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林调》 第1章 飞来的横祸有多横 在石中默心里，有一条任何人都不能践踏的底线：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所以，当他听到王啸威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必要”，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王啸威设计的大型赔礼道歉现场，空留下四个傻愣愣的大男生举着四个版本的《山海经》站在风中各自凌乱。 石中默扪心自问，把书借给王啸威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比他在考生物时答选择题的状态还要草率。虽然不是什么价值不菲的东西，可是一想到自己做了批注的书已经不知下落，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 “别走了，我的哥。” “嘿！” “哥呀，我错了。” “嘿！” “哥你等等我呗！” “嘿！” “哥，你原谅我吧” “嘿！” “我的哥呀！” “嘿，你能不能等会儿！” 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啊，石中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着背后王啸威没完没了的喊声，他感觉身上的书包好像比平时沉了几斤。 可是，这么沉的书包，怎么就飞起来了呢？ 听到“砰”的一刹那，石中默感觉世界静止了。 在这个无声的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 他走在人行横道上，他行进的方向是绿灯，他严格地遵守了交通规则； 国庆假期只有三天时间，他打算回农村去看看爷爷，顺道去山上写生； 这次模拟考试，他排名全年级第二，因为最擅长的生物丢了5分，他与第一失之交臂； 那本被王啸威弄丢的《山海经》是双十一时买的典藏版，那四个蠢蛋买的版本都不对； 预定的剧本杀还有一个小时开始，那部《空山历险记》很火爆，幸好预定上了； 天好蓝，云好近，风好冷，王啸威好吵； 是谁托了我一下呢？ 静止过后，是入耳如雷的喧嚣： “石头”“石哥”“默默”“老默” “撞人了”“快报警啊” “喂，110吗？”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 “孩子，别睡啊，保持清醒。” 世界旋转了90度。于是，石中默的视野里就出现了许多鞋，那双橘色的是王啸威，红色带黑杠的是汪笑，蓝色加紫色的是李易昂，白色的是君杰。 还有一只黑色的鞋，孤零零地躺在冰冷冷的地面上，默默地看着四周，静悄悄地寻找着它的主人。 “记得帮我把鞋捡回来。”在失去意识前，石中默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身边的四个傻子听到没有。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没有冷酷的白色天棚，只有陌生的窗帘花色提醒石中默，他并没有躺在自己的床上。耳边是轻微的呼噜声，从这三短一长的呼吸状态判断，床边这道不太魁梧的身影是他亲爹石炼钢。 石中默很想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感受着身边安静至极的氛围，他觉得喊一声“爸”可能会形成无礼的冒犯。然而，考虑到自己接受过高中教育，如果连最起码的就医常识都没有，那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看过的电视剧了。 “水……”石中默低沉的发声配合昏暗的光影制造出了诡异的氛围，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发现呼噜声不停反强。无奈之下，石中默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爸”。 “哎呦，孩子，你醒了呀？”帘子被拉开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石中默的视线里。“你爸这心可是真大。哎，哎，你家孩子醒了。”热心的临床陪护阿姨推了三次才把石炼钢叫醒。 “默啊，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石炼钢迅速调整了状态，从一个不称职的陪护变身成一位尽职尽责的父亲。 “你问孩子有啥用？快去叫大夫啊，大夫不是说了嘛，孩子醒了马上通知他。”热心阿姨的声音虽低，却起着震慑人心的作用，一直被媳妇强权统治的石炼钢闻言立刻冲出了病房。 石中默有些无语，有些尴尬，有些怀疑，“谢谢阿姨。”他轻轻转头，发现微微一动，就有些晕。 “谢啥？你也别怪你爸睡得实，大夫说了，你就是有点儿脑震荡，没有大事儿。我给你倒点儿水啊，就放在桌上了，你要是口渴，一会儿让你爸给你喂点儿。”热心阿姨从床边一走一过，留下一股清甜的玉米味道。 “阿姨，请问现在几点了？”石中默不敢大声说话，刚才喊完一声爸，他的头就因为嗓子用力而疼了一下。 “十点半了。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儿有泡面，你要是不嫌弃，等你爸回来让他给你泡。”热心阿姨送过来一盒泡面，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玉米味道。 石中默咽了咽口水，他现在不感觉饿，就是想吃玉米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口玉米。他总觉得热心阿姨只是在善意地安慰他，因为他现在动脑想想事情都会觉得头晕。 值班医生很快过来了，他指挥护士为石中默测血压、测心率，他自己则举着手电检查了石中默的眼睛。一番郑重其事的检查过后，医生淡定地说道，“小朋友挺幸运，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几天吧。国庆快乐啊，小伙子。” 出于礼貌，石中默低声回应复了一句，“也祝您国庆快乐。”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石炼钢俯身问儿子，“默啊，饿不饿？吃点儿东西不？” “这有盒方便面，你给孩子泡上吧，好歹喝点儿汤呢。”热心阿姨的声音从帘子那边传过来，空气中好像又洒满了玉米的味道。 “哎呀，太感谢了。”石炼钢也不客气，来医院时匆匆忙忙，他也确实是没准备什么，“默啊，我把面给你泡上去，你多少吃点儿啊。” 石中默没说话，因为一用嗓子，他就头晕。头一晕，他就想要睡觉。 他不想睡觉，他害怕一睡觉就会再做一次刚才的怪梦。 梦里，他飞上了天空，一直飞，一直飞，飞了好久好久。直到精疲力尽时，他才猛地扎向大地。烈烈的风声在他耳畔鸣响，他的心狂跳不止。极速降落的体验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支茅，要冲破所有阻挡他前进的盾。 梦醒前的刹那，他化身蛟龙，深遁林海。 第2章 可爱的孩子是真可爱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石中默认为这句俗语符合生物学规律，所以，他相信警察就是他日后的职业归宿。 在这一目标的指引下，他严于律己、恪守原则，坚决不多占用老爸的一分钟时间。在得知老爸有出警任务后，他立刻挥手作别，完全忘记了他是一名需要陪护的病号。 石炼钢是个感性的人，面对儿子的懂事，他极其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好儿子！真汉子！” 石中默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老爸夸人夸得不走心。可是，与其期待他走心，不如盼望他走人，谁知道电话那边是什么样的案子。身为警察，争分夺秒应该是刻入本能的反应。 隔壁床的热心阿姨让石中默放心休息，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她顺带手就把石中默一起照看了。 石中默再次表示了感谢，随即踏实地睡了过去。他看过时间了，再有半个小时，老妈就能到医院了。他在此时接受热心阿姨的善意，并不会真得给对方造成负担。 很快，石中默便睡着了。他进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那是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他看不到任何具体的影像，只看到各种颜色的光晕在闪烁。虽然那些色彩凌乱地交杂在一起，却有着分明的界线在其间。那些分界线如同河道，绘制出了一幅巨大的地图。那些彩光如流水般在石中默的四周流动，他想伸手去感受一番，却发现自己是虚无的，他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却独独看不到自己。 这种认知让石中默生出一身冷汗，在这个梦里，他竟然只是一对眼球吗？ 然后，石中默就被这个略显惊悚的想法吓醒了。他一张开眼就看到了妈妈陈小娅。刚下夜班的陈小娅黑着眼圈看向儿子，眼中的关切带着焦急的克制。 “妈，你来了？”石中默揉揉眼睛，感觉自己的脸上微微有些湿润，竟是真得出了一身冷汗。“妈，我是不是有点儿低烧？” 陈小娅摸了摸石中默的额头，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没发烧！别自己吓唬自己。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石中默摇摇头，“就是有点儿饿了。” “孩子，饿了吧？我这有苞米，来，尝尝，这是咱自己家种的，一点儿化肥都没放，纯绿色食品。”邻床的热心阿姨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小搪瓷盆，盆里放了五穗热气腾腾的玉米。 “大姐，这多不好意思，你们留着吃吧。”陈小娅客套了一句。 “咱这床挨着就是缘分，不用这么客气。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办理出院了，结果孩子记错了日子，这不就烀好苞米送来了嘛。我们要是出了院啊，你们还吃不着这苞米呢。”热心阿姨笑得很爽朗，她给陈小娅母子拿了两穗玉米，就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陈小娅和石中默连声称谢，接过玉米吃了起来。母子两个，都饿了小半天，现在吃上这热乎乎的玉米，都感觉十分满足。 石中默才把玉米穰放到妈妈手里，一群精神小伙便挤进了病房。为首的王啸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哭丧着脸，“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后面的李易昂撇撇嘴，忍住将王啸威踢出去的冲动，先跟陈小娅打招呼，“阿姨好，我们来看默默。” 石中默被一股水蒸气的味道扑了满脸，他怀疑王啸威刚从游泳馆回来，“离我远点儿，脸大看着眼晕。” “哥，你原谅我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就没机会原谅我了。那多残忍啊，你忍心吗？快原谅我吧！”王啸威就差抱着石中默的大腿哭诉了。 站在一旁的陈小娅有些无语，对这熊孩子的口无遮拦感到头疼，只能转移注意力去招呼其他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呢？刚才石头还说要和你们视频呢。” “我们在家也没什么事，寻思还是过来看看石头。这，好歹是场车祸，我们有点儿后怕。”君杰一边说，一边打量石中默，看他还能抵挡住王啸威的“摧残”，便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不用担心，各项检查结果都挺好，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陈小娅从几个孩子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桔子，问儿子，“你刚才不是说想吃橘子吗？喏，你的小伙伴给你送来了。” 石中默接过桔子，递给还在他眼前扮可怜的王啸威，“把皮剥了就原谅你。” 王啸威两眼冒光，“到底是我石哥。大气！” 汪笑看王啸威说着话就要动手，眉毛挑得老高，一把抓住王啸威的手腕，“大哥，你能不能洗洗手去？这是给病人吃的东西。” 王啸威刚想骂汪笑“矫情”，就看到陈小娅认同的表情，连忙改口，“ji，u你～想的周全。等我！”说完，闪身冲了出去。 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热心阿姨笑着说道，“这城里的孩子啊，就是讲究，文文明明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病房里的几个大男孩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果然，王啸威的颜值，可以征服各个年龄段的女性观众。 汪笑问石中默，“石头，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一想到昨天石中默从空中落到地上的情景，汪笑就觉得手脚冰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出了心脏病，或许他也应该进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一股木料香味传来，石中默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很显然，汪笑是在家里给琴做完保养才来看他的。“头倒是不疼，就是有点儿晕。” “你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头了？会不会伤到神经？用不用测测智商？”君杰凑过来，推推眼镜，像是想给石中默做个扫描。 石中默被君杰看得全身汗毛倒竖，他甚至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那倒不至于。我觉得，我的智商应该没有问题。要不你出道题考考我？”石中默感觉自己会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证明智商出了问题，他为什么要回答君杰的问话？他是不是真的撞坏了脑子？ 李易昂听了二人的对话，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睁大了。这俩人怕不是有病吧？看他们严肃认真地犯傻，李易昂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考虑到他们五个人中有两个傻子就够了，他把君杰往后拽了拽，“你别跟着添乱了。叶肉细胞可以通过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合成还原型辅酶二，对还是错？” “错。呼吸作用产生的是还原型辅酶一。”石中默立刻答道。说完，他闻到了一股铁锈味，他严重怀疑那是他的大脑运转时发出的味道。 “放心吧，你的智慧还在。”君杰认真地评价道。 “石哥石哥，吃桔子了。看，我都给你分好瓣了。”王啸威举着一手桔子瓣走了回来。 汪笑一脸嫌弃，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期待，他倒要看看老默怎么把这些桔子瓣咽下去。 陈小娅站在旁边，看着这几个孩子旁若无人地闲聊，不知道是该称赞他们天真无邪，还是厌弃他们怪诞不经。陈小娅安慰自己，00后就是这么可爱，可恨又友爱。 王啸威几个人是和邻床病友一起离开的。就因为热心阿姨夸王啸威“帅气又聪明”，王啸威就热情地帮阿姨拎起了行礼，然后一行五人就像护卫队一样把邻床的夫妇二人带走了。 陈小娅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病房，有些庆幸，还好赶上国庆假期，医院里管理得相对宽松，若是平时，她这个监护人可能会被巡房护士好好教训一顿的。 “妈，我确定没事吗？”石中默看着妈妈，感觉只有妈妈的判断才能让他的心安宁下来。 陈小娅摸摸儿子的头，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可爱又笨拙的小男孩摔了跟头，于是就举着小手跑到自己面前，让自己帮忙吹一吹。一转眼，小男孩变成了大男孩，可是此刻，想要寻求安慰的眼神却一如当年。“确定。相信妈妈，也要相信你自己。” 第3章 家还是那个家吗 国庆节的住院之旅结束后，石中默终于可以回家了。陈小娅特意请了一天假，她要在家给石中默好好做一桌菜“吃喜儿”，庆祝他平安无事、顺利出院。母子俩先去了超市采购。不知道是不是住院后遗症，石中默走在超市里的时候，一直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只蚊子在贴身保护着他。直到出了超市，那种杂音才消失。 回到家，一开门，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石中默如释重负。果然，还是家的感觉最治愈。 “哎哟哟，小石头回来了。” 石中默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有点儿懵，客厅里空空如也，妈妈也没说要请客人来，是谁在说话。 “妈？你说什么？”石中默以为是陈小娅在说话。 “嗯？我没说话。你快去趟会儿，累了就睡一觉。我一会儿就去做饭。”陈小娅已经进了卧室，声音便高了几分。 石中默皱起眉，按按耳朵，感觉有点儿诡异。要不是做好了全面检查，确定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才出了院，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后遗症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石中默刚躺在床上，就又听到有人说话：“小石头好像变胖了。” “不不不，瘦。” “小石头不开心了，一定是考试没考好。” “对对对，差。” 石中默慢慢坐了起来，他是被后背上竖起的汗毛撬起来的。他一动不动，只敢转动眼珠环视四周。 “小石头在干什么？他在找东西？” “是是是，找。” 石中默“嗖”地窜出了卧室。大声求助，“妈，妈，有人在说话！有人在说话！”石中默很慌乱，他紧盯着自己的卧室，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怪物从卧室里追出来。 “石头，怎么了？”陈小娅从主卧里走出来，就看到儿子动作僵硬地杵在次卧门口。 听到妈妈说话的声音，石中默慢慢放松下来，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妈，我，我听到有人说话。” 陈小娅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儿，她走上前，凝神看了儿子半天，“石头，你听到什么了？” “我，我听到两个小孩在说话，她们在谈论我。她们好像在看我。”石中默很讨厌这种清醒着说胡话的感觉。 陈小娅想了想，走进了石中默的卧室，她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对面楼的窗户在十米开外，楼下只有几个人在小凉亭里坐着，在屋里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陈小娅走出房间，看到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还紧张地站在原地，不免有些心疼。 “石头，放轻松点儿。你已经完全没事了。你是很幸运的。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好吗？”陈小娅按着儿子的肩膀，想要给他传递些力量。 “小石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听到你们说话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石中默耳畔炸响。 石中默一把抓住陈小娅的胳膊，“妈，你听，又有人在说话。” 陈小娅拍拍儿子的手，“石头，别紧张，看着妈妈。” 石中默听话地看向陈小娅，在母亲眼中看到了一个惊慌无措的自己。 “石头，没有人说话。你听到的，也许只是你想对自己说的话。放松一点儿，心里不要想其他事，咱们就想晚上吃什么，好不好？”陈小娅放轻声音，安慰着儿子。 “哎哟哟，小石头能听见咱们说话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出现了，这回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喜庆。 石中默再一次向客厅望去，他不是想求证什么，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幻听了。可是客厅像他的肚子一样空空荡荡，这种情况之下，他真是无言以对了。 “妈，我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话。这次说话的是个老头。”石中默认真地说。 “哎哟哟，你才是老头，你们全家都是老头！”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激愤再次响起。 石中默有些无语。他看得出，妈妈一直在观察他，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确实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这个老头还骂我。骂我‘全家都是老头’。” “哎哟哟，小石真的能听见咱们说话了！见鬼了啊！见鬼啦！” “仙爷爷，我们可以和小石头说话吗？” “要要要，说。” 两个小孩的声音又出现了。 石中默简直想要跳起来了，那两个小孩明明是在卧室里的，怎么会来到客厅呢？ “哎呦呦，那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会出大事的！快闭嘴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出声了。”苍老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 “妈，我真的能听到有人说话。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石中默并没有害怕，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石头，你先别急。这样。你把听到的内容都写下来，做个记录。我们观察一段时间看看。”陈小娅对儿子此刻表现出的镇定很欣慰。 “哎哟哟，听到没有？怎么没反应呢？”苍老的声音有点儿急了。 “你不是不许我们出声嘛……” “忘忘忘，乱。” “哎哟哟，好了，从现在开始闭嘴！” 两个小孩的吐槽和小老头的糊涂令石中默哭笑不得。 “妈，咱家好像有三只傻鬼。”石中默怀疑自己撞邪了。 陈小娅对数字“三”有些敏感，对于自己的傻儿子说傻话这一点更敏感。她也有些犹豫，难道真的要带儿子去检查一下脑子？“‘千呼万唤始出来’下一句！” “犹抱琵琶半遮面！”石中默对于自己嘴比脑快这一点感到尴尬。 陈小娅拍拍儿子的肩膀，“没事儿，只要脑子里的东西不少，多点儿什么不是大事。” 石中默觉得妈妈的开解有些敷衍了。这种解释放在临床医学上似乎不太科学，妈妈作为三甲医院的医生，给自己儿子问诊时好像差了些专业态度。 “妈，我真的不用再去查查脑子吗？”石中默对自己还是负责的。 “这样，如果下次月考，你的成绩下降得厉害。咱们再去检查。好不好？”陈小娅温柔地问道。儿子这次住院，她才意识到，她的小男孩还没有真正长大，很多时候，还需要父母的庇护。 “妈，我才刚出院。现在就提学习的事，是不是太严苛了？”石中默觉得这不符合妈妈的一贯人设。 “儿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地想省一笔检查费用。”陈小娅认真地答道。 “哈哈哈，抠。” “嘘！” 石中默咬牙，那两个没有影儿的小屁孩果然还在。 第4章 换个频道听一听 石中默的幻听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从家去学校的一路上，他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发言： “风太大了，我的腰快被吹断了”“我是硬汉，这点儿小风无法把我击倒”； “我要把这些都吃掉，一粒不剩全吃掉”； “我最高”“我最高”“我才是最高的”“你们这群小矮子，我是最高的”。 石中默按照妈妈的建议，把他听到的内容都记了下来，一个礼拜下来，他写了二十多页a4纸。 陈小娅翻看了儿子做的记录，也有些担心。她想了一会儿，问儿子，“石头，上课的时候，你也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吗？” “不会。上课的时候光顾着听老师讲课了，也没注意有没有别的声音。”石中默说完，发现这确实是个漏洞。 为了不让儿子产生更多心理压力，陈小娅又提出了一个建议：“石头，这样，你学一门新的语言，不上课的时候就坚持听课程，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门语言的学习上。看看这样能不能缓解你幻听的问题。” 石中默觉得未尝不可，就是还要加量学习，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妈，你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帮我开发新技能吧？” 陈小娅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在尝试新的解决方法。科学嘛，总是要在实践中总结经验。” 石中默不置可否，算是接受了老妈略显敷衍的解释。 见儿子还是不开心，陈小娅打听道，“石头，你的这个情况，和你的小伙伴说了吗？他们是怎么想的？” 说起小伙伴，石中默有点儿头疼，“汪笑建议我吃点儿安眠药，多休息；君杰说他会上网查查有没有类似病历；王啸威每天都要看我的笔记，他觉得我是在写一种新型的小说；李易昂……他让我多喝热水。” 陈小娅忍俊不禁，“小李同学最可靠。咱们就多喝热水吧！” “妈，你这个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们。”石中默被幻听折腾得够呛，只有回到家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没有，没有，石头，你不要多想。妈妈只是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挺好的。”陈小娅给了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快学习吧，累了就早点儿睡。” “妈，如果我这个幻听问题一直得不到缓解要怎么办？”石中默已经有些懊恼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继续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一定会发疯。 陈小娅心疼得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如果有必要，咱们就去看心理医生。再严重的话，咱们就进行药物干预。石头，不要担心。妈妈相信你能很好地应对这个问题。有点儿信心，好吗？” 石中默采纳了妈妈的建议，开始自学法语。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他的法语小有所成，幻听的情况却一如既往。陈小娅和石炼钢商量了一下，决定安排石中默去进行心理治疗。 心理医生是一位面目和蔼可亲、性格平易近人的中年女性，她用两个月的时间，安排石中默做了八次沙盘。疗程结束后，她建议陈小娅给石中默换一换生活环境，也许到一个更简单的环境中生活一阵，减少了外界刺激，石中默的幻听情况就会消失。 医生安慰陈小娅，她们应该感到庆幸，石中默的心理十分健康，精神世界十分丰富，思考方式很讲秩序，这样的孩子是不会被幻听击垮的。 石炼钢很认同心理医生的观点，他想了想，决定趁着放寒假，送石中默回老家去住一段时间。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人民警察，石炼钢做好决定后，连夜就把石中默塞进车里，一脚油冲上了回去老家的高速公路。 大清早，伴着公鸡的打鸣声，父子俩开着车进了村。石爷爷正扫院子呢，就看见自己的大孙子出现在了院门口。老爷子高兴极了，连忙招呼孙子进屋。 石中默听了一路风声，此刻耳朵里还残留着“嗡嗡”的响声。可是看到爷爷矍铄的目光后，他便觉得精神一震，耳朵里清亮了不少。他好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意外之下，眼眶就湿润了。他走上前，紧紧拥抱着爷爷，还没说话，就听到说话声，“哎呀妈呀，坏啦坏啦！这小子又来了，老石头又要杀鸡啦！” 石中默真是欲哭无泪了。 石爷爷拍拍孙子的肩膀，见孙子脸色突变，有些纳闷，“石头啊，你咋这副表情？考试没考好？”在石爷爷心中，自家优秀的孙子只会因为成绩不好而心烦。 “……爷呀，我脑子好像出了点儿毛病……”石中默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他要在这里住几天，谁知道他还能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老爷子听得一头雾水，“石头啊，你是不是学习学累了？” 石炼钢已经走到堂屋门口了，他回头招呼爷孙俩，“你俩在那儿唠啥？不冷啊？” 石爷爷拿着扫帚一挥，“走，咱进屋。我先把炕点着。” “这茶缸子一年一个样儿啊，那时候细得更根儿柳条似的。你看看现在，啧啧。” “看体格，还得是老石头，这腰杆子，直溜儿！” 石中默看看老爸略微发福的背影，再看看爷爷精瘦的身材，觉得这两句点评还挺准确。可是随即，他就因为自己思考了幻听的内容这个举动而惊出了一身冷汗。 石奶奶看到孙子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拉着石中默问了几句近况，就跑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很快，一桌热气腾腾的庄稼饭就被搬上了炕。吃饭的时候，石炼钢把儿子经历车祸，然后出现幻听的事向父母讲了一遍。老两口像坐过山车一般听儿子讲完了事情的经过，一会儿着急，一会儿放心，一会儿焦虑不已，一会儿哭笑不得。 石中默一遍吃饭，一遍腹诽自己的老父亲实在是太会讲故事了。看着爷爷奶奶的情绪跟着自己的经历起起伏伏，石中默在心中吐槽自己的老爹是个不孝子。不过，经过父亲的梳理，石中默愈发觉得，自己的幻听和车祸脱不了关系。 石奶奶剥开了一个鸡蛋，放到孙子碗里，“石头，再吃个鸡蛋。咱们先补一补。就算身体有啥毛病，咱们也能经得起折腾。” “奶，我已经吃了三个了。”石中默摸摸肚子，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柳条儿”，忍不住看向父亲。他是很难把父亲和“柳条”联系起来的，但“茶缸子”却是一个很适合父亲的称号。 “你这岁数，再吃两个都没问题。吃了这一个，咱们就‘四季平安’。”石奶奶慈祥的笑容透着让石中默无法抗拒的温暖。他拿起鸡蛋，咬了两口，吞了下去。石奶奶见他吃得快，赶紧给他盛了勺汤。见石中默喝了汤，顺好了气息。石奶奶才笑着摇头，“这孩子，长得再高，也是个毛毛愣愣的性子。” “咱家石头还毛楞？你看看老郑家那个小二，跟咱家石头一边大，哪有个稳当时候？你想找他说句话都困难。那老郑都愁坏了。”石爷爷就看自家孙子讨人喜欢。 “哎，你说到老郑了。要不，咱领石头去他刘婶儿家看看？”石奶奶先是看了石炼钢一眼，才和石爷爷商量道。 石爷爷先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孙子，略想了一下，“唉，你别整那些老讲究。咱家石头是要上大学的。扯那些事儿……不好。” 石中默听爷爷奶奶讨论自己的事，不由得好奇，便问道，“奶，刘婶儿是谁呀？” “你得叫刘奶奶。那是位看事儿先生。就是用玄学解释科学未解之谜的人。”石炼钢点了一支烟。 “那就是跳大神儿的？”石中默觉得父亲小瞧了自己的阅读视野。 “你如果不懂，就不要随便下结论。‘跳大神儿’是民间的一种俗称，‘看事儿’呢，还是略有不同的。我对这个问题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能给你解释这些。”石炼钢吐了两口烟，深沉地说道，“唉，再大好的青年也躲不过你奶奶那些老讲究的‘荼毒’啊。” “咋说你妈呢？不懂就别瞎说。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不尊重。这是做人做事的道理。”石爷爷有些严肃地告诫儿子。 石炼钢一看父亲脸色不好看，连忙找补道，“我这不是给孩子解释嘛。我确实不鼓励，但是我也不能打消我妈的积极性啊。我知道，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石中默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气氛有些紧张，“爷，我听明白了。我奶是想找个民间大夫给我看看耳朵幻听的事呗？我觉得行。”石中默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有好奇心的。 “这孩子，跟你爸一样，对啥都好奇。”石奶奶并没理会老伴和儿子的斗嘴。她暗自打算起来，反正孙子要住几天，自己就当领孩子串门了，带过去让刘婶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石奶奶要让孙子明白，在这个家里，能做饭的才是户主。 第5章 神秘事件的神秘解释 石中默在爷爷家住得很不踏实，因为他的幻听情况严重了很多。 只要走出房子，石中默就像走进了菜市场，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有的声音则近在身边。声音的内容很丰富，有叹气的声音、哼歌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只让他感觉头晕眼花，如同缺氧了一般。 所以，石中默就一直窝在屋子里，除了看书学习，帮奶奶做点儿零碎的杂务，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出去帮爷爷干点儿力气活，回来就得拿小本子记录听到的声音，一记就是好几百字。 石爷爷见孙子越来越沉闷，也有些担心起来。石奶奶见老伴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的打算就愈发坚定了。 一天早上，石中默刚洗漱完，就被奶奶招呼着一起出了门。石中默左手拎着一筐鸡蛋，右手扶着奶奶，走在村里的土路上，听着杂七杂八的声响。 祖孙俩在路上走着，偶尔遇到乡亲，奶奶就会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向乡亲介绍自己的孙子。石中默一路走来，认识了不少村里的人。 石奶奶带石中默来到了一户村邻家。石奶奶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喊，“娟子在家吗？娟子？” 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走了出来，一看到石奶奶就热情地招呼祖孙二人进屋，“哎呀，石娘啊，您咋来了？这是？这是钢子家的大小子吧？” 石奶奶笑得很开心，“对，这是我大孙子。石头，这是刘家大娘。” 石中默连忙问好，“大娘好，我是石中默。” “好好，这孩子长得真好。快进屋。我妈刚才还说呢，说今天天儿好，得招待贵客。”刘家大儿媳将祖孙俩让到了屋里。 石中默一进屋就觉得眼前一亮。自家奶奶是位勤快的老人，所以家里打扫得十分整齐干净。同样是农家居所，这家的屋子里却清爽敞亮得令人心情舒适。那种感觉就像…… “刚淋过一场雨。对吗？”一个温和慵懒的声音在石中默耳畔响起。石中默一个激灵，因这个声音能够看透自己的心事而感到惊悚。这种感觉很奇怪，之前他听到的那些声音，都像是外界自然存在的，他只是路过，恰好听到。但是这句话，却像是他心里发出的，是在表达他的心声。 “石头，来，坐炕上。”刘家大儿媳拍拍炕沿，让石中默随意些。 石中默感觉自己的笑容很僵硬，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和奶奶并排坐在了炕上。坐下的同时，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盆君子兰吸引了。这盆君子兰正处于花期，宽大的叶片绿色鲜亮，卷曲的花瓣橘色动人。可见养花人是用了心思的。 “小娟儿对我确实没少用心思，这可是个乖顺的孩子。”适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石中默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是在跟他的“想法”对话，而且，这个声音是那盆君子兰发出的。那盆君子兰在说话！ “当然是我在说话。不然还会有谁？”那个声音还发出两声轻笑。 石中默简直要跳起来了。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走进屋里，她和石奶奶打招呼，“嫂子，你咋来了？” 石奶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领孙子来看看你。孩子放寒假了，跟家待着也没什么事。石头，这是你刘奶奶。” 石中默赶忙站起来，“刘奶奶好，我是石中默。” 刘老太笑得很和蔼，她冲石中默点点头，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好，这孩子，长得像他爸，周正，精神。” 石奶奶拉过刘老太，“你快坐下，咱俩唠两句。” 刘老太注意到了石中默放在炕上的竹筐，笑着埋怨，“嫂子，你来就好，咋还兴拿东西呢？又不是外人。” 石奶奶指指孙子，解释道，“领孩子来嘛，也是教他识识礼数。” 刘老太又看了看石中默，这一次，她的眼神深邃了一些，仿佛在石中默身上寻找着什么。 石中默被她看得紧张起来，心跳都快了几下。偏偏这时，君子兰的声音又出现了：“还做法事？你这小孩儿可真逗！小娟儿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石中默被这声音中暗含的嘲笑之意刺了一下，不禁腹诽道，我都能听到你说话了，还能正常到哪儿去。 君子兰竟然发出了畅快的笑声，而且笑了好几声。 刘老太问道，“这孩子有十六了？” “过年就十七了。属狗的。四月十五的生日。”石奶奶答了一句。 刘老太笑着拍拍石奶奶的手，“这孩子多好啊，你们老两口可知足了。” “真是知足了。我这孙子啊，比我那儿子强。”石奶奶不无骄傲地说道。 “这孩子挺好。放心吧。还能越来越好。”刘老太拍拍石奶奶的手。 石中默已经明白了奶奶领他来串门的用意，可是两位老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把话说得太含蓄了，说来说去也没看出自己的问题，他有点儿着急了，便开口问道，“刘奶奶，我能听到你家君子兰说话，这，这是不是不正常啊？” 刘老太有些惊讶，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坦率。她又仔细端详了石中默一番，随即把目光投向了自家的君子兰，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石中默，“孩子，你听到君子兰说话，会害怕吗？” 石中默摇头，“不害怕。只是感到惊讶。因为我最近一直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刘老太像是得到了一位故人的消息，脸上露出了几分欣然，“孩子，你会害怕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吗？” 石中默想了想，“最初是有些害怕的。后来习惯了就不怕了。我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听到这些声音，是不是我脑子坏掉了？” 刘老太伸出两只手指，问石中默，“你说，为什么这两只手指不一样长呢？” 石中默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君子兰提醒他，“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小娟儿会帮你把问题想明白的。”石中默竟然觉得这君子兰说话的方式很像他的数学老师，都有谆谆善诱的风格。 “手指长短取决于人体的生物构成，这个，没有为什么吧，只能说是一种遗传密码的作用。”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刘老太先是对石奶奶夸了一句，随后反问道，“那你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你能听到君子兰说话，这也是你说的那个遗传密码的作用。” 石中默本来想问，为什么他以前听不到现在听到了；为什么只有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可是，他自己就想通了这两点，人体的生理表现是随着时间发展在变化的，他有新变化是正常的；遗传基因会出现变异，他有别人不具备的特点也是正常的。 “你倒是会举一反三。”君子兰对石中默提出了表扬。 刘老太见石中默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孩子，你可以这样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能有这种能力，或许是上天要给你安排什么特别任务呢？对吗？” 听了刘老太的话，石中默豁然开朗，他觉得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迎刃而解了。但是又好像解得太快，以至于他遗落了一个重点。“刘奶奶，我怎么才能……屏蔽掉这些声音呢？总听着这些声音，我，我确实有点儿休息不好。” 刘老太面带遗憾地回答道，“孩子，不是奶奶不帮你，这个问题，奶奶也无能为力。不过，我是这样想的。你从十六岁长到十七岁，总得用上一年的时间，对吗？” 石中默点点头，他明白了刘老太的意思。 “而且，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还可以做很多事，对吗？”刘老太虽然犹豫，却还是按照常理引导了石中默一下。 石中默若有所思，许久，他对刘老太展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谢谢刘奶奶。我明白应该怎样接受这种情况了。” “不客气。我倒想请你帮个小忙。”刘老太笑得很神秘，“你帮我问问那盆君子兰，去年我卖白菜的一百六十块钱哪儿去了？” 刘老太这边话音刚落，君子兰就笑出了声，“小娟儿这心眼儿啊，比针鼻儿还小。告诉她，老刘拿去打牌了，输得剩了三十块，给她买了三斤花生，她一股脑盐水煮了的那锅就是。” 石中默犯了难，这要是实话说出来，会不会引起家庭纠纷呢。可是看刘老太的意思，分明是想试试自己的真假。于是，便把君子兰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老太还没说话，刘家大儿媳开口了，“妈呀，这孩子还真是……去年那锅花生就吃了一顿儿，盐放少了，剩下大半锅全倒了。” 刘老太并没像儿媳那样惊讶，她反倒敛起了笑容，颇为郑重地对石中默说道，“孩子，奶奶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用让太多人知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树有林的。哎呀，看我这脑袋，岁数大了，看完了也记不住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石中默和君子兰的异口同声仿佛一条引线，在石中默的耳畔炸出了两个世界的回响。 第6章 好学的人会一直好学 从刘老太家回来后，石中默明显轻松了许多。看到孙子的心情有了肉眼可见的好转，石爷爷就没有追究石奶奶“忤逆户主”的责任。对于孙子说的“能听见君子兰说话”的能力，石爷爷不觉得新奇，他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要能好好使用这种能力就行。 石中默给自己设置了一项重大任务：找到所有能所说话的事物。前几天，他是待在家里绝不出门；现在，他是出了门就不惦记回家。早上鸡叫一响，石中默就全副武装冲出门，从家门口开始找。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就一边走一边听，全当自己是在逛市场。后来，他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君子兰能说话，那么他就可以先假设所有植物都能说话，他可以先找说话的植物。 叶子掉光的榆树、柳树；枝杈茂盛的松树、桦树；缠在土墙上的瓜藤花蔓；趴在土坡边的干草灰藓……石中默一边画地图记录自己走过的位置、观察过的植物，一边用笔记本梳理自己听到的话语、得到的信息。忙活了几天下来，他找到了一根话痨的小草和一棵说话结巴的榆树。 对于这个发现，他十分惊喜，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他找来了爷爷帮忙。他和爷爷走到小草附近，聊起了村里老郑家养牛的话题。爷爷按照他的要求，对老郑家的牛不吝夸赞，将那一圈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爷爷的观点果然引起了小草的不满，小草碎碎叨叨地细数起了它对那头大笨牛的讨厌：老郑家的牛，太能吃、太懒、太能晃悠、太能嘚瑟。石中默一边的耳朵在听爷爷讲的养牛技术，另一边的耳朵则在听小草挑牛的毛病。这种感觉很怪异，但是也很有趣。 到了大榆树底下，石中默则和爷爷聊起了村里的家长里短。这回，为了迁就榆树口吃的毛病，爷爷说话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即便如此，榆树说话的内容还是比爷爷慢了几拍。爷爷说老张家的白菜种得好，榆树才对老李家的大葱做出“太辣”的评价；爷爷说冒帅儿家的萝卜卖了个好价钱，榆树则说老张家的白菜少种了两亩；爷爷说王久家要挖井，榆树说冒帅儿往萝卜地里加了鹿粪；爷爷和石中默都往家走了，榆树才说到王久家地下土太硬，不像有水的样。 石中默把榆树说的话告诉了爷爷，爷爷听完很诧异，因为榆树说的都是他隐而未说的话。至于小草的抱怨，爷爷听完竟然有了同感，爷爷说，老郑家的牛养得跟孩子似的，的确是一身毛病。 在小草和榆树这里得到的收获极大地鼓舞了石中默，他甚至有了一个推论，在他家里说话的老头和两个小鬼，很有可能就是窗台上放的花。 研究完了植物，石中默又把目光投向了动物。他开始了追鸡赶鸭、弄鹅逗狗、牵牛喂猪的行动，石爷爷看他乐此不疲，也没有阻拦，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被小动物咬伤、抓伤、踢伤。石中默承诺自己一定会多加小心，爷爷这才放心让他往外跑。 经过三天的奋战，石中默发现了一堆嫌疑动物，想多吃两勺玉米面拌菜的猪崽，想去后山散步的老牛，想多下几个蛋的母鸡，想进屋暖和一下的大鹅……之所以没能缩小范围，是因为这些动物们似乎只喜欢和同类聊天，一聚集起来，很难分辨出说话的是哪一个。不过，石中默发现，村里的每家每户似乎都有一只会说话的动物。这个发现让石中默感到了神奇，他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些奥秘，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奥秘是什么。 临近春节时，石爷爷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的一位长辈去世了。去世的老人被大家唤作“老扣爷”，在九十四岁的高龄上离世，这在农村地区算是喜丧。 老扣爷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山里人，五六岁的年纪就跟着家人一起进山打猎了。战争爆发后，他和家人进了山，在林子里东躲xz，总算保了条命下来。战争结束后，他依旧过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后来，国家在山区成立了林场，他做了林场工人，还是靠老本行谋生。不同的是，从前看到猎物就抓，时下看到猎物就放。退休后，老扣爷离开了林场，他说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结果也就是搬到了离山远一些的村子。 这座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和林场有或远或近的关系，村里人彼此知根知底，每每开起玩笑，都会说对方是“林子里的猴子出了山，看哪儿的桃都比山里的甜”。可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山林里有他们无法割舍的情感，那是随着树根深植土地的筋脉，一旦切断，会让他们失去生机。茶余饭后，老扣爷总会在村头大树下给孩子们讲过去的故事，那些听起来无比遥远的岁月，会点燃老扣爷眼中的光，会唤醒老扣爷血中的劲。 老扣爷走了。作为最早从林场出来的老人，他留下遗言：送他回山里去。落叶归根，他这片枯黄的叶子，要去给生他养他的山林培土了。 石爷爷是被老扣爷的儿子请去抬棺的。老扣爷说，要用最古老的祭山礼送他的棺材进山。到了石爷爷这一辈，已经没有几个人懂得祭山礼的规矩了。幸好老扣爷临终前交待了儿子具体的做法，否则，他们就彻底无措抓瞎了。 听爷爷说要去抬棺，石中默有点儿担心，他觉得爷爷的身体虽然健康，却不一定能负担得了这种体力活。据说，抬棺者要从入山开始，走上九百九十九步才能寻树落棺。就算抬棺者有十二人之多，可是真走起山路来，未必是轻松之事。 石爷爷笑孙子小瞧人，只说到时候让孙子见识一下什么是身强体健。为了让孙子开眼，也是为了换个地方让孙子开展“观察实验”，石爷爷带着石中默一起去参加了老扣爷的葬礼。 老扣爷住的村子叫远山屯，离石爷爷家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石爷爷请了村邻开车送他们祖孙俩去参加葬礼。天还未亮，他们就乘车出发了。到远山屯后，天也就彻底亮了。站在远山屯的村头，就可以望到远处的高山，素白的云层之下，灰黄相间的远山看起来有些萧瑟，却又有些端肃。 老扣爷家已经搭好了灵棚，灵棚旁边还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平台。台上有一位二人转艺人在唱曲，他穿了一身白色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面目方正，神情肃穆，唱腔悲凉，词句哀婉。石中默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首代表子女对离世亲长表示感激、钦佩、怀念的戏曲。这是石中默第一次听二人转，他一直以为二人转是一种嬉笑的、欢悦的、诙谐的表演形式，却没想到二人转也可以断人心肠、催人热泪。 石爷爷和其他几位抬棺者碰了面，才发现孙子没有跟在身边。待他找到孙子时，却发现孩子的眼眶红了。石爷爷一看就知道，孙子是被这二人转唱得难过了。他拍拍孙子的肩膀，宽慰了几句，然后就神神秘秘地问孙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石中默知道爷爷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悉心感受了一下，可是很遗憾，他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石爷爷见孙子的情绪好起来了，便带着他去见了自己的几位老朋友。老扣爷的儿子听说石爷爷带石中默过来是要开眼界的，就提议让石中默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做挑灯人。石爷爷有些犹豫，但是石中默却很感兴趣，不等爷爷开口，就应承下来。 第7章 深山深处有钟声传来 老扣爷的身后事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操办的。停灵一日，即返深山。老扣爷说，他要趁自己的魂灵便回到山里把自己锁起来。儿子以为父亲是在说笑，可是老扣爷临终前特意做了交代，儿子这才当了真。 祭山礼要在晚上进行，所以吃过午饭，石中默就被爷爷赶去睡觉了。睡到傍晚时分，爷爷叫醒了石中默，给他套上了一件白色麻布背心，系上了一条白布腰带，还给了他一副黑色线手套。装扮利索，石中默和老扣爷的孙子一起坐到了车上。 去往山区的路程不近，石中默在车上又睡了一觉。当车停下时，石中默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车上的表，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下了车，一阵夜风吹来，石中默打了个寒战。天气真是寒冷，在车灯的照射下，四周更显漆黑，稍远些的地方，能隐约看到一些树的形态，再往远处看，墨黑的一片似乎被一条更黑一些的线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天的黑，如深海之波平静深沉映照星光；一部分是地的黑，如火焰之影张牙舞爪冲向云端。 老扣爷的儿子取出了两盏白色灯笼和两个应急灯，交到了自己儿子和石中默手中，他说灯笼是给老扣爷照路的，应急灯是给挑灯人照路的。在石爷爷等人准备抬棺道具的功夫，石中默和老扣爷的孙子互相认识了一下。 老扣爷的孙子叫赵佳木，和石中默一样大。赵佳木和爷爷的感情很好，对于爷爷的离世，他感到很伤心。可是爷爷在最后的日子里，表现出的豁达开明却又让他伤心不起来。爷爷一直在说，他只是快要回家了，这种回家的圆满足以抚慰他对永逝的恐惧。 赵佳木说，他爸爸叫赵树苗，爷爷叫赵青松，他们一家人的名字都和山林有关，爷爷还叮嘱他，等他以后有了孩子，要给孩子起名叫“赵蓄林”，做了半辈子护林工的爷爷觉得森林是最宝贵的财富，要多积攒一些。 听赵佳木说起老扣爷的过往，石中默竟有些伤感，他觉得老扣爷是一位很有故事的老人，自己没能早点儿认识他，可以说是一种遗憾。 很快，送老扣爷进山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赵树苗带着抬棺人打造了一副抬架，抬架由十二根拳头粗的木方捆扎而成。抬架做好后，面向进山的山路摆放好，然后众人将老扣爷的棺木移到了抬架上，用麻绳固定好。赵树苗让儿子和石中默站在抬架前面，抬棺人则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一切就绪后，赵树苗指挥司机将车熄火，关掉了车灯。 遁入黑暗的刹那，石中默听到了几声鸟叫。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乌鸦，只感觉声音的发源处离他们很近，似乎就在不远处的树上凝望着他们。 一片漆黑中，赵树苗喊道，“点灯”。石中默和赵佳木按动开关，两盏白色灯笼瞬间亮了起来。不过，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灯火脆弱得如同萤火虫，似乎随时会熄灭。 “赵氏后人，青松顿首。远离凡俗，今日归山。望德隆之祖庇佑，寻栖神之地，安池下之灵。起棺。”赵树苗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火把照亮了前行之路。 石中默有种错觉，赵树苗说完这番话后，山里似乎传来了一阵钟声。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灯笼的提手，随即按照赵树苗之前的交代，打开了手电筒。应急灯是赵树苗自己做主准备的，他担心山路太黑，抬棺人容易跌倒，所以特意准备了两个亮度很高的应急灯。 “老疙瘩，回家了！”一位抬棺人高声喊道。接着，其他十二个抬棺人齐声喊了两句“老疙瘩，回家了！” “一、二，起呀，回家转啊。 三、四，走啊，不怕险啊。 胆大的后生往家赶啊。 不怕山高和路远啊， 不怕天黑和夜晚啊。 一、二，起啊，回家转啊。 三、四，走啊，不怕险啊。 胆大的后生往家赶啊。 赶回家里热炕暖啊。 桌上饭菜都装满啊。 老酒等你喝一碗啊。”抬棺人喊着号子，将抬架举到肩上，原地站好，等赵树苗检查妥当。 “赵家老疙瘩，回家了！”赵树苗一声高喊，抬棺人应和了一句，随即便喊着号子，向山林进发。 石中默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的号子声，只觉得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灯光，那点灯光吸引着他往前走，他觉得，那就是家的方向。 “嘿，嘿，山路远啊， 用力不要用太满啊。 嘿，嘿，山路远啊， 脚下留神走得稳啊。 嘿，嘿，山路远啊， 肩上重担别摆偏啊， 嘿，嘿，山路远啊， 后生走路要勇敢啊。”抬棺人的号子声低了下去，但是在这深夜之中反倒更加清晰可闻。石中默伴着号子声往前走，不知道这号子的内容是抬棺人以前就会的，还是刚刚学的。无论如何，这号子声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尤其是融汇在这深远的钟声里，号子声变得神秘起来。 石中默很想问问赵佳木有没有听到钟声，他既担心自己是真的幻听，又担心自己的能力作祟，虽然这钟声安定了他的神魂，却搅乱了他的思绪。 就在石中默胡思乱想时，赵佳木突然说了一句话：“一百七十三。” 石中默恍然，原来赵佳木在数着步数。他有些庆幸，还好他没有跟赵佳木搭茬说话，要是影响了赵佳木计数，后面的抬棺人可就遭罪了。 “嘿，嘿，往家赶啊。 家里有人把你盼啊。 嘿，嘿，往家赶啊。 爹爹烧炕把柴添啊。 嘿，嘿，往家赶啊。 老娘做好捞水饭啊。 嘿，嘿，往家赶啊。 后生回家别太晚啊。”抬棺人的号子换了新的内容，但是他们发出的声音依旧底气十足。 石中默心中暗暗佩服，十二个抬棺人里，年级最大的是自己的爷爷，今年六十七岁，年纪最小的一位也有五十多岁了。这样的一群人，在黑夜中穿山越岭，竟能平稳至此，真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石中默也明白了爷爷口中的“身强体健”不是说说而已，自己到了爷爷这个年龄，真的未必能如爷爷一般可堪大任。 不知走了多久，石中默被赵佳木的喊声唤回了神志，他几乎要沉浸在那悠远的钟声里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刚走过了一段朝拜之路，吸引他潜心前行的就是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钟声。 “九百九十九！”赵佳木的声音里有些许激动。他停下来等待父亲的下一步指示。 “落棺！”赵树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路走来，他是忐忑的，因为他是完全按照父亲的交代安排丧事的。这次的进山口是父亲生前亲自选定的，父亲说，到了进山口，起棺后就跟着提灯人走。事先不用跟提灯人说什么，提灯人会选择他应该走的路。 赵树苗走到儿子和石中默身边，看着灯笼照着的位置，将手中的铁锹砸进了土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提灯人和抬棺人就站在一边，看着赵树苗为父亲挖好了安息之地。天边涌现第一抹光亮之时，老扣爷的棺木被放到了土坑之中。赵树苗盯着棺木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拿起铁锹，开始填土。 很快，地面恢复了原状。赵树苗将预先准备好的墓牌安置到了土里，然后在墓地四周的四棵树上刻下了相同的“木”字印迹。他站在墓牌前，沉默了好久，才说道，“赵氏青松，落叶归根。愿先祖庇护，永享安宁。” 说完，赵树苗转向了身后的抬棺人，深鞠一躬，“辛苦各位叔叔了。我替我爹谢谢各位。” 石爷爷说，“别说谢。老扣爷是我们的长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咱们给老扣爷鞠一躬吧！让老人家走得安心。”所有送老扣爷进山的人对着墓牌三鞠躬，至此，算是完成了祭山礼。 赵树苗走到石中默身边，拍拍石中默的肩膀，“好孩子，难为你了。让你陪佳佳走这一趟，没害怕吧？” “爸，多亏了有石头带路。在山下时，灯一灭，我的腿就软了。”赵佳木不好意思地笑了，怕自己的胆小惹父亲不快。 “啊？我带路？没有啊，我，我是跟着你走的呀。”石中默有些糊涂了，他在往前走时，是一直看着赵佳木的，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跟着赵佳木走，他以为赵佳木是知道应该往哪里走的。 “没有，我是跟着你走的。是你先迈的第一步。”赵佳木哭笑不得，他还一直在心里夸石中默胆大呢，要不是有石中默引领方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迈步。 “这就是‘童子指路’。你们俩啊，也算是错有错着。”石中默拍拍赵佳木的肩膀，“不管是谁跟着谁，你们走的路，就是老扣爷选的路。” 其他抬棺人也跟着安慰道，“这俩孩子选的路好，平坦顺当。这是老扣爷带着你们走呢。” 不知为何，石中默听了这番话，眼眶反倒湿润了。也许真的如抬棺人所说，在那漆黑的夜里，在幽深的山中，有一位宽厚仁慈的长者，敲响了悬钟，为他们引路，护佑他们走完了这一段告别的旅程。 第8章 十年树的木不一定是好木 石中默在爷爷家待到了大年初三，才和父母一起回了家。过完年就要彻底投身高考备战了，石中默有些小激动，因为他解决了幻听的问题，接下来就可以轻装上阵了。 他和父母研究了一下报考意向，虽然父母鼓励他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他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觉得留在本地上大学，少些外物的吸引，有助于他专心学业，实现更好的自我提升。 石炼钢和陈小娅选择支持儿子的决定，一来他们希望儿子有自己的主见，他们愿意为儿子的决定负责；二来儿子幻听的问题还没有确凿的解释，他们确实不太放心；三来儿子和一众好友有些小约定，他们不想随意干涉。 一家三口很轻松地达成了一致，石中默便投入学习再不想其他。经过了最后四个月的冲刺，石中默最终顺利地考入了本市最好的大学——济临大学，他如愿学了最喜爱的生物学。 更幸运的是，他们“一巴掌”的五个人，都考进了济临大学，王啸威学了法学，汪笑学了医学，君杰学了计算机科学，李易昂学了数学。虽然五个人不在同一个校区，但是能留在本市就让他们格外开心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石中默才将“他的幻听实际是一种特殊能力”的事告诉了其他四个人。如他所料，这四个人先是将他暴揍了一顿，然后让他连续请了七天大餐，光是烤肉就吃了三顿。在吃完第七顿饭后，这四个人押着他去了劳动公园，他们要求石中默展示一下能力。 劳动公园是椿城老字号公园之一，公园占地面积不大，游客却很多，客流密度堪称全市第一。百分之九十的游客都是周围的居民，大家喜欢在茶余饭后到劳动公园里走上一圈。起初是在花花草草间流连散步，后来变成了在人来人往中寻热闹解闷。久而久之，凑趣健身的人越来越多，赏景散心的人越来越少，劳动公园便成了一个农贸市场般的存在。 五个大男孩并肩走在园区里，拉起横排就把路挡住了，即便凑成一堆儿走路，也很招人注目。公园里的人实在是不少，健身的、直播的各自为营，生生把公园划分成了棋盘。石中默被这沸反盈天的氛围折磨得头晕，便领着其他四人往一边的石板小径走去。小径两侧是各种各样的植物，有花有草有树，偶尔还能看到小鸟和松鼠出没，石中默觉得那里更可能有声音可听。 从爷爷家回来后，石中默发现，他听到的声音有了些许不同，那种感觉就像是电视机调低了音量一般。他虽然不知道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但是这种变化于他有利，因为有些声音，他略微集中一下注意力就听不到了。 比如上学路上他经过的那片花坛，之前他一走到附近，就能听到几个人讨论天气的声音。从爷爷家回来后，他翻阅了之前的记录，推测说话的是花坛里的小草。于是在一次经过时，他假装系鞋带，把自己的脚踏到了小草旁边，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惊呼：“哎呀妈呀，二五九差点儿被踩死啦！” 石中默听到后，故意用手揪了揪脚边的小草，另一个声音大惊小怪道，“哎呀妈呀，二五八要死啦！”经过这个小测试，石中默几乎可以断定，说话的就是草丛里的小草，这些草还给其他同类编了号码。 石中默走了一阵，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难免有些奇怪。这里有这么多植物，为什么没有任何声音呢？其他四人见石中默凝神不语，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啸威打破了平静，“石哥，你的能力失灵了？” 石中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我确实什么都没听到。好奇怪……” “真可怜，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个聋子。”悠悠一声长叹在石中默耳畔响起。石中默双目圆睁，他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他冲王啸威等人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然后走到长椅上坐了下来。 王啸威跟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安慰道，“失灵了也不要紧。反正你已经请完客了。” 李易昂踢了王啸威一脚，“你什么人呢？怎么还得便宜卖乖呢？” 汪笑“呵呵”了一声，“他是吃饱了就不惦记别的事了。” 君杰推推眼镜，坐到石中默另一侧，“你确定失灵了吗？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试一试？这里……这里看起来是有点儿乱。乱哄哄的。” 石中默咳嗽了一声，他在想，用什么方法能让刚才说话的事物再发出些声音，只凭那一句话，他确定不了声音的来源。 “石哥，你嗓子疼啊？我去给你买瓶水？”王啸威觉得石中默的反应有些奇怪， 石中默灵光一闪，“行啊，你去吧。走这片草地过去。抄近道，快。” “开玩笑。就咱这双长腿，走哪条路都快！”王啸威站起来，炫耀式地原地跺了几下。 “践踏草坪，不讲文明。这帮小孩儿真是欠揍。”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还带了些抵触的情绪。从它的话语中，石中默排除了小草说话的可能，而且，听它叫他们作“小孩”，那么这个事物就应该存在了比较长的时间。 石中默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柳树，“腿长有什么用，得有力量才行。你去踢一踢那棵树，看你能不能把它踢倒？” “这虎孩子，真不值得可怜。还想拿我练手？懂不懂什么叫爱护公物？敢踢我？老张就得把你们抓起来！”那个声音又说话了，这一次，它的自言自语暴露了身份，它就是那棵大柳树。 “石头，你没事儿吧？”汪笑觉得石中默很反常，一向遵规守纪的石头同学竟然怂恿疯王去踢树？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既然发生了，一定有原因。 石中默拿出手机，在“一巴掌”的群组里发了条消息：“旁边这棵大树能说话。” 提示音响起，其他四人各自取出手机看了看，都有些不敢相信。 君杰回复了一句，“你为什么要用手机通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说话呢？” 王啸威看了，回复道，“你为什么要用手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李易昂看完，觉得怪异，回复道，“你为什么也要用手机问他，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汪笑拿着手机，看着群组里的三条消息，十分无语，回复了一条，“你们仨有病吧？” 石中默也很无语，觉得自己好像把其他人都拉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坑里，而且，现在还不能轻易跳出坑了，“那个，我担心这棵树会因为我能听到他说话而不再说话。所以我用手机发了信息。” 看完石中默的最新消息，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大柳树。 这棵平凡无奇的大柳树能说话？ 它能说什么呢？ 说今天公园里的人有点儿多？ 说有四个傻子一样的人正盯着它看？ 四个人的脑海中下起了流星雨，对大柳树的猜测层出不穷。 石中默注意到，四个人的举动引发了“鼻血效应”，许多路过的人也像他们一样望向了大柳树。为了不制造麻烦，石中默赶紧又发了一条信息：“别一起看啊！一个一个看！” 提示音叫停了四个人的浮想联翩。君杰率先回复道：“大柳树说什么了？” 石中默把刚才听到三句话的过程简单编辑了一下，发到了群组里。 “就算这棵树听到我们讨论它又能怎样呢？它又不能咬咱们。”李易昂觉得这种交流方式很麻烦，他们回避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咱们不就是要验证石哥的特殊能力吗？不和这棵树交流，怎么能证明石哥说的话不是他自己编的呢？”王啸威特意加了个思考的表情，强调了一下重点。 “如果石头能够自圆其说呢？就算让你和这棵树交流了，又怎么能证明石头说的话不是他自己分角色扮演的台词呢？”君杰认为王啸威的逻辑有漏洞，这种验证方式是无效的。 汪笑的眉毛一直皱着，他感觉这三个人的话题已经彻底跑偏了，“你们仨有病吧？”复制粘贴完这句话，汪笑收起手机，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们仨有病吧？” “怎么还骂人呢？”王啸威“啧”了一声，“这不是讨论问题吗？不带人身攻击的。” “你们那是讨论问题吗？目前的问题是什么呀？”汪笑质问道。 “判断石头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事物发出来的。”李易昂抢着回答。 “这不得了。咱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石头听到的声音是这棵树发出来的。”汪笑快要被这四个人气饿了，多大点儿事啊，磨磨唧唧地说不明白。 君杰还是觉得不对，现在的逻辑有漏洞，“在我们都没有听到的情况下，只有石头能听到这棵树说话，他很有可能是出现了幻听。不是吗？” 石中默赞同君杰的想法，“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想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找一个稳妥的验证方法。” “小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大柳树竟然主动和石中默说话了。 石中默受宠若惊，连忙走到大树旁边，一时间也不知道看着大树的哪个部位说话才算礼貌，只能微微仰头，对着垂下来的柳枝说道，“您好。能和您聊几句吗？”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找我聊天。你想聊什么？”大柳树的兴致还挺高。 “我跟朋友说，我能听到您说话，但是他们不信。您能帮我证明一下吗？”石中默很感谢大柳树的热情。 “这还不简单。你面向我站好，让你朋友在你背后比划手势，我告诉你他们比划的内容，这不就完事了。”大柳树给石中默出了个主意。 “太感谢了。您稍等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下。”石中默有点儿兴奋，他一转身，发现其他四个人正满脸诡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大柳树帮我想了个办法。你们在我身后比划数字，大柳树会告诉我你们的手势是什么，我再告诉你们。这样就可以验证了。”石中默说完，发现四个人的表情依旧很奇怪。 “石哥，你跟树说话时的样子有点儿吓人呢？”王啸威说完，还哆嗦了一下。 “是有点儿恐怖。刚才路过的人都看你呢，还有人猜测你是在练习台词。”君杰附和了一句。 “行了，你们俩别渲染惊悚气氛了，咱们快点儿验证吧，一会儿天都黑透了。”李易昂催促道。 “天黑了不是更有利于验证吗？”汪笑和石中默一样兴奋。 石中默再次走到大树面前，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树先生，那咱们就开始了。” “来吧！让你的小朋友们见识一下。”大柳树的气定神闲感染了石中默，他高声说了句“开始”。 接下来，其他四个人依次用手势比划了一个数字。比划完，汪笑提醒了一句“比完了”。 大柳树告诉石中默，“从左到右，依次是四、七、十、五。” 石中默说了句“谢谢”，就回到了朋友身边，报出了答案，“四、七、十、五。” 汪笑四人皆是一脸尴尬地看着石中默，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石中默看到，他们比划的数字分别是一、二、三、四。 “哈，臭小子，没想到吧？还想让我帮你验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大柳树的嘲笑声如同拍岸的惊涛，让石中默如堕冰窟。 第9章 天上掉馅饼是不是好事 石中默郁闷了。 他问妈妈，他被一棵树骗了，可不可以报警？ 陈小娅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以。让你爸出警，好好调查一下，看看这棵树有没有前科。” 石中默感到十分沮丧，在朋友面前丢面子还是小事，他忘记了刘奶奶的提醒才是大事。这种轻率莽撞是他不想拥有的性格，他的一贯人设也不是这个风格。他不喜欢这种挫败感。 过了两天，石中默正在家里用爷爷教他的方法锻炼身体时，手机响了。 王啸威发来了微信，“石哥，在家吗？” 石中默回了一句“在，啥事？” “等我啊，一会儿到。”王啸威又发来一条信息。 “中午没饭，我也没钱了。”石中默回了一条，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举着三升的桶装水练习臂力。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石中默拎着水桶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王啸威四个人都站在门外，每个人手里还都拿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石中默拿出拖鞋，把四个人让到屋里。 “这是什么情况？”石中默看着他们摆在茶几上的东西，有点儿不明所以。一只鸟、一只狗、一盆仙人球、一棵发财树，这四个人是刚从花鸟鱼市场回来？ 李易昂摸了摸自己带来的小狗，“这是我大姨家养了三年的小狗生的崽儿。 君杰把仙人球往小狗的竹筐边推了推，“这是我老舅养了十年的仙人球。” 王啸威有些尴尬地笑笑，随手拨弄了一下发财树的叶子，“我本来想买棵铁树来着……这个，也是树，重点是好拿。” 汪笑敲敲鸟笼子，逗得彩羽小鸟蹦来跳去，“这只小破鸟花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老板说了，好好训练一下，它应该能说两句话。” 石中默严重怀疑自己给这帮家伙开门是个错误，“什么意思？” 王啸威感觉石中默的脸色不太好看，连忙解释道，“石哥，你先别生气。我们是相信你的，所以，我们才想弄清楚你这个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杰也跟着帮腔，“石头，咱们就是做个测试。通过测试，咱们才能得到可靠的结论。” 李易昂瞪了君杰一眼，“怎么能说是测试呢？这是一个未知求解的问题。咱们现在要讨论的是石头是否具有某种特殊能力的问题。” 汪笑默默地从发财树上撕下了一片叶子，逗弄起笼子里的小鸟，不想搭理这帮异想天开的人。对于老默说的能力，他是心存疑惑的，他还是担心那场车祸给老默造成的后遗症没有被检查出来。 石中默很想用水桶把这四个人抡出去。可是他也明白，他们只是担心自己。而且，以他现在的臂力，想把他们抡出去也并非易事。 “石哥，咱试试呗。反正一开始找上那棵树，咱也是为了试试……”王啸威把自己买的发财树捧了起来，“你看我这棵树，这么小巧，这么可爱，一定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她要是会说话，一定会配合咱们做实验的。” 汪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买的树和你一样傻，所以，她特别不会说话。” 王啸威一把拎起鸟笼子，冲到窗边，作势要将笼子扔出去。“你会不会聊天？你不傻，买只破鸟花一千五。信不信我给你扔了？” 汪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扔吧。扔完你就欠我一千五。” “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能不能干点儿正事？”李易昂一脸黑线，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持一下现场的秩序，“那只鸟先不能扔，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烤着吃。” “哎呦呦，太凶残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把鸟烤来吃，真是世风日下啊。” “对对对，下。” “仙爷爷，咱们不是不能说话吗？” 石中默一惊，骤然想起自己家里就有三个现成的发声者。他走向王啸威，把笼子抢过来放回到茶几上。“行了，别闹了。要是把鸟吓死了，那一千五就打水漂了。” “还是我们小石头善良。小疯子是大坏蛋。” “对对对，坏。” 两个小孩肆无忌惮地评价着王啸威，这两句话被石中默听在耳中、喜在心里。他要想个靠谱一些的方法证明这两个小孩的“存在”。 “石头，试试吧。看看这四样东西，哪样能发出声音。”君杰认真地看着石中默，祈祷他们的实验思路是准确的。 石中默有点儿尴尬，经历了之前的“柳树事件”，他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和那些发声者沟通了，“怎么试啊？我跟它们，聊聊？聊什么？聊聊篮球？” 李易昂想了想，灵光一闪，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又拿起水果刀，“我有点儿饿了，削个苹果吃啊。哎呀，这个刀，挺锋利啊……哎呀，哎呀，我的手，出血了……”李易昂把刀和苹果放到茶几上，用苹果皮包住手指，跑向了卫生间。 其他四个人看着李易昂煞有介事的表演，目瞪口呆。 “他……削到手了？”王啸威看向和李易昂挨得最近的汪笑。 汪笑蹙着眉，眼角耷拉了足有一厘米，“他可能是削到头了。” 君杰叹气摇头，不觉得汪笑的调侃搞笑，他很不满意实验的进程，对于李易昂这种搅局的行为更感恼火，他默默地伸出手，轻轻捏住了仙人球上的一根刺，微微用力，试图将刺拔下来。 “血血血，疼。” “小李子好笨啊，竟然连苹果都削不好。” “哎呦呦，他那手指头根本就没有流血，这小子真是狡猾。” 石中默很是意外，他不明白，沉默了半年之久的三道声音为什么会开口说话呢？石中默估计了一下，这三道声音应该就出自窗台上养的花，至于是哪一盆，他还没有明确的目标。 “你个臭小子！都揪了我二十九根刺了，还敢伸手，你这手怎么这么欠呢？” 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令石中默为之一振，他闻言看向君杰的手，意识到君杰手下的仙人球说话了。 “仙爷爷，仙爷爷，你听到了吗？那个仙人球说话了。” “球球球，说。” “哎哟哟，来客人了。还挺沉得住气呢，也不说跟咱们打个招呼。” 听到这里，石中默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仙爷爷，你老人家有空的时候能跟我说说话吗？好歹让我认识一下您的本尊吧。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吧。” 王啸威刚要说话，汪笑制止了他，君杰也抬起头看向石中默，李易昂从卫生间回来，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哎呦呦，小石头着急了。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爷爷爷，坏。” “仙爷爷，你别逗小石头了，他已经很难过了。” 石中默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几天他和妈妈交谈的内容都被这三位听到了。 “什么情况？这个小破孩能听到咱们说话？那正好，告诉这个手欠的小崽子，他要是再揪我的刺，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听到仙人球的话，石中默的好奇心战胜了他的理智，他很想知道一株仙人球要怎样对君杰不客气。 “哎呀，你这小破孩儿心思好歹毒啊，竟然想让我露一手给你看看？”仙人球激动地说道。 石中默没想到仙人球也能像君子兰一样洞悉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尴尬起来。 “哎呦呦，好大的魄力啊，竟然还想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娃？老小子，不服来战！” “战战战，揍。” “荟荟，你能不能别跟着添乱。仙爷爷，人家远来是客，咱们应该以礼待之。石头，石头，先给它浇壶热水。” 石中默完全没想到，自己家里的三位发声者竟然都是好战分子，这下他可为难了。 “哎，四海之内皆兄弟。想让我露一手就直说嘛，小孩子的要求，随便满足一下又如何呢？不就是露一手嘛。”仙人球的见风使舵令石中默叹为观止。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令石中默大跌眼镜了。 “嘶”，君杰迅速抽回手，掐住手指，“我去，又扎手了。” “怎么样？小朋友，对我露的这一手还满意吗？”仙人球的洋洋得意让它那绿色的大脑袋多了些喜感。 石中默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个情况有些惊悚。 “哎呀呀，小石头，不要露怯。这算什么。看老夫给你展示一下。” “石头，你家的花是不是该浇水了？看这土，有点儿干啊。”王啸威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看，向石中默说道。 石中默还没说话，李易昂先开口了，“这个时候浇什么花？你又作什么妖？”他感觉石头的表情很奇怪，比刚才引发诡异沉默的那句话更奇怪。 “浇花又不影响你们做试验。你们做你们的实验，我浇我的花不行吗？”王啸威说着话，就拿起了花盆边的喷壶，对着一盆芦荟浇了起来。 “水水水，多！” “爷爷爷，坏！” “气气气，气。” 汪笑看向石中默，以他对老默的了解，这种眼神的出现意味着老默遇到了一道难题。 石中默没想到说话总是3＋1格式的小孩竟然是那盆芦荟。他明白了，王啸威此时的举动和仙爷爷有关，仙爷爷正在进行实力展示。 “仙爷爷，你别逗噜噜了，它会哭的。你逗逗我呗，我不介意。” 石中默有些愕然，这个会正常说话的小孩还挺讲义气，可是这个话听起来还真是有些奇怪。 “石头，你家这盆蟹爪兰长得不错啊，给我分一盆回去呗？这个好，能开花还不扎手。”君杰站起来，走到窗台边，拨弄着已经长出花骨朵的螃蟹爪子。 李易昂快要无语了，那个葫芦还没压下去，这个瓢又起来了，“你又凑什么热闹？咱们能不能干点儿正事了？” 汪笑仔细观察着石中默，发现老默的神情一直在变化，那种变化就像在看王啸威写的修仙小说，如雷贯顶、脑海翻波。 “仙爷爷！你别逗我了！我还是挺介意的！我不想分盆！” 石中默没想到说话正常的小孩竟然是那盆蟹爪兰，这样一来，仙爷爷就是剩下的那盆绿萝和金枝玉叶中的一个了，不对，也可能是卧室里的龙爪和吊兰。 “哎呦呦，小石头啊，你真是没有想象力。我为什么非得是盆花呢？”仙爷爷笑了起来。 石中默哭笑不得，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仙爷爷，你说你是什么都不要紧，你能证明你是什么才比较重要。” “哎呦呦，小石头变聪明了。知道先办正事了？好，老夫就帮你证明一下。”仙爷爷表现得很大方。 汪笑把老默说的两句话联系在一起想了想，问道，“石头，仙爷爷是谁？你是在和他说话吗？” 汪笑的发问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他们一齐将目光投向石中默，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我家有三个能说话的发声者，有两个像小孩子，一个是芦荟、一个是蟹爪兰；还有一个像老人，就是仙爷爷，他没说他是什么，但是他愿意帮我证明我的能力。”石中默解释道。 汪笑和李易昂对视一眼，李易昂问道，“仙爷爷打算怎么证明？” “让你的四个小伙伴，每个人想一个数字，写在手上，老夫会告诉你那些数字是什么。”仙爷爷告诉石中默。 石中默将仙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去卧室找了笔出来，递到四个人手里，自己则搬了小板凳坐在茶几对面。 “哎呦呦，你这些小朋友挺幽默啊。小狗子最有心眼，他在手上画了个五角星；小李子最坏，他在手上写了个π；小疯子最聪明，他写的是一千五；小眼镜最实在，他写的和上回一样，是个三。”仙爷爷说得很开心，似乎非常喜欢这种小游戏。“我再附送你一条消息，这盆仙人球在小眼镜他舅舅家根本没待上十年。之前那盆仙人球六年前死了，他舅舅才买了这盆回来，小眼镜压根就没看出来这仙人球换球了。” 第10章 怪物不觉得自己是怪物 说出仙爷爷给的答案时，石中默有些难言的紧张，他担心“柳树事件”重演。然而，当他说出答案后，汪笑等人的反应让他如释重负。 “我靠，石哥，仙爷爷是谁？他挺厉害啊。我可以再写一个数吗？”王啸威激动起来，眼睛瞪得堪比铜铃。 “哼，告诉小疯子，他想写的那个一三，合在一起念‘亖’啊。”仙爷爷冷哼一声，对王啸威的小把戏很是不屑。 石中默鹦鹉学舌，把仙爷爷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王啸威“噌”地跳了起来，四下环顾，满眼惊恐，“我靠，我靠，我靠。仙爷爷竟然知道我的想法！我靠，太吓人了。” 君杰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四个人中最没有创意的一个，这种刻板的思维方式会不会影响以后的发展呢？他有些郁闷。 李易昂没想到这位仙爷爷竟然连π都认识，他觉得自己写的数字还是保守了，或许他应该写个三角函数什么的，至少要增加点儿难度试一试这位仙爷爷的水平。 汪笑到此刻才开始思索“老默拥有了特殊能力”这种可能性，他看着一脸平静的石中默，思考着用什么方法对老默的这种能力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君杰，你给你舅舅打个电话吧，问问看，这盆仙人球是不是原来那盆。”汪笑把君杰从沉默中唤醒，他觉得有必要再核实一下。 “哎呦呦，小狗子的疑心真重。石头，你告诉小狗子，他今天的早饭是牛奶和面包，他觉得牛奶快要过保质期了，所以只喝了半杯，剩下的半杯，他趁妈妈不注意倒进了洗菜池；他吃的面包片是全麦的，所以他没有抹最喜欢的蓝莓酱。哎呦呦，一个大男孩，这么爱吃甜食，真挑嘴。”仙爷爷似乎很嫌弃汪笑吃甜食的习惯。 石中默把仙爷爷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汪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想不明白，这位仙爷爷怎么会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王啸威哈哈大笑起来，“汪仔啊，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浪费粮食啊！当初是谁说我来着？” 君杰扬了扬手机，说道，“我弟说了，这个仙人球确实不是原来那盆了。连盆儿都换了？我怎么没注意呢。”君杰一边说，一边转了转仙人球，似乎想找到自己记忆力出现偏差的根源。 李易昂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的实验是不是成功了？实验的三个部分是咱们写的数字、仙人球的背景和汪仔的早饭。这三项实验证明了四件事，第一，仙爷爷不是人类，我们无法与他沟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第二，仙爷爷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第三，石头是可以跟仙爷爷沟通的。实验的最终结论是，石头确实具备了和神秘生物交流的能力。” 王啸威嗤之以鼻，“你在这儿写实验报告呐？总而言之一句话，石哥威武了。” 君杰受不了王啸威的浮皮潦草，“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这不是威武的问题。这是……”君杰一时语塞，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了，他连忙向汪笑投去求助的目光。 汪笑刚消化完李易昂的总结发言，面对君杰的求助，他沉思了片刻才说道，“这是需要观察的问题。” 石中默闻言皱起眉头，他觉得刘奶奶的担心应验了。“你们像观察怪物一样观察我吗？” 王啸威敏锐地察觉到了石中默语气中的不安，“石哥，开什么玩笑呢？谁说你是怪物了？你可不能误解我们的意思啊。” 君杰也跟着解释起来，“石头，你不能这么想。你不是怪物。你也不应该把自己视为怪物。” 汪笑没想到石中默会对自己的无心之言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他反省了一下，老默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受到这种能力的影响，心里一定积攒了很多压力，他刚才的言论确实是有些忽视老默的感受了。“老默，我的意思是……” “石头，其实汪仔说的对，咱们还是得继续观察一下，你现在拥有的这个能力，究竟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还是未知的。如果没有影响，或是有好的影响，那自然是好。如果有不好的影响呢？我们该怎样面对？这不就是我们要观察的问题吗？”李易昂心平气和地说道。 王啸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老李吗？我第一次听你说出这么深刻的话。你还有这么深刻的思维呢？” 汪笑忍不住踢了王啸威一脚，“你能不能别捣乱，我这儿跟老默道歉呢。” “拉倒吧，道什么歉啊？我石哥还能跟咱们一般计较？你看他什么时候跟傻子生过气？”王啸威一脸嫌弃，觉得汪笑有时候矫情得过分。 石中默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骂了一句，“我靠。你真会聊天。死透透的天儿都能被你聊活。你是真牛啊。” 君杰见石中默露出一如往昔的笑容，跟着笑了起来；李易昂笑着，作势锤了王啸威一拳；王啸威龇着牙，装模作样地往旁边一倒，瞪了汪笑一眼。 汪笑会意，笑着说道，“老默，不管这个能力是好是坏，我们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就算你觉得自己是怪物，那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怪物。” 石中默笑着点点头，“一言为定。你们就陪我做怪物吧。” “这帮小崽子是真不会说话啊！你们才是怪物，你们全家都是怪物！老爷子，你家这孩子欠拾掇啊。”仙人球抱怨道。 “哎呦呦，你骂谁是怪物呢？你信不信我让石头给你浇壶热水？”仙爷爷完全没有控制脾气的想法。 “浇浇浇，水。”芦荟急着附和。 “仙爷爷，我们是怪物吗？石头为什么说自己是怪物呢？”蟹爪问道。 “哎呦呦，石头还小呢，他不懂。我们不是怪物，我们就是我们。”仙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石中默把仙爷爷的话记在了心里，他隐约觉得，老李说出的那番话或许就是仙爷爷想要对自己说的。石中默没有说出仙人球和仙爷爷可以影响人类行动的事，他觉得，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他和王啸威他们做了约定，对于自己拥有特殊能力这件事，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如果他在之后的日子出现其他反应或变化，要及时通知另外四个人，他们要一起研究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和朋友分享了长久以来藏在心中的秘密，石中默的心情好了许多。那天之后，仙爷爷和芦荟、蟹爪就进入了休眠状态。仙爷爷告诉石中默，他们和外界的沟通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所以，每次沟通后，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他让石中默不必担心。仙爷爷还告诉石中默，接听这些声音对于石中默而言也是需要耗费精力的，所以石中默一定要保持身体强健，多补充营养。 石中默把仙爷爷的叮嘱告诉了妈妈，陈小娅听完，要举一百只手表示赞同。她给石中默制定了一个健身计划，从饮食到运动，一一作了详细的规定。陈小娅安排的运动主要有两项，一项是去动植物园爬山，一项是沿一筒河跑步。两项运动，一早一晚，各有趣味。 这天早上，石中默如常登上了园西山，他一边拉伸着胳膊，一边向远处眺望着刚刚苏醒的城市。山顶还有其他人在晨练，有的人刚上山正调整气息，有的人转动手腕脚腕准备下山，有的人通过大声呼喊来清肺，有的人一边赏景一边做头部运动。 石中默休息够了，准备下山，他刚转过身，就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冲着他的面门砸来，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挡住脸，往后一躲，仰面坐在了地上，“我靠！什么玩意儿！” 骤然坐倒的石中默吸引了周围晨练者的注意，大家纷纷围上来询问，“小伙子没事儿吧？”“这孩子咋还摔了呢？”“孩子，你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啊？” 石中默有点儿懵，他坐在地上四下看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刚才砸过来的东西是什么？石中默一脸狐疑，他向周围的人解释道，“哦，我没事儿，我，我刚才眼花了。” “孩子，你是不是饿得低血糖了？来，我这有块巧克力，你先吃点儿。”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递给石中默一块巧克力。 一位中年人出手扶着石中默站了起来，“老弟，你到一边坐会儿，把这巧克力吃了再下山啊。” 石中默忙不迭地表示感谢，在中年人的扶持下，走到了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见他确实没有异常，大家伙就都散去了。 石中默打开巧克力，咬下一口，嚼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不是眼花，转身的瞬间，他真的看到有东西砸向了他的脸。那是黑乎乎的一片，好像张牙舞爪的蝙蝠，石中默努力回想着，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看到的画面。 “小伙子，你倒是接着吃啊。快吃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赶快吃掉呢？”一个声音在石中默脑海中响起。 石中默连忙四下察看，怀疑是地上的草在说话。 “小伙子，你能不能先把这个东西吃完？你先吃呗，吃完了再研究是谁在说话。你再不吃，我就说不出话了。”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是音量低了一些。 石中默愈发摸不着头脑，不过，他选择了从善如流，把剩下的巧克力都吃掉了。 “小伙子，够义气！”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甚至有了几分力量感。 石中默从余光里看到一抹黑色，他下意识地转头，发现一只黑色的大鸟出现在耳边。他一惊，整个人窜了出去。惊魂未定的石中默看着自己刚刚坐过的石凳，完全不知道这只大鸟是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身边的。 “小伙子，厉害呀！说！你怎么知道我叫大鸟的？”黑色的大鸟目不转睛地盯着石中默，直盯得他汗毛倒竖。 第11章 所谓的道理都是讲出来的 石中默被问住了。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他只是想了想“大鸟”这个词语，就被这只大鸟称赞“厉害”，这种毫无根据的夸奖，他实在是受之有愧。 “小伙子，很谦虚嘛！你觉得我身形庞大吗？不要被我伟岸的身躯所迷惑，其实，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大鸟。”黑色大鸟的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傲慢。 石中默倒吸一口凉气，他偷偷向四周瞟了几眼，发现有几个晨练者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猜想，这只大鸟不会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到吧？ “当然啦！如果人人都能看到我，你就看不到我啦！”大鸟张开翅膀，像只大风筝一样，在石中默眼前妖冶地“飘”了起来。 石中默平复了一下情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赶紧回家吃早饭吧。石中默做起了扩胸运动，还象征性地迈开弓步压了压腿。 “小伙子，你要回家吃早饭了吗？你要吃什么呀？吃点儿肉吧！吃肉才能长肉呐。”大鸟飘飘悠悠地向石中默荡过来。 石中默不想搭理这只来历不明的大鸟，转身向山下走去。“小伙子，你最好再吃几个鸡蛋。鸡蛋多有营养啊。”大鸟的声音在石中默的脑海中回荡着。石中默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儿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急于回家的缘故，他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大鸟的声音便消失了。 回到家后，石中默换好了衣服就准备吃早饭。早饭是陈小娅上班前做好的，石中默只要稍微加热就可以吃了。热好了包子、香肠和玉米粥，石中默就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刚拿起筷子，就想起了那只黑色大鸟说过的话。他想了想，觉得早饭吃两个鸡蛋也不是不可以，便放下筷子，从冰箱里拿出了四个鸡蛋，放到锅里煮上了。 很快，鸡蛋煮好了，石中默把鸡蛋捞出来，用盘子装好，放到了桌上。重新在桌边坐好，石中默伸手去拿鸡蛋，却被烫了一下。 石中默“嘶”了一声，缩回了手。在这个感到疼痛的瞬间，石中默觉得眼皮似乎跳了一下。他看着桌上的鸡蛋，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向不喜欢浪费，妈妈已经给他留了足够的早餐，他为什么要去煮鸡蛋？ 他还不喜欢吃鸡蛋，那又为什么要去煮鸡蛋呢？还一下子煮了四个！ 石中墨觉得不对劲儿，煮鸡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想做的？他竟然不确定了，他蓦然想起了王啸威和李易昂的遭遇。 一时间，石中墨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把鸡蛋往远处推了推，想要让这四个鸡蛋远离他的视线。 “小伙子，何必这么固执呐？吃点儿鸡蛋不好吗？吃点儿香喷喷的鸡蛋不好吗？”大鸟的声音又一次在石中墨的脑海中响起。 石中墨腾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满地喝问道，“你怎么跟到我家来了？”他四下转转，没有发现大鸟的身影。 “别找了，你快吃饭吧！你吃饱了，就能看见我了。”大鸟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石中墨不解，“什么意思？我饿肚子还影响视力吗？你快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小伙子，你饿肚子不但影响视力，还影响智力呢。快吃饭吧，你吃饱了，我才有精神出来。”大鸟唉声叹气道。 石中墨思索了片刻，有了些猜测，便不再坚持，决定先吃早饭。他也确实是饿了，“事先声明，我不喜欢吃鸡蛋。只吃一个啊。” “行行行，你吃就行。”大鸟开心地迎合着。 石中墨先把妈妈准备的早餐都吃完了，然后剥起了鸡蛋皮，剥着剥着，他想起了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谁跟它‘同根生’啊？那是母鸡下的蛋！我是金雕！我是正儿八经的金雕！”一团漆黑的绒羽扑扑棱棱地砸在石中墨面前，大鸟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对石中墨吼道。 石中墨勉强控制住心中的不满，往后靠了靠，继续手中的动作，“你别突然出现行吗？这样的出场方式特别吓人。如果我早一步把鸡蛋吃进嘴里，很可能就噎死了。” 大鸟煞有介事地抖擞着翅膀，“小伙子，不要危言耸听。你要是能被一个鸡蛋噎死，我就能被一道雷劈死。” 石中墨比较了一下两者的概率，竟然有些认同大鸟的说法。思忖间，石中墨就把鸡蛋吃完了。干吃鸡蛋着实伤害嗓子眼，石中墨喝了两碗水才把鸡蛋彻底顺下去。 “我吃完早饭了，咱们可以谈谈了。”石中墨重新回到餐桌边坐好，郑重地说道。 “谈什么？”大鸟正在研究桌子上的纸巾盒，它似乎想用爪子抽纸巾出来，一张纸已经被它抓出好几个洞了，它都没有成功。 石中墨被大鸟这略显无礼的举动惹得不开心了，他将纸巾盒拿到面前，扣放在桌上，严肃地问道，“说，你是怎么跟到我家来的？” 大鸟失去了装模作样的道具，不免有些尴尬，再见石中默态度坚决，也不好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小伙子，相逢就是缘分，咱俩都碰上了，你还能不邀请我来家里做客吗？” 石中默干笑了两声，“你这是什么道理呀？碰上了就得请到我家来？咱俩这缘分这么有价值吗？千年碰一回啊？” 大鸟本来已经坐在桌上了，听了石中默的话，又蹦了起来，“小伙子，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也是有尊严的。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吗？” 石中默听出了些许玄机，便继续加强火力，“那你就别跟着我呀！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呀？公园里有那么多人呢！你跟别人去呀！” “废话！别人要是有灵池，我还跟着你？你太不善良了！你这种人，竟然能有灵池，真是没天理了！”大鸟气急败坏地扑腾起翅膀，上蹿下跳。 “我有，凌迟？”石中默不由得皱眉，难道自己具备做刽子手的能力，能够把大鸟凌迟处死？难道这支鸟不想活了？他记得历史上的凌迟之刑，是要把人“千刀万剐”的，而且要让受刑者在最后一刀才死掉，这是一项非常考验刀功的刑罚。石中默看着眼前的大鸟，觉得它这个体形可能切不上一千刀。 “哎呀，你还想把我千刀万剐？小伙子，你太邪恶了！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邪恶的人！”大鸟似乎害怕了，扇动翅膀向后退去，结果就从桌子上掉了下去，“哎呦！” 石中默弯下腰，看到了在地上打滚的大鸟，只觉得无语，“别演了！你是一只鸟，还能被摔死吗？你给我上来！” 看着大鸟飘飘悠悠地再次出现在饭桌上，石中默摆出最严肃的姿态问道，“你给我说说，什么是‘凌迟’？” 大鸟“哼”了一声，裹起翅膀坐了下来，“是灵池，不是‘凌迟’。生灵的灵，池塘的池。灵池就是囟泽。你那脑瓜顶儿上有道缝隙，那道缝隙就叫囟，囟里的灵源涌出，就形成了囟泽。” 石中默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来那次车祸中，他真得摔坏了脑袋，还摔出了一条缝儿。可是，经过了这么多次检查，怎么没有查出来呢？ 大鸟伸出翅膀拍拍桌面，“哎，哎，谁说你那道缝隙是摔出来的？是条命就有这道缝好吗？” 对于大鸟能够知道他的心中所想，石中默已经不觉得惊奇了，倒是大鸟的言论让他感觉奇怪，“你也有吗？” “当然，我也是条生命好吗？”大鸟竟然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 “你确定？”石中默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向大鸟丢过去，筷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过了大鸟的身体，直接掉落在地上。 “哎？你怎么暗算我呢？”大鸟猝不及防，不禁有些恼怒。 “不是暗算，只是想提醒你，你只是一道影像。连身体都没有，你这生命感是从哪里来的？”石中默有种预感，他似乎在推开一扇大门，这扇门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小伙子，我是金雕。你觉得我可能带着身体满世界飞吗？我就不怕被人打下来吗？”大鸟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眼神中甚至露出些鄙夷。 石中默想不明白了，他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很匪夷所思的问题，“那你的身体呢？” “当然是藏起来了。在你们人类的地盘，带着身体是最危险的。”大鸟气急败坏地说道。 石中默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些偏题了，连忙收拢了一下，“好吧。我有灵池，也就是囟泽，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大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我应该是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没有办法利用我自己的囟泽了。因此，我需要一个囟泽来帮我恢复状态。” “你需要囟泽来恢复状态，所以，你就进到我的脑袋里了？”石中默认可大鸟给出的逻辑，可是对于它这种不请自来的做法有些不满。 “不是你的脑袋，是你的囟泽。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只发现了你的囟泽，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了。”大鸟很是感慨，它觉得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出现，它可能已经散成灵尘了。 “将就？”石中默对大鸟的措辞感到不平，难道自己的囟泽很差吗？“你也可以不将就，要不你还是走吧？”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成何体统？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的。你放心吧！”大鸟信誓旦旦的眼神里还有些自我感动的泪光。 石中默无语了，这只大鸟太喜欢自说自话了，还总能把歪理说得像真理一样，真是个“人才”。“你是什么意思？你准备在我的囟泽里长住了？”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按照我的性格，我是不想轻易麻烦其他生灵的。不过，在我没有解决我的问题之前，我觉得，我还是待在你的囟泽里比较好。至少能保证安全。”大鸟竟然做出了一副思考状，好像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石中默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无赖，而且是一个讲起歪理头头是道的无赖。“你得到我的允许了吗？你想待就待吗？你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小伙子，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能选中你的囟泽，这是你的荣幸，你应该感谢我。”大鸟一本正经的态度让他那张黑黢黢的小脸有了些人的味道。 “我还荣幸？你是什么身份啊？你闯进了我的脑袋，还希望我表示感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石中默被大鸟的态度惹恼了，他不知道大鸟要怎样待在他的脑袋里，他只是担心这种停留会给他的脑袋带来不好的影响。 “是啊。”大鸟如释重负地答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石中默被气笑了，他看着眼前这只厚颜无耻的大鸟，想起了之前那棵阴险狡诈的柳树，“你太过分了。你是不是欺负我呢？” “是啊。”大鸟理直气壮地答道，“作为生灵来讲，你还是太稚嫩了。好歹，我也比你多活了七八十年呢。不欺负你欺负谁？” 石中默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他一开始还想着，如果这只大鸟的确可怜，他就勉强接纳它了；可是说来说去，这只大鸟分明就是想鸠占鹊巢、得陇望蜀。他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懊恼，扬声说道，“仙爷爷，我被人欺负了！这只混蛋大鸟要霸占我的脑袋！” 大鸟跳了起来，警惕地四下观瞧，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它看向石中默，眼中盛满困惑。 石中默不死心，接着说道，“仙爷爷？这只大鸟欺负我！您老出来一下呗。” 大鸟再一次竖起浑身黑羽，四下张望，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发现，它垂下翅膀，问道，“你是在吓唬我吗？你家真有仙灵？” 石中默有些泄气，既然仙爷爷不出现，一定有不能出现的理由。他只能自己解决眼前这个困局了。“你，快点儿离开我的脑袋，要不，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伙子，不要这样，你是斗不过我的。在你不能控制自己的囟泽之前，我待在你的囟泽里，你才是安全的。万一被别的生灵闯进来，它们可未必会像我这样善良哦。到时候，你可就要吃苦啦！”大鸟一屁股坐在纸巾盒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石中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的生灵为什么要闯进我的脑袋？”石中默平静下来，仔细思考着大鸟说的话。 “为什么？因为你的囟泽里灵源多啊。灵源是生灵维持生存的能量，你扛着一座金山四处走，谁看见谁不想挖一下啊？”大鸟用看傻蛋一般的眼神看着石中默。 “灵源又是什么？”石中默想起，刚才大鸟提过这个词。 “灵源……”大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是秘密。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要知道，你处在危险的境地，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石中默垂首想了片刻，觉得有一个问题必须问清楚，“如果有比你还厉害的生灵来抢占我的囟泽呢？我要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在，谁能抢得过我？再说，囟泽是你的。只要你收回灵源，闭合灵池，进入你囟泽的生灵就会被赶出来了。”大鸟对石中默的担心不以为然，它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强的。 “收回灵源？闭合灵池？这是什么手段啊？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石中默觉得大鸟是在故弄玄虚。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确实是在骗你。”大鸟笑得很阴险，发出了一连串咕嘎的声响，好像谁家淘气的小孩把气球戳爆了。“没有密信的灵池就是开放的，要想霸占只能靠实力。所以，只有我能保护你哦。” 石中默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冷冷地看了大鸟一眼，沉默地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大鸟收起笑容，面露疑惑，“啥？滚？什么意思？你想让我滚去哪里？” 第12章 病从浅中医要从多浅开始 大鸟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在石中默的“家里”住了下来。它完全无视了石中默充满愤怒的眼神，每日里不是上蹿下跳就是东奔西走，用各种足以让石中默抓狂的方式挑战着石中默容忍的底线。 打开衣柜，一团黑色大长羽中就会露出两只电灯泡一般的眼睛，晃得石中默差点儿魂飞魄散；坐在书桌前，那团黑色大长羽中会伸出两只大尖爪子晃来晃去，恨不得戳到石中默的头上；去看电视，那团黑色大长羽会铺满整个沙发，让石中默还没坐上去就觉得扎腿；去吃饭，那团黑色大长羽就像霉菌一样糊满了整面墙，让石中默想要端起饭碗砸过去…… 在这种反复的试探中，大鸟摸透了石中默的脾气，每次都能赶在石中默怒气爆发前消失匿迹，只在空气中留下一连串嚣张至极的笑声。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石中默知道，他的生活已经被这只大鸟严重干扰了。这只大鸟造成的影响和之前幻听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更直接、更深刻，让石中默对生活，乃至世界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一个礼拜后的早晨，当大鸟又一次在石中默洗脸时突然出现在了镜子里，石中默终于放弃了压抑，选择向母亲陈小娅求助。他把遇见大鸟的经过向陈小娅详细描述了一遍，又把大鸟在家里的“嚣张跋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石中默坦言，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视，他可能是真的病了。 陈小娅第一次看到儿子露出如此委屈的一面。她把石中默拥到怀里，轻轻拍着儿子愈发厚实的脊背，柔声说道，“傻孩子，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你说出来，咱们才好一起想办法啊。” 石中默本来只是气愤，可是被妈妈安慰了几句，他就变得很想哭。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畏惧困难的人，因为爸爸一直告诉他，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重要的是要找对方法，所以他是一个喜欢寻找方法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去寻找方法。因为那只丑陋而无赖的大鸟就在他的脑子里，无论他想什么，那只鸟都能知道。而且，那只无耻而卑鄙的大鸟还会针对他的想法做出这样那样的点评，用词之直白和恶劣几乎可以耗尽石中默有生以来积累的所有涵养。 在大鸟的“里应外合”的攻势之下，石中默萌生了写书的冲动，他连书名都定下来了，就用《论杀死大鸟一千次的方法》。 “他太欺负人了……”石中默叨咕了一句，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随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滴，然后扭过头看向一边，不想再看到那只一直蹲在旁边看着他控诉的大鸟。 陈小娅有些担心，儿子不但有了幻视，还对幻视有了强烈的情绪反应。这种情况确实值得重视。而且，在幻听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时，又出现了幻视问题，这种变化是很说明问题的。 “石头，咱们去医院做个全方位的脑部检查吧，看看是不是出现了新的病灶。然后再去趟第六医院，看看是不是神经或精神方面的原因。不要害怕。不就是一只大黑鸟吗？咱们把它抓住，关进笼子。”陈小娅拍着儿子的后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早就感觉到了异样。这几天，儿子的表现有些特别，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了，日常的行动变得拘谨了。虽然只能在一早一晚两个时段观察孩子一会儿，可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就捕捉到了至少二十次反常举动。如果再把夜里的动静也算上，这一周里，儿子至少出现过三十次剧烈的情绪波动。 “妈，我不想去医院，我不想做个病人……”石中默沮丧至极。如果幻听的问题让他感觉自己变得另类，那么幻视的问题就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异类。他既希望幻听和幻视的反应是毫无关联的，又担心恰恰是这种关联才让他陆续有了幻听和幻视的能力。 陈小娅心疼极了，她也不希望儿子变成病人。儿子马上就要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了，她不希望儿子在这种时候出现问题。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松开儿子，郑重其事地提议道，“石头，要不，你绝食几天？” 话题的跳跃性让石中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看了母亲半天，还是没能理解母亲的意图。 见儿子不说话，陈小娅提醒道，“你不是说，那只鸟说过，你吃饱了才能看到它。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处于饥饿状态，你就看不到他了？所以，我们试试绝食吧！” 大鸟在一边跳了起来，目光中竟然有了一丝慌张，“哎，哎，这是你亲妈吗？竟然能想出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真是耸人听闻呐。” 石中默想起来，大鸟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难道这就是把大鸟赶出脑子的方法？ 饿肚子？倒也不是不可以，自己现在有140斤，饿两顿应该没有大碍。石中默感觉一道曙光照亮了他的视野，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一些。“妈，那我就饿上几天。” “小伙子，不用这样吧？何必呢？身体是你自己的，为了对付我，你有必要这么拼吗？”大鸟蹭到石中默身边，试图劝石中默打消这个念头。 “可以。不过，我们要事先约定好，只能以试验的心态饿四到五天，不能再多了。如果出现低血糖导致的眩晕情况，那么实验要立刻停止。这期间，你要保证饮水量，每天至少要喝一升水。”陈小娅觉得，她可以先找朋友了解一下精神类疾病的初期临床反应。她看得出，儿子此刻的情绪状态是稳定的，至少比之前几天的焦躁不安有了明显好转。她觉得，如果儿子能够控制情绪，那么幻视问题或许可以不药而愈。 “哼，你这位好妈妈想要偷偷地送你去精神病医院呢。她还是觉得你有病，她是拿你做实验呢。你亲妈觉得你有精神病哦，你竟然还相信她给你出的馊主意。哎呀呀，小伙子，你真是蠢到家了。你好可怜呐。”大鸟扑腾着翅膀，在石中默身边飞来飞去，试图挑起石中默对陈小娅的不满。 石中默瞪了大鸟一眼，对陈小娅说道，“妈，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分寸的。饿几天而已，我能挺住。” “小伙子，话不要说得太满哦。你就算饿死，我也还是在你的脑子里哦。你又能奈我何呢？”大鸟虽然嘴上说得硬气，眼中却已经流露出了恐慌。 石中默漠然地看了大鸟一眼，态度坚定地回了自己房间。对于大鸟这种“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性格，他要用无视与之对抗到底。 大鸟落在地上，收起翅膀，尖爪子在地上抠了几下，“啥？又滚？你以为我是个球吗？说滚就能滚？” 第13章 思考问题总得动动脑子 石中默的绝食实验只坚持了两天就被石炼钢紧急叫停了。对于陈小娅两败俱伤的建议和石中默破釜沉舟的决定，石炼钢表示，“你俩是不是傻？” 石炼钢听儿子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沉默着抽了两支烟。然后才对妻子说，“媳妇，这是咱亲儿子，咱能别总把他当做小白鼠吗？”接着又对儿子说，“石头，你就快成为大学生了，咱们能不能在思考的时候稍微动动脑子？” 石中默对父亲的坦率表示无法接受，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他觉得父亲根本就没有理解幻视对他的伤害。 任何一个人，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一只黑不溜秋的大鸟旁观，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每次上厕所的时候。 任何一个人，在酝酿睡意的时候，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姿势，一睁眼就会看到一只黑不溜秋的大鸟，都不会稳如磐石。 任何一个人，在锻炼身体的时候，头上顶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大鸟，时不时还会看到羽毛在眼前飞舞，都不会保持淡然。 他觉得自己能够容忍这只大鸟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带着素质超常发挥了。 石炼钢却觉得儿子做的还不够好。“石头，真汉子要敢于直面暴风骤雨。更何况，你现在只是看到了一只鸟，又不是一群鸟。” 石中默叹气，觉得他这一次可能要辜负老爸的信任了。他的神经已经被那只大鸟折磨得薄如蝉翼，他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做出用头撞墙，然后把大鸟撞死的决定。 “石头，你好好想一想。对于这次出现幻视，和之前出现幻听相比，你的态度有什么不同？”石炼钢又点起了一支烟，这是他和儿子谈心时的固定动作。他觉得，抽烟时的他显得历经沧桑、充满故事，这样的形象更容易打动儿子。 石中默没有说话，他看了看一直在旁边走来走去的大鸟，眼中闪过一丝厌弃。 石炼钢注意到了儿子的眼神，便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儿子在空气中看到了什么异象，他只能感觉到儿子的心情已经跌破了不悦的水平。 “石头。之前呢，你能够很好地接受那些声音的存在，也愿意去倾听、去记录、去思考。但是这一次，你完全不能接受这只大鸟的存在。这是为什么呢？”石中默见儿子的目光渐渐软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见儿子选择沉默，石炼钢继续说道，“因为你对这只大鸟抱有敌意。因为他欺骗、耍弄、轻视了你。” 石中默心念一动，又向那只厚颜无耻的大鸟投去了厌恶的一瞥。 “石头，不管你现在是真的出现了幻视，还是拥有了看到某些奇异事物的能力。咱们就单纯地来看看你和这只大鸟的问题。”石中默换左手拿烟，右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比划起来。 “你不喜欢别人欺骗你。这是你的权利。那只大鸟有欺骗你的自由。那是它的权利。你们应该彼此尊重对方的权利。虽然这种尊重的结果是你吃亏了，但是咱们是人，不能和鸟一般见识。你要是和一只没有底线的鸟一般见识，你是不是就‘禽兽不如’了？”石炼钢的手指在桌上又是画圈，又是画三角，画完了直线，还加个箭头，极其认真地给儿子讲起了道理。 陈小娅在旁边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可是听完最后一句话才发现老公把儿子骂了，连忙伸腿踹了石炼钢一脚。石炼钢也觉得自己说的太上纲上线了，便换了一种说法，“石头，你之所以对一只鸟抱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说到底就是你太把它当个人了。” “哎，你爹怎么说话呢？怎么还骂人呢？我是金雕，我是大鸟，我是自由飞翔的生命。把谁当人看呢？你才是个人呢！你们一家都是人！”大鸟一个猛子扎到石中默眼前，目光中写着不满。 石中默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他突然就想明白了，爸爸说得对，他确实是把这只大鸟当人看了，而且还是个坏人。在大鸟的不断刺激下，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大鸟本来还想质问石中默为什么要“骂鸟”，可是在石中默露出笑容后，大鸟却意外地安静下来了。 见儿子露出了笑容，陈小娅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她称赞道，“唉，要说做思想工作，还得是我们石警官呐。这字字珠玑的，都把我儿子逗笑了。” 在夫人面前，石警官就不知道“谦虚”俩字怎么写，“那是，审犯人嘛，不但要晓之以理，还得动之以情。” 石中默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爸，你把我当犯人了？” 石炼钢“哼”了一声，“你可不就是个‘犯人’吗？你都把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关起来了，不审你审谁？” 石中默目瞪口呆地看着准备大义灭亲的父亲，“爸，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石炼钢清了清嗓子，搓了搓脸，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从你刚才交待的情况来看，这只鸟目前确实是以影像的形式躲在了你的脑子里，那么它把身体藏去哪里了？有朝一日，它会不会把身体也带到咱们家来？如果带来了，你就涉嫌犯罪了。” “爸，你是在开玩笑吧？”石中默的神色郑重起来，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这样一只来路不明的大鸟而惹上麻烦。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了。石头，动动脑子，不要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石炼钢对儿子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这次出差走了十来天，回来就发现儿子变笨了，这种打击，放到哪位老父亲身上，都会觉得伤心。 陈小娅忍不住又踹了石炼钢一脚，对于老公这种抽冷子开玩笑的习惯，她到现在还是无法适应。也就是儿子从小就被这种套路锻炼出来了，竟然还能在得知真相后感到庆幸。不过，儿子此刻释然的表情也是深深地伤了老母亲的心：我儿子怎么变笨了呢？ “爸，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石中默想通了之后，就感觉很疲惫。在和大鸟赌气的对抗中，他是卯足了劲儿的，现在一松弛下来，他就感觉浑身乏力，连脑子都不愿意动了。 “石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养过宠物，这回，你就把这只大鸟当宠物养吧！你之前处理幻听问题时的手段就继续用起来，好好记录好好写，让我们看看这只大鸟是如何耍宝的。我就不信了，一只鸟而已，还能飞上天去？”石炼钢把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意气之风发，震撼人心。 石中默几乎想要为父亲的豪迈击节叫好了，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不过无所谓，父亲给予他的指点足够他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第14章 一物降一物才是正理 王啸威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石中墨正在创作他的第八幅油画作品《折翼的大鸟》。 画面上，一只黑色的大鸟跌入了泥塘，大半身体已经被吞噬。它的一边翅膀直指天空，紧闭的双目使整张脸狰狞起来。天空中有一只白鸽飞过，如雪般的羽翼像一道光，穿透了乌云。只可惜，在迷雾笼罩的草地面前，那道光微不足道。 王啸威站在石中墨背后看了许久，才问道，“石哥，你这画风，有点儿瘆人呢？这只鸟……挺可怜哈？” “可怜吗？不觉得有种垂死挣扎的力量感吗？”石中墨对填空的颜色始终不太满意，他觉得乌云的层次可以更丰富一些，那样才能呈现出诡谲的氛围感。 “垂死挣扎有，力量感……从哪儿看？”王啸威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又被石中默踩在地上摩擦了，他真的看不出这只陷入困境的大鸟有什么力量，泥汤都没脖儿了，还能有什么力量？喊“救命”力量？ 大鸟站在王啸威的头上，冷着脸用尖爪子使劲儿踢着王啸威的头发，“你才喊‘救命’呢！我让你‘救命’、‘救命’。” 石中默抬头望向大鸟，一摆头，示意大鸟从王啸威的头上下来。踩在别人头上骂人家可不是待客之道。 石中默刚转回头面看向画板，王啸威就凑到他耳边问道，“石哥，什么事儿？” 石中默往旁边一躲，一脸迷茫，“什么‘什么事儿’？” 王啸威学着他的样子一摆头，“你这不是找我有事儿吗？” 石中默这才反应过来，他给大鸟送去的指示被王啸威接收到了。他也是无奈，搪塞道，“没事儿，我想让你去床上坐着。” “哦。”王啸威很听话，真的去床上坐下了，他还招呼君杰他们一起去坐。 君杰他们正在看石中默的其他作品，脸上表情丰富至极。君杰在仔细看一幅画着大鸟和大树的画，他似乎没有理解那幅画的立意，两道眉毛快要纠缠到一起了；汪笑在看的画上，一只大鸟和一只狗争抢着一只飞盘，两边还有一堆小孩在呐喊助威，汪笑猜测，这个画面含有某些隐喻，他有些头绪了；李易昂看的画上有一只大鸟在大战群猫，身上伤痕累累，羽毛散落一地，这只好斗却惨败的大鸟让李易昂忍俊不禁。 “石哥，你在家闭关这么长时间，就是要画这些画吗？你要开画展吗？”王啸威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苹果吃了起来。 “我看石头不是要开画展。他这是要拍动画长片吧？主角就是这只黑不溜秋的大鸟，是吧？”李易昂拿起他看的那幅画，笑得很开心，“这只大鸟是个斗士啊！斗老斗少，斗男斗女，斗树斗草，斗猫斗狗。他是要一统天下吗？” “老默，你是怎么想到这些内容的呢？你这是天天蹲在小区里写生吗？这也不对啊。也有几幅画得是野外。”君杰推了推眼镜，对这组绘画作品的规律持有怀疑态度。 “石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你这些画，画得也太阴郁了。怎么？你又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汪笑有点儿担心。他看过老默以前的画作，不管是临摹的，还是原创的，老默的画风都是轻松惬意、自由洋溢的。可是眼前这组作品，既阴暗消沉，又充满戾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老默之手。 “你们的问题太多了……”石中默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画作上。自从他发现，在他作画时，大鸟出现的次数减少了，他就加大了绘画量，从开始的每天一幅，变成了每天两幅。一直以来，绘画就是他放松身心的方式，现在这种方式还成为了他约束大鸟的手段，这种结果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只大鸟是我养的宠物。”石中默完成了最后的修改，才用一个答案回答了所有问题。 “宠物？”李易昂率先提出了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石哥，你怎么会想要养只大鸟当宠物呢？这一顿饭得喂多少谷子啊？”王啸威很意外，但是他又觉得，只有这种大鸟才能配得上他石哥的气质。 “我配他？我呸！还气质？他有什么气质？他有气死鸟的气质！画着画诅咒我，多险恶的用心啊！”大鸟站在君杰的头上，对着王啸威一顿乱吼。 石中默嫌他聒噪，拿起一边蘸笔的抹布，对着大鸟扔了过去。抹布穿过大鸟的身体，划出一段完美的曲线，落在了地上。君杰感觉有水滴在了自己头上，他摸摸头发，抱怨道，“哥，你是要打我吗？” 大鸟站在君杰的头上，非但不动，还示威似的扑腾起翅膀，于是在石中默眼中，君杰就被一道羽毛瀑布淹没了。 石中默面色一冷，伸手指向大鸟，甩动食指，命令大鸟从君杰的头上离开。 君杰一看石中默做出这种手势，以为自己遮挡他的视线了，便往王啸威那边走了几步，“让我换地方站就直说呗，怎么还扔上抹布了呢？” 石中默见君杰顶着大鸟走去了一边，很是无奈。这只大鸟还恬不知耻地冲石中默做起了鬼脸，它自己不知道，它那张海碗大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后，就像黑芝麻糊里飘了个菱角一样。 石中默强压下心头的懊恼，一仰头，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接着又一摆头，警告大鸟马上离开君杰的头顶。 君杰被石中默的动作搞糊涂了，“怎么？我站这儿还不行？我站那边去？”君杰指了指汪笑的方向，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哈哈哈哈，这小伙子太‘机灵’了！你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朋友呢？他以为他看懂了什么呀？”大鸟这次没有跟着君杰移动过去，而是留在原来的位置，拍着翅膀大笑起来。 石中默有点儿生气儿了，他伸手把颜料盘旁边的清凉油拿了起来，瞪着大鸟晃了两下。大鸟立刻止住了笑声，规规矩矩地说道，“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不要太过分！” 石中默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大鸟，又甩了甩手中的清凉油。大鸟点点头，“行，你厉害了！我休息，我休息可以吧！” “石哥，你要给我抹点儿清凉油吗？你家有蚊子呀？”王啸威见石中默一个劲儿冲自己显摆清凉油，有点儿困惑。 “啊？蚊子？我家，没有吧！”清凉油是石中默前几天买回来的。之前下楼锻炼时，他被蚊子咬了两个包。于是买了清凉油回来涂。因为许久没用了，他出于怀旧的心理，就在太阳穴上抹了一下。结果，大鸟就声嘶力竭地开始求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石中默拥有了制裁大鸟的手段，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石头，你，不会是能看到什么吧？”汪笑发现了异常。今天，老默已经有过四次莫名其妙的动作了。虽然王啸威和君杰都给予了回应，但是老默的反应却有些不合理。 汪笑的话让其他三个人汗毛倒竖起来。王啸威反应最大，他站起来冲到李易昂身后，四下看了两眼才问道，“笑笑啊，你别吓唬人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君杰蹙眉，对王啸威表现出的大惊小怪很是不屑，“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吓人的？” 眨眼间，一团漆黑的阴影劈头砸过来，君杰吓得一屁股磕在了地上。一只大鸟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羽翼大张，遮蔽天光，面目猥琐，语气嚣张：“吓人的来啦！” 第15章 从无到有的瞬间最是惊人 君杰的那声尖叫只来得及摆出一个口型，就被王啸威的“妈呀”三连叫完全覆盖了。在大鸟出现的瞬间，王啸威拉着李易昂一顿倒退，直撞到墙上才停下来，他把李易昂像盾牌一样抓住，挡在身前，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查看情况。 “我靠！什么玩意儿！”君杰坐在地上，感觉胸口被刚才吓回去的那口气憋得生疼。他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一脸恐慌，但是这只贼眉鼠眼的大鸟实在是太令人跳戏了，他现在只想把拖鞋砸过去，报刚才那一吓之仇。他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于是，一只拖鞋狠狠地飞向了李易昂。 “我靠！什么玩意儿！”李易昂的手比脑子动得要快一些，结果，他一把抓住了迎面劈来的拖鞋。下一秒，他的脑子终于跟上了手的速度，于是，他又把拖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后冲君杰喝道，“你干什么？！怎么还扔鞋呢？” 王啸威很想去厕所，他觉得恐惧已经给了膀胱太大的压力，他的膀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虽然他也想勇敢一点儿，像个真汉子一样喊上一句“我靠！什么玩意儿”！可是，那个黑洞一般的东西就那样悬在空中，君杰就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此情此景，除了厕所能够拯救他，他实在想不出哪里还适合他无处安放的恐惧。 王啸威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一个君杰并不能填满黑洞的肚子，那么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李易昂，再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黑洞掉头可能就是秒秒钟的事情。以他的移动速度，或许他可以在黑洞吃李易昂的时候跑出石哥的卧室。这绝对是一个值得一试的逃生方案。王啸威感觉，自己的脑子这辈子都没有转过这么快。 汪笑被君杰和王啸威的表现吓了一跳，这两个人做的无实物表演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看着他们俩惊魂未定的样子，汪笑感觉，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王啸威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君杰怎么就跟见了鬼似的呢？ 石中默完全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的乱局，直接笑出来好像有些不厚道，可是他确实有点儿小兴奋，因为君杰和王啸威竟然看见大鸟了。这不是奇了怪了吗？石中默下意识地傻笑了两声，“呵呵，这回有意思了。” “你看出什么意思了？”汪笑见石中默的反应也很不对劲，就想让石中默解释一下。 石中默向天空指了指，“这就是我养的宠物。” 汪笑和李易昂完全震惊了。老默手指的方向，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老默说他养了宠物，到底是他养的宠物太小以至于肉眼都看不到；还是他以为他养了宠物，实际是养的是寂寞？ “这么大只鸟，你养在哪儿了？！刚才进门时怎么没看见呢？”君杰说话的声调还维持在高八度的音准上，他倒是想平和一点儿，可是这只黑黢黢的大鸟实在是太夺人眼球了，他的思想根本无法支配他的胆量。 “养在脑子里啊。”石中默不以为然的语气就像在说“渴了就喝水啊”，但是他眼中欲盖弥彰的兴奋还是被汪笑捕捉到了。 “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大鸟？”汪笑问完，又去看李易昂，此时此刻，只有李易昂和他一样，眼中满是疑惑。 “那是只鸟吗？我靠，我以为是个黑洞呢！”王啸威从李易昂身后往外探了探头，直到看清楚鸟爪子，他才彻底放下心，从李易昂背后走了出来。如果只是一只鸟，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再大的鸟也只是一只鸟而已，他好歹是个人，还能被一只鸟欺负了？ 李易昂扭头瞪了王啸威一眼，“哪儿有鸟啊？你们仨在这儿演恐怖片儿呢？” 王啸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易昂，指着空中的鸟说道，“那么大只鸟，你看不见？你是不是该配眼镜了？” 汪笑用同样的目光看着王啸威，推了推眼镜，冷声说道，“哪儿有那么大只鸟啊？你怎么看见的？” 王啸威急了，指指眼睛又指指鸟，指指鸟又指指眼睛，“我……我，我就用眼睛看见的呀。你这话说的，这么大只鸟，我能看不见？哎，不对，你看不见吗？”王啸威又伸手拽了李易昂一下，指着鸟问道，“你也看不见吗？” 李易昂露出了和汪笑一样的神情，丢给王啸威一个“你说呢”的眼神。王啸威糊涂了，感觉脑子运动的速度大幅回落了。 君杰瞪着空中的大鸟，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猛然惊醒，“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大鸟傲慢地道，“哼，当然！像我这么神秘的鸟，出场时一定要讲最有派头的台词。” 君杰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惶，“你会说人话？还是，我能听懂鸟语了？” 大鸟不屑地摇摇头，“你有什么资格听懂鸟语？能让你听懂的，当然是你的语言了。” 君杰愕然，他竟然被一只鸟鄙视了。虽然这支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君杰就是能从那张黑不溜秋的鸟脸上看出高高在上的意味来。 “哎呦，你好嚣张啊！会说人话，你就可以嚣张吗？会说鸟语，你就高人一等了？谁给你的底气呀？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人，哪里来的优越感呢？”王啸威本来就处于解题无门的状态，现在听到大鸟的挑衅，不由得来了精神，顺手抄起一本书，奔着大鸟走过去，想要对大鸟进行武力压制。 汪笑皱眉，对君杰和王啸威的自说自话一头雾水，对王啸威自顾自地带偏话题更是不满，“王校儿，咱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俩‘凡人’？咱把剧情捋顺一下再往下推进呗？” “啊？啊！”见汪笑脸色不好看，王啸威讪讪地退回到了李易昂身边。 “石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汪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目前的情况应该只有石中默能说清楚。毕竟这只既看得见又看不见的鸟是石中默“养”的。 “唉……”石中默叹了口气，适才的兴奋褪去后，他又有些犯愁了。大鸟带来的问题又多了一个：为什么王啸威和君杰能够看见它，汪笑和李易昂却看不见呢。 石中默将君杰拉了起来，指着窗台上摆放的一幅画说道，“我去晨练，结果遇到了一只鸟；它‘绑架’了我的大脑，还把我当成肥料。这只鸟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所以，关于它，我算是一无所知。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什么事？”其他几人问道。 “这只鸟不是我的幻觉。只要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那就是可以解决的问题。”石中默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焰，他相信，他一定能解决掉这个卑鄙无耻的大麻烦。 第16章 解决问题的思路在于捋顺 故事似乎进入了僵局。 牵涉其中的五人一鸟坚定地选择了各自的阵营，摆开了不死不休的架势，誓要把真相挖掘出来。 石中默、王啸威和君杰并排坐在床上，汪笑、李易昂和大鸟并排站在对面。当汪笑勒令石中默将他与大鸟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详细地讲述了三遍后，这个阵型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这个人与鸟相恨相杀的故事听起来很简单，简单到石中默讲到第二遍时，王啸威就能配合他的叙述分析情节发展了。可是汪笑执意要听第三遍，他总觉得，这个故事里有一些被他们忽略的内容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产生惊人的影响。所以，他要把这个故事彻底拆解，把千丝万缕的细节好好捋顺一番。 冥思苦想的不只是汪笑，李易昂三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李易昂无法接受他看不见大鸟的事实，在王啸威都能看到的情况下，他对大鸟的存在一无所知说明了什么？说明他连王啸威都不如。他无意贬低王啸威，但是他确实自视甚高。所以，他要找到自己看不到的理由。 君杰无法接受他能看见大鸟的事实，在王啸威能看到的情况下，他也能清晰看到大鸟的嚣张拨扈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可能和王啸威一样了。他无意贬低王啸威，但是他确实严于律己。所以，他要找到自己能看到的理由。 王啸威无法接受他石哥被一只鸟欺负的事实，依他的想法，对这种鸟，就得做个弹弓打它。可是，当他听石中默说这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时，他就明白，这口窝囊气只能由石哥自行吞下了。所谓“好狗不挡道，好汉不逗鸟”，他必须帮他石哥把面子找回来。 石中默不明白，他和王啸威、君杰坐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都能看到大鸟，那大鸟又是为什么要和汪笑、李易昂站在一起呢？ “你站那边是什么意思？”石中默也知道自己对大鸟的态度不够友好，可是他一看到那张鸟脸就会想起这个混蛋各种恐吓他的情景，心中的怒火就四下激荡起来。他不由得反思，他的涵养还是有待修炼的。 大鸟傲慢地答道，“因为我们都会动脑子想问题。” 王啸威急了，当着他的面敲打他石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行径，“管好你的鸟嘴！人身攻击算什么能耐？不服就过几招！” “小朋友，说你不动脑子，你还不承认。收拾你，还用过几招？一招就让你老老实实地去厕所蹲着了。”大鸟一脸的不屑，生动地表现出他视王啸威如草芥的心态。 “哎呀我这脾气，我可真是控制不住了啊。我石哥能忍你，我可忍不了了。石哥，来，上风油精。”王啸威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要去拿画板旁边的小绿瓶。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就捂住了肚子，表情尴尬起来，“哎呀，人有三急，你等我回来的！”说完，王啸威跑出卧室，直奔厕所。 大鸟阴险地笑了两声，“哼哼，还想跟我过招，去厕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君杰推推眼镜，看向大鸟的眼神露出一丝审视，“是你让大威去厕所的？你让他觉得他需要去厕所了？” “唷，没看出来呀，小眼镜也会动脑子？那你要不要过来我们这边？”大鸟嘚瑟着身上的黑羽，完全没注意到它的羽毛已经刺到了旁边李易昂的身上 “石头，这只鸟和仙爷爷有一样的能力？”君杰问道，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君杰又问，“为什么仙爷爷不出来管一管呢？” 石中默摇头，“不知道。我也很纳闷，仙爷爷他们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就算是休养生息，半个月的时间也够长了。” 君杰沉思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仙爷爷他们不出来，就是为了躲避这只大鸟？” 石中默认同君杰的说法，他也有过同样的猜测。如果大鸟能够赖在他的脑子里不走，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就是大鸟也可以进入仙爷爷他们的脑子，当然，前提是仙爷爷他们有脑子。 君杰点了点头，又思考了一会儿才说话，“仙爷爷他们应该是有脑子的。如果没有脑子，他们又是怎么和咱们交流的呢？脑子是个好东西啊！”君杰有些感慨。 “哈哈，可惜你没有！”大鸟被自己说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它还夸张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君杰无语，问石中默，“它总这么浮夸吗？” 石中默不置一词，对于大鸟这种丢人现眼的举动，他是看一眼都嫌多，说一句都碎嘴。 “你们说话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观众的感受，我们跟不上剧情了！”李易昂有些恼火，虽然他也能大致猜到目前的情况，但是这种局面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他在看三个疯子演戏。 “老李，现在就别管什么剧情了。咱们先研究一下，为什么他们仨能看到大鸟，咱们俩却看不到。”汪笑劝了李易昂一句，他也不习惯这种跳跃式的交流，尤其是这种交流里还有两个疯子一直在捣乱。 “可能是因为我们天赋异禀，而你们俩只是凡人。”王啸威揉着肚子走进卧室，脸上堆着意犹未尽的烦躁。 李易昂抬脚踢出拖鞋，正砸在王啸威的小腿上，“好好说话！” 王啸威“嘶”了一声，因为排便不畅而心情不畅着，“那你们说是因为啥？还能因为啥？” “王校儿说的有道理。确实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仨的脑子里比你们多了一根筋，所以我们能看到，你们看不到。”君杰认真地说道。 李易昂“啧”了一声，“怎么听你这个话这么像骂人呢？” 汪笑没有说话，他以同样认真的态度考虑起君杰说的这种可能。很快，他提出了反驳：“应该不是一根筋的问题。因为老默之前接连做过几次检查，如果真的是大脑构造出现了异常，检查结果会有显示的。” “对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多出一根筋，石头早就被检查出来了。”李易昂支持汪笑的看法。“多、少都是不可能的。” 王啸威瞄了李易昂一眼，想挑个刺儿，可是到底犹豫了。眼下，他们都在琢磨“看见看不见”的问题，与其斗嘴，不如斗斗智慧，看看谁能先想到问题的答案。 “起初，我觉得我能看到这只鸟是车祸的后遗症，就像之前的幻听一样。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俩也能看见它这只鸟，这是不是说明，我的幻视和车祸没有关系？甚至于，我的幻听也和车祸没有关系？”石中默分析道。 汪笑摇头，“不对，石头。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和那场车祸有关系的；你们仨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和这只鸟有关系的。” 石中默想了想，承认汪笑的表述是准确的。自己的判断确实是有些片面了。 “汪仔，你的意思是，我们仨能看到这只大鸟，是因为它想让我们看到？”君杰的注意力都在汪笑的后半句话上。考虑到适才大鸟把王啸威“送去”厕所这个情况，他觉得汪笑的推测是对的。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你们想想老默刚才说的话，主要是那只大鸟的话，它可能说了些实话。”汪笑提醒道。 “我同意汪仔的想法。这只鸟很鬼呀，它把真话假话掺着说，所以我们就很难判断真实的情况了。”王啸威难得地附和了汪笑一回。 “这鸟这么厉害吗？它刷过美剧啊？”李易昂觉得同伴们把这只鸟神化了。不过，他也确实不相信一只鸟能创造一个世界体系出来。这只鸟的某些话可能确实是真话。 “它不用刷美剧，它只要会撒谎就行。”石中默望向大鸟，见它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了，心里才舒服些。 “对呀，我就是会撒谎啊！我凭自己的真本事撒谎，不行吗？”大鸟坐在地上，摇晃着两只大尖爪子，翅膀如手一般支在地上，一副养大爷的姿态。如果嘴里再叼一支牙签，它就可以去年代剧里演流氓了。 “哎呀，我好想打死它！”王啸威皱着眉，被大鸟这一出表现气得牙痒痒。 “呵呵，想想就得了。这玩意儿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犯法的事儿咱就别想了。”君杰也受不了大鸟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来，把风油精给石头抹点儿！” 第17章 找到出口只是时间问题 “这只鸟这么不招人待见吗？”汪笑刚觉得自己有点儿思路，就被这帮家伙合力搅和没了。他不由得对这只人见人烦的大鸟产生了一些好奇。 “不是招人待见的问题。”君杰有些词穷。他说不上来，这只鸟给他的感受，没法在其他事物上找到相似点。他灵机一动，为这只鸟创造了一个评价出来，“它这一身的鸟里鸟气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体会。” “那就先别体会了，反正我俩也看不到。”李易昂也觉得今天的讨论举步维艰，开个头就被掐死，一次又一次的，都快把他掐得不想讨论了。 “我捋一下啊。”君杰回忆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把最重要的那一句重复了一遍，“我们仨能看到这只大鸟，是因为它想让我们看到。或者说，它能让我们仨看到。然后就是，它不能让你们俩看到。是不是这个意思？” 汪笑点头，表示同意，手指点了两下，“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它能控制你们仨，所以可以让你们仨看到它。但是它控制不了我们俩。也就是说，你们仨有某个弱点？但是我们俩没有。”李易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们仨控制不了它，所以就算石头不想看到它，也还是能看到。它控制不了我们俩，所以就算我现在很想看到它，但是我还是看不到它。这说明，能不能被看到，不是由你们们或者它能在主观上完全决定的，也就是说，有客观的影响因素存在。”汪笑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好像又经历了一次高考理综。 “有这么复杂吗？”王啸威一个劲儿挠头，“会不会就是因为你们俩的想法比较复杂，所以你们看不到它。我们仨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所以就能看到它。” “或许，我们仨和它有共同点，这个共同点让我们四个同频了，所以我们仨能看到它。你们俩没有这个共同点，所以你们俩看不到它。”君杰说道。 石中默觉得他们的猜测都很有道理，而且，他们的观点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就像是一颗颗被玻璃纸包装好的平安果，虽然看起来缤纷多样，却也只是苹果。 “你们可真闲啊！有时间吃点儿肉不好吗？想这些你们根本想不明白的问题，多无聊啊！无聊！”大鸟从地上跳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卧室。 石中默的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这只鸟确实说实话了。咱们的这些猜想就是它说的实话。” 王啸威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它说的哪句话是实话？” 石中默一边回忆他和大鸟的对话，一边捋顺思路，整理自己的想法：“咱们都是生命体，所以咱们都有囟泽。囟泽里面有灵源，灵源可以形成灵池。我是有灵池的，所以大鸟赖上了我。我的灵池没有密信，所以大鸟就占据了我的灵池。以此类推，你们都是有灵池的，大威和杰哥的灵池没有密信，所以大鸟就可以让你们看到。汪仔和老李的灵池有密信，所以大鸟就无法让你们看到。” 听完石中默的话，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石中默的话不难理解，却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石中默说出的“灵池”理论，他们根本是闻所未闻。 “囟泽、灵源、灵池、密信。”汪笑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觉得石头给出的结论是说得通的，“虽然只有概念和逻辑，但是基本符合咱们的猜测了。” “灵池？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的脑子里有个池子？能养鱼吗？”王啸威本来想开个玩笑，可是想到大鸟就住在石哥的脑子里，就觉得这个玩笑是真的有趣了，想着大鸟像落汤鸡一样在池塘里挣扎的画面，王啸威笑得愈发开心。 这时，卧室外面传来大鸟愤怒的呐喊，“臭小子，你才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呢？” “我真是头一次听说这些词儿。我上网搜一下，看看有没有解释。”君杰拿出手机摆弄起来。 “我明白了，汪仔说的是对的。你们记得吧，仙爷爷和咱们做实验那次，仙爷爷和那盆仙人球不就控制大威和杰哥儿来着吗？看来，没有密信的灵池是真的挺危险，谁都可以控制啊！”李易昂感叹道。随即，他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仙爷爷和荟荟他们不出现是对的呀，如你们所说，这只大鸟要是这种德行的话，它真的可能去抢占仙爷爷它们的灵池。” 石中默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大鸟说，囟泽是可以被抢占的。这好像不太对，可以被抢占的应该是灵池。” “姜还是老的辣呀，仙爷爷知道自己斗不过大鸟，所以干脆把自己藏起来了。”王啸威小心翼翼地评价道。 “肯定就是这样了。要不，依仙爷爷的脾气，知道石头受欺负了，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理不睬。”汪笑挺喜欢石头口中的仙爷爷，听起来就是一位性情古怪的老者。 “网上什么信息都没有，这套理论还真是个空白领域呢。”君杰有些失望地收起手机，“这怎么办呢？什么借鉴都没有，怎么把大鸟赶出去呢？还真让它一直在石头的脑子里待着呀？” “暂时先不要赶它走了。既然仙爷爷已经避其锋芒了，那么大鸟那套弱肉强食理论就可能是真的。有它在石头的脑子里，或许是对石头的保护。”汪笑觉得君杰有些操之过急了。他们对大鸟的这套说辞没有任何了解，眼下也只是推测为主，虽然已经得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结论，但是事实如何，还有待商榷。为了石中默的安全，他们还是得再对大鸟包容一些。 “汪仔说的对。如果真得有什么不好的生灵抢占了石头的灵池怎么办？万一它再把石头控制了，让石头去厕所还是小事，要是让石头去抢银行怎么办？石头会被打死的！”君杰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的灵池装个密信，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觉得应该有很大用处。 李易昂拍拍君杰的肩膀，觉得他把事情想复杂了，“别闹！就算我们的猜测都是准确的，也不代表有生灵能够控制石头去抢银行。上厕所可以是神经受刺激后的生理反应，抢银行可是需要策划实施的社会行为，什么生灵能让石头去抢银行啊？金钱豹？” 王啸威的思路照例跑偏，追问道，“为什么是金钱豹让石哥抢银行呢？” 李易昂摇头，觉得王啸威的想象力严重匮乏：“金钱豹嘛，家里不堆点儿金钱，好意思叫这个名字吗？” 第18章 近水楼台的月光不太明亮 王啸威对此嗤之以鼻，“你这个梗抓的不对。金钱豹应该是石哥本人。不对，应该说，石哥是金钱豹本豹。” 石中默没抓住王啸威的脑回路，“我怎么就金钱豹了呢？” “那只大鸟不是说了吗？你是扛着一座金山四处走。你不是金钱豹，谁是金钱豹？那些”王啸威被自己抓住的这个梗逗得乐不可支。 李易昂也跟着笑了起来，“按你这么说的话，那只大鸟就是石头的保镖呗！石头的身价儿见长呗？” 见这俩人笑得开怀，汪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石头，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石中默叹气，“我现在都不愿意出门了。每次出去，它就在旁边大呼小叫的，看到什么热闹都跟着起哄。我不理它，它就没完没了；我理它，它更没完没了。真是，累！” “让老李陪你出去走走。你们俩聊天，不理它，我们仨在家等你们，争取给你个惊喜，让你开心开心。”汪笑向石中默送上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石中默看懂了汪仔的眼神，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时间没能明白汪笑的用意，眼神中不免生出些困惑。 汪笑赶紧提醒道，“你不用猜惊喜是什么。你要是知道了，”汪笑向卧室门口看了一眼，“大家就都知道了。那就没有惊喜了。” 石中默懂了，如果自己知道惊喜是什么，那么大鸟就会知道。那样的话，也就没什么好惊喜的了。 李易昂看这俩人打了半天哑谜，虽然不知道汪笑有什么打算，但是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就是陪石中默一起拖住大鸟。 君杰虽然不知道汪笑要给石头准备什么惊喜，但是他看懂了汪笑的眼神，这个惊喜是不能让大鸟知道的。所以，他现在也不能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王啸威自告奋勇，“我也跟着去呗，我们仨可以去小广场踢一会儿毽球。” “你还是在屋里待着吧！”汪笑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石中默和李易昂拿了羽毛球拍下楼了。汪笑一直站在窗口看着，直到看见他俩走去小广场，彻底离开窗口的视野范围才说话，“走，咱们去大厅。看看仙爷爷能不能和咱们聊聊。” “啥？石哥又不在，咋聊啊？”王啸威觉得汪笑是异想天开。 “这不是有你们俩吗？为什么把你们俩都留下啊？双重验证，稳妥！”汪笑率先走出卧室。 他们围坐在沙发边，汪笑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他下意识地四下看看，然后开口说道，“仙爷爷，你在吗？你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吗？如果你在，能和我们交流一下吗？” 王啸威被汪笑的表现弄得有些紧张，他也左右看看，心中有些忐忑，“仙爷爷？你在吗？” “仙爷爷一定在，只是咱们听不到它说话。”君杰说道。 汪笑看向君杰，猜测这或许是仙爷爷想要让他们收到的信息。为了验证这一点，他说，“仙爷爷，如果你能和我们交流的话，可以让杰哥猜一猜大威想的数字吗？”说完，汪笑冲王啸威一点头。 王啸威面露难色，没想到汪仔突然把话语权扔了过来，“呃，呃，我想，我，我想好了。”王啸威皱着眉，紧盯着君杰的嘴，似乎下一刻，君杰的嘴里就会有朵鲜花缓缓绽放。 君杰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像是有些为难，“这怎么猜啊？随便猜吗？壹仟贰佰叁拾肆？” 王啸威瞪大了眼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靠！这都能猜着？我刚才一紧张，就想起军训时唱的那首歌了。” “1234吗？”汪笑问道。 “对呀！”王啸威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服了，我服了。仙爷爷，你是我亲爷爷啊！你太厉害了。” 汪笑也很兴奋，但是他知道，还需要验证一次，再确定一下仙爷爷表达想法时的规律，“仙爷爷，咱们再来一次好吗？这回让大威猜杰哥想的数字。” “到你了，到你了。”王啸威摩拳擦掌，好像要大显身手似的。 君杰不像王啸威那么纠结，他冲王啸威点点头，“我想完了，你猜吧？” “啊？”王啸威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啥呀？你想完了？你想啥了？你也太快了，你仔细想了吗？你不会拿2357糊弄我吧？” 君杰竖起两个拇指，“对，我想的就是10以内的质数。” 汪笑很是振奋，激动地看着君杰和王啸威，“好。那咱们就正式开始。仙爷爷，家里来的这只大鸟会对石头的大脑造成伤害吗？” “不会吧？要是造成伤害了，石哥不早就病倒了？”王啸威答道。 “应该不会。目前看来，那只大鸟没有恶意。它自己不也说嘛，只是在石头的灵池里恢复状态。”君杰说道。 汪笑觉得不对，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问题，“仙爷爷，大鸟要恢复状态，到底是要在囟泽里，还是要在灵池里？” “石哥说的是囟泽，但是要恢复能量，应该是要在灵池吧？”王啸威说话的状态有些犹豫。 “按照咱们的推测，应该是灵池，大鸟说是囟泽，这句话是假话。”君杰更加肯定一些。 汪笑点头，“仙爷爷，如果大鸟要恢复能量，是不是也可以找别的灵池去，去，”汪笑斟酌着用词，“去寄生？” “呵呵，‘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啊？它还想跟石哥绑定吗？谁给它的权利啊？”王啸威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现在的情况不容咱们控制。走与不走的主动权在那只大鸟手里。谁叫咱石头的灵池质量好呢？”君杰叹气。 汪笑仔细琢磨着两个人的话，发现眼下的情形在仙爷爷看来也很棘手。他一时间有些沮丧，不知该问什么才好。 “汪仔，别低头啊。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就是需要点儿时间呗。”王啸威给汪笑鼓劲儿。 “大威说的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需要的是一个时机。在那个时机没有到来前，咱们可以先把万事准备好。”君杰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啸威目露惊异，“这句话还可以这么用吗？” 汪笑忍不住笑了，他就觉得仙爷爷是个有趣的人，在借助别人的语言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还会对自己吐个槽，这做派，真是通透了。 “仙爷爷，那我们应该准备些什么呢？”汪笑觉得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可是真挨个问起来，恐怕仙爷爷也很难有答案。如果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会有一些客观存在的问题是生灵们也无法回避的。 “准备什么？咱们又不是要去打仗，别说的那么吓人呗！胆大心细还不够成事吗？”王啸威莫名地意气风发起来。 “你是胆大了，还是心细了？连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很可能被人控制的。”君杰有些无奈。 汪笑一惊，理解了仙爷爷的提醒，“仙爷爷，要怎样给自己的灵池设置密信呢？” 王啸威和君杰同时保持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君杰才说话，“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咱们也别太为难仙爷爷了。” 王啸威难得地叹了口气，“确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我俩的灵池也有密信，咱们还没法和仙爷爷交流了呢。” 汪笑不得不承认，凡事有利必有弊，他们既然选择利用这个漏洞，就得接受漏洞的存在。他收拾了一下心情，问道，“仙爷爷，为什么我们会有灵池呢？所有生灵都有灵池吗？” “要问这么深奥的问题吗？”王啸威感觉饿了，他担心汪笑再问一会儿，他就会饿晕了。 “感觉我们的思路又回到理论层面了，这个问题，没啥问的必要吧？”君杰有点儿饿，觉得问出这些就够了。毕竟，短时间内，他们是没有能力摆平大鸟的。 汪笑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是李易昂，便接起来按了免提，“怎么了，老李。” “汪仔，快来！石头掉水里了！” 第19章 危险来临时谁跟你打招呼 关键时刻，王啸威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大声喊道，“现在呢？人救上来了吗？” “救上来了！但是石头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你们快下来！拿几条毛巾。”听李易昂的语速就知道他此刻有点儿慌张。 三个人没再耽误，找毛巾的、找衣服的、找袋子的，各司其职，很快就拿好了东西出门了。 水池边聚集了几个人，一名小区保安正在现场科普安全知识，“咱们业主啊，必须得有那个意识，这个水哈，虽然不深，但是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尤其是小孩，咱们一定得看住……” 一位老阿姨在旁边附和道，“可不是嘛，那小孩儿可得抓住了。他好奇啊，看着水就想过去划拉两把。要是没这栏杆儿，这池子里一天能掉上七个八个的。” 旁边的邻居都笑了起来，一直蹲在地上照看石中默的保安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儿，听没听着，不光你往下掉，是个小孩儿就可能掉下去。别害怕啊。” 李易昂观察着石中默的神情，知道事情不太简单，见石中默还是一脸呆滞地坐着，连忙帮着回答道，“对，不用害怕。石头，你还没来得及喝水呢，这叔就把你拎起来了。你有啥可怕的？”李易昂一边说话，一边捏石中默的手，发现石中默的眼神没有一点儿反应。 “还喝水？哪儿有那工夫，就他这大高个，手一拄地就站起来了。”保安虽然面上轻松，可是目光一直盯着石中默的脸，显然也觉得这孩子有点儿不对劲。 这时，汪笑等人赶了过来，上来就把石中默围上了。科普的保安一看又来了仨孩子，就对围观的人说道，“没事儿了，大家都散了吧，这小伙伴都来了。咱就别围着了。孩子也不好意思。” 大人们心领神会，安慰了几句“没事儿了”“别害怕”“回去洗个澡吧”，就都各自离开了。 救人的保安一看来的都是孩子，就问李易昂，“家里没有大人啊？” 汪笑听了，代为答道，“已经通知他妈妈了，一会儿就回来。” 李易昂急于和他们说明情况，连忙再次表示感谢，“叔，谢谢你。石头可能确实吓着了。等他缓过劲儿来，我们去向您道谢。” “谢啥。不用客气。你们陪他回家吧！有什么事可以联系物业啊。”保安又看了看石中默，才站起身，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汪笑见人都走了，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石头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我也不知道啊。”李易昂一脸苦色，“我俩刚打了两分钟，球就上树了。我俩寻思着找个小石块把它砸下来。我正四处找的时候，就看石头水池这边走。我以为他看着石块了，就跟着过来了。结果，他就跨过了栏杆，然后就踩水里了。问题是，他踩到水里就磕那儿了。” “磕哪儿了？出没出血啊？”王啸威拉着石中默开始找伤口。 “哎呀，不是磕出血了。是，”李易昂急得够呛，觉得王啸威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是跪在地上磕头的那个‘磕’。” “磕头？”其他三人异口同声，都感到不可思议。 “对，就是他整个人栽进了水里，然后就不动了。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就是，石头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像是故意跪到水里，想要练习憋气一样。”李易昂现在想起，还觉得心有余悸。 “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君杰见石中默还是一副沉默不语的状态，担心事情比李易昂描述的还要严重。 “然后那个保安大叔就冲过去了，他把石头从水里拽了出来，我也到了跟前，我俩就把石头扶到这里坐下了，一直坐到现在。这期间，石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李易昂感觉背上一层冷汗，他觉得这种情形是不对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石哥没咳嗽吗？他栽到水里没呛水？”王啸威问道。 “没有。那个大叔的速度很快，石头的脸刚入水吧，他就已经到岸边了，然后就跳下水把石头拉了起来。我估计那位大叔应该和我一样，事先注意到了石头走向水池的动作，所以他到的很及时。”李易昂答道。 “大鸟呢？那只鸟在附近吗？”汪笑突然问道。 王啸威和君杰立刻望向周围，并没有发现大鸟的踪迹。可见的范围呢，只有一只狗正蹲在一边，盯着这里发呆。 “那只鸟没在这里。这不对吧？是它不让我们看见它了，还是它根本就不在？”君杰的目光严肃起来。 “石哥在这里，它能去哪儿？”王啸威还在找，可是目光所及之处确实看不到那团黑羽。 汪笑看着石中默，也是一脸凝重。正如君杰所说，大鸟不在，就说明石头此刻的状况很可能和大鸟有关。 “现在怎么办？我们送石哥去医院吗？”王啸威觉得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要等什么。 “去医院检查什么呀？看石头现在这个样子，这得做个脑ct吧？”君杰不想再送石中默去医院了，上次在抢救室外面等待消息的经历已经在他心里划下了深刻的烙印，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煎熬了。 “去医院吗？”李易昂看向汪笑，他觉得自己无法做出准确的决定，他要听汪笑的想法。 “先带石头回家。让仙爷爷看看。”汪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要做出最合理的选择。他知道，石头现在的情况是不正常。 首先，石头的安全意识很强，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水边活动；其次，通过仙爷爷的反应，至少可以判断大鸟是否还在石头的灵池里；第三，石头现在还能眨眼，还能呼吸，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汪笑的建议，王啸威和君杰都表示赞同。王啸威自告奋勇，要背石中默回去，他单膝跪地，方便李易昂和君杰把石中默架上后背。 做好准备后，王啸威说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俩帮我一把，我好站起来。” 李易昂一直扶着石中默，完全不敢松手，“你数吧！” 王啸威调整着呼吸，“一，二，三！” 王啸威起身的瞬间，就感觉两侧耳边响起一阵风声，随即，肩头被一股怪力狠狠按住，他刚要伸直的腿又跪了下去，随后，有人在他的后背上踩了一脚，他吃不住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磕疼下巴的瞬间，他的余光发现君杰摔倒在了他左手边大概两米左右的位置。 王啸威趴在地上，捂着下巴回头望去，发现石中默一脸端肃地站在地上，身形挺直，眼中闪动着足以烁金的光芒。 在石中默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汪笑一脸震惊，如同石像一般。王啸威第一次见到汪笑失态至此。被一众老师点评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最适合做急救医生的汪笑竟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如果不是膝盖疼得无法动弹，王啸威就要拿出手机拍照了。 可是下一刻，他似乎就明白了汪笑失态的原因：石中默的身后突然张开了一对黑色的巨大羽翼。接着，大鸟从石中默的背后走出来，它竟然变得和石中默一样高了，而且它的身形也变得更加魁梧了。 大鸟慢慢扇动着翅膀，望着王啸威，眼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小子，还想继续吗？” 第20章 一场看不明白主角的对决 王啸威想去厕所。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害怕，就是单纯地想去释放一下压力。毕竟，谁被一只会说话的庞然大鸟用这种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都会腿软脚麻想晕倒。哪怕被这只大鸟啄上一万次致死，那也是晕倒后的遭遇，至少不用像此刻一般担惊受怕。 作为一名动作电影资深影迷，王啸威也觉得自己应该来个鲤鱼打挺，然后跨出一个经典马步，喊上一句“来呀！谁怕谁”。但是他现在是趴在地上的，要想鲤鱼打挺，可能需要先滚半圈。在这样的注视下，他很担心自己一旦滚起来，就会顺势滚远了，总之，他还不想死在鸟爪之下。 “喵……你们俩对付我一个，胜之不武吧？”一个稚嫩而尖细的声音在王啸威的头顶前方响起，吓得王啸威手脚并用往石中默的方向退了一米多远。 再抬头时，王啸威就看到了一只灰白毛色相间的小猫，小猫有一双幽蓝色的眼睛，还泛着一丝孔雀绿的光芒，眼神中有说不出的诡谲。 “我靠，猫说话了……”王啸威喃喃自语道。虽然这只猫很小，但是它带给王啸威的压力却比那只大鸟大得多，王啸威不由自主地继续向着石中默的位置倒退着爬行。 “大威，站起来，走过来。”石中默突然开口说话了。 王啸威一脸尴尬，甚至不敢回头看石中默，“哥，太吓人了。” 汪笑快步来到王啸威身边，将王啸威往起拽，同时低声喝问，“你在这儿出什么洋相呢？” “笑啊，我腿软。”王啸威在汪笑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跟着汪笑退到了石中默身后。李易昂和君杰也跟着靠了过来。 “你暗箭伤人的时候，不也没讲什么规矩吗？我们不过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石中默沉声答道。 “哼哼，有意思了……”猫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笑。 “什么情况？石头是怎么回事？”李易昂低声问道。李易昂现在还有点儿懵，刚才石中默突然甩手，狠狠推了他一下。明明只是推了一下，却让他有种被高压水枪“轰”出去的感觉。 “石头推开了你和杰哥，然后在大威后背上踩了一脚，做了一个至少720度的空翻落在了地上。”汪笑低声把自己看到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汪笑也不会相信自己陈诉的事实。 石中默是一个做广播操都能看出僵硬的人，初中班主任曾经给过他这样的评价：石中默只是站在队伍里，也会让他们班的整体成绩扣一分，因为太僵硬了，没有少年应有的柔韧美。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僵硬了十二年的钢铁硬汉，刚才却做出了一个只有体操运动员才能完成的动作。 “这只猫是怎么回事？大鸟又是怎么回事？它俩都是从石头的身上冒出来。”君杰只能想到用“冒”字来形容他看到的情景。 和李易昂不同，他摔出去时，是面向石头倒下的，所以他看到了石头做空翻的动作。石头在空中旋转时，一道白光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那只猫，一道黑光包围着他的身体，随着他一起落地，然后变成了大鸟。 君杰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疼痛后，他依然能看到和石中默比肩而立的大鸟，这说明他不是在做梦。可是，这梦境一般的现实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五人一鸟和一只猫形成了对抗的阵势，问题是，他们好像要比那只猫紧张。 “什么猫？”汪笑问。 “现在对面有只白猫，那只猫应该和大鸟一样。不知道从哪来的。”王啸威答道。 “猫也是从石头身体里出来的，和大鸟一样。”君杰补充道，随即安抚汪笑和李易昂，“我们先听一听怎么回事，咱们回头一起整理。” 这时，一直在旁边蹲着的小狗，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石中默的脚边。石中默弯腰将小狗抱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小狗的皮毛，说道，“第一次这样抱自己，感觉还挺有意思。” 石中默轻松愉快的语气和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其他人一头雾水。 李易昂撞了撞汪笑的胳膊，做了个“啥”的口型，汪笑摇头，表示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哼，你这是想做人想疯了吧？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吗？这个男孩儿，条件不错。”小猫向前走了两步。 “我靠，猫步是真妖娆啊。它不会走着走着就变成一个大美女吧？”王啸威突发奇想。 “哈哈哈……”猫竟然大声笑了起来，“小朋友，你可真有想象力。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是个动物就像变成人呐？” 猫的话音刚落，王啸威就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那是石中默的两根手指，他似乎用手指在虚空中夹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掷了出去。王啸威顺着石中默摔手的方向看去，发现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猫爪印。 “这是飞镖吗？”君杰略显迟疑的问话在王啸威耳畔响起，他也注意到了石中默的动作。 “我靠！那只猫是要打我吗？”王啸威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说呢？祸从口出，你就记不住这句话。”君杰嫌弃地瞪了王啸威一眼。 “非甲，你也说了，这些都是小朋友，你何必这么认真呢？”石中默说道。 “貂裘，你现在是在多管闲事。”白猫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转起了圈，“你可要想好了，你真要和我们作对吗？你来来往往都是孑然一身。我们可不一样。我们要想对付你，你就没有什么来来往往的机会了。” “非甲。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生灵之间的争斗，是不能将人类牵扯进来的，这是规矩。”石中默说道。 “这是谁家的规矩啊？”白猫停下了脚步，看石中默的眼神里盛满了悲悯。 被一只猫这样看着，王啸威和君杰都有种浑身长刺的不适感，此刻的他们不像是人，好像变成了老鼠，而且还是即将被猫吃掉的老鼠。 “非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准备破旧立新吗？”石中默表情严肃起来，语气也严厉了不少。 “不可以吗？！”白猫猛然变色，一身白毛瞬间变成了黑色，之前的一缕缕灰色长毛则变成了金色，一阵风从它背后吹起，向着石中默等人猛扑过来。 “不可以！”石中默扬手，仍旧是两指向前，像是抛出了一把长剑，将迎面而来的狂澜劈成了两半，如水般的狂风四散开去，让石中默身后的几人感到一阵清凉。 “非甲，既为生灵，当守天道。这是灵的根本。你们不能忘本！”石中默义正言辞的说。 “忘本的可不是我们！貂裘，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你现在保护的这些人，才是破坏天道的人。”白猫摇了摇头，脖间的铃铛清脆作响。“好吧，今天只能如此了。我打不过你们两个，不过，我不信，你会一直留在这里。这只鸟，早晚是我的。” “非甲……”石中默还要再说话，可是那阵铃声却越响越急，白猫明明没有做任何动作，那只铃铛却响个不停。 “貂裘，后会有期咯。”白猫甩甩尾巴，瞬间消失在一道白光里。 “我靠，大变活猫啊……”王啸威的话音未落，就见石中默抱着的小狗突然挣脱出来，飞到空中，接着，“扑哧”一声，小狗棕色的绒毛之间飞溅出一道鲜血。小狗重又跌入石中默的手中。 “貂裘，记得想我哦！”白猫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为这骤起的变故画上了句号。 “这只死狐狸，跑得倒快。”大鸟狠狠地啐了一口。 王啸威正因为白猫出手伤人而气愤，就忍不住抱怨道，“那你倒是把它留下揍一顿啊！” “你以为我……”大鸟只说了四个字，就在一瞬间碎成了粉末，消失不见了。 第21章 真真假假的故事总是太多 大鸟就这样消失了。 王啸威和君杰睁大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散吓得合不拢嘴。君杰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抓一把黑羽碎成的粉末，可是他只看到自己的手在一片虚影中空握一下。 “鸟、鸟呢？”王啸威手足无措地看向其他人，他对大鸟没啥感情，但是刚才大鸟那俾睨众生的姿态委实戳中了他的神经，他不敢相信一位王者会这样消失。 “他耗尽了灵玦中的灵气，不得不休眠了。”石中默说道。 汪笑走到石中默面前，认真看了石中默一会儿，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不是石头。石头去哪儿了？” “石中默”微微一笑，“小朋友果然很敏锐。他就在这里，只不过是把他的灵池借给我控制了。”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是不是应该离开了？”汪笑看了看石中墨手里的小狗，又看向石中墨，“你是这只狗？”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很正确。我确实是狗。”“石中默”面带微笑，看向汪笑的眼神有股慈祥的味道。 汪笑被这诡异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灵池是石头借给你的，还是大鸟借给你的？” “石中默”露出玩味的一笑，“是大鸟借给我的。” “它现在休眠了。你要怎么把灵池还给它？”汪笑有种预感，或许东风将起了。 “石中默”认真地看着汪笑，“小朋友，你很聪明。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你应该把灵池还给石头。大鸟抢占石头的灵池，不管它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不对的。你应该把灵池物归原主。”汪笑暗中希望这只狗是老人口中的“忠臣”。 “还给他可以，但是如果又有人来抢怎么办？”“石中默”提醒道。 “你在归还灵池时，如果能帮石头把密信设置好就可以了。”汪笑说的理所应当，希望自己的态度可以影响到这只狗。 “你知道什么是密信吗？”“石中默”问。 “……我觉得，应该是栅栏一类的东西吧。有了密信，灵池就被保护起来了；没有密信，灵池就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公共场所。”汪笑有些庆幸他的灵池是有密信的，虽然不知道密信是怎么来的，但是密信的存在能带给他安全感。 “你看到了密信的重要性。这很好。密信是一种思想，是对世界的看法和理解。所以，密信不是我可以帮助他设置的，密信只能由他自己来设置。”“石中默”的循循善诱让汪笑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 “密信要由自己设置？我的灵池是有密信的，可是我，我以前来密信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设置呢？”汪笑决定把这个问题问清楚，这不是他们靠猜测能得出结论的问题。 “有人往地上扔了一个空瓶子，你觉得他的这种行为是对是错？”“石中默”问。 “是错的。这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汪笑回答。 “有个穷困潦倒的人抢了路人的钱包，你觉得他的行为是对是错？”“石中默”问。 “是错的。这是一种违法的行为。”汪笑回答。 “有一辆满载乘客的火车来到了分叉路口，一条岔路上有一个小孩在玩耍，另一条岔路上有五个小孩在玩耍，你有一次改变火车行驶路线的机会，你会选择让火车进入哪条岔路？”“石中默”问。 “我会让火车进入只有一个小孩的岔路。”汪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题问的，太考验人性了吧？”王啸威打从心底佩服汪笑，如果让他选择，估计火车会在他的犹豫中脱轨飞出，然后车毁人亡。 “这是‘电车难题’，考的就是道德决策。这决策不好做啊……”君杰对汪笑很是佩服，果然是有潜力做急救医生的人，做出选择的用时比君杰感叹题目刁钻的用时还要短。 “道德行为本身就是人的价值判断。人只要生存于世，就得面对时间的定义问题，只要承认时间的存在，就得承认价值存在比较属性。只要能比较，就会有结果。所以，怎么选择都是对的。”李易昂评价道。 “石中默”笑了起来，“在面对世事时，能够让你笃定地坚持想法的原则，就是密信。” 王啸威对此提出了异议：“啥意思？你说我石哥是个没有原则的人？” 君杰也觉得这个标准放在石头身上不合适，“石头的原则性还是挺强的……还是说，你说的这个原则不是我们理解的原则？” “石中默”笑着反问道，“你们真的认为这个孩子是个有原则的人吗？” 李易昂沉思了一会儿，评价道，“石头，他有很强的包容心，对任何事都抱有尝试理解的态度。说难听点儿，他就是个‘老好人’。他……对人对事，没有什么特殊原则。” 汪笑并不赞同李易昂的说法，纠正道，“不对，石头的原则是尊重所有原则，同时不囿于任何原则。” “如果他的行事真的遵循了一定的原则，那么他的灵池……难道……”石中默面色凝重，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令汪笑等人心生畏惧，许久，“石中默”的眉宇舒展开来，还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小子，倒是低估你了。” 汪笑等人被“石中默”的自言自语说得莫名其妙，但是在看到他的笑容后，就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眼前的这个笑容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石头的存在，石头就是石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绽放出发自心底的微笑。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个孩子的灵池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但是没有密信却会让他的灵池成为被觊觎的对象。如果有人想要利用他的灵池做坏事，那么，要想阻止坏事发生，恐怕需要付出无法预计的代价。所以，至少要让他的灵池拥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密信。”“石中默”敛起笑意，又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 “显而易见？就是说，石头还是需要把灵池保护起来，这样才能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对吗？”汪笑知道自己有些词不达意，但是他听懂了“石中默”的意有所指，石头的灵池还是需要好好保护起来。 “这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吧？”王啸威咕哝了一句，他有些担心自己的灵池，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很怕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对。有没有灵池看的是天赋，有没有密信看的是态度。生灵之灵，态度为本。”“石中默”像是在传道授业，端的一副老夫子的做派。 “态度……”君杰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思，想到石头和大鸟的交流，他的心中有了些感悟。石头和大鸟或许正以另一种和谐的方式相处着，就像主人和宠物？君杰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憧憬，他的灵池可以养些什么呢？ “现在可以把那只大鸟赶出石头的灵池吗？”李易昂问，他理解的休眠都是暂时性的，夺回灵池掌控权的事最好在这个时候进行。 “可以，但是需要另外一个灵体来存放大鸟的灵玦。”“石中默”答道。 “灵体？”李易昂尝试着理解这个词的含义，“植物、动物、人？” “不准确。灵体是拥有灵池的生灵。并非所有生命都有灵池。”“石中默”解释道。 “帮人帮到底。你把大鸟的灵玦带走吧！石头没有办法安置它。”汪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朋友，你要对你的小朋友有些信心。或许，他想留住这只大鸟呢？”“石中默”对汪笑眨眨眼。 汪笑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对面的石中默好像是一尊复活的蜡像，正对他露出雪白的獠牙，“你比我还了解他吗？” “不，我只是看到了他的态度。他比我想象的更……”“石中默”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表述，“你说的对。他的原则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纯粹。” “那又怎么样？有大鸟在，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灵池。”汪笑决定为石中默据理力争。 “石中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语调曼妙，“你怎么知道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灵池？是你自己这样想的？还是他让你这样想的？” 第22章 坦然接受的现实未必是真的现实 汪笑觉得自己遇到了一只特别“狗”的狗，因为它留给汪笑一道十分考验人性的分析题。 石中默到底能不能控制自己的灵池？ 在情感上，汪笑是相信石头的，因为石头没有理由向他们四个隐瞒这种能力；在理智上，汪笑也是相信石头的，因为石头没有必要向他们四个隐藏这种能力。 所以，石头不能控制自己的灵池。 汪笑扪心自问，就算石头对他们有所保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五个人，彼此理解，彼此信任，彼此依靠，一起走过了十二年的时间。这是一段漫长的岁月，漫长到足以让他们接受彼此的不足和缺陷，支持彼此的选择和决定，尊重彼此的坚守和改变。 他们是朋友，是始于喜欢、终于陪伴的朋友。 朋友之间，会有无奈、会有质疑、会有怨愤、会有误解，但是最终，都会在“接受”中化为平和。 所以，汪笑不在乎石头是否有所隐瞒，他只在乎石头是否安全。 貂裘走了，走的很是洒脱，只是和汪笑等人说了一句“有缘再见”，便从石中默的手中跳到地上，欢悦地跑掉了。 石中默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汪笑他们吓了一跳。不等汪笑他们发出询问，石中默就说了一句“我好饿，真的很饿”。 饥饿无力的时候，最好吃的食物莫过于可以最快吃到嘴里的东西。 李易昂和王啸威架着石中默回了家，君杰用手机订好了快餐，汪笑沏了一壶白糖水给众人分了。在等待快递员送餐的时间，石中默说起了适才的遭遇。 石中默在开始讲述之前，特意强调，他说的只是他的经历和感受，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意外似乎是从他和李易昂打羽毛球时开始的。 他们刚打了一会儿，球就上树了。他们俩合计了一下，想用石块把球打下来。李易昂很快找到了小石块，取回了球，于是他们俩接着打。可是李易昂在发球时把球直接打到了旁边停的一辆车的下面。石中默过去捡球，因为看不到球的位置，他只能跪到地上，查看车下。 他刚把头埋下去，还没看到球，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狗叫声。他被吓了一跳，刚要回头去找狗，就发现眼前的事物变了样，他竟然扎在了水里。惊惧之下，他差点儿把水吸入鼻子，可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向后扯去。 离开水的瞬间，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有些奇怪，景物还是那些景物，看起来却像是加了一层柔化的滤镜。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站在水面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于是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要是你，就站在原地不动。” 石中默循着声音去找，发现背后的水面上站着一只狗，和他说话的正是这只狗。“你会说话？还是，”石中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你也进入了我的灵池？” 狗向前走了两步，“不，我进入的是你的灵场。” “灵场？这又是什么？大鸟呢？我的，”石中默突然就不知道该怎样表述了，他觉得可以按照这只狗的思路去说一下他的问题，“我的灵场里有一只鸟，你知道它的存在吗？” “当然知道，我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灵池，才来到这里的。”狗回答道。 “你能看到他的灵池？却进入了我的灵场？你能告诉我，我的灵场和他的灵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石中默有些头疼，今天，他已经接收了足够多的信息了。 “你的灵场是他用他的灵池操控你的灵池创造出来的。”狗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佶屈聱牙的话。 石中默有些费解，他叹了口气，“大鸟呢？它去哪儿了？” “喏，在那边，正忙着打架呢。”狗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石中默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正和一只猫揪斗在一起的大鸟。大鸟的黑羽散落一地，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白色的绒毛。一鸟一猫打得极其投入，而且略显血腥，每一爪都能见肉，每一口都能滴血。 石中默皱起眉头，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对你而言，这的确很不真实。毕竟，你只是一个被强行启灵的生命。”狗信步来到石中默身边，和他一起看大鸟和猫打架。 “什么是强行启灵？”石中默问道，他觉得谦虚使人进步，对于自己不懂的知识，多问一句不是蠢事。 “你应该是遭遇了某些危险，于是，有个万物灵用敬天之声唤醒了你的灵池，然后开启灵域救了你。”狗解释道，“不过，我也很好奇，敬天之声通常是对谢天之曲的回应，你身边应该有人先发出了谢天之曲。” 石中默感觉自己的脑袋根本不够用。“万物灵”“敬天之声”“谢天之曲”“灵域”，一句话中出现了这么多语意不详的词汇，要让他理解这句话意思，恐怕只能靠猜了。 “对未知的事情保持‘猜’的兴致，这是一个好习惯，你可以选择保持下去。”狗若无其事的评价着，假装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并非洞悉了石中默的心中所想。 “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一点和大鸟一样。你还说你没在我的灵池里？”石中默质问道。 “灵池是灵池，灵场是灵场。灵池只属于万物灵自己，灵场是灵池创造的空间。”狗很有耐心，似乎想给石中默一个明确的解释。“举个例子吧，你的灵场，是大鸟用他的灵池控制你的灵池创造的。你也可以创造自己的灵场，前提是你能控制自己的灵池。” “那我要如何控制自己的灵池呢？”石中默思索着狗说了两遍的话，试图找到其中隐藏的重要信息。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狗目不转睛地盯着石中默，问出了一个看似深刻，但是简单的问题。 “我想要什么？我……”石中默认真想了一会儿，“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你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灵池。”狗斩钉截铁地说道，“大鸟想要利用你的灵池恢复他的灵力，所以它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你的灵池。”狗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温和，“我只能说，你确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 石中默被这没头没尾的夸奖说得面生红晕，“这跟善良有什么关系啊……” “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利用。”狗露出了笑容，眼睛下方的一绺棕色绒毛看起来像一道历经岁月洗礼的疤痕，映照出它走过的春夏秋冬。 石中默更加糊涂了。他想了想，决定先解决眼下的正事，“大鸟为什么会和那只猫打架？它们是在我的、我的灵场里打架吗？” “你刚才差一点儿被那只猫淹死。大鸟有些大意了，它以为有它在，就不会有宵小敢惦记你的灵池。但是它忽略了一个问题，它自己也是人家觊觎的对象。”狗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 “你认识大鸟？”石中默对狗的反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它看起来很像一位故人。可是，如果真是那位故人，这场争斗压根就不会开始。”狗的目光深邃起来，它回忆起了往昔。 “它就是一只普通的鸟，你从哪里觉得它像故人呢？”石中默无法理解狗的说法。 “它调动灵力的方式。”狗的目光投向了战场，向往之意溢于言表，“须臾间迸发千钧之势，一招退敌。” 石中默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灵池里的讨厌鬼绝对不是狗说的故人，单凭这一句评价就知道那位故人是个战斗力极其强悍的人物，而自己灵池里的这个东西，顶多就是个在气人方面极其强悍的人物。“既然只是像，说明不是的几率要大一些。” “万物灵的灵场都有自己的独特标志，那位故人的灵场能够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可是这只大鸟，灵场黯淡无光，灵源稀薄。的确与那位故人无法相比。”狗向前走了几步。在它和石中默说话的工夫，大鸟已经落了下风。 “这只猫太厉害了。如果这只猫赢了，我的灵场就归它了，对吗？”石中默很是担心。 “厉害是厉害，它想赢却不容易。你的灵场还是自己收着吧！”狗迈步向战场方向走去。 石中默没想到这狗也要加入战团，担心这样做有些欺负猫。 这时，狗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石中默说道，“欺负猫的是我貂裘，与你无关。孩子，记住我的话，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利用的。” 第23章 无心插的柳可能会成荫 接下来，会说话的狗貂裘向石中默展示了猫狗大战的最高境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实事求是的讲，石中默认为猫狗之战必然会以狗的胜利告终，因为无论是体形还是力量，气势还是攻击，狗的水平都在猫之上。可是，那毕竟是现实生活中的经验之谈。在当下这个神秘时空里，经验有些失灵。 这只名叫貂裘的狗似乎很懂得战略，它冲上前去，先是给大鸟做攻击辅助，然后在大鸟被猫挠飞的瞬间，迅速补位，用尾巴扫开了猫爪的又一次攻击，接着就取代了大鸟的攻击地位，开始和猫进行对攻。 即便制造了如此迅猛的攻势，狗还是没有完全压制住猫。 狗试图咬上猫的脖子，猫力争挠上狗的眼睛，两只动物另外六只爪子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交错挥舞之间，形成了一片雪色虚影。 大鸟趴在一边的空地上，没有丝毫移动的念头，它不但不动，还一个劲儿叫唤，“哎呦”“哎呀”“啊”“呀”。石中默被它叫得头疼，打算过去看看他，结果下一瞬，他就已经站到了大鸟身边。 石中默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向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有些难以置信。 “唉，你可真行啊，在自己的灵池里还能把自己吓到？你呀，白跟我混这么久了。”大鸟带着一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你还嫌弃我？难道不应该是我嫌弃你吗？你不是说你会保持我的灵池吗？那是啥？那是啥？”石中默指着正在对打的狗和猫问。 大鸟一时语塞，便又感受起自己的伤情来，“哎呀，我的翅膀，唉呀，我的后背，哎呀……” “你别哎呀了。那只猫和那只狗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我的灵池里？而且那只狗还告诉我，你们进入的不是灵池，而是灵场。你们俩到底谁在撒谎？”石中默推测，这三个闯入者都在干扰他的灵池，然后进入了他的灵场，现在还在他的灵场里打了起来。 “这家伙的嘴怎么这么快呢……”大鸟嘀咕了一句，接着又欲盖弥彰地说道，“你不要听它瞎说，它就是欺负你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了解。” 石中默哑然失笑，“人家是狗，在信誉这一块，比你有优势。狗是人类的好朋友。鸟是啥？” “鸟是人类的好兄弟呀！你怎么能质疑我的品行呢？我是个金雕，金字头的。”大鸟支棱起来，也不趴在地上哼哼了。 “对呀，金字头的见利忘义，说的就是你吧？人家是忠犬，忠字头的，比你靠谱。”石中默关注着战况，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动物是如何控制他的，但是他个人的意愿还是想要让那只叫做貂裘的狗来控制它。 “你可真是奴颜婢膝啊。还挑上主人了？你怎么不想自己控制自己呢？”大鸟站了起来，简单的休息让他恢复了状态。 “我想啊，问题是我不知道怎么控制啊。你们又没告诉过我。”石中默心中恼火，抱怨道。 “我怎么没告诉你呢？‘收回灵源，闭合灵池’，我说没说过这句话？是你自己不相信的，怎么能怪我没说呢？”大鸟舒展着翅膀，很明显有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大鸟确实说过“收回灵源，闭合灵池”这八个字，可是它说的简单，对于石中默而言却很难理解。连理解都不能，更何况是具体操作，石中默压根就没把大鸟这句废话放在心里。现在老话重提，石中默还是一脑门子官司，完全不知道这八个字要怎么去实践。 “傻就要承认，不承认又不代表你不傻。灵源就是你的想法、念头，灵池是你的想象力。你什么都不想，不就该收的收，该闭的闭了？”大鸟摇头，痛心疾首地叹道，“你是真笨，真不是装的。”说完，大鸟突然快速飞向了一猫一狗。 石中默思考着大鸟说的话。他明白大鸟的意思了，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一个“粉色大象”的理论，说的是人们会对试图压抑、回避的某个想法、问题产生更为剧烈的思考和反应。 这就是说，他越是想做到什么都不去想，越是会产生更多想法。 大鸟提出的这种设定堪称反人性。石中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没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就在石中默自我反思的时候，一鸟一狗一猫的斗殴已经告一段落，它们各据一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手，似乎随时可能开始下一轮攻击。 那只猫突然笑了起来，“貂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真觉得自己有本事蹚这滩浑水吗？” “非甲，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这个孩子的灵池也好，这位鸟兄的灵池也好，都不是你能掌控的。你没有必要来染指。”貂裘正色道。 被唤作“非甲”的白猫抬起一只猫爪，亮了亮尖利的指甲，“貂裘，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连你都能控制的灵池，我会控制不了？” “非甲，咱们说话没必要遮遮掩掩，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吧？下命令的是谁？盍昊？仓无？还是连冢？不管是谁，它们都不会允许你伤害一个人类。”貂裘义正言辞地说道。 “貂裘，你只是个游灵。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非甲甩甩猫爪，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不会让你伤害这只鸟。我答应过它，会关照它的族群。”貂裘看向大鸟，眼中流露出忧伤的情感。 大鸟打了个寒颤，身上戒备的气势立刻消散了，它轻拍翅膀，一脸嫌弃，“干什么这么看我？你关照我呀？我谢谢你啊。就我这一身本事，还用得着你关照？我谢谢你啊。” 站在旁边的石中默恨不得脱下鞋子砸过去，这只鸟不是缺少教养的问题，它根本就是缺根筋。真不知道思想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它的脑子里。 “你贬低谁呢？谁缺心眼啊？你给我消停待着吧，大傻子。”大鸟因为在非甲面前落了颜面，情绪非常低迷，所以看什么都很不顺眼，它气急败坏扑腾着翅膀，恨不得马上飞出去再打一仗。 非甲哈哈大笑起来，可是它稚嫩的声音却让这笑声显得格外瘆人。“貂裘啊貂裘，你被厌恶了呢。唉，还是人类会谈感情，我记得有首诗是这么写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貂裘啊，你不伤心吗？伤心吧！伤心一下，然后就把路给我让开！”非甲突然变了脸色，它的爪子抠住地面，身躯鼓胀起来，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巨型大猫。 貂裘叹气，“非甲，我是不会让你伤害这只鸟的。既然不能讲理，那么我们就拳脚相向吧！小朋友，来吧，借你的灵池一用。” 石中默刚想问怎么借，就发现自己飞奔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就出现在了大猫的身体下方，大猫的尖爪在他眼前闪过，他的一只手抓住了刺向眼眸的利爪，然后将大猫投掷了出去，足有一头牛大小的猫被他用一只手扔到了十米开外。 紧接着，他又冲到了大猫面前，两脚交替踢向大猫的前爪。大猫的两只爪子飞速格挡，然后躺倒在地，用两只后爪撞向他的双腿。他用脚蹬向猫爪，然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向了天空。 石中默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因为他想起了之前车祸的那个瞬间，那时，他也是这样飞了起来，然后砸到了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做自由落体运动时，背上突然一沉，随即，一对翅膀在他背后舒展开来。他认出来，那是大鸟的黑羽，可是现在，这副黑羽长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瞬，他竟然向大猫俯冲过去，急速下降的感觉让石中默有些眼晕，但是很快他就被大猫的利爪吓回了神。他的双手加上大鸟的双翅和大猫的四爪纠缠在一起，黑与白、粗与细、线与面、顿与利，犹如快进一般的画面在他眼前一帧帧闪过。 石中默有了呕吐的欲望，他想退出战团，他觉得这种快速闪动的画面让他不适。 “小朋友，挺住，别捣乱！”貂裘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石中默很想问，他捣什么乱了。可是下一刻，大猫腾跃而起，他也振翅升空，它们又在空中互殴了十几下。他突然振翅，抓住猫爪，顺势将猫腿压向猫腹，用猫爪在猫腹上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然后弓腿，用力踏向猫腹，将猫狠狠地踹向地面。接着，他蜷身翻转，稳稳落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石中默眼前还是猫腹上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闪念过后，石中默发现周围的景象又变了：汪笑等人都在他的身边，正惊讶地望着他。 石中默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控制灵池的方式。 第24章 希望越大时失望越搞笑 汪笑着实没有想到，在石中默的那段独角戏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发生。难怪貂裘会留下那样一道问题，原来此时的石头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灵池了。 “石头，你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想的？”李易昂不敢相信，石头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实现这么大的突破，竟然能自行关闭灵池。 “我做不到什么都不想。”石中默捧着水杯，用水温暖着冰凉的掌心，“我只是不希望它们继续打了，我不想让它们在我的灵场里进行这种生死决斗。所以，我当时想的是，快点儿让我回到现实中吧。” “然后你就回来了……你不是什么都没想，而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君杰思索着石头说的话，“然后这个想法就成为了现实。” “我靠，点石成金吗？”王啸威激动起来，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冲石中默嚷嚷道，“石哥，石哥，我不贪心，给我个金苹果就行。” 石中默无语，刚想说上一句“滚”，却发现汪笑等人竟然十分认真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能把王啸威手中的苹果变成金子一般。“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我可以‘点石成金’吧？午睡时间还没到，不要做梦好吗？” 汪笑摇摇头，说道，“石头，你应该试一试。原则上来说，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你就可以让大威看到一个金苹果。” 君杰点头，对汪笑的说法表示赞同，“对，我也应该能看到。你可以试一试。” “我看不到呗？”李易昂摆出一副失望的姿态，往后一靠，撇撇嘴，“唉，家里上锁还耽误贼惦记了，真是……” 汪笑拿起抱枕砸向李易昂，批评道，“别在这里传播危险意识！” 石中默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做了小白鼠，本来还想拒绝，可是王啸威的脑洞太大，确实也让他生出了一些好奇心。他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掌握控制灵场的能力。 “那我试试？”石中默有点儿紧张，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搓搓手，两只手握了握拳，又松开，又握了握拳，又松开。 王啸威忍不住说道，“石哥，你做的这是运功前的准备工作吗？” 汪笑“嘶”了一声，横了王啸威一眼，“盯着你的苹果就得了，话那么多呢？” 王啸威抿抿嘴，抠抠嘴角，把拿着苹果的手往前伸了伸，“不说了，不说了。来吧来吧。” 石中默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随即望向王啸威，他想，如果他足够专注，或许就可以让君杰和王啸威看到一个金苹果。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啸威的手上。 石中默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苹果，脑海中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让王啸威和君杰看到一个金苹果”。 十分钟过去了，石中默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看到金苹果了吗？” 王啸威和君杰摇摇头，满脸忐忑。石中默的肩膀塌下来，叹了口气，“不行。我想错了。我控制不了我的灵池。” 李易昂坐起来，拍拍石中默的肩膀，“控制不了就先不控制。反正那只大鸟也休眠了，你看不见它，正好能清静两天。” 王啸威也跟着劝道，“石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不用当真。我要金苹果也没啥用。那玩意拿着多沉啊。” 君杰低头想了半天才说话，“石头，我觉得咱们这一步跨得有点儿远了。之前的那场争斗里，你的灵场是由大鸟和貂裘控制的。你和他们俩不一样，他们俩至少是咱们爷爷辈的人了，你对灵池的控制，肯定不能和他们一样。所以，咱们一开始设定的目标就太难了。” 汪笑赞同俊杰的观点，“对，杰哥说到点儿上了。大鸟说过，灵池是想象力。那么，你要控制灵池，是不是应该先让你自己看到一个金苹果？” 石中默看着汪笑，心念一动，“我要先看到一个金苹果？对，我应该先看到一个金苹果。” 石中默拿过苹果，认真地看了起来。他告诉自己，他的手上拿了一个金苹果。当他在心底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时，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抹金色的光泽在苹果上泛起，随后，青红相间的苹果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望着手上的金苹果，石中默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完全愣住了。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汪笑急切地问。 石中默的右手颤抖着，指向了左手上的苹果，“我，我把苹果变成金的了。” “我靠，真的点石成金吗？”王啸威一激动，跪在了石中默的手边，仔细端详着那个毫无变化的苹果，似乎想看出一点儿金色来。 “石头，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金苹果切开。”李易昂将水果刀递到石中默的手上。 石中默接过刀，按在了苹果上，他微微用力，发现这个金苹果和普通苹果不同，切起来有些费力。他握着刀来回移动，总算锯出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果肉也是金色的，泛着耀眼的光泽。石中默继续用力，想把苹果锯成两半。他刚划了两下，手腕就被李易昂握住了，“手啊！” 汪笑大喊一声，“石头，回到现实！” 石中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告诉自己，回到现实吧。 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苹果就变成了两半，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间夹着一条正在渗血的伤口。 直到看见伤口，石中默才感到疼痛。李易昂已经将刀从他手中抢了下来，脸色难看至极，自责道，“都怪我，没看住你。” 君杰已经拎了药箱过来，他取出药棉和碘酒，开始给石中默处理伤口。“这是什么情况？石头，你切的是金苹果吗？” 药棉碰到伤口时，石中默皱起了眉头，“是啊，那个金苹果倒是能切动，就是切着费事，所以我用刀锯了两下。” “石哥，你家这把刀可锋利了，你一刀下去就已经切透一半了。你还锯？你再用点儿劲，咱就得上医院缝针了。还好老李反应快。”王啸威把他们看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汪笑有些愧疚，做实验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在没有预案的情况下，才会导致石头受伤。幸好只是浅浅地划了一下。“抱歉，石头，害你受伤了。” “哎呀，这点儿伤算什么。你看，都不出血了。那个，拿那个云南白药给我喷一下手腕吧。”石中默苦笑道。 “手腕怎么了？”君杰拉过石中默的手臂，轻轻捏了几下，引来石中默嘶声连连，“手腕扭了？” 石中默欲哭无泪，“老李这手劲儿，应该是留情了，要不真得去医院了。” 君杰取出红色瓶的保险剂，对着石中默的手腕喷了几下，“没事儿，你把老李吓坏了。没直接把你手腕捏折就不错了。” “多些李哥手下留情啊。”石中默做出一副感慨的表情，“行啊，虽然受了点儿小伤，但是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王啸威激动地问道，“你知道怎么控制灵池了？” 石中默“哼哼”了一声，摇摇头，“我知道怎么给自己制造幻觉了。” 第25章 恍然大悟需要多大的悟性 “人要是饿急眼了是容易出现幻觉的。”王啸威由衷表示赞同，“石哥，你还饿吗？” 石中墨点头，“饿。出点儿血之后更饿了。” 汪笑被这俩人的一唱一和说得满脑门叹号，“石头，你那幻觉不是自己控制产生的吗？怎么又跟饿扯上关系了呢？”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我之所以不能控制大威和杰哥，是因为我现在很饿。如果我吃饱了，也许我就可以让他们看到金苹果了。”石中墨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君杰回忆着目前掌握的信息，对石中墨提出的这个猜测表示认可，“大鸟跟着你回家那天一直催你吃饭，它还说，你吃饱了就能看见它。这说明，你的体力和它的出现有一定的关系。” 李易昂附和道，“对，两者是正比例关系，你的体力越差，它出现时的质量越差。” “跑题了吧？这和我俩有什么关系？”王啸威没跟上他们讨论的节奏，有点儿着急。他不愿承认自己很想看到金苹果，他也不想压抑自己对金苹果的渴望。只有心怀向往，才会在目标达成时收获更多满足。 君杰叹气，做起了讲解工作，“类比呀，类比。石哥饿着，大鸟就不能控制石哥看见它；石哥饿着，就不能控制咱们俩看见金苹果。明白了？” 王啸威眨眨眼，皱着的眉毛可以夹一个苹果了，“石哥饿着，就什么都控制不了，对吗？” 李易昂向王啸威竖起大拇指，“不错，刚说第二遍就懂了，我以为得四遍打底呢。” 王啸威给了李易昂一个“滚”的口型，开始催促君杰，“看看外卖到哪儿了，我也饿了。老饿了。” “你就知道饿，就不能贡献点儿别的思路吗？吃是你唯一的追求吗？”李易昂拿起半个苹果啃了起来。 “是啊。吃让我快乐，吃让我幸福，吃让我拥有智慧。”王啸威赌气说道，“我要是不吃饱，石哥也未必能让我看到金苹果，不是吗？”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随后同时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道，“对呀，是这么回事。” 汪笑整理了一下思路，“体力会影响灵池的效力。还有什么会影响灵池的效力？” 李易昂答道，“还有密信。密信到底是怎样影响灵池的？我们有答案吗？” 君杰摘下眼镜，扯出一张纸巾擦拭起镜片，“咱们目前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的。所有跟咱们交流过的，特殊生物，都没有说实话的习惯。我有种感觉，它们都试图掩饰一些东西。” “我也有同感。它们很矛盾，既想要掩盖一些事情，又想要揭露一些事情；它们既想让我们知道，又害怕我们知道。”汪笑结合石中墨复述的内容，提出了一个结论：“这些特殊生物是有名字的，它们叫‘万物灵’，特殊的标准是‘拥有灵池’。” “不对，不是灵池，是灵气。”王啸威提出异议：“貂裘说了，‘大鸟耗尽了灵气，进入了休眠’。所以，拥有灵气的生物才是万物灵。” “不对，不是灵气，是灵源。石头说过，大鸟告诉他，‘囟泽里有灵源’。所以，拥有灵源的生物才是万物灵。”李易昂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完了大家的意见，石中墨陷入了沉思。 他意识到，他们一直在探讨一个无从找到答案的问题。他们在各种可能性中拼凑真相，试图给当下发生的奇诡事件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努力分析，到最后只是在用猜想来进行论证，这样得出的结论能有多少准确性呢？ 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呢？ 石中墨想起了老爸说过的话，“我太把大鸟当个人了。” “啥？”王啸威没听清石中墨的话。 “怎么了，石头？”君杰不知道石中墨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大鸟又怎么惹你了？”李易昂没想到大鸟的休眠期这么短，竟然又惹石头不高兴了。 “石头，你想到什么了？”汪笑从石中墨的眼神中看到了某些变化。 “我爸说我太把大鸟当个人了。我觉得这就是大鸟的目的，它需要我和它保持某种联系，所以才会隔三差五地刺激我一下。”石中墨觉得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咱们太把这些事当个事了。我觉得这就是跟咱们接触过的万物灵的目的，它们需要和我们保持某种联系，所以才会用各种说法来迷惑、引诱我们，让我们沉溺于对答案的追寻。” “它们图什么呀？”王啸威感觉后背直冒凉气，“咱们也没什么呀。” “不，咱们有，咱们有灵池。”汪笑顺着石中墨的思路想了想，说道，“不对，不一定是灵池。换一个咱们都能接受的词——能量。咱们都有能量。” “它们需要能量，就像大鸟需要石头来恢复自己的状态；就像貂裘和大鸟打仗时需要石头提供空间；就像大鸟即使休眠了，也要把灵玦留在石头的灵池里，因为它需要能量来苏醒。”李易昂觉得这种猜测是合理的。 “如果只是要能量的话，为什么非要找到我们呢？公园里的大柳树，马路边的小绿草，这些生物也都有能量啊。”君杰还有些想不通。 “就是这样。它们要的就是这样。咱们的讨论又回到了一个无从解释的问题上。”石中墨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咱们都被影响了！” “被影响？什么意思？”汪笑不是不理解石头的说法，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一向自诩冷静，石头自诩睿智，老李自诩洞明，君杰自诩博学，大威自诩纯澈，他们都有引以为傲的优势和特长，他们的卓尔不群是建立在心志独立的基础上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被影响呢？ “谁能影响我们？好吧，就算你、大威和杰哥因为没有密信而被影响了。那我和汪仔呢？我俩是有密信的，怎么被影响？”李易昂觉得石头是矫枉过正、小题大做了。 “我被影响倒是有可能的。”王啸威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什么事都可能影响我，我就是这种性格。” “石头，你的这种推测有依据吗？咱们到底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君杰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不愿相信他们的讨论过程中会有其他干扰因素的存在。 石中墨沉下一口气，把适才脑海中出现的想法整理到了一起，“咱们接触过的所有万物灵，它们都做了一件事——就是干扰咱们对万物灵进行透彻的分析和了解。” 见其他四人都蹙眉不语，石中墨继续说道，“密信保护的是灵源，不是灵池。它们直接在咱们的灵池里动了手脚，咱们被骗了！” 第26章 跳出圆圈的秘诀是善用离心力 王啸威上初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异常黑暗的时光。那个时候，老师每天早上会听写英语单词，如果背不下来，就会被打手板。王啸威是个背单词困难户，如果考10个单词，他只能背下来2个，如果考20个单词，他只能背下来3个。最多的一次，老师靠了50个单词，他只背下来了5个。于是，他欠了老师45个手板。挨打的时候，他硬着头皮，嬉皮笑脸地走到老师面前，准备接受惩罚。可是老师看着他，放下了小格尺，说了一句话，“你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了？背不下来还好意思笑？”然后，老师把格尺递给石中默，让石中默领着王啸威到旁边打手板去。 石中默和王啸威走到一边，王啸威还没说话，石中默就拿着小格尺抽了自己20个手板，他的手心立刻红肿起来。王啸威吓坏了，不知道石中默搭错了哪根筋。下一刻，石中默抓过王啸威的手，狠狠打了25下。打完后，石中默对王啸威斩钉截铁地说，“以后我陪你背单词，让老师看看咱俩的羞耻心！” 从那天开始，石中默真的开始陪王啸威背单词了，从一遍遍地抄写开始；抄完了就背，背完了就考；按照顺序考完，跳着顺序考；课间背完午休背，教室考完厕所考；学校考完回家考，语音考完视频考。石中默用一个学期的时间，陪王啸威把所有该背下来的单词都背了下来，除了当时那个学期的学习任务外，还把之前的欠债也都清偿了。 那个学期结束后，王啸威脱胎换骨，变成了记忆达人。无论什么学科的什么内容，他几乎到了看两遍就能实现八成复述的程度。 那个学期的最后一天，英语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送了一份礼物给王啸威和石中默。王啸威得到了一把格尺，格尺上刻了五个字：知耻近乎勇。石中默也得到了一把格尺，格尺上刻了八个字：爱岗敬业，好课代表。 那把格尺至今仍摆在王啸威书桌的最高点，每当他在学习上遇到困难时，他都会抬头看看那把格尺。一看到那把格尺，他就会想起石中默和他一起奋斗的日日夜夜。那个时候，他只知道他得把单词都背下来，否则那块楞石头就会把他的手心抽成馒头。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那种每时每刻都在动脑吸收知识的体验叫作奋斗。 王啸威一直很感谢石中默，不仅是因为石中默教会了他奋斗，更重要的是，石中默帮他锻炼出了超强的记忆力。 “等等。”李易昂叫停了王啸威回忆似水流年，“你这个表达有问题吧？是奋斗更重要，还是超强记忆力更重要啊？你这是什么逻辑呢？” 君杰无语了，他被李易昂关注的重点砸得脑仁儿疼，“你也等会儿吧。大威，你回忆这段经历的目的是啥？” 王啸威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没听懂吗？” 汪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你说的太含蓄了，我是没听懂。”以他对王啸威的了解，这段经历很可能和他们讨论的问题没有一点儿关系。 王啸威高兴起来，“哎呀，终于到了你们跟不上我的节奏的时候了。” “你那节奏，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你快点儿说吧！”李易昂继续吃起汉堡，他觉得王啸威下面说的话百分之百是废话。 “我为什么学会了奋斗啊？因为石哥帮我锻炼了记忆力啊！我为什么会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呀？因为石哥影响了我的灵池啊！”王啸威激动不已，他终于也感受了一次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君杰把包汉堡的纸团成小球，空投进了垃圾桶，“你是想说，石哥五年前就能控制你的灵池了？” “对呀，没有这种可能吗？”王啸威认为自己的推论很成立。 “咱们之前在讨论什么问题？”汪笑觉得有必要给王啸威提个醒，以免他洋洋自得地忘了自己姓什么。 “讨论万物灵为什么要骗咱们啊。”王啸威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认真总结出的观点会得不到大家的认同。 “那为什么又回到控制灵池的问题上了啊？”君杰有些无奈，王啸威的捣乱能力是有些天赋的。 “类比，类比啊。”王啸威觉得自己吃饱了之后，脑子的转速明显加快了，所以其他人就跟不上了。看来他应该多吃点儿。“石哥控制我的灵池是为了帮助我提升学习能力，万物灵控制咱们的灵池也是为了提升咱们的学习能力啊！” “学什么呀？学英语啊？还是，”李易昂有点儿扛不住了，王啸威的这个脑洞跟没开一样，“学灵语？” 汪笑和君杰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望向一直在吃东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石中默。他们竟然觉得王啸威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李易昂注意到了他俩的动作，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情况？你们俩也同意大威的想法？” 石中默咽下最后一口汉堡，感觉吃撑了，“我十五岁就能控制大威的灵池，这种说法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李易昂冲汪笑二人露出了“我就说吧”的表情，可是石中默的第二句话说完，他的表情就变成了“你在说啥”？ “但是我觉得大威的猜测很有道理。万物灵控制咱们的灵池，确实有可能是要提升咱们的学习能力——学习控制灵气的能力。”石中默认真地说道。 李易昂对此表示怀疑，“如果想让咱们掌握控制灵气的能力，就应该倾囊相授啊，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呢？咱们又不是老虎！” “如果它们真的是猫呢？”汪笑反问。 “怎么的？还要留一手？它们怕什么呀？咱们还能吃了它们呀？”李易昂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可是当他看到其他人脸上看傻子一般的笑容时，他才意识到，他说的这句话是有些愚蠢了。 君杰忍不住打趣道，“老李，但凡你刚才少吃两个鸡翅，我都站在你那边了。” “人要是饿急眼了，真的是什么都敢吃的。”王啸威由衷地感慨道，他扪心自问，如果饿他十天，再把大鸟放到他面前，他绝对可以把大鸟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千万不要用饥饿来挑战人性哦。” “那我就不懂了。这是什么操作呀？双重人格呀？”李易昂很像说服自己和大家统一意见，但是他确实不太能接受王啸威的结论。 “肯定不能是双重人格。”王啸威笃定地说道，随即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表情，“双重灵格倒是有可能。” “你这个表现，怎么这么像那只大鸟呢？”君杰用挑剔的眼神看着王啸威，他可不希望王啸威真的变成一个“鸟人”。 “对了，大鸟还在你的灵池里吗？”汪笑问石中默。 “不知道啊。貂裘说它的灵玦还在我的灵池里，因为它需要借助我的灵源来恢复状态。”石中默忍不住叹气，“估计大鸟还在我的脑子里，至于在‘灵什么’里，我就不知道了。” “‘灵什么’？这个词好，表意够丰富了。”君杰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希望大鸟早日康复吧。” “你好善良啊，你是希望它康复后继续欺负石头吗？”李易昂明知道话题已经跑偏了，却还是忍不住把话题带得更偏了一些。 “不是啊。它康复之后，咱们才有可能从它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啊。”君杰跃跃欲试，他想设计一个程序，然后利用程序去判断大鸟说话的真假。 “我们要那么多信息干什么呀？石哥不是说了，咱们没必要把这个事当个事吗？”王啸威的脑速已经降下来了，他有点儿犯懒，不想再思考问题了。 “咱们的确不用把这个事当个事，但是咱们得把自己当个事啊。如果‘灵什么’真的在咱们的脑子里，那么咱们会不会像石头一样遭到攻击呢？溺水而亡啊？很恐怖的。” “珍惜生命，远离野浴。”王啸威第一时间喊出了安全口号，可是转念就变了脸色，“这，防不胜防啊。谁知道坏人什么时候出现啊？” “防不胜防？”石中默和汪笑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汪笑看向石中默，“你想到什么了？” 石中默面色凝重，想起了貂裘说过的话“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利用的”：“万物灵之所以会对我们留一手，是因为人类‘防不胜防’。它们防备的不是我们，它们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它们的‘防备’。” 第27章 继续过的日子有继续过的道理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李易昂严肃地说。 王啸威使劲儿闻了闻，起身往厨房走去，“煤气味儿吗？我去看看阀门关没关好。” 君杰的眼中溢出了怜悯，他看向李易昂，示意李易昂把话说清楚。李易昂也没想到王啸威的安全意识这么强烈，赶忙解释，“我说的是阴谋的味道。” 王啸威无语，回身冲着李易昂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骂人手势，然后坐回到了沙发上。 “老李，你最近看什么书呢？”君杰问。 “《春秋》《三国志》啊。”李易昂不明白君杰为什么关心起自己的书单来。 “你是真看懂了啊，都知道阴谋是什么味道了。”君杰竖起一个明显带着调侃色彩的大拇指，“我想代表语文老师给你点赞。” 李易昂不屑地瞥了君杰一眼，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骂人手势，“哥的语文虽然不如数学学得好，但是绝对比你的英语学得好。所以，哥是真的读懂了。” “那你说说，阴谋在哪儿呢？石头提出的结论目前只能算是猜测，你是怎么在无法证明真实性的材料的基础上得出正负性质判断的呢？你这就是盲人射箭呐。”君杰不想抬杠，但是他主张立足确实证据推导结论。 李易昂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哥最擅长的学科是数学，所以用概率给你分析。 按照石头的说法，万物灵对咱们留一手，防备的不是咱们，而是其他人。防备嘛，肯定是针对恶意的。那么人类对万物灵的态度，要么是善意的，要么是恶意的，这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万物灵要利用咱们做为它们的防备，那就是要让咱们保护它们。这种想法是否正确呢？概率也是五十对五十。 根据这两件事之间的相关性来判断，石头的猜测完全准确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错误概率高于正确概率的情况下，就说明万物灵不是很希望我们得出正确的结论。那么它们一定是要隐藏某种秘密。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李易昂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许久过后，汪笑点点头，“老李的话很有道理。杰哥，失蹄咯。” 君杰虽然也有些动摇了，但是对于汪笑把他比作马这个事还是不能接受的，他冲汪笑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骂人手势，“是不是阴谋还得再看。至少得看看大鸟还有没有新的言论。” 石中默对此表示赞同，“是啊，希望它赶快恢复吧。我也想问问它，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脑子里离开。我可以接受养宠物，但是我不想养一只别人看不见的宠物。” “那个，石哥，其实，我觉得吧，它要是可以接受的话呢，我是可以接受它的。”王啸威认真地看着石中默说道，“我不介意别人能不能看见它，只要我能看见它就行。你想啊，你上厕所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给你站岗；你跑步的时候，有人在身后给你做保镖；你无聊的时候，还有人跟你打打嘴仗……这，简直就是帝王待遇啊！”说到激动处，王啸威的眼睛里直冒蓝光。 石中默愣了半天，眼中的友谊之光影影幢幢，他缓缓举起了手，冲王啸威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骂人手势，“我希望它能感受到你的热情，然后搬去你呢。” 王啸威嘿嘿笑着，“说准了啊，不带反悔的。”在他眼中，他石哥给他竖起的这根手指等同于“赞”。 石中默摇头，彻底败在了王啸威的天真乐观之下。他一转头，发现汪笑冲他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骂人手势，他一摊手，问道，“我又怎么了？” 汪笑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我只是单纯地画一个圆。这样才圆满。” 汪笑追求的圆满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石中默追求的圆满却像八月初一的月亮，要到八月十六才能圆起来。 大鸟消失了整整十五天，就在石中默快要认定自己恢复正常的时候，它又出现了。 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的缘故，再次出现的大鸟对石中默表现出了极其诚恳的友好，它不再随机出现，而是以上班打卡的形式露面。早晨六点半它会招呼石中默起床；中午十二点半它会提醒石中默睡午觉；晚上十点半它会向石中默道晚安。 五天时间下来，石中默被大鸟的诚意感动了，决定跟它正式恳谈一次。按照石中默的想法，他是想借此机会把王啸威这位极具潜质的房东推荐给大鸟。可是，还没等他表明意愿，大鸟就先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大鸟要求石中默送它回灵界。 石中默的第一反应是回灵界要不要买票，至于买什么票，他也没有什么主意。 石中默问大鸟灵界在哪里。大鸟说，灵界在山里。 石中默问大鸟灵界在哪座山里。大鸟说，灵界在一座名山里。 石中默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陋室铭》中的名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于是，石中默问大鸟，灵界所在的那座山里有神仙吗？大鸟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为了不破坏这次来之不易的恳谈，石中默对大鸟的嘲讽置若罔闻。他问大鸟，灵界在哪座名山里。大鸟说，在它记忆中的那座名山里。 石中默强忍心头已经开始燃烧的小火苗，问大鸟，怎样才能到达它记忆中的那座名山。大鸟说，跟着它的感觉走。 石中默有些想念王啸威，他觉得他应该派王啸威做代表来和大鸟恳谈。他已经不想谈了，如果可以，他想把大鸟啃了，只要给他一个火炉和一把烧烤调料就可以。 大鸟了解到石中默的想法后，很坦然地接受了石中默的负面情绪。它告诉石中默，它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如果石中默想在监狱渡过四年大学时光，它不介意献祭自己的生命。因为它曾经听一位老和尚说过这样的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奉献精神深深打动过它，为了把石中默送进监狱，它愿意把自己送进地狱。 石中默承认，他破坏了这次恳谈，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大鸟的莫名其妙，于是，他尝试着用自己的灵池给大鸟做了一次漂染。他在逛街时曾经看到过一种被称为“西瓜粉”的颜色，那种夏季果肉开始腐烂后呈现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想起酸西瓜的味道。 当一只浑身散发着酸西瓜味的大鸟出现在他面前时，石中默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觉得这次小小的成功让他长久以来被折磨的心灵得到了治愈和放松。他甚至有些感谢那位提供样板的时尚发型师，这颜色，真的是和大鸟的气质很般配。 大鸟十分反常地没有暴跳如雷，它只是瘪着嘴，皱着眉，瞪着眼，问石中默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这种颜色。它还强调了一下，它无意冒犯石中默的审美，它只是觉得这种选择出现在石中默的灵池里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石中默选择了沉默，他不知道大鸟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他要好好验证一下。 结果第二天早上，当石中默听着大鸟的叫醒服务睁开眼睛时，立刻就被一股呛鼻子的酸西瓜味驱散了残余的睡意：一大九小，十只鸟，穿着“西瓜粉”色的合唱团服，高低顿挫地向他说着“早安”。 第28章 所有的准备都可能是无用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你的子孙后代吗？”石中默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如堕梦中，“你是要拖家带口地来我的灵池里占便宜吗？你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哎，别骂鸟。鸟也是有尊严的。”大鸟一脸深沉地说道，“这些是我新收的小弟。你不是要去军训了吗？我得做点儿准备。” 石中默感到莫名的无语，“你要准备啥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呢？你接受训练的时候，我也得找点儿事做呀。”大鸟严肃地说道。 “你能做什么呀？”石中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喝了两斤衡水老白干，怎么听到的鸟语都这么难以理解呢。 “我训练它们啊。这一个个的，都很有潜力。”大鸟用赞许的目光望向身边的一排小粉鸟。 小粉鸟们像是得到了巨大的鼓舞，一个个支棱着脖子，用小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看着石中默，乱七八糟地喊起了口号：“跟好老大，得小红花”“鸟哥给力，鸟哥值得”“老大你最棒，老大你最强”“我爱老大，老大爱我”…… 石中默被这些小东西的叫声吵得头疼，他向大鸟提出警告，“你，赶紧把它们收走。别让我再看见它们。” “那怎么行呢？你得好好认一认，以后就指着它们办事呢。”大鸟抬起翅膀，轻轻拍了拍挨着它站着的小鸟，“这都是你的眼睛。” 石中默向其中一只小鸟伸出手，小鸟蹦了两下，跳上石中默的掌心，“大佬，你为什么喜欢这么丑的颜色？是大佬的怪癖吗？” 看在“大佬”这个称呼上，石中默忍下了“断鸟首”的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可以给这只勇敢的小鸟一个新的造型，于是，他思索了片刻，掌心的小鸟就变成了金色。在小鸟的翅膀上，各有一圈墨绿色的羽毛，组成了两个字，“小”“甲”。 小鸟眨眨眼，拍拍翅膀，高兴地喊道，“大佬，我喜欢这个颜色。多谢大佬。” 小鸟转过身，刚想跟同伴炫耀一下，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一身粉，它委屈地问，“老大，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大鸟眯起眼，义正言辞地说道，“军训期间，统一着装，这是纪律，必须遵守。” 石中默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跌落了谷底，“你不会真的准备在我军训的时候带着这群小玩意儿在旁边捣乱吧？” “默默啊，这不是捣乱，这是保护。”大鸟摆出语重心长的姿态，“你要知道。你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危险吗？” 石中默也有些好奇，在大学校园里，他能面对什么危险呢？“学校里能有什么危险啊？” “唉，我就说吧，你太稚嫩了，你都不如这些鸟。来，给他讲讲。” “好哩！”九只小鸟第一次发出整齐一致的声音。 “你可能在吃饭时噎死。所以吃东西要细嚼慢咽才健康哦。” “你可能在下楼时滚楼梯摔死，所以在走楼梯时要扶好扶手哦。” “你可能在跑步时摔跟头磕死，所以运动前要做好热身哦。” “你可能在草丛里被小虫子咬死，所以要知道怎样去医院哦。” “可以了，可以了。”石中默听不下去了，他怀疑大鸟是想要让这九只小混蛋把他活活气死，“我就这么容易死吗？还是你们觉得我该死，特别想让我用成本最低的方式去死？”说完这些话，石中默更生气了。他努力调整着呼吸，然后把眼前的九只小粉鸟变成了九只小秃鸡。 “哎呀，毛没了。”“啊，好冷。”“大佬耍流氓啦！”“裸奔可以吗？”小秃鸡吵成一片。大鸟则用看熊孩子打滚一样的眼神看着石中默。 石中默闭上眼睛，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再张开眼时，小秃鸡的嘴上就多了一条创口贴。石中默满意地点点头，“这个造型非常好。我很喜欢。” “你觉得它们是在开玩笑吗？”大鸟非但没有激动，反而非常淡定地坐了下来。坐好的同时，它的一身羽毛变成了黑色。 “你认为我应该把它们的话当真吗？你是在开玩笑吧？”石中默假意给了自己一拳，他又把大鸟当个人了，说话的状态又被动了。 “非甲出现的那天，如果不是貂裘发出了声音，你有没有可能已经淹死了？”大鸟面容端肃地问道。 石中默沉默了，他明白了大鸟的意思，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攻击，他确实有可能死于一件众人看起来很平常的小事。貂裘是游灵，它已经离开了。石中默不相信自己还有好运再遇到另一个善良的游灵。 但是转念，石中默想到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你保护不了我了？” 大鸟全神贯注地看了石中默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石中默不解，“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一向都是你能知道我的想法呀。” “你可以试试，看着我，试着来了解我的想法。”说完，大鸟安静地看着石中默，给石中默尝试的机会。 石中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只能看着大鸟，看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眸，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脱口而出道，“非甲看中了我的灵池，它还会想方设法回来找我？” 大鸟用翅膀做出了鼓掌的动作，“很好，你知道我的想法了。” 石中默不敢相信，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个想法的出现，“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我没做什么呀。” “我寄托在你的灵场里，利用你的灵池来做我想做的事，这是在你的灵池没有觉醒的情况下。现在，你的灵池觉醒了，我们俩的灵池之间会出现渗透反应。所以，你就也能了解我的想法了。”大鸟解释道。 “我也能控制你吗？”石中默觉得，大鸟说的渗透反应不会局限在了解想法这件事上。 “你可以试试。”大鸟的态度很平静，平静到反常。 “你不对劲儿。你是大鸟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石中默很不习惯，眼前这只大鸟理智且淡定、克制且沉稳，绝对不是之前他看到的那个无赖大鸟。 “我有无赖的一面，也有君子的一面。这样才有魅力，不是吗？”大鸟用翅膀拂了拂自己的头，目光看向左上方45°。 石中默承认，是他草率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只大鸟。想到这里，石中默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他看着大鸟，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大鸟就站了起来。在石中默的注视下，大鸟把九只小秃鸡围成了一个圆圈，然后跳进了圈里，将一边翅膀指向天空，另一边翅膀指向石中默，接着它大声喊道，“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 石中默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按住头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控制了大鸟，他竟然让大鸟模仿了一个歌手。 “唉！”大鸟放下翅膀，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伙子，说你傻真不是冤枉你。我就是做出了你想让我做的动作，可是这怎么能证明你可以控制我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假装被你控制的！” 石中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鸟，他还以为自己成功了。 “唉！”大鸟又是一声长叹，“小伙子，你可能真的会在吃饭时把自己噎死。” 第29章 真正的朋友敢于直面真正的挑战 “你要学会跳出自己的灵场。” 这是大鸟给石中默布置的一项任务。对此，石中默完全没有头绪。 他只想知道大鸟还能不能保护他，大鸟却告诉他要学会自我保护，而学会自我保护的前提就是跳出自己的灵场。 这算什么事呢？ 石中墨觉得，自己遭遇诈骗了。 石中默对有关万物灵的一切认识都是模糊的，他就像一个背包客，被人赶上旅途，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现在，赶他上路的人还让他离开这条路，到旁边的野地去跑，这不是拿他当猴耍又是什么？ 最终，石中默选择了妥协。他放弃了对自己安全的关注，放弃了对灵场的探索，放弃了对“万物灵”的追根究底。无论“万物灵”是什么，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都准备把它放到一边了。 因为，学校开学了。 济临大学很大。作为一所综合性大学，她拥有多个校区。所以有人开玩笑说，美丽的椿城市坐落在更加美丽的济临大学里。石中默、王啸威和李易昂的学院都在主校区，远离城市中心；君杰的学院在南校区，与主校区一路之隔；汪笑的学院得天独厚，地处市区的繁华路段，称作北校区。 报到前两天，石中默五个人凑在了一起，要吃一顿军训前的热身大餐。 饭桌上，石中默把自己给大鸟小鸟做漂染的事讲了一遍，除了王啸威笑得没心没肺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等王啸威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汪笑已经说出了他的担忧。 汪笑觉得石中默不应该过多涉入万物灵的世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开发这种灵力会不会给石中默带来其他不好的影响。退身需趁早。 王啸威打趣汪笑，问汪笑是不是特害怕石哥有一天会变身成奇异的怪物。 汪笑一反常态，没有反驳王啸威，而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就是担心石中默会变成怪物。因为他知道，石中墨没有办法面对怪物的身份，怪物的角色定位会让石中墨感到痛苦。 汪笑不希望石中墨陷入痛苦。 汪笑的直白坦率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时间慢慢地流逝了许久，李易昂用一句话打破了沉闷的平静，“害怕有用吗？” 李易昂也害怕，他们五个人一起长大，走过了十多年的时间，看着彼此从鼻涕虫小子长成了阳光大男孩，如果未来一定还会有改变，他希望他们可以一起变成清醒的大人。如果真的不能如愿以偿，他也希望他们可以变成相同的模样，那样他们才不会感到孤单寂寞。 君杰坦言，他一点儿都不害怕。因为他觉得所有人都是怪物。没有人能够按照自己期望的样子变成理想中的形象，所以最终都会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如果理想中的形象真的出现在现实里，恐怕也会被人当做怪物看待。既然一定会变成怪物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王啸威不能理解汪笑的“怕”，在石哥刚出现幻听能力的时候，他们确实怕过，可是那时他们就已经鼓起了勇气，做出了决定，要陪石哥一起面对。所以，汪笑此时的畏惧让他感到困惑。他认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只需要站在石哥身后就好。 石中默理解汪笑的忧虑，其实他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变成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怪物，害怕自己会脱离现实的生活，一去不返，而且不知道去往何方。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抵抗这种畏惧，哪怕是有朋友们的陪伴，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做个真正的勇士。 此刻，听过了朋友们的担心、支持、理解和鼓励，石中默的心中仿佛有道光出现了，那道光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他要为了这些关心他的人，做一个清醒的怪物，做一个坚守人性的怪物。 想清楚后，石中默说，他要和汪笑四人订立一个合约，他要做出承诺，他会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哪怕最后真的会变成一个怪物，他也是那个叫做“石中默”的怪物。 汪笑笑了起来，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石中默在心里留下这样一个坚定的念头。如果他的猜测是准确的，那么石中默在今天明确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石中默的护身符。 石中默伸出手，汪笑等人纷纷勾住他的手指，五个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为今天的约定刻下了记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太幼稚了”，一直蹲在石中默头顶的大鸟一边摇头一边感叹，然后飞到了王啸威的头顶上。它一腾出地方，小秃鸡们便占领了石中默的头顶和肩膀，它们叽叽喳喳地催着石中墨吃饭，唯恐石中默少吃一口。石中默懒得搭理它们，一挥手，把这窝小秃鸡送到了君杰的头顶上。 达成共识后，饭桌上的氛围又轻松起来，大家讨论起上学的事。 王啸威问汪笑会不会羡慕他们，汪笑则问王啸威会不会羡慕他。王啸威说不会，汪笑说他也不会。 李易昂问汪笑会不会想他们，汪笑则问李易昂会不会想他。李易昂说不会，汪笑说他也不会。 君杰问汪笑会不会邀请他们去看宿舍，汪笑则问君杰会不会邀请他去看宿舍。君杰说会，汪笑说他不会。 石中默问汪笑为什么不按规律回答问题，汪笑则问石中默回答问题有什么规律。石中默说，规律是汪笑的答案应该和君杰一样，汪笑说，规律是他的答案只会和他自己一样。 对于汪笑不动声色地把天聊死的能力，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只有王啸威不长记性，对于汪笑的冷清冷心表现出了虚伪的失望和伤心。他要求汪笑每周来主校区看他们一次，否则他就去北校区拉条幅向汪笑示爱。汪笑知道，王啸威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丢人不眨眼的事情，所以勉为其难答应了他的要求。 石中默对他们羡慕极了，因为他们可以独自一人去上学，而他不但要带着一只大鸟，还要带着一窝小鸟，这日子得过得多喧嚣，一想到这些，石中默就头疼。 大鸟说，和非甲的战斗严重消耗了他的灵源，所以他需要从石中默的灵池里获得更多的灵源。石中默很大方，他让大鸟随便拿。可是大鸟说，他的灵池觉醒了，想占便宜不像从前那么简单了。 石中默问大鸟，什么是觉醒？大鸟举了一个例子，“觉醒”就是一口缸有了人的意识，于是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不知什么人凿了一个小洞，结果，它知道了自己体内的水正在减少。 这是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所以石中默立刻明白了一件事，他问大鸟，它是不是在自己的灵池上凿了个洞。大鸟很坦诚地回答“是”，然后温馨提醒石中默，最好能保持每小时进餐一次的习惯，否则，石中默会因灵源流失过多而失去意识。 石中默觉醒了，所以现在的大鸟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神出鬼没了。因为一旦退出灵场，它可能就再也无法进入了。现在，石中默的灵源就像自来水一样，正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场。在石中默自己开发出“水龙头”之前，大鸟只能带着一群小鸟在他的灵场里泡着，尽量地吸收消化，以免灵源流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大鸟的说辞，石中默已经不愿再去追究了。他只当自己是在用生命养宠物了。谁成想，这群宠物是真的恬不知耻，不但自己消耗着主人的生命，还招来了一群狐朋狗友。 第30章 用害死你的方法保护你是有多大病 起初，石中墨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高强度的军训让他无暇关注一群鸟的死活。他习惯了尽可能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完成任务，所以他完全沉浸在了军事训练中，哪怕只是纯粹的机械运动，他都会要求自己尽量做到动作精准、力度合适、反应迅速、气质冷静，他觉得经过这样一番锤炼，他的体能、意志力、精气神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几天训练下来，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他感觉自己有些体力不济，而且总是会感到饥饿。他以为挺一挺就过去了，然而刚挺了两天，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了。 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校医院了，手上扎着吊瓶，吊瓶里面装的是葡萄糖。 见他醒了，医生走过来，扒了扒他的眼皮，给他测了测血压，然后表情和蔼地说道，“同学，想要做练习生出道吗？” 石中墨一脸懵，“啥、啥？”他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于是抠了抠耳洞，大声问道，“大夫，您说什么？” 医生拍拍石中墨的肩膀，让他躺在床上不要乱动，“你想做明星吗？有很多粉丝的那种？” 医生的头上，大鸟正扑腾着一双翅膀假装自己在跳街舞。石中墨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只又犯了老毛病的大鸟，平静地答道，“我不想啊。” “不想就要好好吃饭啊。我是不建议你们为了保持身材而盲目节食的。再说，你的身材还不错，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 石中墨扪心自问，他现在每顿饭吃半斤米饭，副食会吃上两荤一素，如果这样还不算好好吃饭的话，那到底怎么吃才算呢？他迅速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解释解释，“大夫，我好好吃饭了。我晕倒是因为饭没吃明白吗？” “嗯，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毕竟，天也不是很热，昨天才刚刚下过雨呀。你要知道，军训进行了八天，你是第一个晕倒的学生呢。哎呀，四个教官抬着你穿越整个训练场跑到这里来，你也算是创造咱们学校的纪录了。”大夫检查了一下石中墨的吊瓶滴速，又看了看他手背上的针，“五年来第一个因为军训而晕倒的学生，还是个男生。”慈眉善目的女医生摇摇头，“真是让我们大吃一惊呢。” 石中墨听完医生的感慨，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得可以煎蛋了。他定了定神，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沉稳一下的，便温驯地说道，“谢谢大夫，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哎呀，这孩子性格真好。好好躺着吧，把这点儿葡萄糖打完，你就可以归队了。”医生笑着夸了石中墨一句，就回去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了。 大鸟落在了床尾的栏杆上，用考究的眼神看着石中墨。石中墨有些恼火，他瞪着大鸟，在心中想到，“看什么看？你也觉得我很丢人吗？” 大鸟摇摇头，“小伙子，我可没觉得你丢人啊。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啊，四个教官抬着你啊，其他人谁有这待遇啊？” 石中墨被大鸟的话气到气短，如果不是大夫不让他动，他就要把鞋砸过去了，“你会不会说话？你要是不会说，就把嘴闭上！” “我不会说话，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要是不会说话，我能给你招来这么多盟友吗？”大鸟在栏杆上蹦来跳去，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好像做了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 “什么盟友？”石中墨有些纳闷，他什么时候需要盟友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这盟友是什么盟的友？大鸟又跟着裹什么乱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呢？就不能自己动脑找找答案吗？你不动脑子，什么时候能给灵场安装上水龙头啊？”大鸟非常不满，它单方面认为石中墨不务正业，不能尽快解决最重要的问题。 从这种胡搅蛮缠的态度上看，大鸟算是恢复正常了。“我问问题怎么了？我不把问题想明白，怎么安水龙头，你当是去趟五金店，买个扳子就能安上啊？”自从掌握了不用说话就可以和大鸟交流的能力，石中墨就懒得张嘴了，反正他知道它怎么想，它也知道他怎么想。这样的交流至少能够免去被人误会的麻烦。 “小伙子，你很焦躁啊，怎么这么大火气呢？你是想耍大牌吗？嘿，你还没当上明星呢？”大鸟又把话题带回到了石中墨晕倒的事情上。 石中墨对大鸟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现生出了疑心，“你别扯别的事情，先说说盟友的事。你招到什么盟友了？是谁？叫来让我看看。”石中墨不想鄙视大鸟，但是它这个嘴快嘴碎嘴贱嘴贫的毛病是真让人觉得它蠢。它自己把盟友的事说出来了，又想遮掩过去，结果反而欲盖弥彰。这只鸟，只能说是聪明得有限，蠢起来没边。 大鸟见石中墨目光坚定，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硬起头皮表现出兴奋来，“哎呀，既然你这么热情，那就安排你们见见面吧。”大鸟拍拍翅膀，窗外就传来了嘶嘶啾啾的声音。石中墨望向窗外，就看到了一朵绿色的云。 石中墨眨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了，难道云也有保质期，会发霉？ 就在石中墨皱着眉头仔细分辨的时候，绿色的云竟然飘了进来，然后化作了一场绿色的雨，等雨落在地上后，石中墨倒吸了一口凉气：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五六十只小绿鸟。 “我靠，这什么玩意儿？”石中墨忍不住喊出了声。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闻声走了过来，然后就踩在了一堆小鸟头上，石中墨耳中就传来了一阵抱怨声和哄笑声。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石中墨强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解释道，“啊，没有。刚才窗外飞过一只鸟，看着，挺吓人的。” 医生一脸震惊，随即露出会心一笑，“你一个大小伙子还怕个鸟？你这胆子啊，唉，也难怪你会晕倒了。” 石中墨感觉医生的表情怪怪的，他觉得医生好像误会了什么，可是医生说了句“好好休息吧”就走开了，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都什么玩意？你在哪儿抓这么多鸟？”石中墨按下心中对医生的疑惑，开始对大鸟发起攻击。 “怎么能叫抓呢？这是我邀请来的。你要在这里住四年呢，这附近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你不得打点一下吗？”大鸟冲小绿鸟们一扇动翅膀，它们就安静下来，瞪着芸豆大的眼睛盯着石中墨。 “为什么呀？”石中墨十分郁闷，他头一次听说上学还得交保护费的。 “喂灵源啊，反正你现在也控制不了输出，别浪费嘛。正好用来交交朋友。”大鸟一脸天经地义的表情，反正这件事已经被放到桌面上了，它就不在乎什么先斩什么后奏了。 “你还玩上谐音梗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招来这么多鸟？我有多少灵源够你们享用啊？”石中墨快要气的七窍生烟了，他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了，他就是一顿吃一斤米饭，也养活不起这么多鸟啊。 “大概七八成就够我们用了。要是你每顿饭能再多吃两个鸡腿，我们就再多吸收点。放心，我们不贪心。”大鸟还摆出了安慰石中墨的姿态。 石中墨又一次被大鸟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你以为我做用户满意度调查呢？我这是反问、是反问！我没有那么多灵源给你们了！我都晕倒了！” “大夫不是说了嘛，你得好好吃饭。吃饱饭才不会晕倒。你不好好吃饭，可不就没有灵源给我们嘛。”大鸟反过头来教训起了石中墨。 “大夫，大夫，麻烦你给我测一下血压可以吗？”石中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得飞快，他害怕自己被直接气死。 “哎呀，小伙子，不要这么吝啬嘛。一点儿灵源而已，人家又不会白占你的便宜。我们已经在这所学校周围的一公里内，建立起了严密的监控网络，只要有逆灵出现，我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石中墨没有理会大鸟，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血压。医生读出了测量结果：“85，119。没问题，别害怕。害怕你就睡一会儿。睡醒了再继续害怕。”医生安抚了石中墨一句就离开了。 “你不用害怕。就算逆灵敢来，不是还有我嘛。放心，我指定死在你前面。”大鸟也试着安慰了石中墨一句。 石中墨掀起被子蒙上了头，不想再看到大鸟那邪恶又无辜的嘴脸，“呵呵，逆灵来不来也无所谓了，你再多招几只鸟来吧，我指定死在你前面！” 第31章 摊上好室友的概率是百分百 吊瓶里的葡萄糖剩到一个瓶口时，石中墨的室友来接他了。他们寝室的四个人都是生物系的，除了石中墨来自本地，其他三人分别来自黑龙江、山东和福建。四个人一聊天，按照生日大小排了个次序，石中墨生日最小，就成了老四。山东来的马道成排行老大，福建来的陈燃排行老二，黑龙江来的刘陆排行老三。 经过一个礼拜的接触，石中墨发现同屋居住的三个人性格都很直爽，而且都属于行动派，做起事来干净利索，都是可以用雷厉风行来修饰的男人。 在说话的习惯上，这三个人的表现有很强的规律性，老大话密，老二话多，老三话少，到了石中墨这里，他觉得自己不说话才符合规律。可惜，他确实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而且也装不出高冷的人设，就只能打破规律了。 马道成在家里也是老大，因为习惯了照顾弟弟妹妹，所以他进到医务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医生咨询回寝室后的注意事项。 陈燃个子不高，看起来就很精明机灵，他直接走到病床边，先检查了一下吊瓶里药液的余量，“哟，快滴完了。这得看住啊，空气进血管可就不好瞧咯。” 刘陆跟在旁边看了一眼，见余量确实不多了，转身就去找医生了。 “老四，你好点儿吗？你不是东北大汉吗？怎么说倒就倒呢？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陈燃把滴速调慢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石中墨汗颜，在寝室侃大山的时候，他确实提到过，自己小时候的目标是成为东北大汉，上山擒熊，下山打虎，可是长大后才知道，自己喊打喊杀的对象都是国家保护动物，要是真打真杀了，他的老父亲就得大义灭亲了。当时说起这事只是填充谈资，此刻被老二重提，就感觉自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我也希望我是开玩笑，这样大家笑完就过去了。现在这种情况，估计短期内大家是笑不完了。”石中墨忍不住叹气，真是人衰气短了。 “放心吧，军训结束后，就没有人笑话你了。”医生走过来，后面跟着马道成和刘陆，一个满脸笑容，一个面无表情。 “谢谢啊，大夫。”石中墨看着医生动作流利地拔出针头，感觉眼皮一阵狂跳。 “同学，回去一定要好好吃饭啊。我给你室友说了，他们会监督你的。”医生拍拍石中墨的肩膀，拎着吊瓶走了。 马道成笑着坐到床边，“你小子可以啊，躲了一下午训练。托你的福，我们也多休息了两次。该说不说，老四，你开了个好头啊。咱班那些个女生，偷着研究怎么晕呢，那激动劲儿，教官都听着她们的阴谋了，还在那儿高谈阔论呢，我天呢，判若无人的呀。要不咱们挨个晕一下吧？给教官施加点儿压力，让他手下留留情？” “哥，别闹。我不是故意晕的。我，”石中墨想趁着事态失控之前做些补救，“我是没好好吃饭。”说完这句违心的话，石中墨就感觉自己又饿了。他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再开一瓶葡萄糖喝了。 “晚上要开班会，选班委。”刘陆提醒道。 石中墨一听饭后还有事，也不再躺着了，赶紧穿鞋下地，穿好军装准备去食堂。 “找我干嘛呀？我这外面训练没结束呢！”大鸟从窗口扑腾进来，经过陈燃头顶时，还趔趄了一下。 石中默扫了大鸟一眼，警告它最好劝退几个吃白饭的，如果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用他的灵源大宴宾朋，他就选择玉石俱焚。 “走吧，我这躺了一下午都饿了，你们肯定也饿了。咱们吃饭去。”石中默带头往外走。 “你多吃点儿啊，别成天整那么一口饭就饱了。我们这么多张嘴呢，差谁一口都不好啊。”大鸟挡在石中默的面前，严肃地说道。 “哎哟，这是什么呀？”陈燃指着大鸟问道。 石中默一惊，陈燃竟然能看到大鸟？这是什么情况？他进入自己的灵场了？错愕之下，石中默的脚步就停住了。 “爬山虎啊，你们那边没有吗？”马道成被陈燃这大惊小怪的劲儿吓了一跳。 石中默闻言，看向大鸟的背后，窗外确实是布满了绿色的藤蔓。石中默看了陈燃一眼，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摸摸额头，竟然被陈燃的一句话吓出一头冷汗来，真是体虚至极了。 “是爬山虎吗？我看那上面还开着小花呢。挺好看的。”陈燃由衷地称赞。 “那是牵牛花。”刘陆更正道。 “是吗？是牵牛花呀？行啊，老二，有文化。涨知识了啊。哈哈。”马道成笑道。他总是一副笑脸迎人，感觉心里有很多开心事似的。 “大哥，商业吹捧痕迹太严重了，那花在那儿开着呢。”刘陆不太喜欢开玩笑，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而且影响力极强，他一张口说话，不管是什么话题，都会吸引人认真地参与讨论。 “这个可以分枝吗？咱们弄一株回去养啊？”陈燃提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石中默。 石中默不明白陈燃为什么看自己，他被陈燃看得有些心虚，只能坦诚答道，“这个应该不可以吧，这算是学校的公共财物吧？” “可以啊，绝对可以，帘子说了，随便分，它愿意盛放在校园的任意一个角落。”大鸟落在窗台上，像导购一样伸出翅膀招呼着石中默。 “你又在这瞎张罗什么呢？帘子又是啥？”石中默看了大鸟一眼。 “老四，你去跟刚才那个医生商量一下呗，万一可以呢？咱们寝室光秃秃的，太枯燥了。”陈燃笑眯眯地看着石中默，怂恿他代表寝室进行外交洽谈。 “还问什么呀，帘子说了，直接上手，掐一根就走。”大鸟热情地鼓励着石中默。 石中默瞪了大鸟一眼，刚要说话，就听刘陆说道，“有什么可问的？掐一枝就走呗。”说完，刘陆走到窗口，打开纱窗，扒拉了几下，拽下一条较长的藤蔓，轻轻卷起，递了过来。 马道成接过来，四下看看，“人狠话不多，就是我三哥。撤！”马道成夹住藤蔓，快步往外走去。刘陆关好了纱窗，跟着走了。 石中默看向大鸟，心中有了些猜测，“是不是你干的？你是不是影响老三了？” “这话说的，他没有密信，不控制他控制谁？”大鸟觉得石中默脑子转的太慢。 “你这是恢复控制能力了呗？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呗？”石中默一边往外走，一边出言讽刺。 “别骂鸟啊。我可恢复能力了。敢惹我，明天就再让你晕一次！”大鸟扑腾着翅膀，晃了晃大黑脑袋，飞向窗外，消失不见了。 “真有意思。”陈燃幽幽地感叹道。 石中默感觉陈燃怪怪的，从第一次见面，陈燃就给他这种感觉，在那双始终微笑的眸子后面，似乎有一双特别沉静的眼睛在看着他。是的，石中默感觉陈燃有两双眼睛，一双用来微笑，一双用来观察。 “什么真有意思？”石中默觉得陈燃的话意有所指。 “老三呀，他是咱们四个里面最规矩、最正经的一个，结果却是他出手去摘花的。打破规矩的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陈燃一边走，一边评价。 “哦，老三，确实出手挺快。”石中默心不在焉地应和道。 “你也很有意思。”陈燃侧首看了石中默一眼。 “我怎么了？”石中默感觉心跳有点儿加速，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猫盯上了的老鼠。 “你有秘密，不想让我们知道。”陈燃停下脚步，笑容里的另一双眼睛闪着灼人的光，“可是，我知道了。” 第32章 你想的想法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石中默故作镇定地看着陈燃，为自己开脱道，“老二，你别吓唬我呗，我能有什么秘密啊？” 陈燃摇摇头，笑容更添意味，“老四，坦白些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丰雪确实长得很漂亮，你喜欢她就去追她呀？” “？”石中默感觉天降问号砸中了他的百会穴，把他砸得什么都不会了。林丰雪是谁？他为什么喜欢林丰雪？他为什么要喜欢一个陌生人？他要去追谁？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陈燃举起手，一拳敲在石中默的肩头，“行啦，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老大和老三的，喜欢就要追，不要犹豫哦，犹豫的话，班花就会被别人摘走咯。” “？”石中默感觉这场问号雨下得有些大，他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而且，这场雨还是有温度的，所以，他的脚下散落了一地鸡毛，衬托出了他的狼狈。 “走吧！吃饭去。需要助攻的时候跟我说哦，我帮你扫平障碍。”陈燃又捶了石中默肩膀一下，顺势推他往外走去。 一直到开完班会，石中默都没想明白，陈燃是怎么看出他喜欢林丰雪的。 首先，他利用班会点名的环节，认识了那位叫做林丰雪的同学。小林同学确实长得很漂亮，即便剪了短发也不影响颜值的水准，重点是她皮肤很白，白得发亮，给人一种涂了厚厚化妆品的感觉。 第二，他利用班会时间观察了一下林丰雪同学的影响力。不得不说，靓丽的外表给了小林同学很多张入场券，她闯进了不少男同学的心扉，赢得了同学们的欢迎。在她发表团支书的竞选发言时，班里三分之二的男同学都响应她的号召，欢呼起来，其中就包括老大马道成。 第三，他利用投票唱票的环节，仔细回忆了入学以来他和林丰雪同学的接触经历，结果发现，他和小林同学没有过任何接触。在这场班会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班有这样一位美女同学。 石中默彻底无语了，陈燃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这个无中生有的秘密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怎么就被陈燃捕捉到了呢？石中默想找陈燃解释一下，可是他又担心会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思量再三，石中默决定，就让陈燃这样以为下去吧。反正，他又不会真的去追求小林同学。 可是，事与愿违。石中默刚做好决定，变故就扑面而来了。 班会结束后，他们四个人刚走出教学楼，就听到背后有人喊石中默的名字。石中默闻声回头，发现小林同学和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走了过来。 “石中默，你没事儿了吧？你晕倒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林丰雪关切地问道。 陈燃轻轻咳嗽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用肩膀撞了石中默一下，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石中默笑得有些尴尬，“我没事儿了，谢谢关心。” “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再去校医院看看。”林丰雪笑着叮嘱道。 石中默受宠若惊，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团支书的慰问。转念再想，团支书走马上任，关心有困难的同学，或许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一把。 “好的，我会注意的。谢谢关心啊。”石中默已经想不到其他的台词了，主要是这段剧情来得太突然，而且超出了他的驾驭范围，他在应对上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林支书，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老四的。保证他不会再晕倒了！他要是再晕，我就亲自把他背到校医院去！”马道成拍拍石中默的肩膀，像立军令状一般对林丰雪郑重地说道。 石中默拍拍马道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压制住已经快要从脸上逃走的眉毛，“老大，好兄弟，心领了。” 站在最后面的刘陆淡淡地扔过一句，“走吗？” 石中默如闻天籁，马上应声道，“走了，走了。那个，林支书，我先回寝室了。谢谢关心啊。” 说完，石中默转过身，拉着马道成，拽着陈燃，追着刘陆走了。 陈燃低声埋怨道，“老四，你跑什么呀？林风雪关心你呢。你不开心吗？” 石中默差点儿摔跟头，他松开陈燃，有些无奈地说，“老二，你可别闹了。我开什么心啊？我想开瓶可乐！太丢人了！” “怎么还丢人呢？你要是不晕倒，林丰雪怎么会来关心你呢？你这是因祸得福吧。你不要偷着笑哦。”陈燃不以为然，微笑着捶了石中默的肩膀一拳。 “我准备回去偷着哭。”石中默叹气，这一天，真是让他难以忘怀了。 “我才听明白，什么意思？林丰雪对老四有意思？”马道成一脸好奇地凑上来问。 “没有。” “对啊。” 石中默和陈燃给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让马道成的好奇心愈发强烈，“哎呦，哎呦，有事儿啊。这里面有事。你俩，有问题。老四，你可以啊，这才开学几天啊，你就惦记上班花了？小同志，你是来求学的，可不是来求爱的。” 听到马道成的话，刘陆竟然笑了起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俩最好公平竞争啊！” “哎，老三，不要乱说话啊。我对林支书是很尊重的，我可没有掺杂儿女私情在里面，我是来求学的，不像老四，是来求爱的，是吧，老四？”马道成笑得很开心，一张嘴露出了十二颗牙，在夜幕下亮得充满喜感。 石中默不想解释了，他甚至想，索性承认了对林丰雪有好感吧，这样就会省去很多麻烦。再说了，林丰雪长得那么漂亮，就算真的和他成为了男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权衡好了利弊，石中默就想开口承认，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觉得有些别扭，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对林丰雪有好感呢？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想过的事情呢？他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呢？ 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石中默不说话，马道成用肩膀撞撞他，“老四，你不会是真的对林支书有意思吧？不要不好意思，有需要的话，哥几个可以帮你制造一下机会。” 刘陆拍上马道成的肩膀，打趣道，“老大，高风亮节、委屈让爱啊？” “哎，不要夸我，我经不住夸，容易骄傲。男人嘛，兄弟最重要。对吧，老四？”马道成以为石中默不高兴了，就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化解一下尴尬，“老四，想什么呢？是在想哥的伟大，还是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石中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燃，眼中渐渐汇聚起一道严肃冷冽的光，“老二，你有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吗？” 第33章 谁用谁的道理征服谁 在等待陈燃回答问题的几秒钟时间里，石中默已经做好放大鸟动嘴咬人的准备了。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有啊。” 石中默没有闪过腰，但是这一刻，他体会到了闪腰的感觉。盯着陈燃看了一会儿，石中默才憋出一句，“怎么？你也喜欢林丰雪呀？”石中默突然有些想念王啸威，如果大威在，这个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张嘴，大威一个人就能用三百字的小作文把陈燃问得张口结舌，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 “对呀，你看出来了？”陈燃笑眯眯地看着石中默，似乎对石中默的提问十分满意。 刘陆举起手一阵鼓掌，由衷地感慨道，“林支书真是魅力四射呀，咱们寝室百分之七十五的男同学已经沦陷了。” 马道成走到石中默和陈燃中间，一手一个，搂住了二人的肩膀，“真没想到啊，咱们仨这就变成同道中人了？要不，咱们仨单独拉个群？不带老三，他可能对刘依苒有意思。” 陈燃把马道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拎了下去，笑着说道，“老大，我不是变态。你还是跟老四拉群吧。” 石中默学着陈燃的样子，把马道成的另一只手也拎了下去，“老大，我是变态。但你还是自己拉群吧。” “哎，哎，怎么还进行人身攻击呢？拉个群怎么就变态了呢？再说了，老四，你怎么就变态了呢？你要做青蛙王子啊？”马道成追着石中默问道。 石中默无暇理会马道成的调侃，而是跟在陈燃的背后，问道，“老二，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陈燃似笑非笑地看向石中默，“不然呢？你以为我的秘密是什么？像你一样？” 莫名其妙的沉默再一次蔓延开来，石中默感觉自己只能听到彼此走路的脚步声，其他的喧嚣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了，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思考空间。 石中默再次体会到了闪腰的味道，之前和陈燃聊天没觉得他这么调皮，怎么现在却有了种拳拳打到上的感觉呢？石中默沉住气，干脆顺杆而上，“像我什么呀？” “不想被人知道啊。”陈燃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不像你，我是不怕被人知道的。喜欢就是喜欢。她要是也喜欢我，我们俩就心心相印；她要是不喜欢我，那我就单恋呗。” 石中默憋住一口气，强迫自己点点头，“你说的对，咱们俩确实不一样。我就怕我的秘密被人知道。” “哎，不要活得那么紧张嘛。秘密是什么？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事。能被人知道的就不是秘密了。所以，在不确定别人知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是秘密吗？”陈燃始终微笑着，像是在给小朋友解释不能吃糖的理由。 石中默出了一身冷汗，他感觉陈燃是在用薛定谔的猫诈他，可是他又担心是自己草木皆兵，对陈燃产生了错误的认识。 “好了，别想了，又不是什么正事。”陈燃举起手，一拳敲在石中默的肩头，“走吧，明天还得出早操呢。” 石中默觉得自己要失眠了。 洗漱过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这时，手机响了，接连四五条信息进来。石中默拿起手机一看，立刻有了想从床上跳下去的冲动。 消息是君杰发来的，“主校的同志们请注意！” “听说你们那儿有人改写校史了，怎么没有人汇报一下呢？” “石头，石头，快出来。” “大威，大威，大威呢？” “老李，没到睡觉点儿呢，快！” 汪笑回复了一条信息，“杰哥，你这是没累着吗？怎么这么有精神？” 君杰的信息很快就来了，“汪仔，你们那边没得到信儿吗？” “主校区，一个男生，训晕了。” “场面老壮观了。里里外外围了百十号人呢” “人工呼吸，心肺复苏，都用上了。” “四个教官接力啊，把人给救回来了。” 汪笑先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随即发来消息，“你们南校区是做传媒的吗？怎么这么多细节呢？” 君杰发了三个赞的手势，答道，“我们只是了解到的内幕比较多。” “我靠，还内幕？怎么的？你们调监控啦？”王啸威上线了。 “到底怎么回事？”汪笑问道。 “就是一个男生军训时晕倒了。让四个教官给抬到校医院了。”李易昂也上线了。 “不是围观的人差点儿因为踩脚打起来吗？打了吗？”君杰问道。 “没打起来。”王啸威配了一个叹气的表情。 “没有那么人围观。就是有几个女生围着看来着。听说那个男生长得挺帅的。”王啸威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有没有准确消息？”汪笑加了两个皱眉的表情。 “那个男生好像是想当练习生。” “为了保持身材，一直节食来着，然后就晕倒了。” “他班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就嗷嗷一顿喊，结果喊去了四个教官。”王啸威发了一串坏笑的表情。 “这是准确消息？”汪笑发了个白眼。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哎呀，据说是十年里，第一次有学生在军训时晕倒。”李易昂发了一串吃惊的表情。 “还是个男生！！！！”李易昂似乎觉得不够，又单独发了一个大感叹号的表情。 “男生之耻啊！”王啸威发出火冒三丈的表情。 “我班女生都要笑死一半了。看着我们男生就笑。”王啸威发了一串菜刀。 “唉，耻辱啊，耻辱！” “石哥呢？哪儿去了？有什么补充吗？”王啸威特意艾特了石中默一下。 石中默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发出一条信息： “晕倒的那个人是我。” 回完消息，石中默把手机扔到一边，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可是电话铃响了，汪笑来电。 石中默接起电话，汪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石头，校医怎么说？晕倒的原因是什么？” “低血糖吧，反正给我挂了一袋葡萄糖。”石中默略压低了声音，虽然室友们都知道他的情况了，可是再次提起这么丢人的事，他还是有些郁闷。 “没有其他原因吗？”汪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的问题，石头的体质是有目共睹的，他不会因为低血糖晕倒。 “可能有吧。目前还不确定。我得再看看。”石中默看了看表，“放心吧，有事我会告诉你们的。” “石头，做好观察、做好记录。咱们之前说过的，不用太介意。你现在有任何表现都是正常的。”汪笑顿了顿，像是轻声笑了笑，“石头，社死快乐。” “滚。睡觉了。”石中默苦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再看微信群，发现王啸威发了二十几条内容一样的消息：“石哥，我错了。” 石中默往群里扔了一堆炸弹，把王啸威刷屏的信息冲走了，然后留言：“叫你们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了吧？” 君杰回了条消息：“石头，保重，军训结束请你吃瓜。” 李易昂发了个国际通用骂人的手势，“老默，挺住，别趴下。” 王啸威回复道，“滚，我石哥就是想休息休息。” 石中默笑了，王啸威对他的维护堪称日月可鉴，他回复了一条：“大威，军训结束请你吃瓜。” “石哥，我错了。”王啸威又发了一条道歉信息。 “休息吧，明天哥又是一条好汉。”石中默回复完，放下手机，翻个身准备睡觉，却发现陈燃正站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事儿？”石中默被陈燃看得头皮发麻。 “没事儿，怕你胡思乱想，想告诉你一声，在我眼里，没有秘密。”陈燃的笑容里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淡定。蓦地，石中默在陈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大鸟正扇动翅膀，落在他的床栏杆上。 “你的这位室友性格真好，跟人家学着点儿，多笑笑。”大鸟站好后，回过头对石中默说道。 石中默大吃一惊，脸色突变，脑海中已经抑制不住地向大鸟发起了警告：“你个二货，他能看见你！” 第34章 意想不到的事是好是坏 有时候，石中默会生出一种奇妙的猜想：大鸟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形象。 象征着他对自己的不满、挑剔和鄙视。他对自己的古板感到不满，对自己的固执感到挑剔，对自己的偏执感到鄙视，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提醒、警示、约束自己。可是现实中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他就自己制造了一个出来。 于是就有了大鸟。 可是，如果大鸟真的是他虚构的，他怎么会不给它智商呢？石中默自认是一个对智商十分看重的人，他怎么会制造出一个缺心眼的形象呢？ 所以，他可以肯定，大鸟不是他虚构的。 大鸟只是一只又黑又大又蠢的鸟。 所以，当大鸟问他“你是在骂我吗？为什么是二祸？为什么不是大祸？不是三祸”时，他只是拉过被子盖好，准备睡觉。反正陈燃能看到他是非常正常的，反正他不怕被人看到，反正这只大鸟和他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总之，他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然后，他就听到大鸟嘀咕了一句，“他能看见我吗”？紧接着大鸟就在他身边上下扑腾起来，“他能看见我！他能看见我？他是怎么看见我的？” 石中默睁眼看向大鸟，告诉它，“我不知道。我要睡觉。你，或者去问他，或者去睡觉。” 大鸟十分不满石中默的态度，呵斥道，“睡什么觉？他能看见我，不是我让他看见的！这说明他进入你的灵场了！” 社死之后，石中默已经无所顾忌了，“那又怎么样呢？非甲和貂裘不也进入我的灵场了吗？经过你批准了吗？不还是进来了？” 大鸟急了，一翅膀拍向石中默的脑袋，然后就把翅膀停在了他的两眼之间，“你个二祸，他要是进了你的灵场，你怎么确定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就是现实呢？” 听到大鸟这么说，石中默心中一凛，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对面的陈燃。 陈燃已经上床了，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举着手机看。感受到石中默的目光，陈燃放下手机，冲石中默露出温和的一笑，“怎么还不睡？不养足精神，明天会晕倒的。” “哎呀，你可以啊，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你想怎么着？来，来，过两招啊？”大鸟飞向陈燃，在陈燃床前停住，气势汹汹地瞪着陈燃。 石中默心中乱做一团，问道，“老二，你什么意思？” 陈燃歪歪头，看向石中默，“老四，你年纪小，经验少，很多事还都不会处理。不要急，慢慢来，吃几次亏就长大了。晚安咯！”陈燃放下手机，扯过被子，阖目而眠。 马道成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关灯了啊，都没事儿了吧？关啦！” 刘陆颇为满意地应道，“能和一群爱好养生的人分在一个寝室，真是幸福啊。” 很快，其他三张床上就传来了低沉且平稳的呼吸声。可是石中默这边，大鸟还在叽叽喳喳地思考着，“他是怎么进来的呢？啊，对了，你没有密信，所以人家想进就进了。” “我怎么会没有发现他呢？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进来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他要是不主动攻击你，我也不能主动攻击他，那咱们就只能僵持了。” 黑暗让石中默彻底陷入了混乱，听着大鸟东拉西扯地说着废话，他的思绪也跟着东跑西颠，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才好。他担心明天会再次晕倒；担心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操场上，担心半夜里陈燃会来吸取他的灵源；担心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石中默失眠了。 他既无法入睡，也不敢入睡。他很想睡觉，很想好好休息，却无法抑制自己想一些很恐怖的事情。大鸟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吵得他心烦意燥。他不能出言制止，因为他一表态，大鸟就会拉着他一起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就连自己脑海中的一点儿清静之地都没有了。 石中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马道成来招呼他起床时，他一点儿都不想起来。可是军训还在继续，就算他再不想起床，他也得爬起来出早操。 陈燃和往常表现的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他越是这样，石中默越感觉不安。一上午的时间，石中默过得异常疲累，他无法抑制心中澎湃的杂思，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到了午休时间，石中默终于发现了异常：大鸟不见了。任凭他怎样在脑海中召唤大鸟，大鸟都没有出现。石中默又试着招呼那些小鸟，可是小鸟也没个影子。石中默担心是自己灵源不够，无法支持大鸟出现，于是特意在午饭后吃了三块巧克力。即便如此，大鸟还是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晚饭后，石中默给王啸威和李易昂发了短信，约他们在食堂见面。 王啸威见到石中默，第一句话就是“石哥，我错了”。石中默已经没有心情去想昨天社死的事情了，他只想把发现陈燃异常和大鸟消失的事说给他们俩听，让他们俩帮着分析一下。 可是，他还没开口，王啸威先喊了起来，“哎，鸟哥，你怎么这幅表情？” 石中默一惊，拉住王啸威问，“你能看见大鸟吗？” 王啸威被吓了一跳，“能啊，它不就在这儿吗？急头白脸的。”王啸威指指三人坐着的餐桌。 李易昂看出不对，问石中默，“怎么了，石头？” 石中默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我看不见大鸟了。以为它丢了。” 李易昂没明白石中默的意思，“你看不见？那你怎么能看见？”李易昂转头问王啸威。 王啸威没有马上说话，但是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好一会儿，他才说话，“鸟哥说了，石哥那个室友，应该是个修灵者。他把石哥的灵源封住了。所以石哥现在，变成普通人了。” “真的假的？”李易昂问道。 “真的？”石中默问道。 王啸威又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真的。鸟哥说，石哥没有灵源输出了，所以它没有办法建造灵场，石哥就见不到它，也不能跟它沟通了。石哥现在没有办法跟任何万物灵沟通。” 李易昂皱眉，“怎么会这样？修灵者？什么玩意儿？那怎么办？” “我得请陈燃吃饭啊。”石中默突然说道，他脸上露出一丝压抑的兴奋，“他让我变成正常人了。我变正常了！”石中默开心地笑了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快，告诉汪仔和杰哥一声，我变回正常人了。” 王啸威愁眉苦脸地看着石中默，欲言又止。李易昂看他举动异常，推了他一下，“说话，别在那儿憋着。” “那个，”王啸威快速看了石中默一眼，清了清嗓子，才说话，“那个，鸟哥让我把它的原话说给你听，‘你个大傻子，等你的灵池彻底干涸，你就变成真正的大傻子了’！” 第35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真的吗 以石中默对大鸟的理解，如果大鸟真的想骂他，一定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诸如“你的傻足以支持你飞向天空了”“你能不能把脑袋从脖子上拿下来，减少了负重你或许能变聪明一些”“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你那脑子是别人不要的吗”此类。所以，此时大鸟说的“大傻子”绝对就是这个词本身的含义。 “我的灵池怎么可能干涸呢？为什么灵池干涸了我就变成傻子了呢？”石中默问道。 王啸威皱着眉，盯着桌面看了半天，才开始说话，“鸟哥说，你的室友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所以你的灵源一旦流出囟泽，就会马上被消耗掉。消耗速度太快导致你没有办法给灵池补充灵源。一旦灵池里的灵源也被消耗没了，你的思考能力就会逐渐减退，然后彻底消失。”王啸威越说脸色越难看，转述完大鸟的话，他马上说道，“石哥，这可怎么办啊？” “你别问石头了，你得问那只鸟啊！”李易昂被王啸威气得无语。 “对呀，我石哥要怎么办啊？鸟哥，你想想办法呀。”王啸威对着餐桌急切地说道。 石中默听懂了自己的处境，可是听懂是一回事，找到解决方法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如果大鸟继续跟他进行这种云山雾罩式的交流，他可能就真的得变成傻子了。 “鸟哥说，石哥需要先稳定自己的灵源，也就是控制自己的想法，要想自己想要想的事情。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做起来其实很简单。”王啸威转述完大鸟的话，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石哥，鸟哥的意思是不是说让你不要受其他人的影响，坚定自己的信念啊？” 石中默还没说话，王啸威又说话了，这次是对着大鸟说的，“什么叫就是这个意思啊？鸟哥，你这个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啊？” 李易昂看着王啸威自己跟自己吵架，有些庆幸大鸟没有停留在王啸威的脑子里。“你俩先别聊天了，咱们能不能先把石头的问题解决完？” “哦。”王啸威答应得很痛快，对大鸟说道，“鸟哥，你接着说吧，说完我给你翻译。哎？为什么要我滚？我要是滚了，你怎么和石哥交流呢？哎？你怎么还骂人呢？二货是骂人的话，你怎么能随便骂我是二货呢？” 李易昂被王啸威气得脑仁疼，他忍无可忍地说道，“你能不能行了？你跟只鸟在这儿吵吵什么呢？能不能先办正事？” “不能怪我，鸟哥这个性格太烦人了，说话就跟不过脑子一样，真不知道石哥是怎么忍受它的。”王啸威抱怨道。 “大威，我懂了，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呢？稳定灵源之后要做什么？”石中默问道。 王啸威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鸟哥的意思是说，你要让你的灵源倾泻而出，就像洪水冲垮堤坝一样，把你室友给你制造的阻碍冲跑。” 李易昂瞪大了眼睛，有点儿困惑，“这么简单的操作吗？听起来这么复杂呢？” 王啸威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我也感觉挺难的。怎么样才算是用想法制造一场洪水呢？” “我不知道他给我制造的阻碍是什么，要怎么冲跑它？”石中默感觉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念头就要变清晰了。 王啸威眯着眼，郑重地听了半天，说道，“鸟哥说你知道。鸟哥说，你的灵源是怎么来的，你是怎样被启灵的，你的密信是什么，你室友给你制造了什么障碍，你都知道。” 李易昂闻言看向石中默，见石中默没有反应，便安慰道，“石头，你也别太着急。对于灵源这些东西，咱们之前讨论过很多次了。这次的状况也许是我们突破研究进展的一个机会。你就当这是一个机会。咱们把握一下。”李易昂按住石中默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要传递给他一份支持。 石中默看着李易昂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拍了拍，点头道，“老李，我明白你的意思。还有第三步吗？” 王啸威又去看大鸟，这时，他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往他这边看，他连忙收回盯着桌面的目光，低声道，“坏了，坏了，让人当傻子看了。” 李易昂顺着他回避的方向看过去，是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在打量他们。王啸威连忙喊他回头，“别看，别看，容易发生冲突啊。把头转过来，诶，对。没事儿，我习惯别人当成傻子了。不怕他们看。”王啸威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冲石中默露出殷勤的微笑。 李易昂叹气，“你呀，白瞎你这一身气质了。长得仪表堂堂，行事如同鼠辈。” “可以了啊，别拽词儿了，我语文比你学的好。我这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咱这词儿。坏了，鸟哥说啥，我没咋记住。鸟哥，你再说一遍呗。” 石中默哭笑不得地垂下了头，这种时候，也就大威还能如此乐观了。李易昂见石中默情绪低落，使劲打了他的大腿一下，“疼不？疼就精神点儿。你忘了咱王老师说的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扛大树。咱还能被这点儿小事给吓着？明天我去会会你那室友。真是，敢欺负我们石头？我让他尝尝石头的滋味！” 石中默听了李易昂这套明显没有什么底气的战斗檄文，只感觉啼笑皆非。不过，老李确实提醒了他，王老师对他们说过，男生就要有男生的气概，要阳刚、要正直、要坦荡、要不屈。男生的脊梁是钢，是铁，是不能弯折的劲松，是永远向上的白杨。“男生挺起的胸膛，是海浪中对抗风雨的礁石。” “男生振起的双臂，是雄鹰们搏击长空的翅膀。” “男生坚定的脚步，是群山中响彻九霄的呐喊。” “男生自信的目光，是日出后普照大地的骄阳。” “就咱这记忆力，不表演诗朗诵都对不起咱这表情。”李易昂笑着拍拍石中默的肩膀，“好了吧？是不是一想起这加油歌，马上就加满油了。” 石中默点头，这段加油歌，确实能帮他把油加满。 这是他们上小学四年级时，班级为参加运动会编排的一个节目。班主任王老师出生在林区，所以对林场有份特别的情结。因为当时班里的男生少，班级氛围有些阴盛阳衰，王老师就想借用林场工人的精神给男同学提振一下士气。于是就以伐木工人为原型，编写了一个小短剧。剧中有大量歌颂男生的台词，让男同学们看到了自己的可塑性。在短剧的最后，他们一起化身伐木工人，表演了一段运木场景下的森林号子。因为台词简单、节奏明快，唤起了全校男生的共鸣，从而制造了全场同呼森林号子的热烈场面。 那次表演过后，班里的男生都像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得既有胆量，又有担当，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于从前了。他们班也成为了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赋予特别称号的班级：向阳班。 给班级挂牌那天，王老师对他们说出了一番寄语： 希望大家能够心向朝阳，坚定理想；心向暖阳，永葆希望；心向骄阳，勇敢远航。 石中默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他喜欢这句话的内容，更喜欢这句话传递给他的力量。 “石哥，鸟哥说了。第三步就是想办法给你的室友设置一个密信。”王啸威说道。 李易昂埋怨道，“就这一句话你还没记住？” “不是，鸟哥说了一堆废话，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我给它整理了一下。”王啸威连忙推卸责任，然后就开始动手在自己头顶挥舞，一边挥舞还一边求饶，“哥，哥，我错了。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你说的都是正经话，废话是我说的。” 石中默一听王啸威这么说，就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这是大鸟一贯的风格，说话遮遮掩掩、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它要回避什么。 “我记得汪仔说过，那个貂裘告诉他，密信是一种思想，是对世界的看法和理解。所以，密信不是别人可以帮助设置的，密信只能由……自己来设置。”李易昂回忆了一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给你的室友设置的密信是一种想法，这种想法能够保护你的灵源不被他影响。那么这种想法就应该是……”李易昂用一种启发式的语气引导着石中默的思考。 石中默看着李易昂转着圈的手势，说出了一句话，“……他影响不了我的灵源？” 李易昂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好像太直白了。你再想想吧。我觉得方向是对的。但是细节，还是有待商榷。” “石哥，你快点儿恢复正常吧，赶紧把鸟哥收回去。它这脾气，太火爆了。我驾驭不了它呀。”王啸威还挥舞着双手，在自己的头顶上驱赶着没有人能看见的大鸟，“鸟哥说了，你最好抓点儿紧。最多再有两天，你的灵池就没了！” 第36章 母爱的伟大在于比父爱多了些靠得住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这是石中墨写作文时最喜欢用的一句话。他觉得，只有年轻有活力的人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因为有太多想做而没有时间去做的事会一直吸引着你的注意力，让你总是感慨时间不够用。 对于马上就要变成大傻子的石中墨来说，时间就过得太快了。 一天时间，“唰”地一下就过去了。石中墨甚至连自己变成大傻子之后要如何完成大学学业这个问题都没有想出答案。 陈燃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管石中墨什么时候看他，陈燃都是那副样子——看着你笑，却笑意不达眼底，让你猜测他不是在笑，却又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 看着陈燃，石中墨脑海里就会出现那只着名的猫。 慢慢的，石中墨感觉自己变成了那只猫——会不会变成傻子，就要看陈燃是要打开盒子还是关上盒子了。 这天晚上，石中墨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妈妈打去了电话。把自己和陈燃之间的事，以及大鸟的说法都告诉了妈妈。 石中墨觉得自己变成大傻子的可能性已经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了，他应该告诉父母一声，以免他们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陷入惊惶。 陈小娅听完儿子的话沉默了许久，石中墨甚至担心妈妈是不是偷偷地哭了。 “石头，就算你真的变成大傻子，也还是妈妈的儿子。放心，妈妈会照顾你的。至于学业问题，做一个高中毕业的傻子和做一个大学毕业的傻子，这其中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反正已经傻了，讨论学历高低就没有价值了。那就无所谓了，对吗？”陈小娅温柔和缓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来，流进了石中墨的心里，又从他的眼中流了出去。 “妈，我想回家。”石中墨站在操场边，看着有人打球，有人跑步，有人恋爱，有人夜读，唯独没有人像他一样，拿着电话，默默擦泪。 “石头，相信妈妈，等你真的变成大傻子时，妈妈会亲自去学校接你回家。在那之前，只要你还是石中墨，你就要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任务，坚持到你能坚持的最后一刻。”陈小娅的语调始终不疾不徐，就像她在厨房里做饭时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把食材、调料一一倒进锅里，翻炒、颠勺，然后装进盘子，变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妈，你不害怕吗？”石中墨问道，他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能如此冷静，他甚至怀疑妈妈是不是准备好要二胎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就算你变成傻子，我也没有失去我的儿子，我有什么可害怕的？”陈小娅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在和儿子讨论晚饭要吃什么。 “妈，我害怕了。”石中墨说道，他揉揉眼睛，擦擦脸，想让自己坚强起来，可是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变成傻子之后的日子。 “你为什么要害怕？如果你变成傻子，你就对生活没有正常的认知了，你有什么可害怕的？”陈小娅始终保持着平静。 石中墨听得出来，他妈妈是真的很平静，平静的就像石中墨已经变成了大傻子一样。 “石头，放心吧，有妈妈在。妈妈会照顾你的。”陈小娅的最后表态让石中墨对自己生出了一些鄙视。他还是不太了解他妈妈，他妈妈是真的女中豪杰，一个不怕自己的儿子是大傻子的女中豪杰。 于是，石中墨和妈妈道过晚安就挂了电话。 拿着电话纠结了一会儿，石中墨拨通了爸爸的电话，他把同样的内容又对爸爸说了一遍。 石炼钢的态度比陈小娅要激动得多，他问儿子，“石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爸爸的态度让石中墨有了种有人撑腰的感觉，他甚至担心爸爸会冲到学校来揍陈燃一顿，于是他坦言道，“我不想变成大傻子。” 石炼钢马上问道，“那你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石中墨无言以对，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面对的耽误之急是如何不变成大傻子。“……我不知道。” “你连自己想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你现在不就是个大傻子吗？还用变吗？”石炼钢发出了锥心三连问。 石中墨被爸爸说得无地自容，他有点儿委屈，自己非但没有得到父亲的安慰，还被父亲鄙视了。 石中墨的沉默换来了石炼钢更加深入灵魂的拷问：“石头，你是不是已经变傻了？你上了十二年学啊，怎么连自己想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了？石头，你还是我石炼钢的儿子吗？瞧你这点儿出息和能耐，你就是不变成大傻子，我都不想认你了！” 石中墨欲哭无泪，他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变成傻子，他妈妈和爸爸的婚姻可能就要破裂了。石炼钢现在就已经不想要他了，果然关键时刻，只有亲妈才靠得住。 “石中墨，我告诉你，你给我想清楚，你到底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你就算变成一个大傻子，也得变成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傻子！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得处理。你给我好好想清楚！”石炼钢一顿炮轰，也不管儿子听没听进去，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石中墨拿着手机，想着爸爸说的话，汹涌的心潮渐渐平静下来。 他仰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想象自己变成了一颗星星，散发着微光，无论他再怎样努力，都无法照亮整片天空。于是他又想象自己变成了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将地球的一半照亮。最终，他想象自己变成了一盏路灯，他努力发出亮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过路人看清方向。 梳理好思绪，石中墨回了寝室。在陈燃若有若无的注视下，石中墨收拾好书桌、床铺，然后去洗漱，回来后就上床躺下了。刘陆问陈燃是不是找老四有事，为什么一个劲儿盯着老四。陈燃说他想打听一下老四是不是和林支书约会去了。马道成听了也跟着起哄，让石中墨老实交代。石中墨先是“啊”了一声，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推说明天给他们讲细节，他现在很累，要先睡觉。马道成和刘陆又是一阵哄笑，只有陈燃笑了两声便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上午，军训刚进行了半个小时，生物系专业的方队里就传出了女同学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教官！教官！我们班石中墨又晕倒啦！” 第37章 重获新生的生是有条件的 石中墨做梦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哪怕眼前的场景极其真实，心中的感受极其深刻，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石中墨走在一片黑暗无光的森林里，那是一片他曾经去过的森林，那是安葬老扣爷的那片森林。石中墨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是他却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他觉得，这就是大鸟说过的跟着感觉走。 大鸟知道自己要去哪座山，石中墨也知道自己要去哪座山。 于是，他走进了这片森林，走进了这座山，走进了这片黑暗。 生命诞生于黑暗，所以才会向往光明。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一声声啼哭就是告别生灵之神的感激。 石中墨就是来寻找生灵之神的。 寻找属于他的生灵之神。 他的神将赐予他光明。 不知走了多久，石中墨仿佛听到了悠远深沉的钟声，那钟声从虚空而来，缓慢古拙，为石中墨指明了方向。石中墨闭上眼，听着钟声而行，随着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刻地在石中墨的脑海中留下烙印，石中墨知道，他到了。 睁开眼，石中墨看到了一片密林，每一棵树都高耸向上，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蔽了天光，带给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石中墨在丛林中看到了一束光，那束光照射在地面上，仿佛一条线，将这里的黑暗和那边的光明连在了一起。石中墨向前走了几步，背后突然有人说话。 “不要再往前走了。”说话的人是陈燃。 石中墨转过身，看着陈燃。眼前的陈燃真不真实，就像技术不合格的全息投影，整个人都像风筝一样妖冶地飘动着。“我为什么不能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你没有能力驾驭那个世界，你会被那个世界撕碎。”陈燃的脸上没有笑容，严肃的陈燃看起来有些多愁善感。 “你是在吓唬我吗？”石中墨问。 “不，这只是经验之谈。我被撕碎了，然后又被重新拼凑起来。那种感觉很恐怖。”陈燃走近了几步，近到石中墨可以看清他脸上拼接的痕迹。 “既然已经撕碎了，为什么又要拼凑起来？”石中墨不解，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陈燃，可是陈燃却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石中墨的手。 “因为我不属于那个世界，却又不得不拥有那个世界。”陈燃有些伤感，目光就像风中残烛一样飘忽起来。 “你是被迫的？”石中墨问。 陈燃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了那道光，眼中充满了矛盾的情绪。 石中墨能够理解陈燃的感受，因为他也有过这种经历，比如参加团体操比赛，参加一百米接力跑，参加歌唱比赛。不过，他很幸运，这些活动没有将他撕碎，反而被他撕得支离破碎。被全班同学唾弃为“音痴”的他从来没有放弃唱歌，就像他接棒失败追着接力棒跑了十米才捡起来后没有放弃比赛一样，哪怕他是队伍里动作最僵硬的那个人，他也会认真完成一套广播操动作。 和陈燃不同，石中墨不是被迫的。他热衷于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胜利、成功、喜悦、光明。 石中墨喜欢主动拥抱世界的感觉，哪怕世界是个榴莲、是只刺猬、是个仙人球，他都敢于去拥抱，因为他不害怕自己千疮百孔的样子，所谓伤口，只是他争取勋章的准备。 这就是石中墨。 他不害怕自己被撕碎，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哪怕把他撕得再碎，他也能把自己拼凑起来。 石中墨最后看了陈燃一眼，向那道光走去。 陈燃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石中墨的肩膀，“不要去。” 石中墨转过身，握住了陈燃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这是我的决定。我要去那个地方，谁也无法阻止。那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石中墨将陈燃的手握在手里，“谢谢你，陈燃，无论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而阻止我，我都很感谢你。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个我。” “因为他脆弱，我才勇敢；因为他优柔寡断，我才坚定不移；因为他心怀渴望，我才敢于尝试；因为他按部就班，我才勇往直前。”在石中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陈燃的影像开始出现褶皱，进而断裂，最后碎了一地。 石中墨望着地上那一片晶莹剔透的残躯，诚恳地说道，“谢谢你，陈燃。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 转过身，石中墨坚定地向着那束光走了过去。他走过一颗颗大树，发现光束越来越粗，越来越亮，终于，当他彻底被光束包围的时候，他离开了森林，来到了一片光明之地。 这里，除了光明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白色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石中墨甚至担心，在这个世界停留时间太长的话，自己会不会得雪盲症。 在石中墨这样想着的时候，白色就黯淡下去了。石中墨感觉很奇怪，他怀疑头顶是不是有盏灯，灯灭了，所以白色就暗了下来。 结果，当他抬头去看的时候，竟然真的发现头顶有盏灯，而且和他家客厅里挂的那盏灯一样。 石中墨十分吃惊，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来给他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刚这样想完，背后就有人说话，“这是你的灵池，当然要受你的控制了。” 石中墨觉得耳熟，匆忙转身，就看到了自己。 一个“石中墨”就站在他对面。 石中墨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然后“石中墨”面前就出现了一面镜子，恰好当住了他看“石中墨”的视线。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照镜子吗？”“石中墨”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向石中墨。 “也不是一定要照……”石中墨有些心绪，他刚说完这句话，镜子就消失了。 “你能来到这里，我很高兴。”“石中墨”说，“这说明你又一次战胜了自己，解决了一道难题。” 石中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夸自己，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你准备好接受灵力了吗？”“石中墨”严肃的表情让石中墨感到忐忑。 “接受灵力真的像陈燃说的那样可怕吗？” “如果确实如陈燃所说，你会拒绝吗？”“石中墨”的表情非常平静。 “不会。我已经来到这里了，就没有拒绝的必要了。既然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有权决定怎样使用。我要拥有这份能力。”石中墨坚定地说道。 “你知道怎样使用它吗？”“石中墨”露出了一点儿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友好了一些。 “不知道。”石中墨答应的很干脆。 “你能想到的就是你能做到的。你做不到的就是你不能做的。你在现实里做不到的，在灵场里能做到。你在灵场里能做到的，现实里会受影响。你的想法越专一，能量越庞大。你的想法越纯粹，灵力越强大。生生不息，灵灵不灭。”“石中墨”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这段话，然后举起手，“准备好了吗？” 石中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来吧！让我们看看新世界的样子。” 石中墨握住了“石中墨”的手，周围立即陷入了黑暗。一阵钟声响起，随后石中墨便听到了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接着黑暗便慢慢散去，似乎有光亮慢慢浸染过来。 “同学，睡得怎么样啊？”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 石中墨睁开眼，看到了校医院的那位女医生。她正一脸慈祥地盯着自己，“啊，睡醒了。” “睡醒了呀？那晚上就可以继续打游戏了呗？”女医生扒了扒石中墨的眼皮，又看了看血压计的读数。 “啊……我没玩游戏……”石中墨有些羞愧，他确实没法解释自己晕倒的原因。 “没玩啊，那怎么这么缺觉呢？”女医生把医疗设备都撤了，郑重地对石中墨说道，“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你想干什么？” “我……”石中墨被女医生看得无地自容，憋了半天想到一个解释，“……我想做练习生出道。” 第38章 人善人欺天不欺可能吗 有时候，人们总会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做出许多他们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他们不在乎成功，只在乎他们的坚持有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会让他们失去一切，他们也会因为付出过心血和努力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石中默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当校医要求他展示一下才艺，证明一下他想出道的决心时，石中默十分认真地为校医表演了一段歌舞《中国功夫》。这是他掌握的唯一一个可以独立展示的节目，也是他永远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的载体，更是他引以为豪的一次大胆尝试。 看完石中默的表演，校医给出了一句很是中肯的评语，“如果这个节目不是你来表演，一定会更加精彩。” 石中默很感谢校医的坦诚，更感谢校医的涵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可以带着平静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完石中默的整场演出。大多数人在节目进行到30秒时就已经笑得无法自持了。 许是看节目看得心情愉悦了，校医允许石中默在病房里等到室友来接再离开。于是，石中默就在床上安静地坐了下来，获得了一段独处的时光。 这次来校医院接石中默的队伍很庞大，除了寝室的三个人，还有林支书和她的两个助理。石中默有些受宠若惊，他这样一个两次为班级抹黑的人，竟然能得到林支书的关心慰问，他也真是奇了怪了。 接下来的安排就简单明了了，去食堂吃饭，去教室开班会，回寝室楼。林支书就差把他们四个大男生送回到寝室门口了。马道成还在极其没有眼力见儿地开着石中默和林支书的玩笑；刘陆倒是一派了然地选择但笑不语；陈燃还是笑着说话，语气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回到寝室，石中默简单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了。他虽然不是很累，却有些困倦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石中默耳畔响起，“老四，过来呀，聊聊。” 石中默睁开眼，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这是一间风格古朴的茶室，红木桌椅、红木架柜，红木门窗，雕镂花纹质朴典雅，清单茶香沁人心脾。石中默转过身，看到了坐在一方茶台前展示茶道的陈燃。 石中默走到茶台前坐下，看着陈燃手法娴熟地冲好了一壶茶，倒出两杯，然后推过来一杯。 “你知道吗？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冲出了这杯茶。”陈燃端起自己面前的小杯，慢慢旋转着。 “这杯茶有什么特殊吗？”石中默看得出，陈燃确实是想好好聊一聊。 “这杯茶凝聚着我的灵源，可以彰显我的实力。”陈燃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 石中默端起面前的小杯，微微倾斜，发现杯中的水确实是会出现涟漪。“你的实力就是可以用灵源冲一壶茶水？” “你要试试吗？”陈燃将茶壶推到石中墨面前。 石中墨不知道这种做法有什么尝试方面的意义，但他还是拎起了茶壶，对着桌上的一个小空杯倒了下去。茶水从壶嘴流出，落入小杯中，迸溅出的水滴落在了杯子周围。 “你是怎么做到的？”陈燃沉默了许久才说话。 “我，用手做到的。”石中墨不明白陈燃在观察什么。 陈燃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疲惫和不甘，“蕴灵者果然是天选之人。我用五年时间才做到的事，你睡了一觉就能做到了。这是什么道理呢？” 石中墨不能认同陈燃的想法，“这是我的灵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我能倒出茶来。你是真的很有实力，能在我的灵场里做出你想做的事。这很难吧？” 陈燃不置一词，换了一个话题，“已经吃过亏了，你还不设置密信，是觉得我上的这一课没什么含金量吗？” 石中墨望向四周，“我挺喜欢这个房间的风格。细腻典雅，古香古色。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果我的灵场有了密信，我恐怕就看不到这样的房间了，对吗？” 陈燃定定地看着石中墨，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你就不怕出现意外吗？你能完全掌控你的灵场吗？” 石中墨考虑了一下，觉得实话实说没什么隐患，“怕确实是怕。完全掌控也还做不到。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试过再说吧。” “你这种盲目的自信很可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陈燃说完，七道银光闪过，一张隐隐若现的丝网向石中墨扑去，却又倏忽停下了。 石中墨举起手，将对准自己右边太阳穴的匕首拿到了手里。他仔细端详着匕首，发现刀柄上的花纹复杂而精美，是一只鱼的图案。 “这是什么鱼？看起来挺神秘啊。”石中墨举着匕首问陈燃。 陈燃伸出食指，围着脸画了一圈，示意石中墨把匕首收一收。石中墨让匕首停的位置非常自负，和他的脸只有一个指腹的距离。陈燃觉得石中墨是在卖弄，这让他有些不爽。 石中墨从善如流，把其他六只匕首都放到了桌上。 “这是鲥鱼。温中益气，开胃醒脾。很名贵的。”陈燃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你猜到我会动手了？” 石中墨点头，“你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而且，我已经在你身上吃过一次亏了。我当然得提防着你。” 陈燃笑了，“你这个人挺矛盾呐。既然怕我伤害你，为什么还让我进入你的灵场呢？” “咱们是室友，真要闹得水火不容吗？”石中墨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说，修灵者就是与蕴灵者势不两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以申请调换寝室。趁着才刚开学。” “你的心态挺好啊，惹不起就躲，打不过就跑？不嫌丢人吗？”陈燃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有趣。 “我还怕丢什么人啊？五年里唯一一个在军训时晕倒的男生，我都已经社死两次了，还怕丢什么人呐？”石中墨不觉得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他只是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和谐相处的方式。 陈燃看着石中墨，对这个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比较平静的同龄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咱们俩的问题很好解决。你不招惹我，我就不会招惹你。”陈燃说话的状态略有些傲慢。 石中墨对陈燃这种“恶人先告状”的做法表示不屑，但是他倒也能接受这个有些不讲理的前提。 “我只有一个条件。”陈燃见石中墨态度还算良好，决定开诚布公。 “你说。”石中墨有些许莫名的猜测，但是他觉得陈燃不是那种“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 “林丰雪是我看中的人，你不许接近她。”陈燃严肃而正经地下达了禁制令。 石中墨“呵呵”了一声，他还真是高估陈燃了，“祝你俩百年好合。希望你别再惹我！” 第39章 正常情况下的不正常(1) 和陈燃达成协议后，石中墨的校园生活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唯一让石中墨无语的事，就是陈燃把他的灵场当成了后花园，三五不时地便要进来“打个招呼”。 石中墨“脱胎换骨”后，大鸟就成了石中墨灵场的管理员，负责日常维护和保养工作。石中墨很少进入自己的灵场，他把管理权下方的目的就是给自己减负。 身体状态恢复正常后，石中墨立志要把军训期间落下的成长进度补回来。可是他稍微给自己施加一点儿压力，就会有一堆人跳出来阻止他。 在寝室，马道成和刘陆看着他，他少吃一个包子，这俩人就开始疲劳轰炸，普及节约粮食的重要性；在训练场，林丰雪和教官看着他，全员休息时，他先站起来一会儿，教官的眼神就随着林丰雪走到他身边了，然后就是一顿关切；在食堂和路上，看着他的人更多，虽然多数人都出于礼貌没有指指点点，但是总有少数勇敢者会对着他露出饱含善意却不怎么礼貌的笑容，然后和同伴窃窃私语后捧腹大笑。 王啸威安慰石中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人如此关注未必是坏事，至少只有主校区的人才能把“济临晕倒男”和石中墨对上号。 可是好景不长，石中墨的偷拍照到底还是被某些善心人士发上校园论坛了。他们的理由简单而朴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济临人应该一起为‘晕倒男’打气。” 君杰很讲义气，他最先看到了网上的照片，就在第一时间下载了。他用软件给石中墨好一顿美颜后，又重新上传了文件，然后在网上掀起了一波“‘晕倒男’出道几率有多高”的讨论。结果，没用上两天，“支持‘晕倒男’出道，济临之星闪耀椿城”的消息就在校园论坛里屠榜了。 汪笑在群里对君杰一顿输出，将君杰的做法判定为“背弃手足，论罪当诛”，然后让君杰把他p过的石中墨正脸肖像发到了论坛里。汪笑觉得，以石中墨现在的社会地位，值得一张更显气质的照片，所以他把石中墨的证件照p了一下，给石中墨换了一个能戳死人的下巴。 第39章 正常情况下的不正常(2) 李易昂响应汪笑的号召，借了室友的账号，在论坛上各种鼓吹“晕倒男”的貌美如花、颠倒众生，就差给“晕倒男”的尖下巴树碑立传了。然后，论坛里就出现了指责“晕倒男”占用公共资源，宣传畸形审美的帖子。最后，伴随着军训的结束，校园论坛上关于“晕倒男”的消息也戛然而止。 据内部人士透露，“晕倒男”事件之所以完结，是因为校学生会的上层人士对新一届学生如此声势浩大的网上造星运动表示了明确而彻底的不满，所以利用学生会纳新的契机，将“晕倒男”的炒作平息了。 看到论坛上再没有了“晕倒男”的字样，李易昂在群里给汪笑点了一屏的赞，然后虚心请教，汪笑是怎么想到利用推波助澜来迅速结束战斗的？ 汪笑回了两句话： 天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 反向操作。 王啸威跟着附和了一屏的赞，然后建议汪笑去选修一个临床心理学。当心理医生比外科医生的心理压力小，可以减少发际线提前后移的隐患。 汪笑给了王啸威一个鄙视的表情，随即艾特了石中墨，问石中墨近来有没有再被人偷拍。 石中墨回复了一个“呵呵”的表情，又加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汪笑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张用石中墨的照片做的表情：我就是这么红。 石中墨没想到一向稳重淡漠的汪笑竟然会对这场闹剧投入这么多关注，不由得好奇起来，“汪仔，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起哄呢？” 汪笑回复道，“做些新的尝试。不好吗？” 石中墨愈发感到奇怪，汪笑竟然用了反问的语气。汪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对不会为了追求表达效果，把二说成三。 “汪仔，你打算尝试些什么？说来听听。”石中墨略一思忖，发出一条信息。 “看看热闹，说说闲话，放松一下，不好吗？”汪笑回复得很快，却让石中墨愈发感觉怪异。 “你想怎么个放松法？一起啊？”石中墨追了一条。 “去汗蒸？搓个澡，泡一泡，不好吗？”汪笑回复。 不止石中墨感觉异常，李易昂也发来了消息，“汪仔呀，这，好不好的，你怎么总问我们呢？” “尊重你们的意见呐，不好吗？”汪笑还配发了一个笑容。 君杰发了个“啧”的表情，“笑笑，你什么毛病犯了？” “杰哥，你对我们笑笑尊重点儿啊，回头笑笑不搭理你了，看你怎么办？”王啸威上线，开始搅浑水的例性操作。 汪笑发出一串赞。 石中墨看着手机，眉头紧锁：汪笑出问题了。 第39章 正常情况下的不正常(3) 不过，在没有见到汪笑本人之前，石中墨并不敢随便下结论，所以他只是把猜测留在了自己心里。想等到与汪笑见面说时再做验证。 为了确保自己的顾虑不是庸人自扰，石中墨先找上了陈燃，他觉得陈燃好歹能比大鸟坦诚点儿。 陈燃嫌回家一趟太麻烦，就选择在学校过国庆节了。放假前一天，石中墨请陈燃去学校附近小饭馆吃了顿烤肉。 俩人的胃口都不小，还都不喝酒，就先来了半箱可乐压桌。烤肉店的服务员头一次遇到拿可乐当啤酒喝的大学生，也是有些惊讶，送可乐过来的时候俩眼睛都有些不够看了。 陈燃一边烤肉，一边斜眼盯住服务员的背影，说道，“他觉得咱俩有病，这价值观……啧啧，活该他当一辈子服务员。” 石中墨饿了，夹起烤肉先吃下肚才说话，“你这张嘴挺黑呀……你知道‘嘴黑’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手黑’是什么意思。”陈燃吃到肉了，感觉味道还可以，眼神稍微平和了一些。 “意思差不多。是你想的那样。”石中墨一边说话，一边吃肉，两不耽误，“你怎么就看出来人家就一定得当一辈子服务员呢？” 陈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现在烤盘上摆了一层肉，烤好了一面才说道，“他的灵池还没有这一块肉大，囟泽也快干涸了。你还能指望他有些什么想法？有什么想法也都是些没有用的想法。” 石中墨觉得说这些话的陈燃有点儿冷漠，像极了看破红尘的方外人士，对俗世中的人有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悲悯。可是这种做派由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人做出来，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你是怎么看出他的灵池大小的？能教教我吗？”石中墨见陈燃已经喝完了一罐可乐，便又打开一瓶推了过去。 陈燃抬眼看了看石中墨，露出了一贯的笑容，“你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不分场合，什么都敢说？” 石中墨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看，并不觉得有人在关注他们。 陈燃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夹了两块肉吃了，“行了，想聊秘密就进灵场。” 石中墨一听，脸色骤变，“别！” 话音未落，一团黑羽已经砸在了眼前的调料盘上。然后，乱七八糟的话语声便从四面八方袭来，七八十只小粉鸟出现在石中墨二人身边。烤盘上的那几只格外欢悦，还在肉上来回蹦跶呢。 陈燃皱眉，没想到打开石中墨的灵场会看到这样的场面。用筷子把烤盘上的鸟赶走后，陈燃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品味，挺独特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颗少女心呢？” 石中墨被陈燃说得脸色一黑，“这叫西瓜粉，不是少女粉。差好几个色号呢。” “哟，小陈子呀？又来干嘛呀？”大鸟已经和陈燃混熟了。它扑腾到陈燃旁边，像人一样靠坐在沙发上，坐出了赤脚大汉的气质。 石中墨不想看它，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可乐罐咋砸过去。 “进来聊会儿啊。老四想让我教他看灵池呢。”陈燃笑眯眯地说道，又夹了块肉吃。 石中墨眼前一花，就发现大鸟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上，用翅膀拍起了他的脑袋，“看什么灵池看灵池？我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 第40章 插曲中的情感是与故事共通的(1) 石中墨没有理会大鸟莫名其妙的攻击，他拿起一块生菜叶，包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虽然大鸟的黑色羽毛已经“塞”进他的鼻孔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嚼着嘴里的食物。 就在大鸟想要输出第二轮“攻击”时，它突然从石中墨的头上倒栽下来，掉落的瞬间，大鸟变成了一只没有一点儿毛发的小秃鸡。 小秃鸡版大鸟在落地之前飘飘悠悠地飞到了陈燃身边。平稳降落后，大鸟又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小伙子，你是不是过分了？我只是善意地对你发出提醒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对我吗？” 石中墨神色平和，专注于炭火上的烤肉，没理会大鸟的抱怨。 陈燃看了大鸟一眼，觉得很搞笑，忍不住评价道，“老四，你的审美真是挺有个性啊。你让它变成什么样不好，为什么变成这样呢？你是想讽刺它‘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吗？你太坏了。” 石中墨瞥了大鸟一眼，淡然道，“我跟它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发，鸟也不行。它自己记不住。活该它掉毛。” 陈燃摇头，笑容有些诡异，“不行，我真看不了这个。它这个造型，太有碍观瞻了。”陈燃又看了大鸟一眼，大鸟就变成了一只平凡无奇的小粉鸟。 “小陈子，你就不能有点儿新意吗？”大鸟推开了过来找它瞎聊的两只鸟，窜到了桌子上，义正言辞地说道，“小陈子，你不许教他瞎看！明白吗？！我没跟你开玩笑。” 第40章 插曲中的情感是与故事共通的(2) 陈燃用筷子敲敲烤盘，丢给石中墨一个虚伪十足的笑容，“你家大鸟恐吓我呢。” “你怕它的恐吓吗？”石中墨又往烤盘上添了几块肉，把看起来熟透的肉往陈燃那边堆了堆。 “谈不上怕，只是有些忌惮。它没什么智商，但是实力挺强大。我没必要和它作对。”陈燃把石中墨推过来的肉夹到盘里，在烤盘上摆了几个鸡翅，“而且，它有它的道理。” “什么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石中墨放下筷子，喝了点儿可乐，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情绪。习惯是习惯，态度是态度。石中墨始终不能把接受大鸟的无理态度变成一种习惯。 “对，就是不让你点灯，怎么地吧？你才多大点儿啊？那灵池是你能看的吗？”大鸟在桌子上来回踱步，每次走到烤盘边，都会被陈燃用筷子推到一边去。 “这跟年龄有关系吗？为什么他可以看？我就比他小几个月而已。”石中墨拿起一片生菜叶子丢向大鸟，生菜叶子穿过大鸟的头，停在了它的肚子上，于是，大鸟就变成了一只穿着草裙的秃毛鸡。 “你能跟他比吗？人家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就算不道德，也是人家自己的祖训。”大鸟难得严肃正经一次。 可是这话却引起了陈燃的强烈不满，“哎？什么叫不道德呢？你这只鸟是有点儿八列啊。我还在这里吧？你不要太癫疯。” 陈燃和大鸟已经在石中墨的灵场里悄悄地动过两次手了。这只大鸟虽然来历不明，却很有几下子。每次动手，陈燃都是被大鸟压着打，作为一个人，陈燃被一只鸟欺负得挺惨。好在，他和家族里的长老们也常常过招，每次比试都能有所收获。和大鸟的两次对抗，更是给他上了一课。所以，陈燃觉得，就算短期内，他不能在石中墨身上占到便宜，能在大鸟这里上几节免费的强化班也是赚到了。 “你们祖上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看人的灵池呢？你是怎么看的？”石中墨状若无意地问道。 陈燃瞥了大鸟一眼，见大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就变了样，“老四，咱俩身份不同，是做不了朋友的。我没有义务教你这些。” 石中墨又往烤盘上添了些肉，“目前，咱俩也不是敌人吧？你也说了，咱俩身份不同，你教的，我也未必能用得上。咱俩就是讨论一下吧！” 陈燃笑了，把烤好的肉夹到自己盘子里，“讨论是可以的。碰撞一下思维嘛，帮助进步，是不是？”陈燃又瞥了大鸟一眼，见大鸟只是闷声不说话，就多说了一句，“人的灵池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大鸟走到石中墨面前，脸色很难看，“小子，不要试图犯错。查看别人的灵池是万物灵界最忌讳的一件事。” 石中墨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大鸟，“那你为什么要看我的灵池？” “我没有看你的灵池，我只是利用和控制了你的灵池。”大鸟答道。 “你没有看，又是怎么控制的呢？”石中墨问道。 “看是看，控制是控制，这是两回事。”大鸟说完，一下子恢复成了满身黑色长羽的外貌。 “好吧，就算这是两回事，为什么可以控制，却不可以看？”石中墨不太能理解大鸟给出的逻辑，它一向如此，做解释还不如不做解释。 陈燃用筷子敲敲烤盘，石中墨转头看向他。 “看，这就是控制。我给你一个信号，你接收到了，会给我一个我需要的反应。换而言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我需要的反应，所以给你一个会引起你做出指定反应的信号。”陈燃笑着说道，“这是很简单的。条件反射，专业知识。” “‘看’是什么？”石中墨若有所思，他对“看”的本质更加好奇了。 陈燃敛起了笑容，目光渐渐空洞起来，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看’，是游泳。刚才那个人，他的灵池，是一个马蹄坑，所以，我都没什么游的机会，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深度。有的人，比如小雪，她的灵池是一个小池塘，我跳进去，站起来，水刚好到我的膝盖。我可以游一游，看看池塘深处有什么。” “那大鸟呢？它的灵池是什么？”石中墨觉得挺有意思，陈燃的话很好理解。 “大鸟……他的灵池是大河，我只能在岸边看看，不敢跳下去。”陈燃把一块糊掉的肉夹到一边。 “……那我呢？我的灵池是什么？”石中墨没想到大鸟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陈燃放下了筷子，极其认真地说道，“你的灵池是大海，我不想跳下去。” 第41章 谜底的揭晓需要音乐的烘托(1) “我这么厉害吗？脑子里有一片大海？”石中墨知道这是个比喻，但是这比喻却生动得令他无法置信。 “你用‘厉害’来形容这种情况，并不准确。你虽然是这片大海的主人，却未必能完全掌控它。就像现在，你能自己控制灵场的形成吗？”陈燃用筷子敲了敲铁盘，大鸟和洒了一地的小粉鸟都不见了。 石中墨摇头，“控制不了。大鸟不教我控制的方法。但是我有信心，我可以自己研究，有个三五十年，我总能研究出点儿结果。” 陈燃冷笑一声，“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你这片海太大，早晚会为你招来祸事。你不学会控制灵场的方法，就只能任人宰割。” “要不，你指点我一下？”石中墨在烤盘上摆满了肉，又把鸡翅翻了个面。 “老四，还是那句话，咱俩不是朋友。不做敌人就已经是彼此的福气了。”陈燃往鸡翅上洒了些调料。 “我知道你很坦诚，但是你说的话，很像危言耸听。”石中墨认为，在立场问题上，陈燃不如大鸟坚定。陈燃心中有笔帐，他的算计和大鸟截然不同。 陈燃没有说话，他低头吃了两个鸡翅，像是吃辣了，又喝了半罐饮料。 石中墨也不再说话，他安静地吃着肉，用生菜卷了蒜片一起吃，吃得有滋有味。 “老四，你是怎么从我的伏灵阵里出来的？”陈燃放下可乐的瞬间，打开了自己的灵场。 和陈燃修好后，石中墨曾经被邀请参观过陈燃的灵池。说是参观，实际上就是陈燃打开了灵场，让大鸟带着石中墨在里面停留了一会儿。 陈燃的灵场是一间茶室，比陈燃在石中墨的灵场里建造的那件茶室要小。六平米见方的斗室之中，有一方木雕茶台，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我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做了个梦。醒过来之后，就恢复正常了。”石中墨决定先回答陈燃的问题。 “小陈子，你又想打探什么消息？这小子说的话不可信的。”大鸟站在石中墨身边，巨大化后的身躯让这间斗室显得很拥挤。 陈燃没理会大鸟，而是对石中墨说，“你梦到什么了？” 石中墨想了想，答道，“我梦到一个有光的地方，那是一个出口，我就从出口出去了。” “你从哪里走向出口？出口之后是什么！”陈燃继续问道。 “我从一片黑暗中走向出口。出口后面是一个光线明亮的房间。”石中墨回忆了一下。 “一个房间吗？”陈燃沉吟了片刻，问道，“你在房间里看到了什么？” “我……”石中墨欲言又止，他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不行，老二，我，我好像不能说。” “这就对了。”陈燃反倒笑了，“老四，就当我送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得还我。” “小陈子，你别乱来啊。”大鸟警告道。 “鸟伯，别紧张。”陈燃露出一脸放荡不羁的笑，“老四，你再去一次那个房间，去之前，把你想学的东西多想两遍。” “小陈子！”大鸟喝阻。 “好了，不说了。说到这里不算越界。”陈燃的笑还是那么玩世不恭，“鸟伯，你是无法阻止灵势的。老四的起势点已经到了。” 石中墨不明白陈燃和大鸟在打什么哑谜。 陈燃学着石中墨的样子，用生菜和蒜包了一片肉吃了，爽口刺激的味道令他轻轻挑眉，“灵势起，灵运归。弃者死，逆者亡。” 第41章 谜底的揭晓需要音乐的烘托(2) 石中墨觉得陈燃用这样故弄玄虚的十二个字混了自己一顿烤肉是有些厚颜无耻了。但是有大鸟在一旁蹲着，陈燃能说出这些，似乎也算仁至义尽了。 自己的脑子和以前不一样了？石中墨不敢确定。他觉得这是陈燃想让他接受的想法，却未必是正确的想法。 即便和大鸟相处了这么久，石中墨还是无法适应大鸟难辨真伪的表达习惯。和大鸟一样，陈燃在谈论“灵”话题时也总是藏头露尾，好像很怕石中墨窥破什么天机似的。 石中墨有些怀念开学前的日子，那时，他对与“灵”有关的事并没有多少好奇，只是单纯地在感受着“灵”的存在、思考着“灵”的价值。那时，他好像也焦虑过，但是那种焦虑只是出于好奇而不得。现在的焦虑则是一种考场上拿着卷子看不懂题的急躁，他觉得自己应该奋笔疾书，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卷子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过眼下，他的问题并不是他最担心的。他要好好解决一下汪笑的事。 汪笑是他们五个人中最冷静、最理智、最独立的人。有时候，汪笑表现出的克制和坚持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这样的汪笑，会参考、采纳别人的意见，却不会摆出一副征询的姿态，拿征求建议这种事做戏。汪笑不喜欢玩笑，和他们斗斗嘴已经是他们用十年时间争取的极限了。现在，在一段群聊天里，汪笑打破了自己的语言习惯，将斗嘴的极限又突破了几次，这种情况背后，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国庆假期，石中墨挑了一天，约汪笑他们一起去打cs，然后照例被王啸威和李易昂组队打了个丢盔卸甲。 结束战斗后，五个人跑去洗浴冲了个凉，就一头扎进了自助餐厅。消耗大量的体能后，放开量吃一顿是他们惯用的休闲手段。 尽管石中墨一再声明他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其他四个人却还是觉得他压力山大，于是就给他拿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食物。 被留在座位上“看堆儿”的石中墨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还没开吃就有些饱了。 汪笑端了两盘水果回来。他把一盘放在自己面前，又端起另外一盘递向石中墨，“石头，吃水果吗？” 石中墨接过水果，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有点儿反常啊？” 汪笑不解，“我吗？哪里反常了？” 按照汪笑的个性，递水果过来时，说出的话一定是祈使语气：“石头，吃水果！”在维保健康这件事上，汪笑是他们五个人的大管家，他绝对不会问这四个水果绝缘体吃不吃水果。 “你很考虑我的感受啊，不像你呢？”石中墨试探着问了一句。 “怎么？我以前不考虑你们的感受吗？”汪笑叉起一块烤肉吃了。 在用餐时，汪笑绝对不会不等人齐就开动。在餐桌礼仪上，汪笑家的规矩多得可以出一本口袋书。 石中墨想了想，问汪笑，“你们校区怎么样？条件好吗？” “就那样呗，老而弥珍。”汪笑似乎没有什么谈兴。他今天来的时候兴致就不高，结果导致他们“三人行”队的战斗力愈发底下，然后就一败涂地了。 “你有没有认识新同学啊？我们那边的人都可活跃了，三天两头找机会联谊。”石中墨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着汪笑的反应。 汪笑似乎想说话，但是他皱了皱眉，目光凝结在一点，仿佛在观察什么，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石中墨脸上，语气迟疑地说道，“不行，石头，我，我好像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第42章 杂音的出现是事故的前奏(1) 石中墨没有追问什么，他应承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汪笑的回答让他感觉熟悉，略一回忆，他反应过来，那分明是他回答陈燃时说的话。 这就说明汪笑面对的情形和他一样，他们都被某种规则约束了，这种规则不允许他们谈论一些特定的话题。 可是，汪笑怎么会被这种规则限制呢？汪笑是有密信的。没有人能够控制他的灵池。 石中墨感觉自己又走进了死胡同。他想问问大鸟，想让大鸟看一下汪笑出现异常的原因，可是一想到大鸟的嘴脸，他就觉得自己思考一下或许也能找到答案。 一顿自助餐吃完，汪笑的反常已经彻底被其他三个人抓住不放了。王啸威推测汪笑是中邪了；君杰认为汪笑是在为某种社会实验收集数据；李易昂怀疑汪笑被人洗脑了。石中墨赞同李易昂的想法，他几乎可以确定，汪笑被人“控制”了，就像他被陈燃控制一样。 要怎样帮助汪笑打破这种控制呢？领他睡一觉去？石中墨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打破控制的方式确实是睡觉，可是他那一觉却不是常规的睡法，就真正入睡那一下子，他要是稍微胆小一点儿，可能就直接睡过去长睡不醒了。 在没有想好对策的情况下，石中墨想要先配合李易昂的说法给汪笑提个醒。按照陈燃的说法，石中墨想解决问题需要去那个光明之地，石中墨在那里看到了自己，这是不是说，有些问题的答案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石中墨认同这种观点，决定尝试一下。 “汪仔，你不会是真的被人洗脑了吧？”石中墨先试探了一句。 “洗脑？你们为什么觉得我被洗脑了？我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吗？”汪笑神色平静地说道。 “哎哟，就你说的这句话，它就不正常啊。”王啸威毫无顾忌，他不喜欢汪笑现在这副样子，感觉很别扭。 “这有什么不正常？我不该这么问吗？”汪笑认真地反问道。 “对呀，你不该这么问。”石中墨斩钉截铁地说，“你自己的问题，从来不需要别人给你答案。因为你是汪笑。” 第42章 杂音的出现是事故的前奏(2) 因为过于急切，石中墨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不免有些走样，没了平日的老成持重。这样的他，在其他三人眼中也变得异常起来。 王啸威看看君杰，君杰看看李易昂，三个人都觉得此时有些尴尬。这种尴尬是很少会在他们五个人中出现的，就算出现，始作俑者也只会是王啸威。如今换做石中墨和汪笑，这个氛围就莫名奇怪了起来。 “那个，石哥，汪仔不对头，你就别跟他……”王啸威是想调和两句的，可是他一看石中墨的脸色，就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他自我安慰道，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闭嘴也挺舒服的。 “你俩怎么回事？都不对劲儿啊，不好好说话呢。主要是汪仔的问题啊。石头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犟什么？”李易昂给了汪笑一个眼神，示意汪笑表现正常点儿。 他对汪笑今天这种意兴阑珊的态度是些许不满的，大家一起出来玩，图的是个乐呵，就算真的心里不乐呵，也应该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跟着不乐呵。像汪笑这样自己端着、藏着的，根本就是没把他们当朋友。但汪笑明明是最把他们当朋友的那个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呢？ “我不能跟他犟吗？既然是朋友，我为什么要无条件让着他？”汪笑对李易昂的话表现出抵触的情绪。 君杰瞪大了眼睛，看向汪笑的眼神里有盛装不下的惊讶。这个人绝对不是汪笑！汪笑迁就石中墨就跟惯儿子一样，现在能这样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被人“换芯”了，二是他找到了新儿子。 石中墨意识到，这样不行，这种抬杠式的对话只会让汪笑愈发反感。他得冷静下来，他得用不着痕迹的方式让汪笑接受他的帮助。 “我不是比你小吗？大的让着小的，这不是传统美德吗？所以你得让着我啊。”石中墨想要先确定一下汪笑是否对他们有敌意。 汪笑似乎没有反驳石中墨的理由，于是一摊手，双眉舒展开，“你说的对。” 李易昂听了，觉得汪笑有些莫名其妙，就想牢骚几句。 石中墨迅速地扔了个眼神过去，“看电影吗？还是去骑会车？” 李易昂会意，压下心中的忿忿，“骑车吧！运动运动，吃这么多，不健康。”说完，李易昂瞟了汪笑一眼。平时，健康的话题都是汪笑负责的，今天，他就越俎代庖了。 “骑车好。骑车……”王啸威感觉气氛尴尬得令人牙疼，这让他连话都说不动了。 “骑吧，兜两圈呗？”君杰看出了石中墨和李易昂的眼神交流。 汪笑又皱起了眉，像是在犹豫。直觉告诉石中墨，这就是契机，他一定要在汪笑做出反应前，推汪笑一把。 可是，应该说什么呢？ 石中墨想找大鸟帮忙，可是他明白，他不可能完全依靠大鸟，他必须学会自己掌控灵力。 “汪仔，你要一起去吗？”石中墨灵光一闪，他要在汪笑心中找回属于他们的位置。 汪笑似乎没想到石中墨会问他这个问题，眼神有些涣散。 “汪仔，你应该和我们一起去。你是想和我们一起去的。”石中墨帮汪笑做了决定，他要用这个决定给汪笑一个指引。 汪笑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就像许多个表情杂碎了重新粘合在一起的样子。 石中墨突然受到了启发，如果有人可以“控制”汪笑，那是不是说，他也有机会“控制”汪笑？如陈燃所说，如果“控制”只要给出一个信号就可以，那么凭他对汪笑的了解，他给出的信号一定更有效果。 “汪仔，‘双子亭’兜两圈吧！三圈容易把大威弄丢了。”石中墨说道。 他们经常在一桶河岸边骑行。有一次，他们选了贰稻区的一段河岸练车，那段河岸两边有两座亭子隔水相对，古风古色，在高楼林立的小区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古韵值得欣赏。他们五个就一边聊天一边在河堤路上骑行。本来说好骑两圈，结果中途，王啸威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跟着另外一伙人骑跑了。因为这件事，他们笑话了王啸威半年。 “行。就骑两圈，刚吃完饭，运动量不要太大。”汪笑的神情平静下来，像是没有过适才的纠结一般。 “汪仔，明天去看电影。你订票，老规矩。”石中墨见汪笑的状态恢复了平稳，觉得他的思路是对的。 汪笑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晚上回去订。” 汪笑的回答在石中墨意料之中，这是他更添信心，“走着吧！进货去！”石中墨暗示李易昂先走，他们习惯了骑行前先备些水。 李易昂点头，冲王啸威和君杰摆摆手，“快走快走！别磨叽。” “走那么快干嘛。刚吃完饭，慢点儿！”汪笑说道，说完后，有点儿别扭地皱了皱眉。 石中墨连忙把背包丢过去，“我得去个厕所。拎包！” 汪笑顺手把包接过来，嫌弃地说道，“先洗手。” 石中墨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汪笑总算是有点儿正常的模样了。 第43章 精彩的故事离不开激烈的冲突(1) 石中墨做梦都没想到，他的高兴来得太早了。他们如常备货，如常扫车，如常骑行，如常闲话，然后异常就来了。 因为王啸威的一句玩笑——“汪仔，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呀”——汪笑便沉下脸来，说了句“我累了，先走了”，就真的掉头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王啸威。 石中墨他们四个在原地足足停留了十分钟，都没能从状况里走出来，汪笑的反常实在是让他们无所适从。考虑再三，石中墨在没有确实根据的情况下说出了他的猜测，他认为汪笑身边有像陈燃一样修炼灵力的人，那个人使用某种手段对汪笑实施了“控制”，虽然目的不明，但是这种做法已经对汪笑造成了负面影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石中墨决定去南校区一趟，他要看看汪笑都在和什么人接触。 王啸威一向以石中墨马首是瞻，所以第一个报名陪同。李易昂紧随其后，他觉得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把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白菜送给猪拱，汪笑只能是他们的。君杰认为石中墨的推测还是有些武断的，毕竟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汪笑因此养成一些新的习惯是很正常的，不过，验证一下有好处没坏处。 四个人统一意见后，便约定假期结束后，找一天下午去北校区看看情况。 星期三下午，石中墨三人去南校区找了君杰，就一起去了北校区。去之前他们并没有联系汪笑，他们要给汪笑一个惊喜。 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汪笑现在对他们没了之前的耐心，他们制造的惊喜到了汪笑那里就变成了惊吓。虽然汪笑没有直接说出不欢迎的话，他的态度却已经透出了淡淡的冷意。 石中墨四人选择性地忽略了汪笑的疏远，围着他就往食堂去了。因为在外面坐得久了，他们都有些口渴，就要出了汪笑的饭卡刷了几瓶水。 水瓶放在桌上，五个围桌而坐的人却陷入了沉默。石中墨四人交换了半天眼神，谁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汪笑则是一脸沉默地看着桌上的水平，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照石中墨的推测，新朋友的话题会引起汪笑的反感，所以他们不能直接打听这件事，只能旁敲侧击。最后，还是君杰打破了僵局，他让汪笑领他们在校园里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 汪笑没有拒绝，带着他们离开了食堂，四处闲逛起来。 他们五个人在路上一聚堆，就吸引了不少关注。对于这种欣赏中夹杂着爱慕的眼神，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高中时期，他们就有着“五指山”的美名在外，人均180的身高多多少少带给了他们一些优越感。 走起路来，汪笑的状态就放松了一些，就像已经接受了现实一般，他开始跟君杰交谈起来。石中墨和李易昂见此情景，跟着松了一口气。快到晚饭时间了，路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收到的注视也多了起来。 正走着，石中墨的手机响了一声，来了条新短信。石中墨往外拿手机时，就听王啸威说道，“石哥，那人好像你们寝室那个老二呢？” 石中墨取出手机一看，消息恰好就是陈燃发来的。他点开消息，发现只有四个字：“回头，快走！” 石中墨一头雾水，刚要回复，就听到有人说话：“汪笑，这是你朋友吗？” 石中墨抬头，发现迎面走来一群人。人群后面，陈燃正一脸铁青地看着他。 第43章 精彩的故事离不开激烈的冲突(2) “啊，对，这几个是我高中同学。”汪笑很有礼貌地答道，“廉放师兄，你要去吃晚饭了吗？” “不去食堂了。我们老乡会聚会，去外面吃一口。”为首的青年男子明显比他们成熟一些，看人的目光里有种不容松懈的压迫感。 “哦，那不耽误你了。回头见。”汪笑的笑容很恭敬，甚至有几分虔诚的味道。 王啸威一拉石中墨，大嘴无忌地说道，“那不是你们寝室老二吗？” 打从看到陈燃那一刻起，石中墨就觉得陈然的眼神不对。那是一种排斥的冷漠，陈燃用眼神在他们之间画出了楚河汉界。结合陈燃发来的短信，石中墨意识到眼前的情况绝非是目下看到的这么简单。 “认错人了，走吧。”石中墨低语了一句，抓住王啸威的胳膊，微微用了些力气。竟然已经不能掉头离开，只能正面经过。 王啸威被石中墨掐得肉疼，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跟着石中墨往前走。 就在石中墨与廉放擦肩而过的刹那，石中墨突然感觉一阵凉风自背后吹起，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随即侧首看向这位廉放学长。 廉放也转过了头，他的脸上带着亲切平和的微笑，目光里闪烁着友好的光芒。 石中墨下意识地就想报以微笑，可是他突然就想起了陈燃。难怪他觉得廉放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廉放此时的笑容几乎和陈燃一模一样，如果一定要找到些不同，那就是廉放的笑容比陈燃更真诚，更有亲和力。 想到陈燃的瞬间，石中墨就压下了自己的嘴角，以一副冷漠的姿态回望了廉放一眼，便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石中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背后有烈焰在燃烧，那炙烤的感觉让他后背发烫。他很想回头，他想再和廉放对视一次，他想要看清廉放的眼神里究竟有什么。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就是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直到走出很远，石中墨才放开王啸威的胳膊。王啸威心疼了自己几秒中，随后就发现石中墨的脸色有些苍白。 石中墨不止脸色不好，他还出了一身冷汗。从和廉放对视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很不正常，他还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很乱，有很多奇怪的念头一瞬间就冒了出来，他不想都不行。 和廉放打过招呼的汪笑又变得不正常了，他甚至开始催促石中墨他们快点儿回去。李易昂被汪笑催得心烦，也不想再继续留下，便提议往回走。 石中墨知道，今天只能回去了。他已经找到汪笑问题的症结了。一定是那个廉放，他和陈燃是老乡，这就说明，廉放也可能是个修灵者。 石中墨下定决心要和陈燃好好谈一谈，却没想到，陈燃竟然带着一身伤回到了宿舍。 第44章 同盟者一定要目标一致吗(1) 陈燃的一身伤把马道成和刘陆吓坏了，两个人拿着手机，一个要打110，一个要打120。要不是石中墨手疾眼快把电话抢下来，这号码就拨出去了。 陈燃带着一脸惯常的笑容解释道，这是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到的勋章。他还笑言，东北大汉身手太好，他们四五个老乡一齐上手才把打仗的人拉开，真是太难了。 石中墨见陈燃煞有介事地编着故事，并不想去质疑他。陈小娅是医生，曾经和石中墨说起过外伤处置的方法。石中墨看得出来，陈燃身上的伤，不是吃瓜落被连累的，而是被人故意打出来的。不过，陈燃自己要掩饰，就一定有掩饰的理由，石中墨决定找个机会再好好问问他。 于是，石中墨出手，用陈燃自己买回来的药，把他的伤势简单处理了一下。马道成和刘陆也没闲着，帮着打水的顺手给他擦了脸，帮着铺床的顺道帮他倒了水。石中墨不由得感慨，老大老三都是讲究人。 熄灯后，马道成特意给陈燃拿了瓶水放到了床上，以防他半夜口渴还得折腾下床。 听着老大老三的呼吸声渐渐变得低沉，石中墨招呼大鸟打开了灵场，然后在灵场里“叫醒”了陈燃。 陈燃压根也没睡，他似乎在等待石中墨找他。 石中墨在灵场里看到陈燃，吓得打了个寒战，陈燃身上有伤口的位置竟然都插着一支灰色的楔子。那些楔子都是雾状的，那种观感就像是陈燃身上着了火，每个着火点都冒着烟。 石中墨的讶异表情引来了陈燃的嘲讽，“这你也害怕？这么反现实的景象有什么可怕的？” 石中墨也不着恼，他能感觉到，陈燃此刻的心情并不美丽，他不想惹陈燃发怒，只是单纯地想关心他一下，“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来吗？被人收拾了呗！”陈燃斜倚着墙，把腿架在了床栏上。 “是那个廉放吗？你们不只是老乡吧？那个人，”石中墨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让我很不舒服。他看我的表情不怀好意。” “你可以啊，灵感提升了不少呢。他已经很克制了，要是只有你们俩在场，你现在就已经是他的灵田了。”陈燃冷笑着，调整了一下动作，他的肩膀上的那只楔子刺入得最深，所以他微微一动，就会感到剧烈的疼痛。 “什么是灵田？种庄稼的土地？”石中墨不解。 陈燃点头，“对，灵田就是为他修炼灵力供养肥料的土地。你那个朋友，汪笑，他就快变成灵田了。” 第44章 同盟者一定要目标一致吗(2) 石中墨心中一紧，“什么意思？廉放对汪笑做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吗？你今天去那边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吗？你是真勇敢啊！”陈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石中墨不想解释，无论他去看汪笑的动机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认识那个廉放了。 “怎么？我说错了？说错的是哪个部分？”陈燃因这一身伤而心有不虞，态度便强硬了些。虽然脸上还挂着招牌笑意，眼神中的怒火却已喷薄而出。 “我不勇敢。那个廉放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他像一条蛇，好像想要咬死我。”石中墨坦言道。 “你的感觉是对的。被他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就是那种人。”陈燃对廉放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敌意。 石中墨觉得陈燃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你们俩是一伙的？你们那个老乡会里的人不会都是修灵者吧？” 陈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不全是。老乡会是我们的掩护，也是我们的依靠。” “你们还是有组织的？你们想干什么？”石中墨问完这个问题，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廉放对汪笑做的事，绝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些修灵者就是要把其他人变成他们汲取养分的土壤。 “你想到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陈燃知道，以石中墨现在的能力，要把事情梳理清楚不是难事。这也是他看重石中墨的原因。 “你为什么会挨打？因为你给我通风报信了？”石中墨想到了那条微信。 陈燃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悻悻地说道，“我既然发现了你，就应该尽快把你收为己用。可惜啊，我学艺不精，又没有把情况上报，然后你呢，还肆无忌惮地跑到廉放的地盘上晃了一圈。简单来说，你是在给我上眼药。”陈燃活学活用，把自己刚刚掌握的东北方言溜达出来了。 “他看中我的灵池了？他会对付我吗？”石中墨问完这个问题，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确没必要问了。 “咱们俩之间算是有点儿同窗情谊，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在他眼里，你就是一座金山。他为什么不会对付你？”陈燃觉得石中墨太天真了，这个天真劲儿早晚会害了他。 第44章 同盟者一定要目标一致吗(3) 石中墨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吗？你们夺取那么多灵气干嘛？不怕爆炸吗？” 陈燃很佩服石中墨，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这种心态，也真是值得赞许了。“人在出生前，生活在哪里？” 石中墨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对玄学也很感兴趣，他喜欢对照科学和玄学的不同。“生活在灵界？” 陈燃翻了个白眼，“你是做好挂科的准备了吗？人出生前生活在羊水里。我们汲取灵气，就是要给灵池一个足够大的‘羊水’空间。” “我有疑问，像我这种，灵池已经像深海一样了，如果我想给自己一个‘羊水’空间，我得吸收多少人的灵气啊？这不切合实际啊。”石中墨觉得这种说法有漏洞。 陈燃甩手就是一刀，看到小刀在石中墨面前一尺远的地方瞬间消失后，陈燃恨恨地说道，“你们这些蕴灵者是真讨厌！如果没有你们的存在，我们又何必修灵呢？” 石中墨对陈燃的这句抱怨表示拒收，“你这个观念，我就理解不了了。我们这种不是天生的吗？你们那种不是后天的吗？你不能把你后天的追求归因于我天生的禀赋吧？这就好比，你不能因为我生来就是男性，而强迫自己也做男性啊？” 陈燃火冒三丈，觉得这场对话没有继续的必要了。他今天要是不揍石中墨一顿，他都对不起自己的性别。 看到陈燃的脸色骤变，石中墨连忙解释，“我就是打个比方，绝对没有得便宜卖乖的意思。你别想太多啊。” 陈燃收回了已经亮出来的十九把匕首。他也不是真的想和石中墨动手，别说石中墨背后有蛰伏的大鸟，就是石中墨自己的保护意识也足以让他一败涂地。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他要是连点儿态度都不拿出来，那就真的对不起他修炼的灵力了。 “并不是所有蕴灵者都像你这么傻。蕴灵者吸收灵气的时候，比我们修灵者还要凶。”陈燃对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我家祖上流传下来一段秘闻。据说，几百年前有一个极其强大的蕴灵者，他从雪山出发，一路向东，来到平原。所到之处，灵息不存。所有遇到他的人都深陷痛苦，无法自拔，抑郁而终。” 石中墨很难想象这种场景，如何通过吸收灵气来摧毁一个人呢？ “后来，这个蕴灵者遇到了一个他无法吸收其灵气的人。蕴灵者很好奇，就一直跟在这个人身边，想要弄清楚自己失败的原因。 “经过十几年的观察，蕴灵者发现，这个人通过日复一日的砍柴、拾柴，汲取了山林中的灵气。这股灵气变成了樵夫的灵池，因为他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所以，他的灵池就像没有和山林之灵剥离一样。 “蕴灵者就算再强大，也只是对人而言，在山林之灵面前，他的灵力不够是沧海一粟罢了。” 陈燃轻轻一叹，“蕴灵者认为自己已经洞悉了奥秘，于是使计将樵夫骗出了山林，想要夺取他的灵力。” 石中墨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然后”了，可是他忍住了。他觉得陈燃绝对有当播音主持的潜质，这嗓音条件，配上这语气语调，简直就是故事大王本王。 看着石中墨的急于了解下文的眼神，陈燃微微一笑，“可惜，蕴灵者失败了。樵夫得到了山林之灵的祝福，蕴灵者被自己发起的攻击反噬，向樵夫献祭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樵夫得到了蕴灵者的灵力，变成了疯子。不过，他还记得回家的路，所以，他跑回了山林，在山林之灵的帮助下，将蕴灵者的灵力和自己原有的灵力融合在了一起，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位修灵者。” “第一位修灵者？这，还真有历史源头啊？”石中墨感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被陈燃打开了。 “当然，他的故事，你或许听说过，‘构木为巢，使人兽异’。” 石中墨感觉很不真实，“有巢氏？” 陈燃不知可否，问道，“你对蕴灵者的身份不好奇吗？” 石中墨已经失去好奇的能力了，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蕴灵者又是谁？” “开天辟地者，囟泽之子也。”陈燃淡然说道。 石中墨只觉得窗外光芒强盛，他已然无法直视，“蕴灵者是盘古的后人？”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1) 盘古、有巢氏、囟泽、灵力，石中墨觉得这些概念一旦串联起来，他的历史观就要被颠覆了。他毫无来由地相信陈燃的故事，他相信蕴灵者和修灵者系出一脉，只不过是因为际遇不同，而呈现了不同的成长方式。 石中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蕴灵者，他得到的一切都始于未知。所以他对与灵有关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想得到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有虚假的成分。 “好吧，就算蕴灵者比修灵者恐怖。那么我们就一定要变成那么恐怖的人吗？真的有必要吗？”石中墨问道。 “恐怖吗？哪里恐怖了？弱肉强食罢了。”陈燃摇头，面色凝重，“你是弱者，就会被人吞噬；你是强者，才能扞卫自己的尊严。换成是你，你怎么选？”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2) 石中墨无言以对，他不是强者，但是他也不想做弱者。他认为生命之间是要彼此尊重的，如果没有最起码的认同，那么任何一种关切都是伤害。 陈燃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些，“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同样的，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所以，就算我们的想法是矛盾的，我们也不能轻易否定彼此。” 石中墨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你们的做法已经开始伤害别人了。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否定你们吗？” “怎样算是伤害别人呢？夺取灵力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不去夺取，那些人的灵力也会被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消耗。一个人，拥有一尺深、一尺见方的灵池，只要每天玩上一个小时的手机，不出一个月，他的灵力就消失殆尽了。同样大小的灵池，如果每天玩上两局麻将，三个月后，他的灵力也就全都没了。这还是天生就有灵池的人，那些后天形成灵池的人，他们的灵池消失得更快。电子产品、不良习惯、无穷贪念，种种情绪都会影响灵池的存在。这也是你理解中的伤害吗？”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3) 陈燃的长篇大论让石中墨震惊不已，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燃的问题。如果陈燃所说属实，人就太容易受到伤害了，而且是被自己伤害的。既然如此，修灵者夺取灵力似乎确实不好评价了。 “我们夺取了灵力，可以强化自身。灵力留在他们身上，不过是无故消散。这样看来，我们不是在夺取，而是在物尽其用。”陈燃郑重其事的表态让石中墨无言以对。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4) “物尽其用……”石中墨竟然有些认同陈燃的观点了。“物尽其用”是一种理想状态，追求理想的人往往有种特殊的魅力。所以，陈燃身上的犀利和含蓄呈现出的是一种矛盾的观感，而这种观感恰好是石中墨的兴趣所在。 石中墨想要和陈燃做一笔交易，虽然陈燃未必会答应，但是石中墨愿意试一试。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5) “老二，你和廉放不是一路人。你比他有人情味儿，所以，你不应该跟他走一样的路，你也不可能走上他走的路。老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走同一条路？”石中墨十分诚恳地问道。 陈燃望向石中墨的眼神有些奇怪，既没有惊异，也没有坦然，反倒有些了然。“老四，你的想法很天真。”陈燃笑了，带着些了然，“但是我很喜欢。”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6) “无论你想给我施加什么影响，你都成功了。但是，你要记住，不是我容易动摇，而是我认同你的想法。我愿意接受你的影响。”陈燃一挥手，一块木牌出现在石中墨的眼前。木牌上面刻了四个字“大可不必”。 石中墨将木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四个字的笔画竟然是由许多小字组成的，他辨认了一下，发现这些小字竟然是一篇耳熟能详的文言文。到了此刻，石中墨才明白，陈燃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四，这是我的密信。你记住了。以后我的灵场可以让你随意借用。”陈燃态度认真地说道。 石中墨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7) “我要研究你的灵池。我要知道蕴灵者和修灵者的真正差异。”陈燃伸手拍向自己的肩膀，一道蓝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然后随着他的动作点燃了他肩头的灰色楔子。楔子一寸一寸地消失了，蓝色火焰随即如细流一般注入了陈燃肩头的伤口，然后伤口便一点点儿愈合了。 “我的灵池本来就是开放的。你可以随意地研究，这个代价对你而言不太公平。”石中墨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的研究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只看你是否愿意吧？”陈燃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等着石中墨的答复。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8) 石中墨沉思了片刻，凛然道，“只要你的研究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我愿意同你合作。” “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陈燃伸出手，立掌起誓，“如果我们背弃今日之选择，那么我们就要付出成百于此的代价。” 石中墨以掌心相对，做出承诺，“我愿意信守诺言。希望我们能在合作解除时两不相欠。” 第45章 对待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9) 两道金光从石中墨和陈燃的掌心射出，直向对方而去，随即在空中相遇，融合为一道金光。金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陈燃盯着图案看了半天，问道，“你想写什么？” “合作愉快呀。你呢？你这是在画什么？”石中墨也没看出来这图案的名堂。 “我要画个握手的表情啊。”陈燃皱眉，“一点儿默契都没有，怎么合作呀。” 石中墨感觉自己生出了一头黑线，“内涵是一致的，形式上的分歧可以克服。” 陈燃干笑了一声，收回了对金光的控制，于是空中出现了“合作愉快”四个大字。他看着那熠熠生辉的图案，感觉那些光或许可以穿越迷雾，给他的未来带去一些光亮和希望。虽然和石中墨接触不多，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1) 和陈燃定下合作意向后，石中墨就把眼下的耽误之急摆在了议事日程上：帮助汪笑摆脱廉放的控制。可惜，陈燃不是一个积极的合作者。他对汪笑的事并不是十分上心。 石中墨猜测陈燃是惹不起廉放，所以不敢去硬碰硬。陈燃骂石中墨空有匹夫之勇，对付廉放，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能贸然地出手。廉放的强悍在于，他不会给对手留有任何机会。所以，要么攻击一次直接将廉放打倒，要么干脆龟缩起来，等着廉放来大肆收割。 这看似是一道必错的选择题。可是石中墨担心汪笑的安危，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好兄弟被其他人变成傀儡。 人，如果没有自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2)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石中墨都要将汪笑从廉放的控制中解放出来。陈燃欣赏石中墨的勇气，却不支持他的莽撞。在陈燃看来，现在的石中墨如果直接向廉放发起挑战，那就是用鸡蛋去碰石头。 陈燃不太理解石中墨推崇的友谊，他觉得这种情感这比小孩过家家的专注投入还要可笑一些。所以，他不赞成石中墨实施不计代价的救助。 他告诫石中墨，在灵力的使用上，经济、效能、频率才是需要把握的关键。既然石中墨已经走进了万物灵的世界，就要用属于这个世界的观念来思考问题。 对于现在的石中墨而言，廉放是一座山，是一座石中墨无法用愚公精神与之对抗的山。如果石中墨一定要帮助汪笑，那么他必须先找到克制廉放的方法。 石中墨从陈燃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意识到，陈燃是在衡量他的决心。只有意志真正坚定下来，陈燃才会说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陈燃还是在试探他。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3) 石中墨可以理解陈燃的谨慎。对于陈燃这种人，多疑不是负面的个性，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石中墨不了解陈燃的顾虑，他也不想过多地揣测。以他和陈燃目前的关系来看，接受陈燃想让他感知到的情绪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所以，石中墨希望陈燃可以在保有这种顾虑的状态下帮助他解决汪笑的问题。 见石中墨的态度始终没有变化，陈燃才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会帮助石中墨。 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很简单，就是找一部电影电影看。石中墨不想顶着一头雾水去看电影，就让陈燃说清楚观影的目的何在。陈燃偏不如他所愿，只交待他，看电影时要特别认真，要尽量理解电影的内容，然后对电影提出自己的评价。 更过分的是，看完电影后，陈燃竟然要求石中墨写一份详尽的观后感。码字对石中墨而言不是难题，他只是觉得这样没头没脑地做事很混乱。陈燃见他抵触情绪强烈，便退了一步，给出了一个解释：稍后他们要带汪笑一起来看这场电影。在观影过程中，他们将利用电影来破坏廉放对汪笑的控制。 石中墨让陈燃说一说具体的操作方法。陈燃坦言，这是一次开创性的实验，没有具体的方法指导，所以，他才要求石中墨准确把握电影的内容，以备不时之需。 听陈燃这样介绍，石中墨反倒没底了。他以为陈燃的方法是成熟可靠的，没想到，陈燃竟然把汪笑当成了试验品。 陈燃看出了石中墨的犹豫，就强调了一番现实。他们现在面对的廉放是一个很强大的修灵者，在他们没有能力对抗的情况下，隐忍臣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所以，他们必须让廉放认为自己掌控了全局，这样才能为他们的成长争取时间。 石中墨有些感慨，陈燃真是把“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刻到骨子里了。于是，他踏踏实实地写了一万六千字的影评交给了陈燃。让他意外的是，陈燃竟然也写了一份两万字的影评出来。 他们两人互换了影评，仔细研读了一番后，便开启了拯救汪笑计划。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4) 陈燃选的电影叫做《城在天桥下》，影片讲述了一位自幼喜爱天桥的女孩，凭借自身努力成为了一名建筑设计师，然后组建团队，克服种种困难，为故乡设计建造了近千座形态各异、风格独特、充满艺术内涵和城市记忆的天桥，最终使故乡成为享誉世界的当代旅游名城的都市童话。 这部电影堪称椿城电影制片厂的复兴之作，所有取景、拍摄工作都在椿城进行，片中出现的天桥设计图、模型和实物都是由椿城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建筑师团队操刀制作的。电影在宣传时提出的口号就是：为一座城建一座桥，让过去与未来相通。 石中墨觉得陈燃的选择很应景。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把汪笑的未来与过去连接起来，然后把过去的汪笑找回来，带到未来。 为了不引起汪笑的疑心，进而惊动廉放，石中墨和李易昂等人开了一次演习会议，商定了行动计划的具体步骤。王啸威承当了发起者的角色；李易昂和君杰负责发表对立意见，使讨论看起来更真实；石中墨一如既往，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最后由王啸威以耍赖的形式拍板敲定。 事情的发展比较顺利，汪笑如约出现在电影院。他们选择的是周五晚场，所以观影的人比较多。就坐后，分好水和食物，他们便沉默下来，等待电影开始。他们五个人都有投入式欣赏的习惯，所以在观影过程中从不会说话交谈。这给石中墨和陈燃实施计划提供了便利条件。 电影开始十分钟后，有人拍了拍石中墨的肩膀，他微微侧首，就看到了陈燃细长的手指。陈燃从四开始倒数，当他收回四根手指，紧握成拳后，石中墨就感觉眼前一黑，电影屏幕消失了。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5) “怎么样？能适应吗？”陈燃的话语声从背后传来。石中墨下意识地转身去看，却发现自己赫然站在了一条街上。这条街道上的景致很眼熟，正是解放立交桥旁边的工农大路。 “这里是……”石中墨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有所行动，因为这不是他之前见过的灵场。按照他的推测，灵场是建立在现实世界基础上的，此刻的情形肯定不符合他的推断。 “这是汪笑的灵境。是他的灵池结合他正在看的电影创设的意识空间。”陈燃走到石中墨的身边，看了看表，“我们的时间有限。现在，我来说明一下任务。咱们要做三件事。第一，找到汪笑自己的意识特征；第二，找到廉放给汪笑施加的影响介质；第三，让汪笑发现他被人控制的事。” “听起来……好简单……”石中墨对陈燃这种意简言赅表示欣赏，同时对自己的理解能力表现出了担忧，“具体要怎么做呢？” 陈燃叹气，只能尽量再解释详细一些，“凭你对汪笑的了解，找到属于他自己的想法，再找到不属于他的想法，然后让他自己看到这两种想法共存的矛盾。” 石中墨还是有些困惑，但是他注意到陈燃又一次低头看了表，就知道自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第46章 当机立断的对抗计划正式实施(6) 就在石中墨给自己鼓劲儿的时候，电影的女主角出现在了路边。陈燃低声道，“注意到了吗？咱们现在看到的景象和电影画面之间的不同。” 石中墨略一回忆，“这是女主进行的第一次实地考察，电影里，女主还带了几个同伴，应该还有三个人。” “对，这就是汪笑的意识在发挥作用了，他认为这处剧情就是为了凸显女主的形象，所以其他人作为衬托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陈燃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石中墨来了兴趣，这种观察的体验是他以前没有过的。 “其实，从这一点变化上就可以帮助我们做一次判断了。”陈燃看向石中墨，“汪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一个推崇个人英雄主义的人，还是一个相信集体力量可以造就成功的人？” “你是说，如果汪笑属于前者，那么这里呈现的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如果汪笑属于后者，那么这里就是被廉放影响后的想法。”石中墨理解了陈燃的话。 陈燃点头，然后等石中墨做出判断。 “这里是被廉放影响后的想法。”石中墨斩钉截铁地做出定论。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得抓紧时间找了，在这个场景里，会有廉放留下的介质。”陈燃四下观望起来。 “什么是介质？”石中墨不知道该寻找什么。 “就是会对汪笑形成这个想法做出暗示或指引的东西。比如说，”陈燃抬手指向了路边的一面广告牌，“那条广告。” 石中墨略一回忆，想起电影中，那个位置上挂了一则宣扬尊老爱幼的公益广告。可是在这里，那个广告牌上站着一个自信抱臂的男人，在他旁边写了这样一句广告语：“做世界的主宰，舍我其谁？” 第47章 强者欣赏强者不是说说而已(1) “我们要做什么？把那个广告牌砸了？”石中默相信，找到介质只是第一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关键。 “没看出来，你挺暴力啊？”陈燃瞥了石中默一眼，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能破坏介质，那样会惊动廉放。我们可以篡改，通过一次次的篡改来暗示汪笑，然后让他自己去发现矛盾。” 石中默看着马路对面的巨型广告牌，想不到篡改的方法。他刚要发问，却发现陈燃的身上换了一身衣服，脚边多了一堆工具。陈燃弯腰扛起梯子，拎起油漆桶，对石中默使了个眼色，“拿好东西，干活去。” 电影中，女主角会在这里对路口的交通情况进行观察，并和一位路人阿姨进行交谈，然后设计出天桥的草图，这个情节大约需要八分钟的时间。 陈燃和石中默变身成油漆工，走到了广告牌下，架起梯子，用加长的刷子浸上油漆，将广告词全部涂掉了。在涂抹的过程中，陈燃偷偷用了些手段，使得整个过程很快结束了。陈燃从梯子上下来，让石中默上去写条新广告词。 石中默有些猝不及防，他一边上梯子，一边想应该写些什么。等到站在梯子顶上了，他才猛然醒悟，与其想些不知道会不会有用的话，不如把汪笑自己的座右铭写上。于是，他挥舞着刷子，在自信抱臂的男人身边写下了一行字：“天行道，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当石中默从梯子上下来时，就看到陈燃带着一脸无语的表情站在那里。他不想解释什么，因为不用问，他都知道，陈燃觉得他写的这句话很刻板。可是，这就是汪笑的座右铭，从初一开始，就被汪笑贴在了文具盒上面。 “字不错啊，练过？”陈燃仰头看着石中默写下的字，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石中默点头，问陈燃接下来要干什么？陈燃把工具都收拾起来，“去涂下一个广告牌啊。咱们在这段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先退场，然后等剧情推进吧。” 在接下来的情节里，石中默在陈燃的带领下，跑起了龙套。在女主角买参考资料的书店里，石中默用《山海经》替换了《厚黑学》，开了一场签售会；在女主角冒雨考察的工地上，石中默和陈燃把“加速生产，创造奇迹”的标语扯到了地上，然后换上了“安全生产，生命第一”的新条幅；在女主角为争取投资而闯进的会议上，石中默把意向书封面上的“狼性坚韧，成败由我”改成了“每天前进一小步”，发给了在场股东…… 眼看着电影就要进入尾声了，石中默不禁着急起来，他做了一堆篡改，却还没有找到汪笑自己的意识特征，他很担心，电影结束时，他们会失败而返。 “老二，咱们的篡改有用吗？如果找不到汪仔的意识特征怎么办？”石中默问道。 陈燃正仔细观察着最新剧情所营造的环境，听到石中默的发问，他冷静地说道，“我们的篡改一定有用，你没发现吗？女主身边出现了一个助手。这就是改变。这个汪笑，是个厉害人物。我说嘛，廉放怎么会亲自出手。差了两届呢。” 听陈燃这样说，石中默找回了一些信心，“关于意识特征，你能再给我一些提示吗？” 陈燃的目光落在了街边小饭店的招牌上，不禁叹了口气，“所谓意识特征，就是他思考的惯性，比如说，所有的纸币要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吃火锅时调蘸料一定要先放沙茶酱；手机上的app要按照颜色分类拜访，诸如这样吧。” 石中默感觉脑海中有一条线抖动了一下，但是抖动很快停止了，他并没能抓住这条线。 “来吧！咱们去干票大的！”陈燃举步往街对面走去，然后对面马路边就出现了一辆叉车。 石中默有些紧张，“咱要干什么呀？” “把这些牌子都卸了！”陈燃撸起袖子，跳上了叉车。 第47章 强者欣赏强者不是说说而已(2) 石中默站在路边，看向即将命丧陈燃之手的牌匾，发现这些小店的名字，确实是一个比一个嚣张豪横：“至尊享受”造型设计、“王者”咖啡厅、“独孤求败”台球馆、“甲天下”包子铺、“最优选择”连锁超市……石中默理解陈燃的判断了。对于谦虚内敛了十多年的汪笑而言，这些牌匾的存在不亚于在汪笑额头上粘“我是学霸”的贴纸。 按照陈燃的“剧本”，石中默要和自己创造的背景板人物进行沟通，告诉他们，根据城市规划的整体要求，要对他们的牌匾进行统一处理。这种自说自话式的剧情演绎进行得很快，石中默从街头走到结尾，和所有“老板”说完话了，陈燃拆牌匾的工程才进行了一半。这使得石中默有了站在情节发生的背景中“看电影”的机会。 这条街上发生的故事是整部电影的倒数第二个情节，这是一段属于女主角的回忆：在这条街上，她的母亲和弟弟在横穿马路时发生了车祸，双双身亡。虽然已经在观影时看过了这个场景，当车祸发生时，石中默还是情不自禁地心头一悚。 一场车祸，虽然成就了一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却毁了一个家庭。 石中默在看电影时，就对女主角产生了钦佩之情，当他了解到女主角有这样伤心的过往后，他对女主角的钦佩就更加强烈了一些。并不是每一个遭遇重大打击的人都能实现凤凰涅盘，电影中的女主角做到了。所以，她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到了此刻，石中默才真正理解陈燃的选择。陈燃挑中这部电影，就是要利用电影中“强者自强”的思想，用自我救赎的手段去唤醒汪笑对真实自我的掌控。 就在石中默心生感慨的时候，情景发生了改变，电影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部分。 承接上一段剧情，同一条街穿越了时空，随故事发展回到了现在。马路对面，女主角和她的团队正在欣赏她们为这条街道设计的天桥：新生。女主角设计的每一座天桥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在这条名为“新生”的天桥上，女主站在栏杆边，以飞驰不息的车流为背景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除了笑容自信的女主，还有她的母亲和弟弟。收好手机，女主和她的同伴们走下了天桥，走进了人群，走去了远方。 电影至此结束。 陈燃和石中默站在天桥上，凝望着女主远去的方向，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陈燃率先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说道，“我们能做的篡改基本就是这样了。你找到汪笑的意识特征了吗？” 石中默很是沮丧，他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陈燃也有些着急了，“马上就要放片尾曲了。咱们得争取在彩蛋开始前回去。” 一听“片尾曲”，石中默脑海中的那条线又动了一下，这一次，石中默抓住了这条抖动的线，“是音乐。汪笑篡改了电影的配乐。汪笑会拉小提琴。他以前曾经做过这种事，就是我们一起去看过电影后，如果他对电影配乐感到不满意，就会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旋律来替换原有的配乐。你回忆一下，咱们在每段情节中，听到的音乐都是电影原本的配乐吗？” 陈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说话，“忘记告诉你了，我是音痴。对音乐的敏感度是零。你自己回忆吧。” 石中默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只能静下心来去回忆这一个小时中他听到的音乐。大约用了一分钟时间，石中默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汪仔把电影配乐改了，所有的音乐都是以小提琴为主乐器演奏的。” 陈燃点头，沉思了片刻，“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给他留一首曲子，让他跟着这首曲子去发现他自己的矛盾想法。” “留什么曲子呢？”石中默问道。 “你比较了解他，所有要由你来想。什么曲子能让他听了会觉得受到触动，会让他想要变成他原来的样子。”陈燃试着启发石中默。 石中默在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他听过的音乐，终于想到了一首歌：“《我以生命为你燃烧》，这是写友情的。汪仔现在是在疏远我们，只有回到我们身边，他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陈燃点点头，表示可以用这首歌。但是他作为一个音痴，在没有听过这首歌的情况下，不能贸然用石中默哼唱的旋律去做篡改。思量再三，陈燃决定在彩蛋中做手脚。 电影的彩蛋是一位普通市民在广播电台给天桥设计师团队点歌表示感谢，影片中播放的是原创歌曲《日光下的虹》，其中有一幕是给歌曲名字的特写镜头。陈燃直接把电脑上的文件名改了。于是，当特写镜头出现时，汪仔看到的歌名就变成了《我以生命为你燃烧》。 因为拖到了彩蛋的最后才离开汪笑的灵境，石中默表现出了睡觉的状态。李易昂不知道计划进行得如何，心中难免焦躁，他把石中默叫醒，意有所指地责问起来，“石头啊，你就困成这样了？你是来睡觉的呀？” 石中默看了汪笑一眼，又看了看李易昂，“这一觉没白睡，饿了。” 第48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到世界轻易达成了(1) 当石中墨看到和王啸威站在一起的汪笑时，他就知道，汪仔恢复正常了。 他有些感慨，如果没有廉放“演绎”的这段插曲，他可能还没有想过和兄弟们分道扬镳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习惯了五个人嘻嘻哈哈共度岁月的他，完全没有设想过一个人面对风雨洗礼的感受。 汪笑说，在来这里之前，他请了病假，回家待了两天。在他熟悉的环境中待了两天后，他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他在强迫自己变成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关于汪笑的情况，陈燃进行过分析。汪笑是一个独立意识很强的人，他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念。所以，汪笑的灵池具有很大的潜力。 廉放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想要从根本上瓦解汪笑的灵池，然后将散碎的灵力收集起来，纳为己用。 为了粉碎汪笑的灵池，在没有密信的情况下，廉放对汪笑进行了直接的暗示——他一定要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这种暗示强化了汪笑的信念，却遭到了汪笑自己的抵触。因为汪笑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很有分寸感，在保证自己的独立思考的前提下，他十分乐于接受别人的意见。当廉放的暗示一味让他固执己见时，他的自我调控机制就被激活了，所以他表现出了征求别人意见的态度。 如果汪笑不够强大，他的灵池早就在廉放的烈火烹油之下土崩瓦解了。 当汪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他努力思索了一番，发现他是被廉放学长的人格魅力征服了，结果在不知不觉间，他的目标就变成了“做一个廉放学长式的成功者”。可是，越是效仿廉放，他就越发不知道该如何为人处世了。他感觉自己掉进了邯郸学步的陷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幸好，他及时醒悟过来了。他把一首歌听了几十遍，在歌声中不断回忆他和兄弟们在一起的岁月，最后，他终于想清楚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汪笑，他是那个有主见、肯思考、能妥协、懂坚持的汪笑。 第48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到世界轻易达成了(2) 看着汪笑恢复如常，石中墨心中充满了感慨。他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但是他很念旧。和汪笑他们四个人的情感是他一直以来十分珍视的人生财富。所以，当汪笑开始转变，可是疏远他们的时候，他就像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略的缺失。 他可以接受朋友因为道不同而不相为谋，却不能接受朋友被人“挑唆”而背弃友谊。 所以，他不仅是在帮助汪笑寻回自我，更是在帮助自己维护友谊。 对于自己遭遇的伤害，汪笑还茫然无知。当石中墨把事情一一说明后，汪笑才明白，他是被人“催眠”了。 这是汪笑自己的理解。听懂石中墨的解释后，汪笑觉得他的表现和被催眠的人很像。虽然不愿意相信，汪笑还是决定对廉放多几分提防。 毕竟在过去的几周时间里，他过得也很不舒服。不是感觉心烦意乱，就是感觉万事糟心，整个人一直在犹豫和纠结中辗转。摆脱这种状态对于汪笑而言就是脱离苦海，他恨不得离廉放远远的。 见汪笑有这种想法，石中墨连忙把更重要的事说了出来：他们要和廉放保持一种平衡，为了这种平衡，汪笑需要假装被控制。 汪笑直言自己不会演戏，他觉得与其保持这种平衡，不如直接让廉放知难而退。汪笑觉得到了大鸟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说起大鸟，石中墨顿时面色晦暗起来：“那天，为了保护我不被廉放控制，大鸟深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第48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到世界轻易达成了(3) 汪笑不知道“深眠”是什么情况，但是从石中墨的表情上看，这种情况一定很糟糕。 虽然石中墨一直对大鸟的不请自来心存芥蒂，但是他对大鸟的情感却是真诚平和的。石中墨把大鸟当做了朋友，这一点，从石中墨谈起大鸟时的状态就可见一斑。 现在，大鸟出了这种事，石中墨一定非常着急。汪笑问，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忙的。 石中墨坦言，目前，他也不知道大鸟的确切情形是怎样的。在他和陈燃达成合作约定的那个晚上，直到他和陈燃签完契约，大鸟都没有出现，这种反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燃听他说到大鸟的反常，也有些意外，便试着感应了一番，然后就发现大鸟的灵压几乎没有了。 陈燃也觉得不太对劲儿，就利用自己的灵视追踪了一下大鸟的灵场。结果发现大鸟在石中墨的灵场里休眠了，大鸟甚至动用了灵隐状态，如果不是陈燃之前在大鸟的灵场里留下了一丝灵意，他可能也找不到大鸟。 石中墨很茫然，他不知道大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燃做出了一个推测：在石中墨和廉放相遇之前，大鸟感知到了危险。为了不让廉放摸清楚石中墨的底细，大鸟以自己的灵场作燃料，制造了一次灵爆，将石中墨的灵池遮掩起来。在大鸟的干扰下，廉放就无法用灵视窥伺、用灵意追踪了。即便廉放尝试这样做了，他也只会捕捉到大鸟的灵气。 对此，陈燃不由得感慨，大鸟真是无私，它宁可让廉放误认为石中墨是一个寄灵者，也不想让石中墨蕴灵者的身份暴露。 石中墨很难想象大鸟做了什么。如陈燃所说，如果他的灵池像海洋，那么大鸟要用多大规模的掩护把他隐蔽起来呢？ 现在的结果至少说明两件事： 第一，大鸟的灵力可能超乎想象； 第二，大鸟为了保护石中墨，不惜一切代价。 第48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到世界轻易达成了(4) 对于大鸟的忘我无私，石中墨深表感激，他想要帮助大鸟恢复之前的状态。可惜，陈燃表示，大鸟的这种深眠状态只能依靠它自己的灵池通过更新净化来解除，外界是无法进行干涉的。 石中墨觉得这种解释有不合理性，陈燃表示，他也只是结合自己的经验和阅历提出想法，至于现实会怎样发展，他也不能确定。 汪笑安慰石中墨，大鸟的神奇已经改写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应该相信大鸟一定能用更神奇的表现恢复往日的生机。 石中墨不想让他们跟着他一起担心，就迅速调整了心情，把汪笑需要做的事说明了一下。 陈燃建议汪笑去参加一个社团，然后学习一项新技能。学习的关键在于，要认真学会，但是装作学不会。接着，要在廉放面前表现出学习这项技能的艰难，要用这种笨拙迷惑廉放。让廉放无法判断，汪笑究竟是灵池已经出现了问题，还是灵池质量不好。 汪笑还没表态，王啸威就先提出了质疑：让汪仔把东西学明白很容易，但是让他装学不明白是不是有点儿难为他了？ 石中墨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但是陈燃说这是目前最有可能成功拖延时间的方法了。陈燃还别有用心的说了这样一句话：既然汪笑这么优秀，就让他把这个任务好好完成一下吧！ 汪笑觉得自己躺枪了。依他所想，只要是对当前局面有帮助的方法，他都愿意全力以赴。因为，他隐约有种感觉，在大鸟从深眠中醒来前，他们必须在廉放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了。 第49章 从头再来的决定要从头上做(1) 大鸟的“深眠”让石中默真正地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像普通人一样的状态。每天学习、休息、锻炼、练习，有规律地做着计划好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就像一台机器一样稳定地运作着。这是石中默喜欢的状态，一种让他感觉充实、平和的状态。 不过，石中默并没有因此而忘记大鸟的存在，他知道，在大鸟没有醒来前，在下一个意外没有出现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曾经被他放在一边的对于“万物灵”的好奇和思考，如今可以郑重其事地摆上桌面，开展研究了。 石中默仔细回忆了车祸发生以来的所有经历，制作了一份时间表，把所有他认为比较重要，或是有特别之处的时点和事件都标注了出来。幸好他有记日记的习惯，虽然不是每天都记，但是现有的日记量已经足够他把时间表梳理完整了。 在整理时间表的同时，石中默还自制了一本“灵语词典”，他要把印象中听过、接触过的与“万物灵”有关的所有“专有词汇”都汇集在一起，以供不时之需。 “万物灵：以某种能量形式存在的生物体式样的形象。 敬天之声：对‘天’表示尊重、敬畏和感激的一种声音，可能是说话声、歌声、音乐声、敲击声等等，有仪式感、有内涵、有沟通效力，能够得到‘天’的回应。‘天’应该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天空，从作用角度看，应该理解为‘天道’。 谢天之曲：对‘天’表示感谢、祈求或拒绝的一种曲调，可能是音乐，可能是吟唱，应该是有旋律、节奏的，有内涵、有意义、有价值、有沟通效力。 囟泽：是万物灵都有的一种身体构造，这个构造可能有生产能量的功能。 灵源：由囟泽创造的能量，每个万物灵生产、拥有的灵源的量是不确定的，有多少之分，原因未知。 灵气：或许是灵源的另一个名字，也可能是灵源的另一种形式。灵气能被感知到。 灵池：由灵源组成，应该是由灵源聚集成的能量体。每个万物灵的灵池大小不同，原因未知。 灵玦：一种有储存功能的容器，能够盛装灵气 密信：一种保护，保护万物灵的灵源不被发现。 灵体：生物体，人、植物、动物。 启灵：利用某种方法唤醒万物灵拥有的灵池。 灵场：用灵池制造的空间，可以根据创造者的意愿随意制造灵场中的一切。 灵域：？ 灵境：万物灵在思考时，引发灵池产生运动，由此形成的空间，空间中的一切事物通常和万物灵思考的内容有关。 灵视：一种由灵源实施的观察方式，能够观察万物灵的灵池 灵意：若干单位的灵源，可以根据释放者的想法发挥作用。” 石中默是在图书馆做这些笔记的，结果，也不知道是他略微出色的外貌吸引了女同学的关注，还是他认真细致的态度打动了女同学的芳心，总之，没出三天，整个主校区就传开了：图书馆有一个特别会做手账的男生。 然后，石中默和他的笔记就被辅导员大人“传唤”了。 第49章 从头再来的决定要从头上做(2) 辅导员姓池，是位刚到而立之年的男性。他先是关心了一下石中默对大学生活的适应情况，然后又问起了学习情况，接着就说到了主题：思想情况。他从世界局势的波谲云诡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社区街道的大爷大娘对社会不良现象的“零容忍”态度，最后告诫石中默，身为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一定要把好思想这一关，绝对不能被黑暗邪恶的思想影响。 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的石中默有些迷糊了，他感觉他可能没有准确理解辅导员的意图，便试探着问了一句：“池老师，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池老师连忙否认，但是马上就问起了笔记的事，“我听一些同学反映，你最近一直在图书馆里，啊，写些……内容很奇怪的东西？小石啊，你要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好判断对和错，可以来和我聊一聊，我可以帮助你判断一下。你要知道，现在的社会太复杂，网络上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信息。有些信息，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专门哄骗、伤害一些单纯的人。” 石中默理解池老师的意思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专注做自己的事，还能被当做“潜在受害者”。他赶忙解释起来，“池老师，你误会了。这样，我让我室友把我写的东西拿来，你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到了此刻，石中默才感到庆幸，幸好他做笔记时不但用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彩笔，还用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号。要是没有这层保护，他可能还真有些说不清了。 很快，陈燃就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微笑出现在了办公室。池老师接过笔记本就把他“赶”了出去。陈燃丢给石中默一个“外面等”的眼神就恭敬地退出去了。 石中默翻开笔记本，开始给池老师讲解起来：这是他写的奇幻小说构思，书名叫做《灵语宝典》，他是一个网文爱好者，以前就写过一些短篇小说。现在时间充裕了，他想尝试写写长篇小说。然后，石中默又当着池老师的面，拿出手机，登陆app，向池老师展示了他的作者账号，还分享了他的作品链接。 经过这样一番坦率真诚的操作，池老师也是如释重负，“小伙子，想象力很丰富，不错，好好写吧。开始更新后，记得发个链接给我。你这个内容挺有意思，我也很感兴趣。” 对于池老师的关心和认可，石中墨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最后，两个人友好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走出办公室，来到楼梯口，石中墨就看到了正靠在墙上摆弄手机的陈燃。 “走吧！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烦人。”石中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陈燃“呵呵”了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既然选择了固执，就要为自己的坚持买单。我不过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而已。” 石中墨也“呵呵”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告状的是谁？就是你亲爱的林支书。” “小雪？不可能。她闲得无聊吗？为什么偏偏监督你？”陈燃收起手机，怀疑石中墨别有用心。 石中墨受不了陈燃那种疑神疑鬼的眼神，甩臂推了他一下，“不是闲的，是甜的。林支书是怕我把你带坏了，所以才费心关注了我一下。” 陈燃有些不悦，“你怎么知道的？你窥视她灵境了？” “还用窥视吗？林支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歧视，她已经在道德高地上把我处决了。”石中墨忍不住叹气。他有种预感，如果他和陈燃保持合作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被林丰雪送进派出所。 第50章 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拼命了(1) 成功摆脱“被暗黑邪恶思想侵蚀”的罪名后，石中默继续在图书馆里“构思”着他的新作品。通过不断地思考，石中默对于如何唤醒大鸟，有了些想法。按照陈燃的说法，大鸟要结束深眠，只能靠自身灵池的更新净化来实现，那么，如果石中默能够提供给大鸟足够多的灵源，大鸟的灵池是不是就可以进行自我净化了呢？这是石中默的第一个猜想。 结合之前，大鸟在石中默饥饿的时候，不断催促他吃饭、吃有营养的食物、吃多一些的表现，石中默想，如果自己吃到体重飙升，那么多余的能量是不是就可以强制灌输到大鸟的灵池里呢？这是石中默的第二个猜想。 军训时，大鸟在学校附近搜罗了大量的小灵物，随着大鸟的“深眠”，那些小粉鸟也都不见了踪影。石中默在花丛、草坪、树下好一顿转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石中默很是困惑，大鸟是把那些小粉鸟都藏起来了吗？这是石中默的第三个猜想。 石中默很想和陈燃探讨一下大鸟的问题，可是陈燃以“大势不可挡，大劫莫深思”为理由拒绝了。看着陈燃装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敷衍了事，石中默很想送他两个骂人的国际手势。陈燃就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他把他的课余时间都“奉献”给女神了，石中默和他的大鸟根本排不上陈大师的日程。 本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原则，石中默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他不想把自己吃成二百斤的肥胖人士，毕竟那样不是很健康；他也没有廉放那样的手段，可以从别人身上获取灵源，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找万物灵，然后和它们做交易换取灵源。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有可行性，但是他对这个方向的确定是很有自信的。他相信，交换是发展的必要手段，万物灵需要生存，生存就是发展，所以它们一定不会拒绝交换。 于是，石中默开始了一个人的“微旅行”，他以学校为原点，以一公里为半径，开始了地毯式搜索。走了一个礼拜下来，他竟然没有任何收获。石中默觉得这种情况不太正常，他跟陈燃说起这件事，陈燃不以为然，“万物灵的生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找不到，肯定是缺点儿东西。你补补。补补再找。” 石中默差一点儿就问出“应该补什么”了，话到嘴边，他及时醒悟，陈燃这是变着法说他“缺心眼儿”呢。 一听完他的想法，陈燃就已经把“你是不是傻”的想法表现在脸上了。陈燃告诉石中默，万物灵之间的交往是有规矩的，石中默想要实现的这种交换，本质上趋向于“夺取”，一般的万物灵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自由，去填充其他万物灵的灵池。 石中默敏锐地捕捉到了陈燃话语中的潜在表达——万物灵之间是可以达成某种主从关系的，问题是，这种关系需要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石中默还想再问，陈燃却不再说了。石中默假意怪他不坦率，陈燃却正色解释道，这是他和鸟伯的约定，有些事情绝对不能由他告诉石中默。 明白自己在陈燃这里的确得不到帮助了，石中默只能继续使用自己的笨方法。这一次，他把半径扩大到了两公里。骑上小黄车，他就升级成了人工搜索2.0。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小区外墙的草丛里，他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下雨啦，下雨啦，终于快要下雨啦！” 第50章 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拼命了(2) 石中默一激动，差点儿从小黄车上栽下来。他把车子停在一边，假装骑车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他在草丛边坐下来，趁着路上没有人经过，开启了自己的灵场，然后就在草地上看到了一棵正摇头摆脑唱着歌的小草。 思忖了一番，石中默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小草的歌声。他发现小草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就试探着开口说话：“你好，我能看到万物灵，我们可以聊聊吗？” 原本还开心得晃来晃去的小草停下了动作，假装自己只是一棵普通的草，可是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它在一片被风吹动的草丛中显得莫名其妙了。 石中默索性坐近了一些，开始和小草聊起了天，“你好，我叫石中默。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获得和万物灵交流的能力的。我们可以简单聊聊吗？我没有恶意。” 小草像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和旁边那些柔软纤细的小草形成了鲜明对比。石中默忍俊不禁，“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就是聊聊天。”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聊天？”小草可能是因为一个姿势摆太久有些累了，就放弃了伪装。 石中默一看小草态度松动了，情绪就高涨起来，“我们聊一聊就认识了。我是济临大学的学生。我之前出过一次车祸，那次车祸之后，我就获得这种特殊能力了。很神奇吧？” “呵呵。我是万物灵，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事情很神奇？”小草伸了个懒腰，竟然躺在了地上。 石中默有点儿后悔没有把王啸威带过来，在聊天这件事上，王啸威的天赋是他们五个人中首屈一指的，有他在，任何话题都能如泉水般，汩汩不绝。可惜，王啸威不在，石中默只能靠自己了。“我和你不同，你应该是天生的，我这样的情况，应该算是后天的吧。”石中默自我解嘲道。 “唉，你连自己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弄明白，就敢随便开启灵场？你胆子很大呀。”小草甩动着柔软的腰肢，做起了仰卧起坐。 石中默顺势说道，“我这是遇到了难处，不得已而为之。” “呵呵。你可不要和我聊你的难处哦。我们只是聊聊天，我不关心你的难处。”小草晃出了一条曲线，像是打起了太极拳。 石中默没想到小草这么敏锐又犀利，他的出路一下子就被堵住了。“那你关心什么？” “我？明天会不会下雨？会下几天？秋天的温度会降低多少？冬天什么时候来？”小草慢慢悠悠地晃着，“我是一棵草，四时变化就是我最关心的事。” “你是万物灵，有自己的意识，只关心这么简单的事，不觉得无聊吗？”石中默发出了灵魂拷问。 小草恢复了笔直的站姿，竟然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无聊？小朋友，等你没有了生存条件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无聊了。你是大学生？连最起码的生态问题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第50章 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拼命了(3) 听到小草的嘲讽，石中默没有一丝怒意，他甚至有些认同小草的想法。他作为一个生命体，对生存环境的关注的确是少了一些。不过，眼下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他不能被这棵小草牵着走。 “我确实是没有关注过这些。可能就因为我没有关注过这些，所以我才有了难处。”石中默暗自为自己叫好，好歹是把话题又带回来了。 “小朋友，你不用费劲儿了，我是不会关心你的难处的。我和你不认不识，为什么要关心你呢？”小草又一次躺倒在地。 “江湖救急？助人为乐？无私奉献？随便给你找一个理由，你接受吗？”石中默有些走投无路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呵呵。我为什么要接受你找的理由呢？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愿意帮助你呢？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小草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悠起来。 “我不确定啊，所以才想碰碰运气。万一你心情好呢？也许就愿意帮助我了呢？”石中默不抱太大希望，但是也不想轻易放弃希望。 “呵呵。你可太天真了。我的心情一向很好，可是我并不打算帮助你。没事儿就赶紧回家吧，天要黑了。”小草又哼起了歌，似乎不打算理会石中默了。 打退堂鼓？石中默有些不甘心。可是小草态度这么坚决，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好吧，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还有万物灵吗？” “不知道。说了不会帮助你了。说话要算话的。”小草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摆弄起其他的小草。 “好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石中默挪到小草旁边，一把握住了小草，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要是不告诉我哪里有万物灵，我就把你拔了！” “哎呀，哎呀，你可太厉害了，你拔吧！我还怕你拔我？你可真是瞧不起草啊！”小草对此嗤之以鼻。 石中默泄气了，他松开小草，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沮丧地说道，“好吧，你赢了！姜还是老的辣啊。服了。” “你骂谁老呢？我哪儿老了？南边柏沐园里的老家伙才老呢！我要是老，早就把你踢出灵场了。” “柏沐园吗？”石中默心中暗喜，没想到这棵小草的软肋是岁月。“谢谢啦！我去柏沐园看看。” “哼，小朋友，不要以为你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小草晃悠着脑袋，幸灾乐祸道，“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51章 大开眼界的代价是愈发贪婪(1) 去柏沐园之前，石中默跟陈燃打了个招呼。他的想法是有备无患，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那么他在该出现的时候没有出现时，就会有人帮他着个急、报个警。 陈燃笑石中默杞人忧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还能抢劫他这么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石中默心想，这可不是你和廉放“抢”别人灵池的时候了哈？不过，石中默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当面点破陈燃的说一套做一套。 柏沐园以前是椿城的育苗基地，后来才进行了改建，成了市内唯一一座以树木造园为主题的公园。园中有一条黄金大道，每到深秋时节，路上就会落满金黄色的叶子，如同铺就了一条巨大的金色长毯，所以由此得名。石中默没来过柏沐园，现在一看，这里倒是个绘画采风的好地方，随便一个角落都值得画上一画。因为有了这份心思，石中默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一个小时，石中默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这里似乎没有万物灵。他留心听了很久，只听到了路人的话语声、脚步声、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却没有听到万物灵发出的声音。他不甘心，于是屏气凝神，又静静听了一会儿，还是只能听到轻轻的沙沙声。他不由得懊恼起来，自己竟然被一棵小草骗了，真是自尊心受损。叹了口气，他准备回学校。 可是才走了两步，石中默就停下了，此刻是没有风的，他却能听到沙沙声，这很不正常。石中默环顾四周，试图在树林、草丛中发现点儿什么，却一无所获。路上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在这宁静祥和的场景中，石中默听到的沙沙声显得格外诡谲。 石中默走到路边，平静了一下心绪，便打开了灵场。转瞬之间，石中默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灵场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的洗礼，放眼可及之处，所有景物都是真实却扭曲的，鲜活却灰暗的。石中默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是他掌握打开灵场的方法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石中默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打开方式错了。 第51章 大开眼界的代价是愈发贪婪(2) 灵场，是由灵池创造的空间。灵池的能量越多，可以创造出的灵场就越大。在石中默没有掌握创造灵场的能力时，他进入的灵场都是其他人利用他的灵池创造出来的。大鸟、猫妖非甲和陈燃，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借鸡生蛋”——通过影响石中默来创造他们想要的空间——因为石中默没有密信，很容易被影响。 后来，石中默实现了自我觉醒，开始探索灵源的使用。他发现，与现实环境越接近的灵场，创造时消耗的灵源越少；相反的情况则会消耗大量的灵源。所以，石中默每次开启灵场，都会以眼前看到的实景为蓝本进行创造，这样既省心又省灵源，一举两得。他可不像陈燃，每次开启灵场，都得把那座小茶室搬出来，就像灵源不要钱一样。 灵源确实不要钱，却要命。 大鸟说过，灵源是活着所需的根本。于是，石中默将其理解为“灵源是生命存续必需的能量”。可是，在认识陈燃和廉放之后，石中默意识到他的理解可能有些偏差，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陈燃和廉放夺取的就不是灵源，而是人命了。 后来，石中默想明白了，大鸟所说的“活着”，不是指生存，而是指“经历生命的过程”，这样想来，就解释得通了，尤其是在帮助汪笑找回自己后，石中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灵源是人面对人生的信念。所以，一条生命创造的灵场往往是它的生存信念的体现。 比如石中默的灵场，体现的就是他对节俭的坚持，用陈燃的话说，就是抠抠搜搜。石中默很纳闷，陈燃这些方言都是从谁那里学来的，用的倒是挺准确。 这一次，石中默按照习惯开启了灵场，看到的景象却与现实有着极大的出入，这就说明，眼前这个灵场不完全是他创造的，那么是谁篡改了他的灵场呢？ 第51章 大开眼界的代价是愈发贪婪(3) 石中默感觉后背发凉，他既想关闭灵场马上离开，又想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恐惧和好奇在他的心里激烈交战，在没有结果前，他就这么站在原地，默默地观察着灵场的异常。 很快，他有了一些发现。在他犹豫的这点时间里，他的灵场变小了、扭曲的状况变得严重了、几个黑色的窟窿变得更大了，不过，灵场的变化却没有给他带来影响。这让石中默很是困惑，之前陈燃创造灵场时，灵场稍有变动，他都能有所感应；现在，灵场有着如此明显的改变，他却感应不到。这种明显矛盾的影响究竟是怎样实现的呢？ 石中默陷入了沉思。结果，就在他愈发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时，他的灵场突然停止了恶化，并且开始复原。石中默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灵场的改变。 在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个黑洞越来越大，一点点向石中默移动过来，似乎就要将石中默吞噬了。 第51章 大开眼界的代价是愈发贪婪(4) 黑洞下方蔓延出两只黑色触手，抓住了石中默的脚踝，然后缠绕着石中默的小腿，一直向上，似乎想要将石中默整个涂成黑色。石中默保持着思考的姿态，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就在黑色触手即将爬上他的脖子时，石中默突然按住了头，叫了一声“哎呦”。紧接着，石中默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光芒如水流一般将他身上的黑色尽数冲刷殆尽。 石中默回头看了看黑洞，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好好长长见识吧！这叫灵窟，里面通常会有一个灵主。遇到灵主，就看谁的本事大了，胜者王侯败者寇，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连散灵坑都敢来。看来你是真的爱我呀？”大鸟出现在石中默身边，身形的巨大化让它有了几分器宇轩昂的风度。 “你睡醒了？”石中默有些不太满意，他还没有实施救援计划，大鸟怎么就从深眠里出来了呢？ “你一个猛子扎这么深，我要是再不醒过来，咱俩就可以一起长眠了。”大鸟张开翅膀，周身闪耀着和石中默身上一样的光。 “这是什么？我在发电吗？”石中默抬起自己的胳膊，对自己发出的光十分好奇。 “你那点儿好奇心总是放不到正地方。先把你的灵场关了。撤！”大鸟挥挥翅膀，黑洞就向后退了退。 石中默想要关闭灵场，却发现他的灵场有些不听话了，“嗯？我怎么关不了呢？” 大鸟周身的气压急速下降，“为什么关不了？” “我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石中默有点儿委屈，他还是初学者，有不明白的地方是很正常的。大鸟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 “灵场是你的，你说你应不应该知道？”大鸟向四下看看，眼神中都是警惕。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道闪光从裂缝中飞出，直向石中默和大鸟飞来。 第51章 大开眼界的代价是愈发贪婪(5) 石中默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随着他的动作，一面巨大的银色盾牌出现在空中，竖在了他和大鸟的面前。可是转瞬间，那道金色闪光便如利刃破开了盾牌，疾速飞至。 千钧一发之际，大鸟抓起石中默，腾空而起，避开了闪光的袭击。双脚着地后，石中默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我的灵场吗？为什么我的自我保护机制失灵了？” 大鸟十分严肃地扬起翅膀拍了石中默一下，差点儿把他拍了个跟头，“你怎么那么自信呢？谁给你的自信？还你的灵场呢？你看看清楚！” 石中默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可是他更清楚，眼下的灵场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空间了。“我看得再清楚能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你这理直气壮的劲儿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大鸟的语气不是很紧张，眼神却很犀利，它四下环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石中默没有否认，“无知者无畏”确实是他现在的真实状态，虽然非他所愿，却也无法回避。眼下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他宁愿把精力放在应对危险上，也不想和大鸟做无谓的争执。“现在这个情况，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大鸟没有马上说话，它垂下翅膀，爪子一下一下地踏着地面，目光望向黑洞，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它突然说道，“开灵场，把这个灵窟吞了！” “啥，啥？”石中默没理解大鸟的意思。 “现在，重新打开你的灵场，在你的灵场里，把那个灵窟消化掉。”大鸟说道，怕石中默不懂，又补充道，“消化它就是你打开灵场的目的。” 石中默有些难以置信，“我的目的可以是这个，但是，我怎么消化它？” “收到你的灵场里，你想怎么消化都行啊。”大鸟暗叹，石中默的迟钝又犯病了。 “这么简单吗？”石中默怀疑大鸟的方法。 “复杂的方法你会吗？赶紧的！”大鸟失去耐性了，这段时间的深眠让他的脾气有些暴躁。 就在石中默收敛心绪，想要打开灵场时，大鸟突然制止了他，“等等。不能只开一个，得开两个。” 石中默哑然失笑，“你当我是开瓶器呀？怎么还开两个呢？” 大鸟长长出了口气，“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复杂，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你打开灵场时，设置里外两层，里层的灵场用来消化灵窟，开完就关；外层的灵场设置保护，注意潜在伤害。” “……好复杂……”石中默忍不住叹气，可是在看到大鸟略显嫌弃的眼神后，就及时闭上嘴，按照大鸟说的，开始创设灵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石中默用里层灵场将灵窟封存后，耳边突然传来两声炸响，他下意识地抱头蹲下，随即就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些血迹。石中默大惊，抬头去看大鸟，发现大鸟的翅膀上出现了一个伤口，正在流血。 大鸟气急败坏地瞪着石中默，“你是不是傻？合着你那个保护机制就保护你自己呀？” 第5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是为勇者立传(1) “你受伤了？”石中默感到意外，“这是，真伤还是假伤？”他伸手摸向大鸟的翅膀，在伤口位置发现了一粒子弹。石中默大惊失色，“怎么会有子弹呢？” 大鸟挥开石中默的手，然后一翅膀拍在石中默头上，“疼不？” 石中默不明所以，护住自己的头，“当然疼啊，你用那么大劲儿干嘛？” “既然知道疼，那我这是真伤还是假伤，重要吗？疼啊！”如果不是大敌当前，大鸟就像跟石中默好好理论一下了。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怀有好奇心的大傻子，早晚会把它们俩都害死。 大鸟这样一说，石中默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问了一个让鸟怒火中烧的问题。出于愧疚，他解释道，“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危险，所以就只想着保护自己了。” 大鸟一抖翅膀，把伤口中的子弹扔到地上，“你还没想到有危险？听到个声音，你都想到猎枪了！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石中默羞惭不已，他看向地面，告诉自己眼前看到的事物是假象。当他坚定这个信念后，他才发现，地上的“子弹”只是一个塑料小球。石中默弯腰把小球捡起来，他们以前玩cs时用过类似的玩具枪。 “你最好是不要再想些危险的东西了。在我们没有找到敌人的情况下，你最好想些美好的事情。”大鸟四下观望，直觉告诉它，此时危机四伏，只能见招拆招。 石中默见大鸟如此一本正经，十分不习惯。可是，也正因为这样，他知道，大鸟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们遇到麻烦了。 “现在这个灵场是我的吗？”石中默知道自己不可靠，只能寄望于大鸟。 “应该是你的。至少，不是物灵的。”大鸟刚从深眠中苏醒，吸收的灵源还没有完全和它融为一体，它甚至不能使用灵爆来避祸，哪怕它愿意再承受一次反噬。 石中默觉得这样担惊受怕的不是办法，与其干耗下去，不如主动扭转局面。如果眼前这个灵场是他的，那么他就可以利用改变灵场的设计来发现闯入的敌人；如果眼前这个灵场不是他的，那么他或许可以通过篡改灵场来发现敌人。想到这里，石中默提醒大鸟，“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 “什么想法？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大鸟不相信石中默能比它更先想到应对的方法。 “当然不能胡思乱想。”石中默已经做好了盘算。无论如何，只要先把敌人揪出来，就有机会扳回一城。“你就照顾好自己吧。” 大鸟冷笑一声，刚想反驳，就发现眼前景象骤变。原本花草树木繁盛茂密的公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石中默的卧室。大鸟刚要发问，却见眼前景象又变了，卧室变成了教室。大鸟有些困惑，没猜到石中默有何用意。它还来不及细想，眼前景象再次改变，教室变成了寝室，寝室里还站了个人。 “陈小鬼？”大鸟一脸错愕，不过，待它看清“陈燃”手中拿着的东西，它就明白了一切。 “陈燃”手中拿了一把重型武器，对着寝室窗户外面一顿扫射，最后甚至喷出了一股巨大的火焰。窗外的两棵树被火焰包裹，迅速燃烧起来。 第5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是为勇者立传(2) 大鸟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过于疯狂了。然而，下一刻，它身边的石中默突然动了起来。石中默向着窗户的方向，连续投掷出了四五块石头。大鸟不明白这画蛇添足的攻击意义何在，可是下一刻，它就发现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公园出现了，一份烤冷面散落在一棵大树下，显得油腻而脏污。 石中默关闭了灵场。 这一刻，大鸟由衷地对石中默生出了一丝认可。石中默说过，习惯可以让一个人悄悄变强大，也可以让一个人默默变颓废。所以，习惯是一把双刃剑。刚认识石中默的时候，大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开自己的灵场，用各种恶作剧吓唬石中默。后来，石中默习惯了它的把戏，再也不受影响了，大鸟就换了套路。它会和石中默共享自己的灵场，然后在灵场里和石中默交流，让石中默变成其他人眼中精神分裂的疯子。 这个习惯一直保存到现在，所以，在石中默关闭灵场后，大鸟通过自己的共享，看到了此刻石中默看到的一切。 大树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为首的人四十多岁，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后面的人二十多岁，一脸严肃。 石中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四十岁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石中默，眼神中有股让人不适的轻蔑。二十多岁的男人说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要搅局？” 石中默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用问句回答问句，通常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对话没有结果，一个是对话双方会打起来。考虑到之前已经有过交手，石中默认为把对话往没有结果的方向引导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路过的。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现在要走了。”石中默说话时故意放慢了速度，表现出了一点儿肆无忌惮。 旁边的大鸟“呵呵”了一声，对石中默的外强中干很是不屑。有这装腔作势的时间，还不如赶紧跑呢。 “搅完局就想跑？你挺横啊？”二十多岁的男人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气弹枪。 石中默按捺下心中的恐慌，板着脸向远处一指，“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监控吗？就算是气弹枪，你把我打伤了也得负责。” 大鸟提醒道，“他们可不是吓唬你。他们和你不一样。” 石中默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是眼下不硬扛着又能怎么办。这俩人明显不是好人，谁知道在警察来之前，他们能做出什么事。 “你挺有胆量，可惜，没有脑子，也没有眼界。监控？”男子露出轻蔑一笑，“有监控又怎么样？我连你的灵场都能篡改，监控算什么？” 石中默心里已经乱作一团，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没有马上说话，略空了几秒钟才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灵窟吗？” 男子冷哼一声，“小子，别想刷花招。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句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让石中默看到了机会，“我有一口灵窟，我可以让灵窟吞了你，你信吗？” 大鸟仰天长啸，今天真是过不去了。傻子遇到坏人变成了疯子，可怜了它这只鸟，要跟着疯子一起作死。 “你有一口灵窟？你挺富有啊。可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炫富。”男子举起气枪，一步步向石中默逼近。 石中默相信气弹枪打不死人，但是近距离的射击还是会造成伤害。如果伤害不可避免，那么跑为上策。石中默打定主意，看着拿枪的男人，再次打开了自己的灵场： 一时间，西风狂卷，呜呜震耳，大雪纷飞，寒霜刺目。 第53章 英雄的出处通常寂寂无名(1) 大鸟被这突来的风雪刮得一个趔趄，但是脑海中出现的一个“跑”字却让它精神抖擞。别的不说，在逃跑这件事上，它堪称王者。和石中默共享灵场的便利让它洞悉了石中默移动的方向，于是它收拢翅膀，尖爪点地，向东面急掠而去。 刚飞出十来米，周围的环境就恢复如常，石中默关闭了灵场。看着石中默狂奔的背影，大鸟有些无奈，这样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的做法，等同于自杀。可是，逃难时需要争分夺秒，它没有时间给石中默上课。 然而下一刻，石中默的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大鸟吓了一跳，刚想停下察看，就注意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继续跑，不要停。大鸟如梦初醒，它的灵玦还在石中默的灵池里，它自己在这里瞎跑纯属多此一举。想到这里，大鸟收敛灵韵，回到了灵玦里。然后就发现石中墨正在树林里狂奔。 大鸟由衷地称赞道，“可以啊，长心眼儿了。都能给自己制造替身了？” 石中墨正寻路奔逃，懒得理会大鸟。可是下一瞬，脑海中出现的消息让他冒出了一头冷汗：别跑了，咱们在人家的灵场里呢！ 第53章 英雄的出处通常寂寂无名(2) 如果说停下脚步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那么念头过后涌起的无尽恐惧就让石中默始料不及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怕成这样，因为他一直在勇敢地鼓励自己：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打你。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还是没能逃开敌人的威胁，这就充分破坏了他的信念感。他开始相信，这俩人确定是坏人无疑了。 石中默不再跑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开始思考对策。大鸟的心态并不比他好多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 这时，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二十多岁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小子，你挺聪明，但是本事没学到家。班门弄斧，砸到自己的脚了吧？” 石中默心有不甘，可是技不如人就只能忍气吞声。他干脆转身，直接迎上男人的注视，“你想干什么？咱们俩素不相识。你凭什么不让我离开。” 两个男人依旧一前一后站着，二十多岁的男人仍旧站在后面，“你拿了你拿不起的东西，还回来，或许就可以让你离开。” 石中默敏锐地捕捉到了男子的言外之意，“第一，我没有拿你的东西；第二，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男人干笑了两声，“小子，你想跟我讲道理吗？你有讲道理的资格吗？没有能力的时候就不要逞能，更不要讲道理。道理是强者才有资格讲的。” 石中默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践踏了，但是他却不能发怒。那个男人说的话很难听，但是有道理。敌强我弱，他确实没有发怒的资本。“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男人看了石中默片刻，嗤笑道，“你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是怎么获得灵力的？我有点儿好奇了。” “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石中默冷冷地看着男人，他就算再理智，也不想配合这种狂妄的轻视。 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倒出一支，点燃了，吸了两口。二十多岁的男人看了，说道，“跟你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把你收进灵场的灵窟放出来。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石中默看了看抽烟的男人，又看了看说话的男人，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至少不像他们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不要动歪脑筋了。你只有一个选择：交出灵窟。”二十多岁的男人露出了极其冷酷的神情，用眼神给石中默施加着压力。 石中默沉下一口气，垂眸平复了一下心绪，打开了自己的灵场。石中默在打开灵场时就是按照眼前的景象设计的，可是一眨眼，他却回到了最初和两个男人对峙的地方，他的脑海则出现了一条信息：快跑！ 第53章 英雄的出处通常寂寂无名(3) 石中墨毫不迟疑，撒腿就跑。他一路狂奔，在与路人擦肩而过时，甚至惹起了路人的不悦。石中墨顾不上那么多，冲出公园后，他刷了一辆小黄车，一顿狂踩，冲回了学校。 回到寝室，石中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起不来了。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马道成和刘陆都很好奇，过来关心了一下：“老四，你着急上厕所吗？” 石中墨连“滚”字都吐不动了，紧张的神经骤然放松，他才感觉到腿有些疼。他推开马道成的脸，不想把心中的浊气吐在马道成脸上，“别闹。给我整口水吧。” 刘陆在桌上划拉到半瓶矿泉水，给石中墨倒了小半杯，“你跑步去了？没少出汗啊！” 石中墨腹诽，自己做的事可比跑步累多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腿到用时方恨弱啊。“没有，我找老二呢。” “老二欠你钱啊？你找他也不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啊。赶紧洗洗去吧，这一头汗。”马道成一停事情和老二有关，就懒得理会了。 刘陆见石中墨把水都喝了，就把剩的水也一起给了他，“老二约会去了，一会儿回来。” 石中墨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了。刘陆便也休息去了。石中墨定下神来，便打开了自己的灵场。 一瞬间，金光乍现，晃得石中墨挡住了脸。这时，大鸟的说话声传来，“把灵场关了。我来。” 石中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依言照做。他关闭灵场后，大鸟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石中墨意识到，是自己的灵场出了问题。 “刚才那光是怎么回事？不是我弄的。”石中墨问道。 “你没有那个本事。是它。”大鸟举起翅膀，露出一个光团。 “这是？”石中墨打量着光团，发现里面有若隐若现的轮廓，“这是什……这是只梅花鹿？” “看出来了？对，就是这只梅花鹿救了咱俩。要不是它，咱俩今天就回不来了。”大鸟神色凝重，再无往日的促狭。 第54章 有些事谁都解答不了要怎么面对(1) 光团里的梅花鹿正在睡觉，它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很安详。石中墨仔细看了半天，才提出了困惑，“我的灵场里有特别耀眼的闪光，和它有关吗？” “你灵场里的闪光是它施放灵爆留下的残影。”大鸟答道。 “残影？”石中墨不敢置信，他理解的残影应该是剩余的、衰微的影像，而不是耀眼的光芒。“那么刺眼的光线，怎么可能是残影？” “即便它再耀眼，它也只是残影。”大鸟有些感慨，“它施放的灵爆威力很大。要不怎么能帮咱们脱身呢？” “它为什么要救咱们？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石中墨问道。 大鸟横了石中墨一眼，“不要问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和你一样，毫无头绪。” 石中默承认，自己有时会对大鸟产生过度的信任。“那行，我问一个你能回答的问题。为什么我的灵场里会有它留下的残影？你之前也施放过灵爆，为什么没有在我的灵场里留下残影。” “这也是我回答不了的问题。”大鸟有些懊恼，它不是不想回答，它只是想不起答案了。它觉得，它是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可是现在，它什么答案都想不出。 石中默抓住了大鸟话语中的漏洞，“如果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你又怎么知道那是它留下的残影呢？” “因为，熟悉。”大鸟露出罕见的凝重神情，“我确定那是灵爆的残影。至于为什么留在你的灵场里，我不知道。那残影应该留在它自己的灵场里才对。” 石中默见大鸟确实没有答案，便不再追问，“它现在的状态好吗？是和你一样进入了深眠吗？” “我们俩的状态不一样。”大鸟举起翅膀，看着光团在它的羽翼上慢慢旋转着，“这层光团保护了它，我感觉，它这是把灵池外显了。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石中默没太听懂大鸟的自言自语，他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道，“你深眠时，我是看不到你的。但是现在我们能看到它，这是不是说明它没有进入深眠？” “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它是用什么能量施放的灵爆呢？我没有感觉到你的灵池变化，说明它的能量来源不是你。”大鸟沉思了片刻。 “会不会是那两个人的能量？它用了一招借力打力？”石中默想起，事情发生时，他是在别人的灵场里面的。 “那两个人？不对，不是两个，应该是四个人。”大鸟回忆着适才的情况，笃定地说道，“应该还有两个人在。他们四个一起，设置了灵场，迷惑了我们。” “四个人？我们只看到了两个啊。另外两个在哪里？还有，我开启我的灵场了，而且我还操控我的灵场进行了几次变化，那他们的灵场是什么时候开启的呢？”石中默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同时，他也愈发感谢这只梅花鹿，如果不是它出手，他们今天就要遭殃了。 “老四，你找我干什么？”陈燃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石中默一跳，他连忙从大鸟的灵场中退出来。 看清了陈燃的脸，石中默刚要说话，就看到陈燃的脸色严肃起来，“老四，你碰到什么了？” 第54章 有些事谁都解答不了要怎样面对(2) 石中墨注意到，陈燃直接把灵场打开了，显然，陈燃的这个问题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关心。“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你身上有灵爆的痕迹，而且是一次规模极大的灵爆。”陈燃走近石中墨，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点了一下。手指离开时，一缕金黄色的线从石中墨的肩头刺出，咬住了指尖，随着陈燃的动作，如金蛇一般舞动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痕迹。 石中墨看着这神奇的画面，吃惊不已，连忙招呼大鸟，“大鸟，过来老二这里。” 话音刚落，大鸟就出现在了陈燃的灵场，“发生什么事了？”说完，大鸟就看到了陈燃指尖的金蛇，它双眼圆睁，“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石中墨和陈燃异口同声道，前者脸上尽是惊讶，后者脸上写满怀疑。 大鸟冷哼一声，“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凭什么应该知道？” 陈燃脸上的疑惑更深，“鸟伯，你施放过灵爆，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这和灵爆有什么关系吗？”大鸟觉得石中墨受了陈燃的影响，连问的问题都和陈燃十分相似。 “这是灵血，是万物灵施放灵爆后破碎的灵源。这种状态的灵源最容易被吸收转化。”陈燃看了石中墨一眼，露出了招牌笑容，“我不客气了啊。反正也不是你的。” 石中墨看着陈燃挥舞双手，将金蛇绕成一团，就想起了奶奶整理毛线时的样子。“你这是占便宜吧？” “哎，灵源不是你的，你就无权评论了啊。”陈燃搪塞了一句，双手一拍，将金蛇吸收了。“不过，鸟伯，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上次你施放灵爆时，为什么我没有在老四身上看到灵血呢？” “释放过灵爆，一定会有灵血存在吗？”石中墨问道。 陈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说话，“其实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我告诉你的事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因为在我的老家，灵爆是一个禁忌。修灵之人，养灵不易，绝对不会轻易引爆自己的灵场。如果一点引爆，那就是魂魄形消的结局。所以……” “所以什么？”石中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吸引住了。 “所以，要杀死一个修灵者，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在火场里施放灵爆。这样，这个修灵者就彻彻底底消失了。”陈燃面色晦暗，像是想起了非常糟糕的记忆。 石中墨知道此刻不方便再问其他的话了，便调转话题，“有没有这种可能？大鸟施放灵爆的方式和现在这场灵爆的施放方式不同？或者说，至少，它们采用的原料不同？” 陈燃点头，认可了石中墨的猜测，“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那么你现在经历的这场灵爆才是名正言顺的灵爆，鸟伯……”陈燃面露尴尬，在大鸟的威压之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能是爆了个寂寞。” 第55章 相信真实比相信谎言更难以接受(1) 进入睡梦前，石中墨一直在回忆公园里的经历。他感觉自己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一个新的阶段，诡异的灵窟、多重的灵场、真正的灵爆，这些新鲜的体验让他感到惊悚。 陈燃的深思也令石中墨忐忑。和陈燃接触至今，石中墨已经习惯了陈燃的高谈阔论。在与万物灵有关的事情上，陈燃是个浪漫主义者，很多时候，他分享给石中墨的想法甚至是不切实际的，是他自己的猜想。所以，当陈燃保持沉默，那就说明，他心中有了无法回避的现实，他的浪漫不能支撑他的畅想了。 石中墨现在只能寄望于梅花鹿赶快醒过来，他觉得梅花鹿既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拯救他们，那就说明梅花鹿对他们有某种强烈的期待。 大鸟并不认同石中墨的猜测，大鸟告诉石中墨，万物灵也分三六九等，真正的高等灵物对生命有着极为虔诚的爱护，所以梅花鹿救他们，也许只是出于本能。 石中墨觉得大鸟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想扞卫尊严。这次和陌生人的冲突让石中墨看清了一点，在万物灵的世界里，实力才是硬道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失偏颇，但是石中墨看到了自己和陌生人之间的差距，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弱小，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强大。 可是，当这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时，他却有些惊愕了，他为什么会生出这么激进的想法呢？他看万物灵的世界还只是坐井观天，为什么他就敢生出这种念头了呢？他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呢？ 静下心来细想，石中墨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个理智的想法，他不应该任这个念头继续影响他的判断。如果他想要更好地认识万物灵的世界，他必须保持理性和客观。 可是，等到梅花鹿出乎他意料地醒来后，石中墨的理性就又迷路了。 第55章 相信真实比相信谎言更难以接受(2) 梅花鹿醒来时，石中墨正坐在教室里上课。他正思考着老师提出的问题，大鸟就扑腾一下落在了他身边。 石中墨无语，他已经跟大鸟交待过了，不要在他上课时突然打开灵场出现，短时间的溜号还好，长时间的神不守舍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就算陈燃在旁边帮他打掩护都不行。更何况，陈燃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地黏到了林丰雪身上，根本不会在意他会不会被人当做病人。 大鸟不管不顾地把光团扔到石中墨面前，“它醒了，要见你。” 石中墨把光团推回给大鸟，无奈地说道，“等我下课的。现在不是时候。”从大鸟的灵场里退出来，石中墨先去看老师，发现老师已经在和同学做交流了他才放下心来。 下课后，石中墨走到窗边，假装自己在欣赏风景，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灵场。灵场一打开，石中墨就看到大鸟正懒散地躺在地上，头顶是一个耀眼的小“太阳”。 石中墨走到大鸟身边，伸手去拿“太阳”，“你干什么呢？” 大鸟拍开石中墨的手，“晒太阳。看不出来吗？你晒太阳可以补钙，我晒太阳可以补灵源。” “你拿人家当什么太阳？你可真有想法。”石中墨把小“太阳”拿在手里，发现里面的梅花鹿正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石中墨心头一跳，想起了爷爷家里曾经养过的小黑狗。那黑黑小小的一团，闪闪发光的眼睛，上蹿下跳的活泼，无一不让他记忆犹新。虽然他只和小黑狗共度了一个假期，小黑狗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迹。 “出于礼貌，你也不应该用‘可爱’来形容我。我已经生存很多年了，你可以用‘慈祥’或者‘和蔼’，这两个词会好一些。”一个柔和的声音在石中墨耳畔想起。 石中墨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您的眼睛很漂亮，嗯，很有感染力。”石中墨觉得这只梅花鹿比大鸟宽厚许多，至少是真的有长者风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鸟一挥翅膀，给了石中墨当头一拍。“你倒挺会奉承的。还长者风范。”大鸟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身，不再理会石中墨。 梅花鹿看着石中墨，眼神中传递出很复杂的情绪，最终，它只是说道，“小朋友，你可以把那座灵窟还给我吗？” 石中墨大惊，“我，我找不到那座灵窟了。” 石中墨没有撒谎，在梅花鹿没有说这句话之前，他一直以为是梅花鹿将灵窟消化并用于引发灵爆了。所以当他发现灵窟不知所踪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忧虑。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梅花鹿平静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做了一个，我认为合理的推测。”石中墨有些汗颜。对于万物灵的事，他始终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大鸟和陈燃倒是在河对岸的，可是他们都有各自坚守的原则，并不愿意帮他打通任督二脉。 “你是怎样获得灵力的？”梅花鹿对石中墨的腹诽没有表态，而是换了个问题。 石中墨把自己车祸以来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下。梅花鹿听完，久久不语。石中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就沉默地看着梅花鹿。 “小朋友，我帮你打通任督二脉怎么样？”梅花鹿的语调平和，目光中的真挚却令石中墨心动。 第55章 相信真实比相信谎言更难以接受(3) 大鸟“扑腾”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也算是卫灵了，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草率？”说完，大鸟愣住了，它因为自己说出的话而生出了困惑。 梅花鹿的目光飘向大鸟，眼神中流露出悲悯，“我的确是卫灵，所以，我有我需要做的事情。你呢？你是不是连自己都忘记了？” 这番话一出，石中墨率先激动起来，“你认识大鸟？” “我不认识它。我只是能看到，它受伤了。很严重的伤，”梅花鹿的神态有些疲惫，所以语速慢了下来。“它需要休养，但是它不能。它很矛盾。” 梅花鹿的话让石中墨迷惑起来，这种云里雾里的表述非但没有解决石中墨的问题，反而让他有了更多的疑问。 大鸟激动起来，“你在说些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是谁？” 石中墨觉得大鸟的表现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人喜欢被人看透心事，估计鸟也一样。尤其是像大鸟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它的自尊心也是莫名地强大，强大到不允许别人轻易冒犯，甚至窥伺。石中墨想要从中调和，却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这两位长辈面前，没有什么发言权。 “你不用担心。它不是恼羞成怒。它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我。它的激动只是在掩饰它的真实想法，它在考虑，是否需要寻求我的帮助。”梅花鹿淡然地说道。 大鸟没有说话，而是傲慢地把头扭向了一边。从大鸟别扭的表现来看，石中墨知道梅花鹿说对了。这一点让石中墨感到意外，他以为大鸟会选择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求助别人。 “小朋友，不要认为万物灵很强大。真正强大的是灵源。万物灵……”梅花鹿竟然悠悠地叹了口气，“万物灵只是灵源的玩物罢了。” 石中墨愈发迷糊了，“灵源是有生命的？” 梅花鹿莞尔一笑，“经历的岁月多了，就难免会有些自己的胡思乱想。你且随意一听就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踏雪。我愿意领你进入万物灵的世界，但是作为代价，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石中墨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便问道，“什么条件？” “送我回灵域。”踏雪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第55章 相信真实比相信谎言更难以接受(4) 石中墨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于是反问道，“你的灵域在哪里？” 踏雪眼中流露出一丝神往，“长白山。” 石中墨没想到踏雪给出了如此准确的一个答案，他甚至有些希望，踏雪给出的答案和大鸟一样无解。“这倒不是难事。你既然知道地点，等我放假时，去长白山旅个游就把你送回去了。” “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我受了伤，现在这个状态是回不了长白山的，我连山门都敲不开。”踏雪有些伤感地趴在前腿上，像是有些累了。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修养，等你养好了，我再送你回去。”石中墨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 梅花鹿露出了笑容，“天真是福。你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石中墨迅速捕捉到了梅花鹿的言外之意，“你是在暗示我傻吗？” 梅花鹿略微敛起笑意，“你不是傻，只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是操纵灵源的大忌。从现在开始，你要扭转心态了。” “这不是难事，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呢？”石中墨很是费解。 “因为我需要修复灵骨，我要收集大量的季灵。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梅花鹿言辞恳切。 “什么是季灵？”石中墨注意到“大量”这个词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草率了。 梅花鹿沉默了一下，随即淡定地说道，“你就是季灵。” 第56章 苦思冥想能够带来多大的触动(1) 你是否认真、专注地做过一件事情？ 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关注到时间的流逝吗？你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吗？ 如果你反复地做同一件事情，是否会觉得厌烦？还是会享受其中？ 你认为反复地做同一件事情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收获？ 这是踏雪留给石中默的思考题。 第56章 苦思冥想能够带来多大的触动(2) 石中墨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在寻找问题都答案上，因为这些问题对他而言十分简单。 他自幼学习绘画，从水墨画到油画，他都有涉猎。他单纯地喜欢绘画这种表达方式，一种图像式的记录，足以让他把脑海中所有光怪陆离的画面都复刻下来。 每每拿起画笔，石中墨总会忘却时间的流逝，他只会沉溺于他的画作之中，用画笔描摹世界。 石中墨是喜爱绘画的。有时候，他会为了完成一幅作品而枯坐上一整天。当他完成画作时，那种喜悦是其他事无法取代的。 绘画让石中墨学会了冷静思考、自我反思和默默等待。石中墨从来不会感到无趣，因为他能用画笔为自己创造乐趣。 听完石中墨的回答，踏雪忍不住感慨：“原来世间真的有天选之人。” 第56章 苦思冥想能够带来多大的触动(3) 对此，石中墨不敢苟同，如果拥有一种特长就是天选之人的话，那么老天选人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些？ 踏雪点头，对石中墨的腹诽表示赞同，“确实，如果只是这样简单，那人世之间早就乱成一团了。能够实现灵力觉醒的人类，往往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石中墨问道，“我的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 踏雪解释道，“你拥有一项特长就是天时；地利是你曾经去过一个汇集了大量灵气的地方；人和是你身边有一些同样有机会实现灵力觉醒的人，他们为你的灵力觉醒创造了环境。” 石中墨仔细思索了一番，对于人和这一点，他是有所猜测的，王啸威、汪笑、君杰、李易昂都和他一样，拥有一项特长，这或许就是他们觉醒灵力的机会。可是地利这一点，石中墨就没有什么想法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接触过什么特殊的力量。 “不，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它在你的灵池里留下了印迹。”踏雪郑重其事地说道。 “印迹？什么样的印迹？”石中墨毫无头绪。 踏雪意有所指地说道，“那是一个让你感觉似曾相识的地方。它留给你的印迹是一段记忆。” 第56章 苦思冥想能够带来多大的触动(4) 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一段记忆？ 石中墨脑海中灵光一闪，送老扣爷进山土葬的经历的确让他记忆深刻。可是，那件事发生在车祸之后。这两者之间似乎不存在因果关系。 “你曾经送过亡灵进山？”踏雪问道。 “是。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石中墨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就在脑海中简单回忆了一下。反正此时踏雪能够感知到他的想法，这样反而能节省时间。 踏雪感叹道，“能有这样的际遇或许就是你们所说的天意。” 石中墨不明白这和天意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帮忙而已。如果他不陪爷爷去葬礼，就未必会有这段经历；如果赵大叔不安排他做挑灯人，他也不会有这段经历。 想到这里，石中墨有些恍然，这难道真的是天意？ “你和那位老者之间，应该有些特殊的联系。或许你们去过同样的地方，或者是有过同样的经历，或者是类似的经历。”踏雪分析了一下。 老扣爷对于石中墨而言完全是陌生人，他们俩之间唯一的联系是都认识石爷爷。同样或类似的经历就更不好判断了，老扣爷是常年生活在乡村的鲐背老人，石中墨是一直生活在城市的阳光少年，他们俩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 “别这么笃定。”踏雪不认同石中墨的想法，“你未必真正了解自己的过去。” 石中墨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过去？我又不是借尸还魂。” 踏雪被石中墨的言语无忌说得一声长叹，“你记得你刚初生三天时发生的事情吗？” “我要是记得就不对劲儿了吧？”石中墨表示怀疑。 大鸟冷哼了一声，不再作壁上观，“看到了吧？他脑子不好使。你想帮他实现进境？哼，做梦吧！” 第56章 苦思冥想能够带来多大的触动(5) 石中墨从来不觉得自己笨，虽然大鸟的言辞已经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但是看在它是一只鸟的份上，石中墨是不会在意这种嘲讽的。 “如果是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发生的事，我是不可能记得的。这样的事也会对我产生影响吗？”石中墨秉承着不耻下问的原则，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阵风吹过，大树摇晃，树叶飘落，砸到了一只蚂蚁。你觉得，这阵风对蚂蚁有影响吗？”踏雪徐徐说道。 石中墨觉得踏雪是答非所问，“蚂蚁会记得这次砸头的灾祸吗？” “会，怎样？不会，又怎样？”踏雪反问。 “会记得的话，那它以后就不会在有风的天气钻出蚁穴；不会记得的话，那它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石中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是人类的想法，不是蚁类的想法。更准确的说，这是你的想法，不是那只被树叶砸到头的蚂蚁的想法。”踏雪的循循善诱让石中墨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石中墨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捋出思路，“如果是这样，你又怎么确定那只蚂蚁被树叶砸过头呢？” 踏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因为我看到了。” 石中墨心中一惊，随即醒悟过来，“你也看到了我的记忆？”但是转念，他又有了新的疑惑，“我自己知道的事，你能看到，我可以理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是怎么看到的呢？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你的灵海里。”踏雪郑重地说道。 “灵海？”石中墨糊涂了，陈燃的确说过他的灵池像大海，却没说过他的脑袋里有片海呀。“这又是什么呀？我这脑子里有世界地图吗？” 踏雪仰起头，前蹄虚空一点，一团白色的雾气出现在空中。仔细看就会发现，雾气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我不能把全部的事实告诉你，所以，我只会隐瞒一件事：我要对事实有所保留的原因。” 第57章 相信不相信不过是一念之间(1) 灵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它们不喜欢被欺骗，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做着欺骗的事。归根到底，灵是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存在。 这是踏雪的开场白。 透露出一种深埋心底的无奈，无奈中还带着些无能为力的释然。 据说，世上出现的第一个灵，是随风而生的。它的所到之处，总会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它走遍了天下，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它的印迹。在它的召唤下，越来越多的灵出现了。它和其中一些灵做了交易，成为了诸灵共主，它带着那些灵隐藏起行迹，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创造了灵初圣界。 那些拒绝做交易的灵，按照它们自己的心意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其中一个灵去了昆仑山，在那里，它遇到了一个人，它很欣赏那个人的单纯和虔诚，就献祭了自己，让自己和那个人融为一体。那个人在得到灵的力量后，就对昆仑山产生了畏惧。于是，他离开了雪山，向东走去，在旅途中成为了一个修灵者。 他最终停在了大巴山下，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让他看不懂的人。那个人和他一样拥有灵力，可是身上却没有其他灵存在。他无法理解，于是，留在了大巴山，想要弄清楚原因。日复一日，他终于发现了真相：那个人身上的灵力是大巴山给予的。于是，他把那个人拐走了，想要抢夺那个人身上的灵力。可惜，他失败了，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灵力，还搭上了性命。 被害者成为了胜利者，这极其讽刺的结局似乎在诠释善恶有道的哲理。 胜利者虽然胜利了，却失去了神志，好在他还记得回家的路，于是一路跑回了大巴山。回到山中，大巴山治愈了他，不但让他找回了心神，还帮助他理顺了他拥有的所有灵气。于是，这个人成为了蕴灵者。 这两个人获取灵力的方式也成了灵界划分灵的标准：一种灵是自己获得灵力的，一种灵是在其他灵的帮助下获得灵力的。前者被称为元灵；后者被称为间灵。 石中默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听到陈燃口中的故事，他更想不到的是，陈燃竟然讲了个假故事。或者说，陈燃听了个假故事。 第57章 相信不相信不过是一念之间(2) 元灵和间灵有着不同的成长方式，在灵力的使用上，也有着不同的风格。虽然如此，它们要遵循的灵律却是一样的。 人皆有头骨，骨顶有囟泽。囟泽中会出现灵源，灵源之源未知。万物皆有自己的囟泽，囟泽中有灵源，灵源可以使万物富有勃勃生机。 对于普通的生命而言，灵源极易消失，所以，能将灵源积聚成灵池的生命，才有成灵的资格。积聚灵池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专注做一件事。当生命体验完全被一件事占据，灵池就会出现，并且会随着专注思想的持续而变得越来越大。 当灵池大到一定程度时，灵地就会出现。灵地是灵与自己的灵池进行交流的空间。灵池越大，灵地就越大。两者都没有固定的形象，至少是千灵千相。 石中墨觉得自己快要记不住这些稀奇古怪的名称了。这些名称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却让人不敢轻视。 第57章 相信不相信不过是一念之间(3) 对于人类而言，灵池易得，灵地难求。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人的专注力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灵池要想扩大就变得愈发艰难。所以很多人只是拥有灵池，却没有灵地。因为没有灵地的共生同长，灵池会慢慢随着人的生命流逝而渐渐被消耗殆尽。 踏雪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灵池的出现和消失就像是人类在银行里通过零存整取的方式存钱取钱。 石中墨不由得暗自欣喜，如果按这种比方来看，他就算是亿万富翁了吧。踏雪对他的这种想法给予了肯定，它暗示石中墨，石中墨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馈赠。 更幸运的是，石中墨在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万物灵的祝福，所以他的灵地几乎可以和他的灵池相媲美。这就相当于亿万富翁中了一张亿万彩票。 石中墨觉得自己可以膨胀了，稀里糊涂地成就了亿万富翁的身价，这经历，不吹牛都对不起这个数值。 踏雪不能理解石中墨荒谬的虚荣心，它认真地提醒石中墨：灵池与灵的思想是相通的，当灵的思想不够纯粹时，灵池的能量会削弱。如果石中墨不想自己的资产缩水，他就得管理好他的想法。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灵地的出现带有极强的两面性，如果灵的思想不够强大，那么它可能会遭遇到灵地的反噬。 第57章 相信不相信不过是一念之间(4) 石中墨能想象出自己被一块“土地”吞噬的场景，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既然灵池、灵地都是灵自己创造出来的，灵又怎么会失去对它们的控制呢？ 踏雪解释道，灵池也好，灵地也好，都不能说是灵自己制造出来的。因为石中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灵源的来历是未知的。 灵源确实是在囟泽中出现的，但是囟泽究竟是一个山洞还是一段隧道，这还是未知之数。凡是想要探究这个问题的灵，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石中墨想起了一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方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踏雪感受到了石中墨的紧张，于是它强调了一句：“不要试图解开囟泽的秘密。无论是囟泽是山洞还是隧道，它的深度都是无法估量的。人类有一句话，人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真正的自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石中墨不敢想象，被未知的事物操控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人活着就是在和一种未知的事物争抢对自己的控制权吗？ “不仅是人，万物皆是如此。”踏雪语气沉重地说道。 第57章 相信不相信不过是一念之间(5) 不仅是人，其他种类的灵也不喜欢被控制，因为被控制就意味着失去自主的权利。与其像傀儡一样舞蹈，不如像风筝一样飞翔。 石中墨不能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因为束缚是一样的。踏雪解释道：“傀儡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风筝至少可以飞向天空。傀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风筝至少知道自己要回到原点。” 灵，就是有自己追求的目标，同时也会牢记自己起点的生命存在。 只有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灵才能获得万物灵的能量。所以，当一个灵，同时拥有了灵池和灵地后，它就可以创造灵场了。 通常情况下，灵场的形象取决于灵池，灵池越大，灵场能够呈现的可能性就越多；灵地越大，灵场对现实的改变就越多。从时间、空间到灵智、灵力，灵场的影响无处不在。可以说，灵场是灵的唯一武器，也是最有价值的武器。 石中墨感觉自己听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他问道，“这么强大的武器，可以随意使用吗？” 踏雪沉默了许久才沉重地说道，“每个灵都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灵场。为了不让自己的灵场被别人利用，灵会给灵场设置密信。” 再次听到“密信”这个词，石中墨想起了之前经历的种种，“像我这样没有设置密信的人，我的灵场就会很容易被人利用，对吗？” “你真的没有密信吗？”踏雪反问道，“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坦诚一些。” 石中墨哑然，他并非有意隐瞒，他只是有一些未经证实的猜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密信。到目前为止，很多，灵，都能利用我的灵场，但是，我好像还没有受到过伤害。” “你不能等到受了伤害才去强化密信。那时就晚了。”踏雪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如果我设置了密信，就要和信任的人分享。那样，我就要面对信任选择了。”石中墨面露难色，“我不想让信任选择成为交流的阻碍。” “你的初衷是善意的，但是你的善意很可能被人利用。一次两次过后，你还能有这种坚持吗？”踏雪循循善诱地问道。 石中墨没有回答，他知道，他有答案了。“我也许会后悔，但是，我不想错过可能遇到的一切。哪怕我会遇到危险，我也想保持当下的选择。” 踏雪笑了，眼神中流露出嘉许之意，“你能有这样的坚持，值得鼓励。既然你做出这个决定了，那么我就给你一点儿提醒吧——密信可以不只一个。” 石中墨先是愣怔，随即恍然，“我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设置。” 第58章 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1) 踏雪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诚如它预料的那样，石中默在灵力的领悟上是有天赋的。虽然踏雪并没有完全摸清楚石中默获取灵力的底细，但是以它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帮助石中默实现灵力强化是它自救的最好手段。 为了和石中默进行一场对等的交换，踏雪愿意帮助石中默解决心中的困扰。石中默越早领悟到灵力的作用，对它恢复状态的帮助就越大。石中默身边的那只大鸟虽然一直试图阻挠交换的进行，但是当踏雪真的对石中默进行引导时，它却选择了旁观和沉默。踏雪知道，大鸟也需要石中默的灵力有所进境，因为大鸟需要解决的问题远比踏雪严重得多。 “无论你怎样设置自己的密信都好，有一点，你需要特别注意，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踏雪略微严肃地提醒道。 石中默没有马上应承下来，因为他了解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面，他的想法都比较简单，他不喜欢用复杂的思考增加思考的难度。 踏雪能够理解石中默的犹豫，有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有些事，说起来难，做起来更难。 第58章 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2) 万物灵要面对的现实远比当下更加复杂，所以，万物灵要遵守一定的规则，但是，这个规则却十分简单，简单到看起来完全没有价值。 不伤害不应该伤害的生命；不原谅不应该原谅的生命。 石中默不明白这种情绪化的表达怎么会成为一种规则，而且还是一种可以约束神奇力量的规则，这其中的不合理性根本无法回避。 踏雪没有对石中默的质疑进行解释，它只是告诉石中默，如果他不能遵守这条规则，就一定会付出代价。任何灵都一样，如果无视这条规则的存在，就会受到这条规则的惩罚。不过，这条规则是存在漏洞的，因为“伤害”和“原谅”的标准不是统一的。所以，很多灵的行为都会因为诠释角度的不同而得到不同的评价，于是，这条规则导致的现状就是乱象丛生。 这也是踏雪希望石中默可以把事情想复杂一些的原因。因为想复杂一些，才可能考虑得周全一些，才可能避开规则的漏洞，利用规则达成自己的目的。 石中默沉思了片刻，有些明白这条规则的意义所在了。不过，当他想明白后，他却感觉到了这条规则的可怕。因为这条规则本质是没有道德标准约束的。应该，不应该，遵循的标准没有被界定，那么无论如何界定就都是合理的。可是，这种永恒的合理性才是最不合理的。 踏雪告诫石中默，明白这种不合理性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灵力。无论石中默有什么目的，接受这种不合理性就是迈向目标的第一步。 第58章 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3) 石中墨承认，这样的第一步很好迈，他连自己突然拥有“超能力”这种不合理的事都能接受了，又有什么不合理是他接受不了的呢。大鸟嘲讽他盲目乐观，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假乐观。尽管已经对灵力有了一定的理解，石中墨还是觉得有所欠缺。更要命的是，他说不出这欠缺到底是什么。 踏雪安慰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他确实想要走进万物灵的世界，那么或早或晚就都不是问题了。 石中墨接受了或早或晚这种说法，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是灵爆。 听到“灵爆”这个词，踏雪神色一黯，它沉默了片刻才向石中墨解释道，“灵爆是万物灵利用自己的灵池破坏自己的灵场的一种方式。” 石中墨想到了一个词：自爆。“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灵场呢？” “因为……”踏雪的表情有些痛苦，“如果你的灵场不再属于你了，你还能接受它的存在吗？” 石中墨没太理解，“你是说灵场被人利用了吗？” 踏雪瑶同意，“比利用和篡改更可怕。那是一种渗透式的侵占，一种让你完全迷失的手段。” 第58章 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4) “你在柏沐园救我们的时候，是使用了灵爆吗？”石中墨觉得踏雪的表述和他们理解的灵爆好像不太吻合，可能形式上差不多，但是目的和操作过程似乎有很大不同。 踏雪感到意外，“当然不是。我只是使用了一次灵瀑。灵瀑，又叫灵息瀑布，是直接调用灵源重塑灵场的一种做法。” “灵瀑？”石中墨思考着“爆”与“瀑”的区别，感觉这不是一个偏旁部首的问题，“灵瀑和灵爆的区别大吗？” “灵爆是一种毁灭性的自残。灵瀑是一种拼命式的自保。”见石中墨仍旧满脸困惑，踏雪继续解释，“灵爆后，灵池消失，灵就不再是灵了。灵瀑只是将灵池转变为某种特定的形式，然后冲击灵场，打破灵场当时的状态，并且使灵在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灵场。” 石中墨理解了，“你当时是用灵瀑破坏了你的灵场，为什么就会打破他们的灵场呢吗” “这算是灵界的一种特殊现象。两个灵同时打开灵场时，大灵场会融合小灵场。那天，在场的几个灵中，你的灵场是最大的，所以你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但是他们有一套结合的手段，使得他们四个人共建的灵场远远大于你的。所以你就吃亏了。”踏雪有些庆幸，如果那天不是石中墨先行吞噬了它藏身的灵窟，它也不可能有机会施展灵瀑，帮助大家逃出生天。 第58章 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5) 灵场结合？这让石中墨感觉到很新鲜，“灵场怎么能结合在一起呢？灵场不是灵自己创造并掌控的吗？” “通常情况下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人类很聪明，你们喜欢发现规律、寻找规律、利用规律，所以，你们总能研究出一些特别的手段和方法。”踏雪露出些无奈的表情，“我对这些手段也不是完全了解。你可以问问你的小伙伴，看看他对这个事情是不是有所了解。” 踏雪的话提醒了石中墨，他准备找陈燃问问。如果其他人能够把灵场结合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俩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想到这里，石中默心底涌起一阵波澜，他有种预感，这或许会是一场十分有趣的试验。 “你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慌，你不应该对这件事抱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踏雪忧心忡忡地说道。“人类的好奇心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当，可能会改变历史；如果运用不当，可能会毁灭世界。” 石中默很赞同踏雪的想法，他对好奇心也有种敬而远之的顾虑，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竟然会让踏雪如此在意。“我的确很好奇。因为那天的经历让我感到后怕，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结果。我不希望再次面对那种局面时，我还是无能为力。” 踏雪悠悠长叹，“无能为力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无能为力不是你的错。作为灵，经常会遇到无能为力的境况。所以，我建议你接受这种情绪，不要被这种情绪所左右。那会影响你对灵力的挖掘和探索。” “我倒觉得恰好是这种无能为力激励了我，让我有了探索和挖掘的动力。因为我不想被动挨打，所以我要变强大。被人威胁的感觉很不好。”石中默对柏沐园的经历记忆犹新，他什么也没做，却差点儿陷入危险。对于那些用实力说话的人来讲，他的弱小似乎就成了他们欺凌他的理由。 “变强大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依靠你自己，还可以集合其他人的力量。”踏雪想了一会儿，引用了一句名言，“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折不断。你应该先凑齐一把筷子。” 第59章 勇敢的尝试要建立在正确的选择上(1) 石中墨对踏雪的“筷子理论”很感兴趣，他很想凑齐一把筷子，但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材料。踏雪告诉石中墨，既然他可以实现灵力觉醒，那么他身边的人就也有实现觉醒的可能。 让身边的人觉醒灵力，让他们和自己一样，这对石中墨而言是一项很有意思的挑战。石中墨暗戳戳地想，他或许可以组建一只人灵小队，然后做一些成绩。 踏雪很欣赏石中墨的魄力，同时也坚定了自己对人类的看法：这是一个能够从生命历程中提取存续能量的物种。踏雪答应石中默，如果他需要帮助，它会随时伸出援手。 石中默很感谢踏雪的热忱，他准备先从王啸威几个人下手，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开发出来。 踏雪为了表示自己的支持，决定教石中默一招。它要教石中默的，就是潜入灵海识人。经踏雪提起，石中默才想起之前踏雪说过灵海的事，可是在具体讲解万物灵来历的时候，踏雪却没有说明灵海到底是什么。 踏雪坦言，它并不想让石中默了解太多有关灵海的事。因为灵海本身就是十分神秘的存在，万物灵对灵海的了解还没有达成共识，因此，万物灵都比较避讳谈及灵海。踏雪告诉石中默，它对灵海也只是一知半解，它能潜入的灵海也只是不受密信保护的灵才拥有的。 踏雪告诉石中默，灵海和灵池、灵地是以镜像形式存在的。也就是说，如果能够确定灵池灵地的所在，在它们的对面，就是灵海。 石中默不能理解灵海存在的价值，如果是灵池、灵地的存在可以使灵变得强大，那么灵海作为镜像的存在，又有什么作用呢？ 踏雪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看法：任何庞然大物都需要一道枷锁，万物灵也是一样。绝对的自由会导致混乱。这在万物灵的历史上是有惨痛教训的。所以，灵海的存在就是为了映照万物灵的本心。它会时刻提醒灵，不要做出违背灵律的事。 石中默觉得这很矛盾，灵海是灵自己创造的，它怎么可能在灵的选择面前保持客观呢？ 踏雪提醒石中默，灵源的来历是未知的，所以无论灵池、灵地，还是灵海，都不能确定是灵自己创造的。因此，灵海也有可能是灵源创造者为了观察灵源的使用而设置的监督机制。 石中默愕然，没想到踏雪竟然会讲出这样一番道理，他仔细思考了片刻，发现这番话很有道理，他甚至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灵源本身就是一种生命体，那么灵海或许就是灵源给自己留存的后路。 踏雪对是石中默的想象力刮目相看，这样的举一反三是有道理的。石中默的创想让踏雪对他的人灵小队有了一丝憧憬。它告诉石中默，潜入灵海识人可以看到这个人的灵源质量、灵池大小、灵地有无。潜入的方式也比较简单，就是进入这个人的灵池，然后利用他的灵池创造一个溯源灵场。在溯源灵场里，就能看到这个人真实的一面。 石中默有些跃跃欲试，他觉得他可以拿大鸟先做做试验，可是他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被踏雪制止了：“不要试图潜入物灵的灵海，因为你可能会迷失其中。” 第59章 勇敢的尝试要建立在正确的选择上(2) 石中墨想让踏雪解释一下“迷失”的意思，踏雪拒绝了。踏雪强调，它不能解释的原因就是它唯一会对石中墨有所保留的话题。它对石中墨的告诫只能适可而止。 踏雪希望石中墨能够帮助它恢复状态，它现在就是在石中墨的灵池里苟延残喘，如果石中墨的灵池稍微受到冲击，那么它就首当其冲，必定灰飞烟灭。 石中墨被踏雪说的话吓到了，他没想到踏雪竟然处于这么危险的境况。他问踏雪，他可以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踏雪告诉石中墨，它现在需要凝聚灵源来稳定自己的灵池，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它要重建属于它的城市，而它需要为它的城市招募一些成员，也就是之前它说过的季灵。 石中墨问“招募”是什么意思，踏雪说，“招募”就是发起合作的倡议，它为那些季灵提供生存的空间，那些季灵把灵源交给它。 石中墨有些悲观，他认为不会有灵愿意做这种交易。踏雪虽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为了恢复，它还是要试一试。 石中墨问它想怎样试。踏雪坦言，它想先从石中墨的室友下手。 对此，石中墨送上了一句名言：兔子不吃窝边草。鹿也不行。 第59章 勇敢的尝试要建立在正确的选择上(3) 踏雪被石中墨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它解释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就算它想，它也没有办法让人灵融入它的灵池，这种寄生式的融合需要合作双方接纳彼此、认可彼此，最重要的是灵源的性质匹配。总之，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踏雪只是想让陈燃帮忙去找些愿意融入它灵池的物灵。陈燃作为修灵者，做这种事有优势。石中墨问优势是什么。踏雪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软的不行可以来硬的。” 石中墨没想到踏雪竟然做好了这种准备，放心之余又有些担心，他认为强扭的瓜不甜。硬性拉进踏雪灵池的物灵未必能为它所用。 踏雪表示，它想要尽人事听天命。可是，出师不利，石中墨向陈燃转达了踏雪的想法后，却遭到了拒绝。 陈燃否定了踏雪的计划，因为踏雪希望他帮的忙需要动用他的灵力。可是之前廉放教训他的时候，在他的灵场里埋下了灵视，他稍有动作，廉放都有可能知道。如果陈燃去接触物灵，廉放一定会起疑心，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在陈燃这里无功而返后，石中墨建议踏雪再想其他的办法。踏雪见捷径走不成了，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了石中墨的身上。它教给石中墨一首敬天之曲，让石中墨找值得信任的人，然后去自然环境比较好的地方，通过演唱敬天之曲，寻找可以纳为己用的物灵。 踏雪刚交代完敬天之曲的用法，就突然消失了。 第60章 妥协不是放弃而是另一种争取(1) 踏雪的突然消失令石中墨大惊失色，他连忙召唤大鸟，希望大鸟能给他一个解释。大鸟没有让石中墨失望，它一听石中墨说完话就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自作自受了”。 石中墨也是纳闷，大鸟对踏雪的态度恶劣得令人发指，实在是让人怀疑它的品性。 大鸟对着石中墨使出一记重翅，呵斥道，“你才是坏鸟，你们全家都是。” 石中墨懒得跟大鸟打嘴仗，追问踏雪的去向。大鸟没好气地告诉他，“它把维持生计的灵源都霍霍没了，所以进入沉眠了。” 一听“沉眠”这个词，石中默就知道比大鸟的“深眠”程度要严重，他觉得问题有些棘手，便向大鸟讨主意。大鸟却端起架子，摆出了教训的姿态，对石中默一顿抨击，从“见利忘义”说到“始乱终弃”，从“落魄凤凰不如鸡”说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更是上升到了人格攻击的层面，指责石中默丧失了道德操守，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石中默严重怀疑大鸟旁听了他的政治课，这一句句的斥责，整合了语文、历史和政治三个维度，他忍不住问大鸟，“我有这么十恶不赦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的措辞？” 大鸟冷哼了一声，“你都要去做灵贩子了？距离十恶不赦还远吗？” 石中默不明所以，他只是想帮助踏雪恢复之前的状态，来报答它的救命之恩，怎么到了大鸟这里就变成了一件罪莫难赎的事情呢？ 大鸟轻蔑地说道，“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现在是要去帮它收集灵源，说的好听点儿是合作，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强抢。你凭什么去剥夺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