说是想与你见上一面,乞巧节那天和你吃一顿饭。” 纪灵淮喝了一口茶,狐疑地问:“哪个孙儿?” 夜晚温声道:“就是前几日来我们家送鸡鸭的那个少年。” “哦,他啊……”纪灵淮努力地回忆着,将腿翘在凳子上,撩着裙摆扇风,“算了吧,我不是很想去。” “为何?”夜晚问,有条有理地为她分析,“你来阳世不就是为了体会情为何物吗?我看那少年长得极好,性格也挺温柔,是个不错的人选。” 旁观的夜隐当即皱起了眉。 “他多大啊?”纪灵淮漫不经心地问。 夜晚:“十七快十八。” “年龄这么小?!”纪灵淮瘪了瘪嘴,“算了吧,我喜欢大点的。” 她认真地点评:“起码也得有我那么大吧,这才十字开头,太嫩了点,我才受不了姐弟恋呢。” 夜隐坐在树上不耐地抱着胳膊,正想质问,却发现那团幽火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阴沉地勾了勾嘴角:……跑的倒是挺快。 这边,夜晚若有所思:“这样啊。那我便一并帮你挡了吧。” 夜晚怀孕的第七个月,玄苍终于摆脱了清心宗的纠缠,甩掉了所有眼线,根据纪灵淮派出的小鬼指引,找到了这里。 “感觉到了吗?孩子在踢我。”玄苍喜不自胜地说,痴痴地抚着夜晚的孕肚,眼底尽是温柔。 “晚晚,你受苦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他轻吻着夜晚的额头,将她的鬓发抚到耳后,满脸都是懊悔。 纪灵淮见此气氛,也不想做电灯泡,识趣地跑到屋子外面吹凉风去了。 有情人间的你侬我侬,真是肉麻。纪灵淮暗自腹诽。 屋子里,夜晚偎在玄苍怀里,眼里带着期许,两人抬头看着这满天月色,星月并行,是重聚后少有的宁静和浪漫。 “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夜晚问。 “嗯……孩子跟你姓吧。”玄苍思忖片刻,认真地说。 “胡闹。”夜晚微嗔一声,“哪儿有孩子跟母亲姓的道理?” “我们的孩子一定像你。”他痴痴地说,看着怀里佯怒的美人,又忍不住亲了亲。 “要是女孩儿,一定长得极美。” “若是男孩儿……我一定要监督他好好练功,将来拿着昙星,成为修仙界的……” “你这是何必?偏心?”夜晚揪了他一下,不满地打住他的话。 玄苍委屈地解释:“这不男孩要顶天立地……不然以后怎么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不管是男孩是女孩,都是我的宝贝。”夜晚说,“我只希望他们能远离尘世的一切纷争,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其余的,皆可随意。” “想当妖,就要做堂堂正正的妖。想做人,那就安分守己地做人。” “妖也好,人也罢,我只希望他们能健康快乐地活着。” 说完,夜晚抬头看着夜空,上面有繁星点点,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如同温润的美玉。 “我们的孩子,就叫夜璴星吧。” 第158章 前尘往事(三) 玄苍陪着夜晚的一个多月,纪灵淮非常完美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她早上去叫夜晚吃饭的时候,他们在亲。 中午去隔壁村民家逗了小孩小狗回来,他们在亲。 下午她去山上搜刮妖丹魔核,因为跑路的太多,只能捡几个漏,气恹恹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亲。 晚上吃饭的时候,夜晚不小心被热粥烫到,玄苍捧着她的手一吹再吹,小心翼翼地说着情话,完全不把纪灵淮当回事。 实在是忍无可忍,纪灵淮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你们的孩子都看着你们呢,怎么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对此,玄苍理直气壮地笑道:“他懂什么。正好还能让他学着点呢。” 夜晚却不怎么认同:“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些。” 玄苍:“男孩子就得主动一些,不然怎么找老婆。” “你们……!!”纪灵淮小脸憋的通红,气急败坏,索性连饭也懒得吃,甩着辫子气呼呼地走了。 晚饭后,纪灵淮蹲在亭子里乘凉,手上拿着树枝烦躁地在地上写写画画。 “亲亲亲,天天就知道亲。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一番气话过后,纪灵淮心中涌上一股堪称酸涩的情绪,语气中也带了些失落。 她无法体会他们那种恩爱的感情,但不代表她不会羡慕。 “究竟是怎样热烈的感情,才能让他们情不自禁地作出这般亲密举动呢……” “丫头。”玄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顺势蹲到她旁边。 他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故作责备道:“饭也不吃,这是作甚?是不是算好了今天我给你带了吃的?” 纪灵淮故作嫌弃地瞄了一眼:“这是什么?” 玄苍轻笑:“莲花酥。街坊小吃,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哼,算你识相。”纪灵淮接过,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淮丫头,再过两日,我得出门一趟。”玄苍轻声说,在她面前难得正色。 纪灵淮怔住:“你又要走?就不能等晚姐姐生了再……” “我留在晚晚身边,更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他顿了顿,剩下的话,他不说,纪灵淮也懂。 清心宗无时无刻不在找他,玄苍是几百年来唯一诞出神蕴的正道天才,他的存在走到哪儿都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此番他执意护着夜晚,已经是犯天下之大不违。人妖殊途,岂能儿戏,而他们甚至还即将孕育出新的生命。 一旦孩子出生,人妖两界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我明白。”纪灵淮回答,“我一个人也能保护好晚姐姐。” “淮丫头,在你知道晚晚是妖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像是在缓解气氛,玄苍突然问。 “能有什么。”纪灵淮耷着眼皮,“不管是人是妖,我都喜欢她。” “人、魔我见过,鬼我自己都还在养,妖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很诚实:“何况晚姐姐长得这般好看,真的很难让人不爱。” “霍。”玄苍挑了挑眉,“敢情你天天黏着我娘子,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纪灵淮理直气壮:“是又如何?我喜欢好看的女人有什么错?!” “倒是你们以后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最好长得像晚姐姐,可别像你,粗粗糙糙,看着就寒碜。” 她话里的嫌弃丝毫不掩,玄苍眉心跳了跳,随即想起了什么,揶揄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打我儿子的注意……” 纪灵淮冷哼:“要你管。我纪灵淮,以后若真的碰到像晚姐姐那样好看的男人,绝对会直接把他拿下……” 小姑娘自说自话,本来只是想逞一时嘴快,却不知无意之间给未来的话自己挖了个大坑。 玄苍无奈地摇头,只觉得有趣好笑,索性由她去了。 两人聊到深夜,回屋的时候,玄苍给了她一样东西。 这是一枚尚未点化的印记。 “里面是你的神蕴?!”纪灵淮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 玄苍淡淡地“嗯”了一声,“过两个月,墨迟要找我决斗。虽然我的确感激他那时救了晚晚,但我也不能原谅他任由下属对晚晚用刑。” “他与晚晚的旧事,我不想多问,因为晚晚已经做出了抉择。” “但这不代表一笔勾销。我和他之间,终归还有一点私人恩怨要算。” 说完,他像是征求她建议似的,笑嘻嘻地问:“他没了神蕴,我也没有,这样一来,可还公平?” “公平你个头啊!”要是这印记能砸死人,纪灵淮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 “这可是神蕴,多少人修炼了一辈子也弄不出一丝,你这么草率地将它剥离,是在自损修为!” “我知道。”他说,“可晚晚还有两月就要分娩,我们的孩子必定灵力惊人,这一身病痛,只怕她到时候撑不住……” “若她到时候坚持不住,这神蕴还能救她一命,哪怕能帮她缓解一下分娩时的疼痛,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纪灵淮:“……”她现在在怀疑阳世的男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一个把神蕴当救命药,一个把神蕴当止疼药,还恰好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玩。 * 玄苍的离开,夜晚表示十分理解。毕竟自己也曾是大妖,这点世故,她不可能不懂。 他走后,纪灵淮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白天出门捣妖怪洞,晚上睡觉陪美女姐姐贴贴。 一切都风平浪静、有条不紊地进行,时间终于到了夜晚的产期。 还有一日,玄苍便要和墨池决斗。 这日,纪灵淮来到后山,走了半天一个小妖怪都没捡到。 她顿时觉得奇怪的紧,因为妖怪数量骤减,这段时间她明明有意收敛,照理说应该还有几个漏网之鱼,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的出奇。 回家的路上,纪灵淮心不在焉,偶然听到几个村民在议论什么。 “听说前日清心宗的宗主发现神蕴被剥离,大发雷霆,想要将玄仙士囚禁。” “当然听说了。玄仙士完全不从,义正严词地要与他们断了干系,好像直接抽出了灭妖火种,与他们那些灭妖仙门恩断义绝。” “天哪!自抽火种,这跟自戕无异啊!得折多少寿啊……” “可我听说明日玄仙士还要跟那刹影阁阁主决斗啊,应该不会断自己后路吧……” “你们刚才说什么?!”纪灵淮冲了上去,难以置信地问。 “哎呀妈呀,吓了我一跳。”那村民拍了拍胸口,看清来人,才道:“呀,这不是淮姑娘吗,我刚还路过你们的院子来着,今天你们家来了好多人啊,黑压压的一片,可把我孙子吓坏了,你们可是……” 剩下的话,纪灵淮根本没听。 他们的院子,黑压压的,好多人…… 不好!晚姐姐有危险! …… 纪灵淮赶到之时,天魔宗的卫兵占满了整个院子,而她和夜晚所在的房间大门正敞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席卷而上。 房间内,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枚鲜红的妖丹,而在他脚下,夜晚头发凌乱,只露出半张苍白至极的脸,嘴角的血迹配着她这张不入红尘的脸,格外触目惊心。 被剖妖丹,她命悬一线,虚弱至极,可手中残存的妖力还在护着肚子里的胎儿。 一时间,纪灵淮的大脑几乎死机。 她从未料想到这般糟糕残忍的情况。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指掐入了指缝。 “阿大。” 她身体没有任何动作,紫瞳全开,霜夜烬火瞬间喷发。 鬼灵死士应召而出,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半个村子。 “……做掉他们。” 第159章 前尘往事(四) 冥神之力在阳世突然爆发,那股力量甚至影响到了冥界的思淮殿。 宴怀和长悦根据冥尊的命令,前往阳世去看纪灵淮。 他们抵达村子的时候,村民们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本想抓住一个走得慢的问问,可抬眼便看到鬼灵死士立在不远处,庞大的身影无异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殿下这是怎么了……”宴怀一看鬼灵死士身上鬼气暴涨,明显是死了不少人,心中荡起不安。 长悦暗了暗眼眸,快步追了过去。 闻着血腥味,两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纪灵淮。 庭院里,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鬼灵死士手中的赤离还散发着灼人的红光,明显还在兴奋状态。 屋子里,纪灵淮抱着夜晚,不断为她输送灵力。 “晚姐姐,你坚持住,你和孩子都没没事的……” 她手上全是血,此时慌乱无比,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不断在储物袋里翻找。 “妖丹……妖丹……我前几天搞来了好多,一定有一个是你能用的。” 夜晚湿润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她,流下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嘴角却还牵着一抹温柔的笑。 “没用的,灵儿。”她的声音嘶哑无比,却还是好听的,“我最后的力量,只能让我坚持到孩子诞生。” “你别胡说!”纪灵淮低声吼道,双目通红,“对,还有神蕴,玄苍的神蕴还在我这……” “不可以。”长悦走了进来,微沉着脸:“她已经承受过一次神蕴,再承受一次,一定会自爆而亡。” “那你说怎么办!”纪灵淮大喊,随即想起了什么,乞求道:“长悦,能不能让冥界的神官不要收晚姐姐的魂……我不想她死!” 她落着泪,此时犹如年龄尚小无理取闹的孩童,向家中的兄长提着无理荒唐的要求。 “除非你想让她没有来生。”长悦的声音冰冷,带着理智,“殿下,你应该懂得,没有来世是什么样的后果。” 化作孤魂野鬼,永久不能超生。 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纪灵淮的手慢慢垂下,眼底的光也逐渐暗淡下来。 夜晚妖丹被剖,为了孩子还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纪灵淮刚才杀光了天魔宗派来的人,可惜还是有漏网之鱼,让人把妖丹带走了。不然,夜晚一定还有一线生机…… “殿下,又来了一波人,和地上倒下的人穿着一模一样!”这时,宴怀匆忙地跑进来打报告。 长悦抬头瞄了一眼,天魔宗又来人了。 此次天魔宗与刹影阁的余孽联合,就是为了不让夜晚顺利诞出孩子。 一个是妖力通天的一方大妖,一个是即将飞升的修仙天才,他们的孩子出生,不管做人还是做妖,是善是恶,都将撼动他们在妖魔两界的地位。 鉴于刚才闹出的大动静,长悦冷静地建议:“我们不必与他们正面交锋,带上人离开就好……” 他话刚说完,便感受到身旁神力运转的气息—— 几乎是瞬间,纪灵淮的神印显现,妖冶的紫瞳凝向涌进来的人群,那群刚冲进院子的卫兵,额前突然被种上一朵血红的花印。 下一秒,花印亮起,花瓣破碎。 伴随而来的,是血浆爆裂,尸首分离。 是卫兵们扭曲惊悚的表情,以及无休无止的痛哭惨叫。 “!!!”宴怀捂住嘴,看着眼前的卫兵一个个被爆头,血液飞溅,眼底闪过惊悚。 “够了!”情急之下,长悦一把将纪灵淮按倒在地,先让她快速清醒一般,“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教你血杀术不是让你杀凡人,而是让你镇邪降魔!” 他皱着眉,大概是气急了,脸上难得有了怒意。 长悦沉下脸,语气失望:“纪灵淮,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哪里有半点准冥神的模样?” 纪灵淮被他压倒,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红,她笑得狂妄,仿佛自暴自弃。 “我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当这个神有什么用?” 她慢慢坐起身,喃喃自语:“这冥神之位,又不是非我不可。” “你,我,还有宴怀本就是同根生,论人情世故,我不如宴怀,论修为,你远在我之上,为何非要让我当?” “让你们陪我胡打胡闹三百年,你们甘心吗?” 长悦全程冷着脸,他太了解纪灵淮,所以这点挑衅嘲讽对酃楼还有点用,但对于他,只能是隔靴搔痒。 “你大可不必说这些话气我。”他风淡云轻地说,把她提起来,“若你想让夜晚顺利生下孩子,那就跟我走,若不想,我现在就带你滚回冥界。” 旁边,宴怀见长悦如此严厉,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为了让纪灵淮早点服软,他连忙上前将晕倒的夜晚抱起来。 “殿下,趁那帮人还没来追兵,我们赶紧走吧!” 提到夜晚,纪灵淮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刚站稳,便吐出一大口血出来! “啧……就知道瞎搞!” 长悦不满地说了一句,知道这是她刚才违背天理,用冥神之力杀阳世的人,现在遭到了神力的反噬。 冷言冷语之后,他还是把神智不怎么清醒的纪灵淮背了起来。 “早点找个男人管住你,我就早日感恩戴德。”他没好气地说。 第160章 前尘旧事(五) 宴怀和长悦找了一处林间客房,将夜晚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 宴怀刚为夜晚的伤口止好血没多久,夜晚羊水便破了。 她要生了。 新生命的诞生,也意味着她力量的消亡。 “去问问她有什么心愿吧。”长悦难得委婉地对纪灵淮说,没用“遗言”一词。 “晚姐姐。”纪灵淮跪在床边握住夜晚的手,尽可能让自己说出的话不颤。 “灵,灵儿……”夜晚疼的直抽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此时她的嘴唇发白,乌黑的发丝开始渐白。 那是妖力衰落的迹象。 “我……我还想见玄苍一面……”她虚弱地说,眼角溢出泪。 玄苍……玄苍……对,玄苍今日还要跟墨迟在刹影阁决斗,她现在就去找,一定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 “你们帮我照顾晚姐姐,我现在去找人!” 说完,纪灵淮化为真身,朝刹影阁赶了过去。 他们安身的地方离刹影阁挺远,纪灵淮花了小半天,还没赶到,便在不远处看见天魔宗的人将刹影阁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一片。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化回人形,躲在草丛后面,沉下心来去听那些卫兵讲话。 “……可惨烈了,谁能料到刹影阁的新任祭司连主子都敢算计,同咱们天魔宗联手,将阳世唯二有神蕴的人一网打尽!” “我也看见了,影尊墨迟和玄苍两人都刚剥离了神蕴,本就是两败俱伤,当时宗主大人一出手,那玄苍登时就吐了好大一口血。” “墨迟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是刹影阁的祭司硬生生将人带走,这妖魔两界,怕都是咱们天魔宗的天下了!” “哎——你们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呢?还不来处理尸体?” “啊?人死了吗?” “本来死不了的,多亏了清心宗那群老头,玄苍没了火种护体,还白白受了重创,这下子再受伤,可不死透了嘛!” “哈哈哈哈。这传闻中的飞升之人,修仙天才,也不过如此!” …… …… 嘲笑声嘈杂声一同涌上,纪灵淮站在那里,身体发怵,心宛如坠入了冰窟。 玄苍死了。 他死了。 那夜晚怎么办?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儿怎么办?她回去该如何向夜晚解释…… 这时,怀中的传音令突然亮了起来。 纪灵淮颤着手拿出来,长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殿下,孩子出来了,是个男孩。” 她坠下的嘴角刚要上弯,那边又传来了声音:“夜晚死了。” …… 最后一道堡垒也塌了。 …… …… 这日,天气格外阴沉,赤云密布。 没过多久,便下起了血雨。 * 纪灵淮回来的时候,未能化为人形,像是坚持了许久,整条龙身从空中坠落。 宴怀抱着孩子,没法插手,长悦直接骑在龙背身上,将神力渡了过去。 不渡不知道,一渡,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纪灵淮的神力几乎全空,神魂尽碎! 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能被反噬成这般模样?!! “纪灵淮,你想寻死?”长悦气极反笑,只觉得荒唐至极。 不知渡了多久,纪灵淮才勉强化回人身。 她手里握着一枚鲜红的妖丹,嘴角全是未干的血迹,暖白的光不断从她身体中泄出,整个人快要透明。 长悦勉强将她分散的魂聚起来,设下了结界。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宴怀还是把孩子抱了过来给她看。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微红,此时仰着脸恬静地睡着,完全不知自己的父母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世。 纪灵淮将妖丹放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像是察觉到母亲的气息,那枚妖丹瞬间被婴儿吸收,纪灵淮怔住,随即在襁褓里摸到一块玉佩,上面好像刻着字。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敢看,将玉佩塞进孩子的衣服里。 “那是晚姑娘送给孩子最后的礼物。”宴怀低声说,脸上尽是惋惜。 “殿下,你的神魂碎成这样,这肉身怕是也保不住,我们快点回冥界吧。” “……”纪灵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眼神无光,“我剿灭了天魔宗,那里是南宫的地盘,南宫宫主却没有为难我。” “她与玄苍是旧识,我将玄苍的神蕴给了她,拜托她替我好生安葬。” 长悦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神情痛苦,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便道:“这孩子,就交给她照顾吧。” …… 是日,南宫。 “宫主大人,流云宫有小孩啼哭的声音!”一个丫鬟跑过来慌张道。 南宫舞见水红的裙摆垂地,像是早有预料,她轻叹一口气。 “回流云宫。” 寝殿的大床上突然多出一个男婴。 光凭妖力的气息,她也认出了这是谁的孩子。 纵使平日里再清冷决绝,此时也略显局促。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却不慎掉下一块玉佩。 她捡起玉佩,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吾的挚爱,夜璴星。” 与此同时,天空中划过三道流线,一黑两白,飘渺云雾间,传出沉重嘶哑的龙吟。 前尘旧事【完】 …… 梦境结束后,夜隐神识归位,睁开眼睛时,自己正躺在床上。 而纪灵淮正恬静地躺在他旁边,双手叠放在胸前,看上去还未从梦境中醒来。 夜隐轻叹一口气,将她的手放到被子下面压好,不经意间抬眼,却发现了端倪。 纪灵淮的睫毛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虽然演技有了长进,但不多。 他眼眸微眯,没再刻意收敛声音,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 见她还在演,明明颤的厉害,却死活不睁眼,索性将被子撩开,熟练地捞起人的腿架到肩膀上…… “哎,哎——我错了,我错了!”纪灵淮火速求饶,把腿挣了回来。 “为什么装睡?”他跪在床上,不解地问。 纪灵淮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道:“这不让你看了我的黑历史,怕尴尬吗……” “就因为这?”他轻笑,随即躺了下来,让她靠着自己,亲了亲她的脸,这才感觉心落在了实处。 “以前的你也很好看。”他诚实地说。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纪灵淮还是觉得心里别扭,主动提问道。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你就是你,不管以前经历了什么,好在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好在……你现在还是我的。” “我只看与你一起的将来,不看过去,如此这般,以前的故事如何,并不重要。” 所以他才对这些往事这般淡漠,他只在意纪灵淮现在还在他身边,其余的,他都不在乎。 夜隐温润的眸子里映着她茫然的脸,满眼都是她,满眼都是温柔。 “夜璴星……”她抽泣一下,心中一阵酸涩。 她还以为他会怪自己。 怪她当年没有遵守和玄苍的承诺,怪她当年没有守护好夜晚,怪她……曾说过自己不喜欢年下。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与夜隐,并不会像他们的父母那般,没有生死相离,没有不告而别。 他们终将迎来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 第161章 冷笑话 回忆梦境后过了两天,纪行川在自己生辰那日准时赶了回来。 “爹爹——!!”纪元白开心极了,完全不顾自己刚才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直接飞扑到纪行川身上。 纪行川被他蹭了一身的雪,也不恼,点了点他粉扑扑的鼻子,问:“这段时间可有好好听话?有没有照顾好你娘亲?” 纪元白点点头:“娘亲这几日身体很好,阿白非常听话,没有麻烦娘亲,姑爷姑姑也在帮忙。” “姑爷姑姑?”纪行川抬眼望去,正好看见纪灵淮小心翼翼地拉着夜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女孩肩上披着亮红色的雪兔薄呢斗篷,在雪地里走动,格外鲜亮。 “诶——你今天怎么又把扣子扣歪了?年纪轻轻的,眼神越来越差了是吧?” 她小声地数落着,手已经将他扣错的地方重新整理好。纪灵淮将夜隐的大氅系得很紧,生怕哪里漏风,这人脸色又得白上几分。 “拉紧我,雪地上滑,待会儿你要是又晕倒了,我还能扶着你。” 夜隐乖顺地听着她的啰嗦话,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扣紧,抿着唇道:“好。” 纪行川第一次见纪灵淮本来的模样,虽然她此时的脸带着一点娇气,却也勾人心弦,是一种自带攻略性的美,与自己妹妹的娇俏可人大不相同。 他其实并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她,可夜隐那粘人的眼神已经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灵儿。”他唤了一声。 纪灵淮听到声音,这才将注意力从夜隐身上转了过来,看清了来人,她欢快地叫了一声:“哥哥!” 说完,她跑了过去,直接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这是她表示思念的一种方式。 旁边的林听晚这几日第一次见她露出了孩子气的模样,捂着嘴笑了笑,将好奇的纪元白带到一边,去准备晚膳去了。 纪行川被她撞得不轻,也习惯了她这久别之后打招呼的方式,温声道:“哥哥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大家都很想念你。” “这次过了生辰,在哥哥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等到你嫂嫂生下孩子,如何?” “好啊。”纪灵淮毫不犹豫地应下,云境那里虽然环境好的没话说,风景优美,山高水丽,但却没有这里那么热闹。 她转过头,象征性地征求夜隐的意见:“夜璴星,我们多待一段时间,好不好?” 夜隐愣了愣,无奈地说了一个“好”字。 这时,林听晚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让纪元白跑来传话。 “爹爹,娘亲让我来叫你们进屋吃饭。”说完,他转头看向纪灵淮,天真地问:“姑姑,姑爷呢?姑爷去哪儿了?” 夜隐这几日没怎么出门,想着还没正式给这孩子介绍,纪灵淮回头,刚要指向夜隐的方向,又见纪元白往不远处跑了去。 “姑爷,姑爷!”他边跑边喊,搞得整个院子都是他的声音。 他飞奔到夜玄面前,一股劲儿地扑到他身上。 “姑爷,你怎么才来啊?都要吃饭了。” 刚睡醒起床一脸懵的夜玄:??? 愣在原地差点石化的纪灵淮:“……” “你你你别乱喊!……别来沾边!”夜玄突然跳了起来,瞬间拉开了与纪元白的距离。 不远处的夜隐眉毛一挑:“姑爷?” 他不轻不重地掂量着两个字,夜玄却觉得身上有虫子在爬,顿时冷汗直冒。 “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称呼啊,小十七?” 夜玄:不是十六哥,你听我解释…… * “姑爷”这个称呼的乌龙最终以纪灵淮的“这是误会”收场。 虽然夜隐没再说什么,但他拉直的嘴角和眼中的笑不达意告诉她,他非常不爽。 纪灵淮连哄带骗,不知过了多久才让他安生了些,没把怨气带到饭桌上。 到了饭桌上,大家聚在一起,愉快地闲聊。 纪元白今天闹了一天,饭还没吃几口就在饭桌上睡着了。林听晚不喝酒,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抱着孩子回房哄孩子去了。 此时饭局已过大半,有的人也浪麻了。 李一然喝了酒,有点上头,开始吐出了家底:“当时你们不知道,阿芙追我追的有多紧,我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她还是按着她霸道的性子来……” “这一折腾,让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谁顶得住啊……”他可怜地说着,接着挽上了夜玄的胳膊。 夜玄:? “夜师兄,你说小师妹她天天缠着你,你受得了吗?” 他的酒气都呼到了夜隐脸上,此时却挂在夜玄身上,不知到底有没有认错人。 “我啊。”夜隐笑了笑,也不顾在场有没有未成年,诚实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求之不得。” “噗——”夜玄猛喷一口水,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从自己亲爱的哥哥嘴里听到这种虎狼之词。 “咳咳!”纪灵淮难得正色,生怕夜隐也说些有的没的,毕竟这人如今夜魔的成分更多,她还真不好把握。 纪行川喝了口酒,此时话中也带了点揶揄。 “三百年啊,灵儿,一个男人能等你三百年,说明什么,你懂吗?” 纪灵淮扯了扯嘴角,她还不知道她这哥哥还能用这种玩笑语气跟她说话呢? 纪灵淮无奈地迎合:“……说明什么。” “说明他又活了三百年。”纪行川一本正经地说完,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嗯?不好笑吗?”他看了一眼周围平静的众人,疑惑地问。 纪灵淮一头黑线,却也不忘了捧场:“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这什么笑话啊这么冷。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人醉的醉倒的倒,夜玄本不喝酒,结果被旁边的李一然耍酒疯猛灌了好几杯,此时也有点不省人事。 “阿芙……阿芙……我想你了啊,阿芙……”李一然挂在夜玄身上,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靠枕。 夜玄不满地挪开他的手:“草啊,你要躺就躺,能不能别摸我?” 李一然:“阿芙……嘿嘿,小腰真细。” 夜玄:“滚啊……” 第162章 摇曳的烛光 逐渐夜深,李一然耍起酒疯,已经完全认不得人。 纪行川还能走路,林听晚便将他扶了回去。 夜隐和纪灵淮没醉,夜玄好歹还能分清东南西北,便由他将人抬了回去。 饭局清场后,纪灵淮看了看外面这满地月色,雪地里泛着银光,很适合散步,便问:“累了没有?想不想回去睡觉?” 夜隐摇了摇头:“不累。你有什么想做的?” 纪灵淮冲他笑笑:“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 纪灵淮把人带出了纪行川所住的庭院。 因为名声在外,纪行川早已不需靠清心宗便可掌握人脉。所以他很多年前便自立门户,在清心宗为自己修了一所府邸。 夜隐和李一然都属纪行川带大的师弟,纪灵淮他们最近住的房子,自然都在纪行川的府邸范围内,府邸周围布有结界,清心宗那些余下的老顽固根本没办法打扰他们。 此时他们正往清心宗靠近礼堂的位置走,离他们住的地方越来越远。 夜隐不知她要做什么,眉毛微微皱起,却没有打断她。 两人走到一处破败的祠堂。 祠堂门口的对联牌匾已经歪斜,明显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纪灵淮走了进去,招呼夜隐跟上。 进去后,高台上摆着一排排牌位,正上方修了一座神龛。而神龛的上面,用恢宏的笔墨写着几个大字。 “戒淫戒色”。 这是清心宗倡导的宗旨。 高台两边剩了几支蜡烛,纪灵淮将那桌上的蜡烛一一点燃,屋子里突然明亮许多。 夜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这是祭祀清心宗先祖和前辈的地方。” “你来过?”纪灵淮问。 他嘲讽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宗门里的人都称他为清心宗一大反骨,这个名号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不去捣那些老东西的窝都算为他们积德,怎么可能还会来这种地方祭祀他们?” 纪灵淮汗颜:说来……也是。 但她带他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你看这是什么。”她指了指高台上,那里摆着两个与众不同的牌位。 其余的牌位都是倒的倒,积灰的积灰,偏偏这两个还跟新做一样,漆黑的木制牌匾干净的还反着光。 夜隐凑近了去看。 “清心宗弟子玄苍之灵位。” “清心宗弟子夜晚之灵位。” 他怔住:“这是……” “这个祠堂里有你父母的牌位。”纪灵淮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不知你有什么想法,但我觉得清心宗没脸留着它们。” “这灵位曾受人祭拜,许多瞻仰你父母的修士都曾来过此地,对逝去的人仍存有信仰,便会生灵,所以他们的牌位才会这么新。” 说完,她犹疑了一下,说出的话带着征询:“夜璴星,我们把他们带回家吧?回我们自己的家。” “等我们大婚的时候,他们也能亲眼看着我们。” “……”夜隐微垂着头,鸦羽般的眼睫随之覆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大婚……原来她已经想得那么长远了吗…… 见他发着呆,纪灵淮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夜璴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他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无害的笑,“都听你的。” “不过,”像是在转移话题,他又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牌位的?” 纪灵淮想也没想,诚实地说:“啊……这个啊。前几天你白天睡觉的时候,我陪夜玄下山买冬天的新衣服,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偶然发现的。” 夜隐挑了挑眉:“新衣服?” “是啊。”纪灵淮点头,撩起大氅,露出下面的棉裙,“我还给自己买了一件呢。” “他跟你以前一个德行,大冬天的还穿那么少,冻得手都红了……” 夜隐顺着她撩起的地方看过去,的确是他没见过她穿的新款式。 只不过这裙子的底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啊。 夜玄今天穿的好像也是这个底纹呢。 “你掏的钱?”他十分平静地问了一句。 此时的纪灵淮还没察觉到不对劲,颇为自豪地“嗯”了一句。 “当然了,我是长辈嘛,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可不得给弟弟买点新衣服穿嘛。” “就像以前你给我买的那样?” 纪灵淮:“嗯……”为什么要提以前啊? 夜隐笑:“还专挑一样的来。” “所以纪元白才追着夜玄喊姑爷?” …… 纪灵淮眼睛睁大,曾经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她以前给夜隐买衣服……好像就是三百年前游船大会前的那次吧。 还没反应过来,夜隐眸子突然一暗,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高台上。 旁边就是故人的牌位,纪灵淮突然坐在上面,视线与夜隐平视,心里荡起不安。 “你醉了吗?”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没有。”纪灵淮木讷地回。 “那就好。”他笑着说,将手覆在了裙子上面。 “这样才会长记性。” 纪灵淮:? 下一秒,撕裂声突然响起,前几日才买的新衣,瞬间碎成了布块。 “喂……你——!!” 纪灵淮惊慌的话还没说完,又感觉身体一凉—— 外面的打底被他推了上去,裤腿被他拽下,少女白皙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瞬间打起了冷战。 “你疯了???” 她看了看这半敞着的大门,难以置信地问:“在这里?你确定?” “为什么不行?”他抓住她的膝弯,往他的方向扯,嘴角上翘,“这里很亮,我能看的更清楚……而且,没人会来。” 他的声音带着明目张胆的勾引,仿佛想要拉着她一起沉醉。 她试图讨价还价:“可是,我冷……” 他将她放倒,狡猾地哄道:“放心,待会儿就不冷了……” …… 灯火通明。 祠堂内,烛光和影子在摇曳。 他吻着她,看着她因为动情而现出的紫瞳,不禁喟叹。 瞳色妖冶,带着晶莹的泪光,明明让人怜惜,却让他更想掠夺。 “绾绾,你的眼睛好美。”他由衷地赞美道。 在这方面,纪灵淮脸皮很薄,最受不了他干这事时说些有的没的,索性别过头不去看他。 可一抬头,又对上那四个黄底黑字。 “戒淫戒色”。 戒了个空气。 ……真是会挑地方。 她紧握的粉拳被他扳开,强行和她十指相扣。 不是她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魔化的影响,他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好多。 刚开始,她还考虑着作案地点不对劲,压制着本性,后来被他磨得云里雾里,索性懒得管,直接放飞自我。 她心中委屈,哭声也带着点不清不楚的嘤嘤呜呜。 可恰好夜隐又吃她这一套,甚至乐此不疲。 “绾绾,声音好可怜。” 他嘴上说的愧疚,身体的表现却毫无诚意。 …… 最终还是纪灵淮先交了底。 回到房间,她愤愤地咬着唇,心中升起体力上的落差感。身体却是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差点被你-死。”她咬牙切齿地说。 夜隐笑了笑,将拿回来的牌位放在桌上,煞是正经地说:“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是见过父母了。” “你……!!”纪灵淮的羞耻心无处安放,不知他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浑话,只能往他身上挠痒痒似的蹬上几脚。 “……有病。”她闷闷地说,卷起被子滚到了一边。 夜隐明白她的小脾气,上了床将人从铺盖卷里一点一点展开,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她。 “嗯。你就是药。”他说。 第163章 我想结婚 第二天一早,夜玄和李一然的房间传出了一阵哀叫。 “叫你爱穿黑,叫你爱穿黑……” “这么多亮衣服你不选,选一个黑色,我哪儿知道你跟我买的一样的?!!” “花了我好多钱,还给我找了不愉快??” 纪元白赶过来看热闹的时候,正好看到纪灵淮骑在夜玄身上一顿猛揍。 他大声喊道:“姑姑!你不要打姑父了!”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啦!” 夜玄脑子都要炸了,他昨天醉了还不怎么清醒,醒了没多久纪灵淮就找上门来揍了他一顿。 夜玄长得俊,纪灵淮自然没想断他的桃花,于是就抽的他的屁股。 “纪灵淮,你有病啊!!!”他羞耻极了,长这么大还没哪个哥哥姐姐打过他的屁股。 而且,他现在已经快十八岁了,还这么被打,像什么话?! 可纪灵淮像没听到似的,自己抽了个爽,将昨天从夜隐那儿受的怨气都撒了出去。 事毕,纪灵淮又给旁边的纪元白来了一次正经的教学。 她笑眯眯地说:“这不是你姑父,你真正的姑父比他大,头发要长一些,个子高一些,昨天和姑姑牵着手的那个,认清楚没有?” 纪元白点了点头,略微担心地瞅了一眼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夜玄。 小小的年纪吞了一口大大的唾沫。 “知,知道了……” * 纪灵淮在人间过的第一个年非常热闹。 贴春联,吃饺子,看霄灯,放烟花。 除了夜隐越来越嗜睡,其他的事情都非常顺利。 李一然年后便回了云境去见苍芙,纪灵淮本想去冥界找长悦来帮忙,结果在李一然走后的第一天又见到了谢燮。 “他现在在恢复期,多睡一会儿不是坏事。”谢燮安慰她说。 想着夜隐与谢燮交好这么多年,自然比她更清楚他的身体情况,纪灵淮便听了谢燮的话,没去多想。 为了照顾夜隐,谢燮也住了下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元宵,纪灵淮突然在饭桌上道:“我想结婚。” 她这话一说出,饭桌上的人顿时愣了半晌。 有一脸震惊的,如谢燮和夜玄。 有怔住之后面露喜色的,如纪行川一家三口。 有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如夜隐。 “灵儿,你这是想好了?”纪行川笑着问,神情堪称慈祥。 “嗯。”纪灵淮点头,像是铁了心,“我想快点,最好明天就可以。” 夜隐眸色更深,晦暗不明的眼看了过来。 “这怎么行?”林听晚一听这小丫头这么急,温柔地提醒她:“这人间的婚礼是有讲究的,对于女孩,更是最圣洁的礼仪,当然得用心操办,灵儿,这事急不得。” “可我就是想快一点。”纪灵淮低下头,罕见地在长辈面前倔强,“夜璴星他这几天白天清醒了不少,马上又要开春,最适合办。” 纪行川顿了顿,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征询的目光看向夜隐。 “阿隐,你有什么想法?” “我……”夜隐微垂着头,似乎在艰难地衡量什么,神情有一瞬的犹疑。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 纪灵淮看着他,有些赌气,半开玩笑道:“你不是说过,你想娶我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他慌了一下:“我没有……” “那你在犹豫什么?”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无心地追问。 谢燮在对面看着他们俩,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轻叹一口气。 …… “好。”终是抵不过她的绞缠,夜隐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笑得温柔。 “我娶你。” 看着两个小辈心意已决,林听晚只好支持:“那好,明日你们就去城里挑喜服吧,婚礼就在我们这办,由我和行川操持,只不过要比正常的婚礼简洁一些。” “没关系。”纪灵淮高兴地答应,眼睛弯成了月牙。 晚上,夜隐少见地没折腾她,认真地坐在桌边写着喜帖。 “冥界那边,可有你想请的人?”他问。 “你看着来吧。”纪灵淮侧躺着看他,没头没尾地道。 “嗯?”夜隐停下笔,犹豫地看了过来。 “哈哈,开玩笑呢。”纪灵淮捂着嘴笑了笑,“冥界的人除了长悦和宴怀,你们又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请的?” 说完,像是躺得累了,她坐了起来,披着被子张开手臂。 “夜小狗,快过来。别写了,该上床睡觉觉了。” 她里面穿的很少,又是这么个冷天气,夜隐皱了皱眉,想让她安分躺下把被子盖好,刚走到床边,却冷不防地被她抱住。 被子里被她的体温暖的热烘烘的,与他身上的温度对比,一冷一热,十分明显。 “累不累?”她在他耳边问。 他怔了一下,正考虑应该怎么回答,却被她突然压倒,被迫躺下。 她得逞一般地笑了笑,往后挪了挪,解着他的腰带,动作熟练流畅了不少。 “累了没关系。”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将他身上的配饰一一除下。 “还有我呢。” 说完,她扯开自己的带子,塌腰贴了上来,低头吻住了他。 …… …… 冬天,就要结束了。 第164章 对不起,这次要食言了 这日正是元宵。 早上林听晚为他们煮了汤圆,夜隐和纪灵淮吃了早饭,便下了山去了集市。 夜玄罕见地没跟过去,只是摸了摸屁股,咬了咬牙,乖乖在家陪纪元白玩去了。 下山的路上天还飘着小雪,夜隐打了一把纸伞,将伞偏到纪灵淮那边。 纪灵淮其实挺想在雪地里走,冥界没有四季,她喜欢雪,更喜欢触碰雪花的感觉。 但因为昨晚上她任性的那出,她自己倒是卖力,可也因为保暖工作没做好,今早起来便有点感冒。 在不知几次想要跑出去又被拉回来后,夜隐沉下脸道:“人都生病了,就不能消停一点?” “我有帽子啊。”她扯了扯披风后的兜帽,“这又不是摆设。” “那也不行。”他无情地回绝。 纪灵淮无语极了,故意跟他赌气:“什么嘛,明明昨天被伺候的那么好,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这么卖力,是为了谁啊?” 她口无遮拦地说着,夜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脸上也浮起一层薄粉。 他略微生涩地叫她:“纪灵淮……”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叫的!” 说完,她叉起腰,脸横到一边。 “叫我宝贝。”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提醒他。 男人血色的眸里顿时闪过无措,他抿了抿唇,耳根逐渐发烫。 昨晚的温存情节又在脑海里重现,像是罂粟一般,上瘾,却又流连忘返。 “……别闹。”像是抗衡了许久,夜隐嗓音微哑,闷闷地说。 纪灵淮瞅他吃瘪局促而又隐忍的模样,暗自偷笑,上手捏了几把这人的劲腰,没再逗他。 两人在雪地里走的很慢,奇妙的是,这雪似乎也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下的慢起来。 夜隐望着这茫茫白雪,垂下眼眸,纪灵淮粉扑扑的侧脸近在咫尺。 他第一次觉得,有人陪着,这雪再大一点,也不足为过。 从此白雪落夜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眼前人是心上人,而心上人,亦是枕边人。 * 山下的集市规模挺大,街道上到处都是穿着喜庆的新衣服乱跑狂奔嬉戏的小娃娃。 两人走进一家喜服店,老板娘见两人相貌不凡,格外登对,又瞧两人牵着手,便知这是一对新人。 “小娘子,来看喜服?这里是新娘子的,那边是新郎的,要不让秀娘我为你们推荐推荐?” 老板娘热情,纪灵淮不好推却,便跟着她走进去试衣。 夜隐在原地站着,见纪灵淮进了围帘后面,才转身挡下了老板娘殷勤递来的茶水。 “我不用,先给她挑。把最好的拿给她试,钱不是问题。”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哈腰道:“好的好的!” 来招待的人前脚刚走,夜隐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接着,一股眩晕席卷而上。 他晃了一下头,刚找到支撑点,一直在暗处等待的谢燮跟了上来,连忙扶住他。 “你的大限将至。何必要答应她……这样一边忍着,一边还要维续谎言,你不累吗?” “快了。”夜隐苍白地笑了笑,将喉间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娶她,也是我的愿望。”他沉溺的目光望向那块围帘,似乎要把它望穿。 谢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堵在心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行吧。我待会儿陪你一起。” “嗯。”夜隐点了点头,苍白的脸忽然又多出一点血色。 谢燮止住他:“行了行了,别再用你那灵力……” “你先出去。”夜隐支开他,突然笑了笑,“我的新娘子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有病。”谢燮白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走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围帘外边的珠帘突然响起,纪灵淮穿着一身红色走了出来。 她是第一次穿人间的嫁衣,鎏金色的孔雀羽毛缀在裙摆上,尾裙拖出少许,裙边由金丝包裹,腰封垂下羽鹤留仙穗子。 “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纪灵淮在镜子面前愣了愣,有点难以置信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这么繁琐华贵的衣服。 旁边的老板娘还是第一次见有客人能撑起这件衣服,此时眼里也闪过惊艳,连忙称赞: “姑娘眼光好啊,这件可是我们的限定,有好几家姑娘都想要呢,可惜她们的身板都撑不起来,倒是让这件嫁衣雪藏了。今日见姑娘穿这身,真是服帖得很,可不是为您打造的吗。” 听她夸的这么玄乎,纪灵淮也有点云里雾里,但她掂量了一下这衣服的重量,又有点犹疑不定。 这得多少钱啊? “就要这件吧。” 旁边,夜隐开了口,纪灵淮转过去,正好对上他灼灼的眼眸。 纪灵淮:“我再看看……” 夜隐:“老板娘,把这件送到清心宗。” 老板娘见他这么爽快,连忙接过钱袋子,点头哈腰:“好的,公子真爽快。” “喂!”纪灵淮跺了跺脚,“不再看看吗?” “嗯。”夜隐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不选了。这件最贵最好看,也最配你。” “那你呢?”她问。 他抿了抿唇:“没看到合适的,我先带你去个地方,一会儿我们回来再选,好不好?” “……”纪灵淮眸色暗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她默了默,很快又扬起了小脸。 “好啊,我们去哪儿?” * 夜隐带着纪灵淮来到了炽焱宗的一片池塘旁边。 从背上爬下来后,纪灵淮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我们之前许愿的地方吗?怎么到了这里……”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难不成你是来还愿的?” 他淡淡地笑了:“这都被你猜到了。” 他拉着她到老地方坐下,此时并不是乞巧节,可池塘上依然漂浮着几盏荷花灯。 “怎么,你又想许愿啦?”她打趣地问,“有什么愿望你告诉我呀,我来帮你实现,干嘛还去放这荷花灯……” “纪灵淮。”他突然叫她,声音很轻,“你……” “我爱你。”她打断他说,一脸真诚。 夜隐怔住:“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当然了。我是谁呀。”她笑了笑,“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难不成你还想瞒着我?” 夜隐目光低下来,随即快速转过了头。 “不说点什么吗?”纪灵淮靠在他身上,嗅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 “我也爱你。”他搂住她,小声地在她耳边说。 想着这阳世也有神明了,纪灵淮问:“若我现在许愿的话,你说神明能听见吗?” “你想许什么愿望?” “我希望……”她坐了起来,眼睛瞬也不瞬地凝着他。 “夜璴星能永远在我身边,永远对我坦诚,永远不……” 剩下的一句纪灵淮还没说完,唇瓣便被眼前的男人堵住,一滴冰凉从她眼角滑落,砸在手背上,只余苦涩。 ——永远不离开我。 女孩逐渐失去了意识,倒了下来,夜隐将人扶住,搂在怀里。 “对不起……这次要食言了。” 谢燮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善意地提醒:“缝隙的门已经被我打开,该带她回去了。” “嗯。是该回去了。”夜隐苦涩地笑了笑,在她唇角又落下一吻。 只要你爱我,我是人是魔都无所谓,变成鬼,又怎么样呢。 第165章 这是她的夙愿 冥界,凌月楼。 酃楼坐在高位上,骨逸白坐在他旁边,宴怀和长悦站在下面,接过失去意识的纪灵淮。 “你真的想好了?人界的小子?”酃楼撑着头,冷淡地问。 “本就是交易。”夜隐冷笑一声,“只要你兑现你的承诺,其余的不必多说。” 骨逸白站了起来,他最看不得酃楼严肃处理事务的模样,他对夜隐道:“你的神魂能坚持三百多年已是不易,还有些许残留,我待会儿给你取来。” “不必。”夜隐回绝。 “你疯了?!”谢燮扯住他的胳膊,要不是看他现在虚弱至极,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拳让他清醒。 “那可是你半条命!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连魔都不能算,已经是半条腿踏进了忘川河!连神魂都不要,你知道后果吗!” 夜隐轻蔑地笑了:“能有什么?化作孤魂野鬼?在这荒川流浪?阳世没了她,我回去有什么意义?” “你……!”谢燮幽愤地甩袖,一脸恨铁不成钢,“孤魂野鬼,放弃投胎转世,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永远忘记她?!” “我不会忘记。”他坚定地说,又重复了一遍,像是万分肯定:“我怎么会忘记。” “行了。”酃楼抬手,有些头疼,“魔界的魔君,人界的小子,你们要吵出去吵,长意,送客!” 骨逸白在一旁忍不住吐槽:“你这冷血的狗东西……” 长悦见此,轻叹一口气,将人带了出去。 酃楼站了起来:“宴怀,把绾绾带回千鸟殿,再去把绝情剪拿来。” 宴怀思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冥尊大人,你真的要除去殿下的情丝吗?” 谁料酃楼严肃地回答:“不除情丝,那小子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不继神位,以后我就管不了她了。”他垂下眼,敛去眸底的情绪,“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千鸟殿。 纪灵淮躺在床上,气息很淡。 宴怀站在床边,眼看着酃楼手中的绝情剪运转,丝丝缕缕的神息从他手中溢出,房间内金光乍现,过了一会儿又瞬间熄灭。 “嗯?”酃楼皱紧了眉。 宴怀也看傻了。 殿下的情丝……竟然抽不出来?! 宴怀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绝情剪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酃楼也纳罕,他弯腰低下头,手掌拂过纪灵淮的脸庞,倏地,一只手将他抓住! 下一秒,纪灵淮的紫眸睁开,眼底尽是嘲讽和冷意。 “你还想做什么?” “……”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何必明知故问。” 对于她的突然醒来,不,与其说她根本没晕,酃楼并不震惊。 纪灵淮坐了起来,神色淡漠。 “以前我为了不继神位,巴不得冥尊大人的神格不朽。而现在……” 她拔出赤离,架在酃楼的脖子上。 “我现在就想你死。” “殿下!!”宴怀跪了下来,这剑指冥尊的一幕把他吓得不轻。 谁料酃楼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那人界的小子就这么值得你护佑?” 纪灵淮手上的力气丝毫未松:“你对他做了什么?” “想知道?”酃楼挑了挑眉,全然不在意她现在的行为有多么忤逆。 “跟我来。” 说罢,他轻描淡写地将赤离弹开,起身走到殿门,示意她跟上来。 纪灵淮压了压唇角,跟了过去。 酃楼带着人来到了荒海。 荒海是埋葬尸骨,阴魂消逝的地方,因此这里的阴气极重,恶灵凶魂遍布,若不是出身冥界的人,在这种地方极易走火入魔。 而前冥战神烟画桥,陨落后也是葬在了这里。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纪灵淮不想触景生情。 毕竟烟画桥的墓,已经被刹影阁的人挖了一遍,想到这她就难忍心中的怒气,恨不得现在就回阳世将他们千刀万剐。 “你知道当初为何给你批了五百年的放风时间吗。” “为何?” 酃楼声音一顿,他看了过来,纪灵淮竟在他眼中看出一丝苍老悲凉之感。 “因为桥儿残留的神魂和神躯只够维持冥界五百年的和平时间。” “那座墓碑里,根本没有她的遗体。” “……” 纪灵淮怔住。 良久,她才开口:“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可能的。 神明陨落,理应厚葬,更别提将遗体拿去镇邪。这不仅是亵渎,更是断了神明来生转世的机缘。 虽然前世她死的时候也让夜隐做过类似的事情,可那副身体是原身的,她身上附着的神魂也是可以修复的,根本不像烟姐姐这般…… 纪灵淮额角的青筋猛跳,她攥紧刀柄,感觉心中怒火直蹿。 “你做的?”她冷声质问。 “不。她自愿的。” “不可能!烟姐姐如此热爱阳世,转世投胎到阳世一直是她的夙愿,她怎么可能……等等。” 阳世……热爱阳世? 她纪灵淮,不也热爱阳世吗。 看她反应过来了,酃楼轻呵一声:“是啊。这是她的夙愿,可这不也是你的夙愿吗?绾樱。” 当时还是小女孩的纪灵淮吵着嚷着要去阳世,冥战神总是莞尔一笑,旁人都以为她看惯了纪灵淮的娇蛮难缠,谁料她早就将她说的话记在了心中,连她陨落,也要满足纪灵淮的夙愿。 “若不是她用自己陨落后的残骸镇住了冥界的邪祟,你在五百年前就得被迫继位。” “没有什么放风,更没有什么假期,没有阳世之旅,你也更不可能邂逅玄苍夜晚,继而爱上夜隐。” 他叹了口气:“绾绾,我已经活了十几万年,比冥战神还要老,她的陨落并不是偶然,而是神力衰落所致。” “我能用这残败之躯修补好你的神魂,重塑神躯,保你平安至今,已是不易。” “早在三百年前你不省人事的时候,阴阳缝隙的恶鬼凶魂越加猖獗,当时冥战神的余威留下的禁制便已摇摇欲坠。” “缝隙的出现并非偶然,正是禁制松动的征兆。” “我已年老,神魂不如以往健魄,可嚣张跋扈的魔物和鬼怪却在无声催促新的上位者出现。” “那时你魂魄涣散,我已经随时做好了让长悦顶上去的准备,可他的神格并不如你,也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那时候,那个人间的小子找到了我。” 纪灵淮抬起头,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似乎猜到了结局。 第166章 已成野鬼 冥界荒海深处。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我的神格不如你,难以抵挡深处的业障。”长悦道。 纪灵淮没有看他:“谢谢。” “绾绾,你当真想清楚了?” 出于私心,长悦依然希望纪灵淮能三思而后行。 毕竟,那可是荒海。 足以吞噬神明的陨落。 “我不懂事的时候曾说过,冥界不止我一人继承了冥神的神只之力,你,我还有宴怀都是酃楼的造物,我从未觉得自己配当神明,我生来叛逆,我行我素,从未奢求过自己有信徒……” 纪灵淮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他是我第一个信徒。倘若我弃他,我这个神明,是不是也太没良心了?” 她苦笑着,手指画符,将自己的神纹画在上面,交给长悦。 “要是我回不来,这个,就是你的了。” 长悦看都没看一眼:“你有病?” 纪灵淮却是笑了笑:“酃楼会同意的。冥界不可一日无主,你是最佳的人选。等余孽除尽,你神格的缺陷不值一提。” “我要走了。替我告诉酃楼,之前说等他死后要烧他的坟,是我骗他的。说不想让他找到女鬼,也是骗他的。” “这事我会转达。”长悦冷着脸,将手心中的符烧成灰烬,“但放弃神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能你自己给他说。” “我们会等你回来。” 你也一定能回来。 “……” “谢谢。” 两人没再寒暄,擦肩而过时,长悦的手动了动,他握住拳,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既已成命,他只希望她能度过这一劫。 正如她之前所经历过的每一次。 以神之躯入荒河深处,在冥界的历史长河里,纪灵淮是第一位。 此去,凶多吉少。 纪灵淮召出赤离,它罕见地没有因为魔气鬼气兴奋。 “你……是在害怕吗。” 她挥了挥手中的妖刀,妖刀似乎察觉了主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并没有亮出神火。 “不跟你争了。等我办完事,我就解了跟你的契约,今后你的主人便是长悦,听明白没?” 厌离依旧没有反应。 纪灵淮没再理这别扭的东西,继续往深处走。 荒海深处是无风之处,是恶鬼凶灵孕育发源之地,业障浓重,就连蚀骨绝情,摊爱腐血的彼岸花也无法存生。 脚底下糜烂的尸骨泥泞,纪灵淮开出护身障,以抵挡这足以混淆视听的黑气。 她一路走的都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凶残的恶鬼,偶尔烧死几只不长眼往她身上撞的,越往前,恶鬼凶灵消亡时产生的业障便更为浓重。 浓重得她有些想吐。 但正因此,纪灵淮知道自己找的方向没错。 - “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到了冥界,他告诉我,愿意以自己一半神魂作为交易,去延续冥战神留下的残骸。” “他的神魂异常健魄,气息与冥界几乎同源,是那些凶灵恶鬼最喜欢的味道,足以吸引荒海所有的余孽,而他又精通除鬼灭鬼之术……” “那时,就连我和老白也震惊了一瞬。从来没有,从没有见过这般合适之人。” “我告诉他,虽然他在此方面天赋异禀,但用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法子终究不是正道。” “况且他本生于阳世,虽然体质特殊,但这般颠倒阴阳,只会让他最终沦落成孤魂野鬼,永远漫游迷失在荒海,永世无法超生。” “我什么都告诉他了,绾绾,我并非你想的那般绝情。可他当时十分笃定地告诉我,他愿意永远留在荒海。” “只要不让你继位,那忍受业障,压制斩杀荒海余孽的事情,他愿意替你代劳。” “他不仅想争取修复你神躯的时间,让你回到阳世,还想将你从神位解脱,许你自由。” 『她喜欢阳世,喜欢热闹。这种肮脏又晦气的事情,我怎么舍得让她去做呢。』 『还是都交给我好了。反正在遇到她之前,我不就一直这么活着的吗。』 『她能让我从痛苦的宿命中解脱几百年的时光,唤醒麻木的我,我心愿已了。』 『现在,只是我单方面想兑现承诺。』 …… …… “混蛋。”想到这里,纪灵淮一股气堵在胸口,除开愤怒,只剩酸涩。 在冥界继位后,她必须切断与阳世的所有干系,不能干涉阳世的事物,更不能再离开冥界。 她会成为酃楼的延续。 一个孤独而又强大的神。 可她根本不想他这般牺牲自己,她冥界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人插手? 他这个蠢货,这个自大狂,本来自己的神魂就已经残破不堪,还这么不知分寸,简直是把她的话全当狗屁。 他以为他很了解她?他是她什么人…… 什么人…… 视线逐渐模糊,纪灵淮擦掉眼泪。 正在这时,手上的厌离有了反应。 “找到了吗。正好,我现在想揍他得很。” 纪灵淮手托掌心焰驱散黑雾,紫瞳浮现,前方的业障不攻自破。 不远处,一道道兵器的冷光闪进纪灵淮的眼。 她走的更近了,只见一片荒芜之地,脚下弥漫的全是恶鬼破散产生的黑气,它们在低吼,在咆哮,在不甘地发怒,荒海横行几百年,它们从没遇到过能将它们一锅端的对手。 残留的业障爬上夜隐的腿,被他一剑斩尽,瞬间魂飞魄散。 在凶灵与恶鬼齐嚣的麻木环境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外人的存在。 墨色的眸缓缓睨过来,眸底没有一丝亮光,只是冷漠地淡淡一瞥,确认她并非恶鬼凶灵,并非自己的目标,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斩杀觊觎他鲜活皮囊的荒海余孽。 半个神魂几乎燃烬,主导思想与身体的意识全无,如今的他像是给自己设了一道敕令一般,只知自己是为斩杀恶灵所生,至于别的,那不是他应该思考的范畴。 纪灵淮靠近他,他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存在,全然将她当做了空气。 就连中途她伸腿阻挡他的去路,他也只是顿了顿,接着绕道而行,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 他很注重自己的皮囊,从来都能将自己的头发梳理的很好。 如今却被邪灵扯坏了发带,抓破了脸颊,它们袭击他留下血印,不管是多大的伤口,对已经麻木的他来说早已不痛不痒。 他已经成了半个鬼。 第167章 天罚 在跟酃楼谈完话后,纪灵淮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可她依旧不能接受这般没有情感,将自己当做杀鬼工具的夜隐。 她跟着夜隐,和他对话了将近三天三夜。 “喂,夜璴星,能听到我说话吗。” “夜璴星,你累不累?” “你流血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回答她的永远是男人挥剑的声音以及死寂般的沉默。 “……”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漫上鼻尖,纪灵淮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矫情过。 可她不想哭。 荒海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纪灵淮跟着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流逝。 他们来到一个隐匿许久的恶鬼窝点。 纪灵淮坐在旁边,看着眼前的男人挥舞长剑,那些恶鬼凶灵瞬间失去了声音。 她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根本插不了手。 正如酃楼所说的,在杀鬼方面,夜隐的确比她强很多,而她也要分出精力来维持护身障,以此抵挡业障的侵蚀。 略感疲惫。 就算是她,在荒海中的行动也越来越迟缓起来。 而夜隐已经全然融入了环境,似乎成为了荒海土生土长的一部分,蚀骨的业障也不能让他的脚步慢上半分。 突然,剑气破空的声音戛然而止。 纪灵淮迟钝地抬眸,看到夜隐愣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挥剑的动作,然而头却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接着,他旁若无人地蹲了下来,手上的剑也掉落在地。 周围的恶鬼凶灵见他似乎无心战斗,便开始蠢蠢欲动,报复心四起,它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拉扯他的头发,撕裂他的外衣,啃食他的肌肤,而夜隐似乎毫无察觉一般,盯着手心里的东西任由它们胡作非为。 “都给我滚开!” 霜夜烬火噼噼啪啪地燃烧,将它们灭了个精光。 召唤出霜夜烬火的那一刻,纪灵淮感到前所未有的吃力,也渐渐感到胸闷气短,浑身的骨头都在发麻钝痛。 她用厌离撑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等视线恢复清明后,她走过去,这才看清夜隐究竟在干什么。 他在试着修复已经断掉的红绳。 那条红绳,正是几百年前月老赠与她的。 她靠着这根红绳帮他度过雷劫。 夜隐用这根红绳将她捆在床头,痴恋地让她不要走。 而这条红绳却在刚才断掉了。 他已成野鬼,而她依旧是神明。 一神一鬼,缘分已尽,之间的羁绊自然会断掉。 夜隐将它们捡起来,对着断掉的接口,合上,又分开,合上,又分开。 他想要将它们重新粘合在一起。 纪灵淮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来告诉他:“夜璴星,你这样是修不好的。” 夜隐没听她的话,依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你……”纪灵淮只觉得自己喉间的声音瞬间断掉,她沉默半晌,整个人都在颤抖,最终没有再管他,自顾自坐了回去。 “我叫你别弄了啊……它们已经修不好了啊……” 泪水如潮水般涌出,这段日子所有的痛苦和酸楚尽数在此决堤。 没有歇斯底里,冷漠和绝望让她感到麻木。 她哭得很小声,肩膀微微耸动,双手盖住脸颊,温热流过指尖,砸在地上。 神常悲悯众生,却不会自怜。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阴影在自己面前投下,纪灵淮透过指缝看清他笔直的长腿,慢慢松开了手。 “别哭……” 夜隐蹲在她面前,神情无措。 那是他进荒海后第一次流露表情。 他冰冷的手僵在半空,似乎不知为何她的泪水如此滚烫,不仅灼伤了他的手指,连他胸口的位置,也跟着开始绞痛起来。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纪灵淮能感觉到他发声的吃力。 明明已是游离荒海,忘却情感的野鬼,却还是能被她的哭声慢慢地诱过来,看到她哭,他依旧能感到心痛。 纪灵淮有一瞬间的不真不实。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上天是不是在眷顾她。 “你还记得我,夜璴星,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夜隐没有回答她,只是依旧喃喃自语,十分机械:“别哭,别哭……” 纪灵淮却高兴坏了。 他还记得她。 那就证明一切还可以挽回。 “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归宿。”纪灵淮捧着他的脸道,“我们要回去,回我们自己的家。你会乖乖听话的,对吗?” 夜隐盯着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我会带你走。”纪灵淮站起来,召出赤离。 她要写一张阴转符。 如果直接将夜隐带回阳世,已成野鬼,与酃楼达成契约的他只会灰飞烟灭。 “我会用我的生气护你,违背神明契约,势必降下天罚。只要扛过天罚,你就能回去。” “来,把这个贴上。” 夜隐退后半步,眼神明显抵触。 “你不信我吗。” 纪灵淮叹了口气,眼泪划过脸颊,她咬了咬唇,偏过头不再强迫他。 夜隐对着她不断掉落的眼泪,手抬起来,慌慌张张地想要给她擦干眼泪。 趁着他分神的功夫,纪灵淮将符贴上去,眼前的男人瞬间失去了意识,不省人事。 “傻子。还是这么好骗。”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怜惜。 “你说咱俩这么互相骗来骗去,有意思吗。” “还是说这是我们注定要渡的劫?” 纪灵淮苦笑一阵,将人扶到一边躺好,自己走到十步开外的空地上。 天罚,她一个人承受便好。 天罚的结果是要违背天命的人死,她将天罚引到自己身上,等天道劈够了,劈爽了,自然得放他们走。 她纪灵淮用这神之躯闯荡几百年,还不能顶过这天道的几道雷? 用赤离在地面上画出阵法,纪灵淮将另一半阴转符贴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只需用血祭阵。 “嗯?”纪灵淮正要抬手,却察觉到自己手臂僵直。 赤离……竟然挥不动了。 “连你也要阻拦我?” “我用几百年的神息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是吗。” “给我解开。” “我让你给我解开!” 手里的妖刀丝毫未动。 “你这个……”纪灵淮想甩掉它,谁知它不知下了什么咒,愣是黏在自己手上,分不开半分。 “轰隆——” 一阵闷雷响起,冥界的天空顿时黑云密布。 下一秒,一道闪电落下,正好劈在纪灵淮三步之外。 天罚要开始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纪灵淮骂道。 再不启动阵法,天雷就会劈到夜隐身上,他如今本就是阴邪之身,哪里还受得了正道的雷法。 “这是你逼我的。” 纪灵淮另一只手捏诀,调动体内的灵力,将自己的灵丹硬生生震出一道裂痕。 “咳,咳咳——!!” 鲜血从喉间涌出,纪灵淮吐出血水,强撑着身体将剩下的阵法完成。 赤离见她元神大伤,连忙化作手中杖支撑她的身体。 “我说了,今后长悦便是你的主人,这般矫情是做什么。” 她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像在开一个无所谓的玩笑。 第168章 我何罪之有? “轰——!!” 又一道天雷落下,正好落在纪灵淮的阵法中央。 雷电贯穿全身,连天灵盖都快被震碎。 “纪灵淮,你可知罪?” 天幕间响起悠扬的钟声,雄厚的声线让人生畏。 那是来自天道的问责。 老不死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来找她麻烦。 纪灵淮擦掉嘴角的血,对着天空嗤笑道:“我纪灵淮一生堂堂正正,为心爱之人赴汤蹈火,我有何罪?” 天道雄厚的声音响起:“你枉自亵渎冥神之躯,道心不正,入世颇深,生于冥界却心系阳世,破坏阴阳两界之秩序,不顾阴阳两界之安危,已犯下重罪,怎还敢狡辩?” 纪灵淮冷笑:“你们只顾自己的神位坐的正不正,却从没问我到底愿不愿当。那阳世几百年来无神诞生,身处高位,你们又可知罪?” “让一阳世之人在阴阳缝隙替你们镇邪奸恶几百年,承受不该有的痛苦,经历足以让人走火入魔的业障,该你们作为的时候你们人在哪?” “我有心护佑他,保他爱他,你们有什么理由质问?你们又是以什么资格什么地位来审判我?” “纪灵淮。”天道的声音变得更沉,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道天雷。 “咳,咳咳!” 原本只是裂开一条缝隙的灵丹逐渐开始粉碎,纪灵淮咽下喉间的腥甜,额间的神印浮现,神息绕体,开始护佑她的神格。 “纪灵淮,你擅作主张,妄图主导凡人的命运,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罪加一等。” “轰——”的一声,数道天雷一齐降下,势必将她的神格劈得粉碎。 将死之际,势必会被除去神籍,永世流放,成为千古罪人。 但纪灵淮看得很开。 谁料那雷光在眼前闪现一瞬,天雷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具巨大的骷髅立于纪灵淮身前,承受那数道天雷后瞬间化作了齑粉,接着,又一具新的鬼灵死士破土而出。 骨逸白走出来:“收手吧,天道。这般欺负一个小辈,小心我们家绾绾一朝继承神位,第一个灭的就是你们这帮老东西。” 一股神力涌入纪灵淮体内,灵丹正在快速修复,冥神的力量从胸口流向四肢百骸。 纪灵淮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沙哑,眼眸逐渐湿润:“酃楼……” “闭嘴,血水吐我一身。” “……”行,眼泪回收。 冥尊驾到,天雷暂停,乌云依旧盘旋空中。 “冥尊酃楼,骷髅大将骨逸白。” 天道注视着他们,声音冷酷无情:“尔等疏于监管,不仅没有悬崖勒马,让她回归正道,甚至放纵溺爱,你们可还知罪?” 酃楼眯了眯眼,笑道:“知不知罪尚且不知,本尊只知,天道若再伤纪灵淮半分,我定让整个冥界都给她陪葬。” “我酃楼守护冥界几十万年,冥战神陨落之时也没见天道前来悼念半分。近年来阳世新生神只迟迟不肯飞升,阴阳两界秩序混乱,你们又把矛头指向我冥界,是欺我冥界无人么?” 千万鬼灵死士一同召唤而出,酃楼单手结印,召出神器牵魂锁,红色的链条连接天地,捆在自己指尖。 “本尊已上十万年,陨落之前拉下几个年轻的天道神明一起陪葬,自是不亏。” 天道中有几道声音明显慌乱:“酃楼,你竟将牵魂锁用于灭神!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遭到天谴,触犯神规?!” “天谴?神规?”酃楼毫不在意地挑眉,“就是听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在天上叽叽歪歪吗。” “你!”那道声音直接气结。 “冷静。”一道更为成熟稳重的声音打断他们。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嘈杂的天道终于安静了些许。 那声音沉默半晌,而后才继续道:“念在纪灵淮已被点为准冥神,年纪尚轻,冥界真神造物本就艰难,天道怜爱人才,暂且可以既往不咎,放她一条生路。” “但。”那话音一转,“这个凡人必须让我们带走。” “不行!”纪灵淮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是想让他成为你们弥补缝隙的工具吗!” “他本就是阳世之人,几百年前让他承袭冥神之力本就为越矩,能让他继续以人的身份活着已是天道慈悲。此人不容你们冥界的人插手,纪灵淮,速速将此人交出,否则天道今日必将你逐出神籍,永世流放,再无飞升可能。” “狗屁歪理!要把他带走,你们还不如直接劈死我。” 那声音明显愠怒:“你以为天道不敢吗?” 酃楼、骨逸白:“你们敢?” “……” 天道的声音又沉默了半晌。 “多说无益。天罚既然已经开始,便无法逆转。什么时候天道消除了怒意,天雷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纪灵淮,劝你好自为之。” 骨逸白:“不过数道天雷,我这里的鬼灵死士多的是,让他慢慢……” “让他劈。”纪灵淮插声道。 骨逸白瞬间变了脸色,又严肃又心疼:“绾绾……这可是天雷!” 纪灵淮坚定地回他:“骨叔,我知。我也知道这天雷今天不劈我劈个爽,绝对不会停息。” 不就是触犯了那劳什子狗屁规矩吗? 这该死的天道就是看她不顺眼,故意针对,敢拿夜隐威胁她?她定让他们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先说好,待我受完天雷,”她指着夜隐,“这个男人的死活就必须由我说了算,你们天道不许再打他主意。” “无论今后是人还是鬼。” 天道的声音沉默了一瞬,而后轻描淡写道:“不自量力。” “绾绾,不要逞强!”骨逸白单手捏诀,随时都准备号令鬼灵死士替纪灵淮抵挡天雷。 “让她劈。”酃楼也打断他。 “你也疯了?!”骨逸白骂道,当场就想把这俩一老一小啪啪啪抽醒。 “阳世迟早会有新神飞升,那小子与她寿命同享,今天她受完天雷领了天罚,夜隐的存在便彻底脱离阳世之外,往后新神也不好迁怒于她,再从她手里要人。” “新神的力量未知,我护得了她一时,却不能护她永恒。” 酃楼话音刚落,刺眼炫目的天雷一齐落下,在阴转符阵法中央炸开一个巨坑。 骨逸白第一时间将夜隐拎走,到达安全之地时连手指都在发麻。 好恐怖的天雷。 酃楼看着阵眼的雷法不断,声音无喜无悲:“回去让长悦领命,让他暂时打理冥界事物。” 骨逸白轻嗤:“你倒是冷静,好像她不是你亲生的一样。” 酃楼却道:“既是她自己选的路,那便要她自己走下去。” 第169章 封神咒 两个时辰后。 雷光逐渐收敛,天雷终于结束。 天道的余怒不得不消散,几个嘴碎的天道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天幕中央。 骨逸白从一片废墟中将人捞回来,一把年纪的人了,愣是掉了好多眼泪。 纪灵淮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脸上血色全无。 要不是额间的神印还完好无损,骨逸白真的会立刻发动鬼灵死士大军将天道殿碾碎。 酃楼对他的反应一言难尽:“她身上有我的护心鳞,怎么可能会死。” 骨逸白将她的脸擦干净了,视线模糊了又清晰,余光却看到纪灵淮露出的皮肤上显现出一连串黑色的咒印。 “这是……” 酃楼上前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封神咒。” 与人间罪人应受的五刑之一“墨刑”类似,封神咒便是以压制神力的符文相刻,以示流放和惩戒。 凡人都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不爱惜。 神的身躯完美无瑕不可亵渎,就算是恶神,也会在乎自己的皮相。 上一个被流放的罪神,便是因为受了封神咒,浑身附满罪咒,被自己的信徒唾弃而陨落。 换言之,这是一种极端的屈辱。 酃楼将人翻了个面仔细检查,还好,除了手臂和双腿,其余地方还没有蔓延。 “我的力量只能压制住半成,若绾绾想摆脱封神咒,除非能再次飞升。” 如今她受了天罚,逐出神籍,神印被封,封神咒加身,已然成了一个废神。 “先送他们回阳世,我刚才卜过一卦,她下一段机缘还得在阳世。” 骨逸白半信半疑:“回去?让绾绾跟这小子一起?你知道他现在有多危险吗?” 酃楼看向昏迷未醒的夜隐,指尖轻捻。 “将牵魂锁给他戴上,这样绾绾调教起来才会听话一些。” 骨逸白视线在锁和夜隐脖子之间来回扫:“牵魂锁?那狗链子神器?” “这锁能锁住他的元神。本就成了野鬼,野性难改,到时候她肯定舍不得下手,这锁能让他们双方都轻松一些。” 骨逸白:“你的品味真是忽高忽低。恕我难以欣赏。” 但若真的能对绾绾有用,那他的话可以全当放屁。 …… …… 半年后。 阳世街头。 夜隐身披宽大的斗篷,目光随着热闹而又喧嚣的迎亲队伍迟缓移动。 穿着喜庆服饰的花童不断撒着花生和喜糖,一些砸在他的头上,被他用手掌接住。 纪灵淮在拥挤的人群中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人。 “不是叫你跟紧我吗,怎么这么不听话?来来,跟我走。” 她拉住夜隐冰冷的手,灵活地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出街道,来到空地。 “热不热?”她关切地摸了摸斗篷下男人的身体,他高她大半个头,此时头顶艳阳高照,立于她身前投下高大的阴影。 虽然鬼身上不会有温度,可纪灵淮总觉得有一天会发生奇迹。 “以后不许再乱跑了,知道吗?找不到你我会担心。” 纪灵淮擦了擦头上的细汗,一只手提着刚买的菜,另一只手牵着他。 “走,我们回家。” 回阳世后,纪灵淮和夜隐两人倒在了纪行川家的大门口。 身中封神咒,纪灵淮一晕就是几个月。 而夜隐的情况也不理想,他成了鬼,突然回到阳世,神志不清,若不是待在纪灵淮身边,意识好歹有了明确的焦点,不至于彷徨不安,否则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发疯。 这几个月纪行川一家悉心照料着,纪行川最早发现夜隐的不对劲,往日的夜隐仙剑昙星不曾离身,因为是父亲的遗物,他嘴上不曾说,心里却格外爱惜,每日都要擦剑。 如今不仅剑鞘积了灰,他连剑身也拔不出来了。 纪灵淮试过几次,她能拔出来,而夜隐却再也做不到,只是握住剑身,昙星都在激烈地反抗。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荒海斩鬼,夜隐似乎只用了刀鞘。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脸,温声安慰道:“别担心,它只是暂时认不出你了而已。” 夜隐身上的鬼气很重,而他本人却不知如何收敛,只有纪灵淮在身边,才能勉强镇住。 林听晚已经生了二胎,身边有两个孩子,今后必定是要踏入修仙界,延续父亲的仙风道骨的。 纪灵淮怕影响侄儿侄女的前途,本想带着夜隐离开,可纪行川看得出纪灵淮喜欢这,执意让他们留在这里。 “无妨。元白快到外出历练的年纪,元心今后也得先去书塾读书,这座府邸无人居住,也是可惜。后院还有个姑娘在此借住,你们住在这儿,也可以帮我照拂一二。” 之前去集市买面具时纪元白曾提过一嘴,纪行川夫妇救过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就借住在这座府邸的后院。 『……那个姐姐浑身是血……』 『那个大姐姐长得很漂亮,平常却不怎么说话,也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有一天晚上我路过那里,看见她对着一群小鬼自言自语,有说有笑,把我吓坏了!』 『而且,我还看见了那院子有白色的火在飘……』 她记得小元白当时是这么描述的。 既然是纪行川的委托,纪灵淮不疑有他,接过了那姑娘需要的灵药,和夜隐一起为他们一家四口送了别。 “好了,这下只剩我们两人了。”纪灵淮摸了摸夜隐鬓边的碎发,“想夜玄他们吗?” 夜隐怔怔地盯着她,眼中无光。 能根据纪灵淮的声音转移视线,这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 “可惜夜玄那小子也得修炼,我也怕他瞧到你现在的样子。” “估计啊,我这耳朵又得废了。”她半是嫌弃地道。 晚上,纪灵淮熬了锅粥,她不会做饭,就连煮粥都是前段日子林听晚亲自手把手教她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必须得定时吃些什么,才能维持日常在阳世的消耗。 夜隐自然不需要进食,但她还是象征性地喂了他几口,还好,他还记得怎么拿筷子吃饭。 饭后,纪灵淮在夜隐身上贴了张安神符,这符上有她的气息,能辟邪除鬼,这样他晚上能休息得好些。 两人同床共枕,很早入睡。 半夜,纪灵淮准时被痛醒。 那封神咒的威力不可小觑,咒文印在她的脖颈,紧逼她的命门,每到半夜便会发作。 纪灵淮知道自己忍不住这蚀骨之痛,每到半夜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确认身边的人还在沉睡,步履蹒跚地往屋外走去。 身上单薄的寝衣被汗水浸透,纪灵淮放弃了挣扎。 这封神咒专治她反骨,不仅压制她的神力,还能洞悉她对天道的不满,对天罚的不服,每日将她的神格捏在手中把玩一般,那锥心之痛密密麻麻地袭遍全身,阴暗无比,纵使是天神也难以招架这样的痛苦和侮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月有余,一天比一天难熬。 今天的痛楚异常猛烈,纪灵淮还没走出院子便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喘息。 那凌驾于精神之上的痛苦,不断撕扯她的神经,在她每一处骨髓叫嚣,就连她的灵魂都在被拉扯。 她是第一次,产生了痛得想死的念头。 …… 第170章 月圆之夜 清晨。 纪灵淮被冷风吹醒。 她还躺在院子里。 环顾四周,大脑一片空白,她又不知自己这一次是如何捱过去的。 身上的寝衣被吹干,贴在皮肤上微凉。 纪灵淮爬起来,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飘。 回到房间,还好,夜隐还没有醒。 这安神符对目前的他还算有效,算是她来到阳世唯一的慰藉。 纪灵淮换了一身衣服,出去打水烧水,开始了新的一天。 * 午饭后,纪灵淮牵着夜隐,去后院给那个神秘的姑娘送药。 这药纪行川叮嘱过,一次性只能给一颗,七天一次。 刚踏入后院,纪灵淮就察觉到了微弱的鬼气。 夜隐比她还敏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先一步拔剑。 “别急,这儿又不是荒海,哪儿用得着这么警惕。”她安慰着他,将他手中的铁剑抽走,手臂放下来。 纪灵淮走了一圈,这院子不大,零零散散种了些花草,但主人似乎并不细心,这些绿植长的并不茂盛,受尽了风吹雨打,根叶歪歪扭扭,甚至可以称得上沧桑。 纪灵淮甫一靠近,这些气息微弱的小鬼便贴了上来。 夜隐被牵魂锁压制着,动不了手,眼睛死死盯住他们,妄图用眼神吓退对方。 纪灵淮知道他烦躁,却还是让他先待在一边,自己开始打量起这些小鬼起来。 “嘶……” 好奇怪啊。 这些小鬼像是在阳世游离很久,但却没被冥界的神官发现。 眼力自然也是没有,不然怎会傻不拉几地往她这个灭鬼头子身上靠。 纪灵淮搓了搓手指。 “算了,看在你们没害人,我就不插手了。” 何况她现在也没资格插手。 “月禾,不得无礼。”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屋内走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 纪灵淮打量一眼,稍一不注意,身边的小鬼贴的更紧了。 夜隐:“……” 那姑娘细眉微蹙,催促道:“月禾,回来。” 名为“月禾”的小鬼们恍若未闻,亲密地凑在一起,围着纪灵淮转圈圈。 “……” 看出那姑娘有些恼,纪灵淮尝试着开口:“呃,月禾,要不你们回去?” 那些小鬼们停止转圈圈,又在她身边晃了晃,还真扭头飘走了。 那姑娘微微一顿,略微复杂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两位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纪灵淮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明来意:“我是纪仙士的妹妹纪灵淮,特地来给姑娘送药。” 对方叹了口气,而后转身道:“进来吧。” 纪灵淮回看夜隐一眼,牵魂锁不知什么时候显现出来,很明显他刚才有在激烈反抗禁锢。 她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并没有勒出伤口,心也跟着沉下来。 “走,我们进去。” 她牵住夜隐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 好歹对方是个男人,拼力气拗不过他,纪灵淮不知他在赌气什么,只好勾住他脖子上的链子,“听话,我们走。” 以这种方式,夜隐不得不服从。 明明他面色不澜,眼里一点光亮和情绪也没有,纪灵淮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丝不服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产幻了? 花了些功夫把人弄进屋子里,姑娘给他们各倒一杯茶,月禾飘在空中,无知者无畏地在夜隐眼皮底下晃悠。 眼神果然够差。 纪灵淮感叹道。 “我叫阿南。”对方简单地介绍自己,目光在夜隐身上停留半刻,直接开门见山道:“他是你养的鬼?” 纪灵淮见阿南也把鬼养在身边,便诚实道:“是。他是我男人。” 阿南愣了愣:“那他……他听你的话么。” “有时听。有时不听。”纪灵淮看着夜隐清隽的侧脸,唇角上扬,“鬼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我也不能完全主导他。” 知道在谈论自己,夜隐注视着纪灵淮,视线未曾偏移半分。 阿南将两人的互动收进眼底,手指扣着桌面,若有所思。 纪灵淮并没有待太久。 她只是避开了午后日照最强烈的时候,便牵着夜隐离开了后院。 “这姑娘对我还是有所警惕。”纪灵淮在路上对夜隐说,也不指望他能听懂,只是像以往一样跟他分享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然怎么一直用假面示人,想必她的名字也是假的。” “你说她一凡人……哦不,暂且将她当做凡人,在阳世养小鬼还没被发现,说明她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哥哥给的药我也验过了,都是些内伤药,想必她是在养伤。可很早之前她就暂住在这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伤,能让她耗费心力这么久?” “还有之前小元白说后院有白色的火在飘……” 手中的链子突然绷直了。 纪灵淮疑惑地回头,轻轻扯了扯链子,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倏地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不说别人了。” “真是的,这也要醋啊?” 她走过去把人哄好,大概是太了解夜隐的气场,以至于他本人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纪灵淮还是能精确地解读出他内心的那点心思。 今日是月圆之夜。 清心宗门下设有几座温泉,会在每月月圆开放。 纪灵淮看着时间,待夜差不多深了,到了宵禁,便寻了一座无人的药泉,除了衣服泡进去。 这药泉用的药材特殊,且有纯净的灵力为源头,能一定程度缓解她身上封神咒带来的蚀骨之痛。 是以,月圆这天,纪灵淮最为轻松。 乌黑的发被她顺在胸前,池中美人的身线优美,瓷白的肌肤挂着水珠,在月色下莹莹发光。 冥想一会儿,纪灵淮微微起身,腰线外露,回过头便看见一个人影安静地坐在温泉旁的假山上,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 纪灵淮沉默半晌,心道这人平日里并不会自发地做些什么,一般都是她说一句,他动一下,整个人被动得很。 但一到她来泡温泉的日子,便像是捡回了一丝神识似的,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准时跑过来看她洗澡。 难不成他成了鬼也会好色? 可平日里她在他面前换衣服,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纪灵淮上了岸,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余光扫了一眼,他已经没再看了。 她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夜隐站起身,鬼魅般地跟了上来。 第171章 失控 回到家,纪灵淮灭了几根蜡烛,只留了一支在床头照明。 她脱了衣服,坐在铜镜面前,手指摩挲着身上的封神咒,看着咒印蔓延的纹路,反反复复,一言不发。 夜隐这个点本该休息了,他身上已经贴了安神符,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没有沉睡,立于床头,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盯着梳妆台前的那道倩影。 纪灵淮已然出神,直到察觉有人触碰她的背,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睡。 “你怎么……” 她突然出声,声线是意想不到的沙哑,昏黄的灯光下,夜隐脸上光影交错,让人看不清神情。 他的手指抚过光滑的脊背,触碰她的腰线,最终在那黑色的咒印上停留。 “很丑陋是吧。”纪灵淮自嘲地说着。 她也曾拥有完美无瑕的躯体。 她生来傲骨,心气大于天,从未想过自己落魄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以至于那黑色的咒印印在她冷白的肌肤上,是那么地刺眼和陌生。 咒印,象征着她应得的罪与罚。 象征着她曾引以为傲的艳骨已折。 也象征着她这一遭断后路的逆天之行,再也回不了头。 心大如她,此时此刻,心中竟然荡起一阵难言的悲凉。 夜隐没有说话。 他也说不了话。 夜,很静。 一种低迷压抑的情绪隐藏于黑暗中,悄声弥漫。 他凑了过来,微凉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她湿润的眼角落下轻柔的吻。 接着,纪灵淮身体突然悬空,他将人抱起来,一起入了帐。 半夜,外边下起了雨,夜风揉碎了花香。 细碎的吻落在身上的时候,纪灵淮只觉得这人大概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是在安慰自己。 她意识有些涣散,被动承受时云里雾里,尚且还沉浸在那淡淡的哀伤之中。 微凸的月力骨,起伏的小月复,都被他拢于掌控。 他沿途吻过去,烛光轻轻摇曳,帐上的影子便一直亶页抖。 她从情不自已的抽噎声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他吻她之后,他一切的行动便脱离了掌控。 她眼里迷迷蒙蒙,那里便像是入了梅,雨一直下个不停。 直到晨曦微亮,迷人眼的雾终于散去。 最后的雨终于落下,淋湿了软榻,她也迷失在这场雨中。 纪灵淮累极。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像是难以置信,她坐起身,腰上的酸痛已经回答了所有。 夜隐尚在她身边熟睡着,和她一样一丝不挂。 她看着他背上那触目惊心的抓痕,陷入了沉思。 昨天到底是谁让他跟她做的? 她没有动用牵魂锁,夜隐也没有给自己下过这么一道敕令。 他本该没有心智,只是他心中对她的思念尚存,让他保留了一些对她的意识。 本来昨晚他应该早早就寝,起先他能察觉她的情绪,过来安慰自己,纪灵淮已很是惊喜和震惊,但从未想过两人到床上亲着亲着,怎么还睡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夜隐一如往常。 冷淡,沉默,被动。 只不过在纪灵淮发呆久了,他便会自己跑过来看,仔细地盯着她的眉眼,若纪灵淮一直没有反应,他似乎能盯到天老地荒。 那夜的一场春雨,倒像是纪灵淮思念至深产生的梦。 纪灵淮又去后院送过几次药。 名为月禾的小鬼依然很喜欢她,有时候纪灵淮会停顿片刻逗逗他们,阿南便坐在旁边散漫地看着。 在纪灵淮察觉不到的地方,怀有心事的少女露出了一丝苦涩的艳羡。 又是一年入春。 在外历练的夜玄终于批了假,来到清心宗。 一年未见,少年又长高了许多,气质出类拔萃,成熟至极。 身为不夜国的十七夜,一年时间,足以让他暴风式成长。 然而在看到夜隐的那一刻,夜玄还是瞬间变回了那个长不大,天天喊着十六哥的小孩。 “十六哥,我是夜玄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夜玄拽着他的袖子,鼻涕眼泪流个没完。 夜隐先开始对夜玄的存在毫无反应,直到夜玄的聒噪和身形不小心阻挡了他看纪灵淮,他猛地甩袖,夜玄便被击退到十步开外,少年彻底傻了眼。 对此,纪灵淮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他只是现在只记得我了而已。” 这句话落在夜玄耳朵里颇有些炫耀的意思,少年咬了咬牙,心中实在过不去这道坎,接下来几天便一直跟纪灵淮作对。 纪灵淮要做这,他偏跟纪灵淮对着干,存心惹她不快。 纪灵淮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念在夜玄年纪小,孩子气一些倒也正常,心道忍忍就过去了,等他气撒了,还不是得认她这个姐姐。 谁料这点情绪被夜隐捕捉到,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 这天纪灵淮未说话,夜隐便无声自动,拔出铁剑便朝夜玄砍了过去。 这是夜隐第二次脱离了她的控制。 年纪尚轻的夜玄哪儿是他十六哥的对手,当时便被砍得惊叫连连,好在纪灵淮及时赶到,发动牵魂锁将人镇了下来。 “邪门儿。”纪灵淮嘴里念念有词,“你现在是越来越难管教了。” 头发散了,她给他重新梳头,夜玄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站着,心有余悸。 他倒是明白了,但凡是接近纪灵淮的,他亲爱的十六哥谁也想砍,平日里有纪灵淮镇着他表面不显,等忍得久了就会突然暴走,纪灵淮一来他又变回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再加上他现在脖子上套着牵魂锁,纪灵淮又在给他梳头顺毛,这一幕简直,简直就像…… 少年不会藏心事,纪灵淮看着夜玄眼里的怜悯都快盛出来,轻笑不语。 那天,她梳歪了夜隐的头发。 夜玄走的那天,是夜芸来接的他。 纪灵淮与夜芸也不算陌生了,她问候了夜隐的情况,看着眼里只有纪灵淮的夜隐,失神片刻,而后感慨地叹了口气。 “每每看到阿隐看你的眼神,我便越来越认识到我与他的差距。” “我自认为我已足够爱他,可与他相比,我的爱意依旧存有极大的私心和虚荣。” 换句话说,她做不到夜隐这般为爱牺牲,也承受不起他那视死如归也要守护的爱意。 而纪灵淮…… 夜芸看着纪灵淮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咒印,心中五味杂陈。 ……只有纪灵淮配得上他。 临走前,夜芸送给纪灵淮一条丝巾。 “马上开春了,你们院子里的白樱花又要开了,有空的话回来看看吧。”她临走前说道。 第172章 想我? 刹影阁。 黑压压的影卫匍匐在地,恭敬至极。 为首的男人死盯着第九层的闭关石,眼中的期待和兴奋难以掩盖。 下一秒,闭关石突然裂开一条缝隙,无尽的威压排山倒海般散开,影卫们被这骇人的力量波及,连连后退。 神秘的黑洞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健硕威严的男人。 夜阑喜不自胜,高声呼道:“恭迎影尊闭关成功,影尊至上——” 影卫们接连跪地,无不服从。 “恭迎影尊——” 影尊墨迟深邃的眼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而后开口:“夜晚呢?” 夜阑的唇角微微下落,但他早有准备,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那影卫便将一位年轻女子带了上来。 “夜晚……” 影尊冷漠的眼中终于柔了些暖色,他看着昔日爱慕之人的脸,在触摸到她冰冷的脸颊时,眼中仅有的那点温和瞬间粉碎。 ——只是个替身。 尽管这替身拥有和她一模一样牵人心魂的容颜,可她终究不是她,那坚韧的眼神和动人的神情,区区一个替身根本无法复刻。 墨迟盯着她那双幽深灵动的碧眸,冷声道:“还差什么,神蕴找到了?” 夜阑谨慎地汇报:“暂时……还没有。那南宫宫主格外狡猾,我们的人追杀她三百年,在南宫边境斩杀了无数分身,好不容易找到了本尊,发动了刹影阁所有的恶食兽和惨邪灵士,结果只是粉碎了一个野鬼的残魂,南宫舞见受了重伤,如今不知去向。” “她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墨池喃喃道。 可惜她太重情,在红尘落了一身的俗。冒着被追杀的风险也不肯飞升,到底是个刚烈执着之人。 “她身上有火种,想找到她,难。换其他法子。” 只要南宫舞见不飞升成神,那就管不了他刹影阁的所作所为。 夜阑:“那就只有去找冥尊酃楼,但如今缝隙已被魔界的人占领把守,我们的人若想强行闯入,怕是会两面受敌。” 影尊墨迟眉心微蹙,神色流露出不耐。 “不,不过我们还可以去找刚被废掉的冥神眷属,在她身边还有夜晚和玄苍的孩子,虽已成野鬼,但能将野鬼带回阳世,想必她一定有法子。就算不能问出所以然,我们也能将夜晚的孩子抢过来为我们所用。” “冥神眷属……”墨迟回想着这个身份,“纪灵淮?她还在阳世?” “是。”夜阑见影尊来了点兴致,立马将三百年来有关纪灵淮的所有情报全部一五一十地汇报出来。 “……酃楼为了她,还真跟天道对着干?呵……有趣。”墨迟凉薄地扯了扯唇,“也好。去把纪灵淮擒住,我还真有些问题要请教她。” “是。”夜阑恭敬道,“影尊大人,那刹影阁之前与碧海天的一纸婚约现已作废,如今碧海天拒绝与我刹影阁来往提供药材,我们是否需要……” “杀。”影尊的回答毫不犹豫。 “属下领命。” 清心宗。 纪灵淮在跟李一然回信。 李一然在信中问到夜隐的情况和纪灵淮的伤势,如今苍芙已有三月身孕,正处于心情郁闷烦躁的顶峰,再加上她又是意外中招,根本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心里便更加焦虑难安,任凭李一然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这三页纸总结下来,便是要邀请我和你去赤焱宗做客。啊,好久没看见他们了。”纪灵淮一边给夜隐念着信的内容,一边感慨。 “可阿南怎么办?我们还得给她送药呢。” 她看向夜隐,谁料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听睡着了。 “这就嫌我聒噪嫌我烦了?”纪灵淮撇了撇嘴。 收拾好行李,纪灵淮便找了一趟阿南。 阿南正在地上画着阵法。 纪灵淮大致扫了一眼,“占卜术?你还会卜卦?” 阿南盯着地面上慢慢浮现的星图,看的认真,一语不发。 纪灵淮也不急,就牵着夜隐在旁边等着。 “明日再走。”阿南分析完星图,转头对他们说道。 纪灵淮奇道:“你知道我们要出远门?” 阿南没回答她的话,继续道:“明日走,五日内必须回来。” “理由?” “……”阿南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并不想多做解释。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刚过下午天空便下起了倾盆大雨,纪灵淮看了一眼头顶的乌云密布,啧了一声:“不是吧,难不成她还真能卜卦?可若只是预测到了天气,也不至于这么神秘啊。” 大雨天不好赶路,只好收了东西作罢。 当晚,纪灵淮才真正领悟到阿南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封神咒提前发作了。 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来的更早,晚上纪灵淮刚给夜隐贴了安神符,正要去收拾屋子,那熟悉而又令人痛恨的钻心蚀骨之痛便潮水般地袭来,痛得她蜷在地上,地面都被拳头砸出一道缝隙。 “呼……呼……” 纪灵淮控制着呼吸,她的喘气声太重,稍一不注意呼痛声就要泄出来,为了不影响夜隐,她几乎是废了全力将身子挪到屋外,合上门一身瘫软,靠在墙壁上等待这漫长而煎熬的剧痛捱过。 好疼……真的好疼…… 痛得她反胃,每一根神经紧绷得快要爆炸。 她额头冒着热汗,身体却在发冷,风一吹,意识便如散漫的芦苇一般渺茫。 视线模糊间,一道身影穿过院子,驻足在她身前。 “这就是天道的惩罚吗……” 那人注视着她脖子上的黑色咒印,蹲下身指尖轻点,几只粉白的蝴蝶从火花中诞生,落在纪灵淮肩上,照亮了她额前的神印。 “痴情的人,就算成了神也不能免俗。所谓天道和神明,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嚣张蠢货。” 那人低头,蝴蝶便落在她的指尖上,围着她盘旋片刻,便化作磅礴的灵力涌入纪灵淮体内。 看着纪灵淮脸色稍霁,那人面露悲悯,喃喃道:“但你,不是其中之一。” …… 半夜,纪灵淮被冻醒。 她坐起身,没有疲惫,没有虚脱,反而感到一身久违的神清气爽。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痛出幻觉了?可就算她会产幻,体内灵力的充沛之感却不会骗她。 自己昏迷前的那个人影…… 她摸着脖子上的封神咒,揣着疑问进了屋,快走到床边时想点灯,便尝试着看能不能用灵力打个火花。 “去哪儿了?” 四周一片黑暗,那来自身后的声音毫无气息,带起的阴风让人身子发寒。 他从身后抱她,将她裹挟在自己的气息之中。 “?!”纪灵淮身子一凛,这人搞什么?! 察觉她要说话,一根冰冷的手指便抵在她的唇边:“嘘——小点声……” “他要醒了。” 谁? 他这么一说,纪灵淮是完全僵持着不敢动,由着他将下巴放在自己颈窝处,她微微侧目,这人如今脖子上戴着链子,又那么喜欢嗅她,倒还真像条小狗。 “能不能上床?”她小小声说,“我站着累。” 闻言,他也不压着她了,将人抱上床。 两人和衣而卧,纪灵淮还以为后面还得发生点什么,多多少少有些磨皮擦痒,偏头见旁边人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把扇子覆在眼皮上。 她动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他便抬手将她的手压下去,声线慵懒至极:“别闹。好累。” “累你还醒?” “怕你撑不住。” 纪灵淮拧眉:“谁撑不住了?”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却没说话。 寂静的夜,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出声,她心里就慌乱,生怕一眨眼他又不能说话了,毕竟他像现在这般有自主意识的时刻,她这两年来,也只遇到过三次。 “想我?”他的声音低沉,却惬意极了,纪灵淮忍住想抽他的冲动,鼻尖也不争气地发酸。 “爱回不回。”她赌气道,“大不了认命,就当自己养了条小狗,然后再……” “……”他侧过来与她对视,纪灵淮哆嗦一下,屁股往后挪,又被他按住。 他轻拍她的屁股两下,笑着吐出一句话:“你敢试试?” 第173章 你就等着当爹吧 第二日一早,纪灵淮便牵着人动身前往赤焱宗。 那牵魂锁分为两头,一头为锁,卡在夜隐脖子上,一头为线,拴在她的手腕上,平日里出门,她稍微收敛着气息,那线也就变得透明让人瞧不出了。 一上马车,夜隐便睡得不省人事。 成了鬼还能晕车,纪灵淮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无奈。 昨晚上睡觉这人凶巴巴地警告着她不许乱来,现在又跟小媳妇似的靠在自己身上,纪灵淮垂眼注视着他如玉般的面庞,心中生出些不真不实。 两种面孔,两种性格。 白日里有时候她会觉得他闷,除了眼神会跟着她动,几乎就像是个没了线的木偶,多动一下都是罪过。 可晚上他能醒的次数也不多,且多凭运气,像昨天那般能开口说话的还是第一次。 他现在神魂都丢没了,还能稳住自己的心识,按天道那群老不死的说法,这是在违背天理。对此,纪灵淮高兴的同时又觉得担惊受怕,生怕他又背着自己做了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来。 到赤焱宗已是日落西山,苍煞刚处理完家事,来给他们接风。 “夜公子他……”大概是知道夜隐有多戒备外男,苍煞和他们见了面,仆役在旁边守着主子,如临大敌。 “没事。”纪灵淮安慰他们,“现在没意识呢。他今天晕了一天车,多半有些累,我先带他去住处休息。” “好,那是自然。”苍煞半信半疑地观察着夜隐的反应,见他瞳孔无光,浑身的杀气都尽数收敛,此时垂着眸,隐隐约约可见几分疲态。 等三人一起踏入苍府,聊了几句开始热络了,苍煞才放下了紧张的包袱,开始如以往一样和纪灵淮洽谈起来。 “……如今阿芙好歹肚子里有东西了,心收敛了不少,就是每天愁眉苦脸的,我当时就觉得我这妹夫有本事。” 他看上去高兴极了:“虽然一然管不了她,但一然的种能啊。” 纪灵淮听不明白:“何出此言?就算娃娃出生了,一不能说二不能走路的……” 苍煞猜她不懂这阳世孩子出生对母亲意味着什么,耐心给她解释:“孩子出生了,阿芙心里有挂念了,以后自然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像以往那般荒唐行事了。” “不止是阿芙,一然也变了许多。也是知道自己快当爹了吧,最近忙前忙后的,心里有了期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神好了不少,上进着呐。” 纪灵淮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因苍芙最近嗜睡,纪灵淮他们到时还在休息,纪灵淮不好打扰,只好带着夜隐先去见了李一然。 “你说他昨晚跟你说话了?”李一然听完纪灵淮的描述,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他很快否决,“既成野鬼,那元神就没道理会自己找回来……除非神仙显灵。” “可他还记得我,还听得懂我说话呢。”纪灵淮道,接着为了向李一然证明,她对夜隐道:“来,夜璴星,手。” 夜隐顿了顿,那手还真搭上了。 李一然:……这莫名有股逗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冥思苦想半天,也无法用自己的医理解释这么一个情况,考虑到这两人三百年来也没走过什么寻常路,最终只好破罐子破摔道:“若想让他加快恢复,或许可以尝试着刺激刺激他。” 李一然转头问她:“昨天你干什么了?” 纪灵淮想了想:“没干什么,封神咒发作了,倒在家门口昏迷了。” “那你可以尝试着离开他一段时间。” “这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纪灵淮看着夜隐,他明显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这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出我离开他,他会是个什么模样。” “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要不你试着接触一下别的男人?” “……”纪灵淮一哆嗦,突然想起昨晚上夜隐不轻不重按在自己后腰威胁的情景,瞄了一眼他的反应,底气不足道:“要不咱们换个话题?” 李一然却正经着:“紧张什么。我们是为了刺激他,又不是真的要你重新换人喜欢。” 纪灵淮摇头:“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骗他。” 现在本就成了哑巴鬼,还让她做伤他心的事,纪灵淮于心不忍。 “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一然看着纪灵淮小心翼翼的神情,心道真是时间无情,想到年她这小师妹多么神气啊,如今却成了实打实的夫管严,而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我想……”纪灵淮思忖着,回想起苍煞说的话,“我想要不我学你们一样,给他生个孩子?” “噗——”刚入口的茶水烫嘴,李一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发言吓得不轻。 “这……咳咳,这生孩子,可不是玩笑。”李一然狼狈地擦嘴,想着纪灵淮对世俗那些事儿的认知,劝道:“这孩子生下来,你们得养的,那不是你刺激他的工具,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知道。”纪灵淮点头,“可你们阳世的人,有了孩子,心里不就有了盼头吗?说不定到时候他天天看着孩子围着他爬,心里美滋滋着,想爱护照顾保护他们,慢慢地就醒过来了呢。” 孩子围着他爬…… 李一然想象不出那个情景。 他就不觉得他这夜师兄是个多么爱孩子的种,顶多因为那是纪灵淮肚子里出来的,勉强爱屋及乌罢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只是夜师兄现在这状态,还不知能不能……” 他说的委婉,眼神瞟向夜隐的腰腹那处,纪灵淮懂他的意思,连忙帮人证词:“能的能的,硬挺着呢,我几个月前才……”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李一然打住他,生怕她不忌嘴,说些有的没的他不该听的。 “好,那我不说。但你总得教我,怎样才能快点儿怀上吧?” 这他怎么教?! 李一然说的模棱两可的,尽量以一种医者的语气平和说道:“你把那避子的玩意儿去了,让他直接……” 他看着纪灵淮似懂非懂的表情,咬了咬牙说完:“完事了别沐浴,如此这般重复,总会中的。” “行。”纪灵淮记下了。 当天晚上回了住处,纪灵淮好好地泡了个鲜花浴。 山上的条件比不上山下,赤焱宗的下人待他们如同亲主子,几个丫鬟一齐服侍着她,她自个儿解释了一番,她们也没被她身上的封神咒吓到,细心地用浴盐帮她搓洗,又用被鲜花浸泡的温水浇开。 冰肌玉骨在池水中微微发粉,起伏的曲线半藏在水中,隐匿于花瓣之间,她们被迷得挪不开眼,连呼吸声都变低了。 纪灵淮靠在池壁上,舒服得眯起了眼。 “啊……!” 直到洗浴池突然冒出来一个鬼魅的人影,几个丫鬟被他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纪灵淮睁眼,看他神色冷淡地站在不远处,对身边的嘈杂声不闻不问,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平日这个时候,她应该早早地给他贴上安神符,哄去睡觉了,今日下了山,自然没有按以往的安排来。 “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自然知道这位爷是跟她一起来的,收拾好了东西,低着头走了。 “来,过来。”她招手唤他。 他微微偏了下头,径直而缓慢地朝她走来。 走到池边,她又叫人停住了。 “会不会自己脱?” 这不同于一般的命令,而是一个问句,他垂眸半晌,两只手才缓缓抬起来,自个儿开始宽带解衣。 等他全身除尽,把头发解了披散下来, 纪灵淮又唤了一句“下来”。 她靠在池壁上撑着头,头发入了水,缎子似的贴在她身前的肌肤上,看上去慵懒至极。 夜隐便盯着那半隐在水中的线,下了水。 视线变得雾雨蒙蒙,自他入水后,水温似乎又变高了。 纪灵淮盯着他的眉眼,仍是那般无情无欲,心里纳了闷。 这么刺激了,他还不醒吗。 可干那事,不都是男人卖力?总不能……总不能……她闭了闭眼,心觉有些难办。 “总不能一步一步地让我来教吧……”她低声喃喃着,水下的手往他腰腹虚虚一抓,手背被那傲然昂首的东西烫到,惊得她连连缩手。 “可,可以……深藏不露。”她讪讪一笑,可内心还是没放弃被动权,便上前一步。 “你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就等你主动。” 心里紧张得很,纪灵淮怕那东西熄火,嘴巴便越来越碎,她努力引导着他: “就像那次月圆之夜,你不是会自己动吗。你也知道我那技术……我不行的,得你来。” “你愿吗?不对,你都这样了我还问你愿不愿,岂不是一变态吗。” 夜隐静静听着,眸色未变,毫无反应,这可把纪灵淮弄得心急火燎。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努力了半天,她不得不放弃了,慢吞吞背过身去,将湿发勾到前面。 夜隐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角度,突然福至心灵,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往前迈了一步。 他突然靠上来,下一秒,纪灵淮上半身被托出水面,面前视线一低,竟是趴在了石板上。 “你……你能动了?”她侧过头,半惊半喜,只是身上的细肉贴着略微粗糙的石板,的确有些硌人。 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有任何前兆。 “!!你这……”气没喘匀,那人单枪匹马,硬生生将她一句话干得七零八碎。 本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也不能要求太高,纪灵淮将前边那滞涩之感忍了去,察觉到他似乎是领悟了,还不忘鼓励:“对对,继续保持,不用担心我。” 她鼓励的话就像是撬开他心房的钥匙,他努力迎合着她,讨好她,也逐渐开始释放自我。 直到察觉到她身子热起来了,嘴关不住阀了,便又将她拉回水里,轻柔地亲吻。 等怀里人喘不匀了,又把人放回去。 如此走了几遭,纪灵淮早早投降,浑身瘫软无力,好不容易到最后关头,她抓住他的手臂,强行不让他动弹。 …… 一切结束,纪灵淮躺在石板上,累的快要昏迷。 太可怕了。 要是天天这么搞下去,她腰迟早断了。 她平定着呼吸,夜隐在池子里泡了会儿便上了岸,把她捞起来,应该是要给她清洗。 “不用。”她在他耳边轻声说,脑子已经有些蒙了,“今天不用洗。不,不对,以后几天都不用洗。” 他看着她,眉梢缓缓地动了动,似乎有些疑惑。 他知道纪灵淮爱干净。 “怎么?还搞不明白呢?”她捏了捏他的脸,挺不服气地道:“你就等着当爹吧。” “多生几个让你带,把你累着了,就不用天天来折腾我了。” 第174章 围杀 在赤焱宗的日子都很安逸舒适。 早上有丫鬟服侍着打水洗脸,梳妆完便有早膳满席。 夜隐跟着纪灵淮吃了大半年的野菜稀饭,他成了鬼,倒不在乎什么营养不良的问题,但纪灵淮愣是又瘦了一圈,以前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是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了。 今天是在赤焱宗待的第四天,纪灵淮对苍芙说起了这几天长了几斤肉的事情。 “你长肉叫好事,每一两肉都是自己幸福地吃来的。你瞧我,就为了肚子里这小东西,每天得吃多少补品啊?我以前辛辛苦苦保持的身材,如今都成啥样了?” 苍芙叫着苦,又用手握了握自己的腰,唉声叹气。 “生孩子会胖很多吗?”纪灵淮问。 “会。而且还会有很多……很多很糟糕的事情一起发生!比如怀孕后期的肚子上会长出蜘蛛网般恐怖的纹路,睡觉的姿势也很有讲究,上茅房也不像以前那样方便……” 纪灵淮盯着她脸上不安的表情:“你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怕啊。怎么不怕?生孩子多痛啊。” “那你们当初为何还……” “这不刚走了癸水,以为不做工作没事儿的嘛。哪儿知道一下中了个娃呢。” 苍芙拧巴着脸:“眼下好,给自己找罪受。” 纪灵淮劝她:“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你俩成为道侣这么多年,看得出然师兄宝贝着你们娘俩呢,你瞧他现在为了你和孩子,每天工作的多辛苦啊,回家还对你们千呼百应的。而且,你先生着,我后面就来陪你。” 这话前半部分苍芙听着还挺顺心,毕竟如今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李一然对她更加呵护至极,而听到后半句,苍芙便以为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瞅了瞅纪灵淮平坦的小腹。 “你,你跟夜公子……”她忽然失声,悟出不对劲来,“不对,他现在不是成鬼了吗,那你们的孩子是人是神还是鬼啊?” 纪灵淮不以为意道:“我管他是什么呢。反正都是我们的种,到时候我生都生了,难不成他还敢不认?” “也,也是。”苍芙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现如今人妖,人魔混血的种还少了吗,这鬼还分三六九等呢,夜公子这般修为,自然是最高贵的鬼了,只不过现在没了神魂,六神无主,这生出来的孩子要是有缺陷…… “我觉得有一点得谨慎。”苍芙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对纪灵淮说出自己的疑虑。 “他能说话。”纪灵淮神色未变地道,喝了一口茶,回想着前段时间夜隐说话的时候,“只不过他时常睡着,不能醒。” 她这话又让苍芙听不懂了:“啊?他白天不是一直醒着吗?” 不仅白天一直醒着,还必须时时刻刻跟着纪灵淮。晚上睡前还得纪灵淮哄睡,贴安神符。 要不是考虑到她是阳世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会受鬼气影响,纪灵淮把夜隐送去李一然那里做安神针灸,今天纪灵淮陪她出来散心,指不定他也得一直跟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个所以然……”纪灵淮微微失神,她手里晃着茶杯,忽然从茶底的沉淀中瞧出些不对劲来。 “等等。”纪灵淮抓住苍芙执盏的手,“这水你喝了没有?” 苍芙被她一本正经的神情吓到:“没,没有。怎么了吗?” 纪灵淮神色一凛,这水里掺了东西! 她猛的一拍桌子:“小二,这水你们怎么上的?!” “阿淮,小心!”只见一道流矢破空,从纪灵淮耳边擦过,苍芙推开纪灵淮,自己手臂上被擦出一道血迹。 纪灵淮盯着窗外,没想到暗处另有埋伏! 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萦绕鼻尖。 不好,有阳水! 在认出那熟悉的味道的一刻,纪灵淮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传音令在哪里?我让然师兄来接你!” 她慌乱地在苍芙身上翻找,苍芙按住她的手,问道:“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谁要杀你?!” 不待纪灵淮回答,外边厢房的踹门声一一响起,刹影阁影卫全数出动,将她们的出口赌死。 那木门如同纸糊一般,一只黢黑高大的恶食兽屈身探进头来,骇人的身躯让整个屋子顿时显得压抑。 阳水一滴一滴从它的口器中落下,腥臭难闻。 “久违了,被废立的冥神——纪灵淮。”夜阑慢悠悠地走进来,两排影卫分别列开,守在酒楼外围。 “看不出,你们还挺记仇。”纪灵淮看着他们这么大的阵仗,不由冷笑,“是来报三百年前差点儿炸了你们刹影阁的仇吗?” “不不不。”夜阑摇头,“私仇我们慢慢算。如今影尊出关,当年你坏了我们刹影阁的好事,今日本该将你除掉以绝后患。奈何我们影尊仁慈,对你网开一面,今日我们不谈打杀,只要你乖乖就擒,随我们前往刹影阁与影尊一叙,你的脑袋,我暂时可以放任不管。” 纪灵淮轻嗤:“墨迟?我与他有什么好叙的?是想让我改进他那个不堪入目的替身?” 她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夜阑眼底暗流涌动,但他捏了捏扳指,无视了她的嘲讽。 “替身?”他神色微凝,阴森地笑道:“那可是昔日大妖,装载夜晚一丝神魂的容器!怎能叫替身?” “就凭你们这群渣滓,也妄图逆天改命?也不知你们受不受得起这阳世的天谴?” 夜阑眯了眯眼,打量着她道:“如今阳世无神,又何来天谴一说?难不成我们也能如你一般,受那封神咒的折磨?” 纪灵淮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夜阑又道:“那茶水里有药,如今你神力尽废,神火消散,又受那封神咒的禁制,就凭你一人,你觉得能逃得出我布的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窗外,不知藏了多少刹影阁的神射手。 纪灵淮往后退半步,将苍芙冰凉的手握在手心。 苍芙小声道:“阿淮,你不用管我,你一个人一定能跑……”她的声音在颤抖。 她本不怕死,可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生命,就算胆大如她,也开始瞻前顾后,敏感后怕起来。 纪灵淮第一次在苍芙的眼中看出了害怕和无助,她的心一酸,低声自责:“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之前阿南让她五日内必须返回清心宗,而今天刚好是第四日。 难道她真的能卜算天命,早就预料到今日会被刹影阁围堵之事,所以那日才会暗示于她? 必须要立刻离开赤焱宗,回清心宗去。 否则必定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 深吸一口气,纪灵淮眼底更加清明。 “阿芙,抓紧我。”她小声对苍芙说。 夜阑有些不耐,身边的影卫似乎随手都要动手。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话音刚落,天幕间一道明雷闪过,众人闭眼挡过天光之时,头顶的房梁突然被破开,一时间,酒楼内的构造瞬间被瓦解,脚下的地基突然崩塌。影卫们一看情势不妙,立刻遁入了影境中。 “不可能,明明已经没有神力……” 待抵达了安全地带,那酒楼也轰然坍塌,只剩一片废墟。 夜阑啧了一声,还没下令,便听一个影卫惊讶道:“龙,是玄龙!” 世间已无几支龙脉,此次真龙再次现世,所有人都仰头惊叹,感叹连连。 “神射手!” 眼看玄龙载着人就要逃走,夜阑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隐藏在暗处的流矢一齐飞出,密密麻麻的箭雨划破空气,紧紧追击着天上那道玄色。 “祭司大人,神射手上的箭矢都有剧毒,如今她神力全废,若真中了箭,恐怕是……” 恐怕会直接陨落,再无回转可能。 夜阑睨了那人一眼,低吼道:“难不成你还真要让她去见影尊?!” 纪灵淮一日不除,他们刹影阁要做的大事便永远都是个不定数。 影尊无情,可一遇到有关夜晚的事便会多情慈悲起来。 偏偏纪灵淮又是个能言善辩,聪明至极的女人,若她又在影尊面前说些有关夜晚的什么,影尊很有可能会因此改变心意,那他为刹影阁,为影尊所做的一切事情,花费的一切心血都将是白费! “影尊下不了手的,我来做。影尊犹豫不决的,我来帮他定夺。” 只要能让影尊飞升,所有的障碍他都会一一铲除。 “跟紧她们。纪灵淮身上有封神咒,一定飞不远,那么密的箭雨,她不可能不中箭。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她除掉!” 影卫齐声应道:“是!” 第175章 我们回家 纪灵淮飞了不久便开始摇摇欲坠。 苍芙抓紧了她的龙角,回头看向她的腹部。 六支箭矢插进肉里,血中带黑,骇人的猩红色连绵不绝,那血肉扎眼的伤口处,有丝丝缕缕的白色神息在慢慢泄出。 此种场景,苍芙并不是第一次见过。 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纪灵淮怎么了。 “阿淮,阿淮!”苍芙心痛地哭出来,紧紧地抱住她,“我们快下去,我带你去找一然,他一定有办法!” 纪灵淮没有反应。 她奋不顾身地往前飞,本该反噬她动用力量变回真身的封神咒,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为难她。 那压制她的蚀骨之痛在慢慢减弱。 神的气息淡了,封神咒便也没必要继续惩罚她了。 纪灵淮心觉解脱。 她这残败之躯,是不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赤焱宗药房。 正在闭眼调息的夜隐突然睁开眼。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李一然用针封了他的五感,照理说他现在不应该有任何反应才对。 此时他突然坐起来,那些银针也全数掉落,李一然正纳闷着,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震天动地,他们所在的房屋都差点儿波及。 等他再回头,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夜师兄!”李一然追了出去。 后院里,粉尘弥漫,几棵桃花树被压断,闲置的房梁被压垮,一具玄色的龙身歪歪扭扭地瘫在地上,待粉尘散去,李一然看清了那龙头旁边还有一道人的身影。 “阿淮,阿淮……你醒醒,你醒醒啊……”苍芙哭的泣不成声,李一然快步跑过来,抱住她关切道:“发生什么了?你们不是出去散心了吗?” 他看着这一地黑色的血,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 他呼吸一凝:“剧毒。” 几乎是立刻,李一然把苍芙扶起来,吩咐旁边的下人道:“快,快把我的药箱拿来,把府上的药童都叫来,一起处理伤口!” 府内上下都来帮忙。 苍煞听到后院的动静,从外边赶了回来。 “刹影阁那堆死人玩意突然跑到宗门撒野,流了一地的阳水!宗内所有高手都前去……你们……这,这是怎么了?!” 最后一支毒箭被拔出来,那头玄龙痛苦地挣扎两下,力气耗尽一般,不再动弹。 纪灵淮化为了人形。 她面色苍白如纸,双唇被血水染成鲜艳的红。 她抓住夜隐的手,努力出声,声音破碎不堪:“回,回去……” 苍煞急红了眼:“回哪儿去?我们能护你们保你们,那群畜生出动了那么多恶食兽,你们俩一个重伤,一个失魂,怎么能抵挡得了?!” 李一然也道:“对,我们有人手,我马上去给碧海天传话,家主大人有火种,一定能逼退他们!” “别去。”苍煞抓住李一然,“刚刚我回来的时候接到消息,碧海天也被刹影阁的人袭击了,你们那只有罗纱儿一个人能打,这会儿再搬救兵,她怕是会分心。” 什么?!李一然慌了神。 碧海天和赤焱宗同时被袭击…… 就这么巧? 纪灵淮听着他们零零散散的对话,没力气再说其他,她吃力地睁开眼,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回家……” 脖子上的牵魂锁亮了一瞬,纪灵淮虚搭在他手心中的手突然被反握住,那一瞬间,夜隐眼中似有光华流转。 他缓缓开口:“嗯。” “我们回家。” 绕是之前纪灵淮已经告知过他,李一然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夜师兄……会说话了?” 他震惊着,苍芙和苍煞亦然。 眼见着夜隐抱起纪灵淮就要动用空间术离开,苍煞连忙下令:“去,派两支人手去清心宗保护他们!”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门房派人跑腿报信:“家主,刹影阁的人撤离了!” 苍煞啧了一声,一拳打在墙上:“果然是冲着他们俩去的!” 苍芙站起身,让丫鬟将自己的火毒鞭拿来。 李一然显然知道自己重情重义的伴侣会做什么:“阿芙,你不要勉强,我和苍煞会想办法。” “这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我的孩子,还等认她这个小姨……” 苍芙说着说着便哭出来。 那么多血,中了那么多箭,这一次,上天还会眷顾阿淮吗? “吉人自有天相。苍芙,这么大个人了,能对自己负起责来吗?我现在就派人支援碧海天,然后再亲自去清心宗。一然陪着你,随便你要去哪边。你既然想保护别人,就先保护好你自己。” “别动胎气。”苍煞警告她,带着兄长的威严。 苍芙明白兄长的意思,瞬间收声。 “备好车马,即刻出发!” 与此同时,碧海天。 碧海天的修士擅长驾驭藤蔓,能操纵毒素,但这等杀伤力对于刀枪不入,来自异界的恶食兽来说,只能叫隔靴搔痒。 “小姐,不要硬撑,快回火灵界中!” 火灵界,是罗纱儿施法设下的结界,是保护族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媛菲手中的剑都快被恶食兽的坚硬的外壳震断,她虎口发麻,咬牙道:“我要是也去了,那我们药房里的丹药都会成为废品,那可是我们碧海天的心血!” 就凭这群畜生……她怎能让碧海天的尊严这般被践踏! 这时,一道红色火焰突然在碧海天境内炸开,接着,无数火球从天而降,恶食兽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尖锐刺耳,它们的身躯裹挟在这霸道夺目的明火中,不断从空中坠落。 是火元素力。 碧海天境内的恶食兽如临大敌,躬起腰背作警惕状。 影卫们更是察觉到不妙,连忙召出影境。 只是那作法还未完成,脖子便被一人轻而易举地擒住,灵压爆发,所有影卫皆无法动弹。 他们看着那从火光中踏出来的女子,眼底瞬间盈满了恐惧。 碧海天的族人都松了口气,一脸期许地看向不远处。 “家主大人回来了,家主大人回来了!” 只见耀眼的火光中,女子长发飘舞,鎏金色的眸迸发出无尽的杀机。 罗纱儿手指虚虚一扣,那影卫脖子一折,没了气息。 “侵我碧海天者——死。” 第176章 我来陪你 “纱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些不长眼的……”媛菲从烧死的恶食兽中拔出剑,欢快地向罗纱儿跑过去。 “嗯。回来了。”罗纱儿眼中的鎏光散去,媛菲是木系术士,怕火,她散尽了周围的火焰才走到对方身边。 这时有人来报:“家主大人,赤焱宗来信,称刹影阁的人已经散去,如今已经追杀到清心宗,他们问家主下一步打算如何?” 罗纱儿眸色渐冷:“追杀何人?” 那人看了一眼传音令:“纪灵淮和……夜公子。” 媛菲闻言,惊诧道:“是他们?纱儿,他们不是已经回冥界了吗?” 怎么如今又被刹影阁紧盯着不放? 罗纱儿微微一想,便什么也知道了。 “刹影阁想要造神,师父一定做了什么,成为了他们的绊脚石。” 三百年前刹影阁的杀兄剖眼之仇,罗纱儿一直铭记在心,她谨记师父当年对她的教诲,沉淀多年,从未懈怠过,如今修为已达七品。 师父带她觉醒了元素共鸣,给她摘来赤鬼花涤除火焰的杂质,又帮助兄长了却了心愿,是碧海天的恩人。没有师父,就没有如今的罗纱儿,没有如今的碧海天家主,更没有碧海天。 想到这,罗纱儿觉得,报恩的时候到了。 “碧海天的高阶药师术士,随我一起,去清心宗!” * 清心宗山脚。 影卫来报:“祭司大人,我们的神射手紧追他们,步步相逼,那小子已经受了重伤,又背着一个女人,怕是强弩之末。” 夜阑望着山顶的位置,总觉得这座山有着不该有的灵韵,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继续追。不必留活口。” “是!”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又有一名影卫来报:“祭司大人,我们在山脚发现了守护界,恶食兽不敢前行,可要派人前去勘察片刻?” 守护界只有修为七品以上的高手才能设置,是划分私人领地信号,侵者必诛。 但恶食兽是冥界的魔物,本不该忌惮这区区阳世的守护界。 除非……那人的修为已达九品,临近飞升,足以让异界的魔物忌惮。 “好啊。”夜阑喃喃道,立刻明白这隐藏高手究竟是谁。 “在阳世追杀她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然在这山上落了根。” “去向影尊大人请命出关,这女人必须由影尊出马才有胜算。” 那影卫愣了愣,突然想起之前被那女人炽恋蝶火支配的恐惧。 明明只是些分身,白色的火光燃起的瞬间,瞬间歼灭了他们成千影卫。 那实力,绝对匹敌神明。 那影卫心有余悸地低下头,转身回了影境请影尊。 “继续前进,势必抓住夜隐和纪灵淮!” “是!” 与此同时,山腰上,夜隐背着纪灵淮,快而轻捷地逃生。 他的外袍是黑色,让人看不出血迹,然而纪灵淮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上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是自己濒死之际。而这一次,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她的血,还是夜隐的了。 “放我下来。”她声音干涩,气若游丝,明明只是说话,却牵动着整个身体的命脉一般,嘴角的血色又溢出来些许。 夜隐没有停下脚步。 “我让你停下。”她又说了一遍。 “闭嘴。” 破天荒得到他的回应,纪灵淮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个什么情况,你看不出吗。” 他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看不看得出,我都得带着你走。” “你带着我只会被他们追上,他们有神射手,你也受了伤,快把我放下来,去找阿南,她一定会帮你……” “……”夜隐没有说话。 纪灵淮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在哀求:“我的神息迟早要散尽,这次有封神咒在身,就算宴怀长悦能来阳世帮我,我也无法再重塑身躯,更别提转世……” “让你闭嘴。”夜隐恶狠狠道,“纪灵淮,你真的很会气人。都伤成这般模样,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来?” “你死了,我也不会在阳世苟活。” “若不能转世,我便陪你一起成为那荒河的孤魂野鬼。” “生生世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样,可让你心里满意了?” 纪灵淮闭上眼,脸上的苦笑终究挂不住。 她已经道不清是自己太蠢,还是别的什么,竟在这说些她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 夜隐怎会放弃她。 或许他们都是爱对方爱到极致的疯子,所以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吧。 泪水落在他的颈间,许久她才对他说:“我爱你。永远,永远……” 夜隐怔住,脸微微侧过来,语气珍重。 “我亦如此。” 他们的腿脚终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眼看前方多出了迷瘴,夜隐心知刹影阁的人已经寻到了他们的踪迹,便停止往山顶走,转而抄向另一条荒废的狭道。 以前还在清心宗修炼,未习得空间术的时候,他便是从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偷偷下的山。 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打尖茶坊,是给上山的人落脚准备的。 夜隐进了这破旧的房子,挪开木板,找来柔软的干草,将纪灵淮放了下来。 她抓住他的手:“别走。让我再看你一会儿。” 夜隐道:“我不会走。你可以一直看着我,看到你知足为止,好不好?” 纪灵淮半睁着眼,满意地笑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就算用灵力帮她止住了血,却无法抵挡神息的泄露。 夜隐握住她的手,视野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晰,恍惚间,像走马灯一般,他仿佛看到了纪灵淮的往昔。 【酃楼,我房子旁边的白樱花竟然开了!这孩子出生便自带神相和祥瑞啊!我瞧你和老白文化风采也不怎么地,不如现在就给这孩子点上神印,名为“绾樱”吧!】 【你这丫头,冥尊的主位可不是随便能坐的,快下来下来。瞧你小嘴嘟囔的,等再过几百年,酃楼那老不死的也活不长了,这位置迟早是你的,到时候你再砸骨叔的骨头洞,也没人敢说你了,乖啊。】 【绾绾,这妖刀名为赤离,你若是喜欢,姐姐赠你可好?嗯,阳世很热闹。若有机会,姐姐亲自带你去。当然,我又不是酃楼,怎么会骗小孩呢。】 【殿下,这鬼魂本就脆弱,就算殿下再心善,也不能插手阴阳转世的原则啊。殿,殿下!快回来快回来!长悦来了,到时候我俩都跑不掉啊呜呜呜……】 【知道错了?鬼魂虽脆弱,但不代表他们不狡诈。他们骗你什么了?过来我看看。这个位置可是疼了?……行吧,我背你,但下不为例。冥尊那里,这回我帮你兜了。只是,算了……下不为例。】 【淮儿,阿隐这个状态你真的照顾得来吗?我和你嫂嫂都放心不下,要不你们与我们同行?元白他们迟早也得接触这些,一些鬼气魔气而已,不打紧。……行吧,清心宗的老顽固们都老了,走之前我会去“问候”他们一番,让他们别来打扰你们的,放心。】 【不可能的。既成野鬼,那元神就没道理会自己找回来……除非神仙显灵。这……咳咳,这生孩子,可不是玩笑。这孩子生下来,你们得养的,那不是你刺激他的工具,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你跟夜公子……不对,他现在不是成鬼了吗,那你们的孩子是人是神还是鬼啊?算了,夜公子修为那么厉害,就算你们的小孩是个小鬼,那也是高等的小鬼,神气着呢。】 曾经的片段浮光掠影般在眼前散去,这都是纪灵淮的回忆。 若没有他,她本该恣意快活,事事随心,依旧是冥界混世魔王一般的殿下。 若没有他,她不会用神火焚烧自己的神魂,强行渡他神力,寿命同享,助他渡劫。 若没有他,她便会一直待在冥界,待在那个男人费尽心血为她打造的保护伞中,承神力,继神位,绝不会来到阳世,经历这一次次不堪的亵渎。 “是我错了吗。”他轻声说,看着她闭上双眼,脸上的笑容僵在这一瞬间。 是我让你违抗天命中了封神咒,是我看着你魂飞魄散却束手无策,是我让你……有了信念却不能遵守承诺。 若我没有遇见你,没有强行留下你,你依旧是冥界受尽宠爱的纪灵淮,就算被迫继承神位,也比和我这个孤魂野鬼待在一起,散尽神息强上万倍。 曾经许愿说要护你爱你,是我背弃了诺言。 若有来生,你是否还愿意原谅我,见我? 牵魂锁连着的线被纪灵淮切断了,神器两端连着的命格同生共死,一人死了另一方也不能独活。 她清晰地认识这一点,在刚才上山的路上便自己切断了连线。 而现在,夜隐将那线重新连在一起,拴在纪灵淮手上。 “我都是从那种遍地生鬼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又怎会忍心让你一人待在那里。” “我说过,无论你去哪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绾绾,我来陪你。” 话落,男人握住心爱之人的手,痴恋地望着她的面庞,相对而卧。 气息、命格皆断。 第177章 南宫舞见 夜隐将行踪藏的很好,行路之径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以至于刹影阁的人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到纪灵淮泄露的神息。 “祭司大人,找到了!”影卫们找到废弃茶坊,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让人插翅难飞。 夜阑道:“让恶食兽将屋顶掀开。” “是。”那影卫得令,驱使身下的恶食兽前进顶门,谁料那恶食兽却畏畏缩缩,左顾右盼,不敢上前半步。 “呜……”这畜生在害怕呜咽。 夜阑不耐道:“它在叫什么?” “不,不知道。它似乎在忌惮害怕些什么。啊,啊!哎!停下!停下!” 那恶食兽躁动不安,开始狂躁地甩开影卫的束缚,与此同时,其余恶食兽也得到共鸣一般,开始嘶鸣哀叫,声音悲戚,让人觉得刺耳难忍。 场面顿时一片慌乱。 夜阑:“还愣着做什么?!拉他们回影境!在这丢人现眼!” “是,是!”那影卫又低头捏诀召唤影境。 夜阑啧了一声,心道真是群蠢货。 等了良久,影境迟迟没有打开。 “不对……祭司大人,咱们的影境之门,打不开了!”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夜阑低骂一句,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刺眼的火光闪过来,瞬间瞳孔一震。 “快散开——!!!!” 话音刚落,白色的火光从天而降,迸射出无数流星。 黑压压的影卫躲闪不及,队伍瞬间涣散,溃不成军。 夜阑侧边一闪躲过来势汹汹的火焰,对那来者投去敌意的目光。 “还是来了……” 那灵火落在地上并没有熄灭,火光漂浮在空中,是纯正的白色。 那人身着普通的灰衣,脚踩布鞋,是寻常老百姓家女孩才有的装扮。 “这么大的守护界,竟然还有不长眼的敢进来——” 阿南朝他们漫步走来,无形中带着恐怖的压制力。 恶食兽们立刻没了气势,匍匐在地,身躯发抖。 “是你们瞎了,还是你们不将本宫主放在眼里?” 夜阑拧眉,硬撑着没有后退,南宫舞见的灵场真是强得恐怖,他的双膝如今都在颤抖。 他轻蔑地笑道:“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斩杀你无数分身,今日终于才见到本尊。” 南宫舞见轻轻嗯了一声,俯视他们的眼神如视蝼蚁:“那你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夜阑不甘心道:“护着他们,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你迟迟未飞升,在阳世本就树敌众多,和我们刹影阁过不去,值得?” “别忘了我们影尊曾也是半神之……” 大概是觉得他太聒噪,南宫舞见冷眸微眯,手指微抬,一股灵压登时施加在夜阑身上,“咚”地一声,迫使他双膝跪地! 下一秒,受灵力压迫,他又吐出大口的鲜血,弓着腰背难以再起身。 “墨迟都没资格对我说这话,你也配?” 影卫们见祭司大人都被压制如此,顿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面色彷徨。 那女声微扬,修长的手指对准他们。 “侵我守护界者——俱诛。” 话音刚落,浮在半空的灵火烧的剧烈,黑压压的影卫沾上一点火星,尽数成了火人,化为灰烬。惨叫声连绵不绝,烈火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 叫声悲戚,面容惨烈,纵火者本人却仿佛出世一般,对此恍若未闻。 她踩着黢黑焦麻的尸骨,面无表情地从火海中穿过,往废弃茶坊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响起,伴随着兵器争鸣的响声。 “你不能带走他们。” 南宫舞见抬头,手臂轻轻一挥,便化解了那来势汹汹的灵气攻击。 数道灵气化成的灵剑插在地上,被她一一折断、粉碎。 她看向来人:“就凭你如今这半吊子的半神之躯?可笑至极。” 不过刹那间,两人的距离拉近,墨迟行踪诡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手掌聚起漫天灵气朝她身侧攻来。 南宫舞见侧身一躲,炽恋蝶火从身体四周爆发,如同有白绫环绕,她速度很快,手中一擒,直往墨迟的脖颈掐去! 可对方似乎知道她内心所想一般,遁入影境,闪到正面往她防御薄弱之处攻去。 “谁?!” 她受了伤,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第三人的存在,火焰往那人隐身之处蹿去,却被一道护身障挡住。 看到那绝色女人面庞的那一刻,南宫舞见怔住。 “夜晚?”不对,她毫无生人的气息,那碧色的瞳,分明是碧海天家主才能继承的…… 思忖片刻,南宫舞见立刻了然。 她冷笑:“你利用这个容器,承载窥世之瞳,就为预见我下一步的动作?当真怯弱卑劣。” 墨迟没有否认,只是道:“容器只是暂时,她会活过来。” “你想活捉纪灵淮和夜隐二人,是为了纪灵淮的神印,但你竟然还在打夜晚孩子的主意,你不觉得你这份爱很虚伪吗?” 墨迟:“你为了守着心爱之人的游魂,不让他离开阳世,你觉得你的爱就很真挚?你觉得你护着纪灵淮的目的就很单纯?她出身冥界,最熟悉阴阳来回转世,你不过是想留着她利用她,与我又有何区别?” “……”南宫舞见敛眸,而后她缓缓道:“我与你,乃云泥之别。” “我为云,你为泥。” 话落,白光漫天,无数星光坠落,化作巨大的阵法,将刹影阁的人全部压制在内,就算是影尊墨迟,也感受到了与自己力量来源全然不同的压制力。 墨迟蹙眉,顿时感到力不从心。 这女人,竟然修得了神相真身! 清心宗山脚,罗纱儿、苍煞、苍芙、李一然等人望见山顶的天色异象,罗纱儿最先反应过来:“神相真身,乃飞升之前兆。阳世,将有神明了。” 苍芙突然来了希望:“会是阿淮吗?” 李一然摇头:“她是冥界的神,而且已被天道所废,再想飞升,恐怕需要机缘。” 苍煞:“管他什么,既然有神明降世,那就说明刹影阁那些人这次绝对跑不了,我已通知了纪灵淮的哥哥纪仙士,让他带领几千修士围在山底设下阵法,这次刹影阁的人休想开出影境!走,先上去看看。” 众人对他的话没有异议,点头跟上。 与此同时,山顶的打斗还在继续。 南宫舞见如今解开限制,真身全显,就算有碧瞳预判,墨迟也显得很是吃力,再加上炽恋蝶火现为神火的一种,对了两个来回,墨迟便落下正风。 他很明白他现在不是南宫舞见的对手。 若南宫舞见不飞升不露神相,那他还可以凭借着窥世之瞳放手一搏。可谁能想到她压制力量几百年,却在今天突然选择了飞升。 “你若飞升,你便再也顾不了他,你可想过?!”千钧一发下,墨迟提醒她。 “你似乎总是在试图动摇我的信念。”她身边的神火停止了进攻,水红的舞衣飘扬,神色冷漠地睥睨着他。 可墨迟有一点说的没错,若成神,悲悯众生便成了阳世神明神圣的责任,本该前往冥界的鬼魂已不再是她能支配的范畴,届时,别说与鬼魂交流,就连能看见他,也成为一种奢侈。 在她分神的间隙,墨迟抓住机会,掌心聚力,凝聚十二分力量朝那废弃茶坊攻过去!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别人也不能! 那灵力聚成的漩涡出手极快,南宫舞见来不及反应,正欲凝出护身障之时,又见一道身影飞快地蹿过,挡在那茶坊前面,生生接住这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击! 所有的一切不过一息之间。 在看清那人的一刻,墨迟失去了声音。 良久,他才从失神中挣脱,去叫她的名字:“夜晚!!!” “夜晚”的身体被那道磅礴灵力贯穿,她的身体是由特殊的灵土制造,身体结构类似于机关大师手下的人偶。 她没有血肉,躯体虽然没有凡人之躯那般脆弱,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一旦毁损,便永久不能修好。 她的躯体与墨迟的灵丹共生,躯体被破坏掉,墨迟本人也惨遭反噬,跪地不起。 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响起纪灵淮前世在刹影阁说的话。 【你如此执着这一具替身,难道你没有想过,她究竟想不想活?】 明明本该是逆来顺受的人偶,却能生出对抗忤逆的意识,一心在他面前寻求解脱。 所以你宁愿死,放弃这最后一缕神魂,也不愿意留下陪我吗……夜晚? 影尊受伤,刹影阁的防卫结界变得薄弱,苍煞等年轻修士很快赶到,将刹影阁的余孽尽数包围。 南宫舞见无意去管墨迟的死活,看着他抱着那具人偶的残骸,悲悯起夜晚这命运多舛,身不由己的一生。 这一次,她算是真的解脱了吧。 那么自己执意留他待在阳世,是否也是一个罪不容恕的错误? 自己……下场也会如同墨迟一般吗。 第178章 为了这苍生 苍煞组织着修士们:“罪人墨迟已擒,刹影阁剩余活人,速速缴械投降,放弃抵抗!” 南宫舞见左手一挥,那摇摇欲坠的破旧房屋便被轻松掀起,苍芙眼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那干草上相对而卧的两人。 李一然见她跑的飞快,举止根本不顾及自己身体有孕,焦急地唤着她跟上去。 夜隐和纪灵淮两人都安静地闭着眼,手与手紧握在一起,纪灵淮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未落下,夜隐脖子上的牵魂锁下还有些未干的血迹。 若忽略两人被浸入血水般的衣物,场面还算静谧温和,堪称安详。 “阿淮她……”纵使心大乐观如苍芙,此时此刻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李一然不忍打击她,安慰道:“将他们带回去,去寻冥界那几位神仙,还是有救的。” 南宫舞见却客观地道:“两个人都死了。他们救不了。” 苍芙不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说?” 明明昨晚上大家还有说有笑地一起吃饭,明明今早上夜公子还能去针灸治疗,阿淮还陪着她逛街吃茶…… “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死……!!”苍芙哭着哭着便失去声音,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 像是看不下去,又像是实在应付不来这些凡间的年轻姑娘,南宫舞见轻叹口气。 “哭若有用,世上便再无那么多弱者,又何来成就强者一说?” “人是死了,可神印还在。若想让他们活,便速速退开。” 李一然瞧这位女神仙的面庞,只觉脸熟得紧,努力回想一下,突地想起神庙里香火最旺的那尊神像来。 “你是……南宫宫主?!” 可南宫宫主不是已经失踪多年了吗?怎会突然现身于此? “聒噪。”眼看飞升的阵法吉位已到,南宫舞见无心再与他们闲聊,划开结界将两人隔绝在外。 “阿淮,阿淮!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李一然拉住要冲进去的苍芙,一本正经地道:“先别打扰她。或许这是救他们的最后办法了。” 苍芙看着结界内的人熟练地捏诀造法,身边有神光显现,终是忍住了冲动。 随着飞升阵法有条不紊地进行,南宫舞见将压制多年的神蕴剥离而出。 神蕴一现,散发出生机勃勃的神息,她操纵灵力的输出,将神息一缕缕引到纪灵淮身上。 只听那悦耳而坚定的女声朝天际大声道: “天道在上,阳世南宫舞见,今日以一千三百年修为,三百年神蕴向前冥神眷属纪灵淮立誓。” “我许纪灵淮继承我之神蕴,以冥界之躯,自阳世飞升成神。愿纪灵淮成神之后,将我故人之游魂带回冥界,予他转世重生,换我与他来世再见!” “天道,你可有异议?” 只听天边轰隆一声,天幕间霎时雷云密布。没过多久,那恢宏沉稳的声音在阳世响起: “糊涂。纪灵淮乃罪神,所做之孽六界难恕。那游魂早已错过投胎转世,阴阳两隔,怎能逆天而行。汝之所愿皆为越矩,不必再议!” 苍芙在下面骂道:“你这狗屁王八,全是脱裤子放屁!阿淮犯了什么事容得六界难恕?我人界第一个不服!” 苍煞接着她的话:“我赤焱宗、碧海天、祈仙台等几大门派与不夜华城、纪仙士所带领的修士们组成同盟,一并反抗这次天道所做出的决定!这么多人代表人界,你字字狡辩,无法以理服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天道轻蔑道:“一群无知小儿,这里哪儿容得你们来插话?天道之决定,岂容你们置喙?” “是吗。”这时,一道散漫的男声插进来,谢燮带着沈晚冰踏进这飞升阵法。 许久未见,苍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来者:“溟非兄,沈姑娘!” 沈晚冰愤愤不平,举手道:“我魔界也不服!一群糟老头子,真当我六界无人?还不速速识相,否则我魔界炸了你们在阳世修的破庙!” 天道语气微变:“魔界的魔君?你不在魔界守着你的血魔窟,来这儿掺和什么?” “自然是看不惯你们官大一级压死人,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他漫步走到夜隐身边,掏出聚灵瓶,将保存多年的东西放出来。 “冥界那老男人终究是狠不了心,你这神魂兄弟我一直给你保留着,可算憋死我了,这戏一出出演的……纪灵淮若是飞升,你就心头乐着捡回你这条狗命吧!” 远在三百年前,夜隐将那一半神魂交待在冥界后,酃楼便去了一趟魔界找了谢燮。 谢燮当时拿着装着夜隐神魂的聚灵瓶,完全看不懂他:“冥尊大人这是何意?” “那小子要是真成了鬼,纪灵淮怕是也要跟他一起。” 酃楼说着像是认命,语气无奈至极。要是纪灵淮知道夜隐为她都做了什么,让她安然待在冥界都不大可能,更别提老老实实继承神位。 以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不对他起杀心都算是孝顺。 酃楼说,封神咒是纪灵淮必须经历的劫。当时谢燮还没想到那一层意思,直到南宫舞见在清心宗养伤,纪灵淮与南宫舞见接触…… 谢燮才反应过来,纪灵淮这渡的不仅是劫,还是她自己的正式飞升之劫。 纪灵淮出身冥界,身上却无不带着阳世的气息,再加上她与夜隐的羁绊已达到不可泯灭的程度…… 这就意味着,往后飞升,她定不可能成为一个正规的冥神,而是披着冥神的皮,诞生于阳世的两界真神。 而夜隐身为凡人,却僭越了信徒的边界,与神明同修,早已忤逆天理。成鬼入荒海这一劫,亦是对他的考验。 谢燮忍住想踹地上死鬼几脚的冲动,兜兜转转,替这个那个瞒这瞒那,他这魔君当的也属实憋屈。 “就算如此,你们区区两界,又能撼动什么?我乃天道,监察六界,位于六界之首,你们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与我相提并论?” 南宫舞见:“自然是为了这苍生。” 那声音更不屑了:“苍生?荒谬。你们一个个皆为私情,何为苍生?” “不信?”她微微挑眉,将飞升阵法暂停。 “如今阳世生出神蕴的仅我南宫舞见一人。神蕴在我手,我既可以让阳世今日有神只降临,也可使阳世千年内再无新神。如此代价,你们天道,可还承受得起?” “你……”天道顿时失语,“飞升成神乃是多少阳世凡人心之所向,你有此天赋,为何不肯飞升?” “飞升?与尔等侏儒杂狗共事?阳世几百年来无神庇佑,阴阳缝隙破开数年,若不是夜隐牺牲自己对抗业障,死守最后一道防线,这阳世,早翻了!你们不反思己身,反而迁怒于只想庇佑自己信徒的冥界新神?你们也配担当得起天道二字?” “住口!猖狂凡人,竟敢污蔑陷害,口诛笔伐?”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带着天道的余威。 谢燮张开护身障,将那天雷抵挡在外。 他活动了下手腕,低笑道:“奇了。我记得纪灵淮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儿吧?人家不仅保护了阳世的信徒渡过雷劫,还帮你们解决了不少刹影阁的畜生,你们不仅没有心存感激,还对她施加了封神咒。嗯……可我又记得,这天道擅自对阳世之人用雷刑,似乎也是得受天罚的吧?” 一阵沉默后,天道突然多出了几个不同的声音。 “你怎如此沉不住气!?怎敢引来天雷?” “我也是气的急……” “急有何用?他们就是故意挑衅,想让我们露出破绽,你这蠢货!” “就你行?你还不是总被牵着鼻子走!” “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 “喂喂,不是吧你们真要打啊?” “嘶……等会儿,我们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似乎是……咳,咳咳——!!” 谢燮在下边不耐地道:“吵完了没?你们丢不丢脸啊?” 这回的天道换成了一个更老成的声音:“纪灵淮虽是罪神,但若她接受神蕴,在阳世新神诞生之前能照拂阳世,我等可以饶恕她曾犯下的滔天大罪,并且……” “啧。废话真他妈多。” 谢燮眉头一压,打了个响指,天上的雷云一同齐聚,紫色的光芒若有若现,不消一会儿,乌云间雷鸣不断,天道的声音又乱了起来。 “怎么有天雷啊!!快躲开这片云!” “我寻思我也没动啊。啧,你倒是走啊,别挡着我!” “喂,谁他妈踩我一脚了!唔噗——” 那些声音尽显慌乱,像是脸上兜不住,那灰白的光一闪,狼狈地消失在了天幕中。 谢燮戏谑一笑:“一群弱的要死的老东西死要面子。要不是我上不了天,我早把你们的老巢掀了!” 完全看傻眼的苍家人:“……”这样也行? 没了天道的阻拦,南宫舞见继续操纵阵法。 “等,等等!”苍芙打断她,一本正经地问:“宫主大人,您这般牺牲自己的神蕴去救阿淮,我们都十分感激。只是我还是想问清楚事情的原由,若这样不明不白地承了你的情,阿淮醒后,一定自责不已。我不想让她心里难过。” “自责?她何须自责?我赠她神蕴,她了却我的心愿,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简单的交易。” 她本就无心飞升,那神蕴受她压制已久,在她体内越来越难以控制,纪灵淮能受得住它帮她解脱,又何谈牺牲? 没有纪灵淮,她根本无法了解与化作游魂的他如何交流。纪灵淮能带他回冥界,还他转生的机会,足以让他们之间还有情可续。 纪灵淮是唯一能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桥梁。 光凭这一点,南宫舞见并没有觉得纪灵淮欠她什么。 她与夜隐,历经苦难,祸福相依,甚至共同殉情。 他们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光明的未来。 而她今后也希望自己能与他有。 思及此,南宫舞见向往地道:“我本该如此。他们亦是。” 话落,阵法继续,直至天明。 第179章 杀鸡儆猴 之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转晴,蔚蓝的天幕上,升起一片金色的祥云。 不过几息,天空间破开一道光幕,神气流转,荡起七彩流华,一齐照在纪灵淮身上。 山脚下,市井间,所有阳世之人皆抬头仰望。 几百年。 阳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降下神光了。 神光的到来,意味着阳世即将诞生新神。 这一轰动震撼各界,就连冥界也不例外。 “她要飞升了。”骨逸白守在酃楼身边,看着他一朝变白的长发,脸上神情难辨。 酃楼闭目敛息。 纪灵淮正式飞升,他也即将陨落。 “将我葬在她的墓旁边。”酃楼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只能用剩余的灵力通过传音术发出声音。 骨逸白知道,“她”,指的是前冥战神烟画桥。之前受阴阳缝隙的影响,纪灵淮尚且年幼,酃楼分身乏术,被刹影阁的人钻了空子,盗了她的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自责。 只是他身在冥界,身处高位,处处受限,不能用神力炸了那刹影阁,处置掉那些畜生。 好在纪灵淮够野,已经炸了那地方两次。倒是把他不能做的都做了。 “这些事你应该亲自给那丫头说。”骨逸白认真地说,见酃楼没有反应,又劝他:“你是怕她伤心?可她已经经历过冥战神的陨落,如今在人间经历七情六欲,渡过情劫,熬过分离之苦,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经人事的孩子了。” 酃楼不语。 在他眼里,纪灵淮永远都是曾经那个莽莽撞撞,天天和他吵架气的他头疼的小屁孩。 骨逸白叹了口气,仰头去看这天边异象。 冥界的结界被无声加固了。 荒海那边爆发出恶灵凶魂的惨叫。 而他们所在位置散发出的神息,正在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充盈整个神殿。 骨逸白冷抽了一口气。这神息充沛之程度,已然超过历届冥神的神力巅峰。 飞升已成,纪灵淮的神只之相,显而易见比酃楼的更为恐怖。 骨逸白知道,纪灵淮继承了所有冥神之力,同时因为接受了南宫舞见的力量,还拥有了阳世半神的全部修为。 可……也不至于恐怖如斯啊。 是因为那小子? 那小子的父母修为如此,他母亲生他时便继承了神蕴,这也注定他本就是化神的胚子。后来成年渡雷劫,吃了酃楼的洗髓丹,承载了那么多神力还能活蹦乱跳…… 可他沾了纪灵淮的神气,与她只是寿命同享,但骨逸白看这架势,怎么看,都有点儿修为共生的味道。 不对啊。修为共生,难道不是只有双修后才能…… 一时间,骨逸白神色大变,面色铁青。 “酃楼,你别他妈死了!你娇养的心肝他妈的都被外面的男人拱了!!” * 纪灵淮飞升的神光持续了几个时辰之久,直至她冲破封神咒解开桎梏,额间的神印重塑,那圣洁的光亮才逐渐消失,阳世的天幕重回如常。 纪灵淮沉睡了两日,苏醒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歼灭刹影阁的余孽。 “阿大。埋了他们。” 巨大的骷髅现世,阿大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重见天日,接触阳世的空气了。 因此,它尤为兴奋。 赤离如今沾了纪灵淮的气息,已经成为了一把货真价实的神器。 刹影阁整整九层,直接被砍成废墟。影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山堆似的被推翻、活埋。 腿脚快点的,跑了没几步,那诡谲的蓝色神火鬼魅般追了上来,将他们都烧成灰烬,死无全尸。 一时间,刹影阁惨叫连天,然而外界却听不到半分他们最后的遗言。纪灵淮划出的结界直接笼罩了刹影阁所在的整个山头,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要刹影阁无声地在这世上消失。 夜阑被擒住时,还剩最后一口气。 “既已成神,你该普度众生,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弑杀成虐!你这样杀戮,又和我们刹影阁有何区别?” “你也说了。”纪灵淮缓声道,居高临下地睥睨,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我乃神。我要做什么,就凭你也敢阻拦?” 话落,她抬脚,将夜阑的头骨直接踩碎! 霜夜烬火化为羽衣萦绕在她身侧,紫色的眸暗藏锐气,摄人心魂,足以让妖邪退避三分。 神相全显,她声音清越微凉,姿态尊贵:“我要做的,是肃清六界。而刹影阁,便是杀鸡儆猴。” 她要让阳世和冥界彻底隔绝,让这世上再无阴阳缝隙的可能。除神只之外,他族再也无法踏入冥界的领地半分。 “你是想将冥界彻底独立出来?”长悦察觉到纪灵淮的想法,顿觉荒唐。 “天道那群人不可能同意的。”长悦无比肯定。 虽然他明白纪灵淮这么做是想避免有人会成为下一个夜隐,因为阴阳缝隙的存在,妖魔鬼人四界总是有不长眼的唯恐天下不乱,利用缝隙中跑出的恶鬼凶灵四处作妖。 像刹影阁这种更为极端,直接侵入冥界的领地,藐视神只的尊威,将冥界的魔兽收为骑宠,挖神明的墓偷窃邪物,彻底搅乱了阴阳两界的平衡,让恶食兽在阳世横行。 好在刹影阁已经消失。而纪灵淮在下一个阳世神明诞生之前,会将一切邪魔扼杀在摇篮里,以护阳世平安。 长悦的一句“不可能”直接成为纪灵淮打上天道宫的导火索。 她已成神,天道宫的结界对于她来说就是薄纸一片。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他妈的谁又惹她了?!” “老子前段时间放假呢,躺的好好的晓得个屁,你们到底谁做的死啊!!” “哎哎!姑奶奶这个不能砸!!那个也不能烧……啊啊啊,我的灵殿!!!” 谢燮说的没错,凡人看来的天道威严神圣无比,而实际上的天道,就是一群闲神聚在一起养老。 纪灵淮上天道宫直接打砸抢,横扫一圈也没找到几个能打。 天道宫众人当然知道纪灵淮的神力如今有多么恐怖。 酃楼虽不是武神,但其实力已然不容小觑。而纪灵淮从诞生起便会舞弄刀枪,是实打实的武神。 如今纪灵淮继承了酃楼所有神力,为了助她冲破封神咒,南宫舞见又把所有的修为都渡给她,所以这么一算,纪灵淮身上如今有将近三个神明的力量。 而他们目测下来,这女人的实力却不止这么多!她飞升之时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机遇,才让她现在战力恐怖如此,整个天道宫的武神都被她干歇菜了,全都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这样的女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惹?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他们没一个人敢说。 “我要让冥界自立神宫,与你们天道宫平齐而坐,你们可有怨言?” 天道宫众人谁敢有怨言。 他们宛若小鸡点头:“是,是。我们觉得这主意真的很不错。您开心就好。” 纪灵淮放眼望了望四周:“可我又想起来,我冥界的神殿地盘没那么大啊。” 天道宫的人呼吸一滞,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当晚,天道原住民连夜搬离天道宫。 纪灵淮连哄带赶,连宫门口的天狗都不放过。 “这多亮堂啊,以后就当我的寝殿吧。”说完她毫不在意地看向其他人,“哦,我只要这天道宫,其他偏殿你们爱住就住,我没关系的,大家都放开些。” 他妈的你住这儿谁还敢住你隔壁啊?!! 是日,大批闲神下凡,他们没了住处,只有带着行李睡在自己的神庙。 一些没有神庙的,更是流落街头,狼狈至极。 如今阳世是纪灵淮的地盘,他们神力被封,从天上到地下,瞬间云壤之别。 第180章 冥神专宠 天道宫的事儿完结了好一阵,纪灵淮又去整顿了妖界。在妖界各妖皇俯首称臣,以命格立誓不再打阴阳缝隙的主意后,谢燮身为魔君,主动找到了她。 “你说你不当这魔君了?” 谢燮牵着娇妻,点头:“嗯。这位置坐久了难免无聊的很。我和晚晚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纪灵淮皱起眉:“那这血魔窟和魔君之位……” 血魔窟是谢燮一手建成的,魔界有他在,纪灵淮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出马,本来还以为能捡个漏,谁料这家伙突然撒手不干了。 “血魔窟自有大魔会诞生。”谢燮说。 沈晚冰补充道:“我瞧时间也不远了,血魔窟底层有一大魔,名为慕瑾之。生来为魔本是没有名字的,可有一人间的姑娘给他起了个名儿,看样子他通了灵气,今后定能修成正果,成为魔神。以后这血魔窟就交由他来打理,灵淮姐姐你担待一下便好。” 听这两口一唱一和的,纪灵淮也实在难以拒绝,想来都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办事,便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谢沈两人,纪灵淮兑现自己与南宫舞见的承诺,带着她来到冥界荒河。 此时,南宫舞见身边的鬼魂月禾来到一个与阳世完全不同的地方,难免好奇又害怕。 它们抓住南宫舞见的袖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她走。 “别闹,这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她无奈地道。 月禾不听她的,想要离开这里,开始慌乱逃窜。 它们刚飞出去,便被一个鬼魅的身影抓住,带了回来。 夜隐将它们都塞进了聚灵瓶。小鬼本就有好几个,他这么暴力地一塞,瓶子顿时被撑得有些难受。 “不好意思。”纪灵淮看他这么没轻没重的,“他不知道这是你心上人的散魂。” “无妨。”南宫舞见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眼神无光的夜隐,叹了口气道:“他还没有醒来么。” “嗯。”纪灵淮干笑两声,“可能是被我气到了,赌气不愿意来见我呢。” 毕竟这人上一次醒着的时候,她可是说了好多自己死啊不死的话来。 “他会醒的。谢燮将他那一半神魂带回来了,可能现在还在恢复期。”南宫舞见安慰着她,说到这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那前冥尊……” “厚葬在了荒海。他心上人旁边。” 酃楼陨落那天,纪灵淮大哭了一场。但也就那一场,她后面再也没哭过。 她把他们的墓重新修整,安排了合葬。 酃楼与夜隐达成交易,终是于心不忍没动用夜隐的神魂,他自己设了个局,用残余的神力拖住那荒海的余孽,维续冥界的运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能与心爱之人重聚,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纪灵淮将聚灵瓶中的小鬼送去了转世之地。 虽有违规矩,但这是用神明的承诺兑换而来,南宫舞见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会重新修炼,等待他重回阳世。” 纪灵淮打趣:“好啊。重新修炼,然后再飞升成神。这样我就能退休了。” 南宫舞见轻笑:“那这段时间里,就有劳冥殿了。”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纪灵淮兢兢业业,铲除妖邪,除灭恶鬼。阳世的各派修士,以赤焱宗,碧海天等宗门为首,组成了同盟,坚决打压类似刹影阁的组织再次出现。 当然有新的事物就会有新的反对者。 纪灵淮雷厉风行,为了除掉异党,又花了好大功夫,总之她没让自己闲着。 她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她怕自己晚上看着夜隐会埋怨自己那无尽的寿命,她怕他会永远这么沉睡下去。 这日,纪灵淮一如往常的早出晚归。 李一然哄完孩子睡觉过来告诉她,说今天白天她的房间里有异响,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而在白天,夜隐一般都会安分地在房里睡觉。他连睁眼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说话。 虽说几无可能,但纪灵淮还是动了心思。 她丢下手中的赤离,往自己的房间跑。 猛地推开房门,她脑子里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最好是一个能让她心绪大乱的答案。 夜隐正坐在床边,眼睛眨也没眨。 跟以往他安静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墨发披肩,纪灵淮将垂在他胸前的发丝拨到后面,很快便掩藏好了自己失落的情绪。 她自嘲一阵。若他要是恢复好了元神,怕是早就醒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可是神魂都被生生分离开的人,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能让他轻易恢复了去。 “冷不冷?”她捏了捏他的手掌,虽然知道他不能说话,但她也不想让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变得沉默。 他睡觉本是只着一件里衣,可今日不知怎的,身上破天荒多了一件外衫。 纪灵淮视线下移,那外衫的扣子竟然被扣上了,颗颗对应,一丝不苟。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去,将最靠近脖子的那一颗挑开了。 下一秒,她的手突地被抓住,她呼吸一滞。 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这人还是一如往常般多情:“天还没黑,你这是做什么。” 纪灵淮抬头看他,他把头转过来了,眼尾上扬,墨色的眸中像是有繁星点缀似的,好看极了。 “你醒了。”她喃喃自语,人却还没缓过来,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又不说话又要走了,纪灵淮抓住他,嘴上不断道:“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你还骗我?” “你这次又要说什么花言巧语让我继续等着你了,你这次又要什么时候一声不吭地沉睡了,你……” “绾绾。”夜隐打断她,知道现在的她极度没有安全感,他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我不会走了。” 纪灵淮死死盯住他,眼眶先一步红了,“我不信,你这个骗子!!” 说罢,她愤愤地甩开手,朝他肩膀锤了过去。 本是无心的动作,谁料夜隐直接被她锤得吐了血。 哦,她忘了她现在已成神,还是个武神。 “夜璴星,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吐血,纪灵淮心一软,什么气都消了,哪儿还有半分神的架子。 都说冥神纪灵淮在外雷厉风行,杀邪除恶,在内却要夜夜哄养娇夫,反差实在太大。 纪灵淮霸占了天道宫,那些闲神不敢上门找麻烦,却不妨碍他们在人间嘴碎。 夜隐很快便成为了民间“软饭男”的首席信仰代表。 传闻冥神专宠一人几百年,此男子俊美邪魅,美色滔天,长相极为造孽,偏偏柔弱不堪,我见犹怜,常年待在天道宫闭门不出,已然成为冥神大人的床上玩宠。 实则纪灵淮才是没有主动权被按在下面的那个。 两人待的久了,纪灵淮身上难免沾了鬼气,那气息盛人,鬼却喜欢的很。 有时候走到无阴道上,一些贪图阴气的女鬼长途追随,等转过身了才知道,妈呀这哪儿是鬼郎君,这他妈是冥神!! 纪灵淮抬手就把她们灭了,省的心烦。 第181章 【大结局】有她的人间 夜隐在天道宫休养了很久。 他的神魂本来还不怎么稳定,好在纪灵淮如今神力滔天,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几次,便惊人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猛蹿了好几个度,那神魂直接被纪灵淮的神力压制住,再也不会涣散半分。 如此看来……这软饭男的名头也不是子虚乌有。 因为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纪灵淮在夜隐醒后两人便一直腻在一起,所有公务全部丢给了长悦处理。 恪尽职守,精神紧绷了这么多年,在夜隐回来后,纪灵淮又回到了以前那般自在逍遥的日子。 长悦其实挺高兴的。因为这代表纪灵淮不会有心事藏着不说,夜隐自会哄着化解所有,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多了,而她本该如此自由。 但这不代表长悦喜欢被迫加班。 这天长悦实在受不了了,桌子一掀就要去找纪灵淮理论。 “别去了……”宴怀从文书堆里伸出手来,“殿下他们和谢公子他们去人间玩儿去了,找不到人的……” “人界? 不是说夜隐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人间吗,怎的突然想起来……” “不知为何殿下这几日馋得慌。想吃一些味儿重的东西,咱们这地盘又没有。” 被宴怀这么一提,长悦想起来前几日纪灵淮找花千鸟要酸梅吃没要到,想必这次去人界也是为了解馋。 可长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和你说过她去哪儿没有?” 宴怀:“啊?不夜华城吧。他们那里的人不都爱吃辣么。” 与此同时,不夜华城。 “啊啊啊好辣好辣。”沈晚冰哈着气,整张小脸都红透了,纪灵淮给她端来水,她一口闷下去,脸又酸成了柠檬。 “好酸——!!”低头一看,纪灵淮竟然喝这么酸的酸梅汤还面不改色。 “别叫了。这才是牛奶。”谢燮把自己的水推过去。 好不容易解了辣,沈晚冰红着眼睛:“灵淮姐姐,你不觉着辣吗?” “还好吧。”纪灵淮慢条斯理地吃着,她还嫌这辣劲儿不够大呢。 夜隐盯着纪灵淮的碗,也觉着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怕她积食,便把她的碗挪了过来,“别吃了,这些都给我。免得你晚上肚子痛。” “怎么。想虐待我啊?”纪灵淮放下筷子,没当回事儿,眼睛往旁边扫了一圈,“老板,再给我来一碗糯米圆子。” 事实证明,纪灵淮晚上还真不舒服了。 倒不是肚子痛,而是一直吐。 夜隐照顾她一晚上,从未想过已然成神之躯的纪灵淮会染上凡人的疾病。 这不应该。 半夜,谢燮和沈晚冰去外面请来了附近的神医。 “这凡人的医师有用?”夜隐和谢燮守在外面,夜隐有点不放心。 “别小瞧人家。这附近多的是修仙人士,人家哪儿叫医师,是医仙。桑家世代从医,很出名的。” 夜隐听了,想起纪灵淮今晚上吐的不省人事,皱起眉:“真不该让她又吃辣又吃酸,什么都往嘴里塞。” “没想到纪灵淮胃口还挺好。”比沈晚冰还能造。 “不。”夜隐摇头,“她是最近才开始的。” 以前纪灵淮能吃,但好歹也会有个度。 谢燮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只是能吃?” “还嗜睡。” “……”谢燮默了默,有点儿一言难尽,“不是我说,这么明显了,你看不出吗。” “什么?”夜隐看过来。 “她为何会成这样,你不得反思反思你自己吗。”谢燮盯着他腰间,眼里带着审视,“还是说你们喜欢直接来?” 夜隐瞬间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悦地道:“怎么可能,这般没有分寸的事情……”他当然是有做好措施的。 话说了一半,夜隐突然怔住。 谢燮却讥诮一笑:“啊~难道不是你的?” 夜隐的神情难得黑了,他恶狠狠道:“……当然是我的。” 难不成还有其他外男?!纪灵淮光是他一人都招架不住,哪儿还有精力在外面找?!! 这时,那位桑医仙正好出来,他笑吟吟对他们道:“哪位是病人的夫君?” 夜隐站出来:“正是在下。” “恭喜恭喜,你的夫人有喜了,现在还是早期,有些反胃呕吐都是正常的。” 桑医仙嘱咐了几句,夜隐听得很认真,再三确认过医嘱,又问了好些问题才放人走。 “恭喜恭喜,喜当爹啊。”沈晚冰真诚地祝福着,然而夜隐本人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一想到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害得纪灵淮难受,他就对这孩子喜欢不起来,才不管究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你脖子上的锁呢?”谢燮发现夜隐脖子空荡荡的,看他当狗当久了,竟有些不习惯。 “取了。在……”在哪儿来着,他有些记不清了。不过他现在神魂心神已稳,自然不需要那东西。 与此同时,桑医仙归家,发现药箱里多了一把精致的小锁。 “这……这是什么来着?”他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罢了,这种小玩意儿就给宴宁那丫头玩玩吧。” * “抱歉。” 睡前,夜隐抱着纪灵淮,愧疚地说。 “你道什么歉啊?”纪灵淮倒没什么感觉,她还挺喜欢孩子的。 “我不想让你为了他受苦。” “这有什么,这是我们修成的正果啊。” “可女子一旦为母,会很辛苦。” “那是凡间的女子,和我纪灵淮有什么干系?” 纪灵淮其实想的很透彻。 之前长悦因为公务都甩给他还怨声连连,现在好了,她怀孕了,她便更能理直气壮地摆烂放假了。等这怀胎十月一过,她就把带孩子的事情甩给夜玄,夜玄多会带孩子啊,而且这还是他十六哥的种,他肯定宝贝还来不及呢,哪会有什么怨言。 而她全程就负责吃喝玩乐,还有借口有理由待在人间,这简直是十全十美的好事啊!! 可夜隐看上去还是很担心,甚至可以称作是不高兴。 “怎么啦?”纪灵淮揉开他皱起的眉毛,开着玩笑,“觉得有了孩子我就不爱你了?” “……”对方沉默。 “……不是,你还真是啊。”纪灵淮有点不可思议,“夜璴星,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孬,还跟孩子争宠呢。等孩子出生了,你得好好爱他,好好……” 夜隐把她的嘴堵住了,不让她再说。 “我还没爱够你……不要提他。” 他撒起娇来对纪灵淮简直不要太受用,她立马什么都顺着他了,“好好好,不提就不提。” 天快亮了,两人和衣而卧,却都没有睡意。 “绾绾,你等我这么多年,有后悔吗。” “你之前等我的三百年,你可有后悔?” “没有。”他几乎没有犹豫。 他那时候想着,为她做人,为她用灵力,再为她堕鬼道。 值什么?也不值什么,最多,把小小珍贵的这辈子在梦中再过一遍,再一遍。 永不相见,但永远相思。 好在,他们现在跨过了所有坎坷,再次相聚,永不分离。 她是他的欢愉,是他的痛苦,是他甘之如殆的桎梏,是他心神所向的解脱,是他甘愿沉沦的心魔。 她是他年少时的懵懂,亦是他现在的软肋。她是无心撞进他心间的烟火,是漫漫星河中唯一注视他的一颗。 她所向往之处,就是他的未来,她所在之处,才是他的人间。 “那我亦是。”纪灵淮回道。 两人双手紧握,共同迎来黎明。 他们的故事,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又似乎才刚刚开始。 神的确会普度众生。 但神更会爱一人。 ——正文完—— 于2023.11.5 22:00 于2023.11.12 12:53全文修订完毕 后记.作者有话说 首先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鞠躬),虽然应该没几个哈哈哈哈哈。 打完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字,我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如果关注了我另一个作者号(枫舞见)的读者应该知道,这本书几乎是用爱发电写完了全文。 我去年12月的时候断更,那时候看的人太少,每天没有互动,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正巧当时慕宁那本书诞生了灵感,便换了另一个号更新新的故事去了。 慕宁那本我更了三个月,不算番外的话比夜淮这本还要短一些。那本书有了进步,有读者看了,可能是不甘心吧,我在那本书的正文写了一些阿淮的出场,又介绍了一下这本书,一些读者爱屋及乌,也跑来看了看,现在想来真是苦了这些读者了,让他们看一本断更文,身为作者我真是惭愧。 后来在微博更了一些慕宁的发电内容,一天晚上看后台私信,一位读者发了很长一段内容,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很礼貌,生怕打扰到我,问我夜淮这本书后续到底还更不更新,她很喜欢这本书,希望我不管更不更新都告诉她一声,她心里也好有个念想。 看到这个私信我真的很感动,感动还有人记得夜淮他们。 一些读者很喜欢桑宴宁和慕野那对,但身为作者,我不得不承认,纪灵淮和夜隐这对被我给予了更多的偏爱。 这本书算是我的处女作。心细的读者应该看得出来,这本书的前半部分我写的很杂很乱,其实书的背景格局我原先定的很庞大,本就是冲三百章去写的。而后数据不佳,我不得不缩水了很多部分,加上文笔一般,这就导致有些前面的坑挖了没补,一些地方读起来云里雾里。 夜隐是我最用心塑造,也是我最喜欢的男主,他的感情线描写更为细腻。 我这么说并没有踩一捧一的意思,身为作者亲妈,我平等地热爱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否则我不会在几乎没有收益的情况下,断断续续,停笔了又拿起,耗了一年的时间把这本38w字的书更完。 更完慕宁的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给夜淮一个圆满的结局。不管有没有人看都不重要,主要是想为自己当初的那一腔热情一个肯定的结果。 非常感谢在微博私信我,问我夜淮是否还会继续更新的读者们,因为你们,夜淮的结局才有了见证者,我也更坚定了有始有终的决心。 等写完后记,这本书我会从头到尾再改一次后再申请完结。 因为之前断更,我提笔再写的时候不得不重新看一遍之前的剧情,加上三次元的事情层出不穷,有时候忘了忙了,再更的时候又是半个月后。 这就导致我后期的剧情有些割裂,给人一种连不上的感觉。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趁着上班摸鱼的时候重新修改一下。 当然这本书我也会自印出来,虽然没让我赚到钱,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我个人也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它是我早期对言情小说的一种幻想和体现,是我对纯爱的一种理解,是我对黑发高马尾少年的一种追求,值得印下来做纪念。 讲了这么多,我这个作者真是好啰嗦啊。 如果真的有人看完了这个故事,我会说: “谢谢你们啦,谢谢你们发现了他们,也谢谢你们发现了我的初心。” (作者微博:枫舞见,欢迎私信,欢迎找我玩。另一个作者号:枫舞见,以后的作品都会在那个号更新,星念施这个号不会再更新作品。) 番外 暮淮(一) 纪灵淮在怀夜暮淮时没受多少苦。 可能一是因为她已成神,诞养子嗣终归与凡人不同,二是因为她在人间养胎,周围的烟火气让她心生欢喜,每天都流连忘返于市井集市,自然喜不自胜。 自从谢燮卸任魔尊,带着沈晚冰游历四方,两人恩爱逍遥数月后在人间定居,纪灵淮的养胎日常便多了一个搭子。 “纪姐姐,我在那家甜点铺子里办了卡,咱们一起去呗。” 纪灵淮:办卡是什么? “纪姐姐,你头发都过腰了,要不要我帮你修剪修剪?我最近研发出一个方法,可以试着帮你烫个头,大波浪哟~” 纪灵淮:烫头?是要把她的脑袋拿到火里烤吗? “纪姐姐,我改造了一下留影石,我们自拍一个好不好?” 纪灵淮:自拍又是什么东西?自己拍自己吗? 每次跟沈晚冰出去逛街,纪灵淮觉得这姑娘灵动有趣的同时,又吃惊于她跳脱的思维,难免揣了满脑子的问号。 一场晚宴过后,沈晚冰喝醉了,小姑娘面色酡红,傻乎乎地趴在桌子上,还不忘再贪几口酒液佳酿。 “哎……穿个书真是不错啊……找了个美男老公,还有美女姐姐相陪,嗝!系统,系统你出来,我还有好多积分呢,让我看看还能从商城买什么东西……” 前来饭馆接自家娘子的夜隐和谢燮:“……” 夜隐揶揄道:“西桶是谁?你失宠了?” 谢燮眉心跳了跳,模棱两可道:“以我的绝色,至于失宠?只不过是一个不招喜的东西罢了。” 何止是不招喜,之前就是因为这个西桶让沈晚冰突然消失,他在这个世界等了两百年,两人差点再也无法相见。 好在,他们战胜了所有困难,最后走到一起,不管是西桶还是东桶,都休想再把他们分开。 “走了。”谢燮把人抱起,忍受着娇妻喝醉后的胡搅蛮缠,两人先一步离开了饭馆。 纪灵淮仍然坐着,看她眼神发懵,夜隐也没有催促,坐到她旁边。 他一言不发,只是仔细地检查着纪灵淮手边所有杯子,确定没有看到不该有的东西。 纪灵淮托着下巴,笑道:“孩子看着呢,我怎么可能会违背约定。” 怀孕之后,纪灵淮和夜隐约法三章。 第一,纪灵淮不能私自去酒馆。 第二,纪灵淮不能碰酒、牛奶。 第三,纪灵淮外出得向夜璴星报备。 虽说是出于双方自愿,可三条字字句句都在约束着纪灵淮,她虽然心里觉得不公,可也不好讨价还价。 毕竟,她家男人可太守男德了。 根本不需要约法三章,他都能把自己管理得很好。 早起练剑、做饭,打理屋舍,指导夜玄,上街采买,回来再伺候她起床、洗漱……每天的生活不要太规律。 当然纪灵淮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突然怀了个球,而是夜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生性淡漠,为人凉薄,不喜社交,更不爱烟火。 他只是因为她喜欢,才愿意待在人间。 “亥时三刻了。该回去睡觉了。” 夜隐把她抱起来,纪灵淮撇撇嘴,半开玩笑道:“怎么变得不人不鬼后,你这个人越来越无趣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是挺风骚能撩的吗,现在除了管我就是管我,你也不嫌闷。” 夜隐听她喋喋不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想管你。” 至于他为什么变得无趣,还不得问问纪灵淮肚子里的小家伙。 如今已有六月,他除了把纪灵淮照顾得妥妥帖帖,事事小心翼翼,还能做什么? 每晚在床上他是动也不敢动,生怕压着碰着哪里让纪灵淮难受。 他自己是能忍受寂寞,毕竟以前她不在时三百年都过去了,偏偏纪灵淮整日磨皮擦痒,不是逗他就是逗他,本该没有温度的身体硬被她惹出一团火。 夜隐每天都算着时间。 然而度日如年。 还有四月。 他忍。 - 为了散心,纪灵淮在人间已经待了一月有余。 在此期间,天道宫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长悦和宴怀打理。 长悦懂公务,宴怀懂人情,纪灵淮也就打架能上点心帮点忙,总体来说这个冥神当的还算轻松。 这日天道宫闹出了事,一个闲神不满纪灵淮霸占自己的鎏金宫,跑到纪灵淮划分的地盘上来打砸抢。 宴怀急于阻止,谁料被对方甩出几米开外。 长悦看对方来势汹汹,直到碰到个武神,赶紧通知纪灵淮回来镇场子。 夜隐外出回来便从李一然口中得知了这一事情。 有关打架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担心,如今六界都在忌惮她冥界武神的“淫威”,没几个不长眼的敢当着她的面耀武扬威蹬鼻子上脸。 人是上午回去的,本来以为下午就能回来,谁料宴怀一个传音令通知夜隐,简单事儿瞬间变得棘手。 纪灵淮一向护短,回去后看到宴怀身上磕磕绊绊的伤,火气冲天,一脚就把那闹事的闲神踹飞,还把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人家被打得喊爹爹求奶奶,纪灵淮装聋作哑,把人家啪啪啪抽了个爽。 长悦和宴怀拉不住,只能让夜隐回去。 毕竟如今能管住纪灵淮这匹脱缰野马的,也只有这位爷了。 “纪灵淮。” 夜隐出马,效果立竿见影。 “夜璴星?”纪灵淮回头看着来人,扯住人家衣领的手一松,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满眼欢喜,朝自家男人扑过去了。 某位武神装模作样地哭哭唧唧:“夜璴星,这人的脸皮好厚,抽的我手好疼。” 夜隐看着自家娘子娇嫩白皙的小手,又看了一眼某位闲神被抽成猪头般红肿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嗯。好可怜,疼就不打了,我们回家。” 猪头闲神:? 所以我也是你们y中的一环对吗。 猪头闲神的拥护者当即不满,几个小神仙聚在一起,小小声逼逼赖赖。 “夜璴星,他们好吵。” 夜隐回头,那几个小神仙突地撞进一双静如死水般的眼。 冥界武神金屋藏娇,养了一名绝色男宠乃是六界皆知的事情,可奈何纪灵淮宝贝这位男宠的很,两人还待在天道宫时从未让他抛头露面。 今日众神一见此人,眉如墨画,黑眸丹唇,容颜精致而又昳丽,连男人见了都得凝神喟叹片刻,当真配得上绝色二字。 可这人冷淡而又孤傲的气质,又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个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反而看起来像是比纪灵淮还会揍人的危险人物。 事实上他们还真猜对了。 纪灵淮是武神,可好歹是个女人,打人虽疼,却不狠。 她的男宠可不一样了,打人不仅疼,还往死里狠!! 几拳头下来脑浆都要被搅匀,魂都要被打飞,小神仙们受不了了,相互搀扶着胳膊溜了,跑路的同时还不忘呸呸呸,说纪灵淮偷偷养了一只绝色疯狗。 不仅貌美似花,还把他们揍成麻瓜。 夜隐对他们的造谣不以为意。 他在外界有很多身份。 无论是以前的十六夜,还是现在的孤魂野鬼,他都是属于纪灵淮的夜璴星。 退一万步来讲,他觉得绝色疯狗可比绝色男宠好听多了。 番外 暮淮(二) 在苍芙和李一然的女儿冬冬过十岁生辰时,纪灵淮和夜隐给这小姑娘送了几件漂亮衣裙。 参加完生辰宴没几天,纪灵淮就怀胎九月了。 这天晚上纪灵淮翻柜子,从箱子底下翻出几件小衣服来,一开始以为这是自己的肚兜,可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才发现不对。 这是小孩穿的衣服。 她弯唇窃笑,心道夜璴星这家伙看着闷,其实私底下还是挺期待当爹爹的嘛。 这不,孩子还没出来,连衣服都准备妥帖了。 纪灵淮大致放在自己肚子上比了比,将小衣服翻了个面,在内衬里看到了一圈碎花图案,才发现这是女孩穿的。 正巧夜隐在院子里收了衣服回来,纪灵淮扬了扬手里的布料,不急不慢道:“孩子阿爹,你什么意思啊?” 夜隐瞥见那块被自己藏起来的布,身子一凝,眼中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他模棱两可道:“给孩子准备的。”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咱家孩子喜欢小碎花呢?” 夜隐:“……” 他也不在门口罚站了,像是给自己台阶下,把小衣服扯过来,慢吞吞地叠。 见他背对着自己,纪灵淮笑吟吟地贴过去,指尖绕着他的头发打趣:“喜欢女儿?” “只要是你的骨肉……” 纪灵淮打断他:“我想听实话。” “……”夜隐把头发撩回来,闷声道:“你别逗我了。” 他越是不让逗,纪灵淮越是心痒难耐。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故意夸张道:“儿啊,你阿爹嫌弃你呢,以后只有我们娘俩单独过了。” “我没有。” “你就是喜欢女儿。” “那是因为女儿一定像你。” “谁说的?都说子随母,女随父,你怎么这么偏心呢。” 他的儿子要是像纪灵淮那还得了? 夜隐不敢想。 他生性薄凉,骨子里都透着冷血,像块捂不热的冰,这注定他这一辈子没办法爱太多的人。 第一次当父亲,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自然是迷茫而又无措的。 爱上纪灵淮是出于他的本性,再去爱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骨肉,他都得重新做一番心理建设。 他想着孩子多像纪灵淮一些,自己是不是就更容易接受了。久而久之,他便默认了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纪灵淮看他没反应,上手掐了一把他的腰。 眼前人瞬间回神,身体绷直。 说来也好笑,都成鬼了,这人的腰还是一样的敏感。 纪灵淮认真地道:“都当爹爹了,不能这么偏心,也得去准备一些男孩子穿的衣服来。” 夜隐听她的话,恹恹道:“知道了。明天我就去买。” 纪灵淮笑:“乖。放心吧,不管生儿生女,我都一样爱你。” 她把他的头发揉乱了,跟哄小孩似的,“就算有了小的,我也不会冷落你这个大的。” 夜隐微微一怔。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纪灵淮却一副了然地把他心中所想点出来了。 说来挺没出息,他就是厌烦有人跟他争宠。 没有孩子,纪灵淮只需要哄他一个人。 有了孩子,不仅要分去纪灵淮本该给他的注意力,他自己还得小心翼翼呵护着,这难免让他心烦意躁。 这么一想,他这么善妒,外界叫他绝色男宠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 - 最后一个月,宴怀和长悦终于解决完堆积的冥界事务,把纪灵淮接回冥界安心养胎。 夜暮淮出生那日,人间有彩云现世,天空异色暗动,流光溢彩,是为祥瑞之兆。 骨逸白能观天相,欢喜道:“这小子将来在人间一定能邂逅奇遇,大有作为。” 花千鸟在旁边点评:“几百年前绾丫头出生时你也这么说。” “那证明我说的没错。” 花千鸟:“既然如此,你这个骨爷爷岂不是得好生监管?别又像绾丫头一样,到处散养,待会儿被人间哪个姑娘勾走了魂都不知道。” 骨逸白大喊不公:“这事儿也得怪我头上?酃楼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孩子爹娘都在,我插什么手?就算绾绾贪玩不适合带孩子,可夜隐还在啊,他是孩子他爹,他不管谁管?”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 但是。 夜隐也不想管。 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半颗心都凉了。 这孩子眉清目秀,生的一副好皮囊,不难想象今后长大能让多少姑娘为之情动,为之春心荡漾。 七分像他,只有剩下的三分神韵像纪灵淮。 孩子出生后的第二个月,纪灵淮和夜隐回到人间。 把家事安排好的第二天,夜隐把夜玄喊了过来。 他把夜暮淮塞进夜玄手里:“以后他就是你练剑的对手和跟班。” 夜玄抱着还在流口水的小奶娃,有点儿怀疑人生。 啥? - 身为不夜华城尊贵的十七夜,夜玄年少有为,因少年时伴随在夜隐身边,在空间术上的造诣几乎已经青出于蓝,跑公务的能力自然也更胜其他死侍一筹。 夜隐因成鬼脱离不夜华城后,夜玄本以为今后和亲爱的十六哥再见一面都难了。 谁能想到,在夜暮淮出生后,夜玄被女皇撤去了所有公务,安排在了夜隐身边。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他竟然已经到了要帮他十六哥带孩子的年纪了。 小暮淮有纪灵淮武神的血统,学剑很快,明显就是天生剑骨。 性格内敛而又早熟,不管是眉眼神态,还是说话的语调,处处都能看见夜隐年少时的影子。 在夜玄的教导下,小暮淮的武器已经从木剑变成了铁剑。 一日,长悦和宴怀下凡,给小暮淮带了好些符纸和剑诀,都是他们小时候学过留下的,想着好歹他们冥界也出了一个武神,便全部打包带了下来。 小暮淮练完剑,接过宴怀舅舅递过来的小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汗,淡定道:“十七叔,要不你来当我爹爹吧。” “噗————” 话音刚落,夜玄刚入口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 长悦闻言,一向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一言难尽的裂痕。 这么小的年纪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不是纪灵淮的种他都不信。 宴怀惊呼道:“瓜娃娃,这可说不得!” 夜玄轻咳一声,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少年时他给纪灵淮又当对象又当爹,现在纪灵淮生了娃了,他还得给她的娃当爹。 什么命啊他是?! 然而表面上他还是冷静问道:“为何这么说?” 小暮淮亦冷静回他:“我感觉我爹爹好像不喜欢我。” 宴怀哄道:“怎么会。你是你阿爹的亲生骨肉,他不喜欢你喜欢谁?” “他只喜欢我阿娘。”小暮淮顿了顿,继续说:“每次他看我阿娘时眼里就像装了繁星,一看到我就静如死水。” “每到晚上他还不让我进他们的屋,不准我和阿娘一起睡。” “平日里他只会督促我练剑,相处时间还没有十七叔陪我的多。” 夜玄也不知怎么跟孩子说,只好道:“你阿爹得陪你阿娘。” “可阿娘是大人了,不需要时时刻刻有他陪。” 长悦直接道:“或许你爹爹需要。” “哦。”小暮淮应了一声,脑子动的很快,“所以爹爹这么紧追,是怕阿娘不要他了吗?” “也是。阿娘长得那么好看,爹爹自惭形秽也是理所当然。可每次爹爹从我这借阿娘都要借一宿,这也忒黏人了。” 啧。 这逆子。 都说童言无忌,可夜玄几人却听出了些嫌弃埋汰之处,连忙捂住嘴不让孩子说了。 正巧夜淮夫妇回来了,两人买了些点心,纪灵淮老远就冲他们招手。 虽说已经当娘了,但纪灵淮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身姿和风韵更甚。 爱能让人重生骨肉,容光焕发。用苍芙的话来说,纪灵淮就是被幸福和宠爱滋养的女人。 以前长悦以为她生了孩子有了牵挂,行事作风就能沉淀收敛许多,然而纪灵淮不。 她生了孩子,成长的却是夜玄。 足以见得夜玄这个叔叔平常多么为他们的娃操心。 “阿娘!”小暮淮收了脸色,丢下手里的剑,朝着自己的娘亲就是一个飞扑。 纪灵淮接住孩子,来了个举高高,“乖宝儿~有没有跟着十七叔好好练习?” 小暮淮点点头,笑眯眯道:“有的。” “阿娘你放我下来,我重。” 纪灵淮捏了捏他的肉脸,把手里的莲花酥塞了过去。 “爹爹给你买了甜点,记得吃。阿娘先去找你长悦舅舅和宴怀舅舅说会儿话,待会儿来陪你。” 小暮淮很懂事地答应:“嗯嗯阿娘你去吧。” 纪灵淮前脚刚走,夜隐就把买的点心包裹放到小暮淮手上。 夜隐不冷不热地问:“她给你买的,怎么不吃?” 小暮淮眉眼一耷,兴致缺缺:“我不喜欢吃甜食。” 夜隐道:“不吃每次就别叫,省的她大老远的还要跑去给你买。” 想着是阿娘买的,小暮淮象征性地咬了一口莲花酥,老成地道:“这不让你们过二人世界吗。我不在,你就偷着乐吧。” 夜隐:“……” 某个当爹的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纪灵淮喜欢纪灵淮喜欢纪灵淮喜欢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哦对了。”小暮淮走到前面,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一脸无害地笑:“白天陪了你,晚上阿娘就归我了。说好的一碗水端平,你这个当相公的可不许为难强迫我阿娘。” 夜隐:? 端什么平?信不信我把你捶平? 番外 暮淮(三) 捶平是不可能的。 夜暮淮这小子人小鬼大,一看他爹要发作,腿脚麻利地就跑到自己娘亲面前嘤嘤嘤求保护了。 到头来,纪灵淮哄了半天,晚上还得陪这小兔崽子睡觉。 有夜隐在,小暮淮会哭着闹着说自己睡不着,纪灵淮没办法,只好想出一个她和夜玄轮流陪睡的法子。 昨天是夜玄这个叔叔陪睡,今天自然轮到纪灵淮了。 而夜隐,只能独守空房。 有时候夜玄真的挺心疼他的十六哥的。 他的爱那么自私,却生了一个像自己八分的小兔崽子出来争宠,偏偏这小东西不能打还不能杀。 怪就怪在小暮淮实在是太聪明,他耳清目明,完全掌控了自己爹究竟在乎什么,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危险边缘蹦迪。 但有句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小暮淮的那些手段,全是夜隐少年时用剩下的。 这天晚上,纪灵淮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要去小暮淮的房间哄孩子睡觉。 夜隐坐在床头,今日早早地换了寝衣散了发,神色怔怔,盯着纪灵淮的背影,一言不发。 “我走了?”纪灵淮夹着包袱,回头看了一眼今天异常沉默的相公。 “怎么了?病恹恹的。”她走到床头,摸了摸眼前人的脸,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神色微变。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都成鬼了还有这样的体温,说他身上没问题她都不信。 “我没事。”夜隐轻咳几声,唇色发白,神色怔怔的,“你快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纪灵淮皱起眉:“你还当你现在是修士之躯啊,睡个觉就能靠灵力调理好?” 他已经成了鬼,生病发烧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让他身体不适的原因只有一个。 纪灵淮眸色微动,说出了那个可能:“是不是你身上的鬼气又压制不住了?” 只有过分浓郁的鬼气能让他的身体难受。而以往纪灵淮靠神力镇邪,两人同修过后,夜隐已经很久没出过这种问题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怀胎十月,他们没再继续同房欢好之事,让这镇邪的禁制有了松动? 看着夜隐越发冷沉难受的脸,纪灵淮觉得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小暮淮出生后,他们虽然也同床,但因为纪灵淮身体需要恢复,同时要哄孩子睡觉的原因,他们很久没有正式地同修过了。 夜隐对此表示理解,他向来隐忍,为了她的感受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更别提强求。 这么一想,纪灵淮心中愧疚更甚,让相公清心寡欲这么久,她这个娘子做的也太不近人情了。 她摸着爱人冰凉的脸颊,蹭了蹭他的鼻梁,轻言细语道:“我今天哪儿也不去,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夜隐神色一顿,低眉敛眸:“可孩子……” 纪灵淮反应过来,“也是。今天该我去哄睡的。这样,我现在去哄孩子,等他睡着了,我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说完,纪灵淮松开他的手,打算出门速战速决。 刚走没几步,只听“咚”的一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刚才还靠在床头的男人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纪灵淮大惊失色:“夜璴星!!” 正房的门被推开,不一会儿,西厢房发出一阵尖叫声。 夜玄真搞不懂纪灵淮进他房间不敲门的习惯哪里来的。 虽说他是晚辈,但他已经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了,他也有自己的隐私好吗! 现在纪灵淮站在他面前:“你去哄孩子睡觉。” 夜玄抓着被子,一脸懵逼:“你孩子我孩子?今天轮到你了!” “你是不是孩子叔叔?事出有因,我今天得去哄你十六哥。” “你到底是不是孩子他娘?你们生的孩子,凭什么我……啊?你说什么?我十六哥怎么了?” 虽说心有不甘,但事实证明夜玄这个弟弟心疼夜隐的程度不亚于纪灵淮这个娘子。 一听说他十六哥身体不适,夜玄披着被单任劳任怨地就去帮忙哄孩子睡觉去了。 看着夜玄疲惫离去的背影,纪灵淮感动不已,毅然决然地决定在明年开春之前,一定帮她这弟弟找个好姑娘认识认识,早点儿解决单身难题。 夜玄:阿嚏—— 谁要害我? - 交代完带娃的事情,纪灵淮一身轻松,回了正房就把门锁上。 “我来了。” 纪灵淮把鞋踹掉,抱着自家男人正想一亲芳泽,却被夜隐挡住了嘴。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东西没有了。”夜隐说。 纪灵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之前装鱼鳔的盒子里空空如也。 其实这东西从魔界那边传来,沈晚冰给它取名并不叫鱼鳔,而是叫什么“小孩嗝儿屁套”。 但纪灵淮他们念着碍口,所以还是叫的鱼鳔。 “没有就没有吧。”纪灵淮也没太在乎那些,大不了交代在外边,或者完事后她用灵气排出来。 她这边都开始解腰带了,夜隐那边却意外地执着。 “不行。” 他可不想再造一个像夜暮淮一样的小东西。 不然他真的怕自己会折寿。 “你生我生?”纪灵淮觉得好笑,“我都不让你负责了,干嘛这么认真?” 他坐起来:“我是你相公,我不负责谁负责?” 纪灵淮撇撇嘴,香肩半露,勾着他的衣带试探道:“那……不继续了?” 夜隐盯着她,眼神幽幽的,又像是裹了火。 纪灵淮憋着笑,故作认真:“真可惜啊,那我哄孩子去了。” 刚下床半步,不出意料,身后的人将她一拉,又拢回了帐中。 “不是说好了今晚陪我?”他俯视着她,眸色逐渐变为血色。 “那还跑什么?” 纪灵淮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动情的模样了。 一是他向来能忍,性子内敛,太能隐藏情绪。二是自从夜魔和他融为一体后,魔化的那部分被他本尊压制住,除非他失控,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已入魔道。 想到这,纪灵淮问:“那你想怎么做?” “你进来。” 纪灵淮:?她怎么进来?她都没有…… 还没反应过来,夜隐俯下身,两人额头相贴,一阵来自灵魂的震动过后,纪灵淮睁开眼,第二次看见了那片幽幽潭水和清冷白昙。 番外 暮淮(五) 【(四)在wb:枫舞见,是魂修y,小孩子慎入】 破了境界,纪灵淮不知沉睡了多久,她是真的乏了,不同于肉体的自我恢复,神魂的恢复更需要精力和时间。 以至于她醒来之时,才被夜玄告知他们这一躺,就是三天。 小暮淮可不干了,趁着他爹没醒泄气般扯他老子的头发,哼哼唧唧地拈酸吃醋。 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让阿娘眼里只有他自己呢? 这日晚饭后,纪灵淮和夜玄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院子里聊天。 “这爷俩太能醋了,什么都要争个高低,我夹在中间,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夜玄:“其实你应该让十六哥找点儿事做。比如,让他帮我分担分担,暮淮都多大了,男子汉迟早有一天得学会顶天立地的,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他身边。” 纪灵淮笑道:“怎么,心里寂寞了,也想找个心爱的姑娘了?” 夜玄噎了噎,他明明还没那方面打算,可被纪灵淮这么不正经地一提,脸还是不争气地烫了起来。 “还是不要了。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你现在不操心,等再过几年,女皇那边自然会有人帮你操心的。到时候,什么香风温软全给你送到床头。” “那我宁愿自宫,一辈子孤寡。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让他们父子缓和。” “我能怎么办?你十六哥喜欢我,我总不能再生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女孩出来让他分散注意力吧?” “那还是别了。省的我又得帮你们带。”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听完他们的话,悄无声息地隐于夜色。 半年后。 开春。 在一次天昏地暗的呕吐不止中,纪灵淮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又怀孕了。 不同于怀夜暮淮时的平静,这次的意外中招让夜隐抓狂。 他明明。 每次都有在做措施。 偶尔做的过火的几次还都是在他的境界中,怎么可能又…… 夜隐把嫌疑放在谢燮给他的“小孩嗝儿屁套”上。 对此,谢燮大喊委屈:“知道你没啥分寸,兄弟我还是给你拿的魔人专属款,质量更好又严实,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沈晚冰摸了摸下巴,东西是她改良过的,对小孩嗝儿屁套的质量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提出猜测:“之前用过的你们还留着吗?要不要检查一下,看看上面有没有被戳破口之类的。” “之前我们市场上有人要砸我的招牌,专门拿针去扎洞,我把人揪出来狠狠收拾了一顿。” 纪灵淮不解道:“啊?我们身边不可能有这种恶作剧的人吧?我怀个孕对谁有好处吗?” 对谁有好处夜玄不知道。 但对他而言绝对没好处!!! 他敢保证,等卸了货,纪灵淮又得把娃丢给自己。 又是一个娃,他们俩是要累死他?!! 希望是个女孩希望是个女孩希望是个女孩……夜玄在心里默默祈祷。 又是一场长达十月的怀胎过程。 所有情事全部禁止,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全部被夜隐规范。 纪灵淮闲不住,在冥界养胎两个月又想去人间。 夜隐根本耐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偏偏他这段时间气息不稳,不宜到阳世现身破坏阴阳之衡,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纪灵淮甜腻的诱哄,夜隐沉着脸松口:“……最多半年。” 半年之后,纪灵淮必须回来。 最后那段时间,他必须在她身边陪着。 纪灵淮答应得那叫一个甜蜜蜜,谁料一扎进阳世玩性大发,拉着好姐妹游山玩水,在饭馆灯楼流连忘返。 阳世热闹的烟火气让她忘了时间,忘了离家前反复的叮嘱,还忘了…… 家里还有个等她回来的男人。 直到夜思淮的出生。 生完孩子后恢复了一段时间,恰巧那会儿游历到了不夜华城,重逢了两个有意思的小情侣,就在那和苍芙耽误了一阵。 夜玄清晰地记得,纪灵淮回冥界那天,是夜隐亲自把人扛回来的。 不知是房门还是床板,被纪灵淮整得哐哐作响。 心里想着这女人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玩儿心还那么大。这回夜玄没想着给纪灵淮求情,一个人去带夜思淮了。 不知他之前的祈愿是否灵验了,纪灵淮这一次真的生了个女孩。 不像哥哥那般处处都有夜隐的影子,外人一看便能认得这父子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思淮长得更像娘亲,除了那双眼睛像夜隐,其余之处不管是性格还是神态,都随了纪灵淮。 也因此,夜隐与女儿的关系真的比儿子好了太多。 又是一年开春,不夜华城女皇终于担心起夜玄的婚事,开始在全城帮夜玄选妻,举办了盛大的花会。 夜玄本不想参加,让纪灵淮帮他挡了两次,但事不过三,这回女皇传来新召,他无处遁逃,硬着头皮也得去一次。 纪灵淮察觉到近日夜玄情绪不佳,也没再让儿子去烦他,同情地问夜隐:“你像夜玄那般大时,也经历过这些吗?” “嗯。”夜隐抱着思淮,正在给女儿摘白樱花,“只不过那会儿我藏进了阴阳缝隙,魔气常随,他们不敢来找我,时间一长,就断了这个念头。” “哎,夜玄可真可怜啊。这小子,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有啊。”这时,夜思淮说话了,十岁的小姑娘声音稚嫩,此时却一脸认真,“玄说了,他喜欢我。” 纪灵淮被逗笑了:“傻丫头,他是你叔叔,当然喜欢你了。” “是呀。我也很喜欢玄。我跟他说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他,当他的新娘。” 夜隐插声道:“他同意了?” “还没有。他说等我再长高一些,他再给我答复。” 纪灵淮瞧夜隐松了口气,忍不住打趣:“童言无忌,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女皇给死侍挑选的修侣,被视为恩赐,死侍不能违命拒绝。” 夜隐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不同于我,小十六忠于女皇,将死侍的荣耀视为信仰,像这样推脱抗命的情况,是第一次。” “那你是觉得……”纪灵淮细品他的话,眸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思淮一眼。 夜隐懂她的意思,把女儿放下来,哄道:“乖,去找哥哥。” “哥哥还在跟他的剑灵培养感情呢,说了让我不要打扰他。” “那就去找宴怀舅舅和长悦舅舅。” “唔……好吧。爹爹,你记得让玄早点儿回来,他说好了要带我去找花爷爷看花的。” 夜隐微笑:“好。爹爹答应你。” 等女儿蹦蹦跳跳地离开后,纪灵淮才开口:“这有什么,他们才相差多少岁,我还比你大三百岁呢。修仙之人的年龄不同于凡人,自然无伤大雅。” “可思淮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还是我的弟弟,我……” “啊是是是,你弟弟。亲的?” “……不是。” 纪灵淮看得很开:“那不就行了。我以前和你不也走过姐弟那一遭,也没见你收敛啊。” 夜隐被她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想极力辩解什么,但细想下来自己以前的确是干过那些混账事。 良久,夜隐才轻叹一口气:“等小十六回来了,我亲自问问他。” 纪灵淮眯着眼睛笑起来,慢条斯理地给他顺毛:“这不就对了。夜玄多好啊,长得帅个子高,脾气也好,思淮在他那里不会吃亏。孩子喜欢什么等他们去追求就是了,我们过好我们的,别掺和太多。” 夜隐:“……” 他不是故意想掺和,他只是舍不得。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知不觉被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偷家,他就…… 所以,纪行川当时究竟是以一种什么心态,纵容他纠缠纪灵淮的? - 三日后,夜玄回来了。 从不夜华城那里传来消息,夜玄在大殿上毅然拒绝了女皇的恩赐,冷落了殿上所有待选的贵女。 这毫不留情的举动无异引起了大臣们的不满,激起群嘲,后来还是女皇镇场,大殿上才不至于过于混乱。 “你这么做,断了你今后在官场上的后路,值得?” 静室内,夜隐问夜玄。 夜玄低着头,脊骨挺得笔直:“无所谓。我不在乎。” 大不了今后不回去便是。 夜隐蹙眉,觉得他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你这般洒脱自然是极好。但你这么做,这几十年对死侍的坚持算什么?” 夜玄哑口无言,只是抿着唇,抬头看他。 夜隐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自己的弟弟了。 在他和纪灵淮与天命纠缠对抗的那段日子里,夜玄失去了他的关注和视线,暴风式的成长。 虽然偶尔会在他们面前露出些小性子,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外人面前,昔日的少年褪去了以往的轻狂和不羁,眼神越发冷沉,轮廓逐渐棱角分明,为人处世也更理性和稳重。 就在这时,夜玄眉间一凝,像是已经有了觉悟,在他面前弯了膝,直直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夜玄这一出意味着什么,夜隐心中清明。 “夜玄……心中已经有了信仰,她予我恒辉,心灯长明,夜玄愿追随一生,用生命守护陪伴其身侧,直至星辰晦暗,海枯石烂。” 静室中一阵沉默。 夜玄垂着眼眸,他自知做的事叛逆,如今的举动与逼自己的哥哥忍痛割下心头肉无异。 可这种心思自从诞生起便经不起神明的正视和考验,与其任由它在阴暗之处肆意疯长,不如现在将它架在日光下,以示自己的诚意和真心。 “她现在才十岁。” “夜玄知。夜玄只愿常伴护她平安,不敢肖想其他。” 不敢肖想其他。 纵使这是自己的弟弟,夜隐也忍不住冷抽嘴角。 他看着夜玄额间那抹神息留下的标记,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女儿的杰作。 他在那标记上轻点一下,“你可知这是什么?” 夜玄顿了顿,如实回答:“这是……她留给我的契约。契约内容是交付真心,永生永世不得违抗。否则……” 夜隐眉心一跳:“否则什么?” 夜玄偷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把那烫嘴的话说出来:“否则就会一夜秃头,终生孤寡。” “……” 你把神明的心印当什么了? 夜隐揉了揉眉心,他的女儿把自己的心印交给他,无异就是在剖白自己的情意和真心,这小子却把他当成防止他秃头的卖身契? 胸闷气短。 他得回去找纪灵淮缓缓。 “我知晓了。你走吧。” 夜玄见十六哥淡然挥了挥手,并没有说出斥责他大逆不道的话来,顿时一脸不可思议,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感激。 “十六哥,我……” “别在我院子里跪着,看着心烦。”要是纪灵淮看见了还得误会是他心狠手辣做了什么。 说罢,夜隐出了屋子,径直去找自家娘子。 或许纪灵淮说的真的对。 与其为孩子的未来担惊受怕,不如先把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妥帖。 - 东院里,夜思淮正在荡秋千。 午后的时光悠闲,可一个人待着着实无趣。 直到有人触上自己的后背往前轻推,轻快的风迎面扑来,秋千再次晃荡起来。 “玄,你回来了?”夜思淮又惊又喜,女孩笑得明媚,秋千也不荡了,扑上他的身子让他抱。 夜玄无奈笑了笑,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嗯。我回来了。说好了要带你去看花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恰好夜暮淮从骨逸白那里练剑回来,自从夜玄开始照顾夜思淮,两人天天待在一起形影不离,夜暮淮练剑都没人指导,若是找他爹那就是纯找虐,无奈之下,他只能去骨逸白的骨头洞找鬼灵死士练习。 早知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当初就不该使坏去扎那一个洞。 看着自己那在其他男人怀里撒娇的妹妹,夜暮淮嘴角冷抽:“多大了还让人抱?以后十七叔没女人要怎么办?” 夜思淮依旧笑吟吟的:“哥哥你回来了啊?你与剑灵相处的怎么样了?该不会人家还不要你吧?” “……” 这话正插在夜暮淮的痛点上。 他也不知为什么,和自己的剑灵磨合了那么久,人家就是不愿意配合他。 罢了。一定是他还不够强。 等他再与鬼灵死士大战三百回合,他就不信这世上有他拿不下的剑灵! 小少年奋发图强,正是上进的时候。 夜暮淮走后,夜玄带着夜思淮前往花千鸟的住处,共赴一场关于春天的花事。 少年和少女,将写下他们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