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恐怖游戏吗？包对象的那种》 第1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 楚知知柳眉轻蹙，一双剪水明眸警惕的打量四周。 前一刻，她还身处死气沉沉的深宅高院里，下一秒就出现在这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各种神鬼莫测的手段，着实让人心惊。 “呃……”一阵疼痛突然自她的脑海中炸开，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系统将上百年的历史和许多的现代常识注入她的识海，还贴心的为她解释了目前的状况。 “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吗？”楚知知忍不住惊诧了一瞬，可是想到所谓的“系统”刚刚才将她在一瞬间就转移到千里之外，旋即又释然了：连这种缩地成寸都能做到，弹指光阴又有何不可？ 毕竟系统的强大非人力所能抗衡……想到刚刚被灌输进脑海的知识，楚知知微微垂眸思索：她不知道系统将她拘来此地的有什么目的，但她并不介意。 毕竟人与人的关系归根到底都是利益纠缠的关系，这个所谓的“系统”既然找到她，就说明她在系统眼里有足够的价值，而这份价值就是她的底气所在。 更何况系统目前对她并没有展露恶意，她也刚好可以借着系统积蓄力量，提升自己。 至于未来怎样……楚知知不咸不淡的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庸人自扰呢？ 她突然对自己冒出一点恶意，冷冷的想道，这个世界这么危险，说不定你根本活不到以后，想多了做什么，蠢货。 * 昏黄的光线映入闭合的眼帘，透过眼皮，形成一片明亮的橙红色。 尹长河缓缓从黑甜乡抽回意识，睁眼就看到一片跟自己大学宿舍截然不同的原木色屋顶，顿时激灵一下，猛地坐起身来。 他茫然的四下打量着，思维还模糊着。他还没来得及四下细看，目光便被窗前的少女夺走。 她正背对着屋内向远处眺望，只能从背后看到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垂在腰间，散落如瀑。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半身长裙，站立在窗前的样子莫名像一株向阳而生的梅花，一意孤行的挑战凛冬，孤傲又孤寂。 明明连人家的正脸都看不到，尹长河却无端感到揪心，忍不住心疼她仿佛独自面对冰天雪地的脆弱飘零。 “你醒了啊。”甜美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凄清冷寂的氛围，少女似是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向他，笑着打招呼。 她应该还不到二十岁，上身穿着一件款式复古的白衬衫，配的蓝色下裙，像是民国时候留洋回来的千金小姐。既有传统女子的贞静温婉，又有新时代女性的灵动娇俏，回眸一笑甜到人心底。 “啊，啊，是啊。”尹长河抬起手抓了抓还迷糊着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该说点什么。 “那咱们先等一下吧，他们都还没有醒呢。你叫什么名字呀？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吗？”少女轻轻柔柔的开口，嗓音娇甜软糯，又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如黄鹂春莺。 “哦哦，好好好。啊？我？我叫尹长河，也第一次来。”尹长河还没有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就又想去抓脑袋，动作进行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太雅观，便又有些尴尬地把手又放下了。 他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他家里家教一向严格，这是第一次和女孩单独相处。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姑娘，尹长河忍不住有点手足无措。 楚知知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歪头，微微一笑。 两人正说着话，这段时间里，屋里其他几个昏迷的人也纷纷醒来。 尹长河赶忙将注意力转移开来，心里默默放松了一点。 “叮咚。欢迎探险家来到新手世界：怪谈校园。请探险家努力完成任务，并保证自身存活。 任务一：摧毁祭坛。 任务二：$@*\/#%u)\/■\\u0026@∧u╳?·#〔〕” 啥？这什么玩意儿？ 尹长河皱眉，满脸黑人问号，这不是系统任务吗？这玩意儿还能有乱码？ 系统这是中病毒了吗？ “啊！嘶——” “哎？这是哪里啊？” “哎呦，谁tm踩到我肚子上了，快死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胆怯的女声小声响起。 “大家别慌啊，慢慢来，慢慢松开啊。小心别越缠越紧了。” 尹长河听到陌生人的说话声，从奇怪的系统任务中惊醒。 他在一边看着混乱的战况，不禁心生庆幸。 他昏迷的位置处在众人边缘，加上醒的比较早，根本不必担心这种脱身问题。 房间中央，原本几人因为昏迷堆叠在一起，此时他们同时醒来，顿时挤作一团。你踩了我一脚，我给你一肘子，谁也不知道误伤到谁，一阵兵荒马乱，好半天才慢慢分开。 分开后的众人左右扭头，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尹长河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气氛顿时一派轻松。 他数了下，屋里一共七个人，除了一开始的少女和自己，其他五人都是刚刚才醒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笑了片刻后，五人中当中那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率先开口，他刻意放低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这个传说居然是真的……太好了，系统这么厉害我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了，你们也是，也是……” “是啊。”接话的也是个青年人，他五官端正俊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白衬衫配黑西裤很是气质不凡，“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大家到这个鬼地方来，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家可能要戮力同心，共同面对险境了。” 他停顿了一下，给众人留出接受信息的时间，然后才开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陆瑜，是个数学老师。” 走了第一个人领头，剩下的流程就顺利多了。 下一个开口的是个中年胖子，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脸盘很圆，五官见人三分笑。 他一开口连声音都是笑眯眯的：“我姓钱，家里开火锅店的，你们叫我老钱就行。等回头出去了，我请大家吃火锅。”或许是生意人和气生财的原因，他笑起来眼睛眯起，像一座弥勒佛，很是喜庆。 “那好呀。等我出去了，我妈妈的病也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吃火锅。”旁边妆容精致的女白领强笑着开口，她此刻眼神里都是希冀，脸上是浓妆也掩不住憔悴。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大妹子你也别难过，既然你能来到这里，阿姨的病就一定会好的。到时候你和阿姨一起来我家吃饭，我给你免单，到时候甭管什么好吃的，都包在我身上。”老钱拍着胸脯，信心满满的保证。 “那就先谢谢大哥了。不过，这里是不是有点冷了？”女白领抱紧了手臂，她穿的黑色丝袜很薄，对温度比较敏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周围越来越冷了。 她这么一说，尹长河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身处于一间旧教室里。 破败的桌椅乱七八糟的靠着面墙堆着，上面挂着一层厚厚的灰，教室中央反而一片空旷，染着凝固的黑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灰黑色的水泥地面冰冷死寂。有阴森森的冷风透过破碎的窗户悄无声息的蔓进来，仿佛直接吹到人心底，一片冰凉。即使窗帘在窗前幽幽摆动，也挡不住半点寒意。 他顺着之前少女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仿佛身处在最暗沉的夜色里，任何光亮也无法照亮。 顿时，尹成河只觉得一阵冷意从脊背升起，一直攀升到头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确实，这里的温度应该在不断下降。”陆瑜说。 “啊？那怎么办？”小青年把目光从女白领的黑丝长腿上移开，看向陆瑜。 “这应该是催促咱们快点离开安全屋的手段吧，你们刚刚也都接到系统的任务了，觉得怎么样？”陆瑜不动声色的引导着。 “就……还行吧，就是不知道那些乱码是什么。还有那个祭坛，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青年摸摸耳朵，眼神散漫，回答的毫无建树。 “不如咱们还是一点点的来吧，先找到祭坛毁掉再说，说不定完成任务一，任务二就出来了呢。系统总不会发布完成不了的任务吧。”老钱倒是挺乐观。 “也不一定，万一任务二没有出现呢？这种情况谁也说不准的，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尹长河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 “……” 这边，楚知知一直没有开口，她还在仔细观察着每个人，努力分辨有利于自己的情报。 她瞧着旁边还有个瘦小的姑娘一直没有开口，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其他人说的话显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她并没有接受到系统的任务，也不知道什么实现心愿之类的消息，这是为什么？楚知知有点不太明白，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 况且她也并没有什么心愿可言，毕竟，如果连自己千般努力万般争取都实现不了的愿望，寄希望于飘渺的神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都渡不了自己，谁还会来渡你？她一向是不信这个的。 想到这里，楚知知不由苦涩一笑：都已经来这里，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许愿，是不是太亏了一点？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逐渐激烈，还是陆瑜及时站出来制止，说道：“好了，大家都别着急，任务要紧。咱们还是先找祭坛完成任务一，然后同时收集一下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任务二的线索。”他顿了顿又说，“目前看来，大家的任务都是一样的，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努力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不然谁也跑不掉，可别任务还没开始，就自己人起内杠了。” 众人闻言都住嘴了，老钱笑呵呵的打圆场：“小同学说的也是，怪我考虑不周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见老陈这么开口，尹长河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有些讪讪的转移话题，“这里应该会越来越冷的，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是啊，好冷啊，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摸清了情况，楚知知也趁机加入了话题。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像有些害羞似的低下了头，“我叫林芝，大家叫我芝芝就好。” 这个地方未必有多安全，这些人也未必有多可靠，傻子才会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她偷眼看向陆瑜，装作不小心和他的眼神对上，又受惊似的收回来，一派少女的纯然娇羞，天然无害。 众人纷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陆瑜，隐隐将他视为头领的趋势。 楚知知把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默默把陆瑜的危险等级拉到最高。 “安全屋的温度会越来越低，不能久待。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先出去吧。”陆瑜一锤定音。 闻言，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教室门。 “吱~呀~”就在这时，老旧的木门突然主动打开，刺耳的摩擦声仿佛直接在众人的耳边炸起。 门外是一片漆黑，沉重的仿佛会吞噬一切，连门口蔓延过去的光也照不透浓重的黑暗。 众人纷纷咽了咽唾沫，面面相觑，谁也不想迈出第一步。 楚知知躲在最后，冷眼看向最前方的陆瑜。 “刺啦刺啦”头顶的灯泡忽然像是接触不良般闪烁了几下，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还是陆瑜率先开口：“咱们目前虽然在可以安全屋里待一会儿，但也不能一直不出去。我想，游戏不至于一开始就让探险家直面危险，门外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过众人的表情，退缩有之，畏惧有之。 他只能继续开口：“不如我先出去探探路？” 说着，他转过身不再理睬众人，向着漆黑的门外走去。 第2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2 楚知知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她看着陆瑜脚步稳健有力，不急不缓，一步步走向教室门口，挺直的脊背被外面的黑暗彻底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却始终半点动静也没有响起。教室里的几个人此时都小心的彼此打量着，眼神交错间心思起伏，暗潮汹涌。 教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最后还是女白领先忍受不了。 她的丝袜最耐不住低温，可周围的温度却已经冷到她忍不住颤抖的程度，继续待下去显然只有冻死一条路，门口的未知黑暗固然令人恐惧，但很可能是一条生路，赌一把总比留在原地有希望。 她咬了咬牙，目光在几人身上巡视了一周，突然捕捉到一点不安分的气息，笑道：“那我先去那边等你们了。”说完她便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向门外。 她也没有再回头。 时间又不知不觉的逃走了几分钟。 气氛似乎在慢慢的放松下来。 “那我也过去了。”尹长河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下。他进入游戏世界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在这里裹足不前。 “别。”他听到甜软的，熟悉的女声。 楚知知就站在他身旁，她贝齿轻咬着水嫩下唇，眼神湿漉漉的，惊慌无措的表情像误入人类城市的小鹿，可怜又可爱。 “我有点害怕，哥哥，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楚知知故意低垂下眉眼，摆出最无害无辜的姿态软声哀求。 “也行。”尹长河想了想，答应了。带一个纤弱的女孩一起去并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反而是加分项。况且，都到了进入恐怖游戏的地步，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他在运动裤口袋里掏了一下，掏出一瓶矿泉水，这本来是他准备好下午打球时喝的，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尹长河感慨了一下，果然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他把矿泉水瓶调了个方向，将细的瓶口那端转向楚知知，有点腼腆的认真解释道：“芝芝你能握住吗？直接抓女孩子的手太冒犯了，不如咱们俩分别抓紧瓶子的两端，一起走？” “好。”楚知知笑得很甜，看起来似乎是为他的小举动暖心不已。 旁边的小青年还在犹豫不决。 角落里瘦弱的女生仍然在保持沉默，她留着厚厚的平刘海，几乎把眼睛全部遮挡住了，穿着一身大了几码的土气校服默默缩在角落里，既不和别人打招呼，也不参与讨论，活像个透明人，与这旧教室居然有几分协调。 老钱倒是很痛快地表示：“你们先走吧，我劝劝这俩小姑娘和小伙子，稍后就跟上。” * 穿透黑暗的感觉像是五感被隔绝着穿透一层水幕，就像陆瑜所说，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很快就脱离了出去。 出来的一瞬间，楚知知就感觉到自己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暖风轻轻吹拂在她的脸颊，天光正好。 她睁开眼睛，一座规整的学校出现在她面前，头顶宽大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气磅礴的字：h市第一高中。 她定睛一看，校门口还站着两个人，正是不久前出来的陆瑜和女白领。 不过……楚知知疑惑的眨了眨眼，他们的身高是不是矮了一点？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尹长河，发现他居然也矮了些，连五官都青涩了几分。 楚知知轻蹙着眉头，扭头看向旁边的保安室，对着保安室上的玻璃打量自己。她也变小了一两岁，但不知为何身上的衣服也一并缩小了，而且因为年龄相差比较小，所以之前一时没有察觉到。 难道是和这次恐怖游戏有关？ 楚知知感叹：不仅能转瞬间神行千里，还能随意拨动别人的时间流逝，这个系统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你们就是新来的转校生？人都到齐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快步走过来，她一身黑色的职业装，五官凌厉冷淡，凸起的颧骨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说话间，她脚下生风，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举手投足间尽是雷厉风行。 楚知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钱带着小青年和沉默女生也出现在了校园门口。 一行人已经齐了。 那这个女老师应该就是所谓的“接引npc”了？楚知知翻了翻记忆，似乎很多人都是这么称呼游戏里的引导员的。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单方面定下了这个称谓。 “我姓姚，目前在带高三一班，也就是你们将要转入的班级。”姚老师沉着脸，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手表，冷声道：“现在离下午上课还有段时间，你们先去领入学用品，之后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下。但下午两点要准时上课，不能迟到。” “老师，入学用品在哪里领啊？”小青年急急忙忙的插话。陆瑜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言。 小青年扭过头，不屑的移开目光，撇撇嘴。 班主任姚老师冷冷瞥了一眼他们的小动作，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开口道：“你们跟我来。” 她带领众人向办公楼走去，分发入学用品的教室在办公楼一楼，就是走廊最尽头的那个房间。 “张老师，麻烦要七个转校生的份额。” “又有新转校生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办公室内走出来，他很瘦，显得面部线条格外尖锐，面相凌厉到有些刻薄，他胳膊上抱着一沓包好的扁平袋子，另一只手上拿着几分薄薄的入学守则，递给姚老师。 “都交给你了，我先去忙了。”说着，他像是怕人一样飞快的消失在门内。 姚老师倒是见怪不怪，她把东西接过来，将包裹着校服的塑料袋和入学守则一一送到每个人手里，面无表情的叮嘱道：“在学校内必须穿校服，你们回宿舍换上校服后就不要再穿常服出来了。还有，入学手册上的有校规，必须全部记住，不能违背。”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男生住在a栋，女生在b栋，入学手册上有学校的地图和你们的床位信息，你们先自己认认地方，下午记得准时上课。” 她说完，便毫不停留，立刻转身离开。徒留七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就不管了？这tm叫什么事？还得咱哥们几个自己找宿舍，这老师怎么这么……”小青年终于得到机会，愤愤不平的开口。 楚知知挑了挑眉。 “慎言。”陆瑜打断他，“这里不一定安全，说话都注意点，咱们先去宿舍。” “哼。”小青年不服气的闭了嘴，陆瑜没有搭理他，看向女性这边，“咱们可能要兵分两路了，你们没问题吧？” “没事。”女白领摇了摇头，“我没问题的。”说着，她看向楚芝芝和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女生。 “嗯，我也是。”楚知知小声应道，她轻轻拽住尹长河的袖子晃了晃，做出一副不舍得姿态娇声道：“长河哥哥，我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去找你吗？我初来这里有点害怕，和长河哥哥在一起好有安全感啊。” 尹长河是体育特招生，身体素质很好，这么一路下来，可见人品也过关。 楚知知很想和他联手，虽然这个恐怖游戏里目前还没有破解的方向，但足够的武力保障在哪里都不多余。 “行啊，有空你来找我就行。”尹长河看了看周围的一圈人，见没有人有异议，于是爽朗的笑道，“大家一起进入恐怖游戏，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帮到你就好。” “不用担心，地图上显示a栋和b栋相邻，可以方便大家相互照应的。”陆瑜一边翻着入学手册，一边安慰道：“游戏系统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人性化的。咱们先去宿舍，抽时间把手册上的校园守则背下来。” “凭什么听你？”一旁听了半天的小青年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记这破玩意干嘛？我要去找祭坛，早点结束游戏早点回家。” 陆瑜的脸色骤然沉了几分，他冷冷的开口道：“随便你，但你想作死别带我们一起。” “你什么意思？”小青年一下子跳起来，像是被踩了一脚的刺猬，骤然炸起全身的刺，死死盯着陆瑜大声质问，。 “哎哎哎，大家别激动啊，”还是老钱出来打圆场，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的开口，“一直在这外面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现在去找祭坛也没线索啊，不如大家还是先回宿舍休息休息？至于校园守则……这个，咱们在路上边走边看怎么样？先看看再说嘛，大家一起进来的就是队友，不要伤了和气啊。” 听完老钱的话，小青年冷哼一声，虽然没说同意，但也没有继续闹下去，剑拔弩张的气氛又一次缓和了下来。 楚知知冷眼瞧着这场闹剧，百无聊赖的拿起入学手册，随手翻开，一张学生证来从夹层里飘了出来。 学生证上的照片赫然是楚知知自己的脸，而旁边标注的名字却是“林芝”。 楚知知心下有些惊讶，看来陆瑜说的没错，系统确实挺人性化的，居然还知道帮她打掩护，也不知道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她一人的优待。 她一时起了好奇，仔细的翻起入学手册来，却见第二页上赫然写着： 欢迎各位学子来到h市第一高中，本校师资力量雄厚，基础设施完备，为大家提供了优良的校园环境。为了大家能在这里度过轻松愉快的三年高中生活，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学生证是学生身份的证明，每人有且仅有一份，请保证你的学生证不要丢失。 2.本校进行封闭式管理，非假期时间禁止离开校园。 3.本校纪律严格，绝不会出现打耳洞，纹身，身着常服等不良行为，如果发现有人出现这些不良行为，请立刻远离！绝对不要理睬他们！立刻向风纪主任或者班主任汇报。 4.上课时间请立刻进入教室学习，禁止在外逗留，请同学们认真学习，严禁迟到早退。 5.非休息时间可以在教室学习，禁止逗留在宿舍。 校园守则上的内容乍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不知为什么，楚知知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她扫视了学校一圈，忍不住后背发凉，正午的阳光灿烂明媚，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第3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3 “芝芝，我在414宿舍，你呢？”女白领凑过来轻声问道。 楚知知扬了扬手里的学生证：b栋414。 “你也是414？看来咱们也都是一个宿舍的了。”女白领询问的看向移向另一边的沉默女生。 那女生点了点头，小步跟在众人最后面，像春天随意开在路边野草丛里的小花，一点也不起眼。 “他们四个男生都在同一间男生宿舍，所以我估计女生这边也是这样，应该是为了让咱们方便交流。”或许是来到恐怖世界看到了母亲痊愈的希望，女白领的精神状态比一开始好了很多，她很积极的探讨线索，想要早点完成任务。 楚知知看着她干劲十足又满眼希望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羡慕，这样明媚又有希望的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可惜……她垂下眼帘。 思索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宿舍楼前，几人互相叮嘱了几句，便兵分两路，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 一进入女生宿舍大厅，楚知知就感觉周围的温度唰的一下子凉了下来。 正是中午，宿舍楼里明明应该有很多人待在这里，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走廊两边的黑色木门死气沉沉的闭着，活像一副副树立起来的棺材。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点慌。 宝贵的休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着不能继续耽误下去。最后还是楚知知打破了沉默，说道：“咱们不如先去找舍管拿钥匙吧，先去宿舍收拾收拾再说？” 两女点头同意。 楚知知去了大厅旁边舍管的值班室，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大圈钥匙摆在桌子上。 旁边还有一张纸，楚知知凑上去看，见上面写着： h市第一高中宿舍值班室守则，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值班的工作人员谨记以下内容。 1.本校的学生身穿蓝白校服或者黑白校服，如果有学生身穿红白校服，那她并非本校学生，请立刻远离她并向年级主任汇报。 2.查寝请在十点熄灯之前完成，熄灯后请立刻锁死宿舍大门，直到早上起床铃响熄灯结束时再打开。 3.寝室外的寝室信息牌上有相应学生的信息和照片，请确保寝室内的学生确实是信息牌上记录信息的学生。 4.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是休息时间，不会有学生离开寝室，请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5.如果有学生来报备寝室内设备出问题，请致电后勤部，会有工作人员前来维修。 6.维修人员身穿校服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如有身穿其他颜色工作服的维修人员出现，请告诉他们设备已经修好了，并且目送他们离开宿舍。 7.寝室的任何非休息时间都不允许学生逗留，如果发现非休息时间有学生存在，请无视她们，不要理睬。 8.非休息时间请工作人员不要离开值班室，在值班室内是绝对安全的。 * 楚知知默默记下了纸上的所有内容。 值班室的钟表显示已经12：40，时间有些不早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了。 随手撕了张纸写明情况，然后压在钥匙串下。楚知知取出3把414的钥匙，退出了值班室。 “咱们走吧。”她冲另外两人晃了晃手里银闪闪的钥匙，三人向楼梯走去。 * 414寝室在四楼的走廊尽头，半点不见光。漆黑的房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黄铜锁，阴冷又死寂。 旁边的学生信息栏很是老旧，上面破破烂烂的贴着她们三个的照片和信息。 走廊尽头的房间可一向不是什么吉利的位置。楚知知看着这个位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女白领也脸色不太好。 三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楚知知拿出钥匙打开门锁，率先走进寝室。 房门打开，入眼的环境却很是出人意料：寝室虽然窗户不向阳，导致屋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可内部却很干净，整洁清新，完全不像是没住人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中午休息的时间本就短暂，省下了打扫的过程，时间会更充裕些。 “咔哒。”走在最后方的沉默女生拉上了房门。 就在三人进入寝室后不久，走廊里像是凭空吹过一阵小小的风。 原本只记录着三个人信息的寝室信息栏忽然模糊了一瞬，右下角的空白处逐渐浮现出墨色的字迹，那分明……是一张新的学生信息表…… * 寝室里，三人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寝室的分布安排是上桌下床，分别在左右两侧。对面有一个小阳台，里面有白瓷的洗漱台和密闭的洗手间。 正对着寝室门口的隔断上挂着一只风格简约的钟表，显示时间是12点55分。 关上寝室门，楚知知眼尖的看到寝室门背后贴着一张纸，她走过去一看，又是一张守则，不过这上面的内容可比学员守则多多了，她赶忙招呼左右两边的人过来看。 第一高中女生宿舍守则： 1.休息时间是下午六点到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到两点，非休息时间禁止在宿舍内逗留。 2.禁止寝室互串，不要进入别人的寝室，也不要允许别人进入你的寝室。 3.寝室熄灯时间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熄灯时间请保持熟睡，严禁离开寝室。 4.查寝时间在熄灯时间之前，如果发现有人熄灯后查寝，请不要理睬，并装作熟睡直到熄灯时间结束。 6.寝室的水龙头和淋浴有时会流出红色的液体，请放心，它只是坏掉了流出锈水，请立刻离开宿舍并上报给舍管，她会找人维修，修好之前请不要进入寝室。 7.舍管也是学校的工作人员，按照学校要求，身穿统一的蓝色制服，请确认你找到的人是真正的舍管。 8.#@$╳u＜\\u003d%\/;...[]$+\\u0026（大片涂抹痕迹，原文已经无法看清） 8.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向老师请假，经老师同意后，可以在非休息时间内进入宿舍。 9.宿舍的氛围团结友好，如果有同学遇到困难，请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她们。 10.维修工人身穿黑色的工作服，为了保证设备正常使用，请及时给他们开门。 看完后，三个女生都陷入了沉默。如果说一开始的学员守则看似还没有什么问题，那么眼前的这张宿舍守则，就已经有点图穷匕见的味道了。 女白领的神情有些寂然，她似乎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是进入一场可以实现愿望的美梦中，而是沉沦在一场随时会死亡的恐怖游戏里。 楚知知仔细的打量着守则上的内容，里面有些似乎与她在值班室看到的守则内容有冲突。 只可惜目前可用的信息太少，她也不知道哪些是准确的，目前只能确定的是，守则并非完全正确，是否遵守还是需要自己判断的。 楚知知默默叹了口气，这么看来，他们不仅需要不违背各种奇怪的守则，还需要辨认守则的真假，并在这种重重束缚下破坏祭坛。 啧，这个新手任务的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床铺。她的床位在靠近门的右侧的位置，紧挨着最后一个空床位，另外两人都在左侧。 床铺上有早就打包好的成套被褥，床下的桌子上也有统一的书包，课本和文具，学校早就为她们每个人都准备妥帖了。 “小妹妹，你今年才多大呀？怎么也来到这里了？”另一边，女白领在和那个沉默的女生搭话。 何欣——楚知知记得那个女生的床位上写着这个名字——小声开口道：“我今年16了。我是因为我的同学们都不喜欢我才来的，等我回去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 “不喜欢？”女白领有点不解，倒是楚知知在一边听着，明白了几分。 何欣低了低头，她声音更小了，闷闷的开口道：“他们都让我帮忙扔垃圾，还总要我做值日，还要我给他们请客，不然就打我……我的零花钱已经没有了，他们就把我的作业撕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的用手指扭着校服下摆。 “这不就是校园霸凌吗！”虽然何欣说的很委婉，但女白领还是听懂了，她显然是位很有正义感的女性，开口就骂：“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欺负别人为乐的垃圾，一个个都爹妈早死没人教养吗？” 她骂完又对上何欣瑟缩的眼神，安慰道：“你别担心，等咱们出去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我去找你玩，狠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给你把场子都找回来。 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年纪的妹妹，在附属一中上学，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她又聪明又漂亮，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咱们把这些不好的记忆都忘掉，好不好？” “嗯，打起精神来啊，咱们都会好起来的。”楚知知也看向她们，真心实意的祝福。 校园霸凌一向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即便是她当年也……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何欣可以借系统摆脱曾经灰暗的经历，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就是就是，我……” 时间在三人的闲聊天里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一点半。 楚知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轻声说道：“咱们第一次去教学楼不如早点走，万一路上有什么情况也有转圜的余地，虽然不知道迟到会有什么后果，但还是不要违背守则比较好吧？” 三人此时都换好了校服，随时可以准备出发。闻言，女白领看了看课程表，把下午需要的课本随便塞进书包里，随口应道：“走吧。” 三人鱼贯而出。 临走时，楚知知走在最后，拿起桌子上的锁，“咔哒”一声落下。 不管怎么说，寝室内禁止别人进入的话，还是锁上比较安全。 虽然宿舍没人逗留，但万一有人在她们不在宿舍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去，说不定会连累她们，还是干脆谨慎点为好。 这样想着，楚知知脚步轻快，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前面的两人，几人顺着楼梯向楼下走去。 走廊上一片安静，房门紧锁。 不知过了多久…… “咔，咔哒……”突然，门和门锁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响起，原本不大的声音在宿舍楼里安静的氛围中仿佛震耳欲聋。 414寝室的门突然轻轻震动了几下，像是有人在寝室里面拉门，却因为被锁住而拉不开，只能一遍又一遍尝试，让门和门锁发出徒劳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砰，砰，砰。”拉门声骤然大了起来，像是门内的人因为拉不开门逐渐不耐烦，连动作也粗暴起来，沉闷的推拉声在楼层里激起阵阵回音。 可是结构简单的黄铜锁虽然已经老旧，却仍然十分坚固，任由门里的人再如何用力，也始终顽强的坚守阵地。 似乎是一直拉不开的缘故，门内的人逐渐放弃了。 声音逐渐平息，空荡的走廊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 教学楼的方向很好找，路上除了她们这三个转校生，还有很多早起的学生也同样向着教学楼走去。 只是这些人大多数都孤身一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惊慌不安的神色，即使有少数几人凑到一起，也是一起闷声赶路，并没有任何交谈。 她们三个明明穿着校服，却还是格格不入。 楚知知敏锐的注意到，这些学生的胸口前都别着一个一指来长，两指来宽的校牌，校牌蓝底白字，左边是本人的照片，右边是简单的个人信息。 楚知知皱了皱眉，她们收到的入学物品里并没有这个校牌，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好啊，你也是高三年级的吗？”女白领笑着打招呼，她认准了一个看起来纤薄内向的女生，主动向她靠近，想要套点消息。 文弱的女生浑身一抖，她猛的抬起头来，惊恐的看了女白领一眼，下一秒立刻转身，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溜烟跑远了。 徒留女白领在原地疑惑不已，这是什么反应？她有这么可怕吗？ 楚知知上前几步跟上女白领，对着她摇摇头，示意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缘由，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她们今天刚来到这里，就已经体会到了学校的异常。虽然开学还没有多久，但之前的学生在这里呆的时间肯定比她们更长，对于学校的种种古怪之处也更加深有体会，因此，对于陌生人的搭话不敢接受，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楚知知还是忍不住心下无奈。难以交流的话，收集信息就更加困难了，还是要想个方法才行。 正想着，楚知知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滚圆身影，赫然是老钱。 虽然如今众人都因为未知的力量重回十八岁，但老钱的身材依然宽厚稳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陆瑜和尹长河走在他旁边，正在小声说些什么，小青年独自走在另一边。 两方人马汇合后，一边交流信息，一边向着教学楼走去。 不过如今任务刚刚开始，彼此掌握的消息都差不多，也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只能相互印证了一下彼此的想法。 “艹，怎么又来了！”突然，走在最前方的小青年开口骂到。 几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教学楼的透明玻璃大门上贴着一张纸，黑色的字迹森冷不祥，不用问，肯定又是新的守则。 不断有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进入教学楼，却没有人停下来看守则一眼，也不知道是他们看不到，还是早已习以为常。 楚知知几人赶忙走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h市第一高中教学楼守则： 1.教学楼会在下午六点后彻底关闭，关闭后禁止进入教学楼。 2.请确定你进入的教学楼名为“笃学楼”，如果出现其他名字教学楼，请不要进入。 3.学校所有教师都是由学校固定聘请的，如果发现给你上课的老师是陌生老师，请立刻离开教室，并马上向班主任或者年级主任汇报。 4.每班的学生有且仅有30人。如果教室内学生人数多于30人，请立刻离开，直到恢复30人后再次进入。 5.请尊重每一位老师的劳动，上课前务必带好相应的教材和学习用品。 6.上课时间内，请不要离开教室。如果离开，请不要在下课之前进入任何教室。 几人看着新出现的守则，一时间难以言语。一片乌云刚好飘过，沉重的阴影遮住太阳，楚知知看着面前巍然耸立的教学楼，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第4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4 进入教学楼的大门，正面迎来的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方的横梁上挂着款式简洁的黑白色钟表，指针指向1：50。 看着寥寥无几的时间，几人不禁有些紧张。不过幸运的是，可能是为了给毕业生提供便利，高三的教室都设在一楼，高三一班更直接是在右拐第一间教室，很是方便。 进入教室时，楚知知特意记忆了一下教室门口：三角形的立体门牌贴在墙上，白色的底牌崭新，蓝色的“高三一班”楷体字很是漂亮，蓝天白云的配色无比协调。 教室门旁边墙壁上贴着六张人物简介，上面分别配着照片和教学履历，正是高三一班的六位教师。 楚知知格外认真的多看了好几眼，牢牢把几人都记在心里。 教室内的座椅按六列五行排列，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齐了，只有零星几个位置还空着。楚知知数了数，加上他们刚好30个人，不由得微微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 老师还没有来，楚知知径直走到带着自己名牌的桌子前坐下，她周围的同学有的在低头无声的刷题，有的则在默默看书，安静无比。 不光是她周围，偌大的教室里也没有一点声音，沉默无声，只有同学们静默的动作，像是一场带着黑色幽默的早期默片。 楚知知也拿出书来，她把立在课桌上，装做认真学习的样子滥竽充数。 下午的四节课分别是两节数学和一节化学，一节物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把所有的课本都带来了。 此时，厚厚的一摞书堆在桌洞里，连课桌都稳固了几分。她在随手在课桌洞里整理了一下，摸到桌洞到最里面的时候，手指尖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触感。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卷成团的泛黄的小纸条。 楚知知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把课本在桌子上立好作为阻挡，躲进课本后面把小纸条小心的打开。 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少女娟秀的字迹。 笔迹很是工整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地方都有些深深浅浅的划痕，像是经过了多次的涂抹修改，改的乱七八糟，面目全非。 字迹虽然基本相同，但大小和新旧程度却都不一样，像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随手写下它们，又因为不满意而一次次的划去。 而在纸条的最下方，则是一片有些肮脏的暗褐色痕迹，足足盖住了大半的字，使得整张纸条都显得很是脏乱。 楚知知再次打量了眼周围，这才垂下眼帘继续看起来。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些痕迹都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啊啊！那，那些东西都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下一行） 不！要！进！入！教！室！（字很大，很用力，有些地方都把纸划破了） 快跑—— 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遵守规则……不！不能听老师的话…… （下一行） 它们都是怪物！！！它们会——（大片涂抹痕迹，原文已经看不清楚了） （隔了几行） 不要相信老师，不要相信你的同学，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后一行字的字体意外的娟秀平稳，仿佛字体主人写下时恢复了健康的精神状态。 之后再下面就是那一片污浊的暗褐色血迹了，上面可能有些文字，但楚知知半点都认不出来。 她沉思着垂下眼，默默把纸条上的全部内容都记住，这才把小纸条小心的按照折痕原样折回去，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端起书，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继续看起来。 她不知道纸条的主人如今怎么样了，但是从最后的血迹来看，估计下场并不美好。只是，她作为同样深陷在这个无望的校园里的人，没有任何资格去同情任何人。 下午一共四节课，楚知知想着，每节课分别上五十分钟，间隔十分钟的课间，最后下学时还有十分钟收拾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足够用了。 她一边装作看书的样子，一边借着余光小心的打量身边的同学，他们每个人都很灵动鲜活，透着勃勃的生命力，连脸上努力藏起来的每一丝恐怖的表情都纤毫毕现，完全不像赠送的记忆里游戏中死板的npc。 尹长河刚好在她的右手边，楚知知向对方看去，对上他的目光甜甜一笑，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爱心。看着他向另一边转过头去的样子，连发丝下露出的耳垂都隐隐泛红，她忍不住在心底满意点头。 “叮铃铃玲玲~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姚老师踩着上课铃的尾声走入教室。她穿着一身女式的黑色西装，手里只拿着一本数学书，气场十足。 看到来人是自己熟悉的老师，楚知知忍不住放下了提着的心，看来接下来的两节课应该不会有没什么大问题。 不光是数学课，接下来的两节课来的也都是相应的任课老师，教室内也没有多出其他同学，一整个下午顺遂的让人吃惊。 “叮铃铃玲玲~下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好好休息，下节课见。”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收拾书包。下课后留下的十分钟并不长，他们都想要早点离开，谁也不想在这里待到教学楼关闭。 不知道这里的食堂味道怎么样？ 晚饭时间快到了，楚知知有些期待。来到这个新手世界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她粒米未进，只在宿舍里接了点开水喝，此时早就饿的不行了。 眼见周围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她也站起身，随着人流一起向着教室门口走去。 教室内人数虽然不少，但门口并不拥挤，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出，井然有序又速度飞快。 楚知知见此抬了抬眼，和隔着几个人的陆瑜等人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猜的没错，守则不光作用于他们，也作用于校园内的其他同学，也就是所谓的npc——不然他们不会如此熟练的采取最高效的方法离开教室。 不过，这在某种意义上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太担心身边的npc会过于拖后腿而牵连到自己。 * 食堂就在教学楼的后方，众人很快就到了，不出楚知知所料，食堂的门口上也同样贴着一张守则： h是第一高中食堂守则： 1.食堂的供餐时间为早上时间为五点到七点，中午12点到两点，下午五点到七点，除供餐时间外，禁止进入食堂。 2.供餐时间内，食堂是绝对安全的。如果在食堂内逗留的时间超过供餐时间，请同学们不要外出，及时去厨房躲避，等待下一次供餐时间到来。 4.食堂内食品干净卫生，营养均衡，如果发现有头发，指甲等，那只是一个意外，请立刻去其它打菜窗口进行更换。 5.食堂内有且仅有一到五个窗口（分别为），并且不提供任何血液制品和肉汤类，请确定你的菜品是食堂内提供的菜品，再进行食用。 6.请尊重他人劳动成果，不要浪费食物，珍惜粮食，从我做起。 7.禁止进入厨房等工作区域。 8.食不言，请各位同学用餐不要交流，安心享用美食。 * 几人见此纷纷对视一眼，不安的气氛悄悄弥漫着，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毕竟谁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保存良好的体力是完成这场游戏的必要条件。 他们沉默的走进食堂，很显然今天的挑战还没有结束。 食堂的氛围一如既往的死寂，所有拿到菜品的同学都在低头用餐。除了窗口前的同学小声的点菜声外再无言语，偌大的空间里内只能听到些微的咀嚼声和餐具小声碰撞的声音。 楚知知和同宿舍的两个女生分开了，她排在了人最少的一号窗口。 其他人也排队的排队，占位置的占位置，毫无违和的融入进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之中，顺利的像一滴水融入一片海洋。 点菜的速度很快，队伍不停的向前走，没多久楚知知前面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楚知知认得那个女孩，她皮肤很白，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身量娇小，纤细文静。 楚知知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得益于教室的座位安排。 那个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学，在班上的位置就在她的左前方，楚知知每次抬头都会无意的暼过她秀气的侧脸。 女生站在窗口前站了很久，久到楚知知都忍不住看向她。 女生好像是在犹豫不决，她的手指不停的在玻璃上移动着，像是不知道该点哪个，比划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下定决心。 乍看似乎没有问题，可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 女生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她目光瑟缩的落在面前的菜品上，轻轻一碰就立刻抽离，像是被刺到了一样。 只见她的脸色惨白，脸上都是隐藏起来的惊恐，紧咬着贝齿，颊边都能看到下颌处骨骼的轮廓，一滴汗珠顺着她又软又细的发丝滴落。 楚知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西红柿炒鸡蛋，辣椒炒肉，糖醋里脊，红烧茄子。 这个窗口只有这四道菜，都是很寻常的菜色，没有什么问题啊。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个女生，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么害怕？ “快点，后边人还等着呢！”打饭的大妈不耐烦的催促，从厚厚的口罩下传出的声音沉闷不清却很是响亮，吓得女生一个激灵。 楚知知悄悄的挑了挑眉，今天运气真不错，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我，我要这个。”女生连气息都稳不下来，她随手在玻璃上一指，声音里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惊慌。 “你怎么了？”打饭的大妈疑惑的问道，透明面罩下的绿豆小眼怀疑的审视着女生。 楚知知突然注意到，女生身上的蓝白校服有些灰暗，有个别地方还有些黑色的污渍。 她想，这个女生看起来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所以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和心力好好照顾自己了？ “我没事，我都可以的。”女生声音很轻，细听之下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却仍然坚定的重复。 打饭大妈又审视了女生几秒，这才像确定了什么一样，随手打了一份菜，又从一边的米饭盆里打出一碗米饭，想要递过来。 “等等。”楚知知上前一步拦到女生面前，开口制止道。 “她今天不太舒服，吃饭没有胃口，只要一碗米饭就可以了，不要菜。” 打饭大妈和女生的目光齐齐的聚过来，一道充满感激，另一道却像是聚光灯一样烤炙在她身上。 大妈审视的看了楚知知一眼，又着重看了看她胸口处，确定是蓝白相间的校服上是一片空白，这才把目光移回到另一旁的女生身上。 见状，女生赶忙用力点头，“对，我吃不下，只要米饭不要菜。” 食堂大妈又端详了女生片刻，然后把手里的餐盘放下，快速的盛出一碗米饭递给她。 楚知知看着女生冲她感激的笑笑，小心的端着碗里的米饭转身离去。 她扭头回来对打饭的大妈轻声说道：“我也要要一碗米饭，不要菜，谢谢您。” 不管那个女生到底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在这个窗口的菜品确定安全之前，她都不打算食用。 大妈瞥了她一眼，重复起不久前的操作，只打了一碗米饭递给她。 她的话音刚落，楚知知就在余光里满意的看到不远处的女生停住了脚步。 鱼儿这不就上钩了嘛。 楚知知端着碗转过身，身后打饭大妈的嗓门一如既往的浑厚：“下一个。” 她还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那个纤细的女生混在人群里，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正在偷偷摸摸的观察她。 楚知知抿嘴一笑，向远处的同伴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过来。随后便自己一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默默坐下，安静的低头吃着米饭。 不多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坐到楚知知面前。 女生的五官很清秀，皮肤也很白皙，那份恐惧离开她之后，通身剔透温柔的气质也凸现出来，带着种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灵动又柔婉的美。 她小心翼翼的坐下，又紧张的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她低着头，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白米饭，也不说话。 楚知知也不着急，静静和她一起吃。 两个人的角落里，居然弥漫着几分静谧安稳的味道。 楚知知吃饭的速度到底比对面女生数米粒一样的吃法快一些，她把碗筷叠起来，准备起身去餐具收纳处放回餐具。 “你……”她刚摆好筷子还没有起身，对面的女生就开口叫住了她。 那女生又小心翼翼的往周围看了一圈，一双猫儿一样杏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活像是刚刚离开父母庇护，独自面对生活的小奶猫。 楚知知觉得自己有点被可爱到了，她放弃了刻意诱导，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能看到，那些……”女生突然惊慌的抿着唇角，眼角眉梢都是惴惴不安和恐惧。 “那些东西那么多，你指的是哪个？” “你……”女生像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看向楚知知的眼神都带着希冀和亲近，“你也是……我就知道，你也一定能……我……刚刚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真的是太好了……” 她此时的情绪很激动，连一直以来保持的警惕都忘了。 楚知知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唇前，做出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以免违反食堂的守则。 女生有力点点头，飞快的三口两口把就剩下的米饭吃完了，然后快步走到楚知知身边，和她一起去把餐具放回去。 两人刚走出食堂，女生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你也是高三的学生吗？我叫商小小，在一班。”一边说着，她一边警惕的四下张望。 楚知知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她好像对周围总有一种不安全感，仿佛周围的环境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一草一木中随时会有可怕的怪物跳出来，让她一直处在一种格外紧张的应激状态。 “嗯。”楚知知故作高冷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商小小倒也不很在乎她的态度，她情绪激动，跟在楚知知旁边颠三倒四的自言自语，说出的话有时断断续续，有时却又能让人听懂。 她一边看着楚知知，一边自顾自的说，“……如果，早知道学校是……这个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 说到悲伤处，她的声音都带了点哽咽，“我，我好想回家啊，这里……到处都是……这里……真的不是人过的生活，不光是食堂，其他地方也有，晚上还……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楚知知面上寡淡如水，只是在静静听着，沉默不语，实际她在心里快速的记下有用的内容，加上已知的信息不断的推理，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在她内心成型。 旁边有几个同学路过，听到商小小带着哭腔的话，忍不住顿了顿步伐，看过来的目光透着物伤其类的痛苦。 可是停顿了片刻后，他们却旋即加快了脚步，飞快的离开这片小小的伤心之地，像是躲开避之不及的瘟疫。 “对，对不起……可我实在忍不住。”商小小的声音抽抽噎噎的，她用纤细的手指抹掉脸上的眼泪，“我先回去洗个脸，等下去你的宿舍找你好不好？” 楚知知看上去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可商小小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奖励一样，连低落的心情都明朗了几分。 “那我马上就去找你，记得等我哦。”商小小努力的向楚知知露出一个微笑，想要让她不要担心，可惜破碎灰败的心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不用着急。”她向前几步越过楚知知，抹抹脸上的泪水，用最快的速度走向宿舍，借此来掩盖住自己狼狈的样子，只留给原地的楚知知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楚知知在原地看着商小小苦涩的笑容和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喉咙里莫名有点堵。等她从酸涩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时，已经连对方人影都瞧不见了。 她不禁嗤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蠢货，连你自己都还深陷在这个恐怖游戏里无法脱身呢，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多套点消息，早点完成任务呢。她这样想着，步履稳健的向宿舍走去。 突然，一阵带着酸涩的悸动击中她的心脏—— 她似乎看到商小小正被一片浓烈的黑色雾气包裹住，雪白的皮肤尽是死寂，全无生机，她用尽力气挣扎着，动作的幅度却越来越小……最终，她无力的垂下手，沉沦进一片漆黑里。 她心中莫名升起一阵眀悟——那个身量纤细又心思敏感的女孩子，可能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第5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5 楚知知忍不住迈开脚步，用力向前跑了几下，然后又突然停下了。 她抓住那个挣扎的女生，想要救她出来。可是，她突然反应过来，这只是个观影。 真正的商小小早就跑远了，而她连商小小住在哪间寝室都不知道，就算想要救她，又能去哪里找人呢？ 况且，她隐隐有种预感，已经晚了。 绝望的无力感像阴冷的毒蛇盘在她的胸膛里，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对她发出冰冷的嘲讽：看，你就是这么没用。从前你就这么没用，如今还是这么没用。你救不了任何人，废物。 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几人此时都跟了上来，见她脸色不太好，纷纷将她围在中央，她对上尹长河关切的双眼，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陆瑜走上前想要询问情况，却被她不动声色的躲过。她突然觉得很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楚知知冲男生们随意的摆了摆手，转身一步一步向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同寝室的两个女生担忧的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她。 楚知知知道她们是想给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空间，她很感激，她也知道按照自己平时一贯维持的人设，此时她应该放慢脚步等她们跟上来，之后再和她们一起同行，用温柔的笑容安慰她们什么事也没有，然后彼此交换信息。这是最讨人喜欢的做法，可她不想做，也笑不出来，她不想和别人一起，只想自己静静待一会。 就在不久前，她目睹了一个女生的死亡，可能并不是亲眼目睹，那种感觉很奇怪，但她可以确定商小小已经不在了。 一个年轻的鲜活的，曾经在她面前跳跃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楚知知以为自己应该会很冷静，她并非没有见过死亡，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她亲手造成的。她手上早已沾满了血，满身陷在淤泥里，她以为自己早已经足够心狠手辣，不为所动。 但死亡和死亡也是不同的，那不是那些活该下在十八层地狱沉沦一万年的垃圾，那是一个稚嫩的，生机勃勃的，花一样的生命啊。她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还没来得及遇见未来心爱的爱人和活泼可爱的孩子，没来得及在亲戚面前为父母争光，没有来得及去看看这个危险迷人又五光十色的世界，就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一片冰冷的黑色里。 她想着商小小不久前努力扬起安慰她的笑容和顺着脸庞止不住滑下的泪水，觉得这个世界真不公平，连像她这样烂到骨子里的人都还活着，怎么那么好的姑娘却不在了呢。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可是在这里，连难过都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她身边不停的有人步履匆匆的走过，却没有一人停留片刻，每个人都在惶惶不可终日。这个世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尸骨无存，连可以在悲伤的情绪里放纵沉溺都成了一种奢望。 * 晚上，三人回到了寝室里，可商小小一直没有来。 楚知知在女白领最后进入寝室后，就毫不客气的拉上了门栓，她知道她不会来了，所以没有必要再留门。 她去阳台上洗漱，冰冷的水流滴落在指尖，一滴一滴，像是白日里强忍下的眼泪，顺着十指连心流入心底。 楚知知举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她脸上不正常的温度被冰凉的水降下来，她抬头看着镜子中自己，水珠从她的脸上，沾湿的刘海和鬓角滑落，她的眼眶泛红，狼狈的样子像条无家可归又淋了雨的流浪狗，雪白的毛发被泥水打成肮脏的颜色。 阳台上只有她一个人，白色的瓷砖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一片不祥的红，她站在短暂的夕阳里，像是身处一片粘稠的血池。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她突然意识到。安全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太阳落下后的黑夜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的魑魅魍魉冒出来，横行无忌。 宿舍里的时针还在一点一点挪移，指向的位置越来越高。 女白领和沉默的女生何欣仍然在宿舍里愁眉苦脸的写作业——他们不一定什么时间能离开这所学校，但作业却是很快就要检查的。为了不惹怒老师被赶出教室，哪怕课本上面的内容早就毕业以后还给了当年的老师，此时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再学一遍。 楚知知倒是游刃有余许多，她所有的知识都是不久前刚刚被系统直接传送进脑海里的，自然不会忘记。这些现代知识此时在这里格外有用，她对照教材在心底印证一遍就飞速上手，早早完成了作业。 洗漱完毕后，楚知知路过还在挑灯夜战的两人，随手把自己早就完成的作业拿出来交给她们“借鉴”——毕竟这个作业只是为了应付老师，又不是真的需要参加高考——在得到了两双感激的星星眼之后，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叮嘱了一句：“看完后记得放到我桌子上，别放丢了。” 两人用力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保管，她这才放了心，转身爬到桌子上方的床铺躺下了。 虽然现在时间还有点早，但是在下面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提前做好准备。楚知知一边慢悠悠的收拾床铺，一边这样想。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床和墙壁的缝隙间有一点白色的东西，她捏住一角，一张泛黄的横纹纸被抽了出来，纸的边缘有些粗糙，像是随手从本子上撕下来的。 楚知知反过来一看，纸面上的字迹凌乱不堪，只看这些字迹也能想到书写人当时惊恐绝望的心情。 “不！关着门也没用！！它们可以进来！！！ 看好宿舍门牌号！一定要看好宿舍的门牌号！！千万不要走错……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睡着了，对，我睡着了…… \\u0026%@#╳∧?≡#@%∧＞\\u0026！（大片涂抹痕迹，字迹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到这张纸条，但这可能是我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希望能给看到的后来者提供帮助。 宿舍门一定记得关好，虽然大多数时候可能没用，但有时候也会有用的。周围有时候会变的不一样，一定要看清楚你到了哪里，千万不要走错，千万不要！走错了会■■■■■■■。晚上熄灯后一定要好好睡觉，睡不着就装睡，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看，不要听，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你能看到这张纸条的话，那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我知道的都在这里了，希望能对你有用，陌生人，祝你成功逃出去。” 楚知知看着纸条，小心的把它收进枕头里藏好。她偷偷往下方另外两人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寝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下面书桌上的女白领和何欣写作业时钢笔划过纸页刷刷的声音。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楚知知感觉自己充满了安全感。她并不太担心，游戏开始只是第一天，可她已经拿到不少线索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估计别人应该也有收获，等有需要时可以拿出一部分来作为筹码和交换。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闭目养神。可能是白天的精神太过紧绷的原因，她本以为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会害怕的睡不着，却没想到现在放松下来后却逐渐有了睡意。 她强撑着眼皮看了看时间，9：40。床下的两人还在奋笔疾书，她忍不住劝了一句：“不如明天早上再写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女白领头也不抬的回她：“没事没事，让我再写十分钟，马上就写完了。” 楚知之闻言便不再开口，她乖巧的蜷缩进被窝里。耳边传来刷拉刷拉的纸笔摩擦声和纸张翻动声，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慢慢陷入了混沌之中。 …… “林芝？林芝。”半睡半醒间，楚知知听到一个女生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说：“我有点害怕，你能陪我一起去上厕所吗？” 她一时间还没能从睡梦中清醒，迷迷糊糊的想：林芝是谁？ 哦，原来是她自己啊，她想起来了，她今天进入了一个恐怖游戏中，为了安全起见，给自己起了化名叫林芝。 等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声音她从来没听过，绝不是她室友的声音！楚知知的冷汗霎时间布满了脊背，她们白天聊了很久，她能听出来这绝对不是女白领或者何欣的声音。 而且……楚知知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她没记错的话，她早就把门栓从屋里栓上了，而宿舍内的守则这么严格，绝对不会有人轻易进来的。 她忍不住呼吸暂停了一瞬，正趴在她床头前叫她的这个女生，真的是人吗？或者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女生似乎也发现了楚知知的异样，她再一次开口，声音幽幽的带着凉意：“林芝……你没有睡着是不是？你别装了，快点起来陪我呀。” 她突然想到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楚知知冷静下来，努力放松了呼吸，装出一副熟睡中的样子。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她应该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寝室里早就是熄灯了，她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一动也不敢动。 “林芝，我知道你醒着，你再装也是没用的，你睁开眼睛来来看看我呀……”女生的声音冰冷幽森，带着飘忽的凉意。 楚知知觉得一片黑暗中自己其他的感官都格外敏锐，她能听到那女生声音里的阴冷森然，像是深更半夜从乱葬岗野坟头吹来的风。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很轻的拂过，她不知道那是头发还是腐烂发软的手指，腐败腥臭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周围越来越冷，薄薄的夏凉被阻隔不了越来越低的温度，楚知知觉的自己像是被冻进太平间的一具尸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多长时间，一片黑暗里时间成了最模糊不清的概念。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周围的冷意逐渐褪去，寝室内温暖的空气逐渐取代了腐臭混浊的味道。 回来了？她想。 “林芝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何欣关切的声音，那个沉默内向的女生声音也是轻轻细细的。 楚芝芝没有回答，她还是本能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林芝姐？林芝？你别吓我啊林芝姐，你听到就回我一声，我一个人害怕。”她听到何欣轻声细语的哀求声，“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好像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林芝姐你在吗？我好怕。” “呜呜呜……”她听到小声的抽泣声从何欣的方向传来，像是被人抛下的小孩，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楚知知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被哭的心软了几分，有点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她心底仿佛有警报声一直在尖啸，本能里叫嚣的不安感仿佛把她钉死在了床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好像过了很久，哭声突然就停了。寝室里骤然安静下来，静的楚知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忍不住有点担心，想着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突然在她面前响起，近到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 恐惧骤然在她心底炸开：刚刚的一切都是假的！无论是何欣的问话还是哭声，都是面前的这个怪物装出来的，真正的何欣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她从来没有从这个怪物的手上逃出去！ 楚知知僵在床上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明明空气中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可她却觉得从心底冒出的寒意比刚才的低温更冷。 这一声叹息之后很久，寝室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仿佛那个不知是什么的存在已经放弃了。 楚知知仍然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不知多久后，她慢慢的放下心来，迷迷糊糊的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再次睡去。 * 再一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夏天天亮的早，仅仅是早上六点钟，太阳光就已经很明朗了。 楚知知揉了揉眼睛，心满意足的起身，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除了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她竟一觉睡得很香。 她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侧边的墙壁上有一小块地方好像都点斑驳的污渍，她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体探出床头的护栏贴近去看，在看清的一瞬间，忍不住激起一身冷汗—— 你！该！去！死！！！ 四个字歪歪扭扭的刻在她床头的墙上，字迹坑坑洼洼，刻痕粗细不匀，有深有浅，不像是用利器直接刻下来，反倒是像用指甲一点一点抠出来的，而她刚刚看到的褐色污渍正星星点点的沾染在四个字上。楚知知抿了抿唇，她很清楚这是怎么造成的，指甲抠在墙上太用力时会断在肉里划破皮肤，那些褐色的污渍是干涸的血。 她忍不住浑身发毛，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噩梦！她睡着之后，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存在站在她的床头，一边怨毒的盯着她，引诱她睁开眼睛，一边用尖利的指甲和带血的手指在墙上刻下恶毒的诅咒。 “啊~睡得好香啊。”女白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从桌子上直起身，又伸了个懒腰。 “咦？”她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旁边的何欣，好奇道：“昨晚写作业到那么晚吗？咱们都直接在桌子上睡着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知知猛然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顿时又是一身白毛汗。 6：15。 她脸色惨白，学校统一的起床铃刚响起不久，时间不可能过的这么快。 她们的表，被人动过了。 第6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6 楚知知想起不久前曾听班主任姚老师说过，学校在宿舍内给她们准备好的东西都是统一发放核对过的，她之前也翻看过，包括纸笔教材床上用品都没有问题，是学校不小心出错的可能性不大，那么…… 楚知知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道：“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是件好事，但咱们也要注意一下时间，不要太晚了，不管怎么样都太危险了，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她打定主意今天找时间去学校超市逛逛，看看有没有手表卖。 “也是。”女白领点点头，笑着把作业本递还到楚知知的桌子上，“昨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就真的赶不完了。” 楚知知摇了摇头，“不用谢，不是什么大事。” 三人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离开宿舍去食堂吃早饭了，虽然早上八点才上课，但食堂早饭只供应到七点，之后就必须离开。 楚知知本来还觉得有点奇怪，食堂的供餐时间好像不太合理，明明宿舍六点才会开门，为什么早饭时间是五点到七点？不过经过昨晚过后，她倒是隐约明白了什么。 食堂内一如既往沉寂，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又神色惊恐，不同的是，她现在也能体会到那种惊恐的心情了。 她没有管别人，自顾自点了一份豆浆和包子，和两个小伙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半路时，她看到陆瑜和尹长河每人端着两份菜走过，她冲他们点点头，三人的身影重合了一瞬，又快速交错而过。 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此时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你们先去教室吧。”楚知知轻声对两人说，“我得去超市看看，我还有点东西需要买。” “好。”两人没有多加阻拦，从来到学校后一直很安全，她们此时并不觉得去一趟超市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很痛快的和楚知知分别，向着教学楼走去。 楚智智在脑海里回忆学校的地图，她记得地图上超市的位置在……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找过去。 * 女白领和何欣有说有笑的走进教学楼，很是放松。她们进入游戏一天多了，可什么恐怖的地方也没有遇见，各种守则虽然看起来吓人，可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什么伤害，她们心里不由得就放松了警惕。 早上的阳光很好，“知勤楼”三个黯淡无光的大字都仿佛被照亮了几分。教学楼前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 不久后，楚知知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建筑物。那似乎就是超市了，楚知知从透明的玻璃看过去，里面的产品琳琅满目，透过整片的玻璃墙完美的表达着自己，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勾起人的购买欲。 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明亮的超市，楚知知却突然觉得有阵阵冷意从脊背上划过。她看着前面向两侧分开的玻璃大门，只觉得那仿佛是一张怪物大张开的狰狞巨口，门口上的招牌“超市”二字在灯光打开后红的像是能滴血。 她隐隐有点不安，不太想进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买手表也不急于一时。这样想着，楚知知立刻转身离开，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她身后，透明的玻璃墙上显出几道扭曲的人形，他们趴在玻璃墙上，贪婪的盯着楚知知离去的背影，嘴角流的涎水时不时滴落到皮肤的纹身上，皮衣上晃动的银链子上。他们躁动的爬来爬去，却仿佛是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里，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超市”半步。 * 楚知知向着教学楼走去，可她却奇怪的发现路上的人寥寥无几。难道已经迟到了？她有点紧张。 路边的绿化带被晨风吹动，唰啦唰啦的响，像是有什么阴暗的怪物躲在其中藏身，满是贪婪残暴的眼睛盯着她，随时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楚知知用力的摇摇头，想要把把脑海中越来越让人不安的无用幻想摇出去。她不是那么胆小怯懦的人，怎么到这里反而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商小小的脸在她记忆里一闪而过，楚知知忍不住苦笑。 思索间，她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楚知知抬头看着眼前破败的教学楼，灰色的外墙斑驳一片，墙皮卷边翘起，掉落在墙角处堆积成一片，有三三两两的爬山虎在外墙上顽强的生长着，成了这份灰败的气息里唯一的生机。 她看着楼顶上“知勤楼”三个字，在温暖的夏日阳光下遍体生寒。 * 不知过了多久，楚知知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留神的功夫，眼前破旧的教学楼突然一下子崭新了起来，像是它在一瞬间回溯了时间的洪流，外墙的灰色干净整洁，没有破损也没有爬山虎，之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错觉。 她感觉到周围逐渐多了几分人气，有人从各种方向走过来，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的校园活动。 可楚知知的心却仍然高高的提着，怎么也放不下来，她在人群中焦急的巡视了很久，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熟悉的人影。 失去的恐惧感像一只巨手抓住了她的心脏，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张，她只能僵硬的向前迈步，随着周围的人一起进入楼里。 “林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们没和你一起吗？”陆瑜的声音突然响起，楚知知猛然回头，看到眼前四人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刚刚我想去超市逛逛，就和她们分开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们了。” “去超市？”老钱有点不解地问。 “嗯。我想买块手表，随身携带比较方便。”楚知知没有全盘托出，在这个地方，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信任，“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教学楼上写着知勤楼，我只能一直在外面等，接着就遇到你们了。” 陆瑜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皱着眉说道：“先别找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教室，别迟到，希望她们没有进错教学楼。” 说着，他便率先向教室走去，老钱安抚的朝她笑笑，也跟了上去。 尹长河还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她，她抬起头来微微笑笑，开口道：“我没事的，咱们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尹长河点了点头，他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一起走？” “好。”楚知知笑的很甜。她一边走到尹长河身边，一边借着余光打量最后走在最后的小青年。 余光里，她看见走在最后的小青年脸色憔悴，神思不属，眼下一片乌黑，显然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低垂下眼眸，暗暗记在心里。 第7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7 “叮铃铃~”闹钟声在晨光中响起，它在原木的床头柜上饶有生机的活蹦乱跳，然后被它的主人毫不客气的一掌拍灭。 纪吹雪淡淡的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她不耐烦的把闹钟扫到地上，垂下的眉眼里一片倦怠沉寂。 到了她这种级别，早就已经不需要固定的睡眠来维持精神稳定和生理健康，但她仍然坚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滴——您的特殊奖金已到账，请查收。” 系统突然发来一封邮件，纪吹雪可有可无的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打开。 目光触及到邮件内容的一瞬间，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原本放松的精神骤然绷紧。 邮件只有薄薄的几页，可是却能记录下一个人满目疮痍的十几年，字里行间的刀光剑影和杀气腾腾几欲透字而出，隔着屏幕读来都让人心惊肉跳。 她一字不落的从头看到尾，一遍又一遍的看，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来弥补她们这些年错过的空白。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第一页的照片上，上面的少女十八九岁，浅笑莹莹，梨涡里像是盛着蜜。 “系统，给我一个解释……” * 进入教学楼后需要右拐，楚知知特意看了一下门牌号，确定上面标的是是高三一班，这才敢踏入教室。 突然，她随意的瞄过一眼，随即死死盯着教室门的内侧：门上多了一张守则。可她分明记得昨天这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的。 雪白的纸张像是阎罗索命的帖，看着就让人心底泛出凉意，上面写着： 1.本教室内有且仅有29人。无论何时，发现人数超过29人，请立刻远离。 2.教室内是绝对安全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进入躲避。 3.有些新来的插班生可能暂时没有校服，请和他们友好交流，不要歧视他们。 4.请尊重老师的劳动，携带相应的教材和学习工具，如果不小心忘记带，可以先去其他班找同学借。 5.上课请安静听课，不要交头接耳。 6.请各位同学不要乱窜位置，对课堂纪律造成不必要的扰乱。 * 楚知知看着第一条守则，忍不住看向自己位置的左前方，那里的桌椅还是原来的样子，规规整整的摆在原地，可楚知知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再去使用它了。 尹长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新的守则，忍不住轻咦了一声。他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许多来的比较晚的同学顿了顿脚步，扫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便又顺着原来的打算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倒是陆瑜几人又走了过来，围着门上的守则不住的打量。 “啊！呼呼……” “呼~” 走廊上突然响起两道人声，楚知知抬头看向她们，只见女白领和何欣从楼梯上冲下来，带着绝处逢生的表情快速向着教室门口跑来。 她们好像跑了很久，脸上都是汗水，表情也满是疲惫和恐惧。楚知知注意到她们的校服上有很多灰渍，像是在地上爬滚过沾染上很多尘土，让崭新的校服看起来都脏了很多，显得格外灰暗。 “呼呼呼……”两人在门口停下，用手撑着墙或者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呼，我终于见到，呼呼，你们了……”女白领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她看向楚知知几人，眼里的惊恐还未散去。 旁边的何欣几乎要倒在地上，全借着依靠在墙壁上才能站直身体。 “你们没事吧？”楚知知很高兴也有些担忧，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两个同伴，这是她们目前的状态都明显不太好。 “你们别着急，慢慢说。”陆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冷静。楚知知都怀疑他是不是不会有失控的时候，现在的数学老师都这么厉害的吗？她隐隐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又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呼呼……”女白领大口呼吸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等等，自己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溺水很久的人终于能浮到水面上来。 “你们都堵在门口做什么？”一段冷冷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楚知知回头一看，只见身穿一身黑衣的生物老师站在他们背后，冷冷的看向他们，“不想上课你们可以自己去走廊站好，用不着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 闻言，几人只能迈入教室，楚知知发现陆瑜给自己递了个眼神，课下说。她赶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静静等待老师开始上课。 生物老师是个又矮又油腻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又矮又挫的，活像个冷冻过后又时间太长导致变质的黑土豆。 黑土豆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狠狠的扫过，他的目光落在女白领身上，指着她冷笑着开口：“今天咱们先抽查背诵，你，起来背诵上一节课学过的重点。” 女白领脸色惨白的站起来，她昨天下午刚来，都还没有上过生物课，怎么会知道哪些是重点呢。她声音嚅嗫着：“老师我不会。” 黑土豆的表情骤然得意起来，他趾高气扬的用粗短的手指点点教室门口，示意她去走廊上罚站。 女白领白着一张脸，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惊恐又不甘。 “怎么？还要我请你出去？”黑土豆的脸色沉下来，冷凝的气氛骤然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女白领咬咬牙，放下手一步一顿的向着教室门口走去，动作缓慢的像是走向绞刑台。教室门打开又合上，彻底阻挡了她的身影。 “哼。”黑土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缓缓翻开课本，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 抓耳挠腮的等到下课，黑土豆说完下课就转身离开了教室。楚知知第一个向门口冲去，只见女白领背靠在教室外面的墙上蹲下身，躲在两个教室之间的视线死角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下课了，你怎么样？”几人纷纷围过来，听到他们的声音，女白领这才抬起头来，她看了看周围，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像是一下子稳重了很多，“咱们先回教室吧，别再遇到意外了。” 她握住楚知知伸出来扶她的手，努力的站起来，因为蹲太久有些腿脚发麻，走路还有些不稳。 楚知知注意到，好像是因为她在外面蹲坐在地上太久的缘故，她的衣服更脏了，上衣下摆还有裤腿上灰浊一片，几乎连蓝色都看不出来了，其他地方也有一块又一块深浅不一的污渍。 她担忧的移开目光，刚好对上陆瑜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头不禁莫名的颤了颤。 第8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8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除了被第一节课生物老师的故意针对，其他老师都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即使目光落在女白领身上，也只是在她灰浊的校服下摆多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说。 下课后，众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到教学楼前。陆瑜环视一周，见人都已经齐了，便点头示意一下，然后率先向着操场走去。小青年赶忙跟上去。楚知知发现，不过过了一天的时间，小青年对陆瑜的态度就发生了180°的转变，他对陆瑜突然十分热切，一有时间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打转。 中午十二点的操场暴晒又闷热，绝对不会有人轻易过来。既空旷又安全，唯一的缺点就是环境艰苦了一点。 楚知知见女白领一手平搭在额头前，一手到脸颊旁不停的扇着，热的不行的样子。 因为中午的供餐时间一直持续到两点，所以几人都不急着去吃午饭，在操场上慢悠悠的溜达。 陆瑜首先开成公布，说道：“大家现在都在同一个恐怖世界里，想要早点通关，通力合作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人能单打独斗一个人完成一整个恐怖世界，所以我们必须要相互帮助，互通有无，这样才能安全的在这个恐怖的世界活下去，然后回到家乡实现自己的愿望，不是吗？” 他停顿了片刻，见众人都没有反对，于是又开口道：“那我先率先公布一下我获得的线索，希望能对大家有所帮助。”说到这里，他额外看了一眼楚知知。 “昨天我去了一趟图书馆，就是教学楼前面的那栋楼。我在其中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描述很混乱，我就不一一赘述了，只说一下重点信息吧。” 眼见着到了关键时刻，众人都摆正了神色，气氛逐渐严肃了下来。 “里面的内容主要是说，有时候我们周围会出现一些怪物，这时只要保持沉默装作发觉不了它们就可以，时间长了它们会自行离去的。所以我推测，如果突然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或者有人突然上前跟你搭话的情况，那很有可能是怪物，在确定真的是人类前不要理睬。当然，最安全的就是不要发现它们，也不要被它们发现。” 陆瑜抬头观察众人的反应，但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刚来恐怖世界的时候，神色思索间都隐蔽了很多，他一时分辨不出来，只能默默记下，“另外，学校内的规则都是为了保护学生而存在的，一定要遵守规则。”说到最后，他格外加重了语气，郑重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是这样没错。”小青年开口，他脸上还挂着疲倦，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昨天晚上我就遇见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在我床前叫我的名字。”他揉了揉眉心，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头疼，“多亏了陆哥白天把消息共享给我，不然我恐怕就……”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后怕的神色，显然还没有从昨晚噩梦般的遭遇中恢复过来。 他说的简单，可众人却都能体会到其中的惊险之处。女白领抱着手臂，在中午操场上的大太阳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抱着手臂往旁边挪了挪挪了挪，缓了一会，又看向何欣，这才说，“今天早上，我们好像进错教学楼了。”她咽了咽口水，神色中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惶失措，“早上我和何欣都没太注意，直到走进了教学楼才发现周围不对劲，他们……我是说那些学生，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校服。” 楚知知闻言眨了眨眼，她看到对面的陆瑜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们都主动围上来，一边说话，一边冲我们笑得很古怪，”女白领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强撑着继续说道：“可是这时候我们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教学楼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住了，我们根本出不去，他们说的话我们也不敢回应，只能蒙头向着没人的方向跑。” “当时我们是一边跑一边躲的，”何欣跟着开口，她看起来情绪稳定一些，从女白领那里接过话，“可是他们实在太多了，动静还很大，所以到最后，几乎是整栋教学楼的人都跟着我们，我们只能到处绕圈子。”她说到这里，有些惊恐的停下。 “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尹长河适时的问道。 “不。”何欣很轻的摇了摇头，“我们没有逃出来。” 她此话一出，烈阳下的众人俱是一愣，楚知知只觉得寒意骤然从头顶贯入全身，整个人顿时仿佛身处数九寒冬。 * 教学楼里。 姚老师正坐在楼顶的班主任办公室，头也不抬的在记一本薄薄的笔记。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急不慌，很是礼貌。 “进来。”姚老师随口应了一声。 “咔哒”门锁被打开，商小小把脑袋探进门里，小仓鼠一样张望。 “姚老师~”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她合上门，脚步轻快的跳着跑到黑衣服的女老师身边，亲密的搂着她的一条手臂撒娇。黑色的校服包裹着少女的全身，显得她皮肤雪白，格外娇俏。 “有人知道你过来吗？”姚老师冷冷的开口。 商小小摇摇头表示没人知道，一点也不介意她冰冷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姚老师，自从见到她第一眼就止不住发自内心的亲近。 她不知道自己的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明明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完整经历，记得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但她不记得姚老师。 姚老师点点头，放下了心来。她拿出钥匙打开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嫩黄色的卡通小黄鸭水杯，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她又回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从里取出一粒黑色的药片，递给商小小。 “吃了它。”她什么也没有解释。 商小小乖巧的接过水杯和药片，一饮而尽。她相信姚老师，就像怀疑自己的记忆。 她看着又一次坐到办公桌前记笔记的姚老师，眼中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她曾经听同学们提起他们的母亲，可她想到“母亲”这个字眼时，脑海中本能浮现出来的不是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而是一身黑衣又冷冰冰的姚老师。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自己对记忆中被称为妈妈的那个女人毫无感情，但这并不影响她完全相信姚老师，自从见到姚老师的第一面她就笃信：姚老师绝对不会伤害她。 “快点回去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姚老师冷冷的赶人。 “哦。”商小小黯然的答应了一声，搂着姚老师的手臂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办公室门口，见姚老师始终没有开口叫住她，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咔哒”一声，房门被合上，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 “嗤——”姚老师握笔的手一抖，在笔记本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划痕，像是一道新鲜的伤口，不能为人所知。 * 操场上。 “唉，还是我来吧。你这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女白领顶着炎炎烈日叹了口气，接道：“确实不是我们自己逃出来的，是那个教学楼自己消失的。这件事说来很不可思议。” 女白领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们都已经进入到恐怖游戏了，哪还有比这个更不可思议的事呢，是一只猫救了我们。” “一只猫？”老钱疑惑的问。 “对，还是一只黑猫。我当时在跑着的时候，半路上竟然看到了一只黑猫。当时我也是跑昏了头，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到有黑猫驱邪的说法，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带着何欣就冲着猫的方向跑过去了。”她说到这里，心底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惊恐，为自己当时大胆的举动后怕不已——如果那只猫并不是善意的，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结果我没想到，那猫竟然也跟着跑了起来，就跑在我们前面，像是专门给我们引路一样。我们俩就跟着它跑，跑到了一间储藏室。跟它一起躲进去之后，我就发现外面的怪物们好像都找不到我们了。”她说，“我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和谈话声，但是没有一个人进来，也都注意不到我们。” 女白领说到这里，神色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待了多久，只是储藏室突然一下子不见了，我们都直接出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 何欣点点头，示意确实是这样，小声的说：“然后我们就听到上课铃声，就匆匆忙忙的从楼上跑下来了，刚好赶上没迟到。”说到这里，她小心的看了女白领一眼，不安的扭着发灰的校服下摆。 虽然她们没有迟到，但女白领被老师针对罚站了一节课，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是不是跟上课时间到了有关？”老钱提出一个建议，“因为到上课时间了所以那个地方就消失了。” “有可能。”陆瑜点了点头。 “黑猫？”楚知知重复了一下，看了看众人说：“那么这样看来，这只黑猫目前可以算作朋友，虽然有点古怪，但暂时是可信的。如果实在遇到危险的话，可以试试跟着黑猫走。” 她转了个话题，说起了自己的线索，“昨天，我找到一个愿意和我交流的女生。”想到这里，她情绪忍不住有些低落，她眨眨眼，把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她也是高三一班的学生。不过昨天她的情绪很激动，没说出太多有用的消息，我只能推断出她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怪物。”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女白领和何欣，补充道，“现在看来，那些怪物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 “本来，她和我说好要来寝室里找我的，可是昨晚我等了很久，她也没来，只怕是已经……”说到这里，楚知知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尚小小可能已经不在了，但她没有理由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只能模糊暧昧的暗示别人自己脑补，“今天早上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只有29个人了。”说着，她低下头，任由伤心的情绪蔓延。 “好了，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尹长河说道，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众人也纷纷上前安慰她。 楚知知抬起头，用手背抹去眼泪，控制着表情，露出一个坚强的笑。 * 今天他们来的比较晚，餐厅里已经人不多了。 楚知知小心翼翼的绕开餐厅门口多出的“6”号窗口，来到“1”号窗口前，确定没问题后，就随便点了两个素菜。 这个窗口里面新换了一个大叔在打饭，大叔人还挺和蔼，见状笑嘻嘻的说：“小姑娘就吃这点儿哪够啊，不如我再送你一碗汤吧。”说着，便将一碗米饭和一碗肉汤放到了餐盘上。 楚枝枝还沉浸在刚刚的线索里，也没注意到什么，随手端起来就走了。 “知知，发什么愣呢？”女白领凑过来，“我找好位置了，你来这边坐呀。咦？你这是什么汤，怎么这么香啊？” “汤？”楚知知低下头一看，赫然是一碗飘着几片碧绿叶子的肉丸汤，她一低头就被浓郁的肉香扑了一脸，香气勾的人头昏，她迷迷糊糊的想这么好喝的汤，下次也一定要继续喝，这是在哪里买的来着？ 突然，一阵危机感像是毒蛇咬住了她的心脏，她猛的清醒过来，想起了刚刚看到的“6”号窗口，还有大叔送给她的肉汤。 意识到刚刚自己神志不清的状态，她不禁激起一身冷汗。 她向旁边看去，就看见一边的女白领垂涎三尺，一脸直勾勾的盯着盛肉汤的碗，她语气飘忽的说，“芝芝，你喝的了这么多吗？喝不完的话可以分我一点吗？”一边说着话，她的眼睛也没有离开汤碗半分。 楚知知紧了紧手指，她尽量维持着平静，开口说：“汤而已，咱们去刚刚的窗口再点一碗吧，你想喝多少都行。” “好啊好啊。”女白领的声音都被口水模糊了，她就像被催眠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汤碗，跟着汤碗的方向走。 楚知知顺了顺呼吸，快步走到“1”号窗口前，窗口前打菜的大妈诧异的抬起头，在透明面罩后不解的看着她。 看着眼前的打饭大妈，楚知知的心往下沉了沉，她把餐盘放下，说：“大妈，这份菜不要了，你给我来一碗米饭，只要米饭就行，不要菜。”她不禁想起初见时商小小疑神疑鬼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在步上她的后尘。 打饭的大妈随意一瞥，看到餐盘里的肉汤神色顿时警惕起来，她也顾不上别的，随手就打了一碗米饭递给楚知知，然后小心的端起餐盘，如临大敌的向着后厨走去。 第9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9 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午饭，楚知知回到宿舍时已经累的完全不想动弹了，她懒懒的趴在床上，看着床头的墙上沾血的刻痕，忍不住心乱如麻。 今晚那个怪物还会再来吗？楚知知想着，昨天遇到怪物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那就说明这不是寝室的原因，换寝室十有八九是没用的，况且……楚知知想到那一条条让人不敢深思的守则，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不能换寝室啊。 “呼。”她翻了个身，吐出一口浊气，破罐破摔的想，不如就先这样吧。陆瑜的消息也印证了那些怪物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全的，只要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了。 她有点着急，但也只能先忍下。一条条守则细思极恐，字里行间仿佛都能嗅到血腥气，她如果受到影响着急了，那就真的离死亡不远了。 可是已经一天多了，祭坛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任务也完全没有头绪。她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任务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是总有种扭曲诡异的感觉如影随形，在这里待时间长了绝不是好事。才来到这里没多久，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受到了影响，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恢复。 楚知知看了看钟表，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她索性不睡了，一咕噜爬起来。 中午想了半天，结果她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钟表的时间也不知道准不准，中午没有起床铃，万一睡过去就太危险了，她还不如早点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课。 楚知知看了看课程表，下午是两节数学和英语，物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所有的教材都装进了书包里。虽然这么多书背起来很重，但是根据教学楼里的守则来看，还是把所有的教材都带着比较安全。她记得上学时自己偷偷看了一下其他学生npc，他们也同样是带着全部的一书包书去上课的。 动作间，女白领和何欣也醒了。 何欣看着楚知知的动作，小声问道：“这些书你打算带上吗？有些今下午没课，不需要带的。” 楚知知摇了摇头，说：“万一能用得上呢？安全起见还是带上吧。我看其他同学也都带着，他们肯定比咱们更有经验，带上了肯定比不带有用。” 何欣听闻想了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也学着楚知知的样子把所有的书都装了起来，轻声说：“也好。”一摞书沉是沉了点，但是却很让人安心。 女白领刚刚洗漱完，她从阳台上走过来，见两人凑到一起，笑道：“你们俩凑一块说什么悄悄话呢。” 中午小睡了一觉后，她的精气神突然变得很好，除了校服下摆仍是一片灰暗之外，其它都跟昨天没什么两样了，像是已经完全恢复成了那个明朗热心的年轻姑娘。 何欣对她很是亲近，抢先开口小声道：“我看芝芝姐把所有的书都装起来了，就过来问问。”她说，“我觉得芝芝姐说的也没错，确实所有的书都带上比较安全一点。” “嗨！”女白领大大方方的一摆手，满不在乎的说，“课程表上不都写的很清楚吗？能有什么危险，再说，带那么多书不累吗？” 说着她瞄了一眼课程表，随手把几本书装进书包里。漫不经心的姿态让楚知知看着都揪心，生怕她把书拿错了。 而且，楚知知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女白领校服下摆的灰色更重了些。 难道是宿舍内有些地方没打扫干净？她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一中午过去，校服更脏了？ …… 时间过得飞快，可能是中午和同伴们验证过消息后心里有了底，也可能是想开了，楚知知只觉得一下午过的很顺利，连晚上躺在床上时，心里都从容了几分。 “啪”的一声响起，寝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 一夜无梦。 楚知知被学校里早上统一的起床铃叫醒时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睡眠质量格外好。尤其是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东西来打扰她，一觉到天明。 有惊无险的吃完早饭，楚知知格外仔细的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1”号窗口的大妈还是一脸审视的盯着每个人，熟悉的绿豆眼里警惕的目光让她格外安心。 吃完饭后，她们又在教学楼前的绿化带上遇见了陆瑜等人。七人凑到一起，看看彼此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无奈一笑。 教学楼上“笃学楼”三个大字熠熠生辉，可谁也不敢进去。 眼看着时间离上课越来越近，许多学生npc也陆陆续续的走进教学楼，他们这才踏入其中。 刚刚卡在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之前，楚知知安稳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等待老师过来。 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挺胖的中年男人，她大腹便便的走进来，黑色的衬衣几乎勒不住肚子上的肥肉。 虽然长相身材不敢恭维，但是他显然水平很高，一张脸上笑眯眯的，讲课风趣又文采斐然，楚知知听得很是着迷。 她很少有类似这样听学堂的机会，如今难得遇见，哪怕是身处恐怖世界里，也不舍得白白浪费机会。 两节课转眼就上完了。 课间的教室里也很安静，没有人追逐打闹，也没有人嬉皮笑脸，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楚知知仍然坐在座位上，回味上节课上讲的精妙诗句，她忍不住感叹，文学的美永远沁人心脾。 突然间，她听到一道男声，声音在一片平静的教室里格外悦耳：“下节课英语老师有事，暂时改成生物课，明天的生物课上英语。” 楚知知认得那个男同学，他五官很清秀，声音也好听，在一般学校里妥妥是个校草。他还是生物课代表，每次上生物课他都被黑土豆指使着跑前跑后的忙，活像是被土地主压迫的可怜小厮。 听清楚他说的话后，楚知知皱了皱眉，这样突然换课，让没带课本的同学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朝身后女白领的位置看去。 只见早上还明朗热情的人此时脸上一片阴郁，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做生物课代表的男生，缓慢的磨动牙齿，凶狠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 楚知知顿时吓了一跳，在这种极端的环境里最容易看清一个人，她和女白领还有何欣虽然相处了没几天，不说是完全相熟，但也有了些许了解。可此时她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她像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认不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她突然发现女白领的胸口前别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校牌，上面蓝底白字，赫然是她本人。一个想法猛地从她心底中冒出来，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在她脑海里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此时，女白领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别人的目光，她转了转眼珠，对上楚知知的眼神后一愣，然后努力想要摆出一个大气明朗的笑，却显得表情一脸扭曲，她安慰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去隔壁班借书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楚知知看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同伴，摇了摇头说，“我有点事要去找尹长河，可能陪不了你了。” “行了行了，”女白领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调笑的开口，“快去找你的小相好吧，重色轻友的家伙。” 楚之之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她目光不经意的往下一扫，忍不住瞪大眼睛。 女白领的校服下摆已经完全黑成一片，灰色的区域几乎已经覆盖了三分之二，还有不断向上蔓延的趋势。楚知知眼皮抖了抖，飞快的移开目光。 第10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0 楚知知看着女白领站在原地不动，带着扭曲的笑看向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种恐惧和之前是不一样的。如果面前这么笑的人是个陌生人，她反而还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个人与她很熟识，还住在同一间寝室，可她不知不觉间就现在变成这样一副扭曲狰狞的陌生模样，让人想想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右面尹长河的座位早就空了，她低下头，不动声色的朝着陆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确认他收到之后，楚知知赶忙向教室外走去，装作要去走廊上找人的样子。 走廊上人不多，她逛了没几步，就见陆瑜也从教室里走出来。 “她的状况你也发现了吧？是这样吗？”她问。 陆瑜点点头，“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何必再来问我？” 楚知知沉默了，这么明显的变化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不知道她变成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小心为妙。”陆毅说完便不再逗留，转身向着教室内走去。 楚知知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踩着铃声进入教室。 几乎就在她刚刚坐好之后，黑土豆就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他余光瞥见楚芝芝桌上一片空白，黑脸一沉，震怒道：“你的书呢？连这都不带，还有个学生样吗？” 楚知知低头没有理睬，她现在不能还嘴，只能默默找书，等把书找出来黑土豆自然就闭嘴了。 她沉默的往桌洞摸去：这是语文，这是数学，这是物理……翻到最后，她忍不住额角冒出一滴冷汗——生物书呢？ 一道灵光从她脑海中闪过，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扭头向后看去。 黑土豆在原地早已气的跳脚，他大怒道：“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吗？你还敢回头走神？”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楚知知面前，用短黑的手指狠狠指向门外：“你给我去外面站着！以后所有的我的课，你都不准出现在教室里！” 旁边的尹长河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他生怕黑土豆会对楚知知动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起身制止。 楚知知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感激的冲他笑笑然后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为连累到自己。然后她站起来不紧不慢的向着教室门口走去，徒留黑土豆站在原地气的脸色乌青。 走动间，楚知知用余光瞄了一眼，看到女白领低着头没看她，何欣的目光满是担忧，还有好几个同学npc露出同情的眼神，她将这些人的样子都一一记在脑海里。 路太短了，来不及看到更多了，楚知知有些可惜的想。 “咔哒”一声，教室门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空间，也隔绝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 * 教室外一片死寂，仿佛关上门的一瞬间，连所有的声音都被关住了。楚知知忍不住抬头四望，却蓦然看到了门上的门牌，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白色的三角门牌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洗礼，颜色早已泛黄，上面用黑色的行书字体写着“高一五班”。 白色的墙皮因为时间太久而干裂起皮，走廊上的白色灯泡因为信号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她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向窗外，只能看到一片阴沉压抑的灰色天空。 “嘻~嘻~嘻~”尖利的笑声骤然在她耳边炸起。 楚知知一惊，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哒哒”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循着声音望去，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生正趴在教室的窗户上，从教室里往外看她。 他露出的脖子下面是黑色的校服领口，见楚知知发现了自己，不仅不退，反而笑了笑，小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呀？教导主任马上就要来这边检查了，你逃课这么明显会被他抓住的。”他说着指了指屋内，“我们这里正在上自习，没有老师在，你先进来躲躲吧，我们不会告发你的。” 他的表情很真挚又热情，没有一丝阴霾，如果不是那片教室里的窗户足有两米多高，她在近处看一眼都要抬头，她都想要相信他了。 楚知知细细的打量他，有点好奇。不知道他是把脖子拉长了，还是把身体拉长了，才能够到两米高的窗户。她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实在没有什么刨根的问底的必要，就又转头抛到脑后了。 感受的男生身上浑浊的恶意，教室内绝对不能进。楚知知想，但是教导主任也不能不管——她不知道那个男生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种时候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想的，楚知知左右看了看，特意顺着躲开那个男生的那一侧走廊走，向着不远处灰色雾霭弥漫的楼梯进发。 “啧。”行走间，她听见背后的男生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可惜，她没有回头看。 楼梯就在大厅正对面，不过几步远，她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教学楼的大门果然被锁上了。 她不再顾虑，从那男生的表现来看，上课期间他们应该也不能离开教室，此时的教学楼虽然异常，但也是难得的安全，不趁此机会好好跑地图，其他时候可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她放轻脚步，快速向着楼梯上走去。 * 黑土豆站在讲台上夸夸其谈，大讲特讲，十分陶醉。 教室里，何欣看了一眼女白领几乎黑成一片的校服，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四处的同学npc们也时不时的借机扫一眼女白领，然后惊恐的移开目光。 尹长河看了看女白领，又看了看她，目光冷冷的握紧拳头，他刚刚其实看到女白领去楚知知的座位上拿书了，但他以为这是楚知知提前吩咐过她做的，就没有阻拦，结果，谁知道竟然是她故意偷走楚知知的课本！想到楚知知目前危险的境地，他忍不住暗恨自己的天真。 陆瑜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无疑是知道最多的，早在收到眼神时，他就明了了楚治治的想法。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半点也不担心。 旁边的小青年一脸茫然，他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并不在教室里，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挠了挠头，感觉自己仿佛离开了一会儿，就错过了十集剧情，想到楚知知因为没带课本被老师赶出教室了，觉得有点不解，那个女孩一向心细沉稳，不像是会这么粗心鲁莽的人。 另一边的老钱看了看他，对他摇摇头，示意他现在什么也不要问，有事等下再说。 教室内的气氛像静水流深的湖，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深处的暗流却已经开始涌动了。 第11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1 楚知知站在二楼上，看着与一楼别无二致的走廊，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抬头看了看，高二一班。 走廊上空无一人，黑色校服的学生们都因为害怕被教导主任抓到而躲在教室里。这是件好事，因为不会有危险，但坏处是同时也不会有活人提供线索。 哦，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活人，但是目前就当他们是活人来看待吧——楚知知有点苦恼，没有活人在，只是搜寻死物固然也能得到消息，但是效率未免太低了些，还有什么方法呢？ 她一边皱着眉思索着，一边向楼上走去，四楼好像是老师的办公区，那里应该线索比较多，不知道能不能上去看看。 “哒，哒，哒……”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忽然从楼上传来，楚知知眉眼一凛，她悄声从楼梯上退下来，小心的拐入右侧的走廊。 她早就盘算过，教学楼的楼梯平面呈“日”字型结构，除了中间有楼梯之外，走廊尽头的两边也都同样设有楼梯，如果中间上不去的话还可以从两边的楼梯上去。 而且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还可以在楼层之间兜圈子把人甩开，就像之前女白领和何欣做的那样。实在甩不开的话也可以一直跑圈坚持到下课，估计那时候应该可以回去了。 一边在心底复盘自己的计划，楚知知一边踏上了三楼的走廊。 “咦？”刚上三楼，刚路过第一个教室，楚知知就看到一个女生站在教室后面，从教室后门的窗户向外张望。熟悉的面容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了一瞬。 商小小。 她还和以前一样，除了身上的校服换成了黑色。她正把双手搭在窗户的窗框上，透过薄薄的后门玻璃好奇的打量着走廊上的楚知知。 “嘘。”楚知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惊动别人。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毕竟……楚知知有些难过的看着她，她和楚知知认识的那个女孩，很可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教室里，黑发黑衣的商小小奇怪的歪了歪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不知道对面的人为什么这时候走在走廊上，那对她而言不是很危险吗？商小小有点疑惑的想着。她应该把她骗进教室来，然后叫同学来帮忙把人困住，让她再也出不去。 但商小小没有做声，那个女生的目光让她觉得很难过，虽然她完全不记得眼前的人，也不记得和她相关的任何事，但她完全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她出事。她摸了摸心口，感觉心脏那里有点雀跃，又有点酸涩。 她伸出一根细长苍白的手指向楼上指了指，示意楚知知可以上楼去办公室找老师帮忙。 然后，她就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神一下子悲伤起来，她似乎是听懂了，冲商小小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又看了她几秒钟，然后才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中央的楼梯走去。 看着眼前的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商小小有点开心于她能安全了，又有点心口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小小，怎么啦？你看什么呢？”身后突然有女生在她肩膀拍了一下，让沉浸在思绪中的商小小吓的一个激灵。 她赶忙往窗外看去，看到那个女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没好气的回怼，“我看看教导主任有没有在巡逻嘛，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被老师抓包了。”尚小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 他们上课的时候一般老师都不在，都是自己学习，所以往往很是随意。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吓唬人的是个高挑的漂亮女生，她扎着长长的高马尾，校服袖子挽起到手肘处，气质简洁又干练利落。此时她见自己真的吓到了商小小，反而轻声安抚起她来。 “没事。”商小小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就是，总感觉有点奇怪……”她还在回忆刚刚那个女生，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她不由得又一次怀疑：她的记忆真的没问题吗？ * 楚知知在走廊上悄无声息的快速前进，她发现越是楼层向上走，空气里灰白的雾霾就越浓，能见度就越低。 她刚刚踏上四楼时，差点被浓稠的灰雾扑了一脸，眼前是一片黯淡肮脏的灰白色，能见度差的几乎只能看清自己身前几米远，已经严重影响了视线。 “哒，哒，哒。”脚步声再一次从身后不远处响起。楚知知皱了皱眉，她刚刚和商小小见面时浪费了太多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离那位检查的教导主任这么近了吗。 她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不管身后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最好最安全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要被发现。 这里应该是和另一边完全不同的空间，关于这里的运行规则，她有一点猜测，所以完全不想被任何人发觉。 毕竟现在可和那边的空间不一样，不是装作没有发现他就安全的。楚知知回忆起之前的纸条，如果说另一面空间里是装作不要发现他们，那么在这边应该就正好是反过来的，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她想起上次生物课女白领被老师罚站时，她也是蹲在两个教室之间，那个位置是个两个教室的学生都发现不了的视觉死角。 在这个空间里，不把自己暴露在任何人的视线中，才是最安全的。 她冷笑一声，陆瑜底细不明，老钱滴水不漏，就连尹长河也有自己的秘密，如今看来女白领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恐怖游戏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她一边在四楼的走廊上快速的行走，一边仔细的扫视左右两侧的各种门牌号。终于，楚知知眼神亮了亮，她找到办公室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发现。楚知知咬了咬牙，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不等回应，就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身，合上门，一气呵成。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小心的放下了提着的心，四下打量起来。 这间办公室和记忆里办公室应该有的样子差不多，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去，还能看到青森的天空阴沉的压下来，风雨欲来。 楚知知眼尖的瞥到某张办公桌上面压着有一张纸，她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张新的守则。 第12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校园12 楚知知上前几步，低头一看： 第一高中教师守则： 各位亲爱的老师，欢迎您入职h市第一高中，为了保证您和学生的生命健康并可以充分享受风景优美的教学环境，请您在任职期间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学校内有身穿蓝色和黑色两种校服的学生，还有些新来的转校生可能暂时没有校服，但请您务必公平公正，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 2.学生的身份由他们胸前佩戴的校牌或者随身携带的学生证来证明，如果您发现有非本校的学生进入学校，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学习环境和安全健康，请立刻通知保安将其驱逐。 3.请一定要保管好您的职工证，务必将它随身携带，那是证明您的身份和保障您的安全的唯一信物，如若不小心丢失，请立刻向校长汇报，并且在拿到新的职工证之前，不要离开校长办公室。 4.有些学生的蓝色校服会因为顽皮而弄脏，请不要理睬他们，那是学生们的私事，不在教师的职业负责范围内。 5.如果您发现有同学的校服由蓝色变成了黑色，请领他们进入另一栋教学楼，放心他们没事，只是他们更习惯于另一种教育方式。 6.为了保证您的身体健康，营养均衡，学校统一为教师发放了营养素片，装在棕色的小药瓶里，它会出现在您办公桌上的抽屉里，每天一粒，请准时服用。 7.服用之前请确定您服用的药片和您的衣服颜色一致，如非一致，请不要服用将它放回原处后，过段时间再次打开抽屉，直到出现颜色一致的药片再食用。 7.有个别学生会无视纪律擅自逃学，如果您发现有上课时间在走廊游荡逃课的学生，请将他们送回班级。 * 楚知知着重看了一下第三条，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教生物的那个黑土豆脖子上确实挂着一个工作牌，每次见他都带在身上，那应该就是职工证了。 “啧。”她忍不住咋舌，心里很是可惜，看来不好从那个植物人身上下手了。 看来教师一方基本可以信任，黑土豆只是个意外，不过也不一定，稳妥起见，最好还是自己搞定一切。 这样想着，她又扫了一眼新出现的教师守则，确认自己一字不落的全部记住后便不再理睬了。 这座笼罩在灰白雾霭里的学院在她眼里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只是还差最后几块拼图。 但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祭坛到底在哪里呢？ 思索了片刻，楚知知眨了眨眼，把目光放到几面办公桌上。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赶快上前几步，小心的翻找起来。 这间办公室里价值最高的应该就是那张守则了。得到这个之后，她对于在这里还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不做什么期待，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时间也还很宽裕，不仔细翻找一下她实在是觉得不甘心。 她把所有文件都小心的翻过一遍，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学习资料或者学生的作业测试之类的，她看了看，连名字都不认识，实在没什么价值可言。 然后，她又一寸一寸的仔细试探着办公桌的抽屉和小橱柜。正蹲下身摸索着小橱柜时，楚知知突然感觉到指尖方向传来不同的触感。她现在摸上的这一块板材似乎格外薄，以至于用力按压时弹性很大，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还有一片小小的独立空间。 找到暗格了！楚知知有点惊喜，没想到她只是随便试探，居然真的能有意外收获。 暗格的机关是最简单的那种，她研究了片刻，就轻易的打开了。她摸索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再仔细摸了摸，里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小心的把暗格扣回去，学习材料也都顺着记忆里的位置摆回去。 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后，她这才打量着刚拿到笔记本。 本子看上去已经有点年头了，皮质的封面上带着明显的磨损痕迹，但上面却并没有什么划痕或者污渍，显然被保养的很好。 她翻开第一页，看向姓名的那一栏里时，忍不住定在原地，上面赫然写着：商小小。 * “叮铃铃铃铃~下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好好休息，下节课见。” 一节难捱的生物课终于过去了，黑土豆照旧一下课就踩着下课铃声直接离开教室了，原本压抑的课堂顿时放松了下来。 尹长河快步走向门口，顺着被黑土豆推开的门向外一看——门前坦坦荡荡，狭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楚知知不见了。 尹长河兀的转身堵在门口，冷冷的盯着女白领，问道：“林芝的书好用吗？” “是啊，还挺好用的。”女白领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 “你！是你自己偷懒不把书带全，出了事也不想着补救，反而去偷别人的书。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尹长河到底年轻，被她这么一激根本止不住火气，他怒斥一声，三步两步走到女白领面前，气势汹汹的逼问道。 “哎哎哎，等等等等……”老钱赶忙跑过来打圆场，他站着插在两人中间，一边拦下尹长河，一边劝道：“长河你先消消气哈，别激动别激动，先别着急，咱们有事慢慢说。” “我怎么不着急？”尹长河说着怒视向女白领，痛斥道，“林芝不见了，这不都是你害的？你就一点都不感到内疚吗？你有没有良心？” 他们这边动静很大，许多同学npc都识时务的躲到一边，把中心给他们让出来。何欣被同学们裹挟着带到最角落里，贴着墙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向门外走去。 女白领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子前面，对着尹长河的怒骂连眼神都欠奉，根本不理人。 尹长河气的跳脚，却苦于被老钱拦住，只能站在原地愤怒的望向她。 小青年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就觉得奇怪，林芝怎么会犯这种的错误，原来是女白领没带书，就把林芝的书偷走了。 “好了，都别闹了。”陆瑜冷冷的开口，他看都没看女白领一眼“尹长河你冷静点，在这里这么激动是想找死吗？你先坐下，有什么事等林芝回来再说。” “可是她还能回来吗？”尹长河咬着牙，下颌线条坚硬，“林芝她不在走廊外，她也不能进教室里，她就这么不见了，还能回来吗？” “她一定能。”陆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坚定。 第13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3 楚知知快步走到一楼，发现果然如她所料：下课铃打完之后，她就立刻从办公室里打开一道缝隙，小心的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灰白雾霾正在逐渐散去，这代表着安全的表层空间逐渐覆盖了陌生恐怖的里层空间。 她顺着楼梯向下走去，三楼已经重新变成了高一的教室，蓝底白色的教室门牌崭新。 刚下一楼，她就看到何欣正背对着她站在教室门口四处张望，在走廊上寻找着什么，还时不时探头探脑的往教室里看一眼。 “何欣？”楚知知开口叫住她，浅笑着低声开口，“你在找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她看见何欣听到她的声音后骤然一顿，然后飞速的转过身来，一向沉默内向的少女激动的看着她，“芝芝姐，你，你……”她情绪很是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结巴了几次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芝芝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怎么会有事呢。”楚知知上前几步走到与她并列的位置，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表情柔顺依赖，笑容甜美温柔，“欣欣刚才刚才是在找我吗？我好开心啊，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何欣有点瑟缩的低下了头，她有些不敢看楚知知的满是甜蜜和信任眼睛，嚅嗫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几下，又什么也没说。 “咱们先回教室吧。”楚知知垂眸敛下眼神，把话题转移开，“这么长时间，我担心他们都着急了。”说着她松开挽着何欣的手臂，转而向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进教室里。 一进教室，她就看见几人剑拔弩张。 尹长河气呼呼的站在女白领面前，老钱则站在中间忙不迭的打圆场。旁边无辜的同学npc躲在四周，活脱脱一副高中生打群架的场面。 “怎么这么热闹啊。”看到这一幕，楚知知差点没忍住笑，这里这么多大人肯定不会这么幼稚，一看就是尹长河小朋友气不过想找女白领理论，结果被人拦下来。 她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尹长河今年刚上大一，才19岁，算在她那边确实可以成家立业了，但在后世应该还只是个大孩子呢。他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安心学习不问世事，哪里知道人心险恶，被气成这样也能理解。 楚之之心下暗叹，虽然她接近尹长河心思不纯，但能得到这样纯粹的感情回馈，不能说不感动。 旁边的尹长河听到声音抬头看来，一见到是她顿时大喜。他伸手拨开老钱，快步走到楚知知面前，开口道：“你没事吧？我下课见你不在外面，还以为……” “都说了没事。”女白领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在教学楼里能有什么危险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这话一出，尹长河原本平息的怒火又冒起来，他扭头怒视向女白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明目张胆害别人的理由。” “切。”女白领不屑的嗤笑一声，倚靠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尹长河见她不再开口，也不搭理她了，回过头来看向楚知知。 “我没事的尹哥哥。”楚知知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又轻又软，看向尹长河的眼神里满是感动，“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有你为我出头真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故作娇羞的低下头，“你别为我生气了，气坏身体多不值得啊。” “也没有，就是有点气不过她伤害你。”他强压下怒火对着楚知知笑笑，“你没事就好。” “叮铃铃铃铃，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正说着，上课铃却又一次响起，几人的交谈被匆匆打断，只能先回到座位上准备下一节课，其他的另找时间再说。 “你回来了。”路过楚知知身边时，陆瑜低声开口，朝她点头示意。 “嗯，回头说。”楚知知点了点头，她明白陆瑜的意思。她隔着布料捏了捏藏在衣服的笔记本，也低下头轻声回复。 除了中间的小插曲，上午一切顺利。 楚知知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借口散心甩开了一直粘着她不放的何欣，快步向操场走去。 她到目的地时，陆瑜已经等在那里了。操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很是显眼。 “我没有在里层的教学楼里找到祭坛。”楚知知开门见山的说，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疑惑的蹙眉：“也没有任何祭坛相关的消息。” 这下，陆瑜也皱起了眉。 …… 中午的露天操场上一片空旷，所有隐蔽的地点都隔着很远，周围绝不会有人偷听，即使有人突然靠近也随时能看到，是再安全不过的谈话地点。 楚知知小步却快速的向着离开，她没有回宿舍，而是转过向着超市的方向走去。 * 宿舍里，何欣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有些害怕。 林芝不在，她说她想一个人散散心，就让何欣自己先回宿舍了。 女白领一直没有回来，何欣想起在食堂严苛的守则，又想起半刻种前在食堂看见她吃的毛血旺和排骨汤，觉得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何欣紧张的咬了咬嘴唇，不安的把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了。 * 到了目的地，楚知知抬头一看，超市的招牌是和教室门牌号一样的白底蓝字，也不知道经常刮风下雨，这白色的招牌是怎么还保持的这么干净的。 超市里的灯光有些黯淡，空调倒是打的很凉快。 楚知知看着和上一次截然不同的超市，忍不住眼皮跳了跳，看来她上次临阵脱逃的举动真是无比正确。 大中午的超市里也没人，只有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小哥趴在收银区里闭目养神，脸埋进胳膊里看不清楚。 他听见有人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眼也不挣，随手向超市内一指，示意客人自己进去挑选。 楚知知顺着超市门口进去，路过收银台时看到一张写着字的白纸被蓝衣小哥压在胳膊下，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边角的轮廓。 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继续按照计划在货架上翻找，片刻后拿着一只简单的女士手表走到柜台结账。 不成想那蓝衣小哥依然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只见他抬起一只手刷过手表包装袋上的条码，然后又刷过楚知知递过去的学生证，整个过程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顺利，不仅头都不抬，连第二只手都用不到。 还是看不到上面的内容啊，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楚知知遗憾的撇撇嘴，不甘的离开了超市。 第14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4 趴在收银台上的小哥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有点不舒服，他迷迷糊糊的把凳子向后挪了挪，之前被压在头下的胳膊也抬起一只抱在脑袋上，露出之前被收银台挡住的，漆黑一片的蓝色上衣下摆。 随着动作的改变，之前被他压住的白纸也往旁边挪来了一点，隐隐约约露出上面几行字： 第一高中超市守则： 1.超市的开放时间为上午八点到下午七点，其余时间内严禁进入超市。 2.超市内有且仅有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如果您发现有请身穿其他颜色工作服的人，请无视他们并立刻离开超市。 …… 路过教学楼时，楚知知过去看了一眼，对着大厅的钟表把手表的时间调准，然后再次向着宿舍楼走去。 她轻轻推开寝室的门，何欣还没睡。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她从上铺的床上小心的抬起一个小脑袋，像独自在家的小兔子一样警惕的看向来人，见到进来的是楚知知，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不关门？多不安全呀。”楚知知随手把门拴上，轻声开口。 “给你留的门。”何欣揉了揉眼睛，困的迷糊的说，“我没睡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楚知知摇了摇头，“安全起见下次还是关上吧，你一个人在宿舍里我不放心，还是安全点好。她没回来吗？” 何欣反应了片刻，这才意识“她”指的是女白领，她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后嚅嗫的开口道：“我，我中午……看见她在食堂里。”她看了一眼楚知知，见她一脸平静，这才低着头小声补充完剩下的话，“我看见她，她在吃毛血旺和排骨汤……” 楚知知明白了，她叹了口气：不管是之前的那个，还是现在的那个，女白领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没有再关心这件事，只是冷冷盯着对面梁上的钟表，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1：50。 时间是一样的，都是一点五十。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寝室里的时钟被人偷偷调回来了，还是自己的手表不知不觉间被人动过手脚了。 啧，应该是前者可能性更大一点，但是手表根本没用了，看来今天中午又不用睡了。想到自己失去的睡眠时间，楚知知有点烦躁。 她上前几步，顺着书桌上的楼梯爬到自己的床铺上，与何欣隔空对视，尽可能轻柔的安抚道：“你接着睡吧，中午多休息一会儿，不然下午会没精神的。别担心，有我看着时间呢。” “嗯。”何欣顺从的点了点头，把自己重又乖巧的埋进被子里，轻细的声音怯怯的响起：“我睡了，林芝姐午安。” “午安。” 何欣放心的阖上眼，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上午她怂恿女白领偷林芝的书时，特意小心的注意过周围的环境。她确认自己的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整个过程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只有偷书的女白领会被尹长河发现。 后面发生的事，果然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尹长河发现女白领偷了林芝的书后毫不犹豫的抖了出去，在众人面前直接质问她，一点情面都不留。 虽然最后尹长河被老钱拦了下来，两人没有闹大，但很显然，女白领已经被所有人排斥了。 到了中午时，她发现女白领明目张胆的犯了守则的时候，更是欣喜远大过惊恐——即使女白领不会因为被众人排斥而受到影响，她也必死无疑了。 有那么一瞬间，何欣只觉得自己已经此生无憾了。为了这一幕，即使是离开现实世界，来到这个恐怖的世界也值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居然自己找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哈。 她母亲病了，真是活该，谁让她养出了这样的魔鬼，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现在她也死了，真的太好了。 想到这里，她心满意足的笑了，不由得想起现实里刚到学校的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山沟沟，来到繁华的城市里。 那也是刚开学的一个月，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新手机——手机的配置一般，型号普通，但是当季的最新款，漂亮的外壳很符合小女生的审美——这是她暑假里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才买下来的，可以和老家山沟里的奶奶通话，也是送给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她出生在十月一日，父母去世后，她跟着奶奶生活，家里条件越来越艰难，她就懂事的再也没有要求过生日礼物了。 但这次她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她想庆祝一下。 她花了两个月的工资精挑细选了一块新手机，庆祝她离开了那个小山沟，以后，她可以开启自己新的人生了。 她开心的盘算着以后的美好生活，等她再攒点钱，就可以把奶奶也一起接过来，到时候，她们就可以一起在城里生活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机就被别人夺走。她看着面前三四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生，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衣服，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小声说，“那是我自己买的。” 站在最中间，也最漂亮的那个女生把玩着她的手机，嗤笑一声，不屑的眼神她至今记忆犹新，“这种最新款，也是你这种垃圾配用的？” 她被她们扭着双手押到老师面前，听着她们控诉她偷别人的手机。 三四个漂亮女生簇拥着坐在中间的老师，叽叽喳喳的争先恐后开口： “丽丽为了买这块手机，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呢……” “是啊是啊，她姐姐给的零花钱都不舍得花……” “当初还是我们一起去挑的呢，就这块手机最好看了……” …… 她看见那个女生站在最后面，低着头不说话，偶尔抬起头时眼眸含泪，泫然欲泣。她光鲜漂亮的像小公主一样，什么都不必说，只管站在那里，她就什么都是对的。 可那是我暑假里辛苦打工了快两个月才攒钱买到的手机，不是我偷的。——她艰难的开口为自己辩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她看着老师推了推眼镜，开口问她。 她张嘴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机的盒子早就被扔了，她不知道那些东西需要保留，打工的便利店老板也不会为她作证，他们不会承认自己雇佣童工。 她没有证据证明，她买的手机是她自己的。 没有人相信她。 一个是从偏远农村来的一身灰败的女孩，父母双亡，笨拙木讷，是一个跟着年迈的奶奶艰难生活的孤儿。 另一个是城市里养大的娇女，聪明漂亮，衣着时尚精致，她备受老师父母宠爱，还有已经上班的姐姐时不时给的零花钱，那样明媚灿烂的小公主，怎么会污蔑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孤女？ 没有人相信她。 “如果再不承认的话，就叫你家长过来吧。”她麻木的听着老师下了最后通牒。 为了不打扰到年迈的奶奶，她只能低下头，承认是自己偷了别人的手机。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只觉得心情也是同样乌压压的黑色。 她觉得喘不过气，绝望蔓延过心头。 她看着那一个个指责她的人，他们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打着正义的旗帜，光芒万丈。 他们都是正义。 只有她不是。 没有人相信她。 她仿佛能看见自己崭新的学校生活自此断开狰狞的裂痕，一半仍然阳光灿烂，一半向着黑不见底的深渊滑落。 第15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5 一下午的课上的很顺利。 楚知知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到寝室时，何欣已经回来了。 她看也不看书桌上埋头写作业的姑娘。只抬头看了看两张空着的床铺，沉吟了片刻，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寝室里自从入住以来一直很干净，即使是空着的那张床位也一直纤尘不染。 她站在自己的床铺上朝旁边看了看，连积灰都没有，完全可以直接铺上床褥。 而且两张床位是挨在一起的，搬过去也很方便。 她胜券在握的笑了笑，虽然不能换寝室，还不能换床位吗？她受够了睡得正香，却被一次次吵醒。 即使是…… 楚知知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来，用力推到紧挨着自己床位的另一张床铺上。 虽然这样也未必多安宁，但她实在不想再面对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了，天知道睡着后又被吵醒有多难受。 低头整理被褥时，她无意间扫到了何欣惊诧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一句话也没说，就继续手下的动作了。 等她收拾完床铺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只得匆匆坐在书桌旁赶作业，心里暗叹一声：恐怖游戏里的学校未免太过于逼真了。 好久之后，何欣都已经上床休息了，她这才伸了个懒腰，宣布大功告成。 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楚知知随便收拾了一下书桌，又去阳台上洗漱了一下，就飞快的爬上床，裹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啪嗒。”熄灯了。 楚知知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点下沉，逐渐昏沉着陷入黑甜乡。 突然，她感觉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具柔软的身体，耳边传来一道少女的惊呼声，硬生生将她从即将陷入睡眠的美妙中拉了出来，她不耐烦的皱皱眉。 楚知知能感觉到有人推了她几下，小声问她：“喂，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啊？” 声音有点耳熟。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实在是不该抱任何侥幸心理的。 她一动不动，不想回答，心里满满的遗憾——刚刚差一点就可以睡着了。 “你快点起来啊。”那女生又推了推她，“你躺在这里挤到我了，床不够两个人睡啊。” 楚知知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她现在只觉得好后悔，自己在原来的床上睡得好好的，干嘛突然要换床铺呢？这下好了，送上门去被人打扰，还不如之前呢。 她一向入眠不易，在这个恐怖游戏里受到影响，反而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但这并不是肆意挥霍睡眠时间的理由。 “你醒醒啊。你再不起来我就叫舍管阿姨过来了。”女声低低的威胁。 楚知知理都不理她，继续睡。 “哼！”见收不到任何反应，女声冷冷闷哼一声，再也不开口了。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形又消失了。 楚知知感觉周围宽敞了很多，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暗自决定，明天有空一定要把床铺换回来。 * 天光大亮。 楚知知又一次在学校的起床铃声中醒来。 她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除了昨晚刚入眠时被不知名的声音骚扰，其他时间还算睡得香甜。 这个破游戏世界也不算一无是处嘛，她懒洋洋的想着。 收拾好床铺后，楚知知去阳台上洗漱，低头时，不经意的在镜子中发现自己的校服裙子下摆多了一点灰色的污渍，袖子上也有点发灰。 其实这片灰色自她第二天来的上午就有了，只是刚开始只有很浅的一点，并不明显，她也就没管。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灰色越来越重了，尤其是经过昨晚之后，更是一下深了一个等级。 楚知知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了。或者说，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随手在灰渍处拍打了几下，见果然没有任何用处，就不再理睬了。 楚知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寻找祭坛的进度应该快一点提上进程了。 她把洗漱用品整理好，放回原位，对着寝室里一脸惊恐的何欣笑盈盈的打招呼：“早上好。” * 早上刚踏进教室第一步时，楚知知就觉得，好像里哪有点不太对劲。 她扫视了一圈，同学们还和以前一样沉默的死寂，仿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哪里有问题？ 她正想回头看看，却直接对上了陆瑜冷冽的双眼。 她顺着陆瑜的目光看去，这才突然发现：小青年不见了！ * 中午的太阳毒辣热烈，楚知知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晒化了。 他们五个人再一次聚到了操场上——女白领再也没有回来，这次连小青年也不见了。 对上楚知知清凌凌的眼神，陆瑜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昨天晚上熄灯前他还在寝室里的，今天早上起床后，我们见他一直不醒，就想去叫人，结果……他的床上已经空了，人不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尹长河一眼。 一旁的老钱也点了点头，弥勒佛一样喜庆的脸上满是不安，他搓了搓手臂，附和道，“是啊，这寝室里边锁的好好的，这悄没声的人咋就没了呢？给我这大白天都给吓出一身个鸡皮疙瘩来，真要命。” 一旁的尹长河接受到了陆瑜的眼神，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楚知知点点头，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诧异，事实上，经过这两晚的“灵异事件”，她对寝室的事已经有一点头绪。 她用手指绕着耳边的碎发思索着，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和噩梦有关系？” 说着，她往下扯了扯自己校服下摆，示意他们看上面新染上的污渍似的灰色痕迹。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有人叫我了——也有可能不是梦，确实是有人在叫我——然后我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衣服上的灰色又加重了。” 她半真半假的说着，看了看对面几人难看的脸色，“我记得，小青年之前说过自己半夜感觉到有人在叫他的，你们呢？” 三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陆瑜的脸色很难看，他黑着脸回忆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记得，昨天他的校服上黑色区域就已经很多了。” 楚知知点了点头，她还记得，另一个不同时空的教学楼里的学生穿的全部是黑色校服。 “之前我就发现这个了，”她抖了抖裙摆上的灰渍，“这种东西好像是污染一样，接触的越多，就会对人的影响越大，最终把人彻底变异成扭曲的怪物，然后拉入另一个世界。” 周围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没，没错……”一片死寂里，何欣鼓起勇气小声开口，“之前我和……我们进错教学楼的时候，里面和平时的教学楼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到了另一栋建筑物里面。说起来，好像确实是个掉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尹长河的脸色很难看。 “看来污染源应该就来自那个世界了，应该是越是和那个空间接触，接受的污染就越多，转化的速度就越快……”陆瑜皱着眉，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何欣灰了一半的校服，又看了眼楚知知，补充道。 “看来小青年应该就是因为这才出事的了，唉。”老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开口，“不过我们不接触，也未必安全。” 他一张喜庆的弥勒佛一样的脸艰难的笑着，皱的像是苦瓜，“我这两天可是够谨慎了，啥也没听见，啥也没遇见，可还是躲不过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给大家看自己的袖口，楚知知一眼认出来，袖口上的污渍颜色灰中泛白，赫然与另一个空间中的灰白雾霾一模一样。 旁边的尹长河见状忙不迭的伸手抬腿，仔细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片刻后，他一脸铁青的放下手，一句话不说。 “看来即使什么都不做，污染也是存在的，也会慢慢侵染每个人。”陆瑜沉吟道：“看来这就是这个任务的时间限制了。咱们必须要在被彻底污染之前完成任务，否则，即使咱们能够完成任务之后回去，回去的也不一定是谁了。” 一时间，气氛骤然沉重下来。 谁也不想自己的存在，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取代。 “关于祭坛的事，你们谁有线索吗？”陆瑜试探着开口，“这个时候就谁也别藏私了，如果回不去大家都得完蛋。” 楚知知沉默的摇了摇头。 自从得到商小小的笔记本后，她得到了很多有用消息。 笔记本里面的内容都是商小小失踪之前自己记载的日常，写满了她心里的恐惧和接触到的另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给她提供了很多线索。 目前，关于这所校园里的规则，甚至关于校园的本质她都已经有所猜测，可独独对于祭坛一无所获。 “唉。”楚知知叹了口气。 如果主线任务是探索校园规则或者查明校园背后的真相，她应该已经快完成了。可偏偏任务是祭坛，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楚知知忍不住焦急的咬了咬嘴唇。 隐约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闪过，像是雷雨天划过黑暗的闪电，一瞬间闪现后又飞快的消失了。 她瞥了一眼愁眉不展的众人，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第16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6 陆瑜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见众人也纷纷苦着脸摇头，谁也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无奈的结束这次短暂的交流。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飞速流逝，楚知知倒是睡得很好，自从她把床铺搬回原来的床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睡到一半被打扰的情况。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大体摸透了学校的规则，避开大多数危机点之后，她在这个恐怖世界里过的居然有几分逍遥自在。 只是最近几天何欣的精神越来越差。 楚知知冷眼瞧着，只觉得何欣每天被“女鬼”惊醒打扰，还有各种凑上来的怪物，白天夜里都睡不踏实，她居然还能端起精神强装镇定，也是挺有意思的。 “叮铃铃铃铃~下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好好休息，下节课见。” 下课铃再一次响起，楚知知看着贴到身边来的何欣，面上温温柔柔的挽上她的手臂，两人一起亲亲蜜蜜的向着食堂走去。 来到熟悉的“1”号窗口前，楚知知站在何欣的身侧，看着她纤细的指尖在窗口的玻璃上飘忽不定，眼神散乱惊慌，身体紧绷，强忍着颤抖。 楚知知垂下眼帘，心里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几分。 她瞟了一眼窗口，越过眼前花样百出的毛血旺和血豆腐，跳过旁边桶里浓香四溢的排骨汤，对角落里零零落落少得可怜的几个素菜浑然不理睬，目光直接落到一旁盛着米饭的铁盘上。 “阿姨，给我们都来一碗米饭吧，我们都不要菜，只要米饭，谢谢您。”她越过正在点菜的何欣，向着窗口里的打饭阿姨直接开口说道。 打饭的阿姨还是那一位熟人。只见熟人阿姨带着口罩面罩头套，全副武装，闻声抬起头来用那双绿豆眼瞧了她一眼，见到是楚知知，就见怪不怪的从旁边抄起两个碗，盛好了白米饭然后递给了她们二人。 楚知知看着“1”号阿姨熟悉的动作，忍不住回忆起她刚刚那个嫌弃的眼神，里面的含义似乎是：怎么又是你呀？ 她沉默了片刻，无声安慰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何欣手疾眼快的结接过，她艰难的克制着着自己的呼吸，努力把目光从盛着肉汤的桶上撕下来。 然后她看了一眼手臂旁边的楚知知，感激的冲她一笑。 楚知知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果然吗…… 两人一起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何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楚知知摇头制止。 坐好之后，楚知知就埋头专心吃米饭，她能感觉到对面何欣递来的眼神，但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此时连一个眼神也顾不上多给她。 * 回到寝室后。 “欣欣，我先出去逛逛，等会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几天总是挂念着超市里的那张守则，潜意识里仿佛有声音一直在催促她赶快去看一眼，错过的话会错失很重要的消息。 “芝芝姐，你别走……”见楚知知放下书包准备出门，何欣上前几步，把人叫住。 她看着楚知知淡淡的表情，有些胆怯的蜷缩回椅子里，目光不安的左右飘忽着，“芝芝姐，你能不能留在寝室里陪陪我呀？我……我有点害怕。” 楚知知停下向外走的脚步，扭头看了一眼从阳台上倾洒进来的灿烂的阳光。 她轻声开口，语气温柔的安慰道：“没事的欣欣，这才六点多，离熄灯还早着呢，不会有危险的。” “我，我……”何欣低着头支支吾吾。 “怎么了？”楚知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听上去有点担忧的问道。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何欣低下头扭着衣角，不敢抬头看她。 她能感觉到近来楚知知不动声色的疏远，可是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知知挑了挑眉，心里有点不耐烦，面上还是滴水不漏：“我担心那个地方不太安全，还是先让我一个人去吧，等回头我确定没问题了，再带你去好不好？” “不——”何欣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惊恐又无助，“芝芝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不是，是不是……” 楚知知看着她崩溃的情绪和几乎已经快要全部染黑的校服，强压下烦躁，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怎么会呢，欣欣你别多想，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这几日，楚知知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校服上灰色的区域越来越大，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受到影响被一点点侵蚀，状态越来越差。可是，关于祭坛，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要再次冒险进入那个超市。要知道自从上次从超市出来后，只是想到那座建筑，她就本能的感觉很不舒服。 “即使遇到危险我也不会伤害你的……芝芝姐，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拿你挡刀，我……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从来都没有。”见她还是不为所动，何欣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她从小就胆怯内向，所以对别人情绪感知的神经格外纤细敏感。 这几日她和楚知知同吃同住，明显的感觉到不同——虽然楚知知对她表面上仍然和往常一样亲切，可她却能感觉到默不作声的疏远和防备。 “芝芝姐，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真的没有。我之前，之前让她偷你的书，是算好了她会被尹长河发现的……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疏远她，可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真的没有，芝芝姐你不要不理我。”何欣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死死拽着楚知知灰白的衣角。 楚知知垂下眼帘一言不发，不为所动，她凭什么拿自己的安全去赌别人可能所剩无几的良知。 更何况，何欣已经这样了，她相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我认识她的，之前，我一进到游戏里的时候就认出她了……她和那个带头欺负我的女生长的很像，我死都忘不了那张脸！” 何欣咬着嘴唇，声音颤抖。 “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偶然，可能只是两个人长的像，我不能冲动……可是，可是她和我说她有个妹妹……”何欣绝望的用力闭上眼睛。 “那时我就知道了，那就是她妹妹，那就是她教出的恶魔！”她泣不成声。 “都是她们害得我来到这里的！她们害的我这么惨，凭什么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她还在这里装好人，还假惺惺的说什么出去之后要替我找场子，呵，找到她妹妹头上吗？出去以后要照顾我……呸！难道她觉得我会感激涕零吗……呵呵，她说这些话她自己不会觉得可笑吗？他母亲得了绝症真是活该！那是老天有眼！谁让他们一家都那么恶毒她们活该！！”何欣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怨恨的看着前方的空间，仿佛女白领和她的妹妹就站在那里。 “都是因为她们啊……都是因为她们我的人生才会一团糟……都是因为她们，不然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啊！都是她们害的！……呜呜呜呜”何欣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放声大哭。 楚知知惊讶的抬眼看她，完全没想到其中还有一翻缘由。 她原先只以为是自己遭人厌弃，所以才会被女白领和何欣联手针对，结果……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楚知知挑挑眉，只觉得这种经历许久没有在她身上发生了，居然还有点怀念。 何欣眼里满是痛苦，她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点点泪水挂在腮边，眼眶通红，很是伤心。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芝芝姐，对不起。”何欣缓了缓情绪，她说着抹了抹眼泪，“另一面的教学楼我进去过，我猜到上课时候不会太危险，不会让你受到太大伤害，所以才敢怂恿她去偷你的书的。” 她抽了抽鼻子，“对不起，对不起芝芝姐，我只是想让她也被排挤，就像现实里她们排挤我一样……我，我想让她在这个恐怖世界里被所有人厌弃，无依无靠，最后只能自生自灭……对不起，芝芝姐，是我连累你了，但我没想过要害你，真的没有……芝芝姐你相信我，真的对不起。”何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死死拽着楚知知的袖子，一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她，一边哀求道：“芝芝姐，你别丢下我。” “好了，你别难过，我没有不相信你。”楚知知无奈，只能俯下身来，半搂住蜷缩在椅子上的何欣，轻声开口安慰：“是她对我有恶意才想要伤害我的，这和你没关系。即使没有你，她该偷我的书也还是会偷的，与你无关，不是吗？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嗯？” 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背对着何欣，冷冷抬眼看向梁上的钟表，6：35。现在钟表显示的时间应该是准的，时间还来得及。 “对不起……”何欣抽抽噎噎的道歉，低低的啜泣声里满是内疚和自责。 过了好半天，楚知知才把人安抚好。等终于确定她能安心待在寝室里，让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楚知知抬头一看，已经快要七点了。 想到之前听到的弯弯绕绕，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本来她以为何欣和女白领关系好，所以才会在危机关头选择女白领而舍弃她。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人活着心就是偏的。 可是回去之后，她却又见何欣毫不犹豫的撇开被诘问的女白领，主动来找她示好，她这才忍不住有些齿冷。 在危机关头被舍弃没什么，她并不怪何欣，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只是有些厌烦罢了，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呢？ 可是偷书这种损人利己的手段明明是何欣提出来的，事情败露后，她却选择了沉默，任由女白领被众人诘问，不置一词。 如果她敢站出来大方承认，楚知知还高看她一眼，赞她敢作敢当。 可是像这种害人的时候阴毒的法子一大把，出了事却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自己躲在背后不出声的做法，就未免太让人不齿了。 又想不择手段的捞好处，又不想背骂名，哪有这么好的事？ 楚知知不耐烦去应付她，更不想与这种人交好，加上游戏世界有限制，呆不了几天，谁也不知道会以后不会再见，所以这几日的相处里就忍不住带出点疏远来。 可她却没想到何欣居然这么敏锐，即使在她的重重掩饰下都能察觉到那一点点不刻意的疏远，之后更是直接点了出来。 她更没想到何欣和女白领之间还有这么一番曲折的过往。 说实话，她觉得祸不及家人，无论现实中女白领的妹妹做了什么，都不应该在游戏里牵扯到女白领身上。 但她并不是当事人。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她都没有资格对何欣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楚知知感叹，人和人的缘分果然是最奇妙的，遇见这种情况，就算是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算了，最近这两天对她好点吧，就当是她大发善心，临终关怀了。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楚知知抬头一看，前面就是超市，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她看了一眼渐渐西垂的太阳，又看看还没亮起的打着“超市”二字的招牌，收敛思绪不再多想，大步朝着超市内走去。 路过收银台时，她有意无意的往里暼了一眼，那个身穿蓝色校服的收银台小哥已经不在了。 可能是有事离开一会儿吧，楚知知想。 夕阳时，太阳下落好像格外的快，仿佛每过一秒，太阳就往下沉一点，外面的天也跟着黑一度。 灰白色的雾霾像结束冬眠的蛇，从地面上缓缓腾起，慢慢弥漫开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厚，逐渐遮挡住超市的门口。 “啪嗒。”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开灯的声音，超市上的招牌亮起，鲜红的灯光透过灰白雾霭被格外聚集，仿佛红的能滴出血来。 第17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7 “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点在地面上，楚知知漫步在超市里，脚下洁白大理石地板几欲光可鉴人。 她走在一排排的货架间，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灯光明亮，货物整洁，这间超市里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她却能感到一阵阵从心底蔓延起的寒意。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是恶魔早就提前布置好了的陷阱，光鲜亮丽表象下是层层杀机，只等着猎物一脚踏入，万劫不复。 “客人您好，您有什么需要的？”一片寂静中，一个清爽的男声突然从楚知知的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楚知知缓了缓神，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超市工作服的年轻小哥，他年纪不大，像是利用课下时间在学校里做兼职的学生。 看着楚知知受惊的神情，小哥忙笑着体贴的解释：“我刚刚才和同事换班，之后看到这里有点乱，就一直蹲在这里整理货架，客人是不是之前没看到我，结果被我吓到了？” “没事。我就是想买手表的备用电池。”楚知知摇了摇头，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着货架上看去，“我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了，一直都没找到。” 看完了下边的货架，她又抬起头看向上当，做出一副仔细寻找的架势，借着余光小心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工作人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位置好像是没有人的，楚知知心下发颤，只觉得连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些发冷。 “备用电池这一类的电子配件都在二楼，我带您去拿吧。”服务员小哥似乎没有注意到楚知知的异常，他态度很好的笑了笑，说道：“您跟我来吧。” 他说着，主动向着超市后方楼梯的方向走去，无声的示意楚知知跟上去。 这个超市有二楼吗？楚知知思考了片刻，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记不清了。 她心下一凛，下意识停在原地，看着服务员小哥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的抗拒涌上心头，她突然一点也不想跟上去了。 “客人？”前方带路的服务员小哥见她站在原地一直没跟上，主动停下了脚步，扭过头体贴的询问。 超市里明亮的光线下，他深刻的五官格外立体，打下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形成浓重黑沉的阴影，衬得他的脸像是一半沐浴在灯光下，一半落在阴影里，强烈的割裂感像是把他撕成了两半，明暗对比分明。 楚知知只想扭头就走，可是想到全无消息的祭坛和完成度几乎为零的任务，她吱了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小哥平淡的转过身，对她的纠结没有多投注一眼，继续向前带路。 两人走着走着，楚知知突然惊觉：周围一片死寂。 不知何时，超市里只有她一个人落在地上的的脚步声，被轻飘飘的抛到半空中又落下，在寂静中激起一声声空荡荡的回响，像是死人在坟墓里用腐烂的手指扣动棺材板的声音。 楚知知定睛看去，只见前面黑衣小哥的身形仿佛越来越轻薄，脚步每次落下都悄无声息。可他身上的黑色却越来越厚重，仿佛他整个人都在从一个人变成一张黑色的人形剪纸。 某些活人的特征正在从他身上逐渐散去，与此同时，一些非生命的物质逐渐填入进这具空瘪的人形皮囊里。 楚知知心下不安，她察觉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超市里太干净整洁也太安静了，她就像是无意中闯进了一座无人的死城。而眼前纯黑色的人形，就是牵引她一步步走向乱葬岗的绳索。 服务员小哥突然停住了脚步。 楚知知心下顿时警铃大放，她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快速跑去。 幸好门口还没被锁上，楚知知远远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超市大门还开着，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又被她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大门仿佛是被晚间的风吹动了一样，正在缓慢的，一寸一寸的，向着中间合拢。大门把手上足有手指粗细的铁链还在晃晃悠悠。 离！开！这！！里！！！ 仿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声叫嚣着恐惧，心底一直嗡鸣的警报声骤然响到最高——楚知知顿时顾不上周围的诡异环境，恐惧被放到最大，她几乎是本能的放弃了思考，向着门口大步奔跑起来。 微微的气流从她后颈划过，仿佛是纸片被风吹动，带起细微到几乎无法被人感知的风，激起后颈上一阵阵战栗。 一排排货架被甩在身后，剔透明亮的环境里声音仿佛被无限的放大。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音，最后一齐落到她身后半步不离的紧跟着，像是正有无数的怪物在背后追逐着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楚知知看着离自己一点点更接近的大门，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越来越急促。 终于，还差一步…… “吱呀~”透明的玻璃门哀嚎一声，粗重的铁链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提起，一圈一圈缠绕在门把上。 “咔哒”，一声落锁声清脆的响起，仿佛刽子手宣判的死刑。 楚知知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上玻璃大门，她看着门外超市对面漆黑夜色里蓬勃生长的灌木丛绿化带，心底一片绝望。只差一步，差一步她就可以逃出去了。 “哧啦……”有撕裂声在超市里响起，声音不大，像是很锋利的刀，划破一张薄薄的纸。 “哒，哒。”她听到和刚才不一样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侧。 原来刚刚并不是错觉，确实有什么一直跟在她背后……不是那个怪物吗？楚知知这样想着，却完全没有力气搭理。 她体质一般，刚刚为了能逃离这个诡异的空间，惊惧之下的剧烈奔跑已经浪费了很多体力。可是现在超市的大门紧锁，眼看着希望落空，楚知知心底只剩一片绝望，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怪物吗？或许就到这里了？就这样结束吧，像她这样的人，活着本来就是一种错误。她平静的闭上眼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18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8 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闪过此前种种，有进入游戏之前束缚住她的压抑沉暗的深宅后院，也有进入游戏之后截然不同却危机四伏的现代风采，最后定格在完全没有消息的祭坛上。 楚知知心底忍不住涌起一丝强烈的不甘。她连校园的规则都几乎摸透了，连任务世界的背景都几乎全部明了了，却始终被卡着最后的一步，连任务的一点边都没摸到。 如果真的是她水平有限能力不足，无法完成任务，那么这个结果她认。可是……想起某一种可能，楚知知忍不住在心底咬牙切齿，她恨的牙根都痒痒，如果真是这种可能，那她死也不甘心。 等等……楚知知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自己刚刚不是被怪物追上了吗？怎么还没有…… 她又等待了几秒钟，眼前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仿佛之前身后追赶的怪物都是她的错觉。 “喵~”一片寂静里，一声猫叫传入耳中，甜美又清澈的声音勾的人心痒痒。楚知知感觉到有什么细长的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自己的脚腕，有点痒。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试探着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凑近打量她的琥珀色眼眸。 “呦~醒了？”对面的女人见她睁开了眼睛，猎豹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旋即又飞快的掩下。 她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开口打了声招呼，然后重新直起腰来站好，居高临下的望向狼狈的少女。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没命的跑。”女人慢悠悠的开口打趣，她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尖朝下，鲜红的刀刃仿佛是被血液浸透，杀气腾腾，明亮锋利的连看一眼都会被刺伤。 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工装背心，头发被黑色发绳利落的扎成高马尾，有三三两两的发梢散落在肩膀上。她裸露出来的肌肤带着蜜一样的色泽，上面层层叠叠的老旧疤痕有种独特的美感。上半身肌肉匀称紧实，曲线漂亮，整齐的腹肌和人鱼线一直延伸到黑色的休闲裤里，充斥着女性独有的力量和美感。 再往下是一双战术军靴，靴子外侧和大腿外侧还绑着几把小巧的匕首，在超市的灯光下锋芒凌厉，像她的眼神，利的能把人刺痛。 楚知知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只觉得心如擂鼓。左边胸膛里那个拳头大小的器官的存在感从未如此鲜明，只跳的她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心里眼里只有眼前的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突然有点想去月老庙前敬上一炷香。 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戏本子里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宁愿抛弃荣华富贵父母亲族，也要跟着情郎私奔了。那些文采斐然又武功高强的小情郎，肯定都不如眼前的姐姐帅。 一时间无人开口，空气里一片寂静，却半点不显尴尬。 “喵~喵呜~”猫咪在两人脚下慢悠悠的转悠着。 它黑色的皮毛很是油亮柔顺，墨绿的猫瞳神秘有神，叫起来又乖又甜。此时正迈着整齐的猫步挪过来，挪到女人的脚边亲昵的蹭着，然后又躺下来露出肚皮，墨绿的猫眼舒服的眯成一条缝，喉咙里打着小呼噜。 楚知知看着那只四仰八叉的猫，见它嚣张的直接占好了地盘，忍不住心头有点发酸。 “我，我以为是这里的怪物……”楚知知想起刚才自己狼狈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姐姐，是我误会你了。姐姐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坏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抬起眼偷偷打量突然出现的女人，却不想这一看就直接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琥珀色眼眸，忍不住颊上一红。 刚才心底疯狂的警报声早就停了，几乎陷入死地的绝望惊恐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楚知知坐在原地，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柔软，她平复着心绪，又忍不住偷眼看向对面的人。 “嗤——”女人看着她耳朵尖都泛起粉色，却还像只偷看食物的小仓鼠一样锲而不舍的偷看她，忍不住她的小动作逗笑了。她一笑，连凌厉的五官都带着柔和了几分，莫名有点温柔的意味。 楚知知看着她笑，忍不住也跟着甜甜笑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面前女人的情绪很有感染力，看着她开心，自己好像也变得轻松起来了。 女人笑完了低下头，她看着楚知知甜甜的的笑容，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一双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眸冷冽凌厉，像是狩猎的猫科动物在打量猎物。 打量了一会儿，她突然又笑了笑，一瞬间收起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显露出的表情居然有几分熟稔，眼底透出不自觉的宠溺和怜惜。 黑猫也站了起来，它围着楚知知好奇的打转，时不时的凑到她身上轻轻嗅闻一下，细长的尾巴轻轻晃动着，扫到楚知知赤裸的小腿和手臂皮肤上，有点痒。 楚知知不好意思总是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偷眼看了几次被抓包后，就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此时，她已经几乎从初见时异样的悸动里挣脱了出来，回忆起自己刚刚的举动，忍不住想在地上找个洞藏进去。 太丢人了呜呜呜，楚知知扭着衣角，心里的小人扭着手帕哭，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看人看呆了的，实在太过孟浪，这下可糟了，第一次见面给姐姐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呜呜呜…… 女人见楚知知一直低着头满身低气压，也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刚刚被吓到了，于是一把捞起自己的猫放到楚知知面前，主动开口安抚道：“别怕，这里已经没有怪物了，你看这里还有小猫咪，你可以摸摸它哦。” 楚知知一愣，她还沉浸在失败的第一印象里没反应过来，面前就突然多了一只黑猫。 只见黑色的猫咪主动凑到她面前，乖巧的坐下，样子非常端庄。然后小猫咪伸出一只黑色的小爪子，轻轻在她头上摸了摸。 楚知知：“……？” 女人：“……噗。” 第19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19 听到耳边的轻笑声，楚知知莫名有点脸上发热，她轻轻嘟着嘴，有点委屈的抬头，不满的语气与其说是嗔怪还不如说是撒娇：“姐姐~你还笑我。” “好了好了，等下我抱着它让你摸回来，摸多久都可以，好不好？”女人弯下腰，伸出手指刮了刮她气鼓鼓的脸颊，爽朗的调笑道：“这小嘴儿嘟的能挂油瓶了，不气了，嗯？” 她个子很高，腿也长，这么弯下身的样子格外温柔，像是沉稳可靠的大人在迁就一个让她心疼的孩子。 楚知知忍不住面上泛红，只觉得刚刚被她刮过的脸颊上温度不断升高。 女人伸出的手向下垂落，递到楚知知面前，声音清冷却语调温柔：“乖孩子，握着我的手，还能站起来吗？” “嗯。”楚知知乖巧的点点头，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蹭上女人的掌心，摸到厚厚的一层茧。 “啧。”女人似乎是不耐烦她小奶猫试探一样轻柔小心的动作，修长有力的手臂往下一捞，将少女小巧的手掌握在掌心里，然后用力往上一拉。 “啊！”楚知知惊呼一声。她跌坐在地上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腿脚早已隐隐约约有些发麻，骤然起身之下竟是一个站立不稳。 她踉跄一下，直接跌进女人的怀里。 “咦？”女人也很吃惊，她诧异的掀了掀眼皮，显然也是没想到楚知知的体力居然能这么废。 楚知知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埋进女人怀里。 她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 平时庶务繁忙，她于体术锻炼一道确实疏忽了很多，体质勉强能称得上句一般就不错了。想到这里，楚知知红着脸痛定思痛。等出去之后她一定要好好锻炼，再也不推脱体育课了，下一次绝对不要如此丢人。 如果她还能出去的话。 幸而女人只是惊讶了一瞬，旋即便收拾好了表情不再提起这件窘事，体贴的维护了少女的颜面。 她小心的扶着楚知知的手等她适应，直到她能够行动自如之后这才松了手。 看着小姑娘还是一脸沮丧的站在原地，女人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没事，新人刚进入游戏都这样的，这个可以随着锻炼越来越好的，慢慢练习嘛。” 楚知知咬着下唇，窘迫的涨红了脸，点了点头。 女人见她还在记挂刚才的出窘，随便转移了个话题，想要岔开她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我……”楚知知顿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开口道：“我叫林芝，今年19岁了。姐姐你呢？” 女人没有错过少女眼底的躲闪和不自然，不过她并没有拆穿，也没往心里去。 在这种地方，对陌生人保持戒心是一件好事，毕竟人心叵测，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信任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很多事情只要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就不必深究，对彼此都好。 “纪吹雪，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楚知知眨了眨眼，一脸迷茫。 “你是纯新人？不会是第一次进入游戏吧？”纪吹雪挑眉，但凡进入过系统空间，应该就不会有人不知道她的大名吧？ “嗯。”楚知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确实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她说着忍不住低下了头，语气沮丧情绪低落：“姐姐一定很厉害吧。我这么弱，是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纪吹雪见不得她伤心的样子，赶忙开口安抚，“那些怪物我本来就是要杀的。我还庆幸自己动手比较早，没让你受伤呢。” “倒是你。”她皱了皱眉，“这次世界的难度很大，怎么你一个新人也进来了？别是系统又出bug了。”说着她表情有几分无奈，显然对总出状况的废物系统很是无语。 “啊？不会吧，系统那么厉害还会出问题吗？”楚知知面上做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却确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大佬嘴里套话，一边在心里把系统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系统确实一般不会出错，但也不排除会有意外情况。”纪吹雪冷静的开口，“系统下属管辖的游戏世界太多，有时候个别游戏世界会受到外界的破坏或者污染，就会出问题。说的好理解一点，你也可以认为它有时候会中病毒，然后被病毒攻击导致系统错乱。” 楚知知歪了歪头，她想了想被塞进来的记忆中关于病毒的解释，又想了想在病毒的压迫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系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感觉不久前自己想象中系统无所不能的形象崩塌了。 纪吹雪显然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只能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中病毒不是什么好事。系统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维护了游戏世界正常运转的。虽然有些世界会受到病毒的破坏，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伤到世界存在的根基，这时候，系统就会派我们这些探险者去执行特殊任务，修正世界的bug。” “就比如说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规则类怪谈的游戏世界，它就是被不明的力量体系污染出了问题，所以系统发布了特殊任务来修正bug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楚知知。 “你们这种情况，应该就是系统被游戏世界牵连，导致它也一起出了bug，把你们传送错世界了。” “原来是这样吗。”楚知知吃惊的睁大眼睛，她没有理睬传错世界这些既成的问题，而是把关注点完全在了奇怪的地方。 “这不就是拯救世界吗？姐姐你好厉害啊！”楚知知崇敬的看向纪吹雪，眼里满是小星星，背景都仿佛有鲜花在盛开。 她向前一步，握住纪吹雪的手，轻轻晃动着撒娇，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冒，“……那姐姐你一定拯救过很多世界，救过很多人吧？姐姐你真的好伟大……” 纪吹雪被她夸的有点脸上发烫，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咳咳，时候不早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宿舍吧，再晚了我怕不安全。” 楚知知心下感动不已。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一直活在众人恶意的泥沼里。她对所有的厌弃，不耐，反感的眼神习以为常，可还是第一次有人像纪吹雪这样处处为她着想。 最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纪吹雪对她的好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只是最纯粹的善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啊，她在心底无声的感叹。有微微的酸涩从心口蔓延开来，几乎让人想要落泪。 她心里忍不住忐忑，这样好的人是她可以遇见的吗？ 楚知知默默垂下眼帘，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埋入心底，死死地压在最深处，不见天日。 只是……想到纪吹雪说完送她回去，楚知知抿抿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纪吹雪的装扮。 纪吹雪看她一眼，明白了。她伸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工作证，递到她面前，道：“没事，我是学校的工作人员，不会被拦住的。” 楚知知抬眼看去，只见工作证上面是一张一寸照片，熟悉的五官赫然就是眼前的人。照片的下面写着工作人员的基本信息： 姓名：纪吹雪 年龄：28 职业：保安 “那就好。”看着职工证楚知知转忧为笑，轻轻柔柔的开口，“姐姐你这么好，我好担心他们会误会你，叫保安来把你驱逐出去啊。” 楚知知说着向纪吹雪的方向贴过去，“原来姐姐就是保安，我一下子就放心了。有姐姐在这里，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没事，你别担心，一切有我。”纪吹雪借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清冷又坚定，“咱们走吧。”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算着时间快到了。之前她把自己杀死的怪物都随手堆在超市的深处，那些怪物尸体早就都是破破烂烂的了，再不走，估计血液都快要流淌到她们这里了。 她倒是没什么关系，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早就不怕这点自己造成的小场面。可眼前还有个娇气的小姑娘在呢，万一那血呼啦啦的场景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嗯。”楚知知乖巧的点点头，忽略掉空气里几乎微不可闻的血腥味，甜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她看着季吹雪提起之前的那把妖红色长刀，对着超市大门力劈而下。 大门晃晃悠悠的打开。 纪吹雪单手牵着她的手走出危机四伏的超市。俩人路上一边谈天说地，一边走过被昏黄路灯照的模糊不清的小路。 越是交谈，楚知知越是心动，她借着路旁边灯投下的光线偷偷打量着纪吹雪棱角分明的侧脸，感受着心跳无声的加速。 一直到414寝室的门口，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芝芝姐，你回来了？”何欣还没睡。她从上铺探出头来，看向门口的楚知知。 “嗯，我回来了。”楚知知随口应了她一声，再一回头看时，门口已经没有了那个可靠的身影。 楚知知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只觉得今晚的相遇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美丽又短暂。 这一别之后，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相遇了吧。 毕竟纪吹雪就像冬日里罕见的暖阳，她光辉普照，福泽众生。那样强大又晴朗的人，能够遇见一次，已经是她的三生之幸。 可她连萤火都不是，只是一条躲在阴影里连天日都不敢见的丧家之犬，又哪有什么资格去奢望拥抱那一轮耀眼的日轮呢？ 她默默的低下头，说不上遗憾，只是心里闷闷的难受，一句话也不想说。 第20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20 宿舍楼前，纪吹雪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楚知知还亮着灯的414寝室，脸色沉了下来。 她怀里抱着长刀，眉眼低垂冷冽，杀气四溢，冷冷的开口道：“系统，她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 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存在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答案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只见纪吹雪的脸色更难看了。 “所以说，我当初选择的设定都成真了？”她用力的握住刀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青白，“你应该知道，那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这也是一场游戏。”纪吹雪听到不辨男女无悲无喜的机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那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你怎么解释？”她冷冷的问。 她又等待了几秒钟。空气里冷风吹过，风吹着掉落的树叶打了个转儿，旋即消散了。 “呵。”片刻后，纪吹雪被气笑了，冷淡的五官因为怒火熊熊而格外的张扬热烈，她怒道，“你这还不如骗我呢！” 说完，她瞥了一眼阴森的宿舍楼，眼底似乎有愧疚一闪而逝。 “如月，去。”她拍了拍怀里的黑猫。 黑色的猫咪人性化的白了她一眼，然后后腿发力，踩着她的手臂，灵巧的一个借力跃上了二楼，她爪子牢牢的抓着光滑的墙面，三下两下就爬到了414寝室窗台上。 “喵呜~” * 楚知知正在洗漱，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声，她一抬头，只见如月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阳台外面的窗台上，沐浴着夜晚昏沉苍白的月光，慢条斯理的清洗着自己光滑如缎的皮毛。 “猫咪？” “喵~”她见楚知知看过来，矜持的放下爪子，摆了摆尾巴。然后向着窗户走过去，用摆动的尾尖轻轻拍打在窗户玻璃上。 楚知知却没有心力理会猫咪，她急忙扶住玻璃，努力往楼下看去——只见一道高挑的身影依然守在宿舍楼下，见她看过来，纪吹雪伸手挥了挥，示意自己看到她了。 楚知知一下子又重新高兴起来，她几乎想要跳起来转一个圈，可又觉得不够妥帖稳重，这才强按下情绪。 她抬起手，用最大的力气朝着纪吹雪的方向挥了挥手。 眼看着互相告别后，纪吹雪再一次转身离去，身形彻底消失在弥漫着灰白雾霭的校园里。 楚知知这才有回过神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窗边的猫猫。 “你是想要进来吗？”她体贴的俯下身，与那双墨绿的猫瞳保持平视，温柔的问道。 一人一猫对视了几秒，如月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微微点头。她的动作很是轻微，如果不是楚知知一直盯着她，几乎都发现不了。 她有些惊讶的打量着猫咪，试探着打开一条窄窄的窗缝。 只见如月直起身子从外面探进窗缝里，哧溜一下，就像一团水从窗缝钻了进来，无比顺畅的落在地上。 她还抖了抖身体，就像是小动物淋雨后甩干净身上的水一样，浑身细密的毛一瞬间炸开又收拢。 做完这些，她就坐在原地不动了，只是抬起头来，一双墨绿的眼眸盯着楚知知不放。像是在疑惑，眼前这个人类怎么这么没眼色，还不为朕代步？ “噗嗤……”一瞬间，楚知知觉得自己仿佛看懂了一只猫的眼神，她不禁好笑的摇摇头，叹自己进入游戏后真是越来越幼稚了，一只猫而已，怎么可能这么聪明呢。 不过旋即想到纪吹雪，楚知知又犹豫了。姐姐应该不会把一只普通的黑猫带在身边养着，这只猫一定有它的独特之处吧？ 这样想着，她蹲下仔细的打量猫咪了一会儿。只能看的出是只母猫，皮毛格外油润漂亮，一双墨绿的眼眸炯炯有神，很是通人性。除此之外，她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罢了，既然是姐姐送到她这里来的，我还是好生料养的吧。 楚知知这样想着，抱起地上的猫咪，用打湿的毛巾仔细的给她擦了擦爪子，然后走回寝室里。 她小心的把猫举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 “芝芝姐，你在干嘛？啊，是这只猫……”对面床铺上的何欣看到楚知知的动作，好奇的掀起被子坐起来看向她，见到她正要把怀里抱着的黑猫往床上放，忍不住瞪大眼睛。 “你认识她？”楚知知微微偏头，向着何欣看过去。 “嗯。”她见何欣点点头，小声的开口解释，“我之前，不是有一次走错教学楼了吗？就是这只猫咪救了我。” 她这样一说，楚知知也想起来，之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们几人还在讨论中单方面把黑猫认做友方。 纯黑的猫咪并不多，她本该早就想到的，只是当时和姐姐见面太过于惊喜，一时间没有联想起来。 楚知知看了一眼乖巧的窝在自己枕头边的猫咪，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爬上上铺就准备休息了。 “对了，刚刚她趴在窗户那边叫，我瞧着猫咪挺干净，就给放进来了。你不介意吧？”楚知知爬上床才想起来，在寝室里养猫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于是转头向着何欣问道。 “不介意不介意。”何欣赶忙摇头，“它可是救了我呢，我要是这都介意，就成什么人了。” “那时候不早了，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芝芝姐。” 两个女孩子互相道过晚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着一片黑暗到来。 * 视线被剥夺之后，人在黑暗中的其它感官就会格外敏锐。 楚知知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耳朵却忍不住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入夜后寝室外有声音。 “哧拉哧拉——”仿佛有人拖着重物在走廊上行走。 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就停在她们414的寝室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粗重的敲门声传来，“开门，查寝。”尖利的嗓音分不清男女，只觉得格外刺耳，听的人头晕恶心。 楚知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装作熟睡，等门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主动离开。 “咚咚咚！”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别装死，我知道你们醒着，一群小崽子给我开门，都别想耍花招！”刺耳的声音普通一把尖刀直刺入鼓膜，让楚知知觉的脑仁都一阵阵抽疼。 寝室里没有一个人动。 她仿佛能感觉到对面床上的何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还是紧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竭力保持平静，装作熟睡的样子。 “哧拉——”门口的拖动声又一次响起，不同的是这一次，楚知知听着脚步声由近到远，似乎越来越远了…… 好像是结束了？这样想着，楚知知觉得有些轻松，可她的心却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攥紧，心底揪成一团，怎么也放不下来。 突然，她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自己的脸颊，一根又细又长的尾巴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像是一副纯黑的眼罩，把人的视野遮挡的完完整整，即使不小心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 楚知知心中一跳，在被子下面猛的攥紧了双拳，门外的那个怪物，还没走…… 第21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21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楚知知僵硬的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被黑暗放大的听觉格外敏锐，她仿佛能听到自耳边不远处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楚知知努力的放平心态，借着有黑猫尾巴的阻挡视线，她决定无论如何也不睁开眼。 “芝芝姐，你睡着了吗？我有点害怕。”她听到何欣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楚知知面上虽然还是半点不动，心下却有些不屑：同样的招数还打算用两次？上次她没上当，难道这次她就会上当不成？ 耳边或有或无的呼吸声似乎骤然间停了一停。 “我……”何欣又一次开口了。 只是这次，她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颤抖的尾音突兀的消散在空气里。 楚知知躺在床上等了很久，也一直没有听到下文。 等到最后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仿佛骤然停了一瞬。 一种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底猛然炸开——但她不能睁开眼，也没有办法去认证，甚至连落泪都不能。 寝室里一片死寂，静的像是午夜的停尸房，不带半点活人的气息。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哧拉——”拖拽重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沉闷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重了。更让人战栗的是，这次声音是直接在寝室里响起，仿佛就有一个怪物正拖着尸体路过楚知知的床前。 她听着重重的脚步声从对面的床铺前走过，一步一步，又沉又重，经过床铺时仿佛激起了地面的灰尘，呛的她眼睛痛。 可她没有睁开眼睛，灰尘怎么会弥漫进她的眼睛里呢？楚知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酸，应该被灰尘呛的泛红了。 她听着那脚步声走过门口，又走过走廊，拖拽着更加沉重的“哧拉哧拉”的声音，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楚知知僵在床铺上一动也不敢动，寝室里一片死寂，不知何时，她感觉到黑猫挪开了尾巴。 黑夜里，柔软的猫咪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颈边凑了凑，又蹭了蹭。 仿佛有人轻声在她耳边说，睡吧。 意识越来越沉，她再一次不可遏制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洒下，再一次的起床铃声里，楚知知睁开眼睛。 猫咪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空空荡荡。 女白领和何欣的教材和书包还随意的摆在桌子上，仿佛它们的主人会随时回来，但楚知知知道，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突然想起来，她捡到的第一张纸条上面有一句话：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原来那张纸条的主人写下它时，是这样的心情啊。 楚知知垂下眼帘，她默不作声，也不必作声，只强撑着精神去阳台洗漱。 打开水龙头，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差点溅到楚知知身上。 她看了看洗手池里鲜红的血水，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灰白的脸色和诡异的表情，还有几乎染上一半污渍的校服。 楚知知叹了一口气，她想了半天，还是回到寝室里抽出一片湿巾，在自己脸上随便擦过，然后狠狠拍打了几下。 打起精神来，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转过身，把所有的教材和资料都装进书包里。 “我走啦。”楚知知背上书包，脚步轻快的向着寝室外走去。 她站在宿舍的走廊上对着寝室内挥挥手，微笑着轻声告别，像是自己的室友们都还在寝室一样。 随手把寝室门带上，楚知知就转过身，向着楼下走去。 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呜呜作响，刮动门上的黄铜锁，锁头开着，随意的挂在门把手上。 “咚”的一声闷响，寝室的门终于禁不住冷风摧残，被一下子朝里吹开。最靠近门的那张空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钥匙圈，上面挂着三把银光烁烁的钥匙。 门口的灰扑扑学生信息栏也仿佛被这阵风吹散了灰尘，显出下面三张清楚的学生信息表，从左到右分别贴着三张黑白的一寸照片，下面标注的着三个名字：商小小，何欣，程美…… * 路上，楚知知遇见了陆瑜和尹长河，他们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老钱不在。 她沉默了片刻，响起昨晚那个怪物的拖拽声，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昨天晚上熄灯后的杀局环环相扣，很是惊险，连她也差点儿中计，何况是他们当中经历的诡异最少的老钱呢。 楚知知随意打了声招呼，就扭过头不再理睬了。 她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好像在互相提防，又像在暗中针对，但她不想多问。 很显然，这局游戏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不管是就此失败，彻底迷失在这个校园里。还是临了之际成功，就此脱出这个世界，都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一切都结束后，茫茫人海中，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这时候再去纠结这些亲疏关系有什么意义呢。 三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着食堂走去。 食堂里一眼望去全是肉菜，十几个窗口密密麻麻，穿着或黑色或蓝色校服的学生随意穿梭其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配上食堂里锅碗瓢盆的背景音，很是热闹非凡。 楚知知站在熟悉的“1”窗口前，看着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打饭大爷热情的招呼着：“小姑娘，你又来啦？要点啥？” 旁边的陆瑜和尹长河一进食堂后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窗口前面排队。 “要一碗米饭。不要菜，不要汤，只要一碗米饭。”楚知知看着映入眼帘的各色血旺和光泽诱人的荤菜，还有香气扑鼻的汤，不冷不热的开口。 “真不要别的了？”大爷不死心的问。 “不要了，谢谢您。” 大爷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他一边把碗递过去，还一边嘟囔着，“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呦，吃这么点儿可怎么够？” 楚知知低头不语，她接过米饭，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吃起来。 “我没怎么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有热情的女生主动来她对面坐下，笑容明媚灿烂，黑色的校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楚知知没有回答，她安静着吃着米饭，对对面的人不理不睬。 对面的女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楚知知的衣角，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感觉在这里还适应吗？不如有空我带你在校园内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楚知知还是一言不发。 “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理理我呀。” 楚知知一言不发，她看着女生身上泥沼一样粘稠的恶意，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然后端起碗走向了餐具回收处找了个空位置，放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食堂。 食堂的大门打开了又合上，隔断了身后黑衣女生怨毒的眼神。 呼吸着食堂外面新鲜的空气，楚知知长出一口气，快要结束了，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第22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22 楚知知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不多久，一幢残破不堪的建筑物就在晨光中映入她的眼底。 像是清晨的薄雾还未来得及散去，灰白的雾霭丝丝缕缕的簇拥着破败的建筑物，鬼气憧憧，浑然不似人间。 挺好的，楚知知心里凉凉的想。这教学楼直接拿去拍鬼片都不用做后期，省钱还方便，挺好的。 她连看都懒得看教学楼上的牌匾，不用看都知道，牌匾上面写的绝对不是笃学楼——哦，不对，教学楼已经破败成了这个鬼样子，上面早就连牌匾都没了。 她站在教学楼前左右看看，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等着教学楼自己变回来。 不远处的绿化带生机勃勃，里面的灌木足有一人来高，旁边花坛里的时令花卉开的正艳。 她眼睁睁看着几个黑色校服的同学有说有笑，玩闹着经过花坛，气氛显然很是放松。然而下一刻，其中一个正在说笑着的男同学就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藤蔓绊了一跤，整个人跌进花坛里。 和他走在一起的几个同学依然说笑的远去了，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同行的小伙伴已经消失了一个。 他们路过楚知知，笑得明媚灿烂，像是谁也没有发现教学楼的异常，大步走了进去。 一直到他们全部都走进了教学楼，那个男生也一直没有出现。 楚知知沉默片刻，默默向旁边走了几步，离着花坛更远了。 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上来了，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灰白的雾霭像是被太阳晒化了一样，越来越稀薄。 教学楼前等着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楚知知还隐约在人群中瞥见了尹长河的身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瑜好像没和他在一起。 楚知知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没有多做什么。她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的，但是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 她现在的全部心力都用在抵抗污染和遵守规则上，她能感觉到污染对自己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仿佛整颗心都被泡在苦水里，充满了负面的情绪，实在分不出什么精力去思索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的事。 终于，在差十分钟临近八点的时候，表层世界的教学楼才依依不舍的出来了。 等在教学楼前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奋力拥挤，蜂拥而入，互相推搡着挤进教学楼。每个人都在用力向前挺进，没有人想要因为落后几步而迟到，最终导致惨烈的下场。 楚知知被人群裹挟着，她好像听到身后拥挤处传来隐约的几声惨叫，可她被推搡着，身不由己的向前挪动，连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 进入大厅后环境终于空旷了些，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的人群微微松散了几分，她向着右边挪去，终于借着走廊脱离了人潮。 楚知知走进走廊，向着里面第一间教室走去。她看见教室门上的门牌，用白底蓝字的楷体写着“高三一班”。 推开门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既视感突然如闪电般划过楚知知的脑海，有些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翻涌出来。 她记起来了！门后面应该是贴了一张守则的——抬眼看去，只见门后空空荡荡，半张纸片也无。 楚知知闭上眼睛，这张守则是什么时候不见得？ 是了，小青年消失的那天早上……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这才眨眨眼睛反应了过来，她才迟疑的向着教室内看去……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她还没有数完，但人数绝对已经超过规定的二十九了。 战栗感后知后觉的从头顶炸开，她干脆利落的退出来，用力一把合上门，转身，毫不犹豫的向着大门口冲出去。 就在她迈出大门的下一秒，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叮铃铃铃铃，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嘻嘻嘻嘻嘻~” 空幽的铃声在校园内回响，楚知知听着耳边不知何出传来的尖利笑声，看着面前缓慢合上的教学楼大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教室今天是去不了了。 也不知道陆瑜和尹长河怎么样了。到了这种地步，楚知知索性破罐子破摔，慢悠悠的在学校的小路上走着，全靠本能躲避未知的风险。 她思绪跑歪了一瞬，又被眼前危机四伏的环境拉回来。 蠢货，自己还没逃过这一劫呢，还有心思管别人。她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校园里空空荡荡，可能是正在上课的原因，一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楚知知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跟着感觉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走。 教学楼被锁住了，肯定是进不去的。宿舍和食堂的安全时间早就过了，也不能去。超市？更没必要，她上次去差点就栽在那里了，现在估计更是群魔乱舞。这次可不一定有姐姐及时救场，估计她要去的话，肯定是回不来的…… 还能去哪里呢？正思索着，她突然想到陆瑜之前提起过一句图书馆，好像他有个线索就是在图书馆里找到的。 楚知知晃了晃混沌一片的脑袋，她有点记不清了。 图书馆这么重要的地方，她应该不会错过才对，尤其是陆瑜还在那里找到了线索…… 那么自己之前，为什么没去图书馆呢？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灰色已经占据了大半。 这个世界的诡异对她的侵蚀正在进一步加剧，她不由得回忆起了商小小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的情况和她现在很像。 时间不多了，她想。 再解决不了的话，很快她就和商小小她们一样了。 那本笔记本看上去有些时候了，纸页都有些泛黄，可里面的内容却只有薄薄几页，显然没有用太久： “6.11天气晴 最近妈妈说学校改了制度，老师必须一律穿黑色制服…… 又是我不喜欢的黑色，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这乌漆麻黑的颜色到底哪里好看了？” “6.12 天气晴 我最近总是看到很多奇怪的学生，他们的校服都是黑色的…… 奇怪，学校里有黑色的校服吗？还是我看错了？ 他们还总向我搭话，可是他们笑的好奇怪，我不敢回答。 明天去找妈妈问一下吧。” “6.13 天气晴 今天课上来了个没见过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讲课有点吓人。 下课后，我去办公室里找妈妈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很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要我下次见到不认识的老师一定快跑。 为什么要跑？他是学校里混进的人贩子吗？ 不过说起来，学校的墙面什么时候这么劣质了，我的校服裙子上都被蹭上了白色的墙灰变成灰色了，太讨厌了！ 我不喜欢灰色！！！” “6.14 多云??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中午在食堂里，我看到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就消失了，盘子还放在原处，人就不见了？ ？？？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我问了问周围的同学，可他们都说什么没有…… 应该就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出问题了吧？ 世界怎么会出问题呢，呵呵呵呵，这也太荒谬了。 对，一定是我的问题。 嗯，最近还是稍微放松一下吧，感觉这几天确实有点压抑呢。” “6.15 多云?? 裙子上的灰色一直洗不掉，好讨厌啊。 我又看到有人消失了，错觉更严重了。 希望天气天气好一点，也一样我也早点好起来，天气好了，心情也会变好哦??” “6.17 天气阴 天气好像越来越差了。 食堂里还是有人不断的消失，这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他们消失前好像都吃的差不多的菜品，我都不敢去那里吃饭了……呜呜呜，好可怕。 我还看到晚上的时候，寝室外面有好大的蜥蜴爬来爬去……学校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 不行，明天还是要找妈妈商量一下。 之前一直打算和她说的黑色校服的事总是忘记了…… 果然还是应该挂一个心理科看看吧，说不定真的是我的问题呢。 最近确实脾气有点坏，我感觉我都不像自己了……” “6.18 天气阴 妈妈不见了，我找不到她…… 我找不到她…… 我很生气的把办公室的桌子都砸坏了。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差了？妈妈又不是学校的老师，在学校里找不到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妈妈应该在学校里呢？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又这么难过？” “6.19 天气阴 这两天好像天气一直不太好。 不过新来的保安小姐姐好帅，灰暗的天气都明朗了呢。 就是二班，怎么转来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看起来小学都没毕业吧，难道是特别厉害的那种天才？” “6.20 天气阴 天气越来越差了，暗的像是随时会下雨，出门要记得带伞了。 不过今天运气真不错，碰到一个和我一样的小姐姐，她是个转校生，也能看到那些东西。 那么，这是不是就能说明不是我的问题了？ 再等等，等我洗个脸就去找她。” …… 第23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23 笔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楚知知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很显然，那份内容商小小没有来得及记下，也再也没有机会来告诉她了。 想到这一点，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楚知知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一点酸楚。 但是现在学校里的情况显然给不了她难过的时间，楚知知看着从裙摆上升腾蔓延开来的灰色，只觉得大脑里像是被不停的灌进调好的浆糊，迟钝又麻木。 要抓紧时间了，不知道姐姐那边怎么样了。她艰难的转动眼珠，仿佛能听到大脑运转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滞涩摩擦声。 对于任务的完成情况，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忧心了。 如果之前从纪吹雪那里得来的消息没有问题的话，那这个任务的难度可能非常高，是一般来说，绝对不会发布到他们这种新人手里的那种级别。 所以，这次的任务中除了他们这些出了bug被拉进来的新人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而且，这些人还很可能是和姐姐一样，是完成过很多任务的高等玩家。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新人的选择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毕竟任务不是主要发给他们的，姐姐他们才是系统安排的专业人士，他们这些被卡bug误入的小蚂蚁只能算个添头。 楚知知撇撇嘴，虽然这样想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这确实是事实。 任务是给那些高级玩家发布的，他们这些卡bug进来的新人，只是误入决斗场的蝼蚁，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楚知知抿了抿唇。游戏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就结束了，趁着现在幕后boss被高级玩家们纠缠住的安全时间，赶紧探索游戏世界和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回忆着不久前和纪吹雪的交谈：据说除了最后完成任务外，系统还会根据任务的参与度给出不同的奖励，眼见关底boss解决不了，那么多探索一点背景，混个参与度的奖励还是再可以争取一下的…… * 阴冷的图书馆地下室里幽暗朦胧，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地下室的空气基调永远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情况怎么样了？”纪吹雪随意的开口问道。 一个青年男人就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把手放在脸前晃了晃，像是想要扫走地下室里那股浓郁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不怎么样，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声音冷冷的，眼神漠然，仿佛两人随口决定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下午茶的点心那样完全不重要的东西。 地下室里昏暗一片，唯一的光线来源是中央的祭坛： 宽大的石块垒成原始粗犷的风格，石块上灰败污浊的纹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发出淡淡的诡异微光，成了这座地下室里惟一的光线来源。 有鲜血顺着祭坛上滚落而下。 此时，那些灰白色的纹路早已被染上猩红的颜色，叠加成一种格外肮脏的灰褐色。 不久前还热气腾腾的人类内脏被分别摆放在祭坛上不同的位置，构成一个古怪的连结，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在其上流转不息，形成一个稳定的流转通路。 纪吹雪淡淡的移开目光，那座祭坛上污浊的花纹和肮脏的阵法都会加剧污染，哪怕只是多看几眼都会让普通人头晕眼花，耳鸣恶心，即使她能抵御，也完全不想多看。 “电路不能修一下吗？也不能总这么一点光没有。” 青年男人一边翻书一边摇了摇头，他头也不拾的回答纪吹雪的问题：“可以修是可以修，但是太麻烦了，等修完估计任务都结束了，实在没必要。需要光的话，等下让杏子过来放个光系的照明术不就行了。” “也是。”纪吹雪点点头，不再吭声，半倚在地下室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等着同伴们赶过来汇合。 * 楚知知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的图书馆：三层的平顶建筑并不特别高，却莫名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意味，仿佛有巍峨的古神屹立其中，神威浩荡，引无数凡人只能低头跪拜，献上虔诚的信仰和恐惧。 她垂下眼睛，感受着心底惊惧和雀跃交织的滋味，沉默不语。 越是靠近图书馆，她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受到的污染更严重几分。 不过，现在的问题应该还不大。 楚知知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底传来恐惧的警报，感觉这种程度还是可以接受的。 她的状态并不好，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 她脚步缓慢的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在她的身后，有一缕一缕粗重的灰白色雾霭从地面上腾起，像是抬起头的毒蛇，扭曲着身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缠住猎物一口吞下。 楚知知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麻木了，她像是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生了锈的木偶，仿佛每走一步都能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突然，楚知知顿住脚步，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只能半跪在地面上。 腹中升起一阵阵绞痛，好像有人一把抓住她的五脏六腑，然后随手一拉，把内脏全部都扯到了不同的位置。 楚知知被骤然升起的疼痛激的跌倒在地，她疼得快喘不过气来，只能徒劳的大口呼吸，为麻木的身体提供少得可怜的氧气。 大脑因为疼痛和供氧不足产生一阵阵眩晕感，楚知知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膜包裹住，又像是被一点点封死在琥珀中的昆虫，意识越来越模糊。 被污染后的同化有这么难受吗？她有些不确定的想着，之前看见商小小的时候，她好像没有这么痛苦啊。 不行，楚知知挣扎着从昏沉的脑海里清醒了片刻：不能在这里，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无力的向前挪动了几步，她的意识又一次控制不住的一点点昏沉下去。 一片迷蒙中，突然，楚知知感觉到自己像是走在半空中一步踩空了，身体好像从云端坠落，不受控制的向下跌去。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让她猛地惊醒了片刻……眼前是一片晃动的模糊光影，各种斑斓的色彩飞速闪过又消失，让人忍不住一阵阵的眩晕恶心。 楚知知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滚动的万花筒里，耳边传来的都是模糊不清的呓语和隆隆的机械声…… 不知道向下跌落了多少距离…… 楚知知只是觉得失重感似乎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她就跌落在柔软腐败的地面上。 她没有受伤，身上的疼痛似乎也都消失了…… 下一刻，她的意识被彻底拉入到一片黑暗混沌里…… 第24章 规则类怪谈:怪谈学院(完) 图书馆地下室里。 “老大，这都快到你了，你发什么愣啊？” 一道有些稚嫩的女声响起。 那是个称之为少女都有些勉强的女孩，她大概只有一米五，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穿一身齐膝的黑色哥特风洛丽塔，五官稚嫩却已经能看出几分长开后的妍丽。 她此时正一只手掐腰，眼神里跳跃着明亮鲜活的火焰，眉眼间骄傲又神采飞扬。 女孩不满的嘟了嘟嘴，另一只白细的手掌间把玩着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纯黑的枪身上勾勒着附魔后留下的雪白魔纹，圣洁又妖冶。 瑰丽的外表和小巧的枪身看起来与其说是杀戮的武器，更像是贵族少女手中把玩的精致玩具。 可是，那是游戏世界里排名前十，凶名赫赫的附魔武器：夜昙花。 女孩手腕一翻，黑色的手枪顿时凭空消失不见。她不解的蹙起秀气的眉头，抬头打量了一眼纪吹雪的脸色。 “什么事这么急啊？” “一琳，你先替我看一会儿，我出去一下。”纪吹雪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目光紧紧盯着左前方，表情冷肃。 “啊？喂……”女孩咋咋呼呼的话才刚刚开口，就被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没事的队长，有我们守在这里呢，我也会看好一琳的，您就放心吧。”洛一琳身边，一个穿着黑色占卜师长袍的女人轻声开口。 她左手掌心里托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在黑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黑色的长袍像是截下了一段晴朗无月的夜，点点星辉闪烁其上。 纪吹雪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向着楼梯走去。角落里，一直低头梳理羽毛的红色鸟儿随着她的动作被惊动，赶忙立起身体抖了抖羽毛，拍打着翅膀跟了上去。 “妈妈~”身后的地下室里，洛一琳对着女人不满的撒娇，“干嘛让她跑掉啊，这下我又要多干活了。” 女人松开左手，水晶球自然的悬浮在空气里，围绕着她和女孩缓慢的旋转。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微笑着开口，“队长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偶尔也会有自己想做的事，让我们帮她分担一下吧。” “哼！”女孩傲娇的扭过头，身体却诚实的向前一步，补上了纪吹雪离开后的空缺。 她是一个沉稳可靠的孩子，才不会像可恶的队长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五个小时都找不到人，整天把工作都扔给自己手下的队员，哼！ * 等到纪吹雪匆匆赶到时，图书馆门口已经是一片死寂。丝丝缕缕的灰白雾霭在空气里弥漫着，只一眼，就让人觉得不祥。 她冷冷的扫过空无一人的前庭，目光在不远处地面上的几处擦痕上流连许久，神色愈发冷凝。 那些痕迹……看起来像是有人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留下痕迹的人就是楚知知。 但是，周围并没有楚知知自己离开的迹象，也没有另一个人出现的的迹象，那么，她是去哪里了呢？ 纪吹雪皱了皱眉，她之前的感应没有错，楚知知确实是遇到了危险，只是现在…… 她放开神识，扩大了周围的搜索范围，可除了眼前模糊不清的几处擦痕，她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图书馆周围别说活人，连任何活着的小动物，甚至活着的昆虫都没有。 即使是生机勃勃的绿化带里的长青灌木，此时也连叶尖都有些泛灰了，整排绿化带里的植物都一片萎靡。 放眼看去，仿佛视线之内都被打上了一层黑白的滤镜，尽是沉沉的灰色死气。 想到某一种可能，纪吹雪脸色更难看了，谁也没想到这座祭坛完成后竟然会不定时的吸取周围的生命力。图书馆旁边的一切生命都遭到了威胁，即使是他们几人也是匆忙之下准备好了防御的阵纹，这才免受祭坛的影响。 她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空地，焦急的寻梭着。凝神一看她才发现，周围的空间里带着明显的空间跳转后才会出现的不稳定波动。 “系统，你给我出来。她人呢？” 等了几秒后，纪吹雪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楚知知才悠悠转醒。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昏黄的环境，黄色的壁纸和黄色的地毯形成统一的色调。地毯上潮湿粘腻，上面传来的腐败臭气不停的涌入鼻腔，让她忍不住皱眉。 头顶上的照明灯似乎出了点问题，空气中时不时响起灯具接触不良的“嗡嗡嗡嗡”声，在一片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响亮。 除了烦心的噪音之外，这些照明灯的灯光也闪烁不定，偶尔交替着暗了一瞬，恍的人眼花。 楚知知双手撑地，手指深陷进潮湿的地毯里，传来粘腻恶心的触感。 她艰难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地面上抬起来，换了个姿势转身坐起来。 她应该昏迷了很久……之前在校园里身体上的不适和异状已经全部消失了，只是四肢因为长时间不活动有些发软。 楚知知又调整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方便休息的姿势就不再动作了。 她无力的坐在潮湿腐败的地毯上大口喘气，仔细调整着呼吸。 不久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体的记忆里，她按耐住想要大口大口的贪婪呼吸的欲望，控制着自己保持稳定的呼吸频率，闻着空气里腐败污浊的味道，后怕的感觉这才一丝丝的从心头涌上来，灼烧着她艰难清醒过来的理智。 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楚知知才感觉手脚发软的症状恢复了些。 她四下打量着自己目前身处的空间：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门或者窗户，只有空旷的，统一制式的昏暗房间层层叠叠。 所有的房间里都贴着单调乏味的泛黄墙纸，墙纸上还有潮湿后又干透的痕迹，脚下踩着的地毯也同样潮湿腐败，看上去像是早已被废弃的仓库或者地下室。 “嗡嗡嗡……” 楚知知抬起头，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头顶的照明灯。四四方方的荧光灯镶嵌在房顶上，时不时会发出似乎是接触不良导致的嗡鸣声，格外突兀刺耳。 她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物资或者补给，仿佛这个偌大的空间早已被整个世界遗弃，只有她一个渺小的生命体偶然间闯入这座废弃的荒岛。 楚知知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柔软的口腔内壁触到了唇上干燥的的死皮。早上吃过早饭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她现在还不太饿，但已经稍微有点渴了。 手表之前被自己随手扔在了寝室里，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所以也无从判断现在的时间。 不过吃早饭时大概七点多，八点上课铃响时她从教室里逃了出来，现在虽然有点口渴，但感觉并不强烈，也完全没有饥饿感。 楚知知在心里大体算了下，自己应该也只昏迷了两三个小时左右，所以目前身体状况还算可以。 不过，她皱了皱眉，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 楚知知抬眼打量着四周，她必须尽快找到补给，否则…… 她拍打了几下自己身上的校服，原本就被染上灰渍的衣服在和肮脏的地面亲密接触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骤然匆忙的跌入这个世界，她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身上自然也没有携带任何食物或者饮用水……虽然现在还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但是如果找不到补给，显然是撑不了太久的…… 第25章 后室1:level0 “滴——”寂静的环境中，任何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格外放大。 “欢迎……哧拉…探险家嘶，来到……后室……哧请探险家嘶拉……努力保证…嘶拉…自身存活……”系统的声音伴着电流声直接在楚知知的脑海里微弱的响起。 楚知知惊诧了一瞬，旋即又不出所料的撇撇嘴，行了不用问，系统这是又出问题了。 想来她到了这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地方，也是系统的功劳。她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心下无奈。 之前在聊天时她就曾听纪吹雪提起过，新人的系统功能往往很有限，通常连系统商城和私人空间都没有开启，只有最基础的传送功能。 可她真没想到，这唯一的传送功能都能出问题啊！ 她本以为上次的新手世界系统出了岔子之后能消停消停，至少能撑到把她传送到游戏空间。结果没想到的是，她连新手世界都没经历完，就直接被扔进下一个世界了。 “嘶咔…检测到…哧拉……特殊世界，系统予以…补偿，请…探险家…嘶啦……查收……” 楚知知惊讶了一瞬，居然还有意外收获？看来系统这次居然没有完全不靠谱。 她看着眼前新跳出来的界面，跟着新手引导点到“邮箱”上。 点击查看新邮件。 眼前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小旋涡，转动间像是能透过它看到一个深蓝色的微型宇宙。 楚知知激动的屏住呼吸。 “啪叽——”一部智能手机突然从空气里出现，楚知知还没来得及接住，眼睁睁看着它掉进黄色的潮湿地毯上。 就这？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掉在地上弄脏的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拎着一个角把手机捡起来。 手机没有设密码，她照着记忆里的方式往上一滑，只见屏幕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app可怜兮兮的挂在空荡荡的屏幕中央。 楚知知定睛一看，软件下方还有两个小字：后室。 她随手点进去，只见屏幕骤然一白，一行小字刷新了出来：当前网络不可用，请稍候重试。 楚知知：“……” 辣鸡系统！ 深呼吸几次平复下心情，楚知知一再检查过后，发现还是没有任何用处，于是就把手机收起来。 这里……叫后室吗？楚知知打量着眼前空旷的让人心生恐惧的空间，心中冷笑一声。这次系统连游戏任务都没有给她发布，反而给了补偿——虽然没什么用——可见系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数的。 不过没了游戏任务也就少了一个探索的方向和任务结束后的奖励，加上系统这次的任务要求还是存活下来……楚知知思索了片刻，神色正了正，看来这次的游戏世界难度也不低啊…… * 系统空间里。 纪吹雪回到了自己在系统内的私人空间。 她把这里设计成了一栋简单的二层小别墅：二楼是她自己的休息区，一楼则是日常待客的场所。 小别墅用温馨的暖色装修成日常的极简风，时尚又方便。 别墅外还有一座精心设置的小花园，里面开放着四季不同的时令花卉——梅兰竹菊，牡丹芍药，玫瑰月季，杏桃蔷薇……各色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它们对各自的生长条件都有不同的要求，此时却同时开放在一片条件相同的土地上，纷纷嚷嚷的挤满了整个花坛，这是只有系统的世界才能形成的独有的风采。 纪吹雪正坐在一楼中央的姜黄色布艺沙发上，阖目养神，黑色的猫咪趴在不远处的阳台上晒着太阳，一派岁月静好。 只有妖红的刀刃伏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刀锋凌厉，煞气逼人，显出祥和安宁的表象下杀气腾腾的真相。 “找到了。”冷冷的机械音从音响中响起。 客厅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一张年轻男性棱角分明的脸跃然其上。 电视里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一头利落的枪灰色短发带着金属独有的色泽，他鼻梁笔挺，剑眉凌厉，漆黑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冷寂。 “因为之前空间的不稳定，她现在掉到了编号为1068的后室世界中。” 年轻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和人类相关的情绪，随着他继续开口，机械音又一次响起。 “那也是个出了问题的世界，不久前，那个世界传来的信号中断了。” “不过……”男人话锋一转，“后室世界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它独立于重重世界之外，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法则和生存规律，即使出了问题也不需要我们插手。” 男人说着看向纪吹雪，“你要去看看吗？我可以把这次算作你的一次任务，无论成功与否。”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算作给你们的补偿。” “那她的系统等级呢？”纪吹雪端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眼皮都不抬。 男人皱了皱眉，淡漠的开口：“系统等级是随着探险家完成的游戏世界而提升的，等级不同系统权限也不同，这个是不能……” “她因为你的失误，在没有任何保护条约的情况下就被拉进游戏里，而且新手任务就被你安排进高难度世界，任务还没完成就又被扔进了另一个高难度世界……呵，你就这么敷衍我？”纪吹雪打断了男人的话，抬眸冷冷的逼问道：“你说，我要是……” “咳，系统等级的事也不是不能通融的，”在纪吹雪的威胁下，电视里系统捏出来的男人形象僵硬了一秒，然后掩饰一般的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改口道：“这两个世界直接算作她完成任务了，系统权限等级升到二级，游戏大厅和系统商城已开启，随时可以准备接入。” “再加上系统空间和私人空间。”纪吹雪淡淡的开口讨价还价，她随意的坐在沙发上，像是吃饱喝足后在阳光下散步的猎豹，看似懒散自然的姿态背后是绷紧的每一块肌肉和神经。 “……好。”系统咬牙切齿，屈辱的答应了不平等的条约。 “后室的坐标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我在那边的权限有限，可能信号不好，甚至可能联系不上，你做好心理准备。” 系统看着纪吹雪一直低着头浑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没听清楚，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只见纪吹雪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系统无语了一瞬，无能狂怒，下次再担心这个女人他就是狗！ 电视暗下去，声响也不在运作，系统无声的离开了。 温馨的小家园终于送走了它不欢迎的客人。 第26章 后室2:level0 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楚知知才觉得自己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她的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楚知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有点口渴了。 小心的扶着旁边的墙壁站起来，黄色的壁纸上还有些地方是湿润着的，恶心的粘腻触感让她忍不住站稳后就立刻松了手。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贴了几乎一样的昏黄壁纸的墙壁，前后左右的黄色房间虽然细看略有不同，也总体上都是差不多的建筑结构。 楚知知努力分辨了半天，只觉得这里的空间感像是被无情的打碎过，然后又被人一点也不走心的，按照轮廓就随随便便拼起来了一样。 乍一看外表，确实有那么几分原来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内里其实早就是完全错乱的。 她扭着头仔细对比了一会儿，也没察觉出各个不同的方向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异。于是她便低下头拍拍裙子，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向前走去。 “啪叽，啪叽……”脚步落在潮湿地毯上的声音在偌大的空旷空间里响起，伴着头顶嗡嗡作响的荧光灯，格外让人压抑烦闷。 楚知知停住脚步，有些疲惫的擦了擦滑落到腮边的汗珠。 她已经连续走了很久了，即使走走停停间不断的休息，此时身体也快要撑不住了。 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的计时工具，她只能通过数心跳的方法来计算时间。 虽然可能因为不断运动的缘故，心跳计算的时间并不非常精准，但保守估计，从她醒来到现在，至少也过了五六个小时了。 看着眼前仍然一成不变的黄色墙壁和头顶上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照明灯，楚知知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后室？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都在这里走走停停连续待了大半天了，别说活人或者引导npc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楚知知苦中作乐的想，再这么待下去，不光她的空间感无药可救，她的时间感也要错乱了。 她无奈的再一次坐下休息，即使地毯上肮脏潮湿，此时她也完全顾不得了。 回头看了看走过的路，之前为了尽量保全在这个鬼地方碎的一塌糊涂的方向感，她一直尽量向着直线的方向行走，可走了这么久，周围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变。 走了这么长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么是这里的空间结构有问题，要么就是鬼打墙。 楚知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来到这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心中没有任何突然突然出现的惊惧之感，也没有发现任何危险，鬼打墙的可能性不大。 倒是她之前的路线，虽然大体上是沿着直线走的，但这里的房间重重叠叠，有些甚至相互冲突，走到一半就不得不绕路，根本做不到完全的直线。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每次距离直线方向都只有一点点的偏离，这么多次累计下来，最后可能就成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就像是古时的奇门八卦阵，只是通过细微的角度变换，多次叠加之下，就完全可以将人锁死在一片极小的区域，里面的人若是得不到正确的破解方法，在里面走到死也走不出来。 楚知知停在原地皱了皱眉，没有线索，没有npc，甚至连个死人都找不到，这种完全没有破局方向的情况才是最棘手的。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舍不得放弃。 楚知知咬了咬牙，对比了一下之前直线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她扫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流星般划过她的脑海：总不会，是这里的空间真有那么大吧？ 一边想着，一边自嘲的笑了笑，楚知知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在这鬼地方待久了魔怔了吗？地球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废弃建筑空间。 再找找吧，还是赶紧出去要紧。 走着走着，空气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逐渐平息下来。楚知知感受着脚下地毯干爽的触感，警惕的抬起头，赫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扇门。 终于到头了？楚知知忍下心中的激动。跋涉了七八个小时，她早就看腻了层出不穷的黄色房间，一片大同小异的昏黄景色里，眼前的房门仿佛是唯一的出口。 她走上前去，用力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墙壁，深红的地毯看起来干爽柔软，无论怎么看都比目前待腻了的空间好上无数倍。 楚知知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直接大步迈入门中。 然而，就在进入房门之后的一瞬间，一阵头皮炸起的惊恐感觉骤然从心底浮现，楚知知瞪大双眼，立刻转身想要退回去。 可等她扭过头一看，身后赫然是一面雪白的墙壁，那扇门，不见了…… * 系统走了。 只剩纪吹雪孤身一人坐在柔软的沙发，她上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窗外姹紫嫣红的小花坛。 系统操控着明媚的人造阳光倾撒而下，花坛里各色花儿争奇斗艳，花瓣上还托着新鲜的露珠，娇艳欲滴。 纪吹雪看着窗外的满园春色，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尘封已久的一段记忆…… “姐姐，姐姐……花花送给你。”冰天雪地里，一身红色棉服的小女孩脸颊肉嘟嘟的，她才不过四五岁，白皙可爱，眼眸圆润明亮，活像是从刚贴好的墙上跑下来的年画娃娃。 她是匆匆忙忙的赶上来的，气还有些喘不匀，就高高的举起手上的腊梅递到眼前人的面前，圆润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有些沮丧的嘟着嘴，“只有这一支花花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株花花的，没法送给姐姐好多好多花花了……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啊，我想去采花花，把世界上所有漂亮的花花都送给姐姐……” 后面的记忆逐渐模糊不清了…… 女孩的身影和声音逐渐远去，记忆里只留下那双明亮圆润的杏眼，湿漉漉的看着她…… 纪吹雪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审视了一眼满园芳菲，想起刚刚系统的提醒，随手打开了邮箱。 指尖触到冰冷的坐标字符，纪吹雪周围的空间以速度极快扭曲了几下，短暂的不稳后又迅速稳定下来。 一扇金属门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她右手边。 纪吹雪握住茶几上的妖红长刀，随手推开门，一步踏入其中。 阳光透过阳台上的玻璃毫无阻碍的散落在地面上，之前悠闲趴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的黑猫，此时也已经不见了。 第27章 后室3:level0.2－重塑的混乱 看着眼前整洁崭新下杀机四伏的新空间，楚知知有些懊悔的咬了咬嘴唇。 果然，长时间处在一成不变的密闭空间里对人的精神影响很大。若是平时，她是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冒失的闯进来的。楚知知站在原地定了定神，暗暗反省自己的心急。 罢了，已经进来了，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楚知知咬了咬牙，强撑起精神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脚下暗红的地毯没有任何的污渍或者被不明液体打湿的迹象，干燥整洁。洁白的墙壁平整崭新，像是不久前刚被粉刷过。白色的荧光灯整齐的排列在天花板上，明亮且安静，连空气里都是一片清新，没有半点异味和混浊的感觉。 透过空旷的门框和走廊，楚知知能看到似乎有几间不一样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心脏突然抽动一下。 “砰——”有重物的落地声隐约传来，楚知知抬眼看去，只见左手边远处的天花板好像少了一块，而地面上却多出了一堆破碎的瓷砖和水泥。 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轰隆——”声音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事故地点更近了，掉落的天花板就发生在她身后，擦着她的后背，只差一指的距离，重重落在地毯上。 楚知知浑身汗毛猛然炸起，她抬腿就跑。下一秒，天花板上掉落的瓷砖和倒塌的墙壁瞬间就淹没了她原来的位置。 原本慢悠悠的密室探索瞬间变成了室内极限跑酷。 楚知知一路顺遂的躲避开各种障碍物，前面不远处的地板突然有一块塌陷进去，她灵活的向左躲避，顺便闪开一堵迎面撞上来的墙壁，继续向前冲去。 精神紧紧绷着，心脏高高提起到喉咙口，她连骂系统都分不出精力去骂了。 终于，在看到那扇黄色的门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楚知知几乎喜极而泣。 她身后是一片狼藉，整个空间不复整洁，像是经过了地震的摧折后只剩下一个空空框架的危房，空气里尘土飞扬，烟尘弥漫，还时不时有瓷砖碎片从头顶落下。 她猛地扑过去握住门把手，一切的崩塌破坏都在楚知知推开门的一瞬间停止。 迈出房门的一刻，楚知知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过房间中央的一片废墟，似乎有个纯黑的影子正冲着她的方向袭来…… “咔哒。”清脆的关门声毫不拖泥带水的响起。 无论是坍塌破碎的楼层还是诡异扭曲的黑色影子，都被一扇门牢牢的锁在另一个空间里了。 楚知知无力的跌坐在熟悉的潮湿地毯上，倚靠着合上的木门。 地毯上面传来腐败的臭气，她看向一片死寂的空旷空间，单调的黄色墙纸仍是一成不变。 楚知知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片在十几个小时里早已看腻的景色，在此时看来居然诡异的有几分安全感。 “砰砰……砰砰砰……”突然，粗暴的敲门声在一片寂静中炸开。 楚知知猛地一惊，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起——敲门声从她背后传来，甚至她背靠着房门，能明显感到脊背上的木板传来微微的颤动。 她一惊之下赶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好几步平复下心绪，这才扭过头，看向已然不稳的房门。 奇怪的是，明明有什么怪物就在离她一门之隔的地方暴动着，随时有可能破门而入，可她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甚至觉得有几分无聊。 楚知知心中一动，明白了几分。 果然，几分钟后，敲门声渐渐平息下去，门后不知名的怪物离开了。 楚知知看着再无一丝动静的门，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不过想到刚才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她还是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直到在也看不见那扇惊心动魄的门，楚知知才苦笑着松了口气，原地坐下休息起来。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必须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很重要，她不能再急于一时。 “滴——”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响了一声，但她实在累极了，完全不想动一下。现在这里很安全，还是先休息一会，有什么消息等下再看吧。 楚知知坐在地上，疲惫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她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也一点一点的。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缩起来，背靠着墙壁，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 小睡了一觉后，楚知知就从梦境中扭曲的空间里清醒过来，这里的环境不一定安全，她不敢睡太实。 她伸了个懒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应该没有太长时间，但却能感觉到精神清明了许多。 她努力辨认了下方向，然后继续沿着原来的直线走下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楚知知突然双眼一亮，她眼尖的看到十几米远处有一个通风口！这是她离开那扇门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现的唯一一处和其它黄色的壁纸不一样的地方。 希望这次是出口。 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楚知知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小心的走上前去。早已疲劳的身体也受到鼓舞一般，从枯竭的体力里又压榨出几分前进的动力。 临近通风口时，楚知知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有一阵熟悉的惊惧感自她心口传来，越是接近她目的地的通风口，心里传来恐惧感就越是剧烈。 终于走到了通风口前，感觉到心脏几乎失去控制一般的恐惧，楚知知脸色惨白，她心中警铃大作，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 绝！对！不！能！进！去！ 好不容易遇见的的破局点就在眼前，走还是留？ 楚知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她想到了空旷的几乎没有尽头黄色空间，又想了想之前在另一扇门里的遭遇…… 她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几乎是用愤恨的眼神最后看了通风口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28章 后室4:马尼拉房间 楚知知一边仔细躲开通风口，一边还要注意着线路，继续保持直线的方向，白白多绕了许多路，浪费了很多体力。 等到彻底放松下来时，她的手脚已经又一次开始发软了，但这次不是因为长时间的姿势不当，是食物和水分的严重缺乏导致的人体能量供应不足。 她忍不住斜靠在潮湿的墙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被吸入的空气刺激的一阵阵发疼，肺部吃力的想要借助更多空气来弥补能量的缺乏，让身体再一次有力起来，却始终徒劳无功。 漫长的行进中，时间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信息了。 楚知知沉默的抬起头，即使格外注意劳逸结合，尽力保证体力的最低消耗，漫长到绝望行走依然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 一片没有尽头的昏黄中，楚知知再也没有心力去计算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她只是机械的迈动着脚步，一次又一次麻木的向前挪动，借助身体的转移活动勉强维持着清醒的意识。 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了？ 她早就记不清了。生存的压力沉重的压下来，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不知道凭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放松下来在原地停下休息，还有没有可能再一次站起来。 她不敢赌。 即使嗓子里早就渴的几乎能冒烟，脱水感不断的侵蚀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也仍然坚持着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着。 她的四肢早已软趴趴的提不起力气，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眩晕又软绵绵的，像是她的前路一样没有着落。 不断累积的麻木感让身体格外迟钝，她转了转眼珠，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迈出下一步了。 再……迈出一步。 再……坚持一下。 意识越来越迷糊，楚知知只觉得理智越来越难以维持。她晃晃脑袋，勉强提了提神，迷糊不清的给自己打气。 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次拐弯就有转机了…… 意识模糊里，纪吹雪冰雕雪砌般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脑海，像是给疲惫不堪的心脏打入一支强心剂。 要出去……还要出去，见姐姐呢，不能……在这里倒下啊…… 她无力的抬起头，几乎满眼绝望，木然的拐过又一个拐角。 她不怕死，但她不要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肮脏的角落里……她还没有站到那个人身边，还没有见过和她同样的风景，她不甘心。 再坚持……下去…… 早已模糊的视线里，一扇木色的门突然映入她的眼帘……楚知知顿时精神一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闯入房门中，已经完全顾不上门后在意的房间里是杀机四伏还是安全稳定。 无论里面是怎样的房间，只要能打破现在的死局，就都是她的生机。 房门打开了，她跌坐在平整的地板上，手机从口袋里被甩了出来，跳跃了几下，顺着光滑的地板滑远了。 这是一个不大的方形房间，墙纸是不同于外面的米色菱形，在橘色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很温柔。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只有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张木桌，旁边还凌乱的散落着几把破旧掉漆的椅子。 楚知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立着三瓶塑料瓶装水。她顿时再也看不到其他，也顾不上有没有毒，只是立刻扑过去，用力拧开其中一瓶就往嘴里灌。 水中有甜甜的杏仁味，直到一口气喝完大半瓶，楚知知才克制的停下动作。 “杏仁水。”她看了看塑料瓶子上的说明，蓝色的标签纸搭配着透明的液体，无比动人。 倒是挺形象的。楚知知早已意识飘忽，此时还处于大脑放空的状态，她漫无目的的想着。 她扶这桌子缓了几分钟后，这才感觉精神一点点的好了起来，连混沌的头脑都清晰了几分。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漫长的脱水痛苦中解脱出来。她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塑料水瓶，小心的扣好盖子放回桌子上。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饮用水这种稀缺资源能节省就节省一点。 她扫了一眼周围，几瓶杏仁水的旁边还有四五条能量棒，她果断拿起一根吃起来。 米色的角落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格外明显的颜色一直在彰显存在感，楚知知定睛看过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背包，看起来空间还不小，应该是之前经过这里的的人留下来的。 三口两口把一条能量棒吃完，楚知知赶忙去角落里把背包拿过来，又把剩下的两瓶半水和几条能量棒装进去，正面背上背包，刚好抱在怀里，她这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的环境。 头顶上的照明灯依然嗡嗡作响，只是颜色变成了明亮的橙色，墙纸换成了浅淡温馨的米色，让人放松了许多。脚下的地毯换成了光滑干燥的木地板，之前黄色房间里无处不在的腐烂恶臭此时已经闻不到了。 楚知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自动闭合了，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安全的？她摸了摸心口，目前还没有感觉到不适的情绪，于是她便下了心，继续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躺着她从系统那里得来的手机，楚知知上前几步捡起来，发现上面唯一的app已经自己打开了，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摔出来的时候碰到了。 索性这会儿时间充足，她便干脆低头看起来，上面的内容是关于她目前所属空间的简单介绍。 “后室——脱离于现实世界的里世界，总面积约为六亿平方英里，被分割成不同的层级……” 楚知知：“……” 如果她对数字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这个面积应该比地球表面积还大？ 所以，外边那个黄色空间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单纯空间大？她挑了挑眉，接着看下去。 “……这些层级大多数都是能给人带来诡异，压抑感的阈限空间。因为表世界的物理法则大多数在这里并不适用，所以这里经常会出现名为实体的怪物和各种特殊物品。 如果你在现实中不小心卡出，就会有可能来到这个错误的空间，成为后室的流浪者。随着进入后室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保护后室流浪者不受实体，陷阱和敌对团体的伤害，在这里形成了许多不同的团体组织。 以m.e.g.为例，他们在许多层级设立前哨站和基地，以保护后室流浪者为己任，是可以信任的。但同时也有排斥流浪者的组织团体，请谨慎判断，务必小心。” 总体的简介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则全是是密密麻麻的目录，都是不同层级的详细介绍和物品以及实体介绍。 楚知知随手往下翻着，可是连续翻了好几下也没翻到头。 后室里的楼层太多了，一时看不完，楚知知干脆直接略过了。 倒是特殊物品和实体信息很有意思，相对来说数量也不多，于是她兴致勃勃的翻了翻，顺便记住了上面的主要内容。 层级的消息她没有再关注，数千层不同的空间她短时间内绝对看不完，而且这上面信息太过于散乱，层级之间的联系毫无规律可言，即使全部看完了也很难记住。所以她目前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反正手机又不会跑，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记忆，倒不如需要的时候再找就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尤其是在这种物资极为短缺的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她把手机暂时放到贴身的口袋里收好，上面的信息她现在还没法完全掌握，不如先探索一下这个房间。 房间里很空荡，除了中央的桌子和几把椅子就再没有其他家具了。 她一边撕开一条能量棒，感受着食物在口中咀嚼的满足感，一边仔细的绕着房间检查了一圈。 米白的墙纸背后并没有什么暗道或者夹层之类的东西，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独立存在的，只有头顶的照明灯仍旧“嗡嗡嗡嗡”的作响，彰示着它和外面的空间不可断绝的联系。 最后，楚知知把目光移到了那套桌椅上。除了这个，周围的一切都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她干脆上前一步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随手打开抽屉，不出所料的发现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文件夹的角落里还印着m.e.g的标志。 楚知知饶有兴致的打开。里面的资料不多，她数了数，只有七份，主要是危险实体生存指南还有重要层级这一类的内容。 她对比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大体上能和手机上的资料保持一致，从这点来看，倒是可以确定手机上和m.e.g.给的资料都是正确的。 其中，最让她在意的是一份重要层级指南。 从这份资料上来看，她目前身处的层级是level0，这一层级往往是流浪者进入后室的第一个“教学层级”，她有一个特有的孤立效应——在这里绝对不会遇到第二位流浪者…… 楚知知咬了咬嘴唇，这么看来，之前另一个空间里的黑影应该就是这里的怪物了？按这里的说法应该叫实体。 她继续看下去——从level0离开的方法叫切出，流浪者切出后往往会出现在level1，这个层级像是一个无限补给的仓库，里面充满了各种生存物资。 m.e.g.的主要基地也建立在这里，可以说是后室最适宜居住的几个层级之一。 最后，上面还提到了她目前所在的这个房间——这里叫做马尼拉房间，是一个安全稳定，实体绝迹的特殊空间。并且，这里不受孤立效应影响，所以通常用作level0中流浪者们相遇的“安全点”。 只是马尼拉房间往往没有固定的位置，它随时可能在level0的任何位置生成。 相关的资料只有这些。 楚知知分别对比了两方的信息，读了好几遍，才终于相信了目前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 她又强撑着读了几遍，把重要内容都记在心里，然后才把文件夹放回原位。 困意不断上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大概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睡过觉了。 刚开始是因为不能确定这里的安全性，她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空旷空间，实在无法安心入眠。 再后来就是不敢睡，体力和水分的大量流失让她身体越来越差，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进入睡眠状态后还能不能再一次醒过来，所以只能强打精神，保证自己不要睡过去。 如今终于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马尼拉房间，还借着杏仁水和能量棒补充了身体所需，她疲惫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了。 楚知知用最快的速度把旁边散落的几张椅子连在一起，堆成一张窄窄的床榻，然后抱着背包躺上去。 几乎就在躺上去的一瞬间，她就不可抑制的跌进了深沉的梦乡。 “刷刷刷……”好像有什么东西抓挠木板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 “嘭……”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厚重的撞击声传来。 头顶的灯光似乎不知不觉暗了几分，房间里黯淡下来，寥寥几件家具在墙纸上投下黑色的剪影，在米白色的墙纸上黑白分明，房间里骤然多出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楚知知皱了皱眉，她蹭了蹭枕着的手臂，睡得不太安稳，似乎随时会醒来。 “啪啦”一声，灯光突然像是回光返照的蜡烛，一时间格外的明亮起来，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 没了乱七八糟的声音打扰，楚知知安安静静的躺在简陋的榻上，沉沉的陷入更深一层的睡眠。 “嗡嗡嗡嗡……”然而没多久，荧光灯就支撑不住的闪烁起来，嗡鸣声也随之放大。 然后下一刻，灯光熄灭，整个房间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砰，砰……”马尼拉房间的墙壁微微振动，门外好像有谁在敲门…… 第29章 后室5:level994－启迪 楚知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几张椅子垒起来的木榻太过窄小，而且似醒非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连带着梦里都是不安稳的各种怪物和扭曲的空间。 但她实在太累了，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在长途跋涉中到了极限。再加上她知道了马尼拉房间中不会有实体出现，也少有人能找到，相对来说，已经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于是，她索性便一觉沉沉的睡下去，直到饥饿感再一次把她的意识从梦乡里唤醒。 楚知知睁开眼睛，顿时一惊，旋即快速的清醒过来。 她眼前是一片昏暗，可能是因为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的缘故，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条件下，她也依然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迷茫的扫视了一圈后，楚知知惊讶的眨眨眼，她不是在马尼拉房间睡着的吗？这又是哪里？ 即使她睡着时不小心从马尼拉房间脱出了，那也应该出现在level1，可是这里……怎么看也和资料上的level1的图片不像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知知无奈的低下头翻了翻怀里的背包，幸好手机和物资都还在里面，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心下松了口气，一边咬着能量棒，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上面唯一自带的app——不管系统再怎么不靠谱，至少它给出的信息都是可信度最好的。 然而，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千个层级信息，楚知知还是觉得无处下手，她无语了片刻，随手点开了几个。 手机上的介绍很详细，各个层级介绍上有文字说明的同时还附有照片，条理清晰很是贴心，但很显然，这些都不是她目前所属的层级。 楚知知又不死心的研究了一阵子，还是没有任何收获，手机上没有拍照搜索功能，也没有任何楼层提示，想要知道身处的楼层信息就只能一个一个挨着找过去…… 她无语凝噎，坐在地上对着手机束手无策，只能又一次在心底暗骂系统不靠谱。 好歹给个搜索功能啊！！！ 她长出一口气，咽下瓶里的最后一口杏仁水后，把空瓶子装进背包里。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知知只能无奈的妥协。她把手机放进随身的口袋里收好，打消想要通过手机上的资料走捷径的念头，老老实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她此时正身处在一条长长的走道上，大概有四十来米长，这里没有任何灯或者蜡烛之类的照明工具，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走廊另一边上半透明的大窗户。 楚知知走上前去想要仔细看看，却被细密的栏杆拦了下来，栏杆立在走道的边缘，离着窗户大概还有一人多宽的距离。 她低头看了看，令人惊奇的是，这段栏杆到窗户的小小距离上居然不是地面，而是一道深沉的黑色缝隙。楚知知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光线刺破黑暗的环境向下探去，下面是更深的黑暗，一眼看不到底。 她顿时不敢再试探，只能隔着这段缝隙打量着不远处的窗户：窗户上似乎是一层毛玻璃，从里面看不到任何窗外的景象，只能看到一片空茫茫的白色。 这些白色经过玻璃的过滤，打进来的光线已经很微弱了，只能勉强照亮走道的一小部分，还有一大半仍然浸泡在黑暗里。 她顺着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光，向着走道另一侧看去。 这边的走道墙壁上镶嵌着许多扇不同的门，门与门之间距离不等，门上往往还有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门里面的情况。 楚知知来到走道这一边，她小心的靠近一扇门，又和房门保持着一段距离，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去。 门里面是一间空房间，灰尘堆的很厚，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床板破了个洞的木床，一个老式的实木衣橱歪歪扭扭的趴在房间中央，一看就是废弃很久了。 没有任何价值，她悄无声息的退开。 下一扇门里似乎是一片废弃的游泳池，透过玻璃能看到庞杂的管道和空旷昏暗的房间，房间中央的废弃泳池里还有绿色带着污泥的污水，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价值。 楚知知再一次退开。 她顺着走道的房间一个一个看过去，里面大多数都是废弃的房间，从教室到办公室到空房间应有尽有，只是里面灰尘很厚，摆设也破败不堪，显然没有任何搜索的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毫无价值。楚知知不久前就发现一个崭新的储藏室，里面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各种生活物资。 她从里面挑了一套方便活动的运动服，换下了自己身上早已认不出原样的衣服，又拿了几个手电筒和一个打火机，然后把背包里剩下的所有空间都塞满了能量棒和杏仁水，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房间。 背包很大，装满后有点沉。楚知知满足的拍了拍，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安全感。 仔细记了一下储藏室的位置，楚知知转过身，向着下一扇房门走去…… 走到最后时，她还在走道的尽头处发现了一些人类居住的痕迹，但是很显然，这些生活痕迹也早已废弃已久，应该是以前有什么人在这个层级居住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楚知知现在这些痕迹前定了定神，她这才反应过来，脱离了level0的孤立效应，她是有可能在别的层级遇到其他人类的。 淡淡的雀跃在她心头盘旋而过，从手机上的时间来看，她进入后室已经三天了。 这短短三天里她险死还生数次，孤身一人在这个近乎没有尽头的世界闯荡，早已身心俱疲，如果能遇到一个可靠的同伴委实再好不过。 楚知知停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层级后，她总感觉精神格外容易疲劳，明明体力上还撑得住，但是从心底里升腾起的疲惫感却让人更加无力。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杏仁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楚知知在手机里后室相关物品的资料中看到过这个，有抵抗实体和治疗疾病的效果，不过目前对她而言，还是缓解不良状态和日常饮用的用处最大。 所幸现在守着一间储藏室，物品充足，杏仁水几乎有一面墙，她也不必太过于束手束脚。 这样想着，她随手将喝空的塑料瓶握在手里，想要回去再补充一点物资。 突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攥了一把，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骤然屏住呼吸，僵硬的转过身： 走道上的光很暗，有些地方甚至被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她看到漆黑的走道中央闪出一张巨大的笑脸，它两眼睁到最大，嘴角向上高高的抬起，黑暗中的牙齿闪闪发光，牙齿的缝隙间隐约透出斑驳的血色…… 笑魇！ 第30章 后室6:level0.41－不幸 一瞬间，楚知知心跳几乎骤停。 小心的深呼吸几次，她迅速冷静下来：笑魇并不是后室里无解的怪物，谨慎应对是完全可以逃脱的。 她回忆着手机里和m.e.g给的资料中对笑魇的记载，眼神死死地盯着它，缓慢的向后退去。 一步，一步，一步…… 汗水顺着她的侧脸滑落，滴落到混凝土的地面上。 不远处的巨大笑脸一动不动。 突然，她感觉到脚后跟碰到了微微的阻碍，心中微微一动——那是走道上的最后一扇门，门里的景色熟悉的让她胃疼，但此时此刻，那是她唯一的逃生希望。 她保持着平视，把视线锁定在笑魇身上，无声的向着门前挪过去。 “咔哒。”一声轻微的门锁响动声自身后传来，楚知知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她牢牢的盯着笑魇，慢慢的向门内退去。 脚下的触感从粗糙的混凝土重新变成潮湿的地毯，空气里也多了若有若无的腐败臭味，单调的黄色墙纸侵占了全部视野。 楚知知看着房门在联合层级间无声的合拢，木板一点点遮挡住她的视线。 “咔哒”一声轻响过后，门锁自动合上。透过窗户看过去，那个狰狞的笑脸已经消失了。 楚知知松了一口气，再一次看去时，房门也已经消失了，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头顶的荧光灯仍然在嗡嗡作响，时不时无规律的闪烁一下，空旷的黄色空间里仍是一片死寂。 不同的是，这次她有了充足的物资，也知道了离开的方法。 楚知知仍是四处看了一眼，然后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她现在已经知道level0其实是一处非线性空间，这里是稳定，但不断变化的。在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方向可言，即使一直沿着直线行走也有可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沿着曾经走过的路退回去，十有八九也会出现一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房间。 与其在这里继续纠结下去，不如趁着目前食物充足，尽快找到切出的地点然后前往level1。 楚知知随意的在偌大的空间里游荡，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仅一直没有出现资料里说的幻觉，从之前未知的层级回到这一层级后，还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资料上说，这一层级虽然没有资源，但同时也实体绝迹，这里是完全静止且不存在生命的，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教学关卡。 想到这里，楚知知难得放松下来，漫不经心的寻找着合适的切入点。 * 像是走在悬崖边不小心踏错了一步，纪吹雪感觉到身体骤然从空中跌落，失重感传遍全身。 她在半空中稳住失重的身形，调整好合适的姿势，像一只灵活的猫儿一样轻巧的落地。 纪吹雪抬起头，随意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空间里很昏暗，头顶的天花板压的很低，感觉格外压抑。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在天花板离这里极偏远的角落里，闪烁着几盏黯淡的红色日光灯。 暗红的灯光给这个层级里的一切都打上一层诡异的滤镜，荧光灯还时不时的闪烁几下，让周围的压抑的环境随时会陷入一片黑暗里。 纪吹雪向旁边看去，入眼的墙壁上贴着肮脏灰暗的黄绿色墙纸，墙纸上许多地方还被人撕破了，上面的缺口涂着恶心的烂泥和各种污点，在诡异的灯光下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破碎的墙纸后面露出破败不堪的墙体，它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几乎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了。 她脚下踩着的灰色地毯也同样残缺破碎，很多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缺失，裸露出下面潮湿肮脏的混凝土地面。 地毯被不知名的液体完全浸透，一片潮湿。上面似乎还附着有红色的不明液体，在灯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不祥的光影，不知道是从地面上渗漉出来的，还是被何人洒下的。 有黑色的雾气在整个层级中无声的飘散回荡着。纪吹雪皱了皱眉，这些黑色雾气中似乎含有未知的病毒，刚刚她尝试着小心的吸入了几口，就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整个层级似乎充斥着各种病原体，黑雾只是它们某种具现化的合集。 除此之外，层级里还四处弥漫着的不明力量，加上灯光的侵扰，不断的侵蚀着每一个智慧生命体的理智。在这里呆久了，绝对会对理智和心理健康造成难以恢复的影响。 纪吹雪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担忧，按常理说，她落下的地点应该离楚知知很近，可是，她此时无比希望这种不成文的常理失效一次。 这个层级太危险了，普通人在这里每多待一秒都会离死亡更进一步，如果楚知知真的提前掉入了这个层级，那纪吹雪简直不敢去想象她现在的生存几率会有多低。 充满病毒的空气，稀缺的生存资源，还有暗处虎视眈眈的怪物，不明力量的精神污染……这样充满恶意的层级里，无论那一样都能轻易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纪吹雪忧心忡忡：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那么一个娇气柔弱的小姑娘，她真的能坚持到自己赶到吗？ “滴——检测到探险家正处于特殊世界：后室。警告！警告！主系统即将失去联系！主系统即将失去联系！” 纪吹雪习以为常，系统废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头都没抬。 “滴——检测到由于外界因素，探险家无法与主系统正常连接，建议即刻启动备用系统。” 游戏世界的系统不出意料的被断开了，还有备用系统？纪吹雪挑挑眉，嘴角抬起，笑的杀气四溢……这破系统居然还给她背后留了一手，真是藏的够深的。 “开启。” “1526号子系统即将开启……1526号子系统开启成功……您好，探险家！1526子系统号竭诚为您服务，请探险者记得打五星好评呦~” “1526？你们子系统这么多吗？”纪吹雪淡然的扫过周围恶劣的环境，不动声色的开口套话。 “是的探险家。为了保证给每一位强大的探险家提供优质服务，探险家到达一定级别后，主系统会主动为探险家配备子系统。 主要就是为了预防现在这样，有些特殊世界中无法与主世界正常连接的情况，这时子系统会主动开启为您提供优质服务，请探险家放心使用。” 所以，不是系统的又一次坑队友行为？ “撕拉——”纪吹雪正思索着，突然听到角落里的楼顶处有灯具的短路声传来，层级内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下好了，连红色的黯淡灯光都没有了。 纪吹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再思索系统靠不靠谱的问题了，一片黑暗里，她动了动耳朵。 第31章 后室7:level0 行进中，楚知知谨慎的停下脚步：她看着接下来要经过的黄色房间，心里忍不住腾起一丝又一丝的抗拒感，仿佛面前有一张透明的屏障在无声的推拒她。 不远处，荧光灯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像是凭空泼洒下一片不祥的血痕，显然是有什么危险的实体藏身其中。 她不甘心的咬着嘴唇，就在她右前方百来米的地方，有一面特殊的墙壁，上面的黄色墙纸破旧发霉，连颜色都深了几分。 可要到达那面墙壁的位置，显然很可能要经过面前这几间有实体藏身的房间，说不定还会惊动它们。楚知知抿了抿唇，犹豫不已。 在level0中找了这么久，她才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这段时间她背包里的物资几乎都要耗尽了，杏仁水目前只剩下了两瓶，能量棒也只有三条了。 虽然level0之中一般来说并没有可怕的实体，但是这里同样没有任何补给或者资源，即使能在这里躲得了一时安全，最终也逃不过死亡的下场。 她必须要快点找到通往level1，而目前看来，那面破败发霉的墙壁很有可能就是她找了很久的切入点。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花费的时间和心力，楚知知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嗷呜——”一声刺耳的嚎叫骤然从身后传来，她心脏微微一缩，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远处的红色荧光灯闪烁了一下，然后向着她的方向，原本白色的荧光灯一个接一个的迅速变红，有粗重的脚步声从空气中传来…… 前有狼，后有虎。感受着前方的排斥感和后方越来越近的嚎叫声，楚知知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己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难道运气这种东西也是守恒的吗？她幸运的找到了切入口，就要倒霉的在level0里遇到两个实体中和一下…… 就像小时候她曾经那般幸福，所以在她的守护神离去后，她要一个人面对加倍的凄风苦雨。因为她幸福的额度已经用完了，余生就只能剩下苦难。 “吼……”又一声嚎叫声响起，这声音无疑来自于猎犬。这是后室里一种使用四肢爬行的类人实体，她还记得手机上猎犬的照片，它就像是一个用着畸形四肢在地上爬行的人类，瘦的皮包骨，头上还有茂盛的黑色长发，遮盖住巨大且长满利齿的口腔。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膛里心跳有力的搏动，快速冷静下来。 猎犬几乎没有智力，虽然攻击性比较强，但还算是比较好对付的实体，只需要利用直接的眼神接触就能将它们吓退。 但是前方不远处，显然还有另一个实体在不断逼近。这种条件下，她绝对是做不到和猎犬安静对视的。 不如…… 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收缩感，楚知知越来越冷静。 她的目光扫视过前方的空间，内心短暂的计算过后，迅速向着右侧冲去。 “轰……”巨大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楚知知充耳不闻，只盯着越来越近的切入点冲去。 越来越近了，楚知知咬紧牙关。 “嗷嗷嗷……”身后的猎犬嚎叫声仿佛就在身后，正在直冲她而来。 不用管它，马上了……还差一步…… 楚知知余光里瞥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左手边的墙壁后面绕出来，一声巨大的咆哮震耳欲聋。 她没有理睬。 猎犬的低咽声紧追在身后，剧烈的运动带起微弱的气流吹拂到她后背上。 “撕拉——”布帛撕裂声骤然响起，背后的背包被猎犬死死咬住，楚知知稳定的步伐骤然被打断，她脚步踉跄一下。 下一秒，她当机立断，手臂一甩，背包和猎犬一起跌落，她头也不回的冲进破败发霉的墙壁里，跌进一片全新的层级内。 * 纪吹雪抖了抖手腕，血珠顺着刀锋的轨迹在空中甩开，荡成一条美丽的弧线。 灯光又一次熄灭了。 每当灯光熄灭之后，这个层级内扰乱人精神的不明力量会格外放大。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即使她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周围也会有无数的怪物前仆后继的冲上来送死。 再次挑飞一只黑暗中的丑陋怪物，纪吹雪脚步丝毫不乱，她已经探索了这个层级内的大部分空间，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任何出口，但好消息是也没有找到楚知知的任何痕迹。 新开启的子系统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哇！探险家大人好棒！我们打败了又一只实体，继续征伐的脚步吧！让我们征服整个后室！”它还放了的bgm，背景音是慷慨激昂的进行曲。 纪吹雪：“……” 这只子系统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它是认真的吗？ “滋啦……”天花板上的红色荧光灯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挣扎了几下，摇曳着亮起来。 周围的怪物顿时都默契的停下了动作，默默的朝着黑暗中退回去。纪吹雪看着他们丑陋又狼狈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 可能……它们没命的奔逃并不只是因为光线的原因。 纪吹雪感觉到身处的空间突然微微的震动了几下，她回头看过去，只见不久前还完整的空间方块无声的塌陷了下去。 方块里面的所有物体都在巨大的压力下分解成肉眼不可见的小分子物质，不知道将会溃散到何处。原地只剩下坍塌后露出大片大片的无尽虚空。 突然间，她眉眼一凛，猛然抬头向着虚空之外无尽的黑暗中看去。 有什么不可名状，不可言说，不可理解的存在路过这里，似乎被什么引起了一瞬的兴趣，祂投下了轻飘飘的一个眼神。 纪吹雪浑身一震，一把系在她脖子上的突然钥匙凭空浮起来，在一片昏暗中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抵御住莫名的压力。 这把钥匙是古朴的暗银色，周身覆盖着密码一样的阿拉伯藤蔓花纹，它诞生于古老的不知名时代。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纪吹雪对这把钥匙一无所知，连系统都对它的来历和作用三缄其口。 不过走过这么多世界，如今的纪吹雪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把钥匙挂在脖子上，确实有保持理智维持清醒效果。 虚空中不可名状的存在缓缓收回视线，慢悠悠的漂离。祂并没有降临在这片破碎的世界里，让这个可怜的层级雪上加霜。 纪吹雪无声的在原地跪倒，大口大口的呼吸，冷汗浸透了她的额角，长刀坠落在身侧，她低下头扶着胸口，低低垂落的眼帘下面，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突然，她脖子上的钥匙微微动了动，身后的空间无声裂开一条缝隙，将她包裹进去。 第32章 后室8:level22－遗弃废墟 楚知知扶住额头，用纤细的指尖用力的在太阳穴上摁了几下，缓解着穿越层级带来的眩晕感。 身后的猎犬没有追来，现在安全了吗？ 突然间，她感到一种奇怪的注视感，顿时恍惚了起来。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她心头，仿佛混沌初开，神国再临。一瞬间，一切生物与非生物的隐秘都在她面前揭下了面纱，宇宙的奥义尽数涌入脑海。 她看见……似乎是隔着无尽的时空，有什么不能思索不可名状的存在轻飘飘的落下了一眼。 轰……仿佛有无数的烟花在她的脑海中引燃。 “hfjrisgev……”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启唇，却发出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 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滚了无数圈，脑髓被抽干一样的眩晕感冲击着凡人脆弱的理智，让她无力的跌倒在地，干呕出声。 眼前似乎有无数瞬息万变的图景闪过，包罗万象，但转瞬间又像潮汐时退下的海水，只在阳光下绚烂了片刻，就尽数失散在松软的沙滩里。 楚知知蜷缩在布满灰尘的混凝土地面上，小声地平复着紊乱的呼吸，随着记忆像是捧在掌心的沙子一样飞速的流逝，她的状态也在迅速的恢复。 恶心的感觉最先消失，随后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一片昏暗的废弃停车场映入她的眼底。 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楚知知不解的皱眉，脑海中还有一阵阵翻搅的疼痛，她想要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可能是穿过层级的后遗症吧，没有思索到结果，楚知知干脆不再理睬，她站起身来，专心的打量起自己千辛万苦来到的新层级。 昏暗的空间像是身处地下室，几辆报废的汽车不远不近的停着，压抑又惊悚的气氛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 ？？？ 嗯？这是哪里？我的level1呢？ 这，又，是，哪，里？ 楚知知咬牙切齿，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还差点被狗咬，结果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她看着眼前巨大的废弃停车场，只觉得一口血噎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差点闭过气去。 眼前是一处半封闭的建筑，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停车场。建筑中央有许多黄色的支撑梁和大量生活用品的碎片，地面上还铺着一层燃烧后的灰烬，加上日积月累积累下的灰尘形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的感觉居然有几分松软。 楚知知向前看去，离她大概几百米的位置上，停靠着许多汽车，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向着四周打量了一圈，再无其他。楚知知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她向着停车场深处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空气中随着脚步荡起一圈圈灰尘。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些汽车上也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其中不少还明显带着损坏的痕迹，很显然，这里无论是车还是场地，都早已废弃了。 她走到一辆表面尚且完整的车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辆车外表上完好无缺，说不定还能使用。 而且她的背包之前丢在了 level0，现在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手机什么都没有。车里一般都有主人随手要用的物资，其中很可能有她需要的东西。于是她伸手探向车门，想要进去看看。 握住车门把手的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战栗感涌上心头，她立刻像烫到了一样讯速松开手，快速的向后几步，直到远离了这辆车，她才小心翼翼的停下来继续打量。 没有实体出现，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刚一瞬间的心悸只是她的错觉。 车的外表仍然没有任何问题——楚知知又看了几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辆普通的报废汽车。 虽然外表相对其他车来说较为完好一些，但是上面的车检标签早已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年代，与周围破败的停车场完全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突兀。 楚知知又打量了几圈，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来源。 但这个地方不能用常理来考虑……楚知知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这个地下停车场空间很大，不过经过刚才的惊吓，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不接近任何车辆，完全靠自己的双腿行走。 朝哪边去呢？ 楚知知在原地思考了一瞬，在冥冥中的指引下，果断把决定权交给直觉。 她凭着感觉在周围随便选个了方向，选定的一瞬间，她心中隐隐约约升起几分眀悟，可旋即又像指掌间围绕的鱼儿，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楚知知定了定神，她小心的避开沿途的车辆，沿着之前选定的方向，向停车场深处探索而去。 视线里的景色几乎一成不变，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落地又抬起。她的目光扫过一辆辆汽车，再一次顺着感觉拐了个弯，继续向前。 或许是否极泰来，也或许是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这次，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行进了没多久，她就远远的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处楼梯。 楚知知心中骤然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喜悦——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她有点迷惑，只是身体却几乎本能的向着朝向上方的楼梯走过去。脚步落在台阶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一段，两段…… 她一步一步走进黑暗里，螺旋的台阶明明是向上延伸着，光线却极为缺乏，本该明亮的楼梯间都被乱七八糟的木条封闭了起来，一片昏沉，根本看不到半点阳光。 台阶下不知何时落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她走的太远，此时连向下看一眼都已经看不到尽头了，只有影影绰绰的光线彰示着她的来路。 她像是走在一条漂浮在黑夜里的独木桥上，两旁是铺天盖地的黑，前后是一片未知的坦途。 前方的楼梯浸透在黑暗里，曲曲绕绕，仿佛向上走的台阶，也能一直通到十八层地狱……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停车场的灯光都几乎看不见了，楚知知再一次抬起脚，却什么也没有触到。 到了。 她在原来的台阶上站定，微微抬起眼眸，一双杏眼不知何时变成了近乎黑色一般的深蓝色，里面闪烁着点点的繁星，仿佛整片宇宙都浓缩进一双眼睛里，其中蕴藏着整个宇宙的真理和奥秘。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台阶上的死角，似笑非笑的暼了一眼，旋即不再理睬，抬脚向前一迈。 纤薄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里。 …… 第33章 后室9:level33－无尽购物体验 眼看着女人去了下一层级，黑暗仍是无声。 过了许久，终于确定她是真的离开了level22，不会故意钓鱼再杀个回马枪后，一个身影才从楼梯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 它显然不是人类，虽然隐约有些人形的的样子，也能两足行走，但它通身都是明亮的荧光黄色，皮肤像是光滑的革质。它的手臂末端还有狰狞的开口，有点像像是蠕虫的吸盘或者七星曼的嘴，开合间居然还能看到几颗牙齿。 它之前一直用手臂上的开口紧紧的附在护栏上，把自己小心的藏在下层的楼梯死角里，如果不是最后的一眼，它几乎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 * 穿越层级的眩晕感很不好受，总是让她总是想起少小离家远渡重洋时坐的那艘轮船，摇摇欲坠又身无可依。 楚知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不断奔涌的负面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也有些不舒服，但一直没有出现资料里说的幻觉或者理智混乱，只是沉闷压抑的空间环境和始终附骨之蛆一般的紧迫感让她如鲠在喉，越来越难以控制心底不断疯涨的恶意。 必须快点找到一个合适的宜居层级稳定下来了，她握紧了拳，指节泛出青白，努力从一片灰色的情绪里把自己拽出来。 楚知知抬头看了看，她正站在一座空旷的购物中心的中央。 这就出来了……是不是顺利的有点过头了？ 她心下讶然，眯着眼回忆了一下上个层级：唯一的小波折就是她准备上车时没来由的惊恐，估计是车上应该有什么奇怪的实体。然后她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还顺着楼梯走了很久，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确的路，顺利从上一层级里脱离出来。 就这么简单？ 可能是这个层级比较好脱出吧。上个层级已经结束了，楚知知回忆了片刻，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既然已经出来了，来到了一个新的层级，那么之前的脱出已经不重要了，怎么接着向前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她还没有了背包和物资，必须尽快找到补给才行。 入眼是陌生的店面，整洁明亮却空无一人，耳边一片寂静，没有半点活人的声音，偌大的购物中心像是一座精心养护的瑰丽死城。 楚知知小心的走进一家离自身最近的店铺，是一间户外用品店。她随意的扫了一眼，只见店铺里面几乎是完全空置的，只有角落里堆着寥寥几件包装袋都被打开的散落商品。也不知道是还没来得及摆上货物，还是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有些好奇角落里硕果仅存的不明物体，谨慎的走上前，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双40码的男用橡胶皮靴，黄色的表层还有不知是哪个前人留下的黑色鞋印。 难怪没被人拿走……楚知知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东西确实没什么用，又重又占地方，往往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无语的把皮靴放下，又一次在店里翻找起来，户外用品店里往往有很多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像这种开在繁华区的品牌店，质量更是过硬，即使这里大多数都已经空置了，她也忍不住想要再找找看。 可惜的是，这家店里确实已经完全空了，楚知知再也没有找到其他可用的东西了。 她连店里的员工休息区都去翻了一遍，可是却连一点小零食都有没有，干净的像是摆出来给人看的模型。 楚知知一无所获的退出来，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店铺，却见这间店铺更是痛快，直接在大门上挂上了一把结实的金属锁，银晃晃的链条铮明放亮，足有婴儿手臂粗细，不用看就知道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她透过玻璃门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橱窗，放弃了强行闯入的想法。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楚知知已经走完了一整条街，可她仍然一无所获——有的店面关着门打不开，有的虽然能进去但里面空空如也，即使偶尔能找到寥寥几件漏网之鱼，也完全没有用处。 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向前方探索。 所幸这一层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楚知知扫视了一眼无人的购物中心，微微放下了心。 到目前为止，连走路加上搜索店面，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但她没有遇到任何实体，也没有任何的不良感觉。 整条商业街都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楚知知索性毫不留恋，再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吃街。 随着她的脚步迈出商店街的一瞬间，面前的空气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阴影，背后的商店街里仍然明亮鲜艳，可面前小吃街里却仿佛暗了一个色调。 楚知知迟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前方。 可能……只是商店街上灯光的比较亮吧，所以才会更明亮一点？有些区域的灯光会比较暗，也是正常的吧？ 也是，毕竟颜色更鲜亮会激起人的购买欲，为了生意着想，商店街里肯定不会在灯光上吝啬的。 这样想着，她放下犹豫一步迈出，大步走向小吃街，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里能有点有用的东西…… 小吃街上仍是一片寂静。 楚知知抬眼看去，这条街上也同样是空无一人，三三两两的小吃车歪七扭八的停在路边，莫名有几分让人不安的味道，不远处街上的各种特色商铺门帘半阖着，没有半点烟火气，死气沉沉。 她瞧了瞧空旷的街道，又看了看右手边房门大开的煎饼果子铺，还是没忍住进去了后厨，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半成品之类的呢。 遗憾的是，里面仍然是一无所有，干干净净的连老鼠进去都要含着两泡热泪出来。 楚·小老鼠·知知：“……” 她磨了磨一口小白牙，就不信这个邪，之前的商业街还能有剩下的，这里就真的啥也没有？ 于是，她一间一间的继续搜寻下去，直到几乎走完了整条小吃街，才在临近街尾的一家甜品店里找到了几份油纸包好的糕点。 一瞬间，楚知知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整个庞大的购物广场空旷的冷入心脾，只有手掌心里柔软的云片糕还有一点点温暖人心的热度。 第34章 后室10:level33－无尽购物体验 眼看着整条小吃街这就走到头了，楚知知再也没有其他的收获。 于是她干脆找了个露天的小吃摊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油纸包，云片糕滋润细软，桂花的清香弥漫开来，清新香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旋即又如雪花一般融化。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甜味总是能带来幸福感，在压抑的环境里是格外宝贵的慰藉。她吃的很慢，每一片都细细品尝。 吃完一包之后，饥饿感已经缓解了很多。楚知知停下了动作，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口袋里，继续向着前方再次出现的商店街走去。 似乎随着她的探索，时间也在不停的流逝……再一次迈进商店街时，光线更暗了，她皱了皱眉，看了眼外面黯淡无光的天色，心下微微警惕了几分。 商场里仍是灯火辉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楚知知总觉得灯光好像也随着天气暗淡了几分，连带着两旁光鲜亮丽的商店都看起来陈旧了一些。 似乎要下雨了？楚知知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湿气很重，她能明显感觉到呼吸都泛着一股潮意，许多墙壁或者物体表面都覆上一层透明的露水，像是冬日里房间内侧的玻璃窗。 灯光照不到的暗处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危险在无声的逼近。 突然她目光一凝，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门被暴力打开了一半，半截银光闪闪的链子挂在门把手上，断口处被扭曲变形，此时还在摇摇晃晃。 这里还有别人！ 楚知知心跳加速了几分，她强行按下激动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一样心怀善意，在偶遇的另一方善恶不辨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为好。 尤其从门锁的端口来看，这个人很可能武力值偏高或者拥有趁手的武器，这种情况下如果爆发冲突的话，她可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楚知知小心的放轻脚步，贴着街边慢慢的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门口，她谨慎的把身体藏在墙后，借着遮挡探出半个脑袋，朝店内望去。 刚一探头，她就被血腥气扑了一脸。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正在屋内撕扯着一张人皮往自己身上套，它身上原本的皮肤是淡黄色，脸上有深深凹陷的白色眼睛，楚知知还眼尖的看到它的皮肤外层覆盖着许多微小的凸起，像是无数的迷你吸盘，此时正吸附着这张人皮，随着人影的动作调整位置。 窃皮者！ 它是后室里一类大型类人实体，饥饿时会以人类为食，杀死人类后还会穿上他们的皮肉作为伪装。 此时它脚下正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浑身筋肉全都裸露出来，赤色和白色交织，还夹杂着淡黄色的脂肪，鲜红的血液蔓延出很远。这具尸体很明显是人类，应该还是实体手里那张人皮的贡献者。 楚知知动了动喉头，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 这个实体在后室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它不仅会披上人皮伪装成人类活动，还会模仿它曾经听到的语言，以此来引诱其他人类成为新的猎物。 幸好，在穿上人皮后的这个阶段它是比较温顺的，直到身份被揭穿或者人皮腐烂脱落，它才会再一次攻击人类。 楚知知屏住呼吸，趁着自己还没有被发现，小心的后退。 “hello.” 一道低沉的男音骤然在寂静中炸响。 楚知知脚步一顿，只见那个窃皮者已经披好了人皮，它一边晃动着脑袋适应“新衣服”，一边摇摇晃晃的向着门口走来。 “hello.”它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楚知知目光向周围一扫，旋即微微后退，躲进旁边的店铺里。她藏进柜台里的视线死角处，透过柜门的缝隙，看着窃皮者没有找到新目标，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圈后向着商场身处走去，身形消失在走廊里。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挑了一个远离窃皮者的方向大步离去。 再次踏入一条小吃街，楚知知忍不住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露天的环境总是让人更有安全感。 她看着外面肉眼可见的昏暗天色，原本光鲜亮丽的商场在贫瘠的光线下居然显出几分莫名的破败，这里的危险似乎都是入夜后才出现，像是把孩子们骗进糖果屋后终于露出獠牙的女巫。 楚知知休息了一会儿，便在周围继续搜寻起来。 这条小吃街足有一公里左右，不算长但也绝不短，可她连着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收获。 这里没有切入点，她也没有找到补给。 无奈的暗叹一声，楚知知只能继续向前探索，再一次踏入商业街。 不出所料，这一次连灯光都开始闪烁，商场里的光线比之前更暗了。 楚知知垂下眼帘，这里的时间真的是正常流逝的吗？ 不。 之前可能是她陷入了误区，这里不是现实世间，这个世界的层级之间无比混乱，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 这种不断临近夜晚的趋向可能和时间无关，而是和她在这个层级的探索深度有关。 楚知知冷静的分析着。 刚刚她在小吃摊上休息了很长时间，可天色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与之相反的是，刚刚踏入商店街的第一步，光线就突然暗淡了下来。 其实仔细想来，上一次她离开小吃街也是这样，即使她停留在原地很久，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变化，都是踏入商业街的一瞬间才变故突生。 这个层级，很可能是越深入才会越危险，浅层的安全是因为危险都在深处。 想到这里，楚知知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难得安全的层级，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深的坑，难怪这里条件适宜却没有成为宜居层级。 眼前的商场灯光昏暗，空旷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却莫名的逼仄，空气里的危机感像是看不见的铁幕，缓缓的压下来。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收益显然和风险挂钩。她在外围虽然一直比较安全，但是搜索了绝大多数空间都没有找到任何切入口，资源也少得可怜，只能不断向深处探去。 一路上光线越来越黯淡，沿途的店铺似乎也越来越陈旧……恐惧感雨天后的蘑菇，从心底一点点冒出头来。 可是想到目前仍然毫无线索的下一层级，楚知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她快速的检查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犹豫了片刻，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还需要继续深入下去。 空气中越来越潮湿，水腥气很重，楚知知呼吸间都觉得有些粘稠，她余光略过过一间间已经探查过的空置店铺，又飞快移开。 “嘀嗒，嘀嗒……”有水滴顺着屋顶滴落下来，刚好有一滴水好不正不歪的落在楚知知头顶上，冷的她一个激灵。 不知不觉间，地面上已经开始有液体聚集，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灯光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开始闪烁，她能看到远处有段路上已经有彻底熄灭的照明灯，走廊里一片黑暗。 第35章 后室11:level45－深渊公司 幸运的是，这一小片黑暗区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实体栖身。 楚知知小心的越过这段灯光熄灭的走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可是再次被光芒笼罩时，她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刚在黑暗摸索着墙壁前进的时候，似乎有一扇棕色的木门在她的脑海中骤然间闪过，可是门的影子消失的太快，还没等她抓住仔细看看，这一点点灵感就像水中的鱼儿，一甩尾巴就转瞬消失了。 越过这段不长的黑暗走廊，她仿佛又在层级里更深入了一层。 楚知知抬起头，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在无声的增大，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苏醒了过来。 商场的外观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破旧，仿佛在一个错眼的瞬间就经历了沧海桑田，精妙绝伦的雕梁画栋不复存在，原地只余满目疮痍的尸骸和废墟。 原本崭新的壁纸上出现了点点青黑的斑点，像是整个环境都在阴雨下发霉，有郁郁葱葱的植物从上面破损的缝隙里长出来，爬满了整面墙壁。 商铺的门把手上出现斑驳的锈迹，被浓郁的水汽晕染开来，滴落在地面上，暗红一片像是凶案现场。 脚下已经非常潮湿，每次抬脚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有些地方的水甚至已经淹没了地面。地板上的瓷砖也开始出现道道裂痕，踩上去凹凸不平，甚至严重的已经有些出现缺失的情况了。 楚知知皱了皱眉，随着周围的变化，她精神上的疲惫感越来越严重，连带着脑海里传来一阵阵钝痛，有些像是曾经在短时间内大量用脑的后遗症，说不出的难受。 她停在原地休息片刻，纤细苍白的手指握成爪状按压在头皮上轻轻揉动，缓解着因为疼痛而僵硬的思维。 那扇门……是出口吗？ 她想到刚刚在黑暗中闪过的一瞬景象，心下有些遗憾，如果能再看的清楚一点就更好了。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纹理细腻的棕色木门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它印在霉迹斑斑的墙壁上，干净整洁的和整座商场都格格不入。 “呃……”楚知知闷哼一声，只觉得连脑髓都像是被不知名的实体吸干了，大脑中骤然席卷的疼痛几乎一瞬间夺走了她的意识，连呼吸都停了半刻。 她四肢发软，无力的歪倒在旁边的商铺上，倚着紧紧关闭的大门，身体慢慢滑落下去，全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气。 几乎过了足有半分钟后，最剧烈的那阵痛楚才捱过去。楚知知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感受着脑海中刀绞一样的疼痛逐渐减轻。 那种痛楚来自脑海的最深处，尖锐的连每一次呼吸都会加重，仿佛并不仅仅是作用于人的肉体上，同时还能烙印在灵魂上，让人刻骨铭心。 又过了几分钟，楚知知才感觉手脚恢复了几分力气，她扶着发霉的墙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心中莫名升起几分眀悟。 再继续向前走百来米后，就可以看到一个小路口，顺着这个路口向右拐，再走十几米远，就能找到一扇干净的木门。 这就是不断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那扇门。也是下一层级的切入点。 楚知知在一片昏暗的走廊中睁开眼，她的眼白上爬满了猩红的血丝，双眼赤红，目眦欲裂，几乎要流下血泪来。 她突然能“看”到前方大概还有几百米的位置，那里有些奇怪的鼠群正在向着这里逼近。 按照她在手机上看到的资料来判断，那些鼠群应该就是尸鼠。 这是一类在后室中很常见的实体，它们在大部分层级中都有存在，大多数尸鼠往往看起来很像普通的家鼠，有长长的身体和黑色的皮毛，只是头上多了一只棕色的长角，角尖能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它们平时主要以霉斑或者雄性死亡飞蛾为食，有时也会发起“尖叫事件”：极少数情况下，它们一边尖叫，一边追逐其它实体。这个过程中灯光会不停闪烁，直到尖叫事件结束。 绝大多数情况下尸鼠们对人类都是无害的，有些时候，它们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作为流浪者的食物来源。 但是很明显，这个层级的尸鼠群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因为尸鼠族群的适应性很强，它们会不断的自我进化，根据自己生存的不同层级进化出不同的方向，所以每个尸鼠的族群通常都是独一无二的，能力也各不相同。 所以流浪者往往并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它们的危害程度。有些尸鼠群全然无害，但也有些鼠群的尸鼠会非常危险，它们可能比人类想象的还要聪明，甚至会设置陷阱。 楚知知猜测，她“看”到的这个尸鼠群应该属于后者。 它们在不远处徘徊着，数量不多，但每一个都有新生婴儿大小，黄豆一样的眼睛里闪着血色的光，狰狞又狡诈，行进之处整齐又鬼祟。 虽然绝大多数尸鼠都以霉菌或者实体为食，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但是在后室这种千变万化的环境里，尸鼠这种实体出现什么样的变异都有可能，从它们的体型和外表来看，未必会对人类全然无害。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尽量避开为好。 况且……楚知知向着前方的脚步轻快了几分，想到马上就可以脱离这个层级，她的心情都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层级了，何必要在临走前再招惹上一群敌我不明的尸鼠，多生一堆事端呢。 楚知知加快步伐，赶在尸鼠群到来之前，率先到达了那扇木门所在的墙壁前。 棕色的木门明亮崭新，门上木质的纹理光洁细腻，表面还有金色的细密纹路勾勒，在一片破败不堪的商场的分外明显。 看到它的第一眼，楚知知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前方的走廊里逐渐传来悉悉索索的活动声，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中更加刺耳。 昏暗的光线里隐约透出几个鬼鬼祟祟的矮小影子，几只尸鼠群中体型最大的尸鼠从走廊尽头探出头来，隔着地板上形成的一片小小的低洼水域，猩红的绿豆眼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站在门前的少女。 楚知知没有理睬它们，她推开木门，迈步进入。一间整洁明亮的办公室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她在办公室中央站定，身后的门无声的合拢，连带着上个层级里尸鼠的尖利叫声，一并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第36章 后室12:level14－血染森林 来到了一个新的层级。 纪吹雪眨眨眼，通过层级的一瞬间，她眼前仿佛糊上了一层彩色的玻璃纸，透过林中掩映的微光映出来上面的图案，无比脆弱却格外美丽诱人。 这是一片绿洲，苍翠掩映，郁郁葱葱，完美的像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美丽宁静的天堂。 绿树层层叠叠，直入云霄，每一条枝干都向着上方伸展。轰鸣的瀑布声自远处传来，空气中仿佛也跳跃着欢欣的透明水珠。鲜红的草叶在脚下的土地里伸着懒腰，叶尖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潮湿露水。 抬头看，夜空如墨，无数的星星挂在天际上闪耀。树上的枝叶有些垂落下来，像是正在向着每一位流浪者慷慨给出的一个拥抱。 “嘶啦……探险……”有微弱的电流声伴着电子音响起，却磕磕绊绊，最终在温柔的天堂下不复存在。 整片森林都在温柔的低语。灵魂仿佛轻飘飘的脱离沉重的肉体，如释重负，像是沉入一个让人永远心满意足的梦。 纪吹雪又眨了眨眼睛，她的精神领域无声的展开。像是利刃骤然刺入一张脆弱的玻璃糖纸，完美天堂的幻觉在她眼里片片碎裂。 她拨开圆满的幻境，看到花团锦簇下累累的白骨。 天色浓稠混浊，不过两米处就是抹不开的浓重漆黑，灰色的雾气弥漫其间，幽森诡异。 仿佛是吮吸着空气中黑暗作为养料，这里生长的树也枝干漆黑，瘦骨嶙峋，细长的枝干冲天而起，仿佛是一个个饿死的伥鬼在临死前向着天空伸出求救的双手，满是挣扎和绝望。 脚下是一片猩红的草地，温热柔软，一步步踩上去，像是踩在湿滑的血肉上。有隐约的白骨掩映其中，残骸都不全。 “吱嘎吱嘎……”皮革的细微摩擦声从远处传来，纪吹雪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只通身明黄色的人形实体，它发现了不对，率先一扭一扭的向着森林深处逃去。跑动间，它手臂末端狰狞的开口一甩一甩，开口里锋利的牙齿微微反光。 “咦？探险家你醒了？”子系统聒噪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纪吹雪皱了皱眉，有些怀念之前幻觉控制下的安静环境来。 “我找到幕后黑手了，就是那只派对客，它正准备逃跑，咱们快跟上去。”子系统一边佯装发号施令，一边给纪吹雪解释。 “派对客是一种具有智慧的人形实体，身上都是荧光色，长的跟跟皮革似的，虽然它们大多都是黄色的，但也有其他色。探险家你要注意哦，不要被它爪子末端的嘴咬住，那些嘴里的牙齿上有感染性的液体，会把人类感染成它的同类。” “探险家，你快去追啊！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叫醒你！我给你讲这个层级可危险了，它原本是level14的血染森林，是难度足有5级的可怕层级，有各种实体横行还会侵蚀人的精神，理应是被人避之不及的。” “但是它的层级信息被派对客修改了，它们让很多人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安全层级，加上幻觉和精神污染，很多人进来之后都是后有去无回，是个不小的麻烦。” 不等纪吹雪追问，子系统就小嘴吧嗒吧嗒，把所有的消息都一点不剩的吐了出来。 “这里唯一的入口就是不断向森林深处探索，之后会找到levle 28的切入点。不过这个方法对于一般人危险系数还是太高了。当然，对伟大的探险家来说是肯定没有问题的。”末尾还不忘吹了个彩虹屁。 纪吹雪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没有再开口。既然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就没有必要再为琐事多嘴。 她盯着之前派对客逃跑的方向，快速的追上去。 * 楚知知站在原地，背后的房门无声的关闭后又消失了。 她出现在一栋写字楼里，正身处于一间简洁的的办公室中。 办公室装修成黑白色调的北欧风，还配置了完整的相应设备：电脑，办公桌，饮水机，橱柜，电脑椅等等不一而足，一应俱全。 只是……好像有点不太对？楚知知皱了皱眉，总觉得办公室内不太协调。 她走上前细看，这才发现，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物品全部都是塑料泡沫做成的雕塑，根本不是实物。 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精美异常，栩栩如生，都是堪称完美的艺术品。但遗憾的是，它们完全不具备实际功能。 楚知知仔细检查了一圈，无奈的歇下了想要搜寻物资的心。 如果这栋写字楼里的物品都是这种塑料泡沫雕塑的话，那估计食物也不能幸免。 不能吃的食物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楚知知垮着脸，再次搜寻了一遍这间办公室，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资或者信息。于是她干脆利落的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这间办公室在二楼，位置紧挨着楼梯，一打开门，就能透过对面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看到窗外的景色。 她顿时惊住，一时间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是蜉蝣直面广袤的天地所受的震撼。 宇宙无穷，人是一粟太仓中。 不过如是。 窗外像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却有点点的星子点缀其中，金色的星辉组成各种奇妙美丽的图案。夜空如纸，星火如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跃然其上。 微光隔着玻璃近在咫尺，她的灵魂都仿佛与包容了万物的星空融为一体，抬手可摘日月星辰。 她情不自禁的迈出一步，伸出纤纤玉手向前探去，想要拥抱那一望无际的自由。 青葱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在后室里。 这个世界本质上不过就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即使各不相同，但终究被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和她之前有什么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有自由这种奢侈品呢。 明日登峰须造极,渺观宇宙我心宽？ 你配吗？ 她低下头自嘲的笑笑，纤细的指尖摁在玻璃上无声的用力，直到泛起淡淡的青色。 片刻后，她迅速稳住心态，收拾好了一片狼藉的情绪，这个地方危机重重，由不得她掉以轻心。 忽然，有一栋摩天大楼从视线下方的黑暗里漂浮出来，像是一尾鱼儿在水里灵活的游动，悠然的闯入了楚知知的视线。 仔细一打量，她这才惊奇的发现：窗外的黑暗空间里还稀疏的分布着好几栋摩天大楼。只是因为这些大楼的位置太过偏僻，她刚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仔细看来，摩天大楼的数量还不少，楚知知只粗略数了下，就发现足有二三十栋。 这些大楼建在无垠的宇宙中，在失重状态的影响下慢悠悠的漂浮，像是深海缓慢游动的鲸鱼，又像是独居世外的隐士，巍然屹立，不为外界所动…… 第37章 后室13:level45－深渊公司 楚知知低下头盘算起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外面可能确实是类似于宇宙的真空环境。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些大楼为什么能安然无恙，但人类显然是无法在外面的环境中生存的。 想到这里，她谨慎的后退几步远离了窗户，以免自己不小心摔下去，徒增险境。 最后又看了一眼窗外浩瀚的星空，楚知知彻底收起不久前的放纵，转身离开。 前路不明，物资匮乏……她时间很紧，来不及为自己伤春悲秋和自艾自怜。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 纪吹雪抬手，一刀砍翻身前突然跳出来的不知名实体。 黑色的森林里昏暗一片，脚下鲜红的草坪仿佛正在流淌着的新鲜血肉。 她抖落刀刃上的污浊血迹，猩红的刀锋映衬着猎豹一样明亮锐利的眼眸，煞气逼人，带着独属于自然野性的美。 有低低的呓语在耳边时不时响起，纪吹雪皱了皱眉，她那把古朴的银色钥匙在胸前发出淡淡的微光，能隔绝的了这片树林里污染精神的不明力量，却隔绝不了这种如有实质般的不知名呓语。 “探险家大人不必担心，1526号子系统随时为您报道，派对客就在前方——冲击冲击冲击！” “这些呓语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屏蔽了。”纪吹雪打断了它。 “屏蔽不了的探险家，这是level14层级的固有属性，不过对您的伤害不大，应该只有扰乱人心的作用……” “啧，真没用。”纪吹雪皱眉，冷冷的看着前方树林里不断涌出的无数实体，默默的调整着更方便出刀的姿势。 虽然这些实体大多数都是智力低下的低等实体，实力也很差，但是它们胜在数量太多了，全部拦在她面前的话，拖延时间的作用还是有的。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实体的数量又多出了新的高度。 1526号子系统：“……呜呜呜呜……探险家大人嫌弃我了嘤嘤嘤……” 纪吹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耳边的呓语像是有八百只乌鸦在不停的聒噪，面前的实体像是细胞分裂一样不停的增长，而系统还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 “吵死了，你闭嘴。” 1526号子系统：qaq 她俯下身，无声的蓄力。 幽暗阴森的丛林里有层层叠叠的黑色波浪涌动，那是数不清的实体前赴后继。 突然，黑色波浪的最中心亮起一点闪烁的红色微光。红光明灭不定，像是撑到极限的绳索，下一秒，猛然爆发出来。 刀锋划过，有死无生。 “噌——” 纪吹雪缓缓直起身，收刀入鞘。 她踩着一地实体的碎尸残骸，眉眼间锋芒凛冽，向着森林里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一往无前。 * 楚知知沿着楼梯下楼。 这个层级内很安全，几乎不必担心实体，一般来说，只要不离开大楼就基本没事。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明明没有任何证据来佐证，但楚知知却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 之前，她又尝试着进入几间办公室翻找，但是都和第一间办公室一样，房间里明亮整洁的只有表面能看，内里全部都是轻飘飘的塑料泡沫。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楚知知嘟着嘴，委屈的小声骂到。 害她白白高兴一场。 这栋写字楼里大多都是办公室，有的房门半开着，有的大门紧锁。 楚知知目光扫过那些半阖的缝隙，只见里面的配置无一例外，都和之前房间一样的标准办公室模板，协调的堪比复制粘贴，她便顿时没了兴趣。 看都不用看，肯定又是假的。 一直走到一楼的大厅前，楚知知往门外看去：只见透明的写字楼大门被一把巨大的u形锁锁住，她试探的推了一把，意料之内的推不动。 她没有多做纠缠，立刻转身就走。 本来，她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猜想，如今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然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况且，那把锁是不知道被什么人从大楼的外面锁住的，即使她能找到钥匙，也没办法从写字楼的里面把锁打开。 这条路走不通，但一定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外面的虚空宇宙里不知道有多少栋建筑物存在，这些不同建筑间一定有沟通跳转的方法。 楚知知抬头向上看去，眼底有深邃的蓝色一闪而过，她仿佛隔着层层墙壁和无数家具，看到了目的地。 既然一楼的大门不是，那么…… 她没有上楼，而是稳步走进了一楼的走廊。 一般来说，像写字楼这种人流量大的建筑物都至少有两个出口，除了一般正常使用的大门或者后门之外，每层走廊的尽头上也都配备有完全可以供人正常使用的防火梯。 走廊尽头处防火梯的门没有关，她上前一步，轻轻一拉。 浩瀚寰宇映入眼帘。 最广阔无垠的环境里，人类总是格外渺小。 广袤的宇宙孕育了一切，也包容了一切。她容纳所有的不平与悲厄，原谅所有的极端和偏执，所有的不幸和苦楚都在她的怀抱里和解。 举目四望，满眼皆是坦荡和通达。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扑通，扑通。”即使早就透过玻璃见到过，亲眼见到这一幕时，楚知知仍然忍不住心情激荡。 她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她分不清这份悸动是欢欣鼓舞还是未知引起的恐惧。 她突然明白了那句“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卑者自隘。” 宇宙何其广阔无垠，世界何其浩瀚无边，她所纠结的，所偏执的，所死死握住不肯放手的过往，不过是历史长河里小小的沧海一粟。 千帆过后，沧海桑田，时间最终会带走这一切，到最后，那些她以为的刻骨铭心都不过成了海螺壳上无伤大雅的划痕，在广袤的寰宇里留不下半点风浪。 直到脚下发飘的踩在防火梯上，冰冷的夜风吹过脸颊，带着锈迹的铁质扶手占据了她的视野，楚知知这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淡淡的笑了下。 星光下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却丝毫不损半分美丽，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着野火，坚韧不屈和生机鲜活的美耀眼的惊人。 是啊，一直束缚着她的，一直不放过她的，其实都是她自己。 她早就离开了那个吃人的深宅，曾经不堪的回忆早已翻篇，她会有无尽光明的希望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其实，早就解脱了。就这样吧，放过自己吧。 在最宽厚最广阔的星空下，她终于和自己和解。 无尽宇宙里，终得见天光。 第38章 后室14:熟人 楚知知顺着防火梯走到楼顶，看着眼前蔓延进虚空的楼梯顶端，她小心的伸手进去探了探。 玉手消失在原地，白皙修长的手臂也凭空消失了一截。要是被传说中的隐形衣挡住了身体的一部分，透过原来手臂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深蓝色的星空。 她手臂微动，顺着消失的空间摸索起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她的指尖传来了冰凉光滑的漆面触感，明显不属于她目前所在的这栋写字楼。 楚知知顿时放下了心。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防火梯才是不同大楼之间通行的正确通道。 正要收回手时，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手指。 温热柔软的，像是活人的手指。 楚知知全身汗毛都炸起来，她迅速把手抽回来，后退几步，谨慎的盯着上方防火梯的顶端，随时准备撤离。 一只手突然从上方的虚空里伸下来，那是只男人的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它的主人似乎还是个学生，皮肤光滑，指纹明显，只有中指的第一指节处带着长期写字留下的老茧。 那只手四处探索着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然后它五指张开，轻轻挥动了几下，又做出个“ok”的手势，似乎想要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楚知知又退后了几步，然后才停留在原地不动了，对突然冒出来的这只手的示好不为所动。 手又在周围摸索了一周，似乎是终于确认了没有危险，这次它马上缩了回去，紧接着一颗脑袋从楼顶上探了出来。 这脑袋圆溜溜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茸茸的短发，看上去居然有点眼熟？ 楚知知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只是因为倒立着垂下来的原因，那人全身的血液向头部集中，他脸色通红，面目实在难以辨认。 “咦？”脑袋开口了，他有些吃惊的声音里掩不住惊喜：“林芝？是你吗？” “尹长河？”楚知知听到声音，终于把人认了出来，心头油然涌起一阵喜悦。 他乡遇故知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她和尹长河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两人曾经度过同一个游戏世界，也算是共同经历过险境的生死之交了。 而且有上一个世界的基础在，楚知知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就目前来说，也勉强算得上是可以相信的人。 在这种几乎生命绝迹的死寂世界里，能够遇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事。 她原本以为系统管辖下的世界那么多，他们几人自新手世界分开之后，可能余生都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这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就能在第二个世界里重逢。 “嗯嗯嗯，是我。”尹长河倒立着脑袋猛点头，看得出他也很惊喜，一个激动之下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倒栽葱从楼上摔下来。 “你等我一下，我先下去。”尹长河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他冲楚知知匆匆招呼了一下，就赶忙把脑袋收回去了。 片刻后，楚知知看着一双脚突然凭空出现在她前上方的防火梯上，然后踩着楼梯一步步向下走。从腿，到腰，到脖子，等尹长河走到她面前时，刚好已经彻底离开了上一栋大楼的空间，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 尹长河抓抓脑袋，冲她嘿嘿笑了下，眼睛里是年轻人独有的清澈，他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开口道：“林芝，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都在这呆了快一个周了，连个活人都没见到，快要闷死我了……” 楚知知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后室里充满不稳定性，物资短缺又实体横行，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挑战。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她来说，在这里最可怕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感，是一个人深陷无数层级之中，却找不到一个同类的无助。是历经无尽苦难，却仍然找不到归宿的绝望。 她轻轻推了推尹长河的肩膀，示意防火梯上不安全，有什么事先去楼道里说。 楚知知在前面引路，两人回到了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随便找了间房门开着的办公室进去歇脚。 两人坐在塑料泡沫雕塑成的沙发上，塑料泡沫材质的沙发坐起来有点硬，感觉很一般，但总比站着强。 “对了林芝，你遇到陆瑜没有？”尹长河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怒不可遏，脸色涨红，青筋迸发，两侧的咬肌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双眼凸出，目眦欲裂。 “陆瑜？没有啊，从学校离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长河哥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楚知知眉眼微垂着，尽量表现出最柔弱无害的姿态。 尹长河的怒气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激烈，一下子让她从久别重逢的惊喜中惊醒过来。 她压下情绪开始冷静的思考，疑点越来越多，警惕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头脑里。 先不说在系统那里，两个人连续经历两个相同世界的几率有多大，单就是在后室，数量多到几乎数不清的层级中，能够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也是一件可能性很小的事。 楚知知继续垂着眼，面上不动声色。她不想用恶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但是人心到底隔肚皮，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总归还是小心为好。 思索间，尹长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楚知知，声音艰涩的开口，“陆瑜他，不是好人，老钱就是他害死的……”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怀疑……其他人的死也都和他有关……” “什么？”楚知知惊讶的抬头。 尹长河睁开眼，神色里有愤怒也有愧疚，“之前在寝室里的时候，陆瑜和我的床铺是挨在一起的，有几次……我半夜睡不着，感觉到他偷摸下床出去了。” “怎么可能呢？这是真的吗？”楚知知吃了一惊。 “是真的。”尹长河深吸了一口气，“刚开始我也怀疑这可能是我做的梦，或者是错觉，但他每晚都会出去……起初我没在意，可能他只是起来上厕所呢，或者干脆就是我的幻觉。而且我的压力也很大，很多事也顾不上管，所以我也没有理睬。” “但是……”他愤然的抬起头，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那天晚上，老钱也跟他一起出去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听到了老钱的说话声，这也说明了这都不是我的臆想。可是……老钱和他一起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一定是陆瑜杀了他！” 这话说完，他就像绷紧的弓骤然放松了下来，后背无力的倚靠在沙发上，神色颓然，低声道：“如果我能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如果我再多关心一下别人……老钱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第39章 后室15:level28－岚石要塞 尹长河满脸沮丧，他懊悔的用双手捂住脸，像是沉浸在痛苦和愧疚中，久久不能自拔。 楚知知面上惊讶不已，心下也颇感出乎意料。 陆瑜一直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理智冷静的可靠同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背后对着队友下手的人。 如果不是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人激动的情绪全然不似作假，她都忍不住要怀疑尹长河才是骗人的那个人。 难怪上个世界结束之前，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那么针锋相对。 楚知知的脑海里闪过上个世界的一些细节。当时新手世界快要结束了，自己状态也不好，于是便刻意忽略的不重要的内容。不曾想，其中竟有这样的深意。 不过……他真的可信吗？一丝怀疑的心头闪闪电般划过。她定了定神，把猜忌默默压在心底。 上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不管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此时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随着几个人的离去和任务的完成彻底结束，往事尽数尘封入土。 况且，陆瑜现在还不知所踪，就算知道了他是杀人凶手，又能怎么样呢？隔着世界去报仇吗？ 楚知知低垂下眼帘，面上十足十的伤心，她看着尹长河捶胸顿足的难过样子，也委实有些不忍，只能劝慰道：“你别难过了，这都是陆瑜的问题，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谁能想到陆瑜他……” 好说歹说，费了大半天功夫，尹长河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 楚知知赶忙提议离开办公室，生怕他又在这里触情生情，一不小心就重新回忆起才平息下来没多久的悲愤。 两人一起走过寂静的走廊，顺着层层叠叠的防火梯迈入下一栋大楼。 * 又一次无声的切入新的层级。 纪吹雪抬起眼，她似乎出现在一座植被覆盖的高山上，周围仍然是枝叶掩映的丛林，只是黑色和红色相间的背景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片深蓝色。 她率先注意到深靛蓝色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上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但是却有未知的光源从上方洒下来，照亮整个层级。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蓝色的世界。 这里天是蓝色的，脚下踩着的石块是蓝色的，她正处在山谷里，能清楚的看到半山腰还有灰蓝色的雾气缭绕…… 脚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像火花爆裂，纪吹雪立刻运转起灵气和步法，脚下轻如云絮，石块里剧烈的能量波动这才停息下来。 她踩着的是蓝色石块仿佛是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爆炸物，这种危险的物质在山谷周围环绕，形成了好几座险峻狭长的山峰，危机重重。 “探险家大人，这些石头都是风暴石，它是这个层级里风暴的时候，由闪电接触到物体形成的一种漆黑的矿物，极度危险且易挥发。 这些风暴石都是具有高度易燃性、腐蚀性和易爆性的。岚石要塞外的山峰由且仅由风暴石组成，在无适当设备的状况下在风暴石表面行走会导致剧烈爆炸，并且还会与周边地面产生巨型的连锁反应，很可怕的。(′?д?｀)” “但这些矿石都是蓝色的。”纪吹雪冷静的提问。 “这个……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呢……”1526号子系统扭扭捏捏。 “好的，谢谢你的帮助，但我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了，能请你保持安静吗？” “嘤嘤嘤……” 突然，有阴云隐秘的划过靛蓝天空，她隐约中看到远处乌云密布，飞沙走石，有通天彻地的狂风在山坡上席卷而过，雷霆响彻云霄。 豆大的雨点突然毫不留情的砸落下来，狂风鼓动着乌云飞跃天际，闪电不时划过，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 风暴将起。 感受的空气中越来越低的温度，纪吹雪手腕一翻，随手取出一盏古朴的老式提灯。 提灯被保养的很好，上面的银质金属部件都有了暗色的氧化痕迹，磨砂玻璃却纤尘不染，显然历时已久却仍然被主人打理的很好。 短短的烛头自动燃起，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磨砂玻璃蔓延开来，撑起一片小小的绝对空间。 【名称】以太提灯 【等级】a 【功能】 1.在灯光的边缘处形成一道保护屏障，处于灯光的照耀下将受到屏障的保护，屏障破碎则提灯毁灭。 2.维持清明，可以削弱大部分对灵魂和精神方面的攻击及不良影响。 【特性】被动 易碎 唯一性 …… 灯光照亮区域不过一平米大小，边缘处的光线模糊又朦胧，雨滴落上后便无声的滑落，狂风吹过时骤然温柔起来，轻轻拂过纪吹雪的发梢，悄然离去。 一片雷雨中，烛光微弱如萤火，随着狂风的舞动颤颤巍巍的摇曳着，在疾风骤雨的的打击下摇摇欲坠，却始终明亮如初。 它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把所有的狂风和暴雨都阻隔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之外。 深蓝色的世界里亮起一抹暖色。 * 楚知知二人来到新的一栋大楼里。这里居然是一栋实验楼。 她跟在尹长河身后走进一间实验室，眼神好奇的巡梭在那些充满机械美感的实验仪器上。 “说起来，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了他们的实验报告，然后才知道通过消防梯可以在不同建筑物里跳转的事。”尹长河的神色比之前放松了许多，只见他随手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摞黄色封皮的实验报告本。 “好多啊，我可以看看吗？”楚知知眼睛亮了亮，小声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随便看。”尹长河大手一抄，把所有的实验报告本都拿出来递到她面前，“这里以前好像有一个科学研究性质的团体存在，所以留下了很多相关的实验报告。我之前为了图方便，在楼里找了一圈后，就把所有能找到的报告都收集起来放在这里了。” 楚知知双手接过，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各种关于不同实体的假设和猜测，有些已经进行了相关实验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有些仍然在展望之中。 这些内容目前对她而言大多都没什么用，楚知知有按耐住心急，下意识加快了翻页的速度。 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一种轻微的危机感在她心中盘旋，可这里明明没有任何实体，怎么会…… 第40章 后室16:level45－深渊公司 尽量跳过不相干的内容，楚知知终于在记录本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里是level 45，是后室的第46层，由各种漂浮在虚空中的建筑组成。” “这里的虚空里稀疏的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建筑，这些建筑和前厅中的建筑完全相同。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发现了33栋建筑。这些建筑以放射状排列，以一栋建筑为中心，那栋建筑和前厅中纽约市的帝国大厦完全一样。” …… “从‘帝国大厦’的正门离开会回到枢纽。” …… 记录本上的笔迹很是娟丽秀气，行文整齐，应该是个年轻的女性研究书写的。 楚知知眨眼的瞬间，眼前仿佛闪过一个年轻女性。她微微俯身在实验台上，用黑色的碳素笔认真的记下与实验完全无关的内容。 就是这随手一记，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出现在后来的流浪者面前，为他们指明了求生的方向。 楚知知合上手中的实验报告，刚刚得到的信息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这个层级曾经属于一个名为b.r.c.的后室团体。他们利用这里的实验室进行科学研究，其中不乏实体的相关实验，有时也会从其他层级引来敌对实体加入到实验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并获得了不菲的收益。 当然，除了实验之外，他们也对这个层级进行了一定的探索，并将得到的消息在内部公开，所以有些研究人员会把这些探索的内容也一并记入到实验报告里。 那栋所谓的帝国大厦就处在这个层级的最中心处，而越是靠近中心的建筑，越是拥有稳定的电流，也越不容易受到实体的骚扰。 所以，他们的主要基地都设立在靠近中心的几栋大楼内。 他们称这里为层级level 45。 这一层级实体不多，但是有一种独有的实体名为库拉克鸟。它们漂浮在虚空中，能通过操纵死亡飞蛾来侵袭层级内的建筑物，还会伪造出星星一样的发光图案，使得这片虚空和宇宙无比相像。 ……楚知知有些尴尬的岔开思绪，没事，只要没人知道就不会社死。 单从光源稳定和没有实体这一点来看，他们前后所待的这两栋大楼，都属于离帝国大厦很近的那一类了。 她一边整理头绪，一边把已经阅读完毕的实验报告整理好，重新放回到原来的抽屉里。 另一旁，尹长河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几个密封良好的灰色铁罐，外壳上还标着“龙肉罐头”几个黑色大字。 “幸好我在上一个层级留下的食物很多。”他拎着一个灰色的行李袋，兴冲冲的朝楚知知招手示意，“快来尝尝，这些罐头味道可好了。” 楚知知向前走近了几步，接过一盒打开的罐头尝了一口。 味道有点像鸡肉，就是口感稍微硬一点，不过在她经历的几个物资匮乏的后室层级中，能吃到这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又从一个行李袋拎出几瓶杏仁水，装在透明玻塑料瓶子里的液体晶莹剔透。 两人席地而坐，背靠着实验室的化学通风橱，美美的享用了一顿晚餐——透过实验室的窗户能看到外面一片漆黑的天色，姑且就当它是晚饭吧。 “这么说来，咱们接下来就是准备往中心的大楼那边走吗？”酒足饭饱，又恰好身处在一个安全层级，楚知知难得放松下来。 她本就舟车劳顿了许久，不久前又跟着尹长河的情绪一番心绪起落，此时懒散的靠在橱子上，随口和同伴确认接下来的行程，心里却完全不想动弹。 “没错。”尹长河也有点累，他看着楚知知困顿的样子，跟着打了个哈欠，建议道，“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反正枢纽就在那里，随时都能走？” 他这么一说，楚知知反而觉得有点不安起来。 她想起自己之前一波三折的通关路，忍不住就有点担心夜长梦多，生怕这个所谓的枢纽跑了或者出什么问题，自己又被传到什么奇怪的层级。 想到这里，她心头微震，顿时再也坐不住了，一咕噜从地面上站起来。 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一丝不安重新涌上了心头。 “既然已经不远了，不如等咱们到了之后再休息吧。我还是有点担心……”她轻声细气的开口，似乎是担心自己被拒绝，她又补充道：“如果你实在不方便的话，不如我先过去看看，你等下跟上来也可以的。” 话虽如此，但在后室里一旦分开，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了。 虽然从道理上讲，就她目前经过的层级来看，武力并不一定有用处，和尹长河一起行动也未必能提高多少生存几率。 但从感情上来说，能在后室的层级里遇到熟悉可信的人，她不想和对方轻易分道扬镳。 只是……楚知知低垂下眉眼。 不知何时，一种微微的不安感环绕在她心头，起初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只是像刚刚生根发芽的小草，时不时用茸茸的草尖搔弄她一下，她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小草长成了参天大树，在她心里遮天蔽日，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说实话，这份危机感和之前的几次险境比起来并不强烈，但却始终慢悠悠的纠缠着，让她如鲠在喉。 她找不到这份不安感的来源，只能尽快的离开这个层级。 尹长河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些担忧：“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你还能坚持住吗？” 楚知知点了点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我没问题的。” “好。”两人起身，继续向着中心走下去。 路过的一层层消防梯，有的崭新结实，有的却历经了风吹雨打，难掩锈迹，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像是随时可能断裂。 越是接近层级中央，防火梯就越是难走。 楚知知心惊胆战的踩过一片片凌空的楼梯，脚下特别小心，生怕自己会失足跌落下去，迷失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 第41章 后室17:枢纽 直到再次进入一栋大楼里，楚知知才放下心来。她随意瞥了一眼，窗外建筑物的放射型轮廓越来越清晰，已经到了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显着的数十栋大楼的程度了。 楚知知明白，这是他们离层级中央越来越近了。她甚至已经能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最中央的“帝国大厦”上面尖尖的塔顶。 两人只是在原地休整了片刻，就继续向着前路进发。 随着离中央越来越近，下一段的防火梯也格外单薄起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一路都走的很慢，没几层的楼梯足足花了个把小时，这才到达了下一栋大楼。 终于到了，这是最后一栋大楼了。 楚知知站在新出现的台阶上，仰起头来，只看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防火梯挂在大楼的外侧墙壁上，层层叠叠的向上延伸，一直蔓延到遥远的的墨色虚空深处，仿佛无穷无尽。 他们终于到达了这个层级的最中心，一路上让人望眼欲穿的“帝国大厦”。 楚知知以前没有见过帝国大厦，即使透过其他建筑的玻璃看到过几眼，也不过是盲人摸象，以偏概全。 但是等真的到了这栋大厦脚下时，她却无比的确定，这就是帝国大厦。 因为这栋大厦和之前所有的楼都不一样——它实在太高了，在一众中高层的建筑物里鹤立鸡群。 它默默伫立在如同宇宙一般的无垠虚空里，像是巨人在俯瞰脚下的草木。 楚知知一时被这巍峨的建筑震在了原地，她原本还不清楚，为什么那些科学家全部都一致认为这栋楼就是和前室里的帝国大厦一模一样？ 直到亲自来到这座建筑下，她才恍惚间回想起来，有一本记录本里草草提了一句，帝国大厦足有102层，加上高耸的塔尖足有四百多米。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对这所谓的四百多米有了具体的概念。这种磅礴的高楼堪称独一无二，确实可以做到让人过目不忘。 她别过头，和尹长河对视一眼，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撼和了然。显然，两人都是立刻凭着这显着的特征认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确认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迅速通过防火梯进入大厦的一楼。 大厦的内部偌大却极为冷清，没有半个人影。唯二的两个活人就是刚刚走进来的他们。 与高大巍峨光鲜亮丽的外表并不相符的是，大厦内部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杂物，从喝过的空饮料瓶到散开的实验资料再到破碎的玻璃试管，应有尽有。 楚知知沉默了片刻，这个帝国大厦的人，嗯，挺不拘小节的。 不过她旋即想到了在后世流浪了这么久，满身狼狈的自己，顿时觉得这里的情况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计划之外的突然撤离，所剩无几的留守人员只能匆匆忙忙带走最要紧的资料。而其他次要的东西全部都顾不上了，只能任由它们弃置在地上。 她暼到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咖啡杯，杯底有裂开的黑色固体，杯壁上还粘附着一些黑乎乎的深色颗粒物。 有点像咖啡。楚知知想着，只是貌似它的主人喝到一半就有急事离开了，剩下的半杯咖啡经过漫长的时间早就干涸了，只剩下杯底残留的黑色渣滓。 随意的扫过几眼就下意识的开始分析，楚知知暗暗检讨了下自己的不专心，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拨回来，目前前往枢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靠边站。 继续深究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实在毫无意义，毕竟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再一次离开。 正门在大厦的前方依然伫立着，楚知知仿佛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 枢纽是后室里的一个异常楼层，它有时也被流浪者称作“十字路口”。从表面上看，这里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混凝土通道，只是没有人知道它的长度。 隧道里面有许多扇不同的门，它们可以通往不同层级。正是基于这个特点，枢纽常被后室的流浪者当作传送中心。 并且，这个层级内很安全，正常情况下实体是无法进入的，而且在这里身体的代谢速度会减慢，像饥饿和口渴这类不良状态出现的时间会减缓许多。也因此，这里成为了后室中最受欢迎的楼层之一。 正常来说，这种安全性很高的楼层往往应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很是繁忙才是。 可是现实是，这座隧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一片清冷静僻。 楚知知在混凝土通道的一个角落里无声的出现。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道门映入她的眼眸中。 这是一道深棕色的门，门上还有金色的门把手，边框上贴着熟悉的黄色墙纸，凑近仿佛还能闻到腐败潮湿的味道。楚知知眨眨眼，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凑近一看，只见门上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锁，她拽着试了试，打不开。 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楚知知有点茫然的抬头看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没问题啊。 等等！不对，问题大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尹长河呢？ 尹长河不见了！ 楚知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们是一同通过帝国大厦的正门进入枢纽的，怎么到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轻轻蹙起眉头，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啧。”她麻烦的啧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混凝土隧道，又无声的叹了口气。 算了，尹长河又不是小孩子，担心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能找就找，找不到也没办法。 毕竟这种隧道的复杂情况堪比迷宫，人在这里丢了，可实在是太难找了。 更何况，尹长河也并不一定在这个层级里。她想起来上个新手世界进行到一半就掉出来的自己，不由得满头黑线。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小伙伴，可别是又被系统给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她站在门前四处看了看，又继续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期待的想找的人能自己掉到她面前。可惜，时间无情流过，她等得腿都酸了，却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瞧见。 于是，楚知知不再停留，顺着隧道向前走去。 第42章 后室18:枢纽 幸好，自从来到这个层级之后，她再也没有感觉到之前那种惴惴不安的紧张感。 这让楚知知的心情放松了很多，连带着被迫找人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她干劲十足，就连半途经过其他几条分支隧道的时候，也不死心的进入找了几圈。只是她非但没找到人，反而又发现了好几扇打不开的门。 没有旁人在场，楚知知干脆掏出手机，查阅起“枢纽”这个特殊层级的资料。 因为一直不知道层级名字的原因，这个手机在她手上用处不多，以至于快被她忘记了。直到上个层级里得知具体的level45的层级数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可以查资料的工具。 只是碍于有尹长河在旁边，她不好把手机拿出来查询。 说起来……尹长河有没有系统提供的手机呢？ 既然是系统补偿，应该都有吧？她甩了甩头，把无关紧要的思绪抛到脑后，重新低下头研究起手机来。 资料上显示，这个隧道就是整个层级的主体。隧道里有很多门，分别是通往不同层级的入口。 其中带着金色把手的深棕色通用门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它们往往通向比较安全的层级，并且在门的顶端还用金色的方形门牌标注好层级的名字。 楚知知笑了笑，这一点倒是意外之喜，知道了层级名称，就能提前通过手机了解接下来的层级信息，无疑极大的增强了下个层级安全性。 其次，这里还有些和通用门很相似的门，只是门上带着锁。这些门往往通向流浪者曾经经历过的层级，它们开始时处于关闭状态，一旦打开门后，就会一直维持着开门的样子，上面还会有特殊的主题予以流浪者提示。 看到这里，楚知知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最开始看到的那扇门框上有黄色壁纸的门，顿时明白了它通向的层级。 “啧。”她忍不住咋舌，庆幸自己没有暴力破门的习惯：差一点，她可就要再去level0碰运气了。虽然后室的第一层比较安全，但她一点也不想再去一趟。 最后，在隧道里还会有极小的概率能够碰到一些特殊的加密门。这些门必须通过特定的工具或者密码才能打开，主要通往极少数的特殊楼层。 楚知知对特殊层级没有兴趣，更何况这类门很难遇见，往往出现在隧道里很偏远的地方，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才能找到，她想了想决定不再关注这类，把它们当做这个层级的特殊装饰。 资料里还提到了一些关于据点和前哨站的信息，这里似乎曾经有过数量不定的成员，但不知为何没有形成一致的领导者。他们大多各自为阵，通过杏仁水来交易，有时也会以物易物。 可是……楚知知抬起头审视着四周。她在这个层级里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任何人，更别提团体了。 …… 楚知知又绕过一个人行横洞，她在隧道里已经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但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踪迹。 隧道里的路线错综复杂，斗折蛇行，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却能像叶脉一样随时从枝干路线上蔓延出来的新的次级隧道，次级隧道上还有更次级的隧道，隧道与隧道之间还有各种人行横洞串通贯联，生生让迷宫的难度又升了一个等级。 在第三次走过同一个人行横洞后，楚知知这彻底放弃了找人的想法。 然后，她开始在不同的隧道里四处乱逛，希望能倚仗自己突然出现的天赋，靠着直觉找到一个最安全的层级。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执着于level1了，反正枢纽里通向安全层级的门那么多，当然要找一个最宜居的。 漫长的单调动作往往能扭曲人类对时间的感应。 楚知知感觉自己在隧道里好像没有走太很久，但是饥饿感却开始啃噬她的五脏六腑。身体的状态很清晰的告诉她，即使是“枢纽”的层级能减缓饥饿和口渴的不良状态，现在也到了必须补充能量的时候。 她犹豫了片刻，明明该直接向前走的步伐乱了一秒，然后灵机一动，向着右方手边拐去。 这是一道方形的人行横洞，拐进去的一瞬间，一摞摞的打包箱映入她的视野，原色的纸箱上还印着不同的图案，有些是彩色的矿泉水瓶，还有些是灰色的罐头铁盒。 一个个不同的纸箱里，楚知知还眼尖的看到有几个小箱子被格外仔细的打包好，小心翼翼的堆在中央，一看就和普通的物资不是一个级别。 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层级，但找到充足的物资也是意外之喜。楚知知满心雀跃，她开心的上前几步，看着箱子上厚厚的灰尘，毫不在意的拂了拂。 这些箱子的角落都印着统一的图案，像是一个后室团体的储备物资。 不过目前从层级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来看，这些物资都可以由她来接手了。 其实细想起来之前经过的层级也差不多，所有团体像是约好了一样，集体失踪了。 楚知知不由得垂下眼帘，也不知道m.e.g还在不在？ 她想起之前纪吹雪和她说的话，系统管辖下的世界如果受到破坏，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知道这种工作人员短时间内大量消失的情况，到底是已经发生的问题？还是问题造成的结果……不管怎么说，人员缺失到这种程度，都是很严重的问题了吧…… 她重新看向堆叠的物资，没有再继续深思下去。毕竟一个刚进游戏的新人，在这个世界连任务都没有，这种等级的状况实在轮不到她来关心。 之前消失的人都与她无关，反倒是留下来的这些物资，她愉快的接收了。 楚知知满意的从箱子里拆出一打能量棒，撕开一个包装袋就大口咀嚼起来。熟悉的香甜融入口腔，她感动的几乎落泪。 吃饱喝好的感觉真好啊。楚知知两眼泪汪汪的。艰难的环境下果然很能锻炼人，这才过了没几天，她的要求就已经放的这么低了吗…… 沉痛.jpg * 纪吹雪提着灯走过植被覆盖的山谷，柔柔的暖色光线笼罩住一片安全的防御空间，她在狂风暴雨中穿越而过，滴水不沾。 她从狂乱的风暴中抬起头，不远处的高山上有着影影绰绰建筑物的轮廓，在深蓝色的世界里映出黑色的剪影。 这些建筑物的附近似乎并没有风暴的侵袭的痕迹啊。 纪吹雪沉吟了片刻，脚尖踩在深蓝色的石块上里用力一点，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她飞快的越过脚下盘曲的枝蔓，身影迅速腾空，翩若惊鸿，矫如游龙，一眨眼就融入进深蓝色的世界里。 第43章 后室19:大丰收 楚知知把成堆的外套随意堆叠起来，铺成一片简陋的床铺。 这些衣服她刚从另一个箱子里拆出来的，应该都是后室特有的材质，很轻薄柔软的同时保暖性很好。 她拿着一把匕首，三下两下就划开箱子上的胶带，指尖扫过纸箱内壁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箱子里有一只翻找东西的小仓鼠。 除了手中正用着的匕首外，她旁边还有七八件其他的武器和饰品。材质都是后室独有的合金，只是握在手里，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强大的增益效果。 这种武器应该也是这个团体的重要交易物品之一。楚知知只挑了一把顺手的唐刀和三棱军刺放在右手边，还留下了几把匕首和首饰，剩余的十几件全部都重新装进箱子，推到角落里。 她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都堆到了这里，整齐的摆放好，说不定会帮到后来人。 又是一箱能量棒，她随手推到一边。 下一个纸箱不大，大概只有两个巴掌大小。 楚知知打开箱子，看到满满两大包，奶白色的圆柱形糖体上沾着白色的糖粉，切面上还有粉红色的心形夹心。 她好奇的拿出其中一包，打开封口袋的一瞬间，香甜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霸道的侵占了高大一片空间。 闻着浓郁的甜香，楚知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赶忙打开一瓶杏仁水，然后捏起一块塞进水瓶里，看着它在水里迅速的融化。 没错了，看来这确实是她留意过的那种特殊物品：油腻。 这是后室的一种很受欢迎的食物，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补充能量，但必须融化食用。如果不融化直接食用的话，反而会产生负面效果，所以很多人都将它融化在杏仁水里。 这种效果很好，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补充大量能量，还会赋予一定的特定效果，所以在后室里一直很受欢迎。 不过它的副作用也很大，不仅不能直接吃，还不能多吃，一旦短时间内食用过多的话，流浪者本人也会发生异变，整个人都变成松软油腻的。 楚知知又接着往瓶子里装了几块，这种物品效果很好，但食用太麻烦，如果是被实体追逐之类的特殊时期，根本来不及融化。 不过，她记得手机上的资料说，油腻的食用极限大概在三十块左右。 楚知知一边回忆着，一边往一整瓶杏仁水里塞了三十块。 瓶子里的液体已经粘稠的像是蜂蜜或者巧克力酱，打开瓶口后轻轻用手挥一下，都能闻到浓郁的甜蜜香气。 一瓶杏仁水大概750毫升左右，而正常人一口水大概到10-25毫升，一瓶杏仁水里容纳30块油腻的话，每次喝一口都差不多相当于正常食用一块的用量。 然后，她又把杏仁水瓶子上的灰色标签撕掉作为标记，只留下一个完全空白的透明塑料瓶。 这样既能方便食用，又可以防止误喝，楚知知满意的笑了笑。 她把透明的水瓶塞进旁边一个迷彩的旅行包里，又如法炮制的制作下一瓶。 直到三个透明的水瓶立在楚知知面前，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动作，身前的纸箱已经空了一半，她拿出另一包也塞进旅行包里，继续处理下一个箱子。 …… 纸箱不少，但里边的物品种类却并不多。物资里面数量最多的还是各种方便活动衣服和杏仁水，足有十几箱，其次还有好几箱的龙肉罐头和能量棒，剩下的不过寥寥几样。 楚知知看着眼前一字摆开的几样特殊物品，心里的满足感快要溢出来。 最稀有的绝对要数瓶中闪电，幽蓝色的电光隔着透明的玻璃游弋着，乌云小小的一团，像是把雷雨中的蓝色闪电装进了瓶子里。 楚知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它散发着明亮的淡蓝色电光，把耳朵贴上去还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这种电流声会在实体接近时增大，可以起到预警的效果，而且，绝大多数实体都对瓶中闪电很是厌恶，只是随身携带它都能降低被实体攻击的概率。 楚知知小心翼翼的把瓶中闪电放进口袋里，紧贴着手机放好。 这个瓶子只是普通的玻璃，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失效，变成一地毫无用处的碎玻璃，所以需要小心保存。再加上它能够为60cm内的拥有者提高身体素质，还能在拥有者遇到生命危险时进行传送，随身佩戴是无疑是最合适的。 多了一张可靠的底牌，楚知知心下微松，终于在这个不稳定的世界里有了些许安全感。 另外，她还从两个箱子里拆出了大量的火盐。这种挥发性的橙红色晶体大小不一，有整块也有碎片，但大多都在1-5厘米之间，晶莹剔透像是不规则的冰糖。 楚知知拈起一块捏了捏，这东西有点硬，又很脆，即使掉在地上都会摔碎，保存的时候比较麻烦。 但火盐最大的特点是它对冲击破坏具有很大的反应，被投掷出去后，火盐结晶很容易碎裂并产生一定的热量，最终以燃烧的形式表现出来，使被击中的人受到一级甚至二级烧伤。这种具有爆炸性的小型晶体威力很大，完全可以当做防身的武器来使用。 楚知知小心的把这些易爆品收好，她放了一些进自己的旅行包里，然后把大多数收回到箱子里，还额外多裹了几层防震膜。 剩下的东西里还有几个形似蜣螂的圣甲虫雕塑，表面有点类似于天青石，只是颜色却深很多，雕刻也有些粗糙。 她记得这应该是一个后室里失落之族的护身符，如果手托底座对着雕塑低语，圣甲虫便会展开翅膀发出响亮的嗡鸣声，然后开始发出持续发出整整一分钟蓝光。 这些噪音有驱逐实体的效果，甚至蓝光可以对爱好黑暗的实体有一定攻击作用，堪称实体驱逐器，在一些黑暗的层级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除了这些可以自卫的防身物品，她还找到了十几块五颜六色的幸运棒，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长而扁平的条状糖果，但是能够在服用后的4-5个小时内增强使用者的幸运程度，尤其是三块效果最强的黄色幸运棒，用的好，完全可以绝处逢生。 楚知知把这些重要物资都收进旅行包里，开心的不得了，满足感像是汽水里的小泡泡，细细密密的从心底往上涌现。 第44章 后室20:蓝骑士 除了这些外，还有不少生存物资。 楚知知满意的看向右手边七八个摞在一起的的盒子，那是她拆出的足足十几个不同口味的杏仁蛋糕！ 她拿出纸箱里配备的小刀，切下一片用小纸牒盛着，只尝了一口，就立刻被清新香甜的味道和细腻柔软的口感征服了。 感受的口中回味无穷的馥郁香气，她幸福的眯起眼睛，愉快的决定把这些杏仁蛋糕作为最近的正餐。 虽然介绍上说杏仁蛋糕可以驱逐实体，如果单纯用来食用，实在有些过于浪费。但楚知知刚刚收获了许多可用的武器，目前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也不差这一件。 想到杏仁蛋糕的绝顶口味，楚知知咽了咽口水，理不直气也壮：当武器用多浪费食物啊，就应该好好享用美味才对。 除了蛋糕，这里还有几箱的压缩黄油。这种被银色的锡纸和劣质密封快餐盒包裹着的后室食品热量充足，只要一小口就能保证一天的能量供应，而且方便携带和保存。 楚知知打算把这几箱留作备用物资，只挑了一盒放进旅行包里。 至于其他更基础的，像是杏仁水，龙肉罐头和能量棒这些是最多的，还有好几箱她都没拆开。只是随意的堆靠在墙角下，随用随取。 ……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了很久，等楚知知从各种杂物和纸箱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有些饿了。 幸好当下物资充足，完全不用节省。 楚知知开心的从一个个包裹里脱身，爽快切了一大片杏仁蛋糕犒劳自己。 她把很多自己用不到的东西重新装回了箱子里，整齐的靠墙整理好。这样等她离开之后，如果有后来者发现这些物资的话，也能继续使用。 至于像瓶中闪电那一类珍稀物品，她当然全部笑纳，小心的收罗进随身背着的旅行包里。 为了以防万一，楚知知还特意把背包背在身后，确保即使遇到突发情况也不会轻易丢失。 吃完了蛋糕，她拍拍手上的残渣，把旅行包抱进怀里，蜷缩在一层层衣服外套堆成的简单床铺里，准备小睡一会儿。 这里的安全性有点像马尼拉房间，至少表面上没有实体，也没有其他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楚知知慢慢的闭上眼，她早就需要休息了。 况且，不久后她还要继续寻找通往安全层级的门，现在这样糟糕的状态可是撑不住的…… * 纪吹雪时不时身影微落，足尖轻点在风暴石上，激起一连串的幽蓝火花，在风中摇曳片刻后，旋即又被大雨覆灭。 一路上，她越是向着山顶的建筑物方向靠近，风暴的威力就越是弱小。终于，她停下脚步，落在了干燥的空地上。 这里晴朗的像是仲夏的夜晚，一片浩然碧空，无星也无月，无风也无雨。 纪吹雪眯着眼睛看过去，不远处一片城堡的废墟，像是西方中世纪的遗迹。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不远处，她微微侧过身。 来人身上穿一身蓝色的古典盔甲，看着像是中世纪冷兵器时代的款式，沉重却充满威震力。上面的纹路精美细致，即使久经时间的洗礼，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也仍然熠熠生辉。 盔甲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像是从中世纪教堂的壁画里走出来的忠勇骑士。 不，不是。 纪吹雪指尖动了动，鸣鸿刀蓄势待发，她敏锐的从盔甲的缝隙里看到一片空气。 盔甲是中空的！ 他不是穿的一身连皮肤都露不出来的盔甲。 他就是那身盔甲！ “请不要紧张，流浪者，我没有恶意。”这时，那身蓝色的盔甲轻声开口了，他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带着些微的沙哑和沧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位年轻却历经挑战的英勇骑士。 “欢迎你来到岚石要塞，这里是我的层级，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实体，请不必担心。” “你是实体？”纪吹雪眉眼微抬，心下有些讶然，又有几分欣赏。虽然眼前的家伙肯定不是人类，但是敢一上来就这么大方承认的，还真是不多见。 “蓝骑士！！！是蓝骑士啊啊啊啊啊啊——”1526号子系统在她脑海里疯狂尖叫，仿佛也和这个倒霉世界一起出了bug。 “是，但我对人类并没有恶意。”蓝骑士顿了顿，补充道：“在要塞三公里内的地方可以说是安全区，不会有风暴发生。虽然这里的城堡有些破旧了，但也能栖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歇歇脚。” “好，那就叨扰了。”纪吹雪思索片刻，默默压回即将出鞘的刀，按照记忆里西方骑士的礼节微微俯身，冲他行了一礼。 蓝骑士还礼，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动身向着城堡走去。 [他有什么特别的吗？]趁蓝骑士在前面带路的功夫，纪吹雪赶紧在脑海里问系统。 [他是一个友善实体，对流浪者友好的，还是ss7！！！探险家大人你可以放心，他没有恶意的，只是一个实体在层级里待久了有点孤单，想找人聊天而已。]系统的声音哼哼唧唧的。 纪吹雪挑了挑眉，[你很喜欢他？] [也……也没有特别喜欢……]如果子系统有也有具体形象的话，估计现在它的脸都已经红透了，纪吹雪听出小家伙言语间的害羞，也就不再逗它。 [话说，他有能力开启不同层级的，探险家大人可以通过他找人哦。] 1526号还很年幼，转移话题的手段很拙劣，但这话却说到纪吹雪心坎里了。 通过系统那边的特殊联系，她能感应到楚知知的位置。但是后室的层级数不胜数，时间流速还不一致，她能感觉到就在她进来后的这短短时间内，楚知知已经换了好几个层级了。 这些层级之间的跳转毫无规律可言，有时还需要额外绕路好几个层级，两人的位置还都在不断移动，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找到。 前面带路的蓝骑士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座破败的欧洲中世纪城堡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岚石要塞。 * 第45章 后室21:枢纽 没有睡太长时间，楚知知就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 这里层级的环境毕竟不能让人彻底放下心来。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不仅一直处在浅层睡眠，梦里也是光怪陆离的各种实体和危险层级。 楚知知有些疲乏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不管怎么说，在精神和肉体都疲惫到极致后，适当的休息是最好的放松方式。她困倦的揉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起身来。 虽然睡得并不好，但也比睡前轻松了很多，楚知知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又检查了下旅行包，里面的东西都是之前就放好了的。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正处在恐怖游戏里的一个世界里，虽然没有主线，也没有通关后离开的方法，连系统都失联了，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这个层级这么特殊，说不定能找到离开的出口。 抱着这样的心态，又仗着层级里不会出现实体。楚知知大胆的往隧道深处探索了很远的距离。 她像之前一样把双肩包反着背，刚好可以抱在怀里，拿取东西都很方便。此时，她手里还额外拎着一个手提包，里面装着几瓶杏仁水和杏仁蛋糕，是她探索隧道时的补给。 隧道里发现的门绝大多数都是打不开或者上锁的。她试着撬过锁，也试过箱子里翻找出来的钥匙，但门不为所动，打不开就是打不开。 最终，她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继续寻找打开的通用门。 在层级里穿梭良久，楚知知也找到了几扇带着金色门牌号的棕色木门，只是她根据手机上的资料查阅了一下，虽然这些层级大多安全性比较高，但实际上也还是有各有各的问题，并不是最佳选项。 再找找吧。楚知知随意的想着，这个层级内安全又物资充足，下个选定的层级其实可有可无。 又一次往隧道深处探索了很远，进入一条分支隧道的时候，楚知知一惊！面前除了几扇门外，居然还看有一扇窗户！ 那是一扇公寓风格的推拉窗，边框上却装饰着各种可爱的气球和糖果形状的装饰物，突兀的像是刚从一个开派对的酒店墙上挪下来，然后直接贴在这里的。 窗户似乎没有关紧，开着一条透光的缝隙，有热闹的聚会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窗帘也被欢乐的气氛感染，轻轻晃动，三五不时的飘出几条彩带。 楚知知几乎呼吸一窒，难以言喻的恐惧顺着她的心脏攀延，报复性的弥漫全身，似乎是想要将这个层级缺失的惊悚感一次性补完。 她脊背轻轻颤抖，整个人处在巨大的压迫下，浑身的力气像是破了孔的气球里，迅速流失。 强撑起精神，脚步微微的向后挪动，楚知知慢慢的从这条隧道里退出来。 直到进入一条横向的人行横洞，混凝土的墙面遮蔽了隧道，那扇卡通风格的窗户被挡在视野之后，她这才长出一口气。 回过神的一瞬，她才发现自己新换的衣服内层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发软的四肢慢慢恢复了力气，楚知知紧抿着嘴唇，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这条暗藏杀机的隧道，迅速转身离去。 窗户里的窗帘微微动了动，又飞出几条绚丽的丝绸彩带，被莫名的风吹拂着，晃晃悠悠的飘出十几米远，然后落在混凝土的地面上，消失不见了。 窗帘上隐约印出几个人形的影子，透过窗帘的缝隙露出一条明黄色的光滑革质。 它们凑到窗前，似乎想要破窗而出，却在触到玻璃窗的一瞬间，又像烫到一样迅速向后退去。 隧道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楚知知拔腿狂奔，迅速的跑过无人的地下隧道，亮黄色的工业照明灯仿佛是一双双淡漠的眼睛，冷眼旁观她的狼狈。 足足跑出了两三公里，她才渐渐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在刚刚的奔跑途中顺着刘海滴进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 安……安全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楚知知几乎软倒在地，她顺势坐在混凝土地面上，从背包里抽出一瓶融化着油腻的杏仁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冷静点，别害怕。她在心里劝慰自己。枢纽这个层级任何实体都进不来的，只要别自己作死乱进奇怪的切入口，就不会有危险。 她坐在原地缓了缓，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其实大多数实体并不可怕，但是派对客的转化能力却让她心颤。她不怕死，但她不想变成失去自我意识的怪物，成为别人手里的傀儡，死生不由己。 又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心中的惊惧才渐渐平息下来。楚知知皱了皱眉，有点无奈。 从进入恐怖游戏的世界起，她就发现自己的直觉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那或许不是直觉，楚知知想到上个世界的纪吹雪，那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能力。 最初是在新手世界的学校里，她在商小小死亡时的仿佛开启了上帝视角，瞬间便知晓了对方的情况；还有中途遇到每次危险时，她心中都会不断响起预警；甚至直到最后，自己一直都下意识绕过最危险的图书馆…… 到了后室里，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她身体里仿佛安了一个警报器，每次遇到敌对实体或者相关征兆时都会根据危险等级给予不同的警报。 趋吉避害是任何生命最原始的本能之一。当这种平时被忽视本能经过外在的力量放大之后，发挥出的效果令人叹为观止。 楚知知舔了舔嘴唇，这确实是个很方便的能力，简单便捷又效果拔群，让她一路顺利的走到这里，几乎快要产生依赖感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它的缺陷也逐渐开始显露出来。 首先就是她刚想到的依赖性，平时太过于仰仗能力的话，反而会降低自己的洞察力和感知力。反正遇到危险之后身体会自己警惕，如果没有出现恐惧感，就说明周围没有危险，又何必提心吊胆杞人忧天呢？形成这样的懈怠感后，一旦失去能力或者有人能躲过她能力的感知，后果无疑只有一个…… 第46章 后室22:level178－京都梦 想到这里，楚知知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理智坚毅如她都险些没抵挡住诱惑，这样的利器在手几个人能做到不用？只能不断增强自己的意志力罢了。 而且，这个能力目前对她影响太大了。想到不久前发生的情况，楚知知心有余悸，不仅仅是对于刚刚派对客的窗口，也是对于自己近乎失控的情况。 那个窗口算是后室特殊的切入方式之一，不管它出现在任何层级里，通过它会直接进入一个特别危险的层级——享乐层。 但是就客观情况来看，其实她所处的环境并没有特别危险，至少没有危险到让她四肢发软，连路都很难走的情况。 楚知知按捺下心底的烦躁和担忧。人在受到外界刺激过度惊吓时，大脑会一片空白，身体难以动弹。如果她遇到的是一个危险实体的话，这种程度的惊恐对身体产生的影响，无疑会让她坐以待毙，几乎毫无生还的可能。 她必须克制住这一点，至少能够在惊恐的状态下仍然保持自我的行动能力。 楚知知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最厌恶不能掌控自己。 总结完最浅显的应对方式后，她坐在原地松了口气。不过因为刚刚窗户的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待在枢纽这里了。 打开手机，精挑细选了很久，楚知知才决定好自己想要进入的下一个层级。 level178：京都梦。 这个层级的风格有点像那种老式的和风温泉旅店。最先进入的区域是一个传统的木制町屋，屋外四周是方形的环绕式门廊，除此之外，层级里厨房、浴室和卧室等主要区域一应俱全，甚至中心的庭院里还有温泉。 而且，这个层级没有任何实体，所有的实体在进入这一层之后都会被传送到它的子区域level178.1，但在很多地方都悬挂着补给物资，所以通常被后室的流浪者用作补给站和休息室。 堪称休闲放松的最佳首选。 而且就实际的安全性来说，虽然同样是安全的层级，但不同于level1宜居地带或者level11无限城市的是，level178京都梦的出口和入口都很少，绝对不会发生一不小心就切入其他层级，甚至陷入险境的情况。从这一点来说，它的安全性比前两者高了很多。 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它可以通过一面比较暗的墙壁切回原来的层级！ 也就是说……楚知知想着，她完全可以去京都梦里逛一圈散散心，然后接着回来枢纽，继续寻找后室的出口。 而且level178这个层级的空间并不大，但因其独特的优越性人流量却一直不低，无论是去这个层级里寻找线索，还是寻找有关团体询问消息，都再方便不过。 虽然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层级，都没有遇见后室里的其他人，但说不定这个层级里还有团体存在呢。 抱着侥幸的想法，楚知知打定主意，她站起身，走向记忆里通往level178木门的方向。 …… 再一次自层级切出。 楚知知出现在一间传统的和风町屋里，墙壁和地板都是木制，空气里辐射着竹子和木材特有的温暖香气。静谧中，有清越的涓涓水流声自庭院中传来，伴着长笛声在空气中回荡。 她踩在柔软干燥的暖色地毯上，红木的顶梁和房屋框架庄重又不失格调，墙壁上还挂着装饰用的武士刀和山水图。 房间的角落里燃着一盏原色的方形宫灯，整个主空间都被笼在柔柔的暖黄光线里。 楚知知观察了下这里的环境，大致上都和手机里给的资料一样，连家具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只是……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有见到半个其他的人影，甚至由于层级时间循环的特殊性，她连其他人是否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她沉默了下，看来后室发生的问题确实不小。 低头看了眼手机，最后又扫视了一眼温馨的房间，楚知知拉开木制方形格子的推开门，直奔目的地而去。 屋外是环绕庭院的方形门廊，弯曲的屋顶上悬挂着彩色的灯笼，她踩在木制的回廊上，鞋底和木板接触，在寂静的庭院里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院子很大，站在回廊里，就可以正面看到院子里的温泉。 庭院看起来像是正处在清晨的时候，有晶莹的露珠挂在叶梢，空气清新湿润。潺潺的流水声不断传来，这是大自然最悦耳的音乐，引诱着疲倦的心灵于此处栖息。 庭院里也是空无一人，或者说，楚知知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这里整个层级里都是空无一人。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温泉边，褪下灰扑扑的运动服，换上旁边衣柜里随手拿来的白色浴衣，然后爽快的下水。 直到把全部身体都浸泡在温热的流水中，楚知知感受着温热的泉水在肌肤上流淌过，全身的疲惫感不断消失，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真好啊，掉进后室里好几天了，终于能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了。 想到前几天狼狈逃窜的经历，楚知知委屈的直哼哼，好生生的世界都传送错了，系统这是干的什么破事？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泉水高于人体的温度，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 庭院里不远处有一组人工搭建的小瀑布，经由门廊流向温泉里，温柔的水流声亲吻过她的耳畔，空气里满是植物清新自然的香气，晨曦的光线明亮又不刺眼，带着朝阳一样的生机勃勃。 直到估计着快要到二十分钟了，她这才恋恋不舍的从温泉里爬出来。 不能再泡下去了，楚知知委屈的撇撇嘴，泡温泉的时间一次十几分钟就差不多了。 况且，周围的环境太过于安逸，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沉沉睡去。 而来这里前她特意做好了功课，在温泉里睡去也是一种切入方式，会不定的进入level132猩红种植园或者level66泥泞水潭。这两个层级的生存难度都不低，尤其是猩红种植园更是号称“死区”，她可一点也不想去体验一下。 第47章 后室23:落空 楚知知在温泉旁站定，清晨的温度还是有点低了，她刚从温泉里出来还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赶忙脱下早已湿透的浴衣，迅速换上一件新的，这才有闲心慢条斯理的从衣柜里挑选着合适的衣服。 可惜，楚知知不满的撇撇嘴，衣柜里的衣服款式都和她身上穿的一样。 这个温泉旁的衣柜应该是专门为了泡温泉的旅客准备的，里面除了浴衣就是长毛巾，都是裹在身上泡温泉的，根本不适合日常的行动。 她只能继续穿着相对来说更方便的白色浴衣，手里不伦不类的拎着装满特殊物品的旅行包，在层级里四处游荡起来。 有柔和的曦光顺着天井里洒落下来，照耀在流动的水里，浮光跃金。 这里一直是清晨的样子，楚知知知道，这是因为整个庭院和门廊都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从房间里往院子外看，这里永远都是清晨。 她顺着方形门廊进入一片障子门，想要重新回到古色古香的町屋室内。 她绕过回廊，走过厨房，路过浴室，有楼梯通往楼上二楼，上面是更多卧室。 好像更像温泉旅店了，楚知知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温软的笑声在墙壁上来回的撞击着，荡起一层层的轻松和欢喜。 只是这里的日常衣物并不多，她找了好半天，才在卧室里找到可以外穿的衣服。 老式的木制衣柜里挂着几身华丽庄重的和服跟木屐，黑底的衣料上绘着娇艳的樱花与金色暗纹，大气又精致，是完全可以充作挂在展示里的艺术品的级别，一看就价值不菲。 楚知知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妥协了，她苦笑着把衣服拿起来，这个层级好像只有这种衣服，先将就下吧。 早知道就应该从枢纽带一身随身换洗的运动服过来，现在这样，也只能等回去之后才可以换回去了。 这身和服很美，她不是不喜欢这样精美漂亮的华服，只是这种娇贵的织物在朝不保夕的后室里，除了累赘和无用，让人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暗叹一声，她放下手里的旅行包，拎着衣服进了浴室冲澡。 …… 浴室里水汽弥漫，温暖又湿润，只是武器不在身边总让人格外没有安全感。 楚知知飞快的冲了一下，就迅速从浴室里出来，直到看到旅行包还好端端的躺在原来的位置，她才放下心来。 放松下来后，一阵阵睡意不断的涌来，累积的疲惫加上泡完温泉后泛起的慵懒一齐冒出头，她打了个哈欠，地板上早就铺好的床铺干燥柔软，无比的诱人。 其他的事……睡醒之后再说吧。 楚知知窝进被褥里，柔软的脸颊蹭了蹭枕头，像只蜷缩在壁炉前的猫，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透过窗户照进来，轻柔的亲吻着她的脸颊。楚知知特意挑选了二楼一个靠近庭院的卧室，只要站在窗前，就能将整院的风景一览无遗，无论是处于赏景的心情还是观察变动的需要都很合适。 “雨菲……”自进入后室以来疲累了这么久，这还是楚知知难得一觉睡的很香。她满足的伸出一只手臂，迷蒙的轻唤着贴身婢女的名字，示意她扶自己起身洗漱。 良久，无事发生。 赤裸的苍白手臂在空气里待久了有些发冷，微微的凉意从空气里向着全身蔓延，楚知知从初醒时的朦胧里回过神来，不由自嘲的一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雨菲这个名字，当年还是自己给她取的……回想起记忆里青葱色的纤细身影，楚知知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旋即她眼帘微垂，眉眼间染上一丝落寂。 时光荏苒，当初一团孩气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们两人自总角时便相识，多年的情分是她十九年来获得的难得真心……只可惜，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伴自己长大的小姐妹了。 这个层级没有第二个人，她可以不必隐瞒压抑自己的情绪。 楚知知面色沉下来，雪色的俏脸微冷，嘴角抿起更显红艳，她尚有几分稚嫩的面容早已逐渐长开，带着从少女向青年女性过渡的独特美感，却尽数被风雪所覆盖。 随手扯过放在床头的黑色和服穿好，楚知知踩上木屐，准备去吃点东西。 之前在一楼找衣服的时候，她曾经路过厨房，此时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回去格外方便。 透过一扇玻璃和木材制成的推拉门，她来到一个狭小的房间。 厨房里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水龙头在最角落里，冰箱和橱柜等厨房电器一应俱全，甚至楚知知还能看到远处的桌子上配备有一台米色的烤箱。 想到接下来的美食，楚知知心情好了些，她脚步轻快的向冰箱走去。 资料里说，这个层级里所有的食物都是可以安全食用的，冰箱里通常有后室团体准备好的饭菜。 楚知知看到这里时，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自从进入游戏世界以来她就没吃过正常的饭菜，自然早就期待不已。 冰箱门打开…… 她愣在原地，一双杏眼里尽是迷茫之色。 她又把冰箱门关上了。 原地呆了几秒，楚知知觉得可能是自己刚刚打开冰箱的方式不对，不信邪的再一次打开—— 冰箱里空空如也。 她又仔细找了下，别说准备好的饭菜，连资料里说的食物清单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又打开手机里app，找到level178的界面对比了一下。 “……准备好的饭菜可以在冰箱中找到，里面有一份食物清单，可能是由amaterasu部门准备的……” 明明没错啊，楚知知沮丧的鼓起脸颊，眼里满是期待落空后的不满。总不会是后世团体不明消失后，物资也开始消失了吧？ 不，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后世团体消失后，就没人做饭了。 楚知知满脸宽面条泪，天知道她有多想吃一顿正常的饭菜啊！！！ 看来这个层级不能呆了…… 第48章 后室24:重逢 楚知知在原地闷闷不乐了很久，这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没饭吃的事实。 她沮丧的随手从桌子上拿起几瓶杏仁水和能量棒，就当是今天的能量来源了，接着就准备转身回去卧室，不愿意再看这个伤心之地一眼。 昨天在四处翻找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里没有任何另一个人或者团体存在的痕迹，就像是提前设置好的程序，完美的为每一个到来的人提供优质服务，但是前来享用的却只有她一人。 靠不住的系统早就掉线了，她没有途径也没有兴趣知道后室这边具体出了什么问题，但很显然，这里问题已经不小，连堪称闹市区的level178也受到了波及。 楚知知心下暗叹，这里找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更见不到见到其他人交换信息。除了充足的物资和安稳的休憩场所，这个层级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其他价值了。 还是趁早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绕过回廊，穿过清晨的庭院，楚知知向着向着楼梯走去，准备上二楼。 不经意的抬头间，她的目光扫过前方一面褐色的木制墙壁。 “嗯？”楚知知惊讶的掀了掀眼皮。 这个层级的出口只有四个，其中有一个出口是直接切入一面看起来比较暗的墙壁，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回到原来层级的出口。 木制的町屋里墙壁大多是柔软的原木色，光线也充足，深色的墙壁很好找。因此，她早就注意到出口的那面墙壁其实就在餐厅的对面，正准备再修整一下就通过出口回去枢纽。 楚知知歪了歪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楼梯下新出现的深色墙壁。 一般来说，出口这种东西是不会重复增多的，不然要不了多久，这个层级里的墙壁就全都是特殊出口，所以……这是出口转移到这里来了？ 不如再回餐厅看看吧，反正也不远。 打定主意，楚知知拍拍衣摆，脚步轻快的转过身，不由得愣在原地。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有人长身玉立，随意穿着一身米色的运动服，站在碧草如茵的庭院里，惊鸿一瞥都是绝胜的风景。 温泉的热气蒸腾起来，仙雾缭绕，衬得她像是仙人临世。 美好的不真实。 仙人挑眉走上前来，一指轻点在她的额上，声如玉石相撞，沁人心脾，语气调笑里带着三分自得：“这是看呆了？” 楚知知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姐、姐，姐姐……”她目瞪口呆，舌头被粘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疑心自己还在梦里，“我好像还没睡醒……”楚知知模糊不清的嘟囔着，想再回去睡一觉。 再醒来就不会做白日梦了……她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只觉得热血上涌，脸上热气蒸腾，烫的她头脑发昏，晕晕乎乎的也没看清路，差点一错脚踩进温泉里。 纪吹雪眼疾手快的向下一捉，捞过这只迷糊小猫，避免了她沦为落汤鸡的惨剧。 “……姐姐？”楚知知被这一脚从恍惚的状态里惊出来，立刻清明了几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居然不是梦？ 她背靠着柔软却有力的手臂，被人一半禁锢一半支撑着带进怀里，后背上一片温暖，那是透过衣料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睡糊涂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就成落汤小猫了。”明明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极温柔，像是六月里夕阳下的西湖水，点点涟漪都是呵护。 “对……对不起……”楚知知彻底回过神来，她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低着头目光在地面上巡梭着，只想找个地缝把一分钟前意识不清醒的自己塞进去。 “你不用道歉。”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太凶了，纪吹雪的声音更轻柔了，她仔细斟酌着，把话放在舌尖品了又品才开口：“任何时候都不用，我只是担心你会受伤，所以有点着急，你别怕。” 楚知知又被这话里的温柔迷的晕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点头答应：“好。” 发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不自觉的动了动脑袋，顺着纪吹雪抚摸的动作在她掌心蹭了蹭，等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窘迫的呆在原地。 糟、糟糕了，这才没见几面呢，就这么不矜持的盯着人家看，会不会被讨厌啊。她有些担忧的抬眼，想要观察纪吹雪的脸色。 自下向上看去，温柔的曦光笼罩着她，像是神灵背后的光晕，无尽慈悲又无比宽容。 意识朦胧间，初升的晨曦似乎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竟然看到那人落下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怜惜…… * 楚知知裹着白色的浴袍，把全身都埋进温泉里，像只被主人扔进寒冬腊月的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没多久，她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歪了歪眼神，余光扫到身边人身上时，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来。 一旁的纪吹雪很是悠然自得，感受着温热的泉水，还有饶有兴致的用网套泡了一颗温泉煮蛋。 虽然系统空间里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物质条件，但在游戏世界里，历经跋涉之后泡一次原生态的温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享受的眯起眼睛，借着温泉蒸腾的热气，暼过一旁连眼神都不敢动的小姑娘，忍不住失笑：这娇娇怯怯的小模样儿，活像是被山匪抢上山的小媳妇，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这小家伙白皮之下是一肚子黑水，怕是此时也会被迷惑住。 “要不要来一点？”纪吹雪晃了晃指尖白瓷的小酒杯，淡紫红色的液体在其中微微摇晃。 水面上浮着的木制托盘上载着一个小小的白瓷酒瓶，旁边还有一只拇指大小的酒盏，雪白的瓷面上描绘着娇妍多姿的粉色桃花，一瓣一瓣舒卷着绽放，灼灼其华。 “我的子系统说这种杨梅酒是后室的特产，只会在这个层级里不定时的刷新出来，别的地方都喝不到的，也算是别有风味。”她一边说着，一边取过那只托盘上的酒盏，浅浅的倒了一层，递给楚知知。 “谢谢姐姐。”少女轻声细气的道过谢，双手接过酒盏，在酒面上舔了一口，甘甜的酒香就在她舌尖回荡开来。 第49章 后室25:共浴 纪吹雪也不多言，看着楚知知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舔着酒盏里艳色的液体，只觉得神似讨水的猫儿，莫名乖巧。 半盏甜酒下肚，楚知知也冷静了几分。可能是接受了现实，也可能只是酒壮怂人胆。总之，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现在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 “好点了？”纪吹雪放松的倚靠在温泉池壁上，一向正经端庄的身姿染上几分放纵不羁。 她在各个游戏世界流转多年，历经诡谲和沧桑，为人处世何其老辣。此时一眼就看出楚知知已经恢复过来，不禁语气里带上几分调侃。 “姐姐别取笑我了。”楚知知还是有些不敢看她。纪吹雪只穿着一身洁白的浴衣坐在温泉里，风骨却傲然如故，她眉目明朗，身形如刀，像是隐居山野寄情山水的隐士，饮酒纵歌，肆意酣畅。 “不过姐姐怎么也来这里了，是又有任务吗？”楚知知越过流水上前几步，轻轻拽住她浴衣的袖子，声音绵软：“好久没见姐姐，我一时太过惊喜了，差点不敢认呢……” 纪吹雪挑了挑眉，这小东西倒是会说话，没白疼她。 “这次倒不是任务，是上次游戏世界临近结束时出了点问题，我来收个尾。”她随便编了个借口，说着还抿了一口酒，一派洒脱肆意，浑然天成。 楚知知心里小鹿乱撞，不敢多看，目光左右躲闪着转移了话题，“所以说，那个蓝骑士还是个好人呢，嗯，好实体？” 纪吹雪点点头，道：“1526号子系统说的没错，他确实只是太过孤单，只要不是提出离开岚石要塞，蓝骑士确实对人很友善。” “啊？”楚知知把手挡在唇前，小小的吃了一惊，接着又十分沮丧的低下头，说道：“那，那姐姐离开那个层级的时候岂不是很危险？都怪我没用，帮不上姐姐的忙。” 纪吹雪摸了摸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软，“没事别担心，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他不算什么棘手的敌人，于我无碍。” 见她还是低着头闷闷不乐，纪吹雪又想着法子逗她，说道：“其实也没有多麻烦，只是我和他切磋了一下，又送给了他一台发电机和一套手机充电器就行了。” “嗯？发电机？手机充电器？这个是……”楚知知不明所以，迷茫的睁大了眼。 “对。”纪吹雪看着她一脸小迷糊的模样，心下欢喜，不由得放松了些警惕，口风也松了些：“我不是第一个踏上岚石要塞的流浪者，第一个切入蓝石要塞这个层级的流浪者是一位隶属于m.e.g.的女性，也是她首先发现了蓝骑士，并且还教会了他使用手机。不过当初那位流浪者留下的手机快要没电了，所以我从系统那里兑换了发电机和充电器作为交换，蓝骑士就很痛快地打开层级让我来找你了……” 糟糕！纪吹雪意识到不妙，赶紧住嘴，然后她就看着楚知知脸上浮现出几分忧色，只得匆忙安慰几句：“别担心，问题不大，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这里有‘门’，咱们随时可以回去。” 她见势不妙，赶快转移话题。 “说起来，你还没去过系统空间吧，那里是一块系统在时空缝隙里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是一片飘忽不定的特殊区域，外人很难进去……欸？你别哭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纪吹雪有点慌，她手忙脚乱的扯出一条雪白的手帕，小心翼翼的俯身过去给人擦眼泪。 楚知知眼泪汪汪的抬起头，俏脸上尽是自责，一双眼睛红的像小兔子，“姐姐，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都是因为我掉进这里，所以才会连累你来一趟的。对不对？” 纪吹雪心下暗惊，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这小孩儿好像更敏锐了？一个不留神说漏嘴了一句，就被她抓住马脚了。 啧，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忽悠小孩了。 “你别哭，这不关你的事……”纪吹雪把人半搂过来，低声轻哄，好半天才又将人哄的止住泪。 “对不起……”楚知知头埋得很低，眉眼也是低垂着，这才能掩盖住眼底几乎收不住的兴奋之色。 她放在水面上的手指不安的扭着帕子，“我只是心疼姐姐，明明平时的任务已经这么辛苦了，还要为我操劳，姐姐这么好，我却……”她说着，头埋的更低了，有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庞滑下，落在温泉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心疼是真的心疼，但泪水是假的。她自幼早慧，失去庇护之后一个人在吃人不吐骨头深宅高院里长大，若是面上像此时这样不知收敛，喜怒于形色，早就骨灰都被人扬完了。 思绪流转间，她脑海里不禁闪过幼时年少无忧的天真岁月，她好像曾经站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身后，岁月无忧。 记忆像是沙滩上的城堡，只出现了片刻，就被海水冲的干干净净。 嗯？我刚刚想到哪里来着？楚知知思绪微顿，大脑里好像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对了，姐姐。 说起来，她其实并不知道只有一面之缘的情况下，纪吹雪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另眼相看？但毫无疑问，既然姐姐愿意为了她冒险，就说明她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她们两人的差距如隔天堑，但她也不是全无机会，纪吹雪心疼她牵挂她，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拿眼泪来赚好感，楚知知转了转眼珠，拿帕子捂住嘴，面上又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纪吹雪心明眼亮，自然不会错过楚知知帕子下一闪而逝的上扬嘴角，顿时好气又好笑，小狐狸道行浅，尾巴还没藏好呢，就想出来骗人了。 可是……她心底闪过一个胖墩墩的白嫩娃娃，脸蛋圆圆，梨涡浅浅，穿着合身的小裙小袄，笑眯眯的像是菩萨座下的小童子，天真烂漫又冰雪聪明。 她终究是错过了太多……想到曾经快口快心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样步步为营的谨慎模样，她心口又忍不住泛起微微的酸楚，再也不忍苛责半句。 “好了，不哭了，啊。”纪吹雪被她的眼泪磨的没法，只能再次拿出转移话题的老办法，“来，给你个好玩的，看看喜欢吗？” 第50章 后室26:礼物 “你看这个。”她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螺口试管，黑色的盖子紧紧盖在试管口上，试管里面有粘稠的透明液体在晨曦里闪着细碎的微光，像是兑入了碾成粉的钻石粉末。 试管的中央悬浮着一块鲜红的血色区域，手指粗细，细细长长，每个切面都清晰的几乎能隔着试管映出人影，像是切割独特的菱形宝石。 “这是什么呀？”楚知知抽噎了下就被引开注意，好奇的接过来。 纪吹雪见她的关注点终于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忍不住松了口气，解释道：“这是系统那里的一种特殊药剂，可以帮助咱们这些探险者感悟自身法则的本源力量。” “法则的本源力量？这又是什么？每个人都有吗？”楚知知低着头，翻来覆去的查看着手里的药剂试管。 “简单来说的话，有点像是自身觉醒的一种超能力。”纪吹雪笑了笑，“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遁去的一化现在人身上的具体表现，就是我们用的法则本源。” “哦。”楚知知不明觉厉的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纤细的白皙手掌把玩着细长的石英玻璃试管。 她一向于怪力乱神之事兴趣浓厚，自然曾于《周易》一道有过钻研。 这句话便出自其中的《周易.系辞上传》。原意是指天地间的万物自有其发展和运行的规律，但大道五十，九为极数，生存于天道之下的万物只能衍生出四九之数便是极致，达不到完美的五十，故有一遁去，便是天机。 而“人”身为万物之灵长，是自然界唯一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自我满足自我进化的存在，所以可以打破这缺失隐遁而去的“一”，得天机眷顾，超脱俗世。 只是……楚知知想起夫子的话，她将此句解为“尽性而知命”，是老祖宗对世人的告诫，只有平时做事时积极努力，深耕不辍；遇事时平淡宁静，不轻言放弃。如此坚韧不拔，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命运，抓住一线生机。 楚知知用一只手拨弄了几下泉水，泡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但她思绪充盈，一时难以收住。 自神话时代之后，灵异难显，诸神隐退。 春秋战国时虽有百家争鸣，但自秦皇之后阴阳家的思想便开始没落，汉武时又是所谓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成为主流，自宋代之后更是进入了末法时代，上古之秘难寻其踪。 号称上古三大奇书的《易经》早已被各家各派注释的面目全非，或许更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和帝王所需，但其本意早已遗失在历史长河里，不为人知。 所以说……楚知知忆起《黄帝内经》中的记载，上古先民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寿百岁而动作不衰……或许，这段记载不是一段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而是曾经真的曾经存在的历史？ “醒醒，回神了。”纪吹雪伸出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怎么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变成了小金鱼，睁着眼睛睡着了呢。” 楚知知面上一红，开口讨饶了几句，就听到纪吹雪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继续说道：“也泡了不短时间了，不如咱们先起来吧，泡久了也不好。” 楚知知只得点点头，从温泉里爬出来。 可能泡的时间还是有点长了，她眼神躲闪着，浑身发软，几次才从温泉池边爬上去，脸上和手脚都泛起红色，像是煮熟的虾子。 纪吹雪看她这模样也有些担忧，忍不住懊悔道：“早知道不该泡这么久的，怎么样？难不难受？你先躺下歇会儿，我去拿医疗仪器给你检查下身体。” “不，不用，姐姐。”楚知知红着脸拉住她，“我没事，喝点水就好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低下头不敢再看。雪白的浴衣被水浸透，离开温泉后就紧紧的粘附在了纪吹雪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在泉水蒸腾的雾气中朦胧又暧昧。 “真没事？”纪吹雪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姐姐，就是有点冷，咱们先把衣服换下来吧。”楚知知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用白皙的指尖指了指衣柜旁的更衣室。 “嗯。”纪吹雪没有反对，只是仍然担心她，“我先帮你把衣服烘干，然后你再去换。”她说着用手拽住楚知知的一点衣袖，手腕轻轻一抖，两人身周就出现了无数的小水珠，即使在水汽缭绕的庭院里也浓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瞬间视线受阻，楚知知几乎看不见纪吹雪，她慌神了片刻，才在干爽的浴衣和衣角处传来轻微的拉拽力里恢复冷静。 她伸手向下寻找着，触到温热的肌肤，握住那只手，十指相扣。 “姐姐，怎么突然看不见了，我有点怕。”湿透的浴衣干爽如初，楚知知轻声开口，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力道，甜甜的笑开。 “别怕，是我能力的副作用，别担心。”纪吹雪感受着主动握上来的娇小柔软的手掌，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手包住，像是捧住一块暖玉，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动作太快了。 她的能力用在衣料烘干上，其实就是把衣料里面的小水滴震出来，平时在干燥的环境里还不明显，但在这种空气湿度本来就很高的地方，震出来的小水滴难以散开，就会形中现在的这种水雾，阻隔视线。 楚知知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第一次见难免会害怕，自己应该早点说明白的。 纪吹雪皱了皱眉，心下暗暗提高警惕：不该关心则乱的。她已经很久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如今一见到她却一犯再犯。这些小错误看似不起眼，但若是紧要关头，半点星火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她轻吸了一口气，正是有重要的人在身侧，所以才更不应该松懈，因为一时放松造成的后果，可能她无法承受。 纪吹雪握紧她的手，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再一次失去彼此了。 第51章 后室27:烹饪 柔和的灯光在室内蔓延开。 厨房里的窗户并不大，仅靠自然的光亮是远远不够的，纪吹雪干脆打开了灯，在灯光和晨光共同的作用下挨个查看着厨房里的用具。 一旁的推拉门已经打开了，楚知知穿着一身白底带粉色樱花的和服，坐在被隔出来用作餐厅的隔间里，小口小口的抿着一杯杏仁水，看着修长的身形在厨房里忙碌着，眼神里尽是温柔。 “厨具没什么问题，可以正常使用。”既吹雪松了口气，为了方便行动，她还是穿着那身蓝骑士那里拿来的运动服，所幸她是直接来到这里，也没有再经历什么路上的风尘仆仆，这身衣服还算干净。 “想吃什么？我厨艺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但还算不错的。”纪吹雪正握着一把菜刀检验锋利度，满意的点点头：不说吹毛立断，但在现代厨具中也算是相当锋利了，可以用。 “会不会太辛苦姐姐了？”楚知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嘴上却还有点不好意思，扭捏道：“我其实随便吃点也是可以的。” “噗。”纪吹雪被她可爱又期待的表情萌到了，她看出小姑娘的言不由衷，没忍住笑出声来，有心想要逗逗她，又怕小姑娘脸皮薄不禁逗，就没捉弄她。 “没事，做个菜而已有什么累的，想吃什么，随便点！”她大气的抬抬下巴。 楚知知太瘦了，之前揽住她后背时还能清晰的从背后摸到肋骨，不好好养养怎么行。再说，就算自己厨艺不精实在做不出来，也是可以找系统兑换，先让小姑娘吃点好的才是正事。 “姐姐最好了。”楚知知心花怒放，又卖了个乖：“我不挑食的，跟着姐姐的口味就好，姐姐爱吃什么呀？” 纪吹雪闻言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转身就在操料理台上忙碌起来：“等着看就知道了，你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可别饿着。” “好。”楚知知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餐桌前等着开饭，有晨光顺着餐厅的窗户照进来一缕，刚好将她笼罩其中。 岁月静好。 不久前她泡温泉泡的有点过，不过幸而问题不大，两人稍作整理后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纪吹雪仍然不放心，想要把她按在卧室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看着还在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楚知知悄悄的撇了撇嘴，她怎么可能同意，和姐姐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怎么能白白浪费掉？于是，她只得借口心情愉快更利于身体恢复，把纪吹雪拉过来陪自己聊天，不成想两人竟然极谈得来。 纪吹雪走南闯北多年，早已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游戏世界，也在游戏世界里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身份，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治国之策还是庖厨杂学，都能如数家珍。 想到这里，楚知知心里溢出一丝钦佩，她虽然博览群书，经历也算是上见多识广，自认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了。但是今天听君一席话，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人聊久了便不再拘于题材，楚知知随口抱怨了几句，说后室出问题之后连做饭的人都没有了，她拿出手机找到对应的那一页，委屈的指给纪吹雪看。 明明冰箱里会有后室团体准备好的食物，但她来这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楚知知说到这里是满眼委屈，其实她也并不是多重口腹之欲，只是自从来到后室里便一直没吃过正经食物，入口的都是各种即食食品，除了能量棒就是罐头，实在是想吃些寻常饭菜了。 要是后室从一开始就没有普通饭菜也便罢了，为了生存，她也不是不能忍受艰辛的环境，可偏偏她从手机里找到了相关资料，还穿过层级的来到了这里，直到近在咫尺时，才发现那只是幻梦一场。 这种失落感就格外的鲜明。说这话时，楚知知满脸黯然，眼皮都耷拉下来，沮丧的像是兴致勃勃随着去母亲捕猎，却一只老鼠都没抓到的小猫。 纪吹雪看的心软了，眼看着小姑娘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也不再硬拘着着人休息，只说自己会做饭，便轻轻松松将人引到厨房来了。 楚知知又低头抿了一口杏仁水，然后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厨房里背对着她准备食物的女人，眼神都不想挪开，心里满满的甜蜜几乎快要溢出来。 姐姐不仅原意来找她，冒着风险来救她，还会为她洗手做羹汤，她是何其有幸，才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啊。 纪吹雪自然能察觉到背后传来炽热的目光，她不急不缓，从系统背包里仔细的挑选着食材。 她曾经去过几个修真世界，积攒下了不少灵宝灵材，最重要的是还曾经抢了一个位面之子的小洞天。从那之后，她队里的成员再也没为美味的食材发愁过。 小洞天里里面灵气很盛，她还接手了原主人准备好的各种灵植，之后又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些普通品阶的灵兽放入其中饲养，从此各类肉食也都有稳定的产出。 虽然这种小型的洞天福地不方便随身携带，只能被她安置在系统空间里，但她的空间道具不少，也不缺这一个。 就这样，小洞天在系统把安置下在这种时空缝隙里扎下了根，在系统调控和灵气的共同保障下，里面的生态系统迅速成型，完全不需要人费心，只需要定时收割就可以了。 收割出来的成品她除了自己用，还能出售给系统一部分，也算一笔额外的收入。 纪吹雪在系统背包里挑挑拣拣，这些食材富含丰富的灵气，不仅不会给体内带来杂质，还有强身健体的效果，都很适合给楚知知用。 纪吹雪回忆了片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姑娘虽然生长在中原，吃惯鲁菜，但一向随着母亲口味偏甜些，所以…… 她心思电转，手下也不停，厨房里的厨具都能正常使用，很快，香气逐渐飘出来。 第52章 后室28:投喂 起菜上桌。 “献丑了。”纪吹雪落落大方倚在料理台上，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慢条斯理的清理着手上的水迹，垂下眼帘思索着什么。 事实证明，她在厨艺上一点没有自谦。 新鲜出炉的几道菜全部都是仰仗食材本身的灵气充足，味道鲜美。至于烹饪水平，只能说，说她厨艺不精都是夸奖了。 日式榻榻米上的餐桌很小，几个碗盘一放，就差不多摆满了。 楚知知没有打扰她的沉思，看着桌上菜色简单的三菜一汤，只觉得满足感像是煮开的水，在她心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玉盘珍馐，千金不换。 心上人肯为她长裙当垆笑，纵是啮檗吞针难以下咽，于她而言也是无上佳肴。 她噔噔噔的跑去厨房里拿来两个碗和筷子，在碗里盛上大半碗米饭，这些米饭是纪吹雪拿出来的灵米，清香四溢，粒粒晶莹剔透，饱满诱人。 “姐姐来吃呀。”楚知知言笑晏晏，她首先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腹肉，放到对面的碗里。 纪吹雪从深思中惊醒，扭过头来，也不推辞，就在对面的位置落座。她看了一眼米饭上的鱼腹肉，差点没忍住笑。 噗，这个娇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明明在其他事情上手疾眼快聪明伶俐，怎么对鱼刺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十几年过去，半点长进都不见。 明明自己爱吃鱼，却苦手于鱼刺，没人替她挑的话就只能把最爱的鱼让给别人吃……纪吹雪摇摇头，这种事情也只有这个小蠢猫做的出来。 她拿起筷子，将鱼腹肉上的小刺一根根挑出来。这种鱼在修真界也算是知名的灵鱼，味道鲜美又灵气充沛，唯一的缺点就是刺多难挑，许多大佬经过各种方法选种也没能克服这一点，实在是一大憾事。 楚知知此时已经把目标放在了一盘糖醋里脊上，她夹起一块，橙红的酱汁入口鲜美酸甜，她眼神不禁亮了起来。 虽然制作者厨艺一般，里脊肉不够外焦里嫩，但食材本身的香气加上独特的酱料还是很提分的，酸甜可口齿颊留香，很是合她的口味。 米饭也是令人齿颊生香，不似凡品。 楚知知还没吃过几口，对面一双筷子伸过来，夹来一块熟悉的鱼肉。 “放心吃吧，现在没刺了。”纪吹雪对她笑笑，又夹了一块鱼肉过来，手腕边的餐桌位置上堆着一小堆细小的鱼刺。 “姐姐你真好。”楚知知鼻端控制不住的有些发酸，她眨眨眼，把眼里的湿润逼回去，抬头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纪吹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头，继续在小碟子里挑鱼刺。 她早就不需要饮食，此时只专心看顾着楚知知用餐，完全没看过自己已经被菜堆的冒尖的碗。 直到她见楚对面快要吃饱了，怕楚知知看见自己碗里的菜一直分毫不动会多想，这才动了筷子，草草把碗里的饭菜吃完。 酒足饭饱，该商量正事了。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纪吹雪去庭院里散步。楚知知把满桌狼藉收拾了一下，然后才离开餐厅找人。 此时，纪吹雪已经坐在窗前的庭院里等着她了。 晨曦下的庭院静谧又温柔，楚知知放轻脚步坐下，几乎不忍打扰这充满美感的一幕。 “来了？” “嗯。”楚知知突然莫名升起紧张，有点像是从前在女学里被夫子抽中背书，她忍不住正襟危坐，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不用害怕。”纪吹雪轻笑着安慰道：“本源法则可以说是生人与生俱来的伴生能力，只是一直被蒙蔽着所以才无法出现和使用，它和咱们本身是完全契合的，所以不用担心。” “嗯。”楚知知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螺口试管，里面的液体在光明的环境下闪闪发亮，像是其中被熔炼进一小片星河。 “直接喝下去就可以了。” 楚知知点头，拧开瓶口，仰头一饮而尽。 液体像是一个整体般聚而不散，没有一丝逸涣，有灵智一样顺着她的喉咙而下。 楚知知不自觉的喉头微动，药剂已经全部入喉。 有一阵热流从她的喉咙处腾起，很快就从这里扩散开来，顺着经脉流经全身。像是有一个奇特的门户自身体内打开，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片混沌缭绕的诡谲世界。 “呃……”热流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楚知知几乎能感觉到被烫起一阵痛意，但痛意只有一瞬间的剧烈，旋即就温和下来，她也还能忍受。 不知不觉间，潺潺的流水声仿佛逐渐远去了。热流渐渐平息，她睁开眼睛，仿佛一瞬间沉珂尽去，只余耳聪目明。她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是畅快通达，呼吸都与天地同律，她置身自然中，仿佛是自然本身。 楚知知喜不自胜，十几年间蒙在她眼前的雾霭像是被拨开，她终于得见真实。 她的目光逐渐缩小。她能看见空气里微如尘埃的小水滴，三五成群的飘荡在空气里，折射过阳光绽出七彩的光彩，甚至她还能清晰的看到哪一颗水滴来自哪一片水面。 右手边还有木质的墙壁，近处看纹理更是细腻精美，天然的木质纤维组成了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即使是被人类锯斧加身，清油涂抹，留下的残木在几十年后仍然精美异常。她看着墙壁，仿佛耳边能听到砍伐时树木发出的哀嚎，那是人类听不见的悲歌。 纪吹雪仍然漫不经心的坐在她不远处，看似举止随意的坐在石凳上，满身破绽，但她却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份从容背后的绝对强大。 她又把目光拉长，整个层级尽数映入她的眼帘。回到枢纽的出口还在楼梯下，二楼的卧室里还有她居住过的痕迹。她能看到所谓的几个“出口”附近有空间扭曲的波纹，那里通入另一个层级，或危险或安全。 目之所及，无所不知。 楚知知心有预感，她还能看到更远更多。但是她的能力刚刚觉醒，目力有限。她心下隐隐有感觉，应该休息了。 她收回目光，想要闭目养神片刻，眼皮合拢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她从来没有睁开眼睛！ 第53章 后室29:手环 楚知知猛的睁开眼，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惊魂未定。 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她现在是醒过来了？还是又一次入梦？ 她平复了下呼吸，入眼仍是湿润静谧的庭院，草木萋萋。纪吹雪安然坐在石桌前，不动如山，仿佛一人可以挡下千军万马。 楚知知的心突然一下子安定下来。梦里也好，梦外也罢，有姐姐在的地方，她都无惧。 “感觉怎么样？”纪吹雪走上前，微微俯身来察看她的情况。 楚知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温泉边的青石上，温热的水汽蒸的她衣服都有些泛起潮意。 “挺好的，就是有点奇怪。”楚知知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把梦里的情况表达出来，她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好像能看的格外清晰，但好像又不止这些……” 纪吹雪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清晰吗？我也没法现在就确定是什么方向。”她伸手摸了摸楚知知散开的发，“不过别担心，刚开始都是这样的，需要以后逐渐锻炼才能掌控好。” “这还没弄完吗？”楚知知有点惊讶。 “是啊。”纪吹雪笑着把她落到温泉里的发梢捞起来，“能力的觉醒只是第一步，甚至很多人不需要药剂的帮忙，只是脱离原本天道的压制，就能自然觉醒。” “但这只是个开始。能力觉醒后往往只是只是对法则最基本的应用，只有不断深入挖掘自己的能力，才会逐渐发现自己拥有的法则本源最根本的面目。” 纪吹雪说着摇了摇头，“看的更清楚这个条件实在太宽泛了，不过别担心，它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只要顺其自然，它就会和你一起成长的。”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楚知知点点头，倒是没有太沮丧，毕竟连她自己都一头雾水，也不能强求别人一定说出来什么。 她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因为躺在温泉边的缘故，长长的和服衣角已经被粘上些水渍了。 “刚刚喝完药后你突然就倒下了，这边地面上太脏，我就把你放到温泉旁边了。”纪吹雪看了一眼她湿润的衣角，“没想到弄湿了你的衣服。” “没事的姐姐，还要谢谢你接住我呢。”楚知知甜甜一笑，庭院里满庭苍翠欲滴，加上空气里湿度高，脚下都是潮湿的土地，摔一跤铁定半身湿泥。可她衣服上干干净净，除了水汽没有半点泥渍，不用问，肯定是纪吹雪接住了她。 纪吹雪摇了摇头，表示不算什么，“说起来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放不下吗？没事的话不如咱们先回系统空间？” “姐姐你等我下。事情是这样的……”说到离开，楚知知骤然回过神来，她在枢纽里还有一堆物资没拿呢。 三言两语将事情一笔带过，楚知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最后总结道：“就是这样了，姐姐。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如这些就送给你吧，也算是一点心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几步，乖巧的搂住纪吹雪的手臂，眼神柔软又依赖。 倒是纪吹雪沉吟了片刻，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知知，你刚来这里还没有空间吧，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到，你拿着这个。” 她说着取出一个小小的花环，非常迷你的尺寸，楚知知看着这个大小，应该只适合戴在手腕上。 手戴花环的主体是几条缠在一起的碧绿藤条，翠色欲滴，像是刚刚才从主干上折下来，被一双巧手精巧又别致的编在一起，上面还点缀着几朵白色和紫色的小花，都只有指头肚大小，非常袖珍可爱。 好鲜艳的颜色！ 楚知知下意识的接过来，入手的感觉冰凉沉重。她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这手环竟然不是植物制作的，而是一件打造出来的器物！ 主体的藤蔓其实是一种翠绿的宝石，而那几朵小花则是不知名的彩色金属。楚知知暗自咋舌，翠绿的藤蔓主体上没有一丝瑕疵，结对不是拼接的廉价装饰，这个拳头大小的手环主体竟是完全由一整块宝石雕刻而成的！ 楚知知垂下眼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管是哪种宝石，这种级别的尺寸和品质都是绝对的传家宝级别，上面的彩色金属应该也是价值不菲。 这件礼物太贵重了，她小心的双手托着宝石手环往前递了递，想要归还。 纪吹雪却像猜到她的举动一样开口了。 “这是我从一个西幻世界带出来的道具，看着挺好看的，但实际上除了储物之外没有别的用处，太鸡肋了。”她说着摇了摇头，“那个世界的精灵都心灵手巧，非常擅长制造各种精美的饰品，就是实力不行，做出来的道具太差了。” 她说着似是有些遗憾，“本来我还很期待，结果就这种东西我根本用不上，摆在系统那里都是占空间。不过好歹也算好看，戴在你手上的话应该会很相称。” 她说到这里，好像才注意到楚知知的动作，故作惊讶的挑眉道：“你不要吗？也对，这种鸡肋的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摆在那里我也看腻了，就只能扔掉了。” 她说着抬手想要把手环抓过来，却被楚知知侧身躲过。 “别扔别扔。”楚知知匆忙开口，“我拿着就是了，这个手环这么好看呢，扔掉多可惜啊。” 纪吹雪得逞一笑，低声诱哄道：“那你赶快带上试试吧，这种道具不用滴血认主，你把自己的法则力量注入进去一点就可以了。” 楚知知点点头，将手环戴上，然后闭着眼睛感受刚觉醒的法则之力，片刻后，她惊喜的睁开眼：“成了！” “知知真厉害，一次就成功了，好棒啊！”纪吹雪柔声夸奖她。 楚知知脸颊红了红，她不是听不出来纪吹雪就是借口送东西给她，但是……她心情激荡的闭上眼睛，姐姐为了她这样殚精竭虑，她怎么能拒绝的了啊。 第54章 系统1 回去枢纽的路很顺利，只是层级里的物资纪吹雪无论如何也不肯要。 楚知知无奈，只能甜蜜又难为情的收下，放进自己新拿到的的空间道具里。 原本碧绿藤蔓的宝石手环安稳的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可是认主之后却迅速贴紧，扁平，消失，没多久就化成一片小小的彩色刺青，萦绕在她的皮肤上。 “这样也好。”纪吹雪没想到还有这个附加效果，但也坦然接受，一来这样更加安全，别人往往想不到真正的储物空间所在的位置，保存的物资不至于被人轻易夺走。二来也更加不起眼，无论如何，一块小小的刺青都比一个精美名贵的宝石手环更低调。 两人休整了片刻。纪吹雪又重新将被扔进小黑屋的子系统唤醒，她重新打开邮箱里那封最后的邮件，一扇破旧的铁门突然出现在隧道的墙壁上。 两人站在原地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她拉住楚知知的手，推门而出。 * 一步迈出后，楚知知头晕眼花，脚下有点不稳。 来到系统空间的这段过程里，时间和空间都仿佛被扭曲了。她似乎只是在路上花费了一秒钟，又似乎过了很久，身体都已经习惯了空间里带着微微的失重感，一时间脚踏实地还有些不适应。 还是纪吹雪拉了她一把，扶着人站稳后才松手。 “谢谢姐姐。”她轻轻的道了声谢，打量起眼前恢宏壮丽的建筑大厅。 她们出现在一处十字路口的中心，前后左右都是不同的道路。这里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像是投影出来的合成图片，美的不真实。 面前不远处有一座奇怪的建筑物，就坐落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旁边还有几棵郁郁葱葱的树。楚知知好奇的看着它，她从未见过这种陌生的建筑。 硬要说的话，有座建筑像是一座带着点儿城堡风格的现代办公楼，是那种钢筋水泥的现代工业美里掺杂着魔法奇幻风格的美。 建筑外面是整片整片温和而不刺激的白，整齐的渲染了整个建筑的主要部位，像是西方的教堂或者神宫，莫名带着点圣洁的味道。 楚知知眯了眯眼，无论是从她自己所知还是系统给的资料里，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风格。 纪吹雪倒是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她耐心的等着楚知知看完，然后上前几步，拉着人快速走进建筑内部。 建筑里空间很大，她们仿佛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上，明明看不到任何照明工具却光线充足，只是抬头是高高隆起的拱型屋顶，见不到一丝天空。 九条粗大的承重柱错落的分布在大厅中央，白色的柱体很粗，几乎要两三人才能合抱过来，上面还浮雕着白色的盘龙，隐蔽在同样的底色里，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楚知知却没错过，她看着那双只有眼白的龙睛，只觉得心里猛地一突，好像被凶兽盯上了。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婴儿拳头大小的鳞片片片分明，双眼如炬，龙须微扬，几欲破壁而出，活灵活现，仿佛是真龙蟠天际地，让人望而生畏。 张扬得栩栩如生。 楚知知呼吸都放轻了些，她小心的把目光移到别处。 这里的布置风格像是特殊的营业厅或者展厅，建筑最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足有十多米高，上面字迹清晰又笔锋流畅，第一行就写几个嚣张的大字：no.1：纪吹雪。 越往下字迹越来越小，她们所处的位置有点远，楚知知只隐约能看清第二行“no.2：查尔斯”和第三行的“no.3：风月浓”，再剩下就看不清了。 屏幕下面还有许多个人用的小操作台，楚知知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很像电话亭。 这里总体的风格蹂杂却不混乱，像是从不同的文化里各自剪下一块拼凑起来，又经过漫长的磨合后形成了微妙的协调，最终自成一体。细节精妙绝伦，整体上又带着震撼人心的大气，很是让人叹服。 大厅里人很少，只有小猫三两只在其中穿梭。 楚知知注意到这几人大多都是奔着操作台来的。有人在操作台前站了没多久，就被一道光扫过，旋即消失在原地。有人却迅速办完了自己的事，从她们身边经过后，顺着大门离开。 楚知知拉了拉纪吹雪的袖子，让前方带路的人顿了顿脚步，“怎么了？” “姐姐，这里好像有人消失了？”纪吹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被操作台里的光扫过，消失在原地。 “没事。”她轻声安慰了一句，“别担心，他们只是去下副本了，等完成副本任务后就会回来的。” “副本？”楚知知惊奇的睁大眼睛，她对这个词有印象，似乎是一种游戏里的专业名词，“和我们之前经历的游戏世界一样吗？” 纪吹雪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咱们之前经历的那种应该算是主线任务。这种任务是系统强制执行的，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不过也有好处，每次完成一个世界的主线任务之后，系统都会升一级，探险者会获得更多的权限。而像是这种副本是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参加的，不强制每一个人都参与，虽然不会像主线任务那样升级系统，但是每次都可以获得积分，还能比较安全的提高自己，算是各有利弊吧。” “系统升级之后会越来越厉害吗？” “嗯。”吹雪点点头，领着她继续向前走，“级别越高的系统功能越强大，据说这种方式可以提高完成主线的积极性，但是刚开始几乎什么都没有，对新手不太友好。” 说着她们来到了一处操作台前，纪吹雪把问东问西的小姑娘往操作台前一带，说道：“来，你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先录入一下信息吧，不然现在可是什么权限都没有的。” 第55章 系统2 楚知知站在一台崭新的操作台前，却侧过身对着屏幕。 “对，你站在这个位置，右手抬起来，左手放在这里。”纪吹雪站在一边，语言简练的指挥着她的动作。 “这样吗？” 楚知知在她手下乖的像个洋娃娃，任由她摆弄着完成系统录入的动作扫描。一个个动作录入成功，界面上的完成度不断上升，终于进度条走到了最后。 随即，画面一闪，操作台上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新的的登录信息。 【姓名】楚知知 【籍贯】a05462位面 【种族】人类（？） 【足迹】校园怪谈、后室 【潜力】s 信息录入中…… 淡蓝色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旋转的白色花瓣型图案，正在一闪一闪的逐渐递近。 “姐姐，好了吗？”因为需要按照系统的要求录入全部的动作数据，所以楚知知此时正听话的背对着操作台，根本看不见屏幕上的变化，只能通过另一个人来获得相应的信息。 纪吹雪的目光落在那个【种族】一栏的问号上，目光冷了冷。 信息录入完毕。 系统加载中…… 操作台的屏幕迅速跳过之前的界面，换了一个新的。 “好了，知知。转过身来吧。”纪吹雪终于松了口，放她自由活动。 楚知知这才转过身，有些惊诧的眨了眨眼，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像是直接出现在她脑海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见。光屏各种字符飞快的闪过，留下一道道淡蓝色的迷你流星，充满着未来科幻风格。 转瞬间，光屏上字幕的滚动已经平息了，上面出现了几行和操作台的屏幕上一样的字。 与此同时，楚知知耳边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 “滴——探险家您好，系统当前等级为二级，现开放以下功能，请探险家再接再厉！” “私人空间已开放。” “系统商城已开放。” “开放完毕，请探险家自行探索。” 这短短的几句话说完，系统就再也没有了声音。任由楚知知怎么提问，都没有半点回应，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楚知知只好闭上眼睛，专心探索系统的新功能。 纪吹雪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不打扰，也不离开。 良久，楚知知兴奋的睁开眼。系统平时的功能确实比较人性化，新出现的光屏上结构简单，使用便捷，很是贴心。 系统商城可以在光屏上直接看到，彩色的商品图片下面还有详细的介绍，各种优缺点都非常精细全面，这些商品还有系统做担保，完全不用担心质量问题。 私人空间则更是直接，系统直接发来一封邮件表示，系统大厅左边的建筑即为居住区，探险家踏入居住区的一瞬间，就会直接传送进自己的私人空间，连路程都省了。 “知知，让我看看你的个人信息。”纪吹雪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原本站在几步外看顾，此时见楚知知终于从系统的新奇中抽离出来，便走近几步轻声开口道，“我看看你有什么短板，咱们接下来需要制定一下训练计划。” “好。”楚知知不疑有他，直接对她开放了自己的个人信息界面。 【姓名】楚知知 【性别】女 【年龄】19 【体质】0.8 【法则等级】2 【系统等级】2 【备注】无 纪吹雪抿了抿嘴角，强忍下笑意，面上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楚知知？你说这是谁啊，嗯？林芝。” 完蛋啦！ 楚知知心底哀嚎一声，欲哭无泪的开口：“姐姐，我可以解释的。” “嗯。”纪吹雪装作伤心的别过头，借着动作掩饰自己眼底快要压抑不住的笑意，她还故意放低了声音，显得嗓音像是因为伤心而低哑了几分，“我在听。” 看着那人直接扭过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留下，楚知知这才真正升起几分担忧。 她紧抿着嘴唇，将粉色的唇瓣用力压的苍白。之前报化名只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一方面是确实是她放心不过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另一方面，也是顾虑到她们毕竟是在同一个游戏世界里，如果她对两方人报的名字不一致，被发现后难免惹人怀疑——原本她就想找个机会对纪吹雪坦白这件事的，却不想意外突发，她掉进后室里一直疲于奔命，而最后两人相见时又过于富有冲击力，竟然让她一时忘了这件事！ 楚知知脸色发白，满是懊悔，心情奇异的与不久之前的纪吹雪重合：不该因为一时放松而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的，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这下说什么都晚了。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偷觑着纪吹雪的脸色，可惜那人早就把脸扭到另一边去，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对不起姐姐……”楚知知伸手拽住那人运动服的下摆，神色楚楚可怜。她先是道歉，然后磕磕绊绊的说起自己的难处，一再表示不是有意要欺瞒她的。好像因为过于难过和内疚，楚知知言语间有些颠三倒四，却更增强了可信度。 大厅里人烟稀少，屈指可数的几人此时都已经走净了。灯光不知从何而来，却能在地面上打下浓重的阴影，她们两人还留在原地拉扯着，影子在冰冷的机械上纠缠不清。 好话和道歉都说了个遍，楚知知唇舌都已经有几分干燥了，可是那人还是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完全不为所动。 她有点无助的咬了咬嘴唇，眼里的刻意做戏的可怜兮兮都淡下去几分，心头隐约升起一丝无望。 姐姐真的还会原谅她吗？ 就在她这样担忧的时候，纪吹雪微微回过了头。 对上楚知知几乎落泪的水润眼眸，纪吹雪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看着她这么惴惴不安的样子，她还怎么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呢？明知道这小家伙是演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少女的声音已经隐约带着点哭腔，细细的抽噎像是在她心头不轻不重的落了一鞭子，不太疼，但揪心的厉害。 第56章 系统3 “好了知知，你别哭，我没有生你的气。”纪吹雪彻底败下阵来，她转过身，轻轻搂住忐忑不安的少女，有些心疼的轻声安抚着。 “姐姐，我好怕你不要我了……”楚知知跌进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察觉到另一个人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她这才敢放声大哭，把自己不久前的委屈和恐惧全部通过眼泪宣泄出来。 纪吹雪感受着她温热的眼泪和因为恐惧而轻轻颤抖的身体，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居然也有利用被抛下的恐惧来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一天，她明明知道…… 讲到这里，纪吹雪微微苦笑，楚知知的防备太过于固若金汤，这当然是件好事，但对于她们目前的情况而言却很棘手，不用点特殊手段，恐怕很难让她放下心防。 她们的时间很紧，可能不久之后就要进入最危险的世界之一，根本没有时间来慢慢磨合，欲擒故纵的手段虽然老套但有用，只是，她害的她的小女孩伤心了。 不过经过这剂猛药之后，楚知知对她的提防和戒备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纪吹雪轻轻抚摸着怀里少女的发丝，垂下的目光里闪过隐约的自责和内疚。 楚知知垂到腰间的黑发细软柔顺却自有韧性，看似能轻松抓握住，却总是最后一刻四散飘扬开。 像它的主人，看起来挺乖，却是只胆小又怕人的小兔子，抓紧了会吓到她，可如果抓不紧，一不留神她就会立刻跑的远远的，再也找不到。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今天她这么不大不小的闹一下，彻底让楚知知放下对她的怀疑，接下来两人的相处就可以自然多了。 她不必再束手束脚，生怕太接近她却被怀疑不怀好意，反而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也不用担心这只疑神疑鬼的小兔子会偷偷跑走，一个人在外面受伤。 纪吹雪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整天操心这操心那，女儿还调皮不领情的可怜老母亲。 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两人很快和好了。 笑闹过一番，纪吹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小姑娘逗笑了，她偷偷抹了把汗，不禁感叹在现实里哄孩子可比在游戏里累多了，下次可不敢把这个娇小姐惹哭了。 化名的事终于翻篇，不光纪吹雪松了口气，楚知知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两人一起向居住区走去，虽然进入这一片区域就会直接被传送进私人空间里，但这主要是为了便利，系统也不是全然禁止他们这些人私下往来。 楚知知按照纪吹雪的指导，在家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邀请”的按钮，选择了纪吹雪的头像。 白色的光芒一闪，两人出现在一间不大的小屋子里，白墙壁，白地板，白床单，六面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再标准不过的样板房。只有正面的窗户透出一片熟悉的蓝天白云景色，带着几分生机。 纪吹雪明白了过来，微微勾起嘴角。小新人目前的等级还太低，私人空间就是目前她们所处的这个小小空间，不仅只有十几平米，里面也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和分割出来的洗手间之外什么也没有，只能供一个人勉强居住。 楚知知面上有点烧，之前她才信誓旦旦的夸口说要请人来自己家里做客，结果这里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纪吹雪倒是没有趁机打趣她，毕竟她也是从一无所有的新人升到目前的no.1，只是身处高层太久，早就忘记了新人往往等级不够，私人空间比较逼仄的事，不然她也不会跟来，让楚知知觉得难为情。 最终，两人在私人空间里没待多久就出来了，还是她舍不得人受罪，于是邀请楚知知来自己的私人空间暂住。 纪吹雪看着小姑娘有点害羞的答应，举手投足间都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看着楚知知咕噜咕噜转的大眼睛，纪吹雪忍不住会心一笑：小狐狸到底是小狐狸，纵是被家养，也还是保留着牙齿和爪子的。 因着不久前的一闹，楚知知对她所有的戒备和提防都消磨的干干净净，对于搬到别人家住完全没有多想。 眼看着她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建议，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纪吹雪这才放下了心。 不久前，楚知知刚出现在游戏世界里的时候，系统已经把她们绑定了。 想到这个消息，纪吹雪的眼中闪过一道寒意，迟早有一天她要刀了这个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的猪队友。 依着系统一贯不要脸做派，应该要不了多久——很可能在接下来这几天里，楚知知必然会受到绑定的影响，和她共同进入同一个位面，一起完成世界级任务。 这种世界级任务往往难度很高，通常都是为了抹除影响世界安全运转的威胁而设定，只投放给游戏里最顶级的探险家，往往都是最高等级的s级。 可是这次，楚知知也会因为她被牵连进来。 她目前的等级还太低了，在这种神仙打架的顶级战场里，即使不小心蹭到一星半点，于他们这些顶级玩家而言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擦伤程度，对她而言也有可能是要命的情况，必须要准备好万全之策才行。 可是更坑人的是，纪吹雪苦笑：这个过程最少也会有一个世界，但最多可能会延续好几个世界，甚至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她们仍然有可能会随时匹配到同一个世界，来一场意外的“邂逅”。 纪吹雪垂下眼帘，掩住眉眼间的不耐。能随时跳出来恶心她一把，系统也是越来越能耐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楚知知的能力提升上来，之后的不管什么情况都可以以后再说，实在不行……她可以再找系统聊聊天。 纪吹雪微微合掌，做出握刀的动作，旋即又迅速松开手。空气里隐约有红色的气流流转，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楚知知能同意住到她这里来，虽然是意外之喜，但她也欢迎之至。 为了迎接接下来的特殊世界，提前楚知知的生存几率，她本来就制定好了详尽的计划。 如今两个人住在一起，她不仅可以全程指导，还可以监督计划的执行程度，免得楚知知偷懒耍赖，谎报军情。 总之，双方各怀鬼胎，对于结果都很满意。 第57章 系统4 私人空间二层的小别墅还是那样春光明媚，往下看是大团大团繁花盛开的盛景，远处是洁白的广场和繁茂的商业区，更远处的天际是连绵的青山起伏，自成一方小世界。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天台照在身上，最能疗愈长期在密闭阴暗的空间里留下的不良状态。 楚知知窝在二楼阳台上的摇椅里沐浴着温暖的日光浴，只觉得在后室里沾染上的霉味和晦气全都被阳光晒跑了。她把头埋进软垫里，全身都被笼罩进带着淡淡凉意的香气里，只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楚知知有些艰难的向着旁边歪了歪头，她的眼睛很干涩，一点也不想睁开，好困啊。 之前她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后室里流浪了太久，精神一直紧绷着，总也没法安心休息。后来遇到姐姐后也是忙着觉醒法则，之后匆忙取了物资又赶回来，唯一的放松就是泡了几十分钟的温泉罢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和煦的阳光温柔的落下，困意一点点涌上来，她在微风送来的花香里渐渐睡去。 纪吹雪抱着一捧向日葵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女安详的在躺椅上闭目沉睡，有清风从窗户里钻进来，拂过她的发梢，俏皮的撩起她的一缕乌发，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遮阳板眷恋的披散在她身上，似是不忍远离。 纪吹雪立刻放轻了脚步，她悄声走到躺椅前，把一大捧向日葵放到旁边的玻璃小茶几上，等楚知知一醒来就可以直接看到。 然后又取出一张薄薄的毛毯，小心的为她盖上。这种雪白柔软的织物是一个西方世界里天使一族的特产，尺寸不长，里面却包含着各种繁复的工艺和精妙的阵法，不仅可以根据情况灵活的调控温度，还能静心安神，甚至还可以修复精神创伤，是很难得的精神类道具。 最后，她又把玻璃天台的窗户关上。她的私人空间里季节设置成春天。这时候的风还有点冷，虽然不担心会着凉，但普通人身体脆弱，受到冷风后可能会头疼，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做完这些，她才在放心的楚知知身边蹲下，细细的端详着她的面容。 少女的长相随了南方江南水乡里长大的母亲，肌肤细腻，五官柔婉。粉嫩的樱唇不点而丹，柳叶眉弯弯，一双圆圆的杏眼天真无害，看向每个人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无辜和纯粹。 纪吹雪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曾经饱满的婴儿肥早就消失了，却还留下一层软软的颊肉，手感很不错。 绵弹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纪吹雪收回手，神色放松了些，她不再停留，顺着楼梯回到一楼。 * “哈欠~”夕阳西下，楚知知伸了个懒腰，她睡眼还朦胧着，无尽的美景便跃入眼帘。 她从一个香甜的梦里醒来，然后跌进另一片繁华绮艳的美梦。绚烂的火烧云遮天蔽日，像是被无形的巧手织成柔软的云床，而她高卧云床之上，心如琉璃，不染尘埃。 一片赤色云霞里，金黄的向日葵无比醒目。楚知知的目光落在小太阳一样的花朵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温柔起来，转身向着楼下走去。 “姐姐，你在哪里？” 纪吹雪在一楼的厨房里忙碌着，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楚知知抱着一大束向日葵，从二楼的楼梯上冲下来，不偏不倚，正好闯进厨房门口。 她直直的冲向站在原地的纪吹雪，一把抱住她，用力的收紧了几分手臂。金灿灿向日葵被夹在两人的怀抱里，纪吹雪能闻到满怀阳光的味道。 “姐姐~”楚知知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她睁开眼睛，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喜爱和依赖，“姐姐你真好，我好想你啊。” 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另一个人满满的期待和牵挂，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连她也维持不住一贯的自控力，激动的险些失态。 有人可爱，有梦可待。 她的未来也可以一片皎洁明朗。 纪吹雪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睡饱了？” “嗯。”楚知知继续把脸埋在她怀里，闷声闷气的回应了一句。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不合礼数，有些窘迫得不敢抬头。 刚刚的举动实在是太无礼了啊！！！ 果然应该清醒后再活动的嘤嘤嘤……楚知知心里的小人满眼宽面条泪，自暴自弃的想：她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下好了，不仅没有弥补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反而感觉给姐姐的印象更糟糕了。 纪吹雪没有意识到怀中人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但是本能的察觉到她心情有点不明朗，于是马上就着摸摸头的动作顺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安慰道：“马上就吃饭了，你先去餐厅里等一等。我有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吃不吃？” 楚知知沉默了片刻，感觉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如黄河之水一去不复返，沉痛道：“吃。” 餐厅里灯光明亮。 照旧是几道家常小菜，很快，两人就吃饱了。 桌上已是一片残羹冷炙，餐桌上的气氛莫名的凝重。 楚知知郑重的盯着面前一块三角形的奶油小蛋糕——纪吹雪的厨艺还做不到这种精致小点心的程度，桌上所有的饭后甜点都是直接跟系统兑换的。 不过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她们的积分没有白花。小蛋糕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左右，小小一块香气却十分浓郁，在空气里形成甜品独有的香甜气息。 从切开的侧面可以看到蛋糕胚色泽金黄，白色的奶油绵软如云，上面撒着一颗颗彩色的糖粒，最顶端还装饰着半片草莓，无端的诱人。 即使楚知知此时已经吃饱喝足，但这弥散开的馥郁香气仍然能再一次勾起她的食欲——顺便还能拖延一下时间，不幸的时刻总是越晚到来越好。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很是优雅的挖下一勺奶油，餐具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端坐的人，然后她才慢慢的把勺子递入口中。 第58章 系统5 纪吹雪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她随意的叠了两叠，抬手擦掉嘴角的酒渍，不动声色的欣赏着楚知知刻意放慢的动作。 她耐心很好，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从来不介意的猎物临死之前多挣扎一会儿，更何况……她用纸巾挡住扬起的嘴角，知知小心翼翼偷瞄她的样子像是背着主人偷吃罐头的小猫，很可爱。 即便再刻意放慢动作，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也很快就吃完了。 楚知知无奈的放下勺子，和用过的碗碟摆在一起。这次是真没有办法了，她一向只吃七分饱，现在已经有点撑了，实在拖延不下去了。 更何况，再继续拖延时间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深呼吸几次，挺直腰背，准备直面暴风雨。 可是她抬起头，还没组织好语言，就正对上纪吹雪猎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楚知知忍不住心头一缩，下意识的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她软声哀求道：“姐姐，那个训练计划真的太难了，我坚持不下来的，能不能稍微放宽松一点点啊？” 说的她抬起右手，纤细的拇指掐在食指的指肚上，比出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就减轻一点点就好，之后我一定好好努力，好不好？” “不行。”纪吹雪懒洋洋的收回眼神不看她，听着她的讨价还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是我按照你的身体情况量身定做的训练计划，之后还交给系统复查了一遍，绝对不会存在坚持不了的情况，而且……”纪吹雪身体微微放松，倚在背后的椅背上，“既然你已经搬过来了，那这个过程我就亲自监督你，不要想着偷懒。” 她可以纵容楚知知胆小娇气，也可以包容她城府深沉，但绝不会允许她因小失大，每次在危急关头才会后悔没有提前努力。 完蛋！ 楚知知欲哭无泪，努力的翻借口，“可是，这里休息的时间也不多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需要马上进入下一个游戏世界了……” 她看着纪吹雪严厉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你知道自己0.8的体质是个什么概念吗？”纪吹雪的声音有点冷，她不舍得对楚知知说半句重话，但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必须要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人类平均的体质数值是1，但这个所谓的平均数值，是包含所有的老人，儿童，残疾人等等全部在内，共同得出的人类平均值。” “正常来说，一般身体健康的成年人体质平均都会在到1.2-1.5左右浮动，甚至有些人常年锻炼，身体素质比较好，初始体质数值能达到1.5-2.0。” 说完，她看着楚知知微微垂下眼，低着头内疚又无助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又占了上风，最终还是微微放缓了语气好言相劝。 “知知，体质是一个人身体素质的总概括，也是我们每个人在实战能力方面的基础，它不仅仅只代表着肉体强度或者身体健康程度，更是力量，反应速度，恢复程度共同的体现。游戏世界里危机四伏，你体质这么差，就是其他方面再强，这也是很致命的短板。” 纪吹雪皱了皱眉，楚知知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绝大多数困境都难不倒她的小姑娘，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但同样的，0.8的体质短板太鲜明了，她不能让这块短板成为她的死穴。 “至于时间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想必在上个世界你就已经意识到了，游戏内的世界和系统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不同，我选了一个比较稳定安全的副本，如果你同意的话，接下来的训练我们就在那里进行。” 副本？听到这个词楚知知瞬间来了精神。又可以继续和姐姐相处吗？还可以一起下副本。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低头装可怜了，偷偷的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眼神里难掩惊喜。 那人气质冰冷又锋芒毕露，举手投足间都是气势逼人，一个眼神都能锋利的让人不敢触碰，生怕被割伤。 可是，独独在面对她时，又是全心全意的温柔和包容，事事为她精心谋划，详细打算，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她心动啊。楚知知微微垂下眼，遮住眼底异样的光芒，她左侧胸腔里那个拳头大小的器官奋力的跳动，速度快的不像话。 “好，那就这样吧。”楚知知平稳了下纷乱的心绪，甜甜的笑起来，露出两个白白净净的小虎牙，浅浅的梨涡里像是盛满了蜜。 “那接下来的这个副本，就辛苦姐姐做我的老师啦！老师我好笨的，你可不要嫌弃我呀。”她说着冲纪吹雪眨了眨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细碎的小星星。 纪吹雪被她笑得心里一酥，忍不住恍神了片刻：自家宝贝这么乖巧懂事，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太严格了？ 几乎只过了片刻，她立刻就回过神来，暗叹这小家伙越长越妖孽了，不过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少油嘴滑舌。”察觉到自己内心微不可见的动摇，她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只攥在手里的纸巾，毫不客气的屈指谈了下楚知知雪白的额头，用意志再次坚定了一遍把她往死里操练的心。 敢把这些小手段用在她身上？看来自己修改过的这份训练计划还是太轻松了，纪吹雪低眉思索着：果然系统的建议是对的，自己不该心软给她减量的，明天开始的计划还是恢复原样好了。 “哎呀好痛。”楚知知眼波流转间狡黠的一笑，娇俏的伸手捂住额头，嘴角弯起可人的弧度。 “少撒娇，我明明一点都没用力。二楼的卧室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再下副本。”纪吹雪站起来，把用过的餐具扔进自动洗碗机里，剩下的系统会处理，她便不再管了。 “好。”咱们两个字说的楚知知心里美滋滋的，即使纪吹雪的表情突然淡了下来，也毫不影响她心里充满对明天的期待，浑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结结实实的踩了进去，末了还跺跺脚，把坑踩的更严实。 “姐姐晚安~” “晚安。” 第59章 槐阴小区1 “早上好。”楚知知昨晚睡得很香。她住的这间卧室是主卧，之前一直是纪吹雪住在这里。 虽然床上用品已经换过一轮了，但是房间里清冷的香气早已入木三分，有点像梅花，又带着点松针的锐气袭人，说不出的好闻，笼罩在这样的香气里，楚知知只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结果起床后一看闹钟，已经八点多了！惊得她赶紧爬起来，三下两下搞定洗漱就立刻打开门，正对上纪吹雪的闻声看来得眼神。 “早。”纪吹雪点点头，她指了指面前玻璃圆桌上的点心和豆浆，“先吃饭吧。” 主卧正对着阳台，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让人心情都格外舒畅。 纪吹雪把软椅的方向颠倒了一下，背对窗外正对房门，正借着清晨明亮的阳光看着手里举着的一本老旧的书。 楚知知眯了眯眼，那本书书皮的颜色是一种诡异又油腻的黄色，上面密布着黑色的污渍，边角处尤为严重，陈旧又肮脏，有一种奇怪的本能厌恶感，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占据了大半个封面的是上半部分的一个圆形，里面叠着一层层不同的扭曲的线条和图形，圆形下面是楚知知没见过的象形文字，透着古老又庄严肃穆的癫狂味道。 她借着拉开椅子的动作微微向前倾身，偷偷扫过打开的书页，心下莫名一跳。似乎因为太过久远，书页是和书皮一样颜色的古怪黄色，上面的字体即使再规整，也能明显看出手抄的痕迹，这居然是一本手抄本！ 偷瞄一眼后就收回眼神，楚知知没有多看，赶紧坐下对玻璃小几上单人份的早餐下手。纪吹雪坐在对面继续看书，很明显已经吃过了正在等她，那她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 点心应该一直让系统保温着，入口的温度刚刚好，甜咸口都有，但每一种都很合她的口味。豆浆里糖放的清淡些，但是豆香味很浓。楚知知放下杯子，满足的眯起眼睛，像只吃饱喝足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小猫。 “吃好了。”纪吹雪收起手里的书，把疑问句问成陈述句，“还要再准备一下吗？没问题的话，咱们直接去任务大厅。” “没问题！” 她们来的不算早，大厅里已经有人在操作台前为任务奔波了。 纪吹雪挑了一个角落里的操作台站定，手指在屏幕上面操作着什么，楚知知看了几眼，发现只是选副本的界面，就再没了兴趣。 她站在纪吹雪身边无聊的左顾右盼，特意多看了一眼中央纪念碑一样巨大的电子显示屏，纪吹雪的名字仍然高挂榜首，她满意的一笑。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步履匆匆，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就藏着整个游戏世界的no.1。 楚知知心里带着隐约的窃喜，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找到了，你看看这个世界怎么样？主线很简单，自由度和安全性都很高，空间稳定性强，时间也充足，很适合拿来进行训练。”纪吹雪的手指点了点操作台，屏幕上新跳出来的一张图。 惨白的月亮挂在槐树梢头，这是这张图里唯一的亮色。小区里的黑暗浓的月光也照不开，阴暗的底色和基调让人心里莫名压抑。楼房暗的几乎是一片深黑色，仔细一看，深处，似乎还有几个影影绰绰的颜色更加深重的影子，不知是人是鬼。 “槐阴小区”血淋淋的四个字烙印在图片的最上方，字迹潦草又虚浮，像是临终之人用手指沾着血写下的绝命之笔。 右上角，还有一个鲜亮的字母龙飞凤舞，红的几欲滴血，彰显着这个副本不容动摇的等级和地位。 a。 嘶——楚知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a级副本？ 刚刚附近也有其他几个探险家挑选副本，那时她顺便看了几眼，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选的基本都是c级甚至d级以下的副本，这个a级…… 楚知知沉默了。 姐姐，咱们理解的“安全”和“简单”……好像有亿点点不一样。 “怎么了？”见楚知知一直不说话，纪吹雪疑惑的抬头，她在回忆里搜索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危险的眯起，“知知，你不会临阵脱逃的吧？” 这个可不能再让她躲懒。 “没有！”楚知知求生欲极强，察觉到不妙就立刻开口表明心迹，“就这个吧姐姐，咱们这就走？” “嗯。” 楚知知看着纪吹雪在下方的“确认”按钮上点了一下，然后输入她的姓名选择两人组队。 下一秒，白色的光芒笼罩了她的全身，眩晕了片刻之后，楚知知再次睁开眼，视线里已经昏暗下来。 暮色四合，太阳已经落山，连最后的夕阳都消逝殆尽了。光芒从指缝里迅速的溜走，仿佛每一秒钟周围都会暗下一度。 一缕缕阴冷的寒意逐渐从黑暗里蔓延开来，好像能顺着毛孔直接钻进灵魂里。楚知知心里打了个突，赶忙向身后看去。 纪吹雪就站在她身后一米开在，腰间不知何时挂了一把华丽考究的刀鞘，上面镶金镀银，还缀满了各色宝石，靡丽的简直不像她的风格。 “姐姐？”楚知知惊疑不定。她的眼神很好，即使现在这种光线不明的情况下，也能清晰的看到刀鞘上带着各种繁复的花纹和诡异的线路，像是压制邪物的封印。 纪吹雪摇了摇头，示意楚知知不要担心，她的手正握在刀柄上，随时可以出鞘。 空气好像不知不觉间凝重了起来，楚知知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她们此时正站在小区大门口，若非她刚刚转过身，便是两人一起正对着小区大门的姿势。 有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楚知知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度日如年。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即使她看不到身后的小区，也能想象的出一片深沉压抑的黑色。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然后逐渐远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退去了。 第60章 槐阴小区2 楚知知脸色泛白，询问的看向纪吹雪，却见纪吹雪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对她摇了摇头，接着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开口道：“没事了知知，咱们走吧。” 楚知知白着脸点点头，乖巧的被她牵在身后。 大门口的牌匾上，“槐阴小区”四个龙飞凤舞的金属大字格外阴沉晦暗，仿佛有肉眼可见的不祥气息萦绕其上，像是在深夜里大开的鬼门。 路过保安室时，楚知知快速的透过窗户暼了一眼，她只能看到一个身穿保安服的人影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至少在她走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人是鬼。 来不及细看，她们已经来到了门口，楚知知只能顺着脚步匆匆收回目光。 小区大门口前还是那种老式的电动伸缩门，好像已经坏了，在半夜里仍然只开着一半，不过对她们来说倒是好事，倒是省去了开门的麻烦。楚知知撇撇嘴，她可一点也不想和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保安打交道。 只是……楚知知用余光扫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伸缩门的连接处上带着几块斑驳的深色区域，不知道是锈迹还是血迹，她移开眼神，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滴——”两人迈入大门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楚知知脑海中响起： “欢迎探险家进入a级副本槐阴小区，请探险家努力存活，不要离开副本所在地。”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 “任务奖励：700积分。” “任务道具已发放，请探险家及时签收，注意保存。” “都已经进副本了，还怎么离开？”楚知知小声的嘟囔着，不过想到最后一句，她又皱眉思索起来。 这一次也有道具？系统这么大方吗？ 想到那块她离开后室之后就消失了的手机，楚知知忍不住惊讶了一瞬系统的大方贴心，她抬头对上纪吹雪古井不波的眼神，将心里的疑惑压了回去。 突然间，楚知知感觉手腕一沉，和纪吹雪相握的那只手上多了点什么。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精致的白色珍珠手包出现在她的手腕上。手包不大，小巧玲珑古色古香，像是身穿旗袍的民国美人拿在手里把玩的装饰品。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对视一眼，目光撞到一起又旋即分开。 “不如，我先打开看看？”楚知知试探的开口，自从来到这个副本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仔细一想，又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 纪吹雪点了点头。 两人就直接站在路上把手包打开了，里面有两把钥匙，还有一块手机。 又是手机？楚知知沉思了片刻，实在没想到这手机目前能有什么用处。 派不上用场啊。 楚知知蹙着眉头，把东西又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 说不定之后会有用处呢，先留着吧。 两人继续向着小区深处走去，没多久，她们拐入一条新的小道，楚知知突然觉得脚下的触感有些绵软。 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地面上洒满了白色圆形方孔的纸钱，像是秋天散落下的树叶般堆成厚厚的一层，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她们仿佛不是都在一条诡异小区的路上，而是一路走向沉默的坟场。 楚知知突然注意到，这个小区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明明是炎夏九月的夜晚，可她却听不到半点虫鸣。凄冷的月光打落下来，透过繁茂的枝叶间隙，在地面挣扎出古怪扭曲的阴影。 迎面吹来的夏风里都透着热意，楚知知却莫名后背发凉，摸了摸手臂，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忍不住往纪吹雪的方向挪动了几步，直到感受着紧贴的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这才感觉好了点。 “别怕。”清冷的嗓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很让人有安全感。 有温热的暖意顺着交握的手上传来，浸透了全身，像是深潜进海里的采珠女腰间缠绕的绳索，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 楚知知感觉到相扣的掌心里传来另一个人担心的力道，微微放下了心。 “姐姐，你以前来过这个副本吗？”楚知知突然有点好奇，虽然她明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借着黑暗的掩护壮着胆子开口。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后，她能明显感觉到纪吹雪沉默寡言了很多，显然状态有点不对劲。 “……没有。”沉默了片刻后，纪吹雪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她的声音清清幽幽，透着沁人的凉。 她确实没有来过这个副本。 “叮铃铃……”寂静中，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一片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打破了两人间沉默的氛围。 楚知知被吓了一跳，手机铃声似乎就是从她身上传来。她赶紧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索过全身的口袋，什么都没找到，然后她才想起来这是游戏系统新发的道具，匆匆忙忙从手包里里摸出一块尖啸着振动的手机。 “别接。” 她刚把手机放到面前，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打横伸过来。 纪吹雪用手指捏住躁动不安的手机，手腕发力，轻轻一甩。 楚知知看着不久前还在她手里的手机划过一道弧度优美的抛物线，屏幕上亮起的光芒在黑暗中照亮一小块朦胧的光晕，随后黯淡下去，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 “姐姐，你这是？”楚知知惊讶的抬头看她。 纪吹雪抬头，她的半张脸沐浴在月光下，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别接。”她淡淡的开口，语气无波无澜却偷着莫名的坚定。 “……好。”楚知知点了点头，却感觉那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更强烈了，可是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拦着她的思想，答案应该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得，但她却什么也拿不到。 楚知知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她抬头看了看，周围仍是一片漆黑，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点：她们正在一个小区里，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没有人开灯呢？ 第61章 槐阴小区3 放眼望去，所有的楼层上都是一片黑暗。这个小区里的楼层都很高，把天空都围成正正方方的一小块，冷白的月光顺着这一小块天空投射下来，照亮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区域。 路上没有路灯，楼上也没有人开灯，小区里尽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偶尔有夜风吹过，卷起一两张翻飞的纸钱，晃晃悠悠的飘远了，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楼层上，一扇扇窗户紧闭，漆黑阴森的玻璃在黑夜里透不出半点光线，像一张张怪物大开的狰狞巨口。 不，还有窗户开着！ 楚知知眼眸一亮，就在她前面的那栋楼上，最高的一层窗户是开着的！她兴奋的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仔细看看。 可是在看清的一瞬间，她却骤然停下了脚步，脸色苍白。 那是…… 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窗户前，她一身红色连衣裙，颜色艳的晃眼。 那女人似乎看到了楼下的人，她微微低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别——”楚知知心念一动，喃喃出声，可是楼上的人听不到她的低语。 下一秒，女人纵身一跃，她像是没有脚的极乐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从天际坠落，然后，跌碎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楚知知倒退一步，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顺着光滑细腻的皮肤滑落。惨白的月光无声的洒下，照亮了一地的殷红，血色缓缓的蔓延开来。 楚知知不自觉的低下头，她这才注意到，女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裙子，只是浸透了鲜血，才变成红色。 那女人就这样残破不堪的倒在地面上，她面部的位置朝上，七窍流血，一双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楚知知。 “……”女人还没有咽气，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折断的脖颈和划破的气管却让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楚知知只能眼看着她徒劳的张合着嘴唇，动作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的不动了。 死不瞑目。 楚知知看着她鼓凸起来的的黑色眼珠，鲜红的血液在她脸上蜿蜒流淌，像是流淌着两行血泪。 月光很清晰。她能够借着光看清楚女人的模样：被鲜血糊满的五官没有特别惊艳，却很清秀耐看，右眼的眼角下还有一颗黑色的小小的痣。 有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激荡，又酸又涩。楚知知觉得唇齿间有些发苦，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沉重，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的后退几步，眼前突然一黑。 * “知知……知知……” 耳边有隐约的声音不断响起，却像是从遥远的山洞里传来，重重叠叠层层回响，最终只能混成一片烦人的不明言语声，模模糊糊的让人什么听不清楚。 楚知知还沉浸在莫名心酸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她艰难的摇了摇头，想要把纷扰的声音甩出脑海，耳边的声音却突然无端放大。 “知知，你醒醒……” 她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姐姐的声音！ 透过明亮的灯光，眼皮里都是一片通红。楚知知焦急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越着急眼皮就越沉重。她努力的挣了挣，却像是蝴蝶在蛛网上濒死前的挣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只有睫毛微微的颤动。 “知知？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纪吹雪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变化，声音里的焦急淡了几分，“别着急，你先动动小指，可以的话，就能慢慢的活动身体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楚知知听着纪吹雪有条不紊的话语，心里逐渐冷静下来。 她想先听姐姐的话动动小指，可是却徒劳的发现自己连一个指尖也动不了。 她在自己的身体上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在她的肉体和灵魂之间，她能隔着屏障听到声音，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一丝怒意无声的从她心底升腾起来，然后迅速飞涨，如同失控的火种燎起整片草原，蔓延到她身体每一个角落。 系统不是说这里是实现人心愿的地方吗？那为什么这一次她还是这么无力？又一次，她还是掌控不了自己，只能身不由己的任人摆布？ 指尖突然微不足道的动了动，楚知知心神一松，像是无形的束缚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空气流淌进来，她逐渐能感受到自己的五感正在复苏的奇怪滋味。 明亮的灯光透过眼皮的缝隙射入瞳孔中，晃的楚知知眼中泛起几分湿润。 嗯？ 她怎么睡着了？楚知知的视力逐渐恢复过来，她眨眨眼，目露茫然。 她从正躺在沙发上，脑袋下面枕着姐姐的大腿，脚边还盘着一只黑色的毛团儿。她一睁开眼，正好对上纪吹雪目露担忧的眼神。 她又看了看她四周装潢精美的高雅北欧风客厅，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颇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的恍惚。 脚下的黑色毛团儿察觉到她的动作，屈尊降贵的抬起脑袋，高贵睥睨的看了她一眼，见自己的奴仆没有事，它又甩甩尾巴低下头去。 是只眼熟的黑猫。 是了。 楚知知突然想起来：系统直接将她们传送进了楼底下，每人手中还握着一把钥匙：1803。 她想起来，当时她还和姐姐打趣：这个楼层可不太吉利呀。 之后她们上楼，坐着楼梯直接进了十八楼，一切顺利。 她们打开房门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从客厅的窗户里照进来，一片明艳的橘红色。两人随便用厨房里的食材做了点晚饭，将就着吃了一顿。 不过，她怎么又在客厅里睡着了呢？ “姐姐？我好像做了个梦……”楚知知绞尽脑汁的回忆了片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刻在最原始本能里的惊惧和酸楚仍然烙印在她的心底，仿佛笼罩在头顶的黑色阴霾，挥之不去。 纪吹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不都说梦是相反的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纪吹雪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深夜，心里也感觉有些山雨欲来的压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变化了。 第62章 槐阴小区4 感受着怀中传来微微的动作，纪吹雪低下头，对上楚知知亮晶晶的眼睛。 “姐姐，你以前来过这个副本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楚知知几乎直觉般的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纪吹雪的手顿了顿，问：“怎么了？” “没怎么。”楚知知摇了摇头，水润的眼眸怎么看怎么无辜：“就是感觉姐姐对这个副本很熟悉。” “系统升级到一定级别之后，就会开启交流模块。”纪吹雪收回手，把楚知知小心的扶起来，“有点像论坛，很多人都会在上面发布各种信息或者任务，也会有人分享自己下过的副本经验。到时候你可以多逛逛，看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楚知知点点头，乖巧的不再追问。 “啾啾啾啾~布谷布谷布谷~”带着机械音的鸟鸣声突然响起，楚知知闻声望去，只见墙上挂着的布谷鸟挂钟显示已经到了九点了，正在进行整点提示。 “训练的话不如从明天开始吧。”纪吹雪的声音淡淡的，把她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你也很累了，不如早点休息吧。” 楚知知顿时苦下脸，没错，她差点忘了，这个副本“安全性和自由度都很高”，她主要是来训练的。 “喵呜~”脚下的毛团儿叫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猫咪轻巧的从沙发上跳下来，然后迈着猫步走了几步，优雅的跳上茶几。 她在茶几上翘着尾巴巡视了一圈，就趴在上面不动了，大摇大摆的划分好了自己的地盘。 楚知知朝她呲了呲牙，又觉得自己太幼稚了，有些好笑的咧了咧嘴，从沙发上拿过一个靠枕，放在她面前茶几上。 猫咪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一点翠绿的兽瞳，高贵冷艳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探头叼住靠枕的一角，把它扒拉到自己身下，软软的蜷缩在上面，闭着眼睛准备入睡了。 “她就住在这里吗？”楚知知惊讶的看着闭上眼睛的猫咪，用削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好奇的问。 “她想住在这里的话，就让她住在这里吧。你不用担心，黑雪是很通灵的猫，她会自己找喜欢的地方住的。”纪吹雪随口应道，“况且她感知力很强，住在客厅里，也是在整屋最中央的位置，对其他地方的人也是一种照应。” 这个其他地方的人主要指楚知知。不过为了维护小姑娘的自尊，纪吹雪没有直说罢了。 “嗯，姐姐，咱们也准备休息吧。”楚知知也体会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抬头看了看几间卧室，问道：“姐姐你住哪间卧室呀？” 系统给安排的这间1803是个挺大的三居室，轻奢风的欧式装修以白色，米色和淡金色为主，温馨又不失精致贵气。三室二厅二卫的面积快接近两百平米，住两人一猫绰绰有余了。 其中主卧最大，里面还有一张柔软的双人床，尺寸大的足够让人躺在上面打好几个滚。正对着床头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窗帘和窗纱仙气飘飘，不难看出白天的时候采光会很好。 次卧就在主卧的对面，虽然窗户开在北面，采光稍微差些，但空间也很大，床特地装修成木制的榻榻米，家具简洁，让人很有安全感。 还有一间最小的卧室在角落里。这间屋子里面没有窗户，墙壁上却挂着一幅篇幅不小的油画。 这幅画的基调总体偏向于阴森晦暗，楚知知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打底的背景是一片没有任何层次的纯黑，像是楼层外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画上只画了一个等人大小的白裙女人，可她裙子上却晕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色，像是浸透了鲜血。 画框中女人背对着房门，看不到正脸，只能看到洁白纤细的后颈和肩膀，却让楚知知莫名的心悸。 “姐姐，我住次卧吧，你住主卧。”楚知知眼疾手快的合上门，只恨不得把眼睛洗一遍，然后再拿一把锁把这个房间都彻底封死，再也不打开。 “好。”纪吹雪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答应，这都算不上的问题，两间卧室的条件都很好，差不了多少，她住哪间都可以。 更何况，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外物。辉煌时，富丽堂皇的宫殿她住过；困难时，四处漏风的草屋桥洞她也住过。不过都是庇身之所，没什么本质区别。 她倚在主卧的门框上，看着楚知知给她道过晚安后，关上了房门。 “滴答滴答嘀嗒……”秒针一格一格的转动，整个房间仿佛静的能听见心跳声。 纪吹雪仍然维持着斜倚的姿态，她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座历经时光的洗礼被打磨出特殊光芒的雕像。 “喵呜~”黑雪突然从茶几上跳了下来，迈着猫步优雅的走到纪吹雪脚下，她高高翘起的尾巴竖在空气里，像是张扬的旗帜，昭示着一室静寂被打破，之前莫名凝重的气氛不复存在。 “呵。”纪吹雪被她吵到，突然轻笑了一声。她一把把黑雪捞过来抱在怀里，一手托在背后，一手摸着她肚子上软软的毛，“怎么又来吵我，你也……” * 楚知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可能是之前睡的时间太长了，现在真正入夜反而睡不着了。 她干脆起身坐起来，无聊的看向窗外，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思考。 窗外正好对着另一栋楼，楼上万家灯火，形形色色的人藏在各色灯光之后，只有绰绰的人影闪过。可能是一个晚归的人，也可能是一个温馨的家庭。 也是，楚知知打了个哈欠。现在还不算太晚，虽然有些人睡得比较早，但大多数人家里的灯光都还是亮着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意识朦胧的看着对面的高楼，总感觉……那些窗户都应该暗下去才对？ 夜色逐渐的深了，灯火一盏盏的暗下去，楚知知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又打了个哈欠，干脆转身倒在床上，搂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一个人到底还有些害怕，关上灯之后就没有再拉上窗帘，隔壁楼上的灯光和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也算是点慰藉。 突然，到了某一个时刻，所有的灯光同时暗淡了下来。 视野之内都是一片漆黑，小区里死气沉沉，仿佛十二点一过，失去所有魔法加持的灰姑娘。 沉浸在梦乡里的楚知知好像睡得有些不安稳，她轻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第63章 槐阴小区5 深夜，微弱的黄色路灯照亮小区的路，路上满是飘洒一地的金色枯叶。 孙萌萌脚下加速，步履匆匆。她搭配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短裙，穿着黑色高跟凉靴的脚踩在堆叠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了让人牙齿发酸。 她今天上夜班，下班就已经快要11点半了，再加上路上还要花费20多分钟赶路，时间卡的很紧张。 快点，再快点……她干脆小跑起来，心里暗自着急：再晚就要赶不上时间了。 终于，亮着微弱夜灯的单元门出现在她的面前。 孙萌萌心里一喜，快速打开单元门走进去，然后上前几步，摁下电梯的上楼键。 18，17，16…… 数字顺着箭头的方向一点点变小，红色的指示灯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了一张姣好却焦急的面容。 在她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电梯门终于打开，暖黄色的光线柔柔的铺开，像是等待着离人归家。 孙萌萌心急的一脚踏上去，立刻按下了关门键，又按下18层的楼层号。 电梯缓缓上移的过程中，她担忧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11：50。 太好了！她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把手机放回包包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不过……赶上什么？她的目光呆滞了一瞬，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即使是进行最基础的思考也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难以转动。 “叮”的一声响起，18楼到了。 孙萌萌快速踏出电梯箱，心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每次上夜班都来这么一遭，真要命。 要不回头换个工作吧？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1802的房门。 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隔壁，借着楼道里微弱的灯光，孙萌萌一惊：之前贴在隔壁门上的广告传单全部都被撕了下来，1803这住人了吗？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孙萌萌打开灯，把门甩上，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算了不管了，已经这么晚了，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 楚知知推开门。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客厅的沙发上有坐过的褶皱，茶几上还有一个软垫，但是上面的猫咪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黑雪？黑雪……”楚知知小声叫着猫咪的名字，房间里却仍然是一片寂静，她不想叫姐姐的名字，怕打扰到她休息。 突然，大门的门锁轻轻转动。 楚知知谨慎的抬头看去，只见房门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白裙子，上面印着大朵大朵红色的花，五官很清秀，却莫名有种艳丽的味道，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痣，让她原本寡淡的面容带上了一种阴森诡谲的美感。 “知知你醒了。”女孩放下其中一个袋子，冲她摆摆手，自来熟的打招呼。 楚知知看了一眼她身后门外一片黑暗的楼道，直觉自己不该问，就闭着嘴站在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女孩浑然不在意她的敌意，眯着眼睛笑起来，她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往上勾，笑起来的样子很是阳光灿烂，一下子就把之前苍白古怪的感觉冲散了。 楚知知的戒备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散尽了。她反而对女孩升起说不出的好感，忍不住主动向前走了几步，把女孩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我刚醒。你怎么来了呀？”她把人迎进来，熟门熟路的招呼起来。 “就是想来看看你。”女孩笑着转了个圈，鲜红的裙摆转成一朵盛开的花，露出苍白细弱的小腿，“你知道吗，我很早就想见你了，可惜总也见不到。” “想见我？那你直接来就可以了呀。”楚知知脑子里还有些木讷，她好像之前没睡好，反应还有点慢。 女孩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 她的头发梳成了很大很宽松的麻花辫，发尾上还戴着红色的蝴蝶结发绳，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是俏皮可爱。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很喧闹的嬉戏声，他们家好像养了好多孩子，总是有咿咿呀呀的孩童笑闹声不时响起，有时还有小孩子的跑动声和噼里啪啦的弹珠掉落声。 楚知知固执的看着她，不肯移开眼神。 女孩笑着摆了摆手，她指了指其中一个比较小的白色购物袋，说道：“我有点渴了，你帮我洗点水果吧，这是刚买的桃子，很甜的。” 楚知知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女孩还是笑盈盈的不为所动。这才上前打开塑料袋，拿出几个桃子带去厨房清洗。 厨房里又脏又旧，像是用了好多年却没有做过任何清理。白色的灯光暗淡模糊，却也能清晰的映出厨房里污脏的一切。 泛黄的地板上积累着一层厚厚的污渍，角落里还有大片褐色的不明痕迹，上面还盖着一条盘成圈的黑色麻绳，门后的墙上有一道道泛白的抓痕，墙角下还扔着几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牙齿。 灶台上的油污厚的能粘住蚂蚁，房顶上叠着一层又一层落灰的蜘蛛网，上面还粘着一些死去的虫子。 楚知知目不斜视，她直直走到水龙头前，用力拧开，一道鲜红的液体从水龙口里流了出来，热血腾腾还泛着腥气。 水龙头的开关几乎拧到了最极限，冲击力很大，楚知知抱着桃子后退了一步，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溅上了几滴猩红的液体。 这还怎么洗水果？客人还等着吃呢。她心里有点烦躁。 对面水龙头后面的瓷砖上突然传出“吱啦吱啦”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瓷砖后面用指甲用力抓挠，声音尖锐刺耳，让她更烦了。 楚知知黑着脸把桃子放在案板上，顶着猩红的攻击关上水龙头，然后拿起锅盖毫不客气的拍在那块油光泛黄的瓷砖上。 “哐”的一声巨响后，声音停了下来。 “吵死了，抓什么抓？手不要了我给你剁掉。”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想到家里还坐着客人，赶忙把锅盖放下，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楚知知愣了愣，站在有点不知所措。 一道惊雷突然从她脑海里劈下，一直混混沌沌的意识突然清醒起来，她脸色一白…… 第64章 槐阴小区6 楚知知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女孩眼熟了—— 之前的那间最小的卧室里有一幅画，上面画的人就是她！ 视线开始微微的的晃动，她还能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近的仿佛就在她脑海里。 楚知知勉强定了定神。她抱住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是她自己在发抖，她的牙齿不断的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战栗声。 还没等她继续深思下去，楚知知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被拉进一片黑暗里。 * “啊！”楚知知惊呼一声，从床上直直的坐起来。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满室明亮。即使次卧处在不靠光的那一面，也能看出外面天色大好。 楚知知有些迷茫的看了一圈，她还在卧室里……所以，之前的经历都是梦吗？ 她轻轻抚上心口，那里悸动般的疯狂跳动还没有平息下来，昭示着昨晚的恐惧绝不是子虚乌有。 她坐在床上定了定神，心念微微一动，昨晚关门那一瞬间的回忆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楚知知脸色刷的惨白。 光影变幻不对！ 那个位置上挂的不是一幅画…… 那是一扇窗户！ 楚知知头皮一阵发麻，她立刻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急匆匆打开卧室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角落里那间卧室前。 可是真的到了这间卧室门口，楚知知又犹豫起来，纤细的手指抓在门把手上，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按。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 “喵呜。”黑雪从茶几上跳下来，踱步着走到她面前，绕着她的周围走了好几圈，最后还抬头在她小腿上轻轻嗅了几下。 然后，黑雪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腿一软就直接在楚知知脚边躺下了，还舒服的翻了个身，露出软乎乎的肚子，要她来摸。 楚知知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厨房里一直传来油烟机运作时轰隆轰隆的声音，姐姐就在这里在做早饭，脚下还卧着驱邪的黑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手腕用力按下门把手，向里一推。 门开了。 背阳面的窗户采光不好，卧室里只有熹微的晨光，却足以让她看清楚里面全部的情况。 楚知知猛然向前一步，手用力按在半开的房门上，木制的房门受力向后撞在雪白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画”上的女子不知所踪，房间里只留下一扇打开的窗户，清晨的风吹进来，白色的窗帘微微摆动着，像是灵堂里不安分扭动着的招魂幡。 几道缭绕的黑气在空气里划过，最后无声的贴在楚知知雪白的皮肤上游走着，她像是忘记了所有记忆，只是顺着身体的记忆继续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直直对准着窗户的方向…… 不对……我为什么要……楚知知迟钝的眨了眨眼，大脑里一片混沌，她想甩甩脑袋清醒一下，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喵——”凄厉的猫叫声突然响起，尖锐的像一把锋利的锥子，扎破鼓膜，再直直刺入脑海。 楚知知闷哼一声，头痛欲裂，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抱着头蹲在地上，抵御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凿子一下一下凿在她的头骨上，让她痛不欲生，大脑却瞬间清醒了。 她忍下头痛伸出手，抱过一旁焦急踱步着的黑雪，小声喘息着：“谢谢你……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咱们还是去找姐姐吧。” 黑雪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用尾巴勾了勾她的脖子，示意她向门外看。 纪吹雪就站在卧室门口，之前那声过分惨烈的猫叫不仅惊醒了状态不对的楚知知，也把在厨房里的纪吹雪叫了出来。 “姐姐。”楚知知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她的头疼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也有些灰败，腮边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细汗，显然状态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见楚知知这么难受的样子，纪吹雪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楚知知摇了摇头，抱着猫缓缓的走出门去，纪吹雪随手把卧室门关上，两人并肩而行，走向客厅坐下了。 楚知知一边抱着猫缓和不稳定的心绪，一边组织语言，轻声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 当听到她梦见那个眼角有一颗小痣的长裙女孩时，纪吹雪的眼神终于变了变。 楚知知没有一点儿隐瞒，直接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直到她今天早上在卧室里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这才堪堪讲完，她把猫抱在腿上，从茶几上倒了一杯白开水润润喉咙。 纪吹雪点点头，剩下的事情她都清楚了。槐阴小区是一个很特殊的副本，一般来说只要按照规则来行事，是绝对不会出现危险的。 不过…… 想到这里，她目光沉了沉，看着对面的楚知知开口道：“知知，今晚你搬来主卧和我一起住。这几天咱们尽量不要分开，黑雪也会一直留在客厅里照应你的。” “好。” 两人匆匆吃过早餐，已经八点多了，早已预备好的计划终于提上了日程。 “念在今天是第一天，就不给你太大压力了。”纪吹雪在客厅中央摆了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泉水，香气扑鼻。 这是她之前在一个末世世界得到的灵泉，能量温和，善于蕴养生机，修复破损的机体，用在楚知知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纪吹雪又拿出一个不过三寸大小的白玉盒，里面装着了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圆润如珠，光滑翠绿，刚一打开盒子，浓郁的药香顿时在密闭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好香啊。”楚知知眼睛亮了亮，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是我从一个洪荒世界得来的锻体丹。”提到这里，纪吹雪神色间微微暗淡了几分，很快又恢复过来，“当时我们去的时间还很早，混沌气未尽，先天灵气充足，诞生的天材地宝大多都是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我就收集了一些，找人炼成了丹药。” “你来试试，不仅效果要比后世的锻体丹效果好一些，还对身体完全没有负面影响，而且以先天灵气为主，吸收起来也会比较轻松。” 纪吹雪说着把丹药递过来，楚知知惊喜的接过，准备泡进灵泉里再吸收。 第65章 槐阴小区7 楚知知端坐在盛满灵泉的木桶里，身周弥漫着柔和的乳白色。 不时有透明的灵力过于饱和，化成热量蒸腾着桶里所剩无几的灵泉，白色的灵气飘散在空气里，映衬的整个客厅恍若仙境，烟雾缭绕，仙气腾腾。 楚知知眉头微蹙，毛孔里有黑色的杂质和褐色的废血不断排出，白皙的皮肤下晕开大片大片的青紫，随即却又被末世特产的灵泉快速修复，几乎微不可见的伤口立刻就消失了。 时间如流水一样逝去，楚知知的眉头逐渐松开了。 掺杂着混沌元气的先天灵气确实好吸收，再加上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的灵泉，原本爆烈的洗练过程此时像是被驯服的马儿，对着主人乖巧的臣服下来。 她在整个漫长的洗精伐髓过程中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只有最初经历了短暂的疼痛，过后便顺利的像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已经如同换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般。 楚知知慢慢的睁开眼，感受着四肢传来从未有过的的力量感，心里充满了振奋和喜悦。 原本满满一桶的灵泉水此时只剩下了不到半桶，而且都已经有些浑浊了，她借着白雾的遮挡迅速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条毛巾擦干身体，捞起衣服匆匆套上。 “姐姐。”她有些兴奋的开口，在有限的空间里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嗯，我在。”纪吹雪从最小的那间卧室里走出来，随手关上门。 她轻车熟路走到客厅里把两扇窗户都打开。空气开始对流，微凉的风吹了进来，白色的缭绕热气像是见了太阳的雪一样迅速销蚀，不多时，客厅里的能见度就肉眼可见的上升了不少。 楚知知循着打开的窗户看去，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扭头看向墙上的布谷鸟挂钟，已经七点多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楚知知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都快七点了！” “是啊，锻体丹的药效你已经吸收了一天了，感觉怎么样？”虽然先天灵材效果非同寻常，但纪吹雪还是很关心她的服用效果。 楚知知抬手找出个人信息的面板，看到上面的数值不禁惊喜了一瞬，旋即开心的把界面分享给纪吹雪。 【姓名】楚知知 【性别】女 【年龄】19 【体质】6.2 【法则等级】3 【系统等级】2 纪吹雪惊讶的摸了摸下巴，她这里这种单独炼制的锻体丹也不多，说起来也是第一次给人用，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不仅楚知知体质提升了近五倍，更重要的是她的法则等级也提升了一级。 不过想到炼药所用的特殊材料，纪吹雪又释然了。 洪荒世界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天地初开，本该隐匿遁藏的世界法则几乎毫不遮掩裸露于前，任何人都可以参观体悟。 也因此，洪荒世界几乎是游戏系统里最欢迎的世界，每次一开放就有无数探险家争先恐后进入其中。 这类世界里可以自由感悟初生世界的完整法则，里面还有无数宝藏。无论是先天灵气，先天清气还是玄黄之气，都是由最初孕育盘古大神的混沌元气分支而来，不仅能毫无隐患的滋养身体洗经伐髓，其中往往还蕴含着法则烙印的碎片，如果能采摘或者炼成丹药，完全可以带出去给别人服用，惠及亲友，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这类初生世界生命力蓬勃顽强，往往能自己解决绝大多数问题，很少会需要他们，堪称百年一遇。 她也是运气好加上在这里呆的时间够久，才能遇到一个进入的机会。 纪吹雪想清楚了其中原委，忍不住感叹楚知知的运气。丹药最终保存下来的法则碎片很少，与自身契合的就更可遇而不可求了，可能这就是否极泰来吧。 她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楚知知满眼希冀的看着她，像是渴望得到认可的小朋友。 “还不错。”她略微顿了顿，把准备解释的话咽了下去，夸奖道。 看着楚知知毫无阴霾的甜美笑容，她突然觉得，解释不解释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她会为她扫平一切，她只要岁月静好就可以了。 “咕噜~”一声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楚知知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捂着肚子，羞的不敢抬头去看纪吹雪的表情。 她今天在木桶里呆了一天，除了早饭之外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吃过，加上洗练身体又对能量消耗很大，这会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纪吹雪倒是见怪不怪，这种事她见多了，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修炼的功法就是从修真界得来的，修真无岁月，早在她还没辟谷的时候，就有过一时心有感悟之下持续修炼了很长时间，结果差点把自己饿死的情况发生。相对而言，楚知知这点小尴尬，在她面前都不能叫情况。 她看着楚知知有点不自在的整理着衣袖，开口建议道：“你要不要去浴室冲个澡？那些杂质之类的东西粘在身上会不舒服。刚好我要去做饭，你洗完出来的时候晚饭应该就差不多了。” “也是哦。”楚知知眨了眨眼，她怎么忘了这一茬，都怪今天在浴桶里泡了太久，让她有种自己已经洗完澡了的错觉。 “晚饭还是老样子？”纪吹雪一边问，一边向厨房走去。 “好。”楚知知甜甜的笑开，从卧室里找了几件换洗衣服抱着，直直的向浴室走去，“谢谢姐姐。” 话音和关门声一起响起，纪吹雪摇了摇头，重新扒拉起系统背包里的食材来。 不多时，三菜一汤准时上桌。楚知知也及时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时间卡的刚刚好。 “哇！又有好吃的啦！”楚知知探头探脑的过来看，她刚洗完澡，脸蛋红扑扑的，像成熟的小苹果，只是发梢还没干透，正往下滴着水。 “急什么？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纪吹雪一把拨开她还在滴水的脑袋，将人拉倒客厅的沙发上按倒，然后去卧室里新翻出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细细的给她擦头发。 “不要湿着头发就出来，你现在体质虽然好了些，但也是普通人的程度，湿着头发受凉也是会头疼的。” “好好好，是是是。”楚知知一本正经的点头，敷衍的很认真。 纪吹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用完了的毛巾挂起来，然后去浴室拿来一个吹风机。 房间里配置的吹风机功率很高，效果也很好，楚知知被吹得头发飞扬，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没过多久，纪吹雪就感觉手上的发丝干燥柔顺起来。她放下吹风机，随手拢了几下纤细柔软的发丝，刚刚好。 “行了，去吃饭吧。”一家之主霸气的宣布道。 “好——”楚知知兴奋的站起来，却突然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叮咚~”门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温馨的氛围。 第66章 槐阴小区8 楚知知猛然抬头看向纪吹雪，两人面面相觑，电光火石间对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谁也没想到，这个门铃居然有能用上的一天！ 还是黑雪甩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用尾巴尖拍了拍厚重的房门，示意她们：有客人来了，铲屎的快开门。 纪吹雪摸了两把手里属于楚知知的柔顺长发，冷声说道：“看来这饭咱们暂时是吃不成了，头发披散着不方便，你先去找东西扎起来吧，我去开门。” 楚知知乖巧的点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向房间里面走去。 “叮咚~”门铃声还在锲而不断的响着，但是这一次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纪吹雪目送她走向卧室，直到卧室门彻底合上，她才去开门。 她把右手放在腰间，用左手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门外一脸微笑的年轻女性。 “你好啊。”她年纪不大，大概只有20多岁出头，可是站立的姿势却很标准。一双眼睛因为笑容微微的眯起，青春明媚的的五官不沾粉黛却自显妍丽，即使她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也仍然带着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我叫孙萌萌，就住在你们住在隔壁1802户。我昨天见你们这边有人新搬过来了有点好奇，再加上今天又是周六嘛，我还算有时间，就顺便过来打个招呼。” 她说着，拎起一个粉色的手提小盒子递了过来。“冒昧来访真是打扰了，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就当做赔礼吧。” 纪吹雪看了一眼楼道里，确实，1802的大门是开着的。 她把东西接过来，粉色的小纸盒风格很可爱，里面不断传出奶油的甜香。 “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有住户搬进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还是我们小区有什么问题？”纪吹雪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呃……也不是。啊，不，没有没有，小区里一切都挺好的。”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住这里主要是没钱，不然谁住这个鬼地方啊。”孙萌萌的神色有些奇怪。 纪吹雪心中沉了沉，已经这么严重了吗？这才第二天啊。 “我这里刚做好晚饭，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她面上神色不变，却把门打开更大了，露出灯火通明的室内，客气的问了一句。 这个副本的等级是a级，她的实力在这里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就是引狼入室也不怕。 “啊，会不会太打扰了？这样不太好吧。”孙萌萌笑了笑，站在门框外，自然的向屋内看去。 “不……不用了不用了。”突然她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忙的摆手拒绝道。 纪吹雪站在门里，门框的阴影落在她的眼睛上。她能看出孙萌萌在生涩的控制表情，努力使自己不露出太过惊恐的神色，但有些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根本掩饰不了。 “我，我吃过晚饭了。”孙萌萌咽了咽口水，努力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是我来的时间不巧，打扰你们吃饭了。不如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聊哈。” “进来坐坐吧。”见她这样一幅表现，纪吹雪反而不想放她走了，“远亲不如近邻嘛，大城市里人情冷漠，难得有你这么热情邻居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扰呢。” “不不不……”孙萌萌惊恐的摇着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让纪吹雪来拉她的手落了个空。 “我有事我先回去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立刻从1803的门口跑开，转身回到自己家后然后迅速将门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活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着一样。 有这么可怕吗？ 纪吹雪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她带楚知知暴力通关就是了，反正这个a级副本里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的存在。 若非……她其实也并不一定要刨根问底。 她把房门关上，就看见楚知知扎着一条红色的发绳从卧室里走出来，红色的蝴蝶结映衬着黑色的头发，格外醒目。 “结束了？”楚知知有点好奇，她之前听了纪吹雪的话，一直乖乖的待在卧室里，直到听到外面有响声才决定出来看看。 “嗯，没事了，只是隔壁的邻居过来拜访而已。”纪吹雪语气淡淡的。 “这里居然还有人住？”楚知知很惊讶，实在想不出他们在这种鬼地方坚守下去的理由。 “怎么了？环境不是挺好的。”纪吹雪似乎心情不太好，随意的在餐桌旁坐下，抬眼看向她。 “也是……可是……”楚知知也跟着她坐下来，吱呜了半天，最后才不确定的说：“我总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先不说我刚做的那个噩梦和早上被控制的事，就是昨天，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时候，也总感觉梦到了什么，但是一直想不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咬着筷子愁眉苦脸的思索着。 纪吹雪被她苦哈哈的表情逗笑了，原本那点负面的情绪像是南方见了太阳的积雪，立刻就消失无踪了。她忍俊不禁道：“这里好歹也是a级副本，不对劲也是正常的吧。要是真有一天你感觉周围的情况很对劲了，那才不妙。” 楚知知惊讶的抬头看她。 纪吹雪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一边解释道：“a级算是难度很高的等级了，在a级之上还有一个特殊的s级，但这种一般是指世界毁灭，位面重开这种级别。除此之外，a级就是最高的等级。” 她看着楚知知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莫名起了点逗弄的想法：“所以说，你眼前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幻觉哦。说不定你正坐在一片废墟上，桌上摆的食物其实都是烂菜叶和蛇虫鼠蚁的尸体……” “姐姐！”楚知知神色微嗔，她当然不会上这种当，只是任谁正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么一番话，也都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好了好了。”纪吹雪摆摆手，“不逗你了，尝尝这个怎么样？” 她补救的夹了一块剔好的鱼肉放进对面人的碗里，看到楚知知因为生气鼓着脸颊，像小仓鼠的夹囊一样鼓囊囊的，有点想拿筷子戳一戳，却又被她忍下了。 现在已经生气了，再火上浇油就更不好哄了。 楚知知一口咬下鱼肉，鲜甜的滋味弥漫在口中，让她迅速把刚才的捉弄抛在了脑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对面的人，显然还想继续听后续。 纪吹雪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好歹也是no.1，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区区一个a级副本而已，如果这种级别都让你出事的话，那我也不用混了。” 她说着又给楚知知舀了一碗汤，隔着桌子递给她。 “别担心，有我在，这个副本就是安全性很高。”纪吹雪气定神闲的坐下，语气里都是自信从容，“对了，刚刚邻居过来的时候拿来了一个小蛋糕，你不要吃，就放在冰箱里吧，明天我有用。” 第67章 槐阴小区9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当晚，纪吹雪还是让楚知知搬进了主卧，连带着小黑猫黑雪的靠枕小窝也一并被搬了进来。 只是出乎楚知知意料的是，黑雪白天的时候还很亲昵的贴着她，但是没过多久就没兴趣了。 楚知知晚上去抱她来卧室休息，还险些被挠了一爪子。 高傲的猫咪仍然热爱客厅里的茶几，不屑于和铲屎的仆人们住在一起，她甚至不惜换了一个靠背做猫窝，也仍然坚持扞卫自己住在客厅里的权利。 纪吹雪没有多管，毕竟严格来说她并不算黑雪的主人，而且黑雪也是一只成熟的小猫咪了，她有自己独立的自我意识，也不好太强求，于是楚知知只好遗憾的把原来的靠背又放回了茶几上。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次赶在布谷鸟挂钟提示前，两人就已经洗漱好准备休息了。 互相道过晚安后，楚知知就放松的窝进柔软的床铺里，眉眼间都是惬意和自然，浑然没有昨天晚上的小心翼翼。 她安心的闭上眼睛，沉入梦乡里。有姐姐在身边，总是很让人有安全感。 纪吹雪关上了灯，也上床休息了。 她没有拉上窗帘。窗外有些微的光照进来，不够亮，但足够她看清楚室内的环境。 客厅里的黑雪耸了耸鼻子，没有嗅到熟悉的气味，她黯然的低下头，埋进靠垫的小窝里睡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楚知知在晨光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纪吹雪已经早早起床了，还已经顺便把早餐也做完了。 食物的香气从打开的厨房门里传出来，楚知知惊讶的看着挂钟上正正好指向阿拉伯数字“7”的时针，神色严肃了几分，默默的把心里定好的起床时间又提前了半个小时。 “起来了？快去洗漱吧，我都已经晨练完了。吃完饭咱们就正式开始今天的练习。”纪吹雪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刚起床的楚知知，笑着打了声招呼。 晨，练，完，了……楚知知的神色更严肃了。 她木然的洗漱完，看着桌上格外丰盛的早餐，食不知味。 “怎么了？”纪吹雪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蔫哒哒的……”想到昨天早上出现的意外，纪吹雪的眼神冷了几分，虽然她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但难保不会有新的问题出现，“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楚知知目光左右游移着，小小声的开口道，“姐姐，我没有想偷懒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我的体质数值已经提升的这么高了，怎么还要训练啊？可不可以……” “呵。”纪吹雪轻笑了一声，这个绝对没得商量！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肃然道：“越是体质提升了，反而越要锻炼。不然以你现在的反应能力，连一半的效果都发挥不出来，白糟蹋了我一颗好药。” “哦。”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楚知知苦着脸，沮丧的低下了头。 看到楚知知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纪吹雪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别担心，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训练的强度不需要太大。只是帮你适应现在的体质罢了，不会太累的。” “好。”楚知知悄悄的松了口气，虽然她也知道训练肯定推不过，但是能得到姐姐口头的保证，也算是取得了一定的保障吧。 饭后，两人核对了一下训练计划。 楚知知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放起了小烟花：果然姐姐还是爱我的！ 上午的时间就在无聊的室内训练里度过了。 越是训练，楚知知就越是吃惊。 那颗锻体丹对身体素质的提高确实厉害，即使之前她就通过系统的体质数值有了具体的数据，但还是比不过在实践中取得的效果最直观。 虽然计划上的项目乍看夸张的让人绝望，像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实际上，今天真正开始训练时，楚知知才发现自己居然安全能承受的了这种程度的计划。 想到计划结束后自己堪称一步登天的实力，楚知知心里乐开了花。 中午仍然是纪吹雪掌厨，按照系统提供的营养均衡菜谱做出来的三菜一汤味道比平时更好。 训练时期体能的消耗本就大，再加上经过了一上午的脱敏治疗，楚知知对训练的恐惧心也消除了不少，中午吃的格外香。 下午的训练项目是耐力，简单来说，就是要跑三十公里。 楚知知叹了口气。经过一上午的嗟磨，她已经对自己现在的体能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三十公里有点长，但对她而言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小区的规模不大，大概只有四万平方米左右，绕着跑一圈大概只两公里多，三十公里至少要跑十多圈。 楚知知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秋天已经不是特别热了，但在下午两三点，一天最热的时候连跑上十多圈，也还是不好受。 当然，也不是不能找其他时间……楚知知尴尬的移开眼神，只是中午是人最少的时候，想到其他时间里被人围观跑圈，她就忍不住心梗的一瞬。 虽然是在副本里，但这么挑战别人的世界观是不是不太好，她好怕会被抓进实验室切片啊！ 两人在楼上随便热了热身，就换了一身运动服下楼了。 让楚知知失算的是，可能是因为星期天的缘故，小区里人居然有不少人。 她几乎眼前一晕，求救的看向纪吹雪，却只换来一个铁面无私的眼神。 行，吧。 有姐姐在，应该不至于让她被抓进实验室吧？ 往好处想，既然这里人这么多，可能……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连跑三十公里？ 纪吹雪在原地按下了计时器，楚知知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马不停蹄的跑出去。 早结束，早安心，还能顺便取得一个比较好看的成绩讨姐姐开心，还纠结什么呢。 小区中央是一个微型的喷泉广场，不少带着孩子的宝妈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正坐在温泉旁谈天说地。 楚知知路过时也听到了一耳朵，有几个人似乎在抱怨，语气很不好，还伸出手朝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 第68章 槐阴小区10 楚知知特意微微的调整了下跑步的方向，想要多听一点。 只是那个一直抱怨的女人说话似乎带着点方言的口音，她根本听不清。 楚知知勉强记下了几句话，却又飞快的忘记，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向前跑。 很快她就跑到了小区门口，只是她没有出去，而是顺着小区的围墙跑了起来。 纪吹雪缓缓的走动着，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动作像是散步一样悠闲。 她的步伐明明不快，但无论楚知知怎么憋着坏心眼加速，都甩不开她，甚至她还能做到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跑步的人，距离都没有被拉开多少。 眼看着恶作剧一直不奏效，楚知知终于偃旗息鼓。 一圈两圈三圈……随着圈数的不断增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似乎到了下班高峰期，小区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有越来越多的目光盯在了她身上，垂涎的眼神仿佛老饕在看不可多得的美食，绝对不带任何善意。 终于，她跑完了最后一圈，叉着腰停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六点，太阳已经偏西，小区里人来人往，热闹像是即将开始的夜市。 楚知知最终在小区中心的小广场上停了下来，跑完三十公里之后她体力几乎耗尽了，即使能勉强撑着跑回原点，此时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干脆一下子坐在广场上的座椅上，抬头四处张望了下，一眼就看到正在不远处脚步从容不迫的纪吹雪。 对上那道明亮又温柔的目光，楚知知心里一动。那人一直跟在她身后，用一种默默无闻的保护的姿态。无论如何，只要她回头，就能一眼跌进最温柔的目光里。 她一直都在。 楚知知心里就像是在冬夜里咬开一个糖饺儿，温热的糖汁流了出来，又暖又甜。 她突然不想动了，坐在椅子上招了招手，就在这里静静等着纪吹雪来找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广场中央的迷你喷泉里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小彩灯，还有荷花和荷叶形状的纸灯笼在水面上漂浮着，不过很快就被温泉溅起的水花打落了。 周围越来越热闹，时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或是一家三口，母亲，父亲带着孩子，或者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三两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带着人间烟火独有的繁华热烈，是一种热闹独有的美好。 楚知知正欣赏着这难得的夜景，突然一个小孩儿跑了过来，啪叽摔了一跤，然后就像是年糕一样直接粘在她腿上。 她微微动了动，小朋友也跟着动了动，但还是死死地抱住她的大腿不松开。 楚知知有点惊奇的看着这个小孩，那是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跑起来的动作还有些踉跄着，随时可以表演一个平地摔。 即使楚知知此时是坐在公用座椅上的，可小女孩努力踮起脚，也只能费力的抱到大腿的位置。 小女孩委屈的嘟嘟嘴，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神色间带着几分控诉，直直的看向这个不解风情的大人，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楚知知也冲她眨了眨眼，心下却立刻警惕起来。 她在脑海里迅速的过了一遍今天的记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们中午刚下楼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就已经在广场上了。 只是那时候小女孩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装的年轻女人，她当时只以为是年轻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小区里玩，并没有多上心，只匆匆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庆幸——幸好之前的锻体丹将她的体质和法则等级都提升了不少，否则此时她也不一定能想起来这么浅淡的记忆。 “姨姨，姨姨~”稚嫩的童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小女孩已经更进一步，成功松开了大腿后又把目标盯在了她的右手上，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一边软声撒娇。 小孩的骨头软，手也稚嫩柔软，楚知知感受着胳膊上软乎乎的触感，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小女孩伸出一只肉嘟嘟的手指，手背上还有几个胖出来的肉窝窝。手指向小区门口栽着的两棵桑树，目光里满是期盼，“姨姨，我的娃娃挂在树上了，你能给我摘一下吗？” 楚知知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繁茂的枝叶间夹着一团红色的东西。只是距离实在太远，灯光又很昏暗，她努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团隐约的形状。 那就是她的娃娃吗？楚知知皱了皱眉，心里却想到了什么。 “你妈妈呢？她中午不还跟在你身边嘛，现在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你摘娃娃？”楚知知不答反问。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测，想把这个倒霉差事推出去。 “呜呜呜呜……我找不到妈妈了……”小孩子的嗓音又细又嫩，小声哭起来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楚知知却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她想站起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被小女孩抱住的手臂却像是死死焊住一样，根本动不了。 楚知知头皮发麻，她强撑着蹲下身来，和小女孩保持直视的高度：“宝贝，咱们先去找妈妈好不好？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的，外面有很可怕的人贩子，你被他抓到就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那我可以和姨姨回家吗？姨姨家不是外面，没有人贩子的。我喜欢姨姨，我想让姨姨做我的妈妈。”小女孩放下手，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又可爱。 楚知知苦笑，不详的预感被验证了，周围人来人往，怎么这小孩就偏逮住她一个人不放呢。 她竭力思索着推辞的借口：“可是姨姨已经和别人一起住了，家里住不开一个小朋友，所以好宝宝还是要去找自己的妈妈呦。”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继续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 楚知知心里不怎么害怕，却充满无力感——她的胳膊怎么也抽不回来。 这么个皮肤嫩的像水豆腐一样的小孩，还是个豆丁大的小女孩，即使知道可能不是人类，她还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轻声哄着。 “宝贝你听我说，咱们……” 第69章 槐阴小区11 那边一大一小正极限拉扯着，这边纪吹雪已经赶了上来。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迎着楚知知求救的眼神，开口道，“小朋友，你别缠着这个姨姨了，我这里有好吃的点心给你好不好？” 说着她像变戏法一样，伸出的掌心里凭空捧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另一只手指了指楚知知，“我请你吃点心，但是我和那个漂亮的姨姨还有事，你去找别人帮你摘玩偶吧，怎么样小朋友？” 小女孩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她才耷拉着嘴角，慢慢松开怀里钳制着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接过方方正正的点心盒子，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姨姨。” 两人对视一眼，楚知知接过纪吹雪的眼神，利落的转身离开。 小女孩低下头，她看看用两只小手才能捧过来的点心盒，又抬头看看逐渐远去的两人，神色间充满了沮丧和失落。 “姨姨。”两人快要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她们身后又一次传来稚嫩的童音，“过两天……你们就不要下来了……” 楚知知惊讶的停下脚步，她扭头看去，却见原地空空荡荡，赫然是一块空地，上面落满了彩色的灯光，哪里还有小女孩的影子。 “这……”她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纪吹雪，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可是纪吹雪却从头到尾连头都没回，仿佛一切尽在掌中，又仿佛是全然的漠不关心，“咱们回去吧。” 楚知知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直到见人快要走远了，这才赶紧跟上去。 * “知知，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憋在心里，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的。”纪吹雪斜倚着沙发，明明是没有正形的站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不羁。 她目光散漫的落在窗外的灯火上，眼神迟迟没有聚焦，像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所以……是有些事，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对吗？ 楚知知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 不，应该说，现在在她眼前这个毫不遮掩本性的人，才是真正的纪吹雪。 之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百般温柔的人，才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纪吹雪是这个所谓的恐怖游戏里的无冕之皇，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踩着干涸的血水走到最顶端的传说，是每一个副本都横行无阻的no.1…… 她可以是耐心的猎手，可以是兵不厌诈的阴谋家，可以是无所顾忌的刽子手，也可以是枪林弹雨如鱼得水的亡命之徒…… 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或者她曾经是，但是在她在游戏里挣扎着求生，最终踩着累累白骨登上顶峰的这段艰难的日子里，一路的明枪暗箭早就耗尽了她所有的温柔。 即使如今她愿意收起爪牙，慎之又慎的将另一个人小心的藏在自己柔软的腹下保护起来，流露出来的也只是一张戴在脸上的温柔假面，而不是属于她——属于纪吹雪的本来面目。 楚知知心里突然有点闷得慌，却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初见时她脱口而出的那个假名，明明想要展露真心，却又身不由己充斥着各种隐瞒和谎言，荒谬又合理。 是她来的太晚了。 楚知知抽了抽鼻子，她今天训练了一天，是有点累了，连带着她的眼眶都有点发酸。 楚知知揉了揉眼睛。 姐姐的过去她一无所知，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荣光加身，生杀予夺。 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可是，她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所以，我是不是没用了？楚知知模模糊糊的想着，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怎么能说是现在没用了呢，她是从来都没有派上用场过啊。 是她一直在拖后腿…… “知知？”纪吹雪从浩瀚的识海里翻找出当年的记忆，重温一遍后又仔仔细细的收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却骤然对上一双泛红的兔子眼。 纪吹雪哭笑不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这里心情不好，还指望你来安慰我呢，你怎么先给我哭声了？” 真是个要命的小祖宗。 她怜惜的抚上楚知知泛红的眼角，立刻想到是自己刚刚太过大意，一时疏忽了另一个人敏感的神经，让对方忍不住多想了。 怎么这么爱多想？ 她有点无奈，明明小时候是个万事不挂心的乐天性子，怎么长大之后心思这么多，这可不行，再这么想东想西，迟早会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 可是她想到那几张薄薄的纸，那一份轻飘飘的资料，心里又隐约的揪起来，说不出的泛疼。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个孩子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没有任何人能带给她一丝愁容。可是在她离开之后，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小公主受尽煎熬，一无所有。 即使如今可以重新回到她的羽翼之下，也仍然沉浸在之前的噩梦里，患得患失的不安。 “姐姐，我是不是问的太多，让你心烦了？”楚知知固执的看着她，眼眸深处却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兽一样小心翼翼。 纪吹雪摸了摸她的头，认真的直视着她的眼睛：“知知，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这里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所以最近心情有些不好。”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知知——” “你为什么要害怕呢？你在害怕什么？” “我……”楚知知几乎是胆怯的移开目光，她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不敢让那个明月清风一样的人知道她曾有多不堪。 “知知，你可以再放肆一点的。” “……什么？” “你是我永远偏爱的珍宝。” “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肆无忌惮。” 第70章 槐阴小区12 天光大亮。 楚知知迷糊的翻了个身，习惯性的抓起被子想往脸上盖，却立刻被全身传来的剧烈酸疼的惊了一下。 她立刻摆脱了原本半梦半醒的迷蒙着的状态，瞬间被疼的清醒过来。 烦死了……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楚知知苦着脸拉下被子，一想到今天还要继续训练，忍不住表情绝望。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活动量，经过了昨天几乎一整天的体能训练，即使回来之后进行了相关的护理和拉伸，今天早上起床时仍然免不了浑身酸痛，难以动弹。 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楚知知揉着眼睛坐起来，随意的看了一眼窗口。 嗯？今天似乎是起的太早了？ 外面的天气有些白蒙蒙的，天上的云层很厚，阳光透过层层的浓云照射下来，透着一种不吉利的冷色。 啊！时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想到这里，楚知知瞬间开心了，她痛快的仰面倒下，把被子蒙在头上挡住亮度过高的窗户，转头继续睡了。 纪吹雪无声的走到卧室门口，她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她向前几步，想要掀开蒙着的被子，却又不由得停住了手……她想到昨天楚知知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全部的训练计划，又下意识的回想起她曾经养尊处优千娇百宠的时候…… 算了，训练计划什么时候完成都行，又不是什么必须争分夺秒的情况，耽误不了事儿的，就让她再睡会儿吧…… 她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这处系统安排的房间很好，里面设备齐全，完全可以直接入住。 卧室的衣橱里也装满了衣服，各种风格和款式都有，还都是她们两人的尺寸。再加上她们只在这里住七天，衣服穿脏了直接扔在一边就是，根本不需要费心清洗。 只是可惜的是，厨房里面没有半点食材，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叫人来做饭，楚知知不通厨艺，于是no.1只好每天亲力亲为了。 况且……纪吹雪微微的笑了一下，满意又自豪。 楚知知自从服用过锻体丹后体质提升很大，但是这种倚靠外物提升之后的弊端也不小，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造成思维跟不上体能的问题，在实战中造成严重的后果。 所以这几天的锻炼看似鸡肋，但实际上尤为关键，绝对不能马虎。 纪吹雪一边在系统背包里挑选着合适的食材，一边透过厨房半开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惨白的天色。 她垂下眼帘，拿起料理台上的厨具。 * “叮铃铃……”老版的座式电话提示音突然在卧室里响起。 楚知知烦躁的翻了个身，把被子在头上蒙的更紧了，却仍然阻止不了魔音贯耳。 她愤怒的一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气冲冲的跳下床，冲着角落里的桌子上正在响动的座机走去。 没错，这里安装的电话居然不在客厅里，而在卧室里，就摆在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桌子上，背后的电话线直接被砌进了墙里，根本移动不了。 她们两人第一天来的时候也很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纪吹雪说的没错，这个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区是个a级副本，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相对而言，卧室里的电话也不是很离谱了。 楚知知沉着脸，杀气腾腾。昨天她这么累，今天早上连姐姐都没有叫醒她，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的乱给人打电话？ “知知，是电话响了吗？”卧室的房门没关，纪吹雪也听到了电话铃声，从客厅里走进来。 她看了一眼响动的座机，皱了皱眉，“是谁打来的电话？” 楚知知在桌前站定看了一眼，是一串不认识的电话数字。 她对着姐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认识。 纪吹雪皱了皱眉，“会不会是鬼来电？” “应该不是吧？”楚知知迟疑的开口，鬼来电一般不都是自己打给自己吗，她又没有手机，怎么给自己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在滴的一声后留言——” 不用她们纠结了，这种老式座机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通，已经自动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滴——”的一声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座机里传来。 “您好，楚知知女士，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在未申请假期的情况下，您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请您立刻来公司完成相关工作，并且去公司人事部进行情况说明，否则，我司将会按程序进行罚款，甚至进行辞退处理，特此通知。” “滴——留言已结束。” 楚知知一脸懵逼。 嗯？什么东西？她在这里还要上班的吗？ 在恐怖游戏里还要干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一旁的纪吹雪也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一般来说，在这种灵异背景下下的电话往往都是鬼怪打来的，有些甚至会带上因果性质的诅咒，像这种正经打电话来通知探险家迟到会被辞退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回电话吧。”她慢悠悠的说，“想辞职吗？” 楚知知点了点头，傻子才会去干活。先不说在这里只待七天，工作有什么用？就是副本内容明确表示只能局限在小区里，擅自出小区绝对不是件好事。 她拿起电话，按下回拨键。一个机械又冰冷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简直不像活人—— “你好，这里是……” 她话还没说完，楚知知毫不客气的打断：“我是刚刚你打的电话回拨的，不好意思我要辞职了，以后都不会再去了，特此通知。” 说完，她痛快的把电话一撂，整个人都扬眉吐气了不少，连睡觉被打扰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叮铃铃……”电话又一次响起，楚知知没好几分钟的脸色又一次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纪吹雪好笑的挑起嘴角，也走到桌子前面，她一把拽住座机后的电话线用力一拔—— “刷啦”几声，墙面的建材零零散散的碎了一地，被拔下来的电话线孤零零的躺在碎材里，像条死去的蛇。 座机声戛然而止。 第71章 槐阴小区13 楚知知看着喧闹的座机被制裁，心里升起一阵幸灾乐祸，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踩两脚。 毕竟她还有点没睡够呢，就被这一通电话搅和的没有了睡意，实在是让人没法宽容。 想到这里，她又打了个哈欠，这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就此起床，稍微整理了下床铺，动作也懒洋洋的，随便呼啦了几下就跟着纪吹雪一起走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整洁干净，头顶的灯光落下，给不大的空间里提供充足的光线。 纪吹雪的生活习惯很好，甚至带着点军队风格的严肃认真，每次用完手里的东西都后都会顺便清洗干净，然后一丝不苟的的摆回原位。 所以即使是清早正在使用着的厨房，此时仍然是纹丝不乱。 楚知知想到自己刚刚起床还乱糟糟的床铺，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她悄咪咪的退回去，把被子叠好了，顺便还把床上的褥子都整理的很平整。 然后她看着仍然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人，开心的跑过去帮忙打下手。 早餐的食材全部都是特殊灵材，很适合用来给楚知知锻体之后打基础，再加上她这几天训练消耗的能量大，更是需要这一类特殊食材。 纪吹雪一点也不吝啬，她的私人空间里各种灵材任君挑选，能被她带在身上的都是品质最好的那一类级别。即使此刻料理台上摆的大多数都只是半成品，也能看出不凡。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等把所有的盘子都摆好时，楚知知抬头往客厅的挂钟上看了一眼8：45。 她忍不住瞳孔地震了一秒，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早饭虽然看起来花样繁多，但其实她去的时候已经只差收尾了，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这么细细一算，她今天居然睡到了八点多吗？ 她看了一眼整洁干净的室内，又看了看对面好整以暇的纪吹雪，良心默默痛了一秒钟：今天真是太懈怠了。 可是……可是摸鱼真的好快乐啊！ 早饭后照常是基础训练，时间在充足的日常里总是过的格外快。 今天虽然起床时间晚了一些，但是训练项目熟练之后，楚知知的速度竟然比昨天快了不少，下午出门的时间居然比昨天还要早上几分。 两人仍是换了一件方便在外活动的运动服，准备下楼时，楚知知看了眼窗外厚厚云层下的天空，心中莫名压抑。 她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 小区楼下里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街道和广场像是灾难降临之前的清场，又像是一片空荡荡等待入住的陵园，看着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 楚知知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昨天人多的情况是她不想看到的，但是今天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是她更不想看到的啊！ 她有些犹豫的看向纪吹雪，对上一个安定又温柔的眼神。 “没事，我就在你身后，不要怕。” 语言是有力量的。 楚知知默默的摸了摸胸口，第一次对这句话深有感触。 她只是听到姐姐的一句保证，就感觉自己竟然奇迹般地放下了心，往常的猜疑和顾忌像是泼进土里的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突然一点也不害怕了，虽然她正处在一个古怪的小区里，还可能要自己一个人跑过三十公里，但是安全感就像是细细密密的泡泡，把她的整颗心都填的满满的。 两人仍然是走到昨天的位置准备起步。 楚知知脚步顿了顿，她感觉视线的余光里闪过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瞬间又消失了。 是错觉吗？ 她看了看惨白却仍然明亮的天空，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 “知知，你不要怕，今天肯定不会有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纪吹雪跟上来，再一次保证道。 “嗯。”楚知知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知道。 她率先起步，沉默的一次又一次跑过小区大门，速度比昨天快了不少。 阴暗的角落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她目光淡淡的扫过，却只看到了空白的地面，那里什么也没有。 再一次飞奔过广场时，楚知知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不加掩饰的贪婪。 她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瞬，继续毫不减速的向前奔跑着。 目光越来越多，一道一道，像是带着钩子或者火光一样聚焦在她身上，粘稠的恶意像沼泽一样泥泞，她的脚步明明每一步都踩在干净的路上，鞋底却仿佛沾满了沥青。 周围空空荡荡，楚知知目光所及的每一处，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没有回头去看纪吹雪的位置，只是头也不回的向前奔跑，向着目标坚定不移的前进，第一次把后背和信任完整的交给另一个人。 * 楚知知再一次跑完了三十公里，这一次路途不顺，但她却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她停下脚步时，刚好赶上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在她身后漫漫的铺散开一地的鲜红，她像是沐浴在一池的血水中，满身洗不掉的腥气和污浊。 “知知。”纪吹雪无声的跟上来，罕见的催促道：“咱们早点回去吧，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晚上不安全。” “好啊。”楚知知有点惊讶，虽然她也有所猜测，但还是第一次听纪吹雪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并肩向着住处走去，路上一时有些寂静，楚知知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个小女孩，忍不住问道：“姐姐，昨天那个小孩到底是……” 纪吹雪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问话：“你不用太关注她，现在就当她是游戏里的怪物就可以，有些东西我不能说，但到了你该知道时候，你自然都会知道的。” “好吧。”楚知知嘟嘟嘴，却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好高骛远。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单元门，一抬眼，就看见电梯门旁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第72章 槐阴小区14 与此同时，那人也看见了她们。 纪吹雪定睛一看，乐了：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孙萌萌。 不过随即她转念一想，也对，这个时候还能出来的人，除了她们两个进入副本的探险家，也就只有她了。 只见孙萌萌原本平淡的神色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就带上了几分恐惧，眼神游移着不愿意对视，即使单元门里的光线昏沉黯淡，也能叫人一眼看见她苍白的脸色。 楚知知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没有问题的样子。只是这人怎么这么怕她们？ 三人面面相觑，纪吹雪率先点了点头，努力提高自己的亲和力，温声招呼道：“这是刚下班吗？工作一天辛苦了。” 她一向风格强势锐利，一往无前，难得有温柔的时候，多亏这几天一直和楚知知待在一起，把平时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才没有让这份亲和过于杀气腾腾。 孙萌萌胆怯的点了点头，脸色发白，壮着胆子回答：“谢谢。” 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生路一样迅速钻进电梯里。 楚知知看着她立刻摁下了18楼的电梯键，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在最角落的位置上，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窝在那里不敢碰到她们，好像她们突然从人变成了一碰就会死的病原体。 楚知知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住在我们隔壁1802的邻居，叫孙萌萌，她上次来的时候你不在家，可能没见过她。”纪吹雪迎着楚知知兴致勃勃的眼神摇了摇头，示意回去再说。然后她就带着楚知知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间里一片沉默，楚知知好奇的打量着缩在角落里的孙萌萌，却发现那人蜷缩的更紧了，仿佛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居然还在瑟瑟发抖。 楚知知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她到底是人还是怪？也太胆小了吧？ 这人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小区里，怎么看都不像人类，但她这样子，也能是怪物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18楼。 楚知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孙萌萌立刻从角落里钻出来，趁着电梯门还没打开就迅速冲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等楚知知两人慢悠悠的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打开房门，进去半个身子了。 楚知知都有点郁闷了，她不高兴的嘟着嘴：她和姐姐好歹也算是美人，不至于丑到把人吓成这样吧？ 两人也走向自己的住处，打开门。 屋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迷蒙间似乎有什么隐隐约约的影子闪过。 楚知知一惊，正准备细看时，“啪嗒”一声，灯光打开。 屋里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和她们离开之前一样。 明亮的灯光下，所有的可疑之处都无处遁形，楚知知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见任何异常。可能……是刚刚看错了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怎么了？”纪吹雪注意到了异常，回过头来看她。 “姐姐，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楚知知狐疑的皱着眉，“只是一下子又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那没事了。”纪吹雪淡淡的开口，“知知，你明天还想去训练吗？” “嗯？”楚知知眼睛一亮，这是自己可以稍微松懈一下的意思？ “从明天开始，小区里就会逐渐不太平了。”纪吹雪慢条斯理的在沙发上坐下，斟酌着开口，“这个副本的任务是阶段性的，明天可以看作是安全期的最后一天。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继续去训练一天，要是不想，这次的训练就可以看作结束了。咱们在屋子里呆几天，不要出去，直接等到最后副本结束就好。” 楚知知沉默了，虽然她平时总是嘴上叫嚷着想要摸鱼，但是这个偷懒的机会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没有人能永远靠得住，自己的实力过硬才是在这世上立足的真正本钱。 “知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见楚知知一直不说话，纪吹雪赶紧使出一颗救心丸，生怕她又一时想不开自己一个人想太多。 天见可怜！ 纪吹雪心里暗暗叫苦，她说这话可真是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只是担心楚知知明天会被外面的情况吓到，提前打个预防针罢了。再加上她心疼知知这几天的辛苦，如果她实在不想训练，一天而已，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话说出口，她才想起自家知知心思敏感，可能会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只能补救道：“知知，你这两天的进步很大，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隐患了。这个计划能再多训练一天确实好，但少一天也没什么问题。再加上明天开始过渡，你要是觉得累，咱们就不练了。” “姐姐，明天会有危险吗？”楚知知定定的对上纪吹雪的眼神，她站在客厅里，用微微俯下身的姿态和纪吹雪对视，灯光隐匿在她背后，为她打下一圈朦胧又明亮的光晕。 “没有。”纪吹雪明白了她的意思，标准的坐姿不由得更挺直了几分，“这个副本前四天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你不怕，明天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去呢？”楚知知轻轻的笑开，甜美乖巧，眼眸却像是夜里捕猎的猫，带着一种野性的明亮。 她知道纪吹雪实力很强又洒脱磊落，只要是她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她说了保护自己，就绝不会在自己陷入危险后无动于衷。 但她也知道纪吹雪身居高位，肯定有自己格外沉重的责任和任务，任何付出和收获都是平等的，她在游戏里有这样的特权，就一定付出了更多。 所以，姐姐不会一直有时间陪着她的，即使有，她也不允许自己成为姐姐的累赘和负担。 她想成为，那个可以和她一起承担重担的人，甚至可以保护她的人。 她不要做她羽翼下柔弱的鸟儿，她要和她并肩，共面风雨。 第73章 槐阴小区15 第四天。 楚知知看了一眼窗外，不出意料的乌云密布。 但是今天的云层又没有特别的厚，不是那种夜晚一样的黑暗，只是天色微微的发乌。 太阳像是戴了一张厚厚的面帘，躲在层层叠叠的阻碍后，只吝啬的投下一点点明亮温暖的目光。 布谷鸟挂钟的时针刚好指在七上，楚知知坐了起来，一切都好像和之前几天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到了今天，上午的训练对她而言已经很轻松了，原本体质值迅速升高带来的不适感已经在这两天里迅速消失。 每一次动作时，楚知知仿佛都能感觉到力量化成了流水，在自己的体内顺畅的流动，似乎每一丝的能量都能被她精确的控制，完美的利用，绝不会浪费一分一毫。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楚知知满足的喟叹一声。体内充盈的力量感给了她无限的信心和满足，即使有人可靠，她也仍然渴望着独挡一面。 上午室内的基础训练结束后，楚知知竟然感觉有几分不舍，不过好在接下来这几天里，问题主要出在外面，室内的训练完全不耽误，只要她愿意，仍然可以继续下去。 中午过后，两人再一次走出房门。 楼道里很阴暗，连呼吸都莫名的压抑，楚知知看着空无一人的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却只觉得无比拥挤。 “走吧。”纪吹雪拍了拍她的肩头，率先一步踏上电梯，将楚知知拦人的动作抛在身后，“下一趟也是一样的，没必要浪费时间。” “好。”楚知知也跟上来，只是难受的嘟着嘴，即使电梯里没有超重，她也什么都接触不到，但偌大的空间里还是拥挤的让她不舒服。 她的目光散漫的落在电梯间内光滑的扶手上，它们设立在大概腰部的位置，这些特意打磨过的金属面光润的像是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一幅和空荡荡的电梯间截然不同的画面——镜子里人群挤挤攘攘，不少人摩肩接踵的困在这个正在移动着的铁箱子里，好像一团被打进罐头里挤来挤去的沙丁鱼，而她和纪吹雪深陷在其中。 楚知知烦躁的别开眼，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着姐姐也同样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她就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电梯下行的速度仿佛格外慢。 她抬起头悄悄的看了姐姐一眼，却不料直接对上那双凶兽一样的琥珀色眼眸，就在下一刻，仿佛春日的暖风吹过，冰河融化成潺潺溪流，那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叮——”电梯到一楼了。 楚知知脸上泛红，有些暗恨这破电梯不长眼色，既然今天下楼时间都已经延长了，再延长一会能怎么样啊。 小区里很冷清，路上只有寥寥几人——不，那不是人。 楚知知凝神望去，只见前方迎面走来的那个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低垂着头，脖颈上的皮肤发青，而且还出现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紫红色斑。他步伐僵硬，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拖在地上挪过来的。 “咔咔咔……”突然，那人费力的抬起头来，僵硬脆弱的颈骨似乎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力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眼神浑浊发乌，却像是仍然有生命一样，准确的落在楚知知身上，死死的盯着她。 楚知知被这突然一下吓得呼吸几乎一窒，有人上前一步紧贴上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道。 远处又有一道道目光看过来，动作是同样的僵硬。 楚知知看着角落里拐出来几个动作夸张的人，他们有男有女，但相同的是每个人的关节处都像可以任意扭转一样，歪出各种不同的姿势。 楚知知看着他们，总感觉自己像是在看被人用一根线拉扯着的木偶。 他们的眼睛也像木偶一样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她，仿佛眼眶里的根本不是人类脆弱的眼睛，而是两个混浊的玻璃珠子，看得楚知知下意识想起恐怖谷效应。 “没事，不用管他们。”纪吹雪再次上前一步，和楚知知并肩而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要是害怕的话，今天我和你一起跑？” 楚知知感动的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必须尽快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她可以享受温柔，但不能在温柔里沉沦。 楚知知摇了摇头，示意吹雪不用跟上来。两人简单的挥手告了个别，她继续循着昨天的路跑下去。 粘稠的视线如影随形，始终粘附在她身上。有时是路边路过的诡异路人，有时又来自楼层上黑洞洞的窗户里不知名的住户。 无处不在的视线仿佛密密麻麻的蛛网，随时想要将它的猎物网入其中。 楚知知始终没有理睬他们，她脚下的步伐坚定又平稳。 她抬头向着前方奔跑着，把所有的目光都甩在身后。 这一刻，她像是目标坚定的苦修士，翻越过崇山峻岭，历经过重重磨难，坚韧不拔的向着心中的理想奔赴而去。 整个小区仿佛被她的动作唤醒了，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这一次，楚知知终于能看到了。 她看到—— * 纪吹雪按下计时器的暂停键，看过来的目光里里带着欣赏和赞美，“一小时58分钟36秒，不错的成绩。” 楚知知高兴的上前几步，借着心里还没有褪去的勇气，紧紧抱住她。 她不是不害怕，只是想到姐姐还在尽头处等她，她就又拥有了迈开双腿的力量。 不远处的人影行尸走肉一样的活动着，觊觎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们身上，恶心的眼神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贪婪的望着碟子里的奶酪。 他们的动作似乎在跃跃欲试，却又克制的止步于原地。好像随时可能扑上来，但是又碍于什么不敢动手。 纪吹雪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回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们在满是怪物的阴沉天空下相拥。 第74章 槐阴小区16 最后一天的训练完美收工，楚知知借着跑累了做理由，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半倚靠着纪吹雪身上走进单元门。 拐角时，她不经意的向后瞥了一眼，随即就像烫到一样快速移开眼神。 此时，小区里的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像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在这片刻之内完全静止了。她看到外面的人都保持着各种扭曲的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又一双阴沉沉的眼珠微微颤抖着，随着她们的脚步慢慢挪移。 楚知知背后一凉，学着那天那个小女孩的动作，搂紧了纪吹雪的手臂。 “没事。”纪吹雪仿佛感受到她的不安，握紧了她的手。 楚知知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力道，心里涌起一阵甜甜的喜悦，轻轻的用力回握。 电梯无声的上行，“叮——”的一声打开。 楚知知看着步履匆匆，几乎跌进电梯里的孙萌萌，眼底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出来了呀？” 孙萌萌也很紧张，“我……我今天上晚班，就是这个时候出发呀。”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焦急，连之前对两人的害怕都忘了，“我今天走晚了，这都快要迟到了，你们还用电梯吗？” 楚知知对她的话心领神会，原本还想多问几句，但见她这样急匆匆的样子，两人也不好再多耽误时间，立刻从电梯上下来。 奇怪的邻居女士快速按下电梯的关门键，有层层叠叠的影子在她身后影影绰绰，电梯下行，将他们一路带进充满了不知名隐患的夜色里。 两人回到自己房里，纪吹雪打开灯，灯光将满屋都映得通明，黑雪从茶几上跳了下来，像是在欢迎旅人归家，在充足光线的覆盖下，一切都看起来格外温馨。 对比小区里的群魔乱舞，这间原本看起来很古怪的屋子里充满了安全感。 楚知知随便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放松的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一点也不想动弹。 毕竟，即使她如今的体质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30公里跑下来也还是不小的运动量，尤其是在这种极为挑战人心神的环境下，那些怪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攻击，即使楚知知明知今天仍然处在安全期，就像姐姐说的，它们不会出现动手伤人的情况，但神经还是难以自控的一路紧绷着。 看着纪吹雪围着一条纯色的围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楚知知嘴角挂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只是突然间，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一处墙壁，眼神不由一凝。 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直蹿而上，激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心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 几天了？ 外面的天其实还没有黑透，只是碍于厚厚的层云，谁也看不见太阳。 但阳光像是意志坚定的勇士，它穿透层层阻碍，即使远隔着千山万水无数光年，也依然坚定的洒落在大地上。 在打开的灯光和还未褪去的阳光叠加之下，楚知知的视野无比清晰—— 这间系统白给的屋子光亮整洁，装潢精美，但也没有让人惊艳到每时每刻都要仔细欣赏的程度。 毕竟美丽都是有共性的。楚知知虽然命途坎坷，但是从小也算养尊处优，眼光极好，所以在见识到这些现代的精致装潢后，她只是在第一天的时候一时看了个新鲜，之后就再也没有刻意多关注。 以至于她现在才注意到，客厅天花板的角落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黑色的小脚印…… 那串小脚印看起来不大，小巧玲珑，楚知知目测不会超过十公分。短短又胖乎乎的足底印前面缀着几个圆圆的脚趾印，完美的像是婴童店里给幼儿留下后特制的足迹。 楚知知竟然觉得有几分浑圆可爱——如果它不是以一种如此奇诡的方式出现在她的天花板上的话。 所以，这些脚印到底在这里待了几天了？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她们这里就只有两人一猫，怎么可能有孩子？！就算有，也不会把漆黑的脚印留在天花板上。 一想到之前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有一个不知是不是人的存在，大咧咧的走进她的客厅里，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串漆黑的小脚印…… 楚知知再也忍不住，她一把抓过黑雪晃来甩去的尾巴，轻轻用力一握。 “喵！”黑雪用力挣了挣，没挣开，于是扭头用墨绿的兽瞳控诉的看了她一眼。 “小黑雪，可以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是怎么看家的？嗯？”楚知知笑得黑气四溢，这只臭猫一点也不亲她，成天粘着姐姐也就算了，还连她看家这点小事都看不好。 呸，没用的绿茶猫。 黑雪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只见她尾巴只是微微晃动，就轻易甩开了楚知知根本没有用力的手，然后后腿一屈，迅速的跑远了。 楚知知：…… 行叭。 她无奈的把放过了猫咪，跑去厨房骚扰另一个人。 可能是厨房里蒸腾的热气带来了温暖，也可能是料理台前的那个人独有的安全感，楚知知牵挂着的心突然松了下下来。 “姐姐，我看到客厅里……”在油烟机的轰隆声和锅碗瓢盆奏鸣的背景音里，她把自己刚刚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纪吹雪听完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她淡淡的开口道：“不用太担心，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之前看不到而已。今天是第四天了，也算那些东西正式开始显形的时候了……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楚知知眨眨眼，完全没有仔细听纪吹雪话里的含义，只觉得她说这话的样子帅极了，让她的心跳都砰砰砰的格外快！ 纪吹雪盖上锅盖，一转眼就对上楚知知亮晶晶的眼神，觉得自己仿佛重回十多年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满眼孺慕的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软。 “放心。”她摸了摸楚知知的头，借着语言不断的为她增强安全感，再一次保证道：“知知，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第75章 槐阴小区17 第五天。 仿佛是一层隐晦而不可言说的阻隔被彻底打破，天还没亮，各路牛鬼蛇神纷纷上阵，群魔乱舞。 楚知知很早就被各种古怪的声音吵醒了，她站在主卧的阳台前，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的百鬼夜行的场景，面无表情。 斜前方的天空上有一道扭曲的缝隙不断开合着，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一道道沉重又充满污染的不明液体，经过数不清的层层高空，最后无声无息的坠落在地面，将绝望一样浓重的黑色铺染开来。 它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边缘处不断膨胀扭曲，折射着不祥的暗色光彩，像是把世间所有色彩都混在一起，调成一种恶心的颜色，让人多看一眼都会下意识的生出各种负面情绪，由衷的不舒服。 它像一只流淌着黑色泪水的眼睛挂在天空上，瞳仁里空空荡荡，只有数不清的恶意和污染。仿佛是一道世界的伤口腐烂化脓的挂在那里，对着自己曾经爱护的孩子落下最后的铡刀。 有隐隐约约的窥视感传来，楚知知低下头看了一眼，烦躁的嘟着嘴，满脸写着不开心。 之前拔下电话线的地方还裸露着一块破损的墙面，而现在那块破损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正在咕噜噜的在转着。 雪白镶金边的欧式衣柜无声的打开了一条缝隙，明明处在充足的光线下，却漆黑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一只成人大小的白骨手爪从里面探出来，摸索着衣柜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楚知知听的心烦，她向着卧室走去，路过眼睛那里的时候，顺手抄起座机旁边一只记录信息的圆珠笔，快准狠的直接捅进那只眼睛里。 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隐约的惨叫，楚知知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她随手将圆珠笔扔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这只血肉模糊的眼睛在自己面前重新化成破损的墙面，白色的墙面下还露着深灰色的混凝土。 一旁的手骨似乎能看见这里发生的事，它有些瑟缩，似乎想要把手往衣柜里收回去，却还没来得及动作完，就被楚知知走过来的一掌按住衣柜门，用力一推。 “咔嚓咔嚓。”几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明显，那只骷髅手骨哆嗦了几下，枯黄的骨节上多了几道细微的裂缝，趁着楚知知松手准备蓄力时，赶忙缩了回去。 楚知知一把拉开衣柜门，各种款式的衣服或者挂着，或者整齐的叠好，分门别类，纹丝不乱的收纳在衣柜里，她眼神探究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半分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 “知知？”纪吹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猛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忍不住睁开眼。 她的五感在无数个世界的穿梭中早已不知道强化了多少倍，即使是夏日里萤火虫扇动翅膀的声音也能轻易入耳，何况是如此明显的古怪声音呢。 楚知知有些惊讶的别过头，这个声音其实不大，再加上衣柜那里到客厅还有段距离，一般来说应该听不到的，这下怎么办…… 楚知知咬了咬嘴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飞快的把衣柜门关上，还不忘将手垫在闭合处，以免发出声音。然后快速后退几步，转过身，背过手，摆出最无辜又带着几分惊恐的表情。 “姐姐。” 纪吹雪刚一脚踏进卧室门，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抱了满怀。 楚知知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掌下传来柔韧紧实的力道，随着主人的呼吸略微的起伏，触感很好，让她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她掩下眼底的羞涩，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水意盈盈。 “姐姐……有，有有……”楚知知神色间带着惊魂未定的惶然，她身体轻轻颤抖着，像是害怕极了，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微微的哭腔。 “别怕！”纪吹雪立刻将人一把揽住，心疼的目光掠过她含泪的眼眸，抬头看去。 在她的视野里，屋内确实阴气缭绕，黑沉沉的压成一片，仿佛整个屋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其中有几处甚至格外严重，纪吹雪扫视了一眼，应该是被鬼物侵蚀过，在她的灵视里已经被厚厚的阴气笼罩着，浓郁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这里……”楚知知轻轻咬着下唇，她神色间的惊恐还未褪去，却强撑着一副不怕的模样，脆弱又坚韧，格外的勾人心动。 她抬起一只手，削葱般的指尖颤颤巍巍的指向卧室角落里的衣柜。 欧式风格的大衣柜被漆成干净的白色，边角处还镶着金色的边，华贵又精致。这个一体的衣柜很大，里面至少能完美的藏起好几个人。 纪吹雪眯了眯眼睛，微微松开怀里抱着的人，然后手臂向下一滑，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衣柜前。 柜门打开，里面只有整齐摆放着的各种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嗯？怎么会没有呢？”楚知知惊讶的上前一步，却被人抓着手，不能更进一步的仔细观看。她有些担心的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忐忑，“姐姐，我没有说谎，这里之前确实有一……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 “应该是跑了。”纪吹雪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衣柜里还有未散去的浓郁阴气，甚至柜门旁边的位置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显然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有一只鬼。 可惜了。纪吹雪漫不经心的想着。 这鬼怎么跑的这么快，这么及时？她不好抛下楚知知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去追，只能先饶它一命了。 “姐姐你相信我？”楚知知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脸上惊恐的神色一扫而空，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和柔软，仿佛纪吹雪的信任是无上的至宝，给了她面对风雨的勇气，仿佛连阴暗处未知的鬼怪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相信你呢？” 楚知知的眉眼黯淡下来，“之前……” 第76章 槐阴小区18 楚知知垂着眼帘，神色间带上了几分痛楚，她黯然又失落的说道：“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相信过我了……” “家里兄弟姊妹很多，我从来都是最不被在意的那个。从小到大，一旦我和他们有了矛盾，就一定都是我的错……如果一件事我和他们的说法不一致，他们就断定是我在说谎……” 楚知知低着头，抽了抽鼻子。 “母亲走了之后，我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父亲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他也相信过我，他还训斥我满口胡言……可是，明明我说的是真的啊，他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明明证据就摆在眼前，可他宁愿相信那样拙劣的谎话，也不信我……” “起初，我一直觉得是我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一直招来父亲的厌弃。” “所以那段时间我一直很努力，努力的念书，努力的学习，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哪怕他只是夸我一句也好啊。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反而更厌恶了。” 楚知知的声音里有些抽噎，“就好像，我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好像我连出现在他的面前都不配一样……” “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分不清，他喜欢我所有的的兄弟姊妹，只是独独不喜欢我罢了。” “姨娘说是我天生贱命，连出现在府里都晦气，活该不讨人喜欢……” 纪吹雪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抬起一只手扶住楚知知黯然低下的头，用近乎强硬的力道逼着她抬起头来，却直直对上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姐姐……”楚知知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眼神破碎，哭的气息不稳，“你说……我是不是，是不是生来就，就应该被人讨厌，绝对，绝对不会被爱，不，不会被任何人喜欢……” 纪吹雪用另一只手抹去她的泪水，心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呀。她曾经那样殷切的期盼她的出生，看着她在襁褓里调皮的伸出一只小手，不安分的想要挣开束缚，陪伴着她从咿呀学语的婴孩长成粉雕玉琢的幼童，即使她们中间曾经隔着一道冰冷的屏幕，又隔着漫长到难以计数的岁月，但她是她一直记挂着的宝贝，在那些数不清的无尽黑夜里，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的感情从未冷却过。 她原本会陪着她长大，直到她亭亭玉立，二八年华，可以她可以离开她的庇护，自己独立面对外界的风雨…… 纪吹雪猛地闭上眼，是她错过了。 纸上的文字终究片面，纵使白纸黑字将她的过往一丝不落的送到她面前，字字如刀，即使那文字鲜血淋漓，也终究敌不过亲眼见到的伤口带来的冲击力。 哪怕今天楚知知说的只是最表层最无害的那一类恶意，只是她过去十几年的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痛楚，也足够让她心里压的难受。 “不是的，知知……”纪吹雪勉强平复下心绪，但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是你的错，知知，错的是他们，是他们一个个都眼瞎，所以才会都错过你这样的珍宝。你是个好孩子，知知，你值得被所有人爱，不信你看看我，我不就很喜欢你吗？我最喜欢知知了。” “知知，不要理睬那些跳梁小丑，你是最好的姑娘，值得被最好的人喜爱，是他们不配爱你。” “……嗯。” * 屋里开着灯，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厚厚的浓云遮天蔽日，仿佛阳光越来越少。 楚知知不想看到外面那些混乱的场景，干脆将窗帘拉上，所有的屋里都打开灯，暖融融的光线铺散开来，像是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亮起一片避风港，这块小小的区域里顿时无比温柔起来。 黑雪又开始重新喜欢楚知知了，自上次闹别扭之后，一人一猫冷战了好多个小时，纪吹雪也没理，只等着她们自己和好。 直到前不久，她才趴在沙发上，像是发出一个宣停止冷战的宣告，骄傲的允许旁边的两脚兽用手抚摸自己的脊背，尾巴懒洋洋的甩在身后。 楚知知就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怀里抱着一个卡通人物的方形靠枕，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猫咪，眼睛却一直粘在电视上，不舍得收回来。 屏幕上风格简单的火柴人憨态可掬，逗得她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眼睛都开心的眯起来，像是两弯小小的月牙。 系统不愧是系统，即使再这样近乎百鬼夜行的恶劣条件下，它也仍然能够借由自己的强大能力联通副本里的信号，在闲暇之余插播一段动画片，为枯燥的时间带来一点欢声笑语。 有用的让纪吹雪想骂它。 “有那么好笑吗？”纪吹雪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仍然爱不释手的捧着她那本仿佛布满污渍的手抄本。她闻声转过头来，皱着眉看了眼画风奇特的电视屏幕，一向锐利的目光里带上了探究和不解。 这种风格原始的二维动画在她的年代里早就已经被淘汰了几百年了，这种粗糙的制作和浅薄的内涵，饶是她绞尽脑汁，也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亮点。 “姐姐，你不要总是研究那本看不懂的书了。”楚知知回过神来，她一边笑，一边抬手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撒娇似的抱怨：“你都看那本书看了那么久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纪吹雪无奈的笑笑，好脾气的模样若是被录下来放进系统开辟的小空间里，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她能感觉到楚知知在尝试着放下心防，哪怕只有一点点，于两人而言也是可观的进步。 想到这里，纪吹雪微微笑了笑，眼角眉梢的温柔无一不是发自内心。她把手里的书小心的收好，仔细确认过周围的环境，再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来到楚知知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今天才只是第五天，外面闹的动静不大，可是从白天开始就总有各种变异的怪物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跳出来，虽然危险性不高，但特别烦人。 早上的折腾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序幕，昭示了这一整天的“热闹”非凡。 太阳落山后，无数的怪物从黑夜里苏醒过来。 小区里的喧嚣更上一层楼。 第77章 槐阴小区19(完结) 又一次从水龙头里拽出来一只企图钻进来的鬼物之后，纪吹雪看着满盆猩红的血水，带着温热的腥气不断的扩散到空气中，布满了整个洗手间。 “啧。” 黑夜中，一个能量罩将她们整个楼层都笼罩其中，椭圆形的外表不断的溢散出微弱的能量。从外面看去，仿佛被一个微微发亮的蛋壳包裹着，给人带来充足的安全感。 “咦？”楚知知察觉到空气里传来的能量波动，像海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带着梦幻般的淡蓝色。 “姐姐，这是什么呀？”她伸手去摸那些从她身边路过的淡蓝色光点，似乎有微弱的暖意从她的手背穿过，像只调皮的萤火虫在她掌心里打了个滚儿，又掀起翅膀追上自己远处的族群。 “噗，好可爱啊。”楚知知轻轻的笑起来，“这个好好玩呀。” 纪吹雪扭头看了她一下，眼神无语：“好玩什么？这是银河帝国特制的能量罩，现在还有了反击程序，系统在里面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被改成什么样了，你还是小心点，不要被误伤到。” “嗯。”楚知知点点头，她闭上了眼睛，却像是重新打开了一扇门，视野从未有过的清晰，“姐姐，我好像能看到这些能量运行的轨迹，它们好乖啊。” 纪吹雪抱着手臂，懒懒的倚在门框上，挑了挑眉。 楚知知沉浸在最原始的规则之美里，那其中蕴含着万事万物独有的运转，像是自然谱出的音律，那是不加任何矫饰的最和谐之章。 那是宇宙最瑰丽的盛景，即使只是管中窥豹，一孔之见，也足见其浩瀚与不朽。 …… 良久，楚知知回过神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刚的一瞬，她突然感觉所有的能量都好亲近，它们游荡在空气中，随着她的呼吸一沉一浮，在她起心动念间顺利的仿佛如臂使指，好像那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楚知知轻轻皱起眉，眼神里越发纠结：这种感觉怎么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之前那种流利的顺从，甚至连感受它们的存在都很是艰涩。 “你的法则等级提升了。”纪吹雪淡淡的开口，没有惊讶，只有少的近乎微不足道的欣慰。 “真的呀？”楚知知闻言匆匆调出个人界面，眉眼带着肉眼可见的惊喜，法则等级那一栏上赫然写着4。 “原来刚刚是提升了一级呀，难怪……”楚知知思索着，对上纪吹雪探究的眼神，不由得一笑，将片刻前的感受娓娓道来。 “竟然是这样吗？”纪吹雪手指摩挲的下巴，神色有些莫名。 “你们的法则等级升级不是这样的吗？”楚知知眨眨眼，感觉有点不太对。 纪吹雪摇了摇头，拧着眉说道：“每道法则都是不一样的，升级甚至觉醒的规则都有可能不一样，可能是你的情况特别厉害吧，我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哦。”楚知知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继续把目光盯在电视屏幕上。 她的脑海深处依旧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不远处传来的能量波动，稳定又可靠，像它的主人一样，给人带给独有的安全感。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墨色一点点加重，独独这里，依然无风也无雨。 楚知知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散漫的落在前方的空气里，迟迟没有聚焦。 或许……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 房间里的窗帘始终拉着，屋里不见天日。 房间里的挂钟上秒针轻轻的转动，滴答滴答的画着圆圈游走。 人类在失去最直观的时间参照物后，总会对时间的流逝产生错误的感觉，所以在这个副本里的最后一刻，楚知知都仍然赖在沙发上不起来，连着休息了两天，她的骨头都被躺懒了。 “副本结束。 本次副本存活人数：2。 奖励积分：700。 传送即刻开始，请探险家做好准备。 10，9，8……” 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仍然是那道古板的机械音，语调里带着凛冽的金属感。 楚知知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眼神里还带着些清澈的茫然。 这两天她一直宅在屋子里，吃完睡，睡完吃，连窗帘都没拉开过。房屋外面有纪吹雪贴心提供的特制能量罩，稳稳的将她们保护其中，连一丝误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所以，即使这两天外面硝烟弥漫，各种怪物已经打出了狗脑子，但她们仍然稳坐钓鱼台，在这个a级的副本里吃好喝好，安逸的仿佛度假。 以至于楚知知都忘了副本会结束这件事，一时间在系统的提醒下想起来，一时还有些恍惚。 “……”隔着无尽的数据流，系统的沉默震耳欲聋。 “哎哎哎……我的衣服……”冷寂了片刻后，空气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楚知知匆忙从沙发上跳下来，直接奔向卧室角落里的衣柜，目标精准一击中的。 这两天她们一直没出门，为了方便起见，今天早上起床后，楚知知干脆只穿了一条睡裙，大摇大摆的满屋子溜达。白色的吊带干净利落，纯棉的布料一直盖到大腿，刚好适合屋内的环境，便利又舒适。 但这一身可不是能穿出去的衣服。 脱离游戏后，探险家会直接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想到这一点，楚知知脸都绿了。 秒数越来越少。 纪吹雪放下手里的钢笔，一把将泛黄的手抄本收起来，和冲进来的楚知知撞了个满怀。 “4，3，2……” 两人这一撞，又将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时间过去了几秒，简直是雪上加霜。 “衣服……”楚知知顾不上，仍然坚定的伸出一只手探向衣柜，目光里满是渴慕。 纪吹雪眼神一扫就立刻明白了原委，她一把扯下自己的运动服外套，接着抱住的姿势，眼疾手快的一拢。 一道白光闪过，18楼的高层上再也没有两个人的身影。 气流传来微微的波动，一个少女突然出现在原地，她穿着一条被血浸透的裙子，裙角有腥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迈步间，每一个脚印都红的刺眼。 她一步一步走过空旷的房间，脚步声细微的像是摩梭过丝绸的声音。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纷争都被停息下来，切割声、咀嚼声、肉体和地面的碰撞声……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她路过之前两人消失的地方，脚步微不可差的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她停在阳台上，面前的落地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有风吹开她沉甸甸的，被血粘成一缕缕的头发，露出一张只能称的上清秀的脸。 她没有在停留，站在窗户前，纵身一跃而下…… 番外一.极乐鸟1 她是无脚的极乐鸟，终于落地了，一次，又一次…… *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有。 这个问题我坚信过，也怀疑过，但最终还是确定了这一点。 即使我一直能看到它们。 是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当时太小了，还没有记忆吧。 我母亲以前一直说，我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这点从小就能看出来，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就属我最能闹。 从小就闹人，晚上非要人陪着才能睡觉，不然就一直哭。 她白天忙着做家务，我在一边睡着养精蓄锐。等到了很晚，她准备休息的时候，我就开始闹了。 每次说到这里，她都又气又笑，伸手过来作势要拧我的胳膊。 我当然不会愣在原地傻傻的挨她掐，于是赶忙把手里正帮忙剥着的苞米棒子一扔，撒丫子就跑。 “死妮子，你还敢浪费粮食呦，这时候把苞米乱扔，小心夜叉拿了你下地狱去。”她站起来掐腰骂我，只有八十多斤的身体纤薄细弱，声音却特别洪亮，半点看不出当年被我折腾的没精打采样子。 我浑然不把她的恐吓放在心上，三年的饥荒已经过去了，好日子都来了，还怕什么？ 我不去母亲那边帮倒忙了，就在晾晒着床单和衣服的院子里和哥哥姐姐玩起捉迷藏来。 下午的阳光正好，我最小的弟弟还躺在里屋的摇篮里睡觉，这时候，整个天井里都是我们的天下。 我最喜欢阳光充足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刻，我才不会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有的看起来像人，有的是奇奇怪怪的影子，但都不会出现在阳光下。 父亲又去田里下地去了，过两年哥哥也会去。母亲一边收拾好被我弄乱的苞米堆，一边骂骂咧咧。 我半点不怕，她又没追着我打，我怕什么？我不知道夜叉和地狱是什么，能有她手里的竹条儿可怕？ 春天的阳光最好，这时候还没入夏，但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我和兄姐们玩累了，就直接在天井里找了个角落里窝着睡一会，不用担心会着凉，母亲会在入夜前把我们叫起来的。 那时候的天总是明媚的，日子都是甜的。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了，如今回想起来，已经像是上辈子一样久远了。 哈哈，其实也不能说是像，毕竟那就是我的上辈子呀。 不过就算是在上辈子里，那也是太久远的记忆了，所以在这里，原谅我不恰当的修辞吧。 嗯……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哦，对，我想起来了。 村东的老刘头死了。 他出殡那天日头不好，云很沉，天很阴。 听说他生了很厉害的病，好在他儿子出息，刘叔家里有钱有势，就带他去镇上治疗。可惜，到底是到了时候，花了很多钱也没有治好，只有一具尸体抬了回来。 村里人都说刘叔是孝子。 你看他哭的多伤心嘞，他还带他爹去镇上治病哩，生儿子就得生这样的，出息又孝顺。村里人围在远处叽叽喳喳。 我看到刘叔趴在棺材上哭，又看看他身后。好奇的问母亲：他哭什么呀？老刘头不就站在他旁边吗？ 老刘头就站在他身边骂骂咧咧，双脚离地，踩高跷一样垫着脚，像是村里上了年纪的女人裹的小脚，滑稽又好笑。 我没忍住被逗笑了。 周围突然都安静下来，刘家人齐齐的看过来，面色不善。 母亲虎着脸，恶声恶气的凶我：死妮子瞎说什么晦气话，呸呸呸。 年纪小小就是个撒谎精，吴家婶子，你家的女子可得好好管教了。 天赐哥哥的脸色和天一样阴。他是刘叔的大儿子20来岁，脸上白白净净的，还读过好多年的书，村子里很多姑娘都很喜欢他。 我没有说谎。我大声说。我也很不开心，为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他们都不相信我？ 老刘头明明就站在刘叔身后，他还骂他哩。老刘头说他的病明明能治好，但是刘叔舍不得花钱，还不想伺候他，就把他捂死了。 我的话像是投下来一顿冰雹，把所有人都打得猝不及防，村离人纷纷议论开来，眼色古怪的看着刘家人。 天赐哥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很凶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母亲。 我看到人群后面的翠儿姐姐偷偷给我使眼色，让我别说了。 母亲愣了愣，被天赐哥哥的眼神逼得回过神来，她上前几步，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一点也没留力。 我被扇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冒金星。 我听见周围人议论纷纷，有的看向我，有的看向刘家人，但我什么都听不清，脑子里被打的只有嗡嗡声。 母亲又上前几步，拽着我的耳朵开口就骂：你个讨债鬼投胎来的死女子，你说的什么腌臜话？你是冲撞仙家了在这里胡咧咧吗？ 她一边骂我，一边转身过去对着刘叔点头哈腰的作揖，小心的陪着笑：刘家大哥，是我家这死妮子发了癔症了，她一贯是嘴皮子欠的，嘴里半句实话都没有，这次居然敢到您这里来撒泼，回头我让我当家的揍死她。 刘叔趴在棺材上哭的头也不抬，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站在一边的天赐哥哥指了指门口。 母亲如蒙大赦，她冲着棺材跪下，摁着我一起磕了个头，这才匆匆忙忙的带着我和哥哥从人群里挤出来。 她一路上走的飞快，我和哥哥被她分别用两只手拉着，险些跟不上。 直到走出去好几里路之后，到了没人的田地里，她才停下来，又左顾右盼了一阵子，确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这才无力的跌坐在土地上，裤脚和下摆都是沾染的尘土，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她一手牵着哥哥，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又掐又拧，声音里带着哭腔：三妮儿啊，你快要了你娘的命了啊。 她的哭声回荡在空落落的田埂上，也回荡在我的心里，疲惫又哀伤，我一记就是很多年。 那时我才知道，我可能闯祸了。 番外一.极乐鸟2 那天我们回去的很早，早早吃完饭，早早睡下了。 父亲一如既往的深夜才回来，和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像是当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也都平安无事，我逐渐放下了心。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放心的实在太早了…… 第三天干活的时候，翠儿姐姐单独把我叫出去。 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小心声的问我：三妮儿，你那天说的都是真的，刘家他们真的…… 我点了点头：那是我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 翠儿姐姐的脸色白了白，她最近似乎有些怕冷，即使到这个时节也仍然穿着厚厚的褂子，原本窈窕的身材有些臃肿。 她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叮嘱道：妮儿，今天姐姐来找你的事儿，问你的话，千万别告诉别人哈。 我从她手下躲开，被人摸头会长不高的。 这个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这两天来找我的人不少，可我都躲开了，一个都不见，除了翠儿姐姐。 我不想再给爹娘添麻烦了，但村子里的姐姐里我和翠儿姐姐最好，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 那是半个月之后。 夜很深了，父亲却一直没回来。哥哥姐姐躺在炕上睡得正香，我却睡不着，听着耳边传来母亲一声声的长吁短叹。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夜已经很深了。 我都快睡着了，却被开门声吵醒：父亲回来了！ 我又惊又喜，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偷看，随即愣住了：灯光下的男人影子一瘸一拐，半边身子都用不上力，走起路来很笨拙。 我悄悄的躲进被窝里，不敢吭声。 母亲迎上去，扶父亲坐下，她以为我们兄妹三个都睡了，说话也不再避讳。 当家的，你这腿咋了？ 断了，我找周大夫给弄了弄。 是……我看见灯光下母亲的身影越发瑟缩，没有说出来。 三妮儿这张嘴上怎么也没有个把门的？这次得罪了刘家，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父亲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直不说话。 直到母亲急得快要哭出来，他才拍了拍自己的断腿，开口道：没事儿了，孩儿他娘，既然我的腿已经这样了，想必他们刘家人以后不会找咱们家的麻烦了。 没事了，你扶我去里屋吧，别把崽子们吵醒了。 母亲抽噎了声，低声骂了句，上前扶住父亲，去了另一间屋里。 独留我缩在炕上的角落里，再也睡不着了。 * 是我的多嘴害了家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晚了，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又一次闯下了大祸。 翠儿姐姐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村子里一向不大，饶舌的妇人又多，但凡有什么消息都瞒不过她们，各种该说的不该说的消息没有她们打听不到的，都像是春天疯长的野草，蓬蓬勃勃的传到每一个角落。 别是和那野男人一起跑了吧？我就说那人不像个好人，得亏我把我家儿媳妇看的紧。这不，就有那小浪蹄子想男人，巴巴的跟着人家跑了。 呸。 王大妈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刻薄话，一边坐在门口纳着鞋底，她张嘴咬断手里的一截线，把用不上的线头吐在地上，圆滚滚的身子像是圈里等着出栏的母猪。 周围一圈的长舌妇跟着点头应和。 王大妈会骂人，身材又壮实，一般没人敢触她的霉头。村里一群婆姨们聚在一起碎嘴子的时候，都把她当头头。 翠儿姐姐不见的那天，村里刚刚走了一个行脚商人。那个小贩年纪不大却长得很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皮肤在日头下被晒得黝黑，身子骨却极健壮，每次他担着的箱子一放下，都会引得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羞答答的去买他的货。 他生意极好，村里有的人眼红，纷纷拿他的模样说事，都说他不怀好意，这一次闹得厉害，直接把人赶出了村去。 也就是那一天，傍晚时候，翠儿姐姐说是她回家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草地里，再也没见过她。 王大妈还在那里夸夸其谈，她看着众人聚过来的眼神，表情里是明晃晃的洋洋得意。 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啊，一个个都自以为清高的很嘞，还不是见这个长的好点的男人就走不动道了，哼…… 我不想再听下去，远远的走开了。她癞蛤蟆一样的声音实在让人直犯恶心，我怕我再听下去的话，会忍不住把吃下去的饭都吐出来。 明明是这么荒谬的话，怎么周围的人都像是听到真相一样，都是一副深感认同的表情，真是奇怪。 我当然知道翠儿姐姐不是她口中说的那样，但我也不知道翠儿姐姐去哪了。 我去了她家，但是没有找到人。翠儿的爹娘去世的早，她家里又没有别人，小时候都是吃百家饭长大，靠村里的乡亲们一人一口的接济着活了下来。 早些年天岁不好，收成也不行，大家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翠儿姐姐一个女儿家差点没撑过去，还是我娘去山上刨了半天，带着一筐野菜和野果回来，勉强救下了她的命。 也是从此之后，翠儿姐姐一直待我格外的好，她说我是她恩人的女儿，村里人都对她有恩，但她最喜欢我。 她又漂亮又温柔，个子高皮肤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对了，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笑起来好像天边的月亮，连我的亲姐姐都比不上呢。 我又去找了翠儿姐姐经常去玩的地方，但还是没有人。她家里只有她一个，没人管教也没人约束，玩起来经常忘了时辰。有时候兴致上来，随便找一个地方当做我们小小的“基地”，然后在那里住上好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原本我们经常一起玩，还有七八个附近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很是热闹。但是自从前一阵子之后，他们就都渐渐不理我了，除了翠儿姐姐，他们见了我都没有以前那个热乎劲儿了。 我费劲巴拉的去找他们，把所有的小伙伴都挨个问了一遍，却没有得到任何收获——他们也很久没见到翠儿姐姐了，或许比我更久。 所以，翠儿姐姐到底去哪儿了？ 番外一.极乐鸟3 我找到翠儿姐姐了。 但我真的没想到，我和她，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老刘头下葬之后，刘家人一直不待见我，我懒得去讨他们的嫌，也不想看见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呸。 我都想啐他们一脸。 狗东西，连自己的爹都下手掐死，还有比这更不是人的吗？况且他敢做，还不敢让我说？撑不起的窝囊废。 呸。 松软的土地上泛着泥土特有的潮湿气，我把脚下那一小块想象成刘家人的脸，又忍不住啐了一口。 一群乌龟儿子王八蛋，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刘家人都相看两相厌，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翠儿姐姐。 可能是时间过的太久了，那天的事，具体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想来，其实确实是那天我在老刘头葬礼上的一句无心之言，成了后面一切的导火索。 曾经有有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很内疚。我觉得那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多嘴，才会连累家人，害得爸爸伤了腿，还害了翠儿姐姐。 但是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我终于想清楚了。 那不是我的错。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真相说了出来。 罪孽就是罪孽，恶人就是恶人，他不会因为你装聋作哑就不存在，也不会因为你阿谀奉承粉饰太平，就可以掩埋掉繁荣盛景下满怀怨念的尸骸。 我再一次见到翠儿姐姐的时候，她跟在天赐哥哥身后，隔着一米多远。 她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蓝色的蜡染小褂上颜色污浊不清，额头上还有凹进去的的窟窿，足有拳头大小，正向外汩汩的流着血，把她好看的模样都盖的几乎认不出来。 天赐哥哥的头顶上，还趴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孩子，他的眼睛空洞着，腿也细的像我的手指一样，肚子上还挂着一条弯弯折折的脐带，像是一条还未褪去的尾巴。 他显然还没有发育完全，赤裸的身体上都是深深地褶皱和黑红的粘液，他用透明的小手拽着天赐哥哥的一缕头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张开的嘴里都是尖尖的黑色的牙。 明明是这样荒诞的一幕，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常。 今天是庙会，他们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把所有的哀怨和不幸都抛在身后。 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像是被数九寒冬的风吹了个透彻。 原本被我的忽视的细节突然齐齐涌上来，明明天气不是特别冷，可翠儿姐姐的衣服总是比较厚，原来…… 翠儿姐姐死了，和她的孩子一起。 凶手在阳光下谈笑风生，大摇大摆。叽叽喳喳的枭鸟把她的死亡渲染的无一是处，是别人口中那个跟着野男人跑了的荡妇，身体却留在荒郊野地里，尸骨未寒。 * 因着这件事，我那段时间一直茶饭不思，连王大妈家的儿媳六儿来找我，都被我传染上了一身的丧气。 六儿是她娘家的第六个姑娘，家里女孩子太多，一开始她爹娘还有兴趣起名叫招弟来弟，到了后来干脆连名字都不取了，直接就按排序叫。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生了六儿之后，他家的姑娘好像生完了，第七胎终于是个儿子了，他们家兴高采烈的给儿子起名叫家宝，一家人的宝。 也因着招来了弟弟，六儿的日子好过不少，每日她干的活都是最轻便的，甚至比起她五个姐姐干了一天重活，却只能喝上一碗米粒都数得清的米汤，她还能吃上一点糙米饭，有时还能多一小块馍馍或者一点剩菜。 可也是因着招来的弟弟，六儿打小就被人瞧中了。 那年刚过年，王大妈就拎着一篮子腊肉和腌鱼，春风得意的进了六儿娘家。 王大妈家算是村里日子过的比较好的那一类，她男人王大爷虽然性子窝囊软弱，但好在吃苦耐劳，这么多年里一直的支撑着家里，勤勤恳恳。 早些年间，还时不时有穷亲戚和乡里去她家打秋风。 王大妈嫁过去之后看不惯，谁家日子过的不是紧巴巴，哪能再多供好几张嘴？ 可王大爷就是谁都可以捏一把的面团，根本靠不上，她只能越来越凶悍，终于赶跑了这一群吸人血的蚂蝗，他们家以后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第二天，六儿拎着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布包裹，进了王大妈家的门，成了她家里的童养媳。 只是六儿姐姐的运气不好，生的头两胎都是女儿，气的王大妈脸色都青了，六儿姐姐产床还没下，就被她拎起烧火的木柴就直接往身上抽，从手臂到松弛的肚子，不见天日身体上全是一条条狰狞的青紫。 可是我记得扫盲课上的老师讲过，不能生儿子不是取决于男人吗？男人有叉叉就生女儿，有丫丫就生儿子，明明是她儿子的问题，怎么能怪到六儿头上。 六儿给我家拿来了两个红鸡蛋，说是我家里儿子多，她要沾沾喜气——没错，她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特地找跳大神的陈姑婆看过，确定了是个男孩。 我看着她凸起的肚子，心里莫名的有点难过。 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婴孩，浑身是血破烂不堪，正努力的挣扎着身子，尖尖的脑袋想要往她肚子里钻。 还有一个趴在她头顶上，细的像筷子一样的手腕艰难的撑着细瘦的身体，上面满是裂痕，血流下来，滚进黑色的头发里再也看不见了。 六儿脸上的神色骄傲又得意，她抚摸着肚子，满满的都是高兴和雀跃。 吴婶子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个宝贝儿子我可费了多大劲儿，这些赔钱货一个个当我好脾气呢，尽往我肚子里钻，我可赶跑了七八个死丫头才迎来了这个大宝贝。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张哭泣的脸，那是六儿第一次被逼着打掉孩子的时候，王大妈压着她去了陈姑婆那里，一碗药水下去，小小的孩子就没了。 那是我的女儿啊，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呀…… 六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半夜王大妈的儿子回来，嫌哭声烦了他喝酒的兴致，狠狠一耳光扇在她脸上，肿的有馒头大，直到第二天我见她的时候，还是发乌发黑的一大片。 从那之后，她家里总有小孩的哭声，我偶尔还能看到四五个带血的小脚印，有三四个不成人形的婴孩歪七扭八的跟在她家人身后，亦步亦趋。 番外一.极乐鸟4 从那时起，我就不大爱去她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六儿变成了这样我不认识的样子。 “哇啊——”里屋里的弟弟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打破了我的沉默。 三妮儿，你快去看看你弟弟，别是尿了。 母亲朝我挥挥手，让我进屋照顾襁褓里的弟弟。 等我再一次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六儿已经走了。 桌子上放着孤零零的两个红鸡蛋，像是被人扔掉不要的女胎。 母亲正揪着我二姐的耳朵训话。 咱家里可不兴这个男娃女娃的说法，都是自家娃娃，哪有赶跑的道理，你将来可别跟她学，只要娃娃有缘分落到你肚子里，你就把娃娃生下来。 二姐连连点头称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散漫。 她看到我出来还冲我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死女子呦。母亲也发现了她不专心，笑着最后骂了一句，把人松开了。 我们的笑声落在屋里，院里，天井里，像是初夏的阳光一样绚烂。 可是绚烂的时节总不长。 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再一次把这份美好的环境打破了。 大哥一路上仔细搀着他，父亲的腿断了之后还没养好，干不了活了，幸好大哥年纪不小了，上学之余也可以帮衬家里，日子还不至于过不下去。 只是父亲脸上的凝重之色打破了我们的幻想。 当家的，这是…… 父亲摇了摇头，勉强笑着，咱们家种的地不是租刘家的吗？听人说，明年可能要涨租子了。不过好在今年还不用，幸好幸好…… 母亲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我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再一次后悔自己的多嘴。 全家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父亲重重的叹了一声，没事儿，估计到时候我腿就好了，咱们多干点，就是涨租子了也不怕！ 接下来，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夏天里的天气罕见的阴阴沉沉，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放晴的这天，阳光格外的好。 村里派人来挨家挨户的通知：镇子上来了个支教的女老师，教小学，家里年龄合适的娃娃可以送过去，还不收钱呢。 村子偏僻，各家的孩子都要去镇上的学校上学，每天都要走上好个小时的路。 有些年纪太小的孩子身体撑不住，路上出过几回事，渐渐的，村里人都只让自家年纪大的孩子外出上学，小学的问题反而成了老大难。 村委会向上面反映了好几次，这次终于等到了一个老师。 家里人都很高兴，毕竟我今年已经八岁了，早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只是家里之前一直担心我的安全，不敢让我走远。 这下好了，上面来了个老师，村子里可以继续把小学办起来了，我也不愁没学上了。 新来的老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大姐姐，她长的很漂亮，头发黑黑的垂到腰，高鼻梁，大眼睛，穿着的衬衣像雪一样白，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小丝巾，一看就和我们这些庄稼人不一样。 第一眼，我就特别喜欢她。 她的声音很温柔，讲课格外好听，午间休息的时候，还会坐在树荫下给我们讲故事。 学校里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因着我被同学们暗里明里的排挤，她格外的关注我，眼神里一直带着担忧。 所以有些事情传进她耳朵里的那天，我一点都不意外。 那天放学时，她单独留下我，开口问起老刘头的事。 我不想隐瞒她，即使她知道后可能不喜欢我，甚至觉得我在撒谎，但我还是一五一十的把全部都说了出来。 幸好，她看我的眼神还是很温柔，只是里面还带着一丝心疼。 婷婷，你听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老师，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婷婷了，婷婷是个好孩子。但你看到的那些都是你的幻觉罢了，这是感知障碍，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疾病。 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的说。 婷婷，你没有说谎，你只是生病了。 我病了吗？我不知道。 但如果我病了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是我的错了？ * 老师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事，她鼓励我要积极治疗，还告诉我这并不是一种罕见的情况，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一直怀疑自己的认知。 或许老师是对的，王大妈和六儿天赐他们是对的，我或许只是病了，那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景象，根本不存在于现实里？ 老师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她把这件事也告诉了我的爹娘，每次一有时间就到我家来家访，还从各种书上和文献里找幻觉相关的资料，给我们一点一点普及心理健康的相关知识。 直到今天，我想起她那样温柔又坚定的眼神，仍然会心中一暖。 或许她的答案不对，但她的善良和责任，永远是我记忆深刻的一课，一直陪着我走出很远很远。 第二个春天里，家里终于下了决定。 父亲带我去了县城，那块不大的城市上，有这片土地里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 医院里满眼都是雪白的墙壁和雪白的床单，刺的人眼睛疼。 我看着父亲有些拮据的拿出一个包裹着的手帕，从里面仔细的数出一张张破旧的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把这些钱全部交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他不舍得拉着我的手，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护士们来赶人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我被带进一间病房的时候，还看到他隔着窗户看了我很久。 院里快要关门了，这里不允许探视的亲属留宿的。 一个护士走过来小心的提醒。 我看着父亲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然后脚步踉跄的走向外面，一步三回头。 走廊上的灯光隔得很远，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脚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也不知不觉的佝偻下来。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父亲老了。 番外一.极乐鸟5 再一次得到村里消息的时候，是在下一个探视期里，母亲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看我，一路风餐露宿，怀里却安然无恙的抱着一整袋地瓜干。 三妮儿，你尝尝，这是家里新晒的。 母亲的鬓角多了几分雪白，她把地瓜干递给我，说这是给我准备的零嘴。 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担心我会在外面挨饿受冻，我只能接过来，笑着劝她这里一切都很好。 听说六儿的弟弟家宝终于娶上媳妇了。 他的眼光很高，十里八乡的姑娘没有一个瞧得上，最后还是托人从外地介绍了个姑娘，听说连彩礼带媒人钱，一共花了三千多块呢。 说到这里，母亲神色间有些艳羡。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我的医药费，如果我家有这么多钱，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母亲也走了，病房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不，还有我邻床的一个小姐姐。 小姐姐很漂亮，而且她身上有种很独特的气质，就像我的老师，有一种读书人的味道。 我这么说的时候，把她逗笑了。 那天是院里难得可以放松的时间，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坐在树荫下看书，笑的很好看，像是春天里飞舞的蝴蝶，翅膀轻盈，自由自在。 我想起之前无意间看了一眼她的病历：抑郁症。 不久之后，母亲又来了。她神色间有些黯然。 三妮儿，娘和你说件事儿，你别难过。 我点点头。 那个女老师死了。 母亲一句话把我炸的盯在原地，一时间连反应能力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声音沙哑的问。 是家宝家新娶的媳妇。 那个女孩子其实是被人拐进来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她一直想回去，还劝家宝把她放了。 但是人家哪里肯放人？三千块呢。 然后也不知道因着啥，她竟然找到了女老师头上。 那个小老师也是个仁善的人，居然想帮她逃跑，可惜被发现了。 老师被抓起来嫁给了村里的一个老鳏夫，第二天就上吊了。 那个女大学生也没坚持多久…… 想走的两个人最后都没走成…… 母亲的寥寥几语里，两个生命就这样失去了光彩，原地只留下斑驳不清的狼狈痕迹，像是我想要仓皇躲藏的脸。 你节哀。 隔壁床的小姐姐递过来一支白色的花，也不知道这里这么严格，她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我看着边缘已经有些枯黄的花瓣，不由得想起我的老师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女孩，一时间更难过了。 小姐姐手足无措的坐在我边上，有些无助。 我抹了抹眼角，很好，没哭。 谢谢你。老师教过我，别人对我好，要对别人道谢。 我看着她抬起头，眼神温柔又悲伤。 她像我的老师一样漂亮，也像我的老师一样喜欢穿白裙子。 我不想看她难过。 我也想和她一起穿白裙子，只是可惜我长的不好看，穿着白裙子也没有她们漂亮。 下一次来看我的人居然是大哥。 我惊诧的看着外面的人，大哥有点尴尬的抓了抓脸，解释说家里准备搬出来。 在外面县城里打工更能挣钱，我和母亲也能做点活计，补贴家用。 大哥这样说着，眼神躲躲闪闪的。 父亲和母亲忙着搬家，就让他来了。 我的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一点一点沉下去。 故土难离，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会狠得下心去别处讨生活呢？ 终究是我拖累了家人。 那天我一直没睡着，我想等隔壁的小姐姐回来，和她一起说会儿话。 可是她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 她从医院的楼顶上跳了下去，浑身七零八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看不出她身上不堪的伤痕和撕裂的裙子。 我看着她躲在医院的阴影里，突然有点希望这不是我的幻觉。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就好了。 如果他们真的变成了鬼，就好了。 隔壁的床上一直没有来新的病人，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我一点也不孤独，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知不觉间，我来这里已经快三个年头了。 母亲又一次来看我，这次她的脸上带了点喜气。 家里在县城扎下了根，虽然父亲的腿留下了点儿后遗症，但县里活计多，一家人也养得起自己。 尤其是大哥最近还和一个合心意的姑娘好上了。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可能最近就好事将近了。 我也很高兴，只是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担忧，不知道我这个生病的小姑子，会不会影响大哥的婚事。 突然有一天，一直安稳的医院里居然开始进行消防演习，说是要增强消防意识。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附近有一个村子烧起了一场很大的火。 那场火几乎把整个村子都烧光了，全村几百口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可能是造孽太多得罪了老天爷吧，不然怎么会降下这样吓人的天火啊。 那个跟我八卦的老大爷说着摇了摇头，一副世道不安，人心不古的模样。 所以说，这天下才更需要我等这般读书人，为陛下分忧解难啊！ 老大爷说着抓起旁边的扫把，慷慨激昂。 他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有时候我都听不懂。 听旁人说，他原本是读书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考中的举人呢。 可惜封建时代没了，皇帝没了，他举人老爷的身份也没了。他一时接受不了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是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了。 他听起来好可怜，但我没有心思去多关心旁人。 又是三年过去了…… 母亲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间隔一次比一次长，或许是终于烦我了。 大哥的婚事吹了，因为我。 得知这个消息，我很难过的坐在窗前。或许村里人碎嘴子时说的话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拖累了全家。 如果不是我，家里的负担不会这么重，他们不用这么起早贪黑的起来做活，大哥的婚事也不会黄了。 “滴——检测到合适灵魂，检测中……” 有什么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响起，是病的更重了吗？ “检测完毕，绑定中……” “绑定完毕！” “欢迎你来到新的世界，探险家。” 番外一.极乐鸟6(完) 那一天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很感激系统的到来，直到今天，也仍然感激它。 不对，或许应该说他？ 哈哈。 系统告诉我，世界上确实是有鬼的，我能看见他们是因为我体质特殊，这是一份无比宝贵的财富。 所以他希望能与我签订契约，他会帮我实现我的心愿，但我也要服从他的命令，去其他世界为他工作。 我答应了。 毕竟我实在想不出来，除此之外，我还能为家里人做什么。 我看着系统用远房亲戚的名义给家里送去一笔丰厚的遗产，大哥脑子活，用这笔钱盘下了一个小厂子。 弟弟已经六七岁了，在县城里上的小学，听说成绩很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姐身边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眉眼有点像……我突然想起来大哥上次来看我时躲躲闪闪的眼神，难过的低下头。 成天厮混在一起，以至于我差点忘了，二姐和我不一样，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原本会有幸福的人生和家庭，可是都被我毁了。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又有人给大哥说了个媳妇儿，那个女孩儿漂亮又勤利，家里人都对她很满意，我也是。 应该是因为系统的原因，所有人好像都忘了我一样。我的存在感被一点点抹去，最后就连爹娘都认为他们只生了三个孩子。 这个世界渐渐没有了我的痕迹。 这样也好。 我才是他们一切苦难的来源，他们没有了我反而能过的更好，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在系统空间的日子和之前差太多了。 我在各个世界里游荡，完成了各种任务，也见识了各种风景，认识了各种人。 也是在一个世界里，我又遇见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其实说起来也好玩，最先吸引我的是她的名字。 她叫纪吹雪。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我大哥，他有好几本厚厚的书，读的爱不释手。 我从前偶然瞥过一眼，内容早就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里面有个名字叫西门吹雪，是个仙气飘飘惩恶扬善的大侠。 瞅准机会，我跟着她进了几次游戏。 她长的好漂亮，但是那种凛冽锋利的美，像是出鞘的宝刀，咄咄逼人。 我觉得她不像书里的大侠，却像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明明是和我的老师完全不一样，却同样的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可能是因为她们是一样的好人吧。 所当然的，她发现了我。 但她没有生气，反而邀请我加入她们的小队。 组队功能是系统升到一定级别才有的特殊功能，我当然早就开启了，但是我不想和别人组队，这个按钮只能一直呆在角落里吃灰。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加入也不是不可以。她带领的队伍一定像她一样善良又温柔。 果然，队伍里的每个人都跟我很合得来。自从离开家后，我在这里又一次找到归宿的感觉。 只是，他们都是那样好的人，我却没办法和他们一起继续旅行了。 踏入这个世界的一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 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这是我诞生的世界啊，是孕育了我的世界。 我想过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也想过可能在千山万水之后，我能放下一切，回到我的故乡里做一个普通人。 但我从没有想过，再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天空划破了一道口子，那是联通另一个世界的空间裂隙。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世界，不会会有女娲来补天。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已经站在这里了，是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我们。 原来这就是s级的任务。 拯救世界吗？系统可真看得起我。 我看了看身边的队友，他们神色间也都有些凝重，但眼睛里都有志在必得的光， 他们自信不疑，志得意满，相信我们会和之前的每一个世界一样，人定胜天。 就像刚刚加入小队时的我，相信我们会永远携手走下去，荡平所有的艰难险阻，完成所有的任务，踏遍每一个世界。 但是我突然知道，不会了，我的旅程，可能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 前期的任务完成的无比顺利，像我们曾经每一次携手共进。 但是结局终究会来。 s级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我头一次意识到，救世主这三个字有多么的沉重。 队长站在18层的阳台上，站了一宿又一宿。她一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脸上第一次染上绝望和无奈。 那到底是什么啊？ 因为连续的熬夜和长期的精神紧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时间不多了。 可是机会只有一次。 那道天上的裂口在不断的扩大，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不仅没能将它缝合，甚至连阻碍它进一步发展的程度都做不到。 婷婷，我们真的有办法阻止它吗？ 星空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动摇和无助，头顶上就是那道狰狞的伤痕，像是毫不留情吞噬一切的巨口。 会的。我轻声回答她。 这是我们第一次经历s级的世界，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她的动摇只是一时的，她需要的不是我的答案，是我的支持。 她笑了笑，重新又坚定起来。我又有了个新的想法，你等我去找一下杏子…… 我看着她的身形笔挺，脚步如同往常一样利落的消失在客厅里，无声的告了个别。 再见了，我的队长。 我知道，她会带领着我们的小队继续走下去，永不服输，用不放弃。 但是以后的这条路上，再也不会有我的位置了。 毒物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条裂隙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碍，除了我。 这个世界或许并没有那么好，但是我爱它。 如果真的牺牲我才能缓解这场灾厄，我愿意。 一步一步走向阳台，我心里竟然有点可惜。那个让队长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娘，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不过，她们一定会幸福的吧。 楼下万家灯火，无比明亮。他们也都一定会幸福的吧。 有风吹起我白色的裙角，我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第78章 巫蛊乱世1 刚回到系统空间，身形还没站稳，楚知知就步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有人从背后撞了她一下，五大三粗的身体很是结实，只匆匆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抱歉”，然后就迅速隐没在人群里，彻底消失不见了。 楚知知咬了咬牙，只能死死拽住衣领，狼狈又尴尬。 因为从副本里出来的太急，她身上除了一件吊带睡裙，就只有匆匆披的一件姐姐的外套，根本放不开手脚。 然而，很快她就顾不上这点小小的意外了——一副从未见过的景象出现在她面前，冲散了所有的无用情绪。 任务大厅里熙熙攘攘，全部都是人。 随便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片乌压压的头顶，挤得活像她刚刚脱离的那个小区里逼仄的电梯。 楚知知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冒出来，神情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惊恐。这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场景似乎预示着一个噩梦的到来，让人只是下意识的瞥一眼，就忍不住从骨子里冒出丝丝寒气。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楚知知下意识的闪躲，却被一把扶住，手掌温暖有力，带着熟悉的触感。 “姐姐？”她又惊又喜，反握住那只扶过来的手，十指相扣。 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人，不是纪吹雪又是谁？ 显然系统还是很守规则的，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仍然坚持将她们两人纹丝不动的传回原地的位置。 只是不知为何，大厅里多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竟然一时间将两人都挤出去了一点，以至于她们最开始竟然没有发现彼此。 纪吹雪对她点点头，面具下的脸色有几分凝重。 刚刚被传送回来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立刻后退几步，借着人群隐藏住身形，然后迅速掏出一张隐藏身份的面具盖在脸上，完美转变成一个不知名的路人。 这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出材质，却是一个品质很高的特殊道具，即便是她，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原来那个傩戏世界带出来。 这种特殊道具在遮掩气息和隐瞒身份上的效果一骑绝尘，是她敢以no.1的身份四处晃荡的倚仗之一——这些面具的效果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看破，绝对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楚知知眼睛亮晶晶的，眼前的人像是处在一片毛玻璃之后，明明身形无比清晰，她却什么都认不出来，只能看清楚脸上一张粗犷朴拙的面具，神秘又庄严。 可她无比笃定，眼前这人就是她的姐姐。 “嘶——” “什么游戏这么恐怖啊” “不会吧，居然真的有大佬陨落了？” “真的假的？” “你还不知道？论坛上都传疯了，那可是排名前100的大佬啊！”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不会又有s级世界要开了吧” “疯了吧？” 各种杂乱的声音不断传过来，吵得楚知知头疼，大厅里此刻热闹的像是翻滚的沸水，半点不见之前的空旷冷寂。 大脑飞速的运转，她把收集到的散碎信息不断归纳总和，对着得出的结论忍不住心头一跳。 新开了一个难度很高的游戏世界，已经折进去好几个厉害的人物了。 此时，无数人都堵在大屏幕前，像是一群争着采头茬蜜的蜜蜂，又像是一群围绕的尸体的秃鹫，随时准备冲上去饱餐一顿。 楚知知心下忍不住一慌，下意识的看向纪吹雪，却见那人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交握的手上传来让人放心的力道。 “出去再说。”纪吹雪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微不可查却无比清晰，像是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一样。 周围的人仍然挤挤挨挨，没有任何反应。她顺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被人拽着一点一点从名为人群的泥潭中带出来。 她们像是背着所有人隐秘的约会。楚知知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比喻，忍不住笑出来。 纪吹雪看了她一眼，眼神无奈。不用想，这小祖宗又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两人冲出了人群的包围，此时离她们跳转的位置已经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楚知知回头去看，背后的人群熙熙攘攘，仅仅只是在她目光所及之处的人，就已经是一个很难数清的数目了。 她小心的收回眼神，感受着四处传来的隐蔽打量，微微低下头。 大厅里人很多，但绝不是全部。还有更厉害的角色隐藏在人群中的角落里，像是挑选猎物的鹰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所有人。 系统就像只露出一角的冰山，直到此时，才终于坦露出隐藏在冰河里真正的庞大躯体。 平日里的大厅总是人迹寥寥，在今天之前，楚知知从未想过游戏里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所以她也同样有理由相信，大厅里的这些人绝不是全部，无声无息的水面下才是真正可怕的暗流。 纪吹雪脚步不停，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潮，越过伫立的承重柱，直到走出大厅门口，一鼓作气的走到外面的广场上。 这里仍是一如既往的空空荡荡，渺无人烟，像是笼罩着亘古的宁静与祥和，任何纷乱与争斗都无法惊扰它。 “知知，我有点事，需要先离开一段时间。” 楚知知脚步刚停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这铺头盖脸的一句话打的晕头转向。 纪吹雪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你刚刚连着进行了好几个世界，系统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给你安排任务了。知知，这两天你不要乱跑，系统空间里可能会比较乱，你就安心在自己的空间里躲好就行了，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找你，知道吗？”纪吹雪的语速很快，她摘下面具，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 楚知知顾不上问这问那，只能快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先回私人空间，我在这里看着你。”纪吹雪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楚知知无比配合，现在不是她可以闹脾气使性子的时候，正事要紧。 她打开个人面板，选中那个家园的按钮按下，下一秒天旋地转，她又重新出现在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空间里。 “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动突然在她耳边炸开，这个空间里，还有别人存在！ 第79章 巫蛊乱世2 楚知知敏锐的抬头，目光警惕。 只是是她的私人空间，本该只有她一个人才对，加上姐姐急匆匆的离开，临走前还语焉不详的要注意安全，语气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警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 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房间最中央传来的。 她循着记忆里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忍不住惊讶的抬了抬眼。 上次来时，两人不过随意扫视了一眼，连她这个主人都没有细看。 之后她就一直借住在纪吹雪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乐不思蜀的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私人空间了。 所以此时，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待在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地方，骤然见到和上次相差巨大的变化，忍不住仔细的观察起来。 可能是因为升了一级的原因，这一次她再次进入时，私人空间比上回大了不少，目测已经有了二十多平米。 脚下铺设的地板也变成了木制，墙壁上贴了暖色的壁纸，床边还多了一个床头柜，上面立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台灯，此时正亮着暖色的光，居然透出了几分温馨。 楚知知收敛了表情，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这面墙正对着床头，上次来时还空无一物，此时却多了一张薄薄的电视。 她谨慎的没有上前，只站在远处用肉眼观察。 那台电视不大，款式看起来有点像那种基础的台式。可是肉眼看上去却明显很薄，就像是镶嵌在墙壁里，只在外留了一个表面，又有点像是一张电视样式的贴纸，仅仅只是贴在那里的装饰罢了。 “咔哒。”电视响了一下，传出熟悉的声音。屏幕亮起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其中，随着屏幕闪烁了两下，逐渐清晰。 楚知知心里的警惕拔高到了极点，姐姐前脚刚叮嘱过她要小心，后脚就有人闯进她的私人空间，实在让人没法不提防。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正服，发型一丝不苟，脸上面无表情，端庄的像是坐在镜头前拍证件照。 他留着利落的枪灰色短发，眉眼凌厉却深沉，浑身上下透出锋利又冰凉的气息，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味道冷硬的金属，普通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有种军装一样的凛冽感。 楚知知皱皱眉，这人是和纪吹雪截然不同的风格，却有着莫名的相似，让她实在提不起恶意。 电光石火间，她心头转过无数个念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屏幕上，一寸也没有挪开。 电视时不时闪烁一下，接触不良一样，像是因为等级过低，难以捕捉到高维存在的影象，即使对方同意，也只能倚靠牺牲耐久度来完成这个难以企及的目的。 两人隔着屏幕对峙，楚知知双手背在身后，无声的动作着。 “楚知知。”屏幕里的人点点头，棱角分明的五官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的干扰，像是永远都绝对冷静的机器人。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不知前辈有何指教。”楚知知神色很冷，藏在背后的右手指尖一动，手腕上的藤蔓纹身半点不显，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屏幕里的男人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似乎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怪异，让本就凝重的氛围更加紧张了。 “你不认识我？”看着楚知知的表情更加严肃，他似乎有点诧异。 “敢问阁下是？”楚知知不为所动。 “我是系统，你应该听过我的声音的。”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楚知知迷茫的眨了眨眼，似乎……好像，这个声音是有点像系统。 “没有取得你的允许，对于一些相对严肃的问题，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和你面对面交流，希望你能感觉到我的尊重。” “……啧” 并没有呢。 心里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放下，楚知知没好气的看了系统一眼，偷偷收回了背后藏着的的武器。 刚刚是她一时紧张，竟然忘记了这里的规则。 这种私人空间是系统空间里形成的特殊小空间，受系统强硬的法则保护，独属于个人所有。 未经空间主人允许，任何人都无法强行闯入或者偷偷潜入，是系统给探险家准备的特殊单人场所，确保他们可以安心的休息。 所以在最后关头，纪吹雪才会要她一定躲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因为只要她不放任何人进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当然，这种规则导致的情况就是，即使是系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见她。 危机解除，两人都没有再言语，空气里一时竟然安静下来。 楚知知似是无知无觉，她把屏幕里系统的拟人形象晾在一边，自己随意的在屋内走动起来，绕着升级过的空间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最后干脆走到床边坐下，小腿慢悠悠的晃动着，很是悠然自得。 她一点也不着急，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她一个小新人怕什么。 更何况，就算事态已经紧张到系统主动来找她了，着急的也不该是她。 果然，就在楚知知等的快无聊的时候，系统终于开口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个特殊的任务……” “我可以拒绝吗？”楚知知毫不客气的打断系统的话，睁大一双水漉漉的眼睛看向他，神色无辜又天真。 系统呆了呆，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人拒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但是……”反应了几秒钟，他才从cpu里提取出合适的回答。 “那就拒绝吧。”楚知知摆了摆手，满脸的漫不经心。 “为什么？”系统微微歪头，冷峻的面容配上略带迷茫的表情，竟有几分可爱。 楚知知轻笑一声，大发慈悲的开口解释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呢？姐姐刚警告过我外面有危险的，最近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吧。” 系统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吗，我明白了，人类确实有趋吉避害的本能。只是我本以为你会很关心吹雪才对……” 和姐姐有关？ 楚知知神色一凛，原本淡然的表情顿时收起，眉眼间带出几分锐利，竟有些像某人。 第80章 巫蛊乱世3 “说清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 广场上鱼龙混杂，刚刚只是随意听了几句，就已经足够她深刻的意识到这次的水有多深。 她不想自找麻烦，更何况纪吹雪临走前还那样严肃的告诫她，这次事态的严重性可见一斑，她也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但是，如果这件事中会牵扯到纪吹雪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知知神色凝重了几分，她从来不怕事，如果是为了纪吹雪，更是刀山火海也敢闯。 只是希望姐姐到时候不要怪她。 系统迎着她的目光点点头，开口解释道：“不久前一个古代封建位面出现了未知因素干扰，我预算到这次干扰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于是在和天道协议之后，开启了一个a级任务世界，挑选一批合适的探险家去解决这些危险，让外面的发展恢复本来的轨迹。”系统微微顿了顿。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前去的探险家全部都失踪了。” 楚知知学着记忆里那个人的样子挑了挑眉，故意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你选的人实力太弱了？” 系统没有听懂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他们是自己选择的任务，不是我挑选的。而且问题应该也不在这里，接下任务的那只探险小队很优秀，他们之前有过完成s级任务的记录，就算这次的a级位面格外棘手，也绝对不会全部失联，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所以，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就紧急征调了另一批探险家重新进行任务。”系统说着暼了楚知知一眼，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楚知知都懒得开口，这批征调的探险家里有她的姐姐，这个她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请快点说些有用的。 “就在他们进入这个位面后不久，我发现位面等级上升了。不是我调整的——是到达一定程度后位面的自动升级，它现在已经是s级的难度了。” 楚知知握紧了拳，即使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亲耳听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系统直直的看着她，一双充斥着机械感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能检测到你对这次的任务有很大的正面影响，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任务，不仅仅是为了那些正在拼搏的探险家，也为了那个位面上的几十亿的智慧生命，他们需要你。” “你对他们很重要，拜托了。”系统站起来，对着楚知知深深一鞠躬。 透过那块不足一平方尺大小的二维空间，他连真正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和生命都没有，可他却甘愿弯下腰，为了那个位面的几十亿人请求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的帮助。 楚知知看着系统，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对于系统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无比的忌惮，即使亲自经历了两个世界，认识了纪吹雪之后，她也曾经跟着调侃过系统的无用和不靠谱，但她对系统的威能从没有半分怀疑。 但是她现在才发现，是她想的太浅显了，系统的目的从来不在于一域一地，他高居于所有的位面之上，统御着所有的探险家，也承担着他们沉重的希望和责任。 他从来不是为一己之私而压迫众生的贪婪无度，他或许冷漠，但他绝不自私，层层机械的表层之下自有其规则，而在规则之外，他也有他的牵挂和满心柔情。 “其实你不用这样，姐姐在那里，我本来也会答应去的。”隔了几秒钟，楚知知才勉强组织好语言，她目光空空落落的没有焦点，苍白纤细的手指绞着姐姐的外套，粗粝的触感摩挲着她的神志。 “我知道，但我不是在用她的安全来威胁你，是在为那几十亿人请求你。就像你说的，你本来可以不去的，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肯挺身而出，不管是为了谁，这都值得尊重和优待。” 楚知知尴尬的移开眼神，几乎不敢去看他空洞却磊落的眼睛，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情绪，纷乱庞杂。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回过神来，面上保持着不为所动，心里却有一块地方无声无息的坍塌下去，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硬度。 突然被不知名的存在转移到一个陌生的时代，之后又发现自己不仅仅是穿过了时间，更是穿越了不同的世界，其实楚知知心智再坚定，心底也忍不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恐惧。 这不是针对于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而是对于未知的，能够改天换日神鬼莫测的威能的恐惧，是身不由己生死皆在别人一念间的恐惧。 就像是蝼蚁面对巍峨的大象，又像是元谋人第一次面对火和雷，那是人类拨开重重迷雾，第一次在无知中窥见不可名状的神灵。 这种恐惧并不鲜明，它像春日的雨水一样润物细无声，轻轻的粘附在她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念头上。 又像是独自行走在山洞里时，火把在墙壁上投下的阴影，庞大又理所应当的紧随她身后，笼罩着她的一举一动。 即使对方对她并无恶意，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恐惧最大的源头。 但是现在，这份恐惧突然消失了。 楚知知无奈的笑了笑，她没办法对一个会为了人类而请求她的“神灵”心生恐惧。 “好吧，那我接受你的请求。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吗？” “说完了。” “什么？”楚知知迷惑的眨眨眼，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总不会是…… “我知道的我都说完了，至于那个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系统的眼神清澈又诚恳，看的楚知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md……废物系统！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那就直接这样开始吧。” 系统点点头，下一秒，白色的微光闪过，熟悉的眩晕感再一次传来…… 第81章 巫蛊乱世4 “永昌五年八月，先帝驾崩，举国哀悼，天下缟素。 次月，太子择吉日登基为帝，祭祀天地，拜祭宗庙，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长喜。 陈氏女秀外慧中，淑德含章，温婉恭顺，端严庄重，有母仪之姿，帝嘉誉不已，迎为后。内驭后宫，以兴宗室。外辅君躬，以明法亲贤。 长喜三年，后无所出，帝广纳六宫，以丰皇嗣。 长喜四年，卫嫔诞育皇长子，封贵妃。 长喜六年，王夫人育二皇子有功，封淑妃。 同年九月，三皇子出生，为皇后亲子，帝大喜，拟立为太子。” ——《后汉史》 * 仿佛无穷无尽的眩晕间，系统的声音隐隐约约，模糊的像是从天边传来：“我提前给你开通了好友模块，这是系统下一级才能开启的新功能，算是预支给你的酬劳，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楚知知头晕的连话都说不了，生怕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吐出来，她颤抖着挥了下手，无力的表达自己的气愤——去你的，你给我开个论坛都比这有用，我好歹还能观摩一下别人的经验，要个空空荡荡的好友模块有什么用，和npc加好友吗？ 下一秒，眼前炫目的色彩骤然止住，楚知知感觉全身一沉，视线陡然直立了起来。 庭院幽幽，古色古香的韵味浑然天成，她面前是半亩方塘，残荷参差，池面如镜，美不胜收。 楚知知欣赏了片刻，克制着收回目光，警惕的打量起四次下的环境，却不由得瞳孔一缩。 仙台楼阁般的风景上尽是一片素白之色，仿佛是身穿华服的妖兽掀起的一角面纱，露出靡丽外表下的狰狞巨口。它像是出现在沼泽上的海市蜃楼，引诱着无知无觉的行人一步踏下。 楚知知眼神顿了顿，不仅是这里，还有更远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上都披着一层白色麻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像是一片片舞动的招魂幡。 远处还有两块格外醒目的旗帜，左右对称分开，斜挂的长条形布料黑底白字，在空气里悠悠晃动着，字迹模糊的看不清楚不清，只能远远的看见边角处垂挂着一条条细长的流苏。 “……”楚知知沉默了片刻，无奈的放弃了自欺欺人——那就是招魂幡。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惑像是旁边池塘里金鱼吐出的泡泡，一点一点冒出来。 这个庭院虽然不大，但明显精美异常，绝非寻常之所，肯定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况且，如果不是世家大族，哪里能办得起这般手笔的葬礼？ 只是这般豪气世家大族，又怎么会如此冷清呢？ 楚知知转身看了一圈，周围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庭院里本来就不大，又被池塘占了一半，剩下的小小一片空间里只寥寥种了些花草，根本藏不住人。 身后倒是一间单层的厢房，精致又低调，应该就是她目前的居所。 只是……楚知知目光向后看了看，心下沉了沉。 厢房的背后不是围墙，反而透出其它更大的建筑轮廓，这里不像是单独的小院，更像是某个大型建筑的一部分。 看来，她这次拿到的身份不一般啊。 思考的同时也不能落下行动，她向前迈步，雪白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轻颤，摆动间，原本一丝不染的布料上浮现出银白色的暗纹，浑然不似人间所有，仿佛是银月的辉光落在下，才能形成这样古奥深刻的神秘纹路。 衣摆在空气里划过灵动的弧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余一抹缥缈的仙踪。 厢房里面确实不大。 楚知知轻轻的推开门，阳光洒进来，照亮了对面的一尊神像。 那神像足有一丈来高，仅仅是坐在地面上的姿态，头顶就已经几乎触到了房梁。 她随意的朝神像瞥了一眼，不等细看，就立刻收回目光。 艳丽的颜色勾画出诡异的线条，在阳光下混成污浊的一片，大把的鎏金耀的反光，在视网膜上灼烧成模糊的影子。 无声的惊惧自她心头炸开，还没有经过理智的认可，本能已经叫嚣着回避。 她看到不可计数的无尽之外有阴云聚集，不可名状的存在朝着这里投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散漫的从她身上掠过，又投向了不知何处。 混沌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楚知知听见耳边不住传来哧拉哧拉的声音，像是拉动破旧的风箱。 她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呼吸声。 日头西斜了几分，院子里的日晷偷偷多跑了一个格，对面的神像长身直立，宝相庄严，木胎泥塑的面容上尽是一派正气凛然，不怒自威，威严不可侵犯。 楚知知脚步微微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却被骤然升起的酸麻感钉在了原地。 仿佛随手丢弃的触感仿佛重新回来了，却出现了点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楚知知停在原地，感受着全身上下传来的僵硬感和难以忍受的麻痹，心头却升起几分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赵大人……”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从院外响起，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知知猛然抬头，意识到了什么，她顾不上其他，赶紧弯腰捶打了几下双腿，强忍着不适转身，正对上巷道里闪出的一张白胖面容。 “哎呀，赵大人，您可真是让咱俩好找。”那人大概有些年纪，看起来足有四五十岁，他手里持着一只雪白拂尘，头顶红顶花翎帽，面如银盘，白净无须，笑得很是和气。 楚知知目光扫过他青紫色的蟒袍，上面还绣着仙鹤祥云，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总管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我这小屋可是蓬荜生辉呢。” “使不得使不得……”那太监连连摆手，“赵大人这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有这幸。”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了几下。 楚知知心领神会，“这里只有我一人，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太监收回了眼神，面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还是赵大人您办事周到，这不，皇后娘娘又宣您了。” 他躬身让了让，拂尘一甩，含笑道：“大人，请吧。” 第82章 巫蛊乱世5 楚知知含笑低头，面上的神情是一等一的温顺柔婉，唇角笑容纯善无瑕。 她立在神像前，背后是倾斜的夕阳为她打上一层朦胧的圣光，仿佛是天神派遣下凡的仙子，慈悲怜悯，普度众生。 楚知知垂下眼帘，她掐了下指尖，藏起来的目光很冷。 看来这个身份确实很特殊，只是进来的时间卡的太紧了，根本来不及寻找任何相关的信息。 厢房里神像的问题还没解决，又跳出来一个笑面虎的太监和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皇后。 啧。 楚知知看着太监转身带路，步伐平稳有力，坦露出来的后背毫无防备。也不知道他是自恃实力所以有恃无恐，还是两人的身份联系紧密，料定她不会出手。 她无声的启唇，勾起一个毫无暖意的笑容，殷红的舌尖舔着白皙牙齿，一向死寂淡然的眼眸里透出几分罕见的兴味。 终于来点有意思的了。 * 一路上，那太监引着她专走弯弯绕绕的小道，蜿蜒曲折，四周荒僻的不见人影，只有萋萋野草生机勃勃，几乎有人膝盖高。 楚知知最初还想记下路线，却在转了十几个弯后毅然放弃了——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迂折荒凉的小路？是皇后有问题，还是她住的位置实在太偏？ 又马不停蹄的走了半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到目的地。 楚知知开始怀疑，这死太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想找个方便的地方杀人埋尸？ 就在楚知知忍不住把手探进袖子里，借着衣料的遮挡取出一把匕首的时候，那太监终于停住了脚步。 “赵大人，咱家到了。” 他甩了一把拂尘，霜雪般根根分明的细丝划破黑暗，仿佛驱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楚知知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去，一个模糊的黑影被拂尘抽的溃散，连夜里昏暗浑浊的黑色都清澈了几分，心里升起一层淡淡的烦躁——又来了。 是无形的鬼怪，还是有形的实体？亦或者是看不见摸不着，杀人于无形的诡异规则？ 她垂下眼帘，遮住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也挡下了眼底的不耐烦：每次都是这些东西，吓人还无趣，没意思极了，好不容易来个好玩的太监和皇后，还给她掺和进这些东西添堵，真败人兴致。 “大人您瞧，皇后娘娘的人在前面等着呢。” 太监伸手向前一指，楚知知跟着看过去，确实有个隐约的身形站在那里，依稀能看出个人形。 她像一段枯木般矗在黑夜里，无声无息，丝毫不起眼，如果不是被人特意指出，楚知知都险些看不出那是个活人。 “娘娘只宣了您一位，咱家就不陪您进去了，大人可要记得在娘娘面前替咱家多美言几句啊。”太监抬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他后退一步，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不消片刻，就顺着两人来时的羊肠小道走远了。 楚知知冲他离开的方向点头示意，做足了礼数，顺着脚下的青石小道走了十几步，就见之前那团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头发用一根普通的发簪束起，五官还没完全长开，面庞有些稚嫩，但眼神已经十分成熟了。 她身穿粉色的宫女服，缓缓行了个礼，之后便直接起身带路，也不管身后的人会作何反应。 “你在这里当差多久了？”一路上悄无声息，只有微弱的虫鸣声自远处传来，驱散了莫名不安的气氛。 楚知知打量着身前带路的宫女，微笑着开口问道。 宫女脚步不停，连走路的姿势都仍然是那般的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楚知知眯了眯眼睛，神色渐冷，不再开口。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漆黑的小路终于走到尽头，沿途渐渐有暖色的灯光洒落进来。 随着二人的走动，周围越来越明亮。终于，在走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宫女止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对着楚知知毫无瑕疵的行了礼，正准备向后退去，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楚知知站在温暖的灯光里，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漠：“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 宫女有些惊恐的看着她，慌忙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微摇头，然后又张开嘴，唇齿间空空荡荡，只有口腔深处还留着一截短短的舌根，笨拙的晃动着。 楚知知眼神纹丝不变，她看了一眼自己抓着的手，关节变形，骨节粗笨，明显带着被人打断后又重新养好的痕迹。这种人即使识字也握不住笔，即使知道什么也没办法写下来，最适合用来保密了。 她突然松开了宫女的手，“你走吧。” 然后，她看着那个小宫女领会了她动作的含义，忙不迭战战兢兢的转身，逃命一样快速离去。 “大人不必担忧，这种哑奴都是自幼教养的，用起来最是安全放心，绝对不会走漏分毫消息。” 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有人从华丽无匹的椒房殿里走出来。 那也同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大概和之前的小宫女一般年岁。眉眼稚嫩却妩媚，妆容精美，衣料细致，连手帕上的刺绣都精细非常，通身气质透着莫名的韵味，很是不凡。 那少女福了福身，“奴婢软柳，大人这边请，娘娘已经久等了，您随我来。” 楚知知走过宫门，又越过几道雕花木制的内门，这才被人指引着迈进内殿里。 一道长长的丝绸帘布垂下，遮住了帘布后窈窕婀娜的身影，有幽幽的香气无声散开，空气里甜腻逼人。 楚知知只觉得自己每次呼吸都仿佛喝了一大口蜜，香甜的味道腻的她头晕，脑子都被熏的混混沌沌。 不对劲。 她赶紧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掌心，勉强提起几分清醒来。 “赵大人别来无恙。”端庄华丽的女声自帘布后响起，里面的身影挥了挥手，左右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一齐行礼，躬身退下，整个过程迅捷又悄无声息。 楚知知只是思索了片刻，内殿里就只剩她和皇后两人。 “赵大人，你动手的时候，确定陛下真的死了吗？” 第83章 巫蛊乱世6:眼见她起高楼 楚知知瞳孔一缩。 那道身影透过层层的丝绸帘布微微向前倾，映出一个歪曲的影子，语气里有强行按耐也压制不了的焦急。 “娘娘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又何必来问我。”她眼珠转了转，挑了句绝对不会出错的话回答。 果然，话一出口，就见女子的身影端坐了回去，语调重新变得轻柔又威严。 “大人莫急，本宫自然不会怀疑大人，只是近几日来，夜间总也睡不安稳，想来是忧思过度，连那些蚊蝇虫豸之声都入耳，实在是过于扰人清净……” 楚知知心领神会，她低头躬身，“愿为娘娘分忧解难。” “免礼吧，怎么敢有劳大人您呢。赵大人法力高强，深的真人的真传，想将来，定是如同真人一样的俗世真仙，又何必折腰于我这一届凡女呢？” 华丽的声线清冷了几分，楚知知眼皮跳了跳，预感到几分不妙：看来这女人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啊。 “娘娘天生凤命，乃凤凰入世，尊贵异常，能侍奉于娘娘尊驾前，该是小人的荣幸才是。” 她一字一句的斟酌着，眉眼低垂着立在原地，像是台上锦衣华服的傀儡，被一条细细的丝线束缚着，很好摆弄的样子。 “呵，凤命？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一个小贱人踩在头上……” 帘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楚知知低头看着脚下精美异常的砖面，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既然荣幸，大人又如何不敢接下呢？”女人的声音重又恢复平静，帘布微动，一个人从里面被推出来，赫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华服少女。 “影儿，还不见人？”女声抬高了几分，压迫感骤然增强。 少女紧抿着嘴唇，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眼神里都是犹豫和无措——她自幼被家里养的很好，守规矩，懂礼节，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但教她礼仪的嬷嬷从来没告诉过她，这种姑母准备将她送人的情况，她该怎么做。 她强撑着走上前几步，福身行了个礼，声线不稳的开口道：“见过大人，奴家陈影儿。” 楚知知没有做声。 帘布后声音含笑，“赵大人，这是本宫的娘家侄女，养在本宫这里很久了，说是亲女儿一般也差不多。” “大人来京中这么久，身边也没有一奴半婢，我这侄女虽然笨手笨脚，但也能做个差使丫鬟用，大人带上她吧，身边也有个使唤的人。” 楚知知心里叹了口气，她不过是想这个身份设定的背景颇有意思，跟着过来看个究竟罢了，谁曾想竟然会惹火上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太不值了！ 她一向三分钟热度，来这里的路程上那般漫长曲折，早就把她的那点本就寥寥无几的兴趣都耗光了。 楚知知早就对背后的暗流没了想法，连站在这里都觉得勉强，只想赶紧走个过场，快点离开。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人强行摆了她一道。 她只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就像一个路人，正在大街上走着，就被无良的商人一把拉过强买强卖，被塞进来一个大麻烦。 而她还只能笑着接过来。 别以为她没有感觉到门后传来的恐怖气息，若是她不答应，恐怕今天就走不出宫门了。 想到这里，楚知知忍不住最后挣扎了一下：“陈姑娘身份尊贵，聪明伶俐，给我做婢女怕是太屈才了，合该侍奉在娘娘膝下才是。” “赵大人不必推辞，若是您把本宫放在心上，就收下这丫头吧。” 没辙了。 楚知知心底哀叹一声，这万恶的特权阶级为非作歹，她还只能助纣为虐，活该被革掉命！ 她暗戳戳的记仇：等她完成所有的任务回去之后，一定要积极参加同学举办的青年活动，为人民的解放运动添砖加瓦，让这破皇朝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是两个。 楚知知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女，心头充满了无力感。 她好像拐卖少女的人贩子啊。 不，不对，住脑！她赶紧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你不要这么主动的把自己带入到加害人的身份上啊！你明明是受害人才对！ 回去的路上光明正大了不少，楚知知不认路，但是陈影儿在宫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两人虽然一前一后，但显然后面的那个才是带路的人。 “大人，前面向右拐，再走半刻种就到了。”陈影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方位，又偷眼瞧了下楚知知，见她脸色不好，忙小心的低下头。 楚知知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被这一句话打碎，原本想随便聊聊，拉近一下两人关系，顺便套点消息。但这一句话，顿时让她所有的念头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就说那个死太监绝对不怀好意！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的路，他干嘛非要走上那么久？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想到不久前见到的皇后和身后的小拖油瓶，楚知知更难受了：从这里走出去，她就彻底被绑上皇后的贼船了。 系统的计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说她来这里会一路顺风的拯救世界吗？结果开局就是这样……认真的吗？ 不生气，不生气。 这个小姑娘是无辜的，不要连累她。楚知知平复了下呼吸，努力不让自己迁怒到别人身上。 拐过一个弯，柳暗花明，不远处赫然是她白天见过的小庭院。 院门口挂了两盏白色的灯笼，随着夜风晃晃悠悠的转动着，白纸上黑色的“奠”字格外醒目，简直能唬的人心里一跳。 两人走进院里，有了白天的前车之鉴，楚知知这次看都没有看一眼厢房，直直迈进主屋里。 幸好主屋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仍然是正常的布置。 屋内一片漆黑，回来的路上还有些月光可以照明，但在这室内，简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陈影儿刚忙上前几步，摸过桌上的油灯和打火石快速点上了灯，主屋里亮起一团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正对着屋门的是一套实木桌椅，显然是用来待客的，后面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两扇门，通向左右两边的耳房。 “你叫影儿？是哪个影？”楚知知在主位上落座，这才把心里话话问出口。 “回大人，是影子的影。”陈影儿低头站在厅里，眉眼温顺。 影子……吗？ 楚知知眼神里突然透出一丝悲哀。 法则等级提升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自从升到四级后，她看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第84章 巫蛊乱世7:将士军前半死生 比如现在和刚才，她能清晰的看到：陈影儿脖子上套着一条黑色的无形绳索，像是被压缩成型的黑色烟雾，边缘处还不断弥散着点点黑气。 此时，这条绳索正随着她的呼吸不断的放松和收紧，而绳索的另一头……楚知知看的很清楚，就系在那层层叠叠的丝绸帘布之后。 “你先下去吧。”楚知知突然没有了问下去的兴趣，她指了指左手边的耳房，“今晚你先住这里。” “是。” “等等……”楚知知眼底犹豫的挣扎着，她最终还是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少女，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脖子上有点不舒服？” “脖子上……没有啊。” 陈影儿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她，右手微微动了动，想要抬手去摸，却又碍于她的存在只能按耐住。 “奴婢不曾发觉有异样。” 楚知知脸上神色不变，她摆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 耳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夜已经很深了，厅堂里只有她一个人，灯火摇曳，把她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拉成长长的一条，莫名透着几分落寞。 …… “驾！驾驾……”马蹄踏起飞腾的灰尘，在深夜的官道上旋转着落地，马背上那人穿着一身薄甲，头戴铁盔，神情坚毅，一双眼睛亮的逼人。 他狠狠落下一鞭子，胯下的骏马速度更快一分，夜色深沉，万物都去睡了，只有一弯月勾遥遥的挂在天角。 他快马加鞭，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向着京赶去。 弯月西移，天边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他身后的方向挂着几颗将落未落的星子，远处的月亮还有隐约的虚影。 他打马走过清晨的官道，飞快的马匹带起一阵微风，吹落了路边花叶上的露珠，像不知是谁落下的眼泪。 道路越来越整洁干净，前方建筑物的轮廓渐渐清晰，那人抬起头，眼神希冀。 “什么人？”了望塔上亮起橘红的火把，看到一人一马急速赶来，有人站在上面大声问。即使此时天色已经快亮了，守城的人依然恪尽职守。 “八百里加急——”马背上那人声嘶力竭的喊出声，他奔袭了一天一夜，早已精疲力尽。 路上不是没有人想要接替他，只是他担心其他人传递的消息会有误差，一定要坚持自己亲自回去才放心。 城门缓缓打开，这种程度的军报没有人敢擅自延误。 神骏的马儿速度减缓，雪白的鬃鬓上都溅落了褐色的泥点，腿和肚子上都早已被混浊的土色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是匹白马。它跑了一路，脚步疲累，步态蹒跚，强撑着奔跑的动作发软无力。 那人心疼的看了眼马儿，狠了狠心，又落下一鞭子。 他不忍的挪开眼神，目光落向前方：快到了，到了就可以休息了，再坚持一下，老伙计。 马儿受疼之下只能脚步更快，带着背上的人像风一样飞速的掠过城门，迅捷的几乎能在空气里显出残影。 城门重新合上。 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唤醒了清晨勃勃的生机，又像是丛林里大张旗鼓的兔子，近乎嚣张的向着捕猎者们宣布自己的位置。 “咚——”一声沉重的闷声响起，飞驰的白马终于再也坚持不住。 它跪倒在地上，仰天长嘶一声，马嚼口边缘的缝隙里溢出带血的泡沫，它强撑着走完这段路，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相伴多年的主人和伙伴，头颅重重的落下，再也没有抬起来。 “老伙计！”那人随着马的动作一齐摔倒，跌在远处，但他顾不上自己，在地上翻了个滚卸去冲力，立刻起身跑过来，心疼的搂上马脖颈。 一触手，他就感觉到不对。 马儿原本雪白的毛发上是一层厚厚的汗水，顺着重力自然的低落，几乎冲掉了染上的污泥和尘埃，像一滴滴褐色的血汗。 “老伙计——”那人目露悲色，这匹马是他亲自接生的，在母马身边养到断奶就直接送来了他这里，是他一把草料一盆水的喂养成现在的神骏宝马，也是他最好的伙伴和战友。 他单膝跪地，扶着骏马尚且温热的尸体，悲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他不能浪费时间，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军情送到将军府上，这是他的责任，每耽误一分一秒，都会多出上百人葬身的责任。 他在悲伤中站起身，咬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晨雾突然翻涌起来，里面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蔓延，渐渐定格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被他扔在身后的马尸微微抽动，原本闭合的一双眼睛骤然睁开。 …… 晨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被打磨的格外温柔，暖暖的落在人脸上，像是温柔的手唤醒引人沉醉的梦。 楚知知本就习惯了早起，被晨起的阳光照醒，她干脆整理好衣服，起身出来看看。 刚进入厅堂，另一边就有细微的开门声响起。陈影儿同样打开门走出来，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神色上有几分憔悴。 “没睡好？”楚知知随口问道。 陈影儿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中规中矩的回答道：“谢大人关心，奴婢不打紧，只是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劳大人费心了。” 楚知知点点头，她也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那个所谓的皇后娘娘不知道根底，就算两人有一定合作，也绝对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送来的人，还是她的侄女，哪怕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也绝对不能不防。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陈影儿看了楚知知一眼，乖巧的上前开门。 门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陈影儿差不多大的年纪，风姿仪态却截然不同。 她面色冷肃，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丝绸纱衣，上面绣着隐约的银色暗纹，在阳光下看不清楚，只觉得十分古奥庄严，款式简单日常中又透出神秘尊贵的味道。 明明是十几岁稚嫩的模样，眉眼间却有着淡然从容的气质，仿佛不染红尘烟火，飘逸的随时能驾鹤飞升。 第85章 巫蛊乱世8:纯星 那少女看见开门的陈影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又被很好的掩盖。她微微点头，声音如碎玉相撞，清脆动听，轻声开口道：“我来寻赵大人。” 陈影儿点点头，后退一步，等人走进来，又把门栓好。 “大人！”少女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楚知知，忍不住眼睛一亮。 她克制着欣喜，勉强还能维持着端庄的姿态，浑身清冷如玉的气质却被抛在了脑后，通身上下都显出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活泼灵动来。 少女福身行了个礼。 “大人，星辰塔不问俗世，您能特意入宫为先皇祈福已经是破例了，如今陛下也已经过了头七，是否可以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影儿，眼神落下又抬起，犹豫着又补充道：“自从大人离开之后，塔里事务都凌乱了许多，大家都盼着大人尽快回来呢，塔里还需要您坐镇的。” 楚知知看懂了她神色间的暗示，抬手向门口挥了挥，“影儿，你去倒茶。” “是。”陈影儿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出去的时候懂事的把房门带上了。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少女顿时收起了人前端着的架子，脚步轻快的向前迈过几步，一把搂住楚知知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大人，你快点回来吧，我们都想死你了。” “这么想我呀，有多想？”楚知知语气里带着笑，透出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亲昵，伸出削葱般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鼻头上，调笑着开口。 “嗯……这么多，这么大的想……”她脸上的清冷的面具褪去，流露出独属于少女的娇憨，张开双臂用力比划着，竭尽全力在空气里画了一个最大的圈。 “好了，别和我耍宝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楚知知神色正了正。 少女嘟了嘟嘴，满脸都是不满和委屈。 “大人，您可快点回来吧……”她皱了皱鼻子，道，“自从您入宫祈福之后，那个蛮夷来的巫女可嚣张了，您是不知道，您留在宫里的这几日，她那般蹬鼻子上脸，塔里的内务无论大小都要过问，甚至还想要插手，弄得好像她成了塔里的主人一样。” 说到这里，少女语气愤愤，眼里都是满满的不平之色。 “还不是大人您忧国忧民，都是为了天下黎民才自愿入宫为驾崩的先皇祈福，她算什么？当初躲的比谁都快，现在知道跳出来舞了，哪来的脸……” “是嘛，纯儿这么关心我呀。”躲？楚知知暗自记下这个人，她拍了拍纯星的手，语气劝慰。 “纯儿哪里有生气？纯儿是替大人觉得不值……您呕心沥血才得来的天下太平，却被那些人轻易的践踏，纯儿只是替大人难过……” “不必难过。”楚知知突然打断她，眼神骤然凛冽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话仿佛在心中流转了千百遍，所以此时自然而然的说出口，像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吾所求，惟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纯儿，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天下的每一个人。” “只要这个目的达成，关于我，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无论他们怎么耍手段，或者是给我使绊子，只要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能给我带来帮助，那我就可以容忍他们。” “所以，你不要为我难过了，纯儿。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相信你会带领大家更进一步，未来的世界会更好，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能想象出那样天下大同的场景终有一天会实现，我很开心。” 话音落下，两人一齐愣在原地。 楚知知诧异的抬眼：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原本甚至想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引，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是无关的内容，仿佛有一个人附着在她身上，像影子一样笼罩着，暗中支配着她说出这番话。 难道是……一个个念头迅速流转过，楚知知想到一种可能，心里不禁沉重了几分。 “大人……”纯星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微微抬头仰望着她，眼神里饱含憧憬和仰慕，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忐忑不安。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从巫祝大人口中得到这样高的评价。 她咬了咬嘴唇，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巫祝大人的青眼，只是……她真的可以吗？ 楚知知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咔嚓的一声开门声。 陈影儿走进来，两手端着茶盘，上面盛着一只茶壶和两只茶盏，金色的茶水在白瓷中摇摇晃晃，几乎要泼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进入状态。 “大人，咱们这就准备动身吧。”有其他人在，纯星又恢复了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她恭顺的对着楚知知行了一礼，举止大气，进退有度。 “嗯，走吧。”楚知知点点头。 陈影儿闻言一顿，接着又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把茶盘放到桌子上。 飘香的茶水溅出来一些，又迅速被木制的托盘吸干了，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不久后就会在空气中挥发干净，最终什么也剩不下。 纯星走到房门前，只见她正对着门外，抬手捏了几个手势，嘴里喃喃的几句什么。 有微微的风逐渐扬起，吹动了她的衣角和发梢，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靠近。 楚知知很想上前去看一看，却碍于身份不好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纯星侧过身，微微弯腰行礼，让出了通向门口的路。 “大人，请上轿。”少女的声音骤然庄重起来。 楚知知定睛看去，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里，门口多出了一顶小巧的轿子。 那小轿子只有三五平米，一辆马就能拉过来。可是却通体纯白无暇，精致异常，仔细一看，竟然全部都是纸做成的！ 楚知知惊奇的看着自己的新座驾，细细打量。只见从轿顶到轿底，甚至垂挂下来的缨穗，无一例外，全是白纸。 透过巴掌大小的窗户，还能看到轿子里面的装饰，软座小几，一应俱全，同样是一片纯白色。联通内外的窗户上挂着轻纱一样薄的白纸，外表的连接处还用金漆描着花边，圣洁又贵气。 更令人惊奇的是…… 陈影儿吃惊的睁大眼睛。 纸轿子下面的空气略微扭曲，但显然空无一物。 这顶小巧的白色纸轿，居然是悬在半空中的！ 第86章 巫蛊乱世9:鬼抬轿 楚知知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跟着低头看过去。 只见轿子下面蹲着几个奇怪的人形，青面獠牙，皮肤乌黑，半透明的身影轻飘飘，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随风吹走，显然不是人类。 回想起陈影儿空荡荡的瞳仁，她心中微微动了动，面上却一丝不显。 纯星极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搀着人上轿。 一步迈上，纸轿随着动作轻轻摇了一下，又迅速平稳下来，再无晃动。 楚知知心中颇有几分讶然，纸轿很柔软，踩在上面的触感像是昂贵的地毯。同时又很稳当，轿子下面的四鬼肩膀宽厚，行动起来没有半分颠簸，但也不应该如此平缓，想来应该是还有特殊的力量护持着。 陈影儿站在门前，看着纸轿无风自动，轻悠悠的晃着，一路迅速的向前飘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她有点迷茫的眨眨眼，大人这就走了，那她呢？ “咱们也走吧。”身边有清越的女声传来。 纯星看了她一眼，提气轻身，足尖点在砖面上微微借力，如一支离弦之箭，飞速向着纸轿的方向奔去。 * 纸轿飘飘悠悠，像是青天白日里出来晃荡的幽灵，与这满眼的白布和灵幡很是搭配。路上遇见的宫人无不退避，恭敬行礼，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才敢站起身。 “是巫祝大人……” “那跟着的，除了纯星大人，另一个是不是陈姑娘？” “唉？还真是。” “大人准备回去了？可是陈姑娘……” “巫祝大人她……” 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风裹携着她们的声音，一起送进轿子里。 楚知知听着她们的耳语，心头涌起一阵不悦，不重，却也挺影响心情。她掐了掐掌心，神色渐渐警惕。 可能是因为顾及后面跟着的纯星和陈影儿，纸轿的速度并不快，等它慢悠悠的飘到星辰塔前时，身后的两人也已经跟了上来。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是，星辰塔并不是一座塔，反而是一所椭圆形的黑石建筑，周围围着一圈树木种成的方阵，有点对应天圆地方的意思。 楚知知掀开轿子上的小窗帘看了一眼，只觉得道中有道，玄奥非常，很是引人入胜。 陈影儿脸色青白，神色恍惚。她被纯星嫌弃速度太慢，干脆一路上带着过来，此时还头晕眼花着。 飞檐走壁的想象很好，但是真正体会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她忍不住又脸色一白，脚步微微挪动，悄悄的离纯星的方向远了几步。 纯星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眼神微嗔，不悦的移开目光，落到前方白色的小轿子上。 黑色的塔门自己打开，精致的纸轿尺寸刚好可以完全通过。楚知知半点不停，坐在轿子上飞过一层层楼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跟上吧，还愣着干什么。”纯星淡淡的开口招呼了一句，就不再离她，头也不回的迈进塔里，跟着轿子走上楼梯。 陈影儿犹豫了片刻，看着塔前空荡荡的平地，远处是方形的树阵，层层叠叠看不真切。 她咬了咬牙，也跟着走进去。 外面看建筑的体积一般，但塔里空间很大。早些时候进来的白色小轿和纯星都已经不见了人影。 陈影儿看着空无一人的一楼，心里发慌，这里看不见半个人影，仿佛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陈小姐，您怎么在这里？”一道温柔的男声突然想起。 陈影儿心里一紧，抬眼看过去，又不禁放松下来。 不远处的楼梯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背对着层层台阶上，应该是刚刚从楼上下来，所以才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 所幸，这人她认识。 他叫长青，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术法的钻研已经很精深了，加上他为人又勤勉，即使在天才众多的星辰塔，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人物。 而且他平时为人温和宽厚，一向在达官贵人之中很受追捧，甚至是不少高官的座上宾。她以前去闺中密友家中玩耍时，也曾有幸见过他几次，算是半个熟人。 更何况，星辰塔是巫祝大人的地盘，这里大多是修习的年轻巫觋，不会有什么坏人吧？ 这样想着，陈影儿放下了戒心，甚至能在这里遇见一个认识的人，她还有几分高兴。 长青慢慢走过来，他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气质温和守礼，不像个久经名利的大巫，反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像探花郎…… 陈影儿面上有点发烫，她微微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惊扰先生了，我是随巫祝大人一起回来的，只是大人走的急，我没能跟上，一时有些迷路了……” 长青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动了动，随遇落在眼前这位官家小姐身上的目光也认真了几分。 “陈小姐不必担忧，大人刚回来，应该是去处理积压的公文了。小姐只管顺着楼梯走，走最上层便是了。”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安抚和劝导，几乎瞬间就让陈影儿心里的不安平息下来。 “谢谢你。”她真心诚意的道谢，若不是遇见了长青先生，她还不知道要一个人提心吊胆多久呢。 长青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处理，陈小姐请自便。” “先生慢走。”陈影儿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一袭月白色的身影。她心里有些感叹，星辰塔的仙人，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以星辰为名，但这里却比较昏暗。陈影儿顺着楼梯慢慢走，滤镜被一层一层的消磨去。 脚下黑石的楼梯结实又木讷，没有一点出彩之处。她看过一扇扇木门，有些已经很破旧了，上面时间的刻痕斑驳。 从材料到设计，怎么看只是都只是最普通的建筑。 这里不是什么神仙洞府，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甚至有一瞬间，陈影儿觉得这里有和三省六部的总部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这个地方，培养出了许多真正大巫，他们心系天下，挂念苍生，一代代人在这里呕心沥血，让这个看起来最普通的建筑，成了人间的仙府。 第87章 巫蛊乱世10:浑水 白纸小轿稳稳的停在最顶层。 楚知知走出来的下一秒，它就如同破碎的泡沫一样消散在了空气里，走廊上空空荡荡，像是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出现过。 这里没有房门，没有做任何分隔，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窗户，一整个楼层都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一排排书架沿着墙壁整齐的排列着，蔓延至整个房间，占据了靠墙所有的位置。上面堆满了厚厚的书，一直从脚下堆到房顶。 最中央是一张木色的几案，上面叠着好几摞特制的纸页。 几案后面则是几扇水墨屏风，极为传神，虽只有黑白两色，但画上的桃林落英仿佛活了一样，几乎能让人嗅到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树丛里还隐藏着一处小小的屋舍，像是有红尘仙人隐居于此。 楚知知径直走向屏风，绕到后面，却只见一个蒲团和香炉，再无其他。 楚知知：？ 这个巫祝大人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屏风后面还倚着一个小橱柜，她打开翻找了一下，里面东西很整洁，但只有寥寥几样：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发带发簪，还有几件像是法器一样的器物。 楚知知看了看，放弃了找镜子的想法。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在几案上拿起一杯喝剩下的茶水，里面的茶叶不知过了多久，仍然碧绿如玉，片片分明，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她把茶杯正放到自己面前，低头，对上杯子光滑如镜的茶水水面，轻轻敲了敲小几，发出几声敲门似的声响。 “我知道你还在，出来。” 半晌没有动静。 楚知知皱了皱眉，“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 茶水微微荡起一点涟漪，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指尖。 “啧。”楚知知嫌弃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不再理睬，将目光下移。 几案不大，却被纸页堆的满满当当。 楚知知席地坐下来，随意抽出一份看了看，竟然全是需要处理的公文。 她不禁抽了抽嘴角。 幸好这个朝代只是看起来像汉朝，实际上很多细节都大不一样。至少在这里，纸已经非常普遍了，不然这么多的公文，若是全部用竹简，怕是能把整个顶楼都给埋了。 思绪收回来，楚知知又顺着手里的这份案牍继续看下去。这份文书摆在第一位，一般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份。 上面的字迹飘逸风流，只是内容并没有那么友好。 半晌，楚知知放下手里的文书，有些蹙眉，又拿起了下一份。 纯星早已经跟了上来，她脚步声很浅，没有惊扰思索中的楚知知，侍立在一边，静静的研墨。 一连看过几份，楚知知放下了所有的文书，有些头疼的揉着额角。 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先皇驾崩，需要另立新皇。 但分歧就出现在这里：目前先皇的三位皇子都尚且年幼，登基后必然需要太后垂帘听政。表面上，这是看哪位皇子更加出色，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实际上是三位皇子背后势力的针锋。 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 楚知知又捋了捋思路。王淑妃一向谨慎低调，果断的站在皇后这边，平时除了位分比较高之外，在后宫里几乎算得上透明人，现在看来也完全没有参与夺位之争的意思，可以先放在一边。 打的正热闹的两波是皇后和卫贵妃。 然而有趣的是，不久前身为皇长子的大皇子重病一场，几乎垂死，贵妃特意请了星辰塔里的大巫出手，这才将人救回来。 只可惜，就算活下来，他一条命也去了半条，甚至至今还未苏醒，不出意外的话，怕是很难醒过来了。 卫贵妃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几日她宫里常备不懈，堪称严阵以待，连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生怕皇子殿下会再一次遭遇“意外”。 本来朝堂上的局势两极分化，大皇子和三皇子分别占据了长子和嫡子的身份，各有支持者。但是大皇子这一病之后，局势便微妙起来。 至于星辰塔内部，虽然巫祝大人一向主张巫觋不入俗世，但这种关于皇位更迭的大事也是躲不开的。 原本塔里也如朝堂一般分作两派，但自从大皇子病后，声音反而趋向统一。 楚知知指尖轻轻扣在几案上，目光渐冷。 卫贵妃确实经营有道，不仅能请动大巫出手，应该还收买了塔里不少人，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朝堂上，大皇子一派的支持者虽然江河日下，却也仍然保持着可观的规模。而在在星辰塔里，却几乎是绝大多数人一边倒的支持他。 这对于她一个平民出身，没有任何家世支持的后宫妃子来说，无论放在哪里，是值得啧啧称赞的成就。 楚知知又翻看了两本文书，也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吃人嘴短，写得极为冠冕堂皇。 直接将大皇子的事泼到皇后一派身上，斥责皇后失德，残害皇嗣，不配为国母。要求巫祝大人替天行权，废后立妃，支持大皇子称帝。 太没有可行性了，楚知知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皇后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但这位贵妃能和她斗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个都不想选。 况且，从原本这位巫祝大人的性格中不难看出，她这一派的巫觋都是偏向于理想主义，致力于将所有的能力都用在国家和黎民百姓身上。 平心而论，这种品性确实值得人敬佩，但在这种皇权统治下的封建时代，他们根本不善于经营权谋，所谓的代天行权的口号，里面有多少水分，楚知知根本不想置评。 几案上剩下的文书也都是围绕着这件事撕扯，楚知知不想再看，挥了挥手让纯星下去，只留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久之前，陈影儿跟她一起回来，路上没有半分遮掩，想来早已经进了不少人的眼，此刻，恐怕各种书信和函件已经摆在不少人的案头了。 楚知知面无表情。 皇后打的一手好算盘，她现在是彻底被绑在这条贼船上了，不过…… 她微微抬起眼眸，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第88章 巫蛊乱世11:对手戏 来人的脚步刻意加重，显然是顾忌顶层没有安置房门的情况，故意表示有人靠近。 还未见到人，楚知知心中已经升起几分好感。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楚知知饶有兴致的看过去，一时竟有些惊艳：那是个很美的女人，高鼻梁深眼窝，明显是偏向西方的立体五官，可是她的气质却很柔和，带着为人妻母独有的温柔，又像是初夏的微风，总体上却并没有骨骼分明的逼人感，反而让人下意识的心生亲近。 楚知知看不出她的年龄，如果从外表来说，她可能有三十岁左右，但女人碧蓝色的眼睛很纯净，里面一尘不染，楚知知只在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少女身上见过这种纯净，让她看起来格外年轻。 女人穿着黑色长裙，外面裹着一件纯黑色的斗篷，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走动间，斗篷上不时有细微的光芒闪过，像是有闪烁的星星落在上面。 一缕微卷的金发从女人黑色的斗篷帽子下面偷溜出来，像是遗落的一缕阳光。 这大概就是纯星口中那个西域来的女巫了。 “进来吧。”楚知知矜持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原来的巫赵对这些人是怎样的态度，但她不能有半分露怯。 星辰塔里的情况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潭，表面平静无波，甚至清澈见底。但在水面下，全是肉眼看不出的漩涡暗流，一个不小心踩进去，就会被冲的泥足深陷，最后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那女人缓缓走进来，学着纯星的动作行了个礼，挺像模像样，只是到底还是和她的长相举止有点不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的动作很恭敬，甚至眼神和微表情都非常谦卑，但楚知知总觉得她的举动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露丽娜见过大人。” “你有什么事吗？”楚知知不想和这人接触太多。 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对露丽娜很有好感，即使是充满违和，她心里的好感度似乎也在不断上升。 楚知知心里一凛：真麻烦，赶快把人打发走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已满七日，新皇的登基必须要提上日程了。星辰塔毕竟主张不问世事，即使大人能够暂且处理国事，也不宜再继续下去了。” 露丽娜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楚知知不禁高看她一眼，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下敢说出这种话，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她低垂着头，指尖轻轻拨弄着几案上的书页，神情中满是漫不经心。 “自然是大家的意思。露丽娜初来乍到，很想为大家做点事，几位大人便派我来找巫祝大人商量这件事。”露丽娜说着，微微笑了笑，带着点示弱的味道，让人心里忍不住轻拿轻放。 “不用太在意他们，一群尸位素餐的人罢了，你既然进了星辰塔，就和他们的地位一样平等，让他们有胆子自己来找我，别总拿别人当枪使。”楚知知皱了皱眉。 露丽娜身上气息不弱，连她也一时看不出深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受人摆布才对。 “谢大人。”露丽娜感动的行礼，海一样湛蓝的眼眸里都是热切的感激。 楚知知摆摆手，她现在不想和人对戏。 各种驳杂的信息像是一团打乱的毛线球，被调皮的小猫拨弄着，在她心里滚来滚去，她有点烦了。 露丽娜明了，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顺从的行李退下，临走前，她似是不经意的问了句：“大人，塔里养鸟吗？” 楚知知抬眼看向她，反问道：“怎么了？” 露丽娜含笑摇头，“没什么，大人。只是之前在巫丹大人附近那里见到一只灰白色的鸟儿盘旋，想着可能是巫丹大人养的爱鸟，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露丽娜退下了。”说完，她不再停步，迅速走下楼梯。 楚知知没有理睬她，只是双手撑在几案上，托着下巴思索着。这句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她总感觉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放在右手边的茶水似乎动了动，表面微漾，下一秒又恢复平静。 ……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的有些过分，楚知知却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星辰塔看似散漫民主，其实高度中央集权。塔里的事务一般都是交由大巫祝处理，类似于上朝一样的集会每个月只有一次，而且绝大多数巫觋还只有表达权，并没有决策权。 几乎可以说，这里就是领头者的一言堂。 这让她生起了不少紧张感。 高度中央集权的本质是其中一方对另一方绝对的掌控和碾压。而出现在这种特殊组织里，无非是大巫祝实力强大，能够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的反对之声，独占鳌头。 楚知知心里暗暗叫苦，她可不是原装货，压不住那些无声又混乱的暗潮涌动的，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所幸这几日无事发生，这个月的集会早就过去了，除了那位巫丹来找过她。 五六十岁的人却保养的很好，他撑着一把雪白的拂尘，鹤发童颜，瘦削精干，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几乎像是传说中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两人在那里没话找话，聊了几句才拐进正题，无非是露丽娜回去之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让他亲自找上门来罢了。 这位巫丹是卫贵妃一脉的支持者，来这里旁敲侧击了她几句，却被楚知知一丝不漏的挡了回去，只能无奈的告退。 那之后，除了每日来定时请安的纯星，便在也没有别人来打扰了。 陈影儿被安排进塔里的下一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讨人喜欢，每日乖巧的闭门不出，除了生活所需和每天来塔上见礼，绝对不会多出门一趟。 一晃就十几天过去了。 没有人来打扰，楚知知也乐的自在。 这天早上，她正在顶层的书丛里随手翻着。 这里的书架上有不少书，竟然让她有几份意外收获。 这里的书主要是一些比较正式的传记和着作，但里面也夹杂着一点私货。 楚知知找到一本笔记，上面记满了修炼心得和一笔特殊支出。 第89章 巫蛊乱世12:大巫祝 楚知知一页一页的翻动着。 上面的笔迹很整洁，所以她能轻易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候这笔不明的支出就已经存在了。 星辰塔人数虽然不多，但平时需要修习巫术，花费绝对不少。 像管账这件事说起来不小，但对于他们这种背靠国家和国库的组织来说，也不算是太大的事，至少绝对没有重要到需要日理万机大巫祝放下手中的事务，亲自管理的程度。 所以，是什么能让这位身居高位的大人如此谨慎？ 连真正的理由都没写，甚至都没有记在账本上，需要自己单独记下来。 楚知知甚至怀疑，塔里的其他人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这笔支出的存在。 思索间，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几案上的茶盏中。 纯星早上刚来过，这是她亲手泡的茶，茶汤晶莹剔透，芳香扑鼻。楚知知一早上忙着翻看书架，到现在也只喝了一两口，杯中还是剩下大半的。 楚知知把茶杯拿到手中，这个问题一看就很麻烦，她还是直接找出题人问答案吧。 纤细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杯中的茶水被敲得轻晃，表面微微漾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时不时的会从心口传来温热的感觉。就在最近这两天，这种温热的感觉越来越频繁，简直像胸口揣着一个不定时的小火炉，不定条件下就出来烫一下，格外有存在感。 想来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恢复的差不多了。 茶水在轻轻的两下敲击下，晃动的越来越剧烈，简直像是在被大力震摇着，几乎下一秒就要跃出茶杯。 就在这一刻，水面倏然恢复平静，半点波澜不起，像是一面小镜子，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被一双凝脂玉手捧在掌心里。 杯盏中映出她的影子，却又不是她。 “真是不容易，你终于肯出现了。”楚知知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叹息。 杯中美人温柔一笑，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上布满了歉意：“惊扰姑娘了，此事实非在下本意。” “只是我遭人陷害，寿数已尽，本该前往丰都。奈何心有尚有牵挂未了，实在放心不下凡世，所幸习的几手巫术，便厚颜在躯体中多盘桓几日。也因此，前些时日魂魄不稳，实在没有出来的力气，这些时日来，多谢姑娘的包容和原宥了。” 她说话这般客气，楚知知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用不着这样，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体，我才是外来者吧。” 杯中的巫赵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肉身本是一处居所，我虽是这居所原本的主人，但早已缘分尽了。姑娘身上有天道庇佑，所以才能与这具身体契合，此时您才是这处居所的主人，该是我叨扰了才对。” “是谁害死的你？”楚知知有点好奇，这人既然能成为大巫祝，本来就实力超群，而且还是这般心态豁达，对她一个外来者都如此友善，不应该和人结仇才对。 其中想来又有什么弯弯绕绕，不过她现在继承了这个身份，如果可以的话，也不介意顺手帮个忙报仇。 水面有些模糊，杯中人的表情看不清楚，楚知知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带着隐约的笑意。 “多谢姑娘的心意，只是往事如烟，逝者已矣，在下此时不过一缕幽魂，就不去惊扰生者的世界了。” “在下生前唯心念后汉百姓，奈何有心无力，在我发现塔中已经被异人渗透之后，已经晚了，连在下也已经……若是姑娘有心，不必为我寻仇，替代下护右小徒纯星一二便是，在下感激不尽。” 女子低身一拜，款款道谢。 楚知知抿了抿唇，她对这大巫祝还挺有好感，怎么之前还说心有牵挂，强留人世，现在就一副要托孤的模样？ “我能怎么庇护？我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活下去都难，说不定还要你徒弟保护我呢。”她垂下眼帘，“我可不相信你没有别的手段，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去保护。” 杯中的女子身影似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没力气维持了，还是不想再说什么，渐渐的隐去了。 …… 皇宫。 长乐宫里，娇妍尊贵的美人处在最上首的位置。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肤如凝脂，身量纤细，柳腰柔若无骨，五官清纯却艳丽，带着媚意的杏眼含水，像是洒下一把小钩子，勾魂摄魄的妖，好似一条美人蛇。 有两个婢女恭然侍立在身后，手中持着两把长柄云母扇，扇子边缘三寸多长的流苏纹丝不动，左右相交，庄重又威严。 还有几个婢女在一边捶腿，揉肩，动作和力道小心又谨慎。 其中一人正跪的美人榻中央，小心的捏起新采下的凤仙花，捣出红汁备用。 还有几人恭敬的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听从吩咐。 另有两个侍女跪在榻前，一人捧盘，一人洗净双手剥开一粒葡萄，轻轻递到美人嘴边。 前方的空地上，有一支教习的舞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前方几个红衣舞女旋转着身子，水袖高高的扬起。 珠帘微动。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太监走进来，面容白净，五官清秀俊逸，手里捧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摆着一封染血的信封。 他低眉敛目，踩在西域进贡的羊毛地毯上，软如云端，脚步声微不可闻。 守门的宫女见到他，赶忙打起珠帘，将人放进去，没有半点怠慢。 这人年纪不大，但跟了卫贵妃很多年了，也算是她身边的老人，很受器重，不是他们这些扫洒的小人物得罪得起的。 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为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呢？ 想到这里，小宫女不禁想起近一个月前的一幕。 当时值班的还是另一个人，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只是她因为抬帘子的动作慢了几分，就被李公公命人直接拖走，再也没回来。 也因此，这个工作才落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多想。 明明已经到了初秋，气温已经转凉，但宫里仍然暖气飘香，恍若春季。 李公公小心绕过正表演着的舞女，将托盘和信封一起交给一个宫女，自己上前几步，恭敬的跪在榻前，嗓音轻细：“娘娘，信封拦下了。” 第90章 巫蛊乱世13:美人帐下犹歌舞 美人榻上的卫贵妃眼眸半合，闻言睁开了一点。 她抬起手，细细欣赏着包的严丝合缝的指尖。要不了几个时辰，把包着花汁的细长竹叶抽开，里面就是她新染好的指甲。 一寸来长，纤细漂亮，被新开的凤仙花染成明艳的红色，更衬得肌肤如雪，人间尤物。 她轻启红唇，含住递到嘴边的葡萄。 饱满的汁水和丰盈的果肉溢散，炸开独特的清香甜美。 细细的品完一颗，她这才抬眼示意。 李公公心领神会，手背在后面打了个手势，顿时那个宫女缓步上前，将托盘和上面的信封一起呈上来。 信封上的血迹早已变成了褐色，喷溅的鲜血在上面泼洒了大半，边缘处还有几滴分出来的褐色圆点。 软柳从暗道走出来，小心的越过暗处的视线，走进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躲在屏风后面，可是脆弱的屏障却阻止不了声音的传递，一句句话像是凿子，凿开她的心房和理智，直接进入大脑。 “娘娘。”李公公面上带着笑，轻细的声音格外温柔，“送信的那人是孙襄，这人是纪将军新提的副官，嘴可硬着呢，奴才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嘴撬开……” “算你做的不错，有赏。”卫贵妃慢悠悠的开口，语调又轻又缓，漫不经心的态度根本没有把一条人命放在眼里。 孙襄？他…… 软柳心头颤了颤，想到了某一种可能，她手脚竟一时使不上力，几乎软倒在地。 “柳姑娘来了。”李公公含笑看过来，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毒蛇准备吐出毒汁。 卫贵妃闻言，慢悠悠的抬起一只手，歌声暂停，舞蹈停歇，内殿中央花红柳绿的舞女歌女们收起动作，整齐划一的站到墙边，顺着小路走出去，整个过程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奴婢见过娘娘。”软柳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脚步飘忽的走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的异样有没有被人看出来，只看到不远处，李公公含笑看着她，像是老鹰盯着垂死挣扎的兔子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卫贵妃摆摆手，免去了她的礼节，终于重视了几分，有宫人上前扶着她微微坐直了一点。 “回娘娘，一切如常，皇后娘娘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软柳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李公公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玩味，却没有说什么。 “行了，你回去吧，仔细别被人发现了。”没有特殊的消息，卫贵妃顿时没了兴趣，连个眼神都没有落下，就随意的让人退下了。 软柳低着头，深深的一拜，脚步向后退，直到走出内殿，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只发现背后的中衣都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娘娘，这信……” “扔了吧。”卫贵妃嫌弃的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血迹，视线便再也没有多停留，她招招手，刚刚退下不久的那支歌舞乐队又重新回来…… * “带一面镜子？”陈影儿低着头，照例每日早晨来请安。此时她乖巧的站在几案前，闻言有些不解。 楚知知没有在意她的反应，手里捧着一本公文，点了点头，道：“对，下次来的时候带面镜子过来。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忙的过来，不用你伺候。” “是。” 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消失了，楚知知放下手里装样子的纸页，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顶层这里本来就没有床铺，她晚上只能坐在蒲团上，倚靠着墙壁眯一会儿，一整晚也睡不了多长时间。短时间还可以，但时间太长肯定坚持不了。 楚知知揉了揉眼睛，眉头微蹙。 再加上上次那位大巫祝出来之后却语焉不详，什么有用的都没能说出来，她只能自己收集消息。 所幸，知道原主还在，甚至可以出手，她的动作放开了不少。她目前的身份正是那位大巫祝，再加上她的能力不断升级后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竟也让她发现了端倪。 只是……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来的真相太过于触目惊心，让楚知知一时都有些不愿接受。 如果真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她侧过头，透过雕花的窗户看向天外。天空白沉沉的一片，说不出的压抑，仿佛随时会有豆大的雨点落下。 天要变了。 * 第二天，楚知知缩在蒲团上睁开眼睛，天才不过蒙蒙亮。 她站起来跺了跺脚，又走动了几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还没走几步，一个身影就从楼梯的位置冒出来，一身雪色长裙有几分凌乱，显然来的很匆忙。 “大人。”纯星面上有几分焦急之色，“大皇子……薨逝了。” 楚知知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暗叹好日子到头了。 “慌什么，皇宫的事情和咱们无关，等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 纯星闻言，也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面前淡然的人，不禁有些羞愧：“是。” 状况之外的师徒二人就坐在顶层上品茶谈天，楚知知趁机又捞到不少消息。 星辰塔地位超然，固然有历史悠久的原因在，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几百年前。 那时，数百年的动乱刚刚结束，后汉的开国皇帝才刚刚建立这个朝代，本应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只是兵灾一了，其他的祸事终于崭露头角，对着无力的人露出狰狞的獠牙。 前些年，战争中逝去的生命太多，鬼城丰都人满为患，根本容不下这么多鬼物，只能任由它们浑浑噩噩，在人间游荡。 原本死后形成的鬼物混混沌沌，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只知道四处飘荡着，其他什么也不会做，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但是，它们在路过战场和乱葬岗的时候，不知怎么，被铺天盖地的煞气和怨气一冲，就被侵蚀成了恶鬼，甚至还诞生出了微薄的神志。 它们彼此厮杀也相互聚集，最后居然也有了不小的规模，以捕捉虐杀人类为乐，形成百鬼夜行一般的恐怖场景。 路过的凡人若是不小心撞上，轻则当场毙命，被众鬼撕碎蚕食，重则累及亲族，祸及满门…… 第91章 巫蛊乱世14:风云突变 高祖不忍见百姓为恶鬼所食，广发诏令，搜寻天下有识之士，拜为国师，以除此恶鬼之祸。 但是，没有任何用处……恶鬼仍在咆哮，生灵仍在哭嚎，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血肉的撕扯声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无力。 直到……初代的巫祝大人出现了…… 当时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 汹涌的恶鬼如同浪潮一般冲击着人类脆弱的防线，恐怖的怨气似乎凝结成了实质，化成厚厚的乌云遮挡住天际，又像是一片片刀刃，几乎能划破虚空。 就在这所有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关头，就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大巫祝出现了。 她像是下凡的仙人，轻易的扫除了人间的灾厄。她就那么一挥手，所有的怨气都消失了。 尘尽数归尘，土尽数归土。 久违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乌云，落在这片饱经风霜与苦楚的大地上，也落在地上一张张期盼和平与安定的面孔上。 所有饱受折磨不得解脱的灵魂都挣开束缚，在她的光芒下洗去了罪孽，轻飘飘的升起，在洒落的阳光中消失无踪。 楚知知端起几案上已经凉了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这些内容和她在典籍中翻到的差不多，这才是星辰塔真正的来历。 只是史书上却并没有这一段，想来是太过于离奇玄幻，皇家也不想继续增强宗教信仰的影响，所以便将这一段抹去了。 也因此，再加上独特的玄幻色彩，这段历史就成了众人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后人只能从一个个夸张的字眼里，勉强窥得一缕真实的色彩。 但即便如此，星辰塔仍是天下百姓的心之所向。 谁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就把他放在心上。 所谓众望所归，不过如此。 * 等到宫中波澜平息，皇后娘娘派人请二位入宫时，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楚知知带着纯星走下楼，半路叫上陈影儿一起，三人来到塔前。她看了一眼四人抬着的金色布辇，嫌弃的坐上去。 布辇是只安排给楚知知的，其他两人只能在后面跟着。 纯星一向心高气傲，她不服气的嘟嘟嘴，看着一边的陈影儿静静的接受了，不禁把之前的不满都抛在了脑后，好奇的上前问道：“皇后不是你的姑母？可她这里连你的位置都没有，怎么你还这么平静？” “纯星大人不要打趣我了。”陈影儿无奈的笑笑，“奴婢已经是大人的婢女，怎么敢和大人一个待遇呢。” 她眉眼有些黯然，皇后的侄女又如何？还不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她父亲子女众多又位高权重，根本不缺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儿。 姑母既然把她送给了巫祝大人，那就是真的将她当做一件物件送人了。一枚被推出来的棋子，凭什么能端起千金小姐的架子？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凭什么就是她呢？ * 布辇摇摇晃晃的被抬进了昭阳宫，直到进了椒房殿，几个抬轿子的太监才停下。 楚知知掀开挂帘，缓步走下来。纯星和陈影儿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上次来时是在深夜，灯光朦胧间几乎看不清什么，这次则不同，白日的光线更好，让楚知知轻松的打量了个遍。 椒房殿里仍然是曾经见到的那般富丽堂皇，宝光摇曳。墙壁上抹着金粉和花椒合成的涂层，装饰着各种艳丽的宝石和名贵的摆件，芳香扑鼻又流光溢彩，简直不似人间所有，恍若神仙居所一般。 不远处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宫女，粉色罗裙，鬓如堆云，十足十的娇俏可人，只是头上珠钗首饰太盛，夺去了她本来的纯然之美，脸上高高在上的表情也让人不喜。 楚知知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个皇后是什么眼光？还不如上次那个狐媚子似的软柳呢，好歹她眼神还算干净，这个……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再也顾不上想东想西，只小心的迈着步子，仔细躲开这个宫女身上冒出的毒瘴一样不祥的黑色浓烟，心里嫌弃的要命，面上却仍然要保持着淡然从容的表情。 所幸此时离那点已经不远，楚知知避瘟疫一样避了没多久，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皇后仍然高坐在主位上，一派雍容华贵，尽显母仪之风。见她们三人进来，美丽又威严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几人免礼。 三人虽然身份特殊，不必行跪拜礼，但是能免去礼节也不是坏事，于是纷纷平身直立，站在内殿等着皇后下一步吩咐。 陈皇后显然心情很好，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身边机灵的大宫女已经明了，她上前一步—— “赐座——” 几个宫人抬着椅子上来，就放在三人身后，又快速的退下。 楚知知不客气的坐下，稳稳入座。见她做出决定，身后跟着的两人才相继坐上椅子。 “不知皇后年年召见，有何吩咐？”终于不是一副藏头露尾的模样了，楚知知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仍然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只是……楚知知眨眨眼：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人似乎和上次有点儿不太一样吧？ 她没有多想，匆匆瞥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不再多看。 “赵大人太见外了，你是本宫的好友，没事就不能来本宫这里吗？”上首传来的声音轻柔却淡漠。 “娘娘日理万机，在下实在不敢贸然打扰。”楚知知恭敬低头，“在这里，在下先贺喜娘娘了。” “哦？喜从何来？”上首那人不依不饶。 呵，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楚知知在心里磨了磨牙，忍下骂人的冲动，笑着正要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不料变故突生！ “呃——”坐在左后方的陈影儿突然浑身一僵，她两眼向上翻，大张着嘴，浑身颤抖着，用力抬起一只手向口中探去。 但是已经晚了—— 她的身体慢慢滑落下来。 有东西从她嘴里鼻孔耳朵里不断的涌出来，那是密密麻麻的头发，像是流淌的黑水，混着粘稠腥气的血液，和她的尸体一起落在地上。 众人被这变故惊在原地，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胆！”突然一声娇喝响起。 那个之前带路的宫女抬手指向她们二人，斥道：“大胆贼人，竟敢谋害世家千金！来人，拿下她们！” 第92章 巫蛊乱世15:眼见她宴宾客 唰！唰！唰！ 几十个侍卫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齐齐站起身。他们身穿黄色轻甲，走动间整齐划一，举止训练有素。 有几个人人迅速上前，抽刀高举，背向上首的皇后和宫女，将她们护在身后。 剩下的人则向前迈步，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楚知知两人围在其中。 “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尖利的女声中透着小人得志。 楚知知几乎被这份反咬一口的说法气笑了。她扫视一眼，这里足有四五十人，俱是杀气腾腾，严阵以待。 皇后娘娘可真看得起她们。 近处的人手持长刀，几十把寒光凛凛的冷兵器出鞘，刀面上反射出的光线几乎把宫殿都照亮了几分，远处还有远攻手持弓箭虎视眈眈，皮肤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这是淬毒的箭头牢牢指在她们身上，一刻不敢松懈。 楚知知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在这种原始的封建时代，几十人就足够围成天罗地网了。更何况这还是在皇宫里，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即使现在陛下已经成了先皇，但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拿出这么多人，皇后娘娘也是不小的手笔。 可惜，她的领悟的法则不是偏向于武力型的，对眼前这种困境，实在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想到了什么，楚知知平复了呼吸，睫毛轻颤。 侍卫中，一位领头的小哥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必犹豫，继续向前逼近。 包围圈一步一步收紧，她垂下眼帘，乖顺的站立在原地，甚至拦住了想要动手的纯星，表示不抵抗。 黄衣轻甲的侍卫越走越近，楚知知突然抬起头，朝着殿外的方向看过去。 来了—— 众人皆被她的动作一惊。 领头的侍卫小哥手指一顿，下达命令的手势慢了半分，周围的侍卫也纷纷呼吸一窒，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星辰塔手段莫测，他们不是不知道害怕，巫祝大人庇护百姓，他们也绝非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人，只是……想到这里，侍卫小哥的心里苦涩了几分。 他思绪游离了半刻，迅速回神，不忍得闭上眼睛，高高扬起的手臂用力向下一甩。 杀！ 凛冽的刀锋带着冰冷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上面还有未干透的血迹，丝丝缕缕的幽咽声入耳，那是刀上纠缠着不甘的亡魂。 楚知知凭着敏锐的感知迅速后退一步，闪身躲过，再次抬手间，掌心里已经多了两片薄薄的匕首，轻巧的格在再一次落下的刀刃上。 长刀被崩开两个小小的豁口，还没有半个指甲盖大小，乍看像是被某些小动物咬了一下。 出刀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高八尺有余，手臂粗的像人大腿，一把普通的制式长刀在他手里舞的赫赫生风。 他也穿着一身合身的轻甲，明显是特别定做的。只是由于身体过于魁梧，在一众侍卫间格外鹤立鸡群，像是猴群里混进了个大猩猩，让人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他一双虎眼精神抖擞，接连两次失利之下，不仅不恼，反而打起了兴致，满口夸赞，看向楚知知的眼神里带着棋逢对手的热切。 “再来！”他大喝一声，如黄钟大吕，高亢昂扬。长刀再一次举过头顶，向着前方的人力劈而下。 这一击的力道惊人，空气都被大力扭曲，若是中，肉骨凡胎怕是都要化作两半。 短暂的一瞬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楚知知看着刀刃在面前一寸寸的落下，其上附着的怪力几乎撕开了空间，在刀刃旁切割开一道道细长又幽深的口子，连通向不知名的黑暗深处。 奇异的一瞬间里，她仿佛看见了这柄刀的脉络和呼吸。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制式长刀，即使是宫中出色的匠人特制，也仍然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它本身的材质和工艺根本经不住这般大力，更何况，之前楚知知还毫不犹豫的给它留下两道伤口。 看似无伤大雅，实则力道已经悄然侵蚀其中，威风凛凛的表面下尽是破碎不堪，只等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一刹！ 找到了！ 楚知知目光一凝，目光落在在两个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凹陷处，抬手，刺。 “哐！” 沉重的力道狠狠击落在地面上，巨大的波动顺着落点溢开，地面都轻轻的晃动。 金属碰撞的声音轻灵悦耳，像是波动的琴弦，弹奏出动人的乐章。 刀刃破碎成一块块的碎片，彼此欢欣的跳跃着，从空气中跌落在地上，又四溅开来，像一群飞舞的银色蝴蝶。 那汉子手中落下的，赫然是一把空空的刀柄。 “嘶——”包围着的侍卫中传来小声的抽气声，连上首一直老神在在的皇后也不禁惊讶的抬眼，眸中闪过异色。 没有人开口说话，宫殿里一时寂静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样的！”那汉子却像是不会读空气一般，大大咧咧的开口。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豪爽的大笑出声。 他也不好受，本来全力以赴之下体力就已经几乎耗尽，刀柄落地的反震力又给他手腕带来了不小的创伤，此时他的双手仍在轻轻的颤抖。 “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痛快了，老子认得你了！”那汉子喘着粗气，脸上的肉因为疼痛时不时的抽一下，面上却还是很兴奋，“老子是中虎山王五，这次输给你是家伙什儿不趁手，有本事咱们下次再战！” “巫赵谋害陈家千金，害死陈五小姐，人证物证俱在，剥夺大巫祝之位，即刻押入大牢，等候大理寺提审。”领头的那个侍卫小哥仍然保持着冷静，直到此刻还有条不紊的下令。 “你……”胡说。纯星气急的开口，可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旁人打断了。 “啥？”坐在地上的王五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楚知知，“你是大巫祝？” 得到无奈的点头后，他惊诧的回头看向侍卫小哥：“周二，这是咋回事儿？咱怎么还冲大巫祝下手了？” 周二躲闪的挪开眼神，没有看他。 周围的侍卫听令，纷纷越过王五向前涌去，几乎将两人淹没—— 第93章 巫蛊乱世16:拖延 王五匆匆想要阻拦，奈何此时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能强撑着站起来，也无力做什么，根本对局势造不成任何影响。 眼看着危机一触即发—— “嘭！” 突然，一声巨响响彻众人耳边，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宫殿里滚滚浓烟散开，落成一片呛人的灰色。 再一看，周围的侍卫已经倒了一圈。 楚知知仍然站在原地，她挡在纯星身上，从容不迫，泰然镇定，掌心里跳动着几颗半透明的晶体，散发出橙红色的晶莹光彩。 正是她之前从后室里得到的火盐。 这种美丽的晶体很容易破碎，并且释放出大量的能量和热量，方便携带又效果拔群，简直堪比最优质的炸药。 受伤倒地的众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来，神色间惊恐异常——这次连皇后的脸上都挂了几分异样。 虽然鬼神之说一向盛行，巫觋神婆之流往往威望很高。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占了大多数，他们虽然信神拜佛，但往往一生也未曾见过神迹。 此时，外面阳光大好，明日高悬，一派景明之相。 可是就在他们对大巫祝动手的时候，宫殿内却响起惊雷之声，怎能不让人惊恐万分？ 他们对仙人动手，果然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吗？下手时的激动褪去，此时众人面面相觑，宫殿里落满了灰尘，满室金碧辉煌都黯淡了下去，忍不住后知后觉的心里反刍出一丝恐惧来。 “咳咳。”周二冷着脸清了清嗓子，把人群中惴惴不安的气氛强行压下，只是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两方人马彼此对望，互相忌惮着，再一次对峙起来。 “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楚知知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事发突然，她只能跟着变故做出反应，也是此时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上首的身影坐的更端正了，皇后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再次开口的语气平静淡然。 “赵大人，您是仙人转世，身份特殊，本宫理应以礼相待才是。但是影儿自幼养在本宫膝下，本宫待她视如己出，却不想……赵大人，你也有疼爱的学生，能体谅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吧？于情于理，今天的事，您都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你！”纯星不服，忍不住上前一步，心里气愤不已：虽然她一直觉得陈影儿身上好像阴沉沉的，不像是个好人，但那只是她的主观认知，一条生命被这么轻飘飘的了结，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这不代表着有人可以任随意污蔑她们！ 她和师父怎么会害人？纯星愤愤不平：陈影儿在她们那里那么多天都没事，一来到这里就出了问题，这个讨厌的女人怕不是贼喊捉贼吧？ 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架势，纯星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一定是这个女人故意把陈影儿害死来嫁祸她们…… 想到这里，她眼神闪了闪，只觉得一切逻辑都通顺了，她忍不住启唇，想要揭穿这个女人的阴谋。 楚知知心头用上不妙的预感，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身边莫名激动的人，却不想被纯星激动又坚定的步伐带的身子一顿，险些没拦住。 没拦住也得拦！楚知知心中苦笑，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纯星在这里动手——陈影儿的死亡可以说是意外，侍卫们出手可以说是误会，但她们不能出手。 无论其中有什么原委，她们身为臣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对着一国之母出手，否则就可以准备提前下线了——谋害皇族是死罪，甚至弄不好还有可能是一顶谋反的帽子。 她才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在还没摸清底细的情况下，不能这么冲动。 所以她必须拦住纯星，一旦真的动手，才是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陈姑娘的死并非我等所为，所以，娘娘您想要什么交代？”楚知知不卑不亢的抬头，眼神清明。 皇后沉默片刻，开口道：“本宫自然是相信大人的，但本宫也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巫祝大人既然说自己并非凶手，那不如您就将凶手找出来？既可以证明大人的清白，又可以为我那可怜的侄女伸张委屈，何乐而不为呢？” 楚知知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她伸出葱白的指尖，缓缓划过周围歪七扭八的一群人：“可以，但是皇后娘娘这样，我可没办法查清其中的原委啊。” 皇后眉眼微挑，身边的侍女心领神会，她扭过头，眼神轻慢又高高在上，对着周二说道：“周统领辛苦了，劳烦您先带大家回去休息吧，您的忠诚和可靠娘娘记下了。” 周二微微点头，“谢过姑娘了。” 他对着皇后跪地行礼，然后迅速起身，目光飞快的扫过每个还能站起来的人，眼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痛色：“撤。” 他们走的像来时一样迅捷且无声，顺便把行动不便的王五也带走了。 不消片刻，屋里又只剩下了几个人——仿佛是少小离乡的流浪者，飘零半生之后回到了曾经避之不及的故乡。似乎一切都再次回到了原点，除了地上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陈影儿仍然卧在那里，很幸运的，刚才的冲突似乎没有波及到她。 只是不知为何，之前纠缠在她脸上的头发不知何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此时，她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僵硬的跌在地面上，透过几步路的距离，几人都能清晰的看到脸上惊恐与绝望的样子。 她死了。 纯星不忍得移开视线，她虽然不喜欢陈影儿，但看着这人就在自己眼前这样轻率的死去，心里也一阵不好受。 “无关人员已经退下了，赵大人还有什么指教？”那个宫女表面看起来很规矩，实际眼里没有半分敬意，她看着楚知知，眼里满是不忿和厌恶，活像是在看一个沽名钓誉又心狠手辣的骗子人渣。 “依据祖制，先皇驾崩后，太子需守孝一月，方可登基。”楚知知微微低头，语气淡然从容，“眼下还有三日便是一月之期，死人毕竟不是祥兆，两件事的时间不宜重叠，不如定在七日之后，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第94章 巫蛊乱世17:异样 “可。” 这一次那宫女没有开口的机会，皇后点了点头，亲自应下了楚知知的条件。 “有劳大人多费心了。”宫女察言观色了片刻，对着楚知知敷衍的点点头，下了逐客令：“殿内灰尘弥漫，实非待客之所，大人尽早回去休息吧。” 楚知知顺从的低头，带着纯星拜别道：“皇后娘娘金安，臣告退。” 宫中来过几次后也算熟能生巧，这一次不需要旁人带路，楚知知已经能自己找回去原来的方位了。 只是来时人群簇拥，回去的时候却只有孤零零的两道身影。人影单薄，路面似乎都宽阔起来，难免让人心生萧瑟。 两人离开后，椒房殿中的情况仍然没有变化——皇后娘娘迟迟没有出声，她不吩咐人进来，谁也不敢踏入椒房殿一步。 “娘娘？”等了又等，翠浓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退下的侍卫还没有处理，殿里的宫人也不能一直在外面，这些事都需要有人来决策，拖不得。她只能开口，小心的提醒自家主子。 没有动静。 翠浓心里隐约有点慌。 她是前几天才刚刚走马上任的新人，虽然在宫里浸淫许久，但是对于皇后身边的这个位置来说，心机手段上仍然有几分青涩。 就在不久之前，她发现了皇后娘娘的大宫女软柳有时候鬼鬼祟祟，似乎是有点不对劲，只可惜，软柳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她找机会悄悄的跟了好几次，却都被甩开了，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害的差点自己被人发现。 幸好，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想到这里，翠浓忍不住洋洋得意。 就在前几日，她偷偷摸了几块贵人桌上撤下来的茶点，想吃又怕被人发现，干脆就躲进一丛灌木里，一边小口吃着这来之不易的吃食，一边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她就是这时候发现软柳的。 那时软柳刚从卫贵妃宫里出来，整个人似乎很惊慌，神色恍惚间，她脚步都有些踉跄不稳，根本没发现有人躲在一边。 翠浓舔了舔掌心里的点心碎屑，喜出望外。她实在没有想到，天不绝人愿，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老天居然就这么把一个好机会送到她面前。 不管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委，她软柳从贵妃娘娘的未央宫里出来都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把这个消息往皇后娘娘面前一说…… 也是那天晚上，皇后娘娘下令，封她为掌事宫女。从此，她取代了软柳，成了皇后娘娘身边最大的宫女。 “娘娘……”许久没有回应，殿里一片死人一样的寂静。 翠浓强忍着不安又叫了一遍，声线都有点颤抖。 还是没有动静。 陈小姐死于非命的尸体还横陈在原地。 皇后娘娘的身影坐在仍然最上首，没有丝毫变化，可是不知不觉间，动作却僵硬起来，像是失去主人操纵的傀儡，即使一动不动，也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 殿里光线充足，可她的脸色却白中发青，简直像是停棺三日的尸体，带着沉重又说不出来的死气，简直比旁边陈影儿的还难看些。 “娘娘……”翠浓已经有点怕了，皇后娘娘的状态很不对劲，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不能跑。 她好不容易才成为掌事宫女，踩在所有人头上，她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地位。 她待在原地想了几秒钟，努力程度几乎堪比她绞尽脑汁抓软柳小辫子的时候，才又想出一个办法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十指光洁。 皇后娘娘无比尊贵，连带着她们这些宫人地位也比一般下人高，往常她虽然只是椒房殿里的普通宫女，身份不过二三等，却也没受过什么累，一双手比起贵人来，也只是粗糙了些，上面连个茧子都没有。 她颤巍巍的把手伸到皇后的鼻端，然后下一刻就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的闪开手。 翠浓满脸惊恐的向后退去，却不料脚步一错，直接踩在了衣裙的下摆上，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挪出去好几米远。 她顾不上凌乱狼狈的衣服和姿态，匆匆扶着地站起来，就继续想要向前跑。 “翠浓？”身后传来一声大气中透着华丽的声音，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翠浓浑身狠狠一颤，她膝盖一软就直接跪倒在地，背对着皇后就开始磕头，声音哆嗦着：“娘娘……娘娘饶命，奴，奴婢……” 她语无伦次的说不出什么，但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肉眼可见的恐惧。 “你怎么了？”皇后又一次开口，这次，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和不悦。 “我……我，奴婢……”经过了一点点的缓冲时间，翠浓也渐渐从之前的惊恐里回过神来，死板的大脑开始轻微的转动。 皇后娘娘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她的幻觉，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她再一次深深低下头，诚惶诚恐：“娘娘息怒，奴婢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这里，实在是无比的僭越，望娘娘恕罪……” * 两人照例是乘着鬼抬轿回了星辰塔，只是这一次没有外人在，楚知知干脆把纯星也一把拉了上来，两人速度如飞，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回到了塔顶。 换了一身便捷的常服，楚知知几乎松了一口气：果然不管是哪个朝代，官服都不是一件好穿的衣服。 身上穿的那件是巫祝大人的礼服，上面为了表示尊贵的身份，都是用金银压线绣的暗纹，还装饰着各种黄金和宝石。 只能说，幸好官服的设计者才华出众，借用了百鸟朝凤的图案，这才让这件衣服在众多色彩的加持下不算难看，只是重量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削减了。 楚知知穿着这身衣服不过两个时辰，就已经再也不想穿上身了，此时换了一服件衣服，几乎感觉如获新生。 “走吧。”她站在镜前满意的欣赏了一眼自己的新形象，招呼起同样换上一件灰色常服的纯星…… 第95章 巫蛊乱世18:重逢 “去哪里？”纯星有点疑惑，她气质出众，即使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布衣，也掩盖不了独特的风华。 也不是她爱穿这样灰不溜秋的衣服，而是楚知知只给她准备了这样的衣服。 她乖巧的换上，没有问师父的目的，只问了两人出行的目的地。 “去街上逛逛。”楚知知眼睛眯起来，笑得格外甜，“有个人来了，我想去见她。” * 先皇驾崩还不满一月，街边还随处可见挂着的白布和灵幡，随风轻轻的飘动。 应该是还在国孝期间的缘故，街上并不怎么热闹，几家各色的店铺清冷的开在街边，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去，不多时又出来。 但令人惊奇的是，即使是这种条件下，街上却还有不少人在游荡着。 楚知知带上纯星，一路走，一路新奇的看着周围，两个人此时穿着普通的荆钗布裙，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 纯星兴奋不已，嘴角勾的就落不下来，眼睛里仿佛都跳跃着小星星。 她放下一路端起来的架子，像个最普通的十几岁少女般无忧无虑，撒欢一样的从路南跑到路北，脚步轻快的略过几个路边的小摊。 阳光也似乎偏爱她，躲在浓云背后偷偷的看她，露出一点点脸庞。 十四五岁的少女，眼里都是纯然的无暇和善良，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精灵。 楚知知不言不语的跟在她身后，没有制止。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原主和纯星的关系也有了些了解。 纯星无父无母，是原主在一个近乎纯黑的夜晚里捡到的。 那是个很冷的冬日，当年还只是一个普通巫女的巫赵刚刚解决完一场恶鬼食人案，满身疲惫的踏着夜霜走在城外的小路上，却被耳边突然传来的婴儿哭声吸引了。 她循着哭声找过去，原地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女婴趴在地上，全身赤裸着，连一个襁褓都没有，皱巴巴的皮肤被冻的发紫。 她似乎刚出生就被扔在这里了，头顶的胎毛一缕一缕的，手臂、大腿和后背上都有羊水和泥土混合之后又干掉的棕黄色痕迹，活像一块块难看的疤痕。 巫赵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女婴，任由泥土弄脏雪白的衣裙。 女婴哭的有气无力，连摆动的手脚都像一只早产的小奶猫，处处透着脆弱感。 她掐指一算，无奈的叹了口气。抱着女婴向着更偏僻的地方走过去。 只走了不到百来米，眼前就出现一辆翻倒的马车，褐色的污血喷溅在马车外壁上，昭示着最不祥的结果。 巫赵埋葬了那对死去的年轻夫妻一家，又杀死了那只逃离的鬼物，最后抱着那个女婴在简陋的坟墓前深深一拜，算是偿还了这段生养的因果。 女婴被她用一碗温热的小米汤夺回了一条命，有一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瞧着机灵极了。 就叫纯星吧。巫赵随意的想了想，她不想养小孩儿，但捡到的孩子哪有再扔出去的道理？更何况，这饥荒的年代，谁又会收养一个女婴呢。她若是不养这孩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了。”巫赵看了眼摇篮里的婴儿，又想了想巫觋这个职业的危险性，还是决定养个徒弟吧，至少哪天她出了意外，也有人可以传承衣钵。 思绪飘回来。 楚知知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兴致勃勃的人，有些奇怪。 她是第一次来古代，见识到各种与众不同的风土人情，难免有些好奇，想要多看看。 但是纯星就不一样了，她是京都土生土长的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又怎么还会对这充斥着市井之气的京都街道感兴趣呢？ “怎么？出来一趟玩的很开心？”她看了一眼脸蛋红扑扑的纯星，不动声色的问。 “嗯，师父总是忙，功课又重，已经好久没带我出来玩了。”一边说着，她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忐忑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解释着：“师父我错了，实在是今天太激动了才会……” 所以，是家长不够关心加上作业多？ 趁着纯星低头的时候，她偷偷朝着身后的一个方向瞪了一眼，然后才扭过头来安抚。 “没事。难得出来一趟，好好玩吧。” 真的吗？纯星惊喜的抬起头，喜出望外。 “怎么？不喜欢？那咱们这就回去？”楚知知被可爱到了，忍不住坏心眼的逗她。 “不不不，我是太高兴了，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出来了……”纯星说着低下了头。 楚知知心里暗叹一声，再次不满的看了眼身后，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别难过，咱们的时间还很长，以后想一起出来多少次都没关系。” “真的吗？” “我保证。” 纯星这才再一次开心的笑起来。 路边有香气飘荡过来，她像只馋嘴的小猫，楚知知眨眼睛的功夫，就被吸引了过去。 两人一路东看西看的晃悠着，一路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已经快到晌午了。 只见路上人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是三五成群的人，到最后，连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都出来了。 街上摩肩擦踵，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除了街道上被特意空出来的供人通过的路中央，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 她们两人也被挤在人群中，只是势单力薄，一路子被挤到了最前头，几乎差点就越出公务人员特意标着的安全线，被人挤到大路上了。 纯星手腕一晃，画出一个隔出距离的符咒，这才让两人的处境舒服了些。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爬升，终于到了正晌午的时候，禁闭的中央城门一点点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高头大马，它身上还带着一路奔波留下的灰尘，可枣红的鬃毛威风凛凛，像个战胜归来的将军。 马身过半，才露出马背上的人。 那是个女人。 她身穿一身银色的轻甲，上面有各色的刀枪划痕，凹陷处还带着褐色的痕迹，手中六尺多的长戟银光致致，光洁如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她明明乘胜回来，一路劳顿，面上却没有半点疲态，沉重的武器在她手里不见一点异常，仿佛轻若无物。 第96章 巫蛊乱世19:推 战胜的军队跟在她身后，整洁有素。他们的兵甲上带着划痕，因为连夜的战斗而疲惫不堪，甚至有人身上还带伤，简单用一根布条裹了，上面还渗着血。 可所有人都精神饱满，士气振奋。他们虽然高高坐在马上，可却神情热切的看着前来迎接的人——那是他们的妻儿家人，他们隔着半条路的距离，可心和感情都是一样的。 一直沉甸甸的乌云此刻也散开了，像是被他们的喜悦冲散一般，阳光洒下来，毫不吝啬的照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 楚知知站在人群里，她突然想到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她沐浴在阳光下的样子那样威风凛凛，像是执掌胜利与自由的神明。 她痴痴的看着马背上的身影，一眼都舍不得挪开。 她们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上次见面还是在系统那里，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匆匆分别了。自从她们来到这个世界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星辰塔虽然遗世而独立，但在政务上和前朝也有相勾连之处，甚至情报部门等许多部门都可以说是共享的。 像纪小将军外出剿匪大获全胜，即将要要回城这种大事，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整理完毕，做成文书送到了她的几案上。 当时她就心中一动，有所猜测。 果然，她站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朝城外的方位仔细一看，隔着几十里远，那人不是她的姐姐又是谁？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很快就会见面——只是想到这种可能，都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不久之前在殿上，面对皇后的刁难时，她不是不担忧的，但一想到姐姐正随时赶过来，她就像是又有了后盾，站在殿上的底气都足了。 她知道姐姐就在她的身后，就算她这里出了问题闯了祸，也有人会奋不顾身的来救她，所以她不怕。 人群骚动起来，爆发出彻耳的欢呼，淹没了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此时，所有人都自发守在道路的两旁，一眼看过去人头攒动，堪称万人空巷。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叫：纪将军威武！纪家军必胜！ “生儿就该去纪家军！” “有纪将军护佑我朝，实乃天下幸事！” …… 她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女人，心里自豪又欢喜。 空气中闪过几朵珠花，轻轻打在马儿身上，又落下来。 旁边有几个姑娘用帕子遮住脸颊，面带娇羞，眼眸如水一般含情。她们抬起手腕，玉白的指尖握着几朵鲜花或者红莹莹的小果，轻飘飘的扔出去，落在青石路面上。 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孩们，楚知知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的，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连久别重逢的喜悦都淡了几分。 随着那支军队越来越近，纪小将军冷峻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人群更兴奋了。但所有人都仍然努力维持着秩序，没有一个人在激动之下越过官道中央，所有人都生怕给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添麻烦。 楚知知处在人群中，在城民组成的海浪里随波逐流，她和纯星被许多人冲撞开，没了巫术的护持，她也不懂这些，只能靠自己努力稳住身形。 但是意外总是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 楚知知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纪吹雪，一边努力的向前挣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她顾不上别人，只想更靠近她一点。 她在人群的冲击下勉强保持住平衡，还没有站稳，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有人在混乱中推了她一把！ 楚知知的身体被不受控制的抛向马蹄下。 欢呼声里传来几道不和谐的尖叫，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惊叫出声，却阻碍不了马蹄的落下。 她像秋日随风飘零的落叶，只能无助的落下，迎接碾碎成泥的命运。 “哧——” 楚知知本能的闭上眼睛，耳边却响起一声战马的嘶鸣。 纪吹雪神色凝重，她死死勒住缰绳，指节攥的青白，十指的边缘被粗糙的麻绳摩擦出一大片红色。 近在咫尺的马头微微倾斜，冲势不改，却巧妙的偏移了一点方向，巨大的冲击力带起一阵风，吹散了楚知知鬓角的碎发。 在旁人眼里，少女的睫毛微颤，似是在恐惧自己即将到来的可怕命运，惹人怜惜。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探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把整个人都捞进怀里。 楚知知只觉得自己被人拉着抛空了一秒，下一刻，她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金属制成的轻甲很坚硬，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也并没有多温暖，上面还有沟壑纵横的兵器划痕，硌的人不舒服。 她坐在颠簸的马背上，身后是熟悉的心跳，让人无比满足。 她不愿意睁开眼，生怕这是一场易碎的美梦，可是手臂却不由自主的缠上去，恰到好处的抱住那人的腰。 时间过得飞快。 “姑娘？”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线。 楚知知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一处马棚外，那个马背上的人有着她无比熟悉的脸，眼神却陌生。 “姑娘受惊了，可还能记起是受何人所害？”纪吹雪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她看了眼马背上沉默不语的少女，心里暗叹一声。人心一向险恶，她见惯了世事无常，早已泰然处之，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年轻的姑娘身上，怕还是让她难以接受了些。 楚知知垂着眼，还在思索着不久前看到的一幕，突然听到这句问话，不禁一愣。 她刚刚还在思索这件事。 那人力气极大，被推出去的时候，她已身在半空中了，实在无力扭转自己的方向。但是挣扎间，她不经意的侧过头，一眼看到了之前她身后的位置。 一个矮小佝偻的背影分开人群，背对所有人向着远方跑去，只在她的眼睛里留下一个灰扑扑的不起眼的影子。 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纯星站在远处，她看着跌出去的楚知知，伸出手却无法阻拦，神色惊慌焦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啊！她之前好像把乖乖女儿忘了…… 第97章 巫蛊乱世20:妙计? 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哈哈哈哈……毕竟纯星也年纪不小了，十四五岁的姑娘在现在这个年代都可以许人家了，而且她实力也不错，自己一个人肯定没问题的吧……哈哈…… 没问题个鬼啊！ 救命！一时被美色迷了心窍，把女儿弄丢了怎么办？！ 楚知知的表情差点绷不住，整个人险些原地裂开。 “姑娘？”有人再一次叫她。 嗯？姐姐叫她什么？ 哦，对了，想起来了。 她现在的状态应该说是借尸还魂……之前借着水镜交流的时候，她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长相。 可能是职业的原因，这具身体的五官偏向于大气冷艳的风格，虽说细节上确实和她有几分相像，但一打眼看过去，很明显的能辨别出来是两个人，绝对不会被人认错。 看来姐姐是没认出她来呀。 也对，她们说起来其实相识并不久——虽然不知道姐姐对她过分的保护欲和包容究竟是从何而来，但从客观来讲，她们确实不太熟。 更何况，姐姐应该也猜不到她会来这个世界，加上她的长相又有变动，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楚知知不禁灵机一动，她眼睛开心的眯起来，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多谢将军相救。”楚知知眉眼微垂，找好角度，从上方看下来的模样柔顺又娇俏。 她一双明眸含着水光，眼波流转间都是脉脉多情，贝齿轻咬着晶莹的唇瓣，颊上微微泛红，尽显少女娇羞的情意。 纪吹雪皱皱眉，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先翻身下马，躲避开这奇怪的氛围。 她顺利的下来，还随手牵起缰绳，可是马背上的姑娘却迟迟没有动静。 纪吹雪微微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羞怯，两人对视了片刻后，飞快的逃开，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少女躲开她的眼神，独自一人坐在马背上有些手足无措，粉嫩的唇被她自己蹂躏的泛红，凭纪吹雪优秀的视力还能清晰的看见上面印着一层浅浅的齿痕。 “将军……”少女低头不敢看她，声音细细的嚅嗫着，“我，我有点怕，您能教教我吗……” “来，握住我的手。”纪吹雪没有多想，只当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出来玩，不会骑马罢了。 毕竟她又不是瞎的，这姑娘虽然一身深色布衣，做平民打扮，但她皮肤娇嫩，十指纤纤，五官灵气又漂亮，举手投足里带着贵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养出的姑娘。 混在人群中可能不打眼，但有心人稍一仔细看就全是破绽。 少女柔若无骨的手掌落进她的掌心，纪吹雪轻轻握住，心里莫名一动。 手上的触感温暖细腻，却又仿佛夹杂着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顺着手心一直流淌到她的心底，像是淘气的小猫爪子，在她的心尖上挠呀挠，让她莫名的想揉一揉。 “谢谢将军。”少女脸上的红云更深了一重，她握着另一个人的手，身形摇晃，步态娇憨，生疏的从马背上下来。 马儿喷了个鼻响，自己走进马棚里，只留下她们还在原地。 少女手指绞着衣角，低头不敢看她，只偶尔才悄悄的抬起眼帘暼她一眼，对上她的眼神后，又飞快的收回来。 纪吹雪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心里猜到了几分，忍不住一阵头疼。 “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处？”只是麻烦找上门了也不能不管，纪吹雪皱了皱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决。 “我，我叫赵星星。”楚知知转了转眼珠，飞快想出一个名字，又立刻低下头，做出一副伤心的姿态：“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没有别人……” “抱歉。”纪吹雪微微别开眼，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对方既然都已经说了这话，她也不能再逼问下去了。 只是，纪吹雪皱了皱眉：不管是她这个身份的原因，还是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身边肯定是各种麻烦围成的漩涡，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跟在她身边，安全肯定是没有保证的。 或者说，自动升级的s级世界任务，这样的难度下，她连自己能否安然无恙也无法保证，又怎么能去对另一个人的安全负责呢？ “不知赵小姐可有什么落脚处？我这里有马车，可以先送您回去。” 楚知知抬起眼，水眸里都是惊慌无措，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将军，是小女子哪里做的不对吗？您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她伸出手，紧紧攥住纪吹雪轻甲下露出的衣角，像是抓着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将军……我父母去世了，家中只有兄嫂，可是……前几天夜里我起身的时候，偷偷听到他们商量要卖了我，我……我实在没办法才跑出来的……” 说到这里，少女无助的低下头，手背在脸颊上飞快的划过，抹掉一点点不明显的水迹。 纪吹雪皱了皱眉，现在又不是饥荒年间，像她这种家庭还需要卖妹妹？ “将军，您别赶我走。”少女松开手里的布料，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扬起的小脸上哭的梨花带雨，“我会洗衣做饭，也会料理家务，可以伺候您，只求您给我一间草屋栖身就够了……求您了大人。” 楚知知垂着头哭，感到另一个人的目光如刀，一寸寸的切割过她的身体，又缓缓收回去。 “那你留下吧，但我身边不一定安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纪吹雪若有所思的收回眼神，沉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可态度却比之前还要温和几分。 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但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现在扮演的身份只是普通的民家女，连兄嫂厌弃她，想把她卖出去这种事都要靠偷听才能知道，实在不该有多么敏锐的洞察力。 她小心的把马脚藏好，毕竟，若是一不小心露馅了，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第98章 巫蛊乱世21:她怎么还没死? 两人各怀心思，却奇妙的达成了共识，成功敲定了接下来的剧本。 彼此都满意的对视一眼，可以转场了。 纪吹雪走在前面带路，马厩设在后院里，单独开了一个后门可以进来，但想要回到前院去，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楚知知亦步亦趋跟着她，莲步轻移，衣摆却纹丝不动，小米碎步格外漂亮。 “呦~”走到一半，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小将，怪声怪气的叫了一声。 他穿着一身棕色的皮甲，格外精神利落，只是皮肤白皙眼神灵动，显得有些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轻佻的花花公子样，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不够可靠。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么也来了府上，难道是给我家老大当媳妇的？”他看着走在一起的两人，冲过来挤眉弄眼，语气里的调笑几乎快要溢出来。 “去你的，人家是好人家的姑娘，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胡混吗？滚一边去！”纪吹雪向前迈出一步，挡在楚知知面前，一把拍开那人不怀好意伸过来的爪子。 “哎呀老大，你藏着掖着干啥，让我瞧瞧是哪家姑娘啊？”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有？这么闲不如我再给你加点啊？”纪吹雪直接把话题截过来，她眼睛一横，扫过左突右击试图冲破封锁线的人，顿时让他不敢造次。 “别别别，老大饶命，我下次不敢了！”白面小将讪讪的站回原地，讨饶的点头哈腰，他双手举在头顶，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见纪吹雪不为所动，又把求救的目光落回到楚知知身上。 “嫂子，你快瞧瞧呢，咱们将军这都要吃人了，吓死我了。”他搞怪的歪嘴斜眼，手指合拢，轻又快速在胸口上拍着，像是想要做出怕极了的样子，可是却故意做的一点也不像，让人看了只想笑。 “噗嗤……”楚知知被他逗的没忍住，轻轻笑出声，下一秒却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娇怯的看了纪吹雪一眼，想到这个百米小将对她的称呼，不禁用指尖弯曲挡在唇前，害羞的低下头。 这人怎么…… 纪吹雪余光瞥到被逗笑的楚知知，眼神里有些无声的纵容，她看向还矗在一边的年轻小将，语气里的嫌弃好歹比之前收了些：“姚成明，你给我适可而止。” “是是是……”姚成明眼看着危机过去，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他随口打着哈哈敷衍道：“唉，老大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我们这些手下……” 啧。 纪吹雪脸色黑沉着，简直想拿针线把这家伙不靠谱的嘴给缝起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抬起右手放在腰间，仿佛随时可以握住一把看不见的刀柄，力劈而下。 姚成明意识到自己再继续下去，可能就真把人惹怒了。 他急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拱火，飞快的转过身，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嘴就像租来的一样，还不忘继续：“那个哈哈哈，老大，我还有点事，我这边先走了哈，你和嫂子好好相处，拜拜！” 话音还未落，他整个人就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飞快的避开纪吹雪拍过来的一掌，三下两下就跑远了。 纪吹雪没有追上去，少女身边还需要有人守着，她被人逗的还有些耳根泛红，雪白的肌肤上布满红霞。 “咳咳……”意识到了自己在看什么，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不知为何，姚成明这么一闹好像有魔力一样，原本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她看着楚知知楚楚动人的面容，莫名有些心虚，叫来一个婢女：“你去把客房收拾好，就在我旁边的那间。” 说着，她又转向楚知知：“那间房间不错，要不要跟我来看看？” 楚知知点点头，乖巧的回答道：“但凭将军吩咐。” 选定的房间位于东厢房，是一间紧挨着这个庭院主人的房间，采光很好，空间开阔，楚知知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开心的住进心上人的旁边。 * 未央宫里。 “哗啦……”清脆的碎裂声一连串的响起，在昏暗空旷的宫殿里格外阴森。 卫贵妃此时早已不复平时的明艳，她气喘吁吁的站在桌前，神色愤怒又怨毒。她手臂横扫，桌上的瓷瓶和玉器摆件全部都被扫到地上，再次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脚下是一地凌乱的碎片。 “为什么？！”她怒喝一声，抬腿直接将桌子踹倒。 “嘭。”桌子在空气中歪斜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里跪着一个人。 也是这座宫殿里此时唯二的人。 偌大的未央宫此时只在远处点了一两支蜡烛，根本刺不穿沉重的黑暗，成片成片的广阔空间深陷在一片混混沌沌模糊不明的阴暗里，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 那人沉默的跪在那里，任凭桌子压在身上也一声不吭，静静听着卫贵妃的斥责和咒骂。 直到发泄了好一通，卫贵妃才渐渐平复下来，她冷冷看了一眼跪着的人，眼底里仍然是遮不住的怨恨：“那个贱人怎么还没死？你不是说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吗？” 长青低着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他回忆着不久前的递给陈影儿的同心荷包，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影儿是陈家给皇后自幼培养的替死鬼，可以在生死关头替她挡一次死劫，堪称是活体的替身娃娃。 但是，在对皇后下手之前，他已经把自己特制的诅咒附着在发丝上，又借着与她私定终身的借口，要来一缕她的青丝一起装进荷包里，想来不久之后就会触发。 白天时，他也眼见着陈影儿的魂灯熄灭，说明他的计划确实成功了。 但是皇后为什么没死呢？ 是失手了，还是…… “娘娘息怒。”长青终于出声，朗月清风般的面容被遮掩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听见他的声音里温柔含笑，“生死之事自有定数，有些时候确实非人力人力所能更改，但有些事情，确实是可以任人拿捏的，不是吗？” 第99章 巫蛊乱世22:发现端倪 “你的意思是……”卫贵妃发泄了一通，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不少，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 “其实到现在这种局面，皇后是否死亡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马上就是册封大典，可是大皇子殿下却遭遇了不测……” 长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偷觑着卫贵妃的脸色，却只看见她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多余的半分波动。 “虽然理论上来说，皇后娘娘‘意外去世’，由您成为小太子的养母，是目前最合适的方式。但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俊美的青年微微抬头，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嘴角在朦胧的光线里勾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弧度。 “您……” * 暮色四合，有月如弯钩，斜斜的挂在天边上，星子三三连连的打着盹，随着哈欠一闪一闪的。 纪吹雪从校场回来的时候，隔壁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一个黑色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随着主人的动作同步挪移着，明明只是一抹二维的剪影，却能让她看出主人冰雕玉琢的气质，像座悲悯众生的观音像。 她有些探寻的看过去：已经这么晚了，知知怎么还没睡？ 古代的娱乐环境不比现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是主流，城市里甚至还有宵禁，所以尽管现在才八点钟多，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纪吹雪一路回来，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 想到娱乐，纪吹雪不由的回忆起白日的少女古灵精怪的模样，好笑的摇摇头。 她竟不知，楚知知还有这般坏心眼的时候，若不是她自己猜了出来，怕是也要被这个小丫头蒙骗了。 一边想着，她又随意的瞥了一眼，却忍不住目光一顿：房间里映出了两个影子！ 一个凝实清晰，轮廓分明，明显是楚知知，另一个蓬松虚幻，边缘处都带着种毛玻璃一样的模糊感，即使勉强维持着正常的外形，也绝对不是人类！ 有危险？！ 纪吹雪眯起眼睛盯着窗户，目光锁定在那个奇怪的影子上，十指微动，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那个影子消失了……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了楚知知一个人。 没事了？纪吹雪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有很多非人的怪物都诡计多端，他们可能佯装作放弃，等待猎物放松警惕后一举拿下，现在的安然无恙，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她走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伸手轻轻的敲响房门。 “谁啊？”等待了片刻，门里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语气甚至声音里的情绪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是我，纪吹雪。”纪吹雪嗓音低沉，换了一个更容易抽刀的姿势。 又等待了片刻。 纪吹雪看着窗户上的影子挪动起来，逐渐到了房门口，下一秒房门打开，映出少女娇俏熟悉的面容。 “将军？”楚知知的表情如常，甚至这个时候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小计谋，连称呼都没有出错，面上带着点困惑，“您……？” 纪吹雪不动声色的往房门内瞥了一眼，房间里摆设一切照旧，和白日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但纪吹雪没有放松警惕，房门打开的一刻，她本能的警惕被触动了，有什么蛛丝马迹在无声的提醒她：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存在。 她毫不怀疑自己，这是她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间的磨砺之后才刻进骨子里的战斗本呢——在理智真正发现问题之前，潜意识就已经搜集了足够的细节，在根本来不及解释的时间里，直接把答案呈现在她面前。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纪吹雪面上神色不动，她和这位“赵姑娘”的身份还没有亲近到可以直接开口询问的程度，但是她身为此间的主人，要进去坐坐还是完全合理的。 果然，楚知知没有怀疑什么，她双手握在房门上向内侧用力，身体随着后退一步，将房门的位置让出来。 “将军请进。” 纪吹雪大步流星，直接走到房间中央。 空气里确实有什么其他东西的气息，但这里面没有恶意。 纪吹雪的心中微微放松了些，不管那个异类有什么目的，只要不是针对楚知知的就好。 她最后又扫视了一圈，确定那个没有现身的存在气息干净，手上不曾染过鲜血，也没有什么恶意，不想再关注这件事了。 总要适当放手，孩子才会成长的更优秀。况且她就在旁边，只要不是极端的怨恨下一击必杀，她还是很有把握把人救下来的。 问题不大。 纪吹雪做出了判断，便不想再继续停留——那位姚某人的话实在太过分，让她记忆犹新，以至于她现在待的这个房间和之前并无什么不同，却觉得格外的不自在。 她转过身，对着楚知知随口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直接离开，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别人留下。 楚知知一脸迷茫，还有点搞不清现状。 怎么回事？不是突然说要来坐坐吗？这怎么又突然走了？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她身后突然冒出来，有的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清冷大气又不失温柔。 “赵大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楚知知把房门关上，对着房间里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取经。 巫祝大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楚知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自己都没什么头绪，旁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不过姐姐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如果她发现了什么却没有提醒的话，一定说明问题不大，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 想到这里，楚知知愉快的把疑问抛到脑后，既然问题不大，那就以后再说，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先把孩子的教育问题解决了。 她看着一旁端庄又清冷的巫祝大人，发出今天晚上不知道是第几声的叹气，“巫祝大人啊，你好歹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看到今天下午纯星出来玩有多开心吗？你平时是有多不关注她啊……” 巫赵在她絮絮叨叨中心虚的睁开目光，她……做的也没有这么失败……吧？ 第100章 巫蛊乱世23:塞北兵变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塞北的风总是格外凛冽，如今十月已经过了近半，或许京都等地处还不明显，但塞外已经是一片寒风怒号的冰天雪地。 白雪皑皑的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一尺来深的窝子，拔出来的腿冻的冰凉，几乎快要没有知觉。 驻扎的营地附近都被扫干净了，只有浅浅一层已经结冰的薄雪，踩上去霹雳啪啦的碎响，给这死气沉沉的营地里带来一丝生气。 深沉的夜色被地上残雪映的发亮，守营值班的小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努力把瞌睡虫驱的更远一点——不仅是因为他正在守夜，也更是因为这样的天气里，一旦不小心睡在外面，能否再次醒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他拍拍脸振作一下精神，盯着不远处燃着的篝火堆出神。 火光在黑夜里跳跃着，似乎显出一个又一个模糊不定的影子。他痴痴的看着火堆里的人影，仿佛牵挂的家人们就在身边。 那个佝偻细弱的身影是他的母亲，他父亲走的早，是她一手把他拉扯大，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养成俊朗的大小伙子……那个娉娉婷婷站着的女人是他的妻，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孩子。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孩子还没满周岁，只会咿咿呀呀的出声，连话都不会说…… 想到这里，他神色似乎有些忧虑，他走的时候正是开春时节，最农忙的时候，家里还有小孩和老人要照顾，要辛苦她了，可惜他远在千里之外，也不知道家里能不能照应的过来…… 火光继续舞动着，他深陷在回忆的温柔里嘴角微微翘了翘，呼出的热气白腾腾的，向上飞到眉毛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 他尚显稚嫩的五官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 现在还不能回去……不过快了！纪将军很快就能带领他们打完胜仗，到时候他，村北头的老李，还有隔壁村的老张，他们不仅可以回去，还都有钱拿，都能当大官，那时候家里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呼啦呼啦……”有什么声音突然响起，惊醒沉着的思绪。 不是篝火燃烧木材的噼啪声，反而有点像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那小兵警惕的抬头，目光巡视着天空，他迅速从背上卸下了一杆长枪，横扫而立，枪头的红缨随风摆动。 有个巴掌大小的阴影飘着落下来，借着周围明亮的火光和雪光，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只灰白的信鸽，一只脚上还绑着一个小巧的竹筒，直直的飞向最中央的营帐内。 小兵顿了顿，知道没事了。他收敛起蓄势待发的姿态，将长枪重新背回背后，身体放松的站立着，准备熬过这个苦寒的夜晚。 然而就在下一刻。 “嗖——”一声破空声自远处迅速传来，轻微的像是鸟儿的羽毛划破天空。 他没有回过神，也来不及回过身—— 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胸口，将他死死的钉在背后营地的土墙上，鲜血滴落在地面上，被土地侵蚀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显不出来，就像他的人生，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散了，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无力的张开嘴，想要出声，想要提醒营帐内休息的长官，却呕出一滩血，空气仿佛顺着他胸前的破洞流出去，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突然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再退出去的时候，掌心里抓着一只鲜红的尚且在跳动的心脏。 小兵突兀的睁大眼，瞳孔一片浑浊，他身体无力的倒在地面上，指尖努力的探向离篝火更近的方向。 一个古怪的东西站在他身后，它像是猿类一样屈着腿站立，也足有两米多高，四肢末端都是狰狞尖锐的爪状，还有着接近三寸来长的指甲，抓在地面上行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它勉强有着人形，全身却像手上一样瘦骨嶙峋，浑身的皮肤青黑粗糙，像是覆盖着一层细小的鳞片，一点也不光滑，反而黑扑扑的。连结关节处还有突出的骨刺，黑色的外骨骼狰狞又凶煞，像是从梦魇最深处爬出来的扭曲不祥，带着挑战人类想象极限的丑陋和恐惧。 此时，那只手正微微的合拢，鲜红的心脏被挤压着溢出更多的鲜血，顺着带蹼的指缝流淌下来，在他脚下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 营帐内的灯火已经连续亮了好几天了，纪将军坐在营帐的主位上，不动如山。 算起来，再过几天应该已经是他65岁的大寿了，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只是今年的日子不是时候，到时候随便请熟悉的亲友聚聚就是了，不必大办。 纪将军满意的摸着胡子，这两年朝廷兵强马壮，而北地却一直连天酷寒，敌弱我强之下，朝廷的军队一来就是连串的胜利。区区北狄根本不足挂心，早已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想来要不了多久，打完最后一场胜仗，可以准备班师回朝了。 “将军，京都有信过来了。”一位小将打开帘子进来，他手里抓着一只信鸽，另一只手指尖还捏着一枚蜡丸，恭敬的低下头，递给端坐着的纪将军。 纪将军眯起了眼睛微微睁开，“新来的？我没大见过你。” “是，小人前不久刚刚调到将军这边。”小将的头埋的更低了。 纪将军不以为意，他随手接过那枚蜡丸，用力捏开，一张纸条落入他的掌心。 老将军心情颇好捋了一把胡须，定睛向纸条上看去，可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赫然是一片铁青之色。 “混账！”他一声怒喝，目眦欲裂，狠狠一掌拍在营帐内几案上，纸片掀飞了出去，连案上的几封文书都被牵连的震了震。 “一个个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咳咳……她怎么敢有这种想法？”老将军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一口冷气抽进去，被呛得咳了几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将军息怒。”之前的小将还没走，他走上前几步，轻轻拍打着将军的后背，为长官顺气，他十指纤细修长，白皙漂亮，动作间带着几分生疏。 第101章 巫蛊乱世24:要留青白在人间 “你为我拟书。”将军休息了一会儿，逐渐平复下来，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靠在背后的营帐上。 “是。”小将低着头寻来纸笔，在几案上铺开，再次走到将军身边。 “我辈将士，驻守边疆悍不畏死，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所求不过保家卫国，荫妻蔽子。”将军停了停，微微缓过一口气，眼角里藏满了无奈和心酸。 “然，世事无常，无计可施，老怀怅然。” 小将的手顿了顿，又接着写下去。 “遂劝慰吾儿，平戎之策做杂书，换得林荫树长成，桃源之乐，亦无穷也。” 一封家书已完，老将军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还给小将。 “你拿去送到驿站吧，”老将军摆了摆手，爽朗的笑道：“总不至于死到临头了，连最后一封家书都不让我写吧？” 小将深深地低下头，衣袍的下摆里闪过一道银色的微光。 “对不住了，将军。”他声音低沉，飞速闪身至老将军身后，一刀无声的刺下。 血色无声的流淌下来，刀锋染上鲜红，老将军身影震了震，却仍然挺直的坐在主位，只是面上一点点苍白下去，生机从他体内逐渐流逝，像是被厚雪掩盖着枯萎下去的青松。 “百姓何辜，士卒无罪。纪某违逆皇令，可慨然赴死，但请公子勿伤兵中将士一分一毫，可否？” “可。”小将抬起头，赫然是长青，他手中微微用力，刀刺入的更深了。 老将军目光悠长的落在不知名的远处，血液的流失一点一点带走他的生命，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飞速的划过，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是个很健康漂亮的姑娘，可惜死在当年的乱军手中。 当时她不过八九岁，是个大姑娘了，可死后的尸体只有那么小，还被挂在城墙上，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几乎被折磨的看不出原样了。 那时他为先皇征战在外，后方空虚，那个败类之所以敢挑中他家，也不过是看中这点，成了权势之争的漩涡，为了杀鸡儆猴罢了。 龙生九子，居然也有这样的杂碎，简直枉为皇家血脉，不配为先皇的血脉兄弟！直到如今，想到惨死的女儿，他也仍然咽不下这份刻骨的恨意。 那位皇子放任将士肆意妄为烧杀抢夺，搞得怨声载道人心惶惶，先皇继位后，直接将他赐死，尸身不入皇陵，随便扔进了一个乱葬岗，不知道被哪里的野狗啃的残缺不全，也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他的女儿成了那次流血事件的牺牲品，无论把罪魁祸首处死多少次，她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总怀疑自己可能是杀孽太重，所以才一生子嗣单薄，年近五十膝下才有了这么一个独女，看的眼珠子一样，可惜到头来却因他而死。 可不想他一生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却换不来家人的安定……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份河清海晏，国泰民安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可是……纸条上的墨字历历在目。 “皇后失德，谋害皇子及宫妃，现令纪将军即刻班师回朝，羁押毒后，辅佐太子登基，事成之后，可封将军为安武侯，食千家之俸，享百世之禄也。 ——贵妃卫氏” 他老了，早就没有心力去搅和夺嫡这趟浑水了，况且他如今已经连子嗣都没有了，要这百世俸禄有何用？ 京中的局势变化，万千各方势力揪扯不断，原本如同虎狼之地的塞北反而成了一方权势外的净土。 感官一点点麻木，他在心里叹息。 皇权呐，从来都是这般不由人。 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的时候，从来不问他人的意愿。 如今也终于轮到了他。 他不愿回京，将刀剑对准自己庇护下的百姓，可是这卫氏女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这近乎谋反的内容写下来，将来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根本没有为他留下第三条路。 血液从喷泉变成小股的溪流，最后变成滴滴答答的沙漏。 他的瞳孔逐渐散开，漫成一片混沌不清的黑，胸膛的起伏逐渐压下去，只有腰背仍然是挺直的。 他就这样死去了。 那个叱咤风云戎马一生的将军，他没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一个营帐的最中央。 他被那名为权谋的静水缓缓的漫过口鼻，溺死在这片远离故土的冰天雪地里。 长青收回刀，俊秀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僵硬的像是地下墓穴里刚出土的人俑。 “将军走好。”他深深地弯腰，旋即手腕一抖，甩出一串血珠，抽刀入鞘，转身就走。 长青挑开营帐上厚重的帘子，瞳孔一缩。 血液汇成了小河，顺着凹凸不平的土地蜿蜒的流淌着，篝火被打翻，点燃了不知道多少帐篷和物资，绵延在一起，连成一片火光冲天的热浪，连塞北冰冷的空气里都是腾腾的热意。 空气中一片寂静，没有半个人出声。因为他们早已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埋进火里，正在或者即将成为这把大火的燃料。 外围有三三两两的怪物巡梭着，火光把黑色的剪影映衬的更加分明，狰狞的骨刺嶙峋，青黑的皮肤上全是浓郁深沉的血色。 长青晃了晃神，他看着这地狱一样的场景，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里就像是他想象中自己该有的归宿。 如果有一天身堕无间，那也是他活该，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无辜性命？ “办妥了？”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 长青赶忙扭头看过去，条件反射的行了一礼：“父亲，将军已经仙去了，不会有人打扰咱们的计划。” “好。” …… 第二天早上，天气灰蒙蒙的落着小雨，纪吹雪瞧了一眼天色，干脆直接让人把早膳送进后院的亭子里，约上楚知知一起，两人可以一边用朝食，一边欣赏细雨朦胧里的秋菊。 正用到一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匆匆忙忙的赶进来，脸上带着忧色。 “陶二大娘，怎么了？”纪吹雪放下筷子，这人是管家的内人，也是她小时候的乳娘，没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来找她的。 “小姐……”陶二大娘直接扑倒在地，哭天抢地的磕着头，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第102章 巫蛊乱世25:玩闹 “怎么了？陶二家的，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见来人这副模样，纪吹雪猜到什么，也坐不住了，她赶忙蹲下来，伸手想要把人扶起来。 陶二家的摆摆手，不再年轻的脸上涕泪纵横，她哽咽着说道：“小姐……老爷他，他……殉国了……” 纪吹雪动作一顿，接着毫不犹豫的进行下去，无缝衔接。 她一把扶住还跪倒着的陶二大娘，再看过来时面上已经带上了悲色：“您先起来吧，父亲已经去了，您不能也伤了身体。” 陶二家的抹了把眼泪，扶着自家小姐的手站起来，自己还哭的皱着一张脸，就先安慰道：“小姐，您别太难过，老爷他是为国而死，就算走了，心里也一定是满足的。” 她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生怕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会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却见对方已经拿袖子遮住了脸，后面传出来的语气里带着哽咽：“奶娘，我有点难受，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陶二家看了她一眼，神色里有些担忧，但是想到自家小姐一向好强的性子，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下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凉亭。 楚知知在一边瞧着，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她看着纪吹雪面上装出来的难过，嘴角轻轻抿起来，忍不住的偷笑。 这边纪吹雪放下袖子，一眼就抓到了某只正在嘲笑她的小老鼠，忍不住摇头一笑。 “别玩了，知知，有重要拐点出现了，咱们要去做任务了。”看着这小人儿调皮捣蛋的样子，她心里一软，嘴上却不由得使坏。 楚知知吓了一跳，立刻坐直身子，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她睁大眼睛四处看了看，故意装出迷茫的模样，“姐姐叫谁呢？这里没有别人啊，这里只有小星星。姐姐，你要是记错了人，星星可是不依的~” 纪吹雪哭笑不得，这是还想继续玩？她一把捏住楚知知的山根，指尖的触感柔软温暖，像是她此刻看着对方的心情。 “好了，别搞怪了，我早就认出你了。” “哼——”楚知知撅撅嘴，脑袋往后仰，把自己的鼻子救出来，她不满的开口，直接倒打一耙：“姐姐你可真坏，你都认出我来了，还故意看我的笑话，我要生气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的错，咱们知知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反正时间还早，周围又没有旁人在，纪吹雪也不怕ooc，她浅笑的听着楚知知混淆是非胡搅蛮缠，继续好脾气的哄人开心。 楚知知眼珠一转，又有了想法，她欢快的扑到纪吹雪身上，朗声说道：“不行，你把我鼻子都捏疼了，我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你。” 一边说着，她还伸出手揉揉鼻端，愤愤的盯着纪吹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直让纪吹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行，那你说说条件。”纪吹雪不动如山，还想看看她又有什么新花样。 开玩笑，自己弄丢这么多年的宝贝终于找了回来，如今好不容易把上面的尘埃和灰烬擦下来一层，露出内里的璀璨光彩，她不把人宠上天，难道还由着对方继续痛苦下去吗？ 她摸了把楚知知鬓角的碎发，就着这个两人依偎的姿势格外顺手。 过了一小会儿，楚知知一直没有说话，纪吹雪不放心的低下头，这才看清怀中的那人一脸纠结。 她忍不住失笑，想要逗人：“怎么，嫌一个太少还想多加两个？这可不行啊，说好了一个就只有一个的。” 楚知知皱皱鼻子，有点沮丧又有点懊恼，早知道姐姐会答应的这么轻易，她就趁机多说几个了，结果现在晚了一步，说了也不算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差。 她眨眨眼睛，故作乖巧的开口：“才没有呢，我又不是小赖皮，只是一直没想到有什么比较合适的……姐姐，不如这个条件先放着，等我回头想到了再找你要，好不好？” “行。”纪吹雪倒是浑然不在意，她养大的小女孩是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楚知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也就不对此做什么附加条件了。 她随口答应了一句便抛在脑后，只把一个欠账记在心里，便开始说起了今天的正事。 提到这个方面，楚知知也正经起来，她从纪吹雪身上下来，神色逐渐端正。 两人不再嬉笑玩闹，开始坐在桌前互通有无，把彼此的消息交换过一遍后，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思绪。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小问题也找到了不少，咱们不如分头解决？”良久，纪吹雪开口说道，她的声音里有些犹豫，楚知知实力不足，在这种高危世界里，她不想和对方分开，但是也尊重对方想要成长的意愿。 “嗯。”楚知知倒是答应的很痛快，“那我先主要负责星辰塔这边，不过也不一定，这两天小太子登基是个很关键的时间，可能会出不少事，到时候一定很乱，现在提前分的这么清楚，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 纪吹雪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星辰塔那边有着巫族的传承，虽然到现在只留下了一点皮毛，但也不是好对付的，你……”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没事的姐姐。”楚知知笑得很从容，“我在星辰塔那边地位特殊，还有纯星和巫赵大人跟着我呢，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纪吹雪点点头，同意了。这个简单的安排虽然看起来很潦草，但安全性确实很高，她也不再纠结，痛快的张开手掌，让掌心的鸟儿自己去飞。 两人接着刚才被打断的朝食继续品尝，饭后又谈了一会儿详细情况，直到过了辰时，她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相继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前路迢迢，未知且迷茫，但她们身边一直会有人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走出光明的未来。 第103章 巫蛊乱世26:登基大典 楚知知直接一路回到了星辰塔，路上没有过多停留。 像这种涉及一个世界生死存亡的顶级任务，绝对不是一条简单的主线能概括的，这些世界都是一个个的真实世界，里面的情况千变万化，或许某一种变化就是她们的目的，也或许所有都不是，谁也确定不了。 他们能做的就是防微杜渐，处理好每一个意外的导火索，这个过程就像渔夫缝补一张破破烂烂的网，又像是在皑皑的雪地里抓住那只逃窜的北极狐，繁琐又细致，容不得一丝差错。 哪怕只有一瞬的错误，也有可能成为蝴蝶掀起的那只翅膀。 思索中，时间总是流逝的格外快，再次回过神来时，楚知知已经站在了星辰塔的大门外。 她看着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下意识的升起一阵喜悦——不属于她的喜悦。 淡淡的影子从她身后飘出来，轻轻悠悠如一缕随时会飘散的烟，正是昨晚才刚见过的赵大人。 “想家了？”楚知知皱起眉，“你有没有什么能留在外面的方法？像这样只能留在我身上，对你来说岂不是很不方便？” 赵大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办法确实有，但现在还不能用，需要再等几天。” 楚知知点点头，很是替她欣慰。 等她离开后，自己的动作也会更方便些，对彼此都好。 毕竟，她不知道这些土着知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如果原本不知道，系统的信息却被她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话……楚知知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去思考这种可能。 总感觉……这些土着们知道了系统存在的事，会不太妙啊？ * 或许是山雨欲来的宁静，接下来的一天都很安稳。 这两天，皇宫里那边为了登基大典忙的热火朝天，灯火彻夜不熄，显得星辰塔这边格外的冷清。 大典在即，或许是胜券在握，这两日皇后并没有来找她的意思，似乎是鸟尽弓藏，准备将她放到一边了 见此，楚知知反倒是松下了一口气，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想任务快点完成，可惜在这方面，这位皇后娘娘帮不上任何忙，得到的回报根本抵不上支出，太不划算了，她实在懒得应付。 从塞北纪将军战死的情况来看，边疆绝对是一个重点，不过自从几十年前纪将军从龙之功后，军事这方面一直由纪家掌管，这一方面，她还是等着被姐姐带飞吧。 不过，系统肯定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身份安排，她既然成为了星辰塔的主事人，就说明这个身份一定很重要，这里很可能就是一个导火索的发生地。 不过……楚知知看了一眼清冷冷的塔里，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星辰塔内部对成员的挑选十分苛刻，一向人很少，到了这一代更是人丁稀薄，除去扫洒的奴仆下人，核心不过只有十余人，大多心思单纯，在原来那位屋主大人的倡导下不问世事，能搞出什么事来呢？ 楚知知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反倒是又从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新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奇怪的阵法，似乎是封印之术。 书上说，这个阵法是初代的大巫祝所留，那位大人曾经借此封印过一处恐怖之地，拯救了万千黎民。 可惜封印并不能一劳永逸，那位大人担心自己走后，若是有一天封印破除，泱泱大国恐沦为人间地狱，所以便亲自将这个阵法留存下来，以期有朝一日家国危难之际，还有天资出众者再次习得此法，将危难阻拦在屏障之外。 楚知知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她好像明白星辰塔这条路线的目的在哪里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也找到过不对劲的地方，那是一本奇怪的笔记，上面有一笔模糊不清的支出。 第一次和大巫祝见面时，她就想问问这件事的，只是当时居然忘记了，直到现在才又一次想起来。 想到这里，楚知知立刻拿过前几天吩咐下人买来的铜镜，端端正正的举到自己面前：“巫祝大人，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镜面光滑，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楚知知的心沉了沉，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她不死心，再次屈指轻轻在镜面上敲动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楚知知沉默，她好像上当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登基大典当天。 这两日巫赵大人就像是前去丰都了一般，无论楚知知怎么叫她，都始终没有半点儿动静。 眼看着登基大典就要开始，这种大事，哪怕是星辰塔的名头也不好使，除非你是准备谋反，否则就必须得到场。 楚知知只能随便点了几个看着还不错人，加上纯星和那个老头子巫丹一起，一起向宫中赶去。 一行人唤出惯用的代步工具，五花八门，十分多彩。 纯星脚下踩着一团蓝灰相间的雾霭，其中有星光不停的闪烁，像是从夜空里截下来的一片星河，配上她的雪衣乌发，更显仙气飘飘。 倒是巫丹那老头子很出乎楚知知的意料。 他看着皱皱巴巴的，坐骑却是一只仙鹤，别说，他乘鹤飞去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只可惜皇宫内情况特殊，哪怕是他的鹤也只能离地不过三尺，飞的温吞吞的，背上又驮着个老头子，被连累的活像只白色的鸵鸟。 其他人也各自做好了准备。 楚知知看了一眼，忍下笑意，坐上自己的白色纸轿，晃晃悠悠的向着宫里荡去。 到了皇宫门口，立刻就有一早候在那里的太监主动迎上来。 楚知知下轿，率先把轿子收起来，几人见状纷纷收了神通，顿时周围的异样全部消失了。 迎上来的小太监毕恭毕敬，他年纪不大，可是从身上的衣服看，位子却不低。 楚知知冲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抬手制止了他讨喜的场面话，开口说：“不必多言了，直接带我们进去吧。” “是。”太监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他躬身行了个礼，就立刻转身带着他们一行人向宫中走去。 第104章 巫蛊乱世27:惊变 星辰塔一向低调，楚知知也遵循着赵大人的原则，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们一行人不多，却也都极有眼色的收敛起来，在这里坐下时，把谦卑二字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除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楚知知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她最想看到的情况。 今天的主角是小太子，不是他们任何人，张扬于自身而言实在有害无益。况且……两个观礼台附近都一片沉重肃穆，楚知知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异样之色。 今天这个登基大典能不能顺利完成都是个未知数，出头鸟可不会有好下场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知知枯燥的想打哈欠。 今天情况特殊，连带着他们星辰塔的人也起的极早，就是此时入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外面看起来似乎也才刚到寅时。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直到变成一连片沉甸甸的灰色，楚知知坐在这里几乎快要睡着时，才听到远远的有太监通报声：殿下驾到——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宫中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那一位罢了。 她微微打起精神，随大流的和所有人一起行礼，顺着众人行礼的方向偷摸看去，赫然是那位年轻的皇后——不，很快就应该叫太后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庄重的朝服，头戴冠冕，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慢慢的从远处走近，整个人威严又肃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是了，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如今年岁不过三月。说是新皇继位，其实也不过是垂帘听政罢了。 现在时辰也还早，天才刚麻麻亮，楚知知行礼起身，随意又冲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浓郁的黑气如同中狰狞的活物，张扬肆意的爬满了皇后的整张脸，几乎像是要将她溺死在其中。 楚知知心头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 虽然早在前几天中，她就看出这位皇后的脸色不太对，也不知那几日发生了什么，居然变成了一副印堂发青的不祥之相，看起来就命不久矣。 楚知知身为大巫祝本应提醒她的，毕竟一国之母的暴毙很有可能是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大巫的分内之事。 但她可不是那位忧国忧民的巫赵大人，皇后既然敢招惹到她头上，难道还能指望她以德报怨，出手相助吗？不狠狠踩上一脚就不错了。 况且，星辰塔内也不止她一位大巫。她不说也自会有别人说，耽误不了国家大事的。 不过……楚知知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心头升起一丝趣味。 怎么几日不见，这位娘娘头顶的黑气不减反增，大祸临头的征兆反而更厉害了？ 难不成她的手段这么差，放眼整个星辰塔，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提醒这位国母吗？ 想到这里，楚知知幸灾乐祸的瞧了她一眼，不过她心里却也隐约有了某种猜测。 眼看着祭祀的步骤一步步进行，很快就到了给先祖上香这里。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所有人一起围在太庙中央，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皇后也后退一步，把怀中的小太子交给一旁伺候的太监。 她接过旁边守庙宫女递过来的三柱香，就着两旁的烛火点燃，烧透后立刻拿出来，在空气中挥舞几下，把上面的明火熄灭。 她将三炷香举过头顶，神情更加端正，举动更加谨慎。 捧着香微微的后退一步，这位尊贵的皇后恭敬的跪下，将香的末尾抵在额头上，俯下身接连跪拜三次。 跪拜结束，宫女搀着她站起，扶着人走向香炉前上香。 楚知知冷眼瞧着，祭祀宗祠的过程已经快过了一半，她这里随时做好准备，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弦，只等着异变突发。 那边皇后已经上好了香，她低头恭敬的退回原地，从太监那里接回小太子，抱着他再次行礼。 就在此刻！ “轰隆——”电光一闪，将昏暗的清晨照的透亮。 天空一声炸雷响起，直直的劈向太庙这里。 它如同幽灵一般穿透了屋顶和墙壁，没有损伤到任何建筑和摆设，矛头直指站在最前方的皇后和小太子。 “嗤——”细微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像是泡泡破碎声，那是火焰在侵蚀肉体的声音。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形势瞬间逆转！ 春风得意的皇后歪倒在地，身上燃着诡异的蓝火，她抱着孩子痛苦的翻滚着，滚到哪里就给哪里带来一片火焰。 周围的人见势不妙纷纷逃开，也有忠心的宫人扑上前想要救火。 可惜，这火势太古怪又太剧烈，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皇后尖叫和挣扎的动作就逐渐弱下去，甚至不等那些想要救火宫人走到近前，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已经没有了声音。 随着她的死去，蓝色的火焰渐渐消散开，连同着周围蔓延开的蓝火一起，如同有灵智一般没有伤害任何人，仿佛只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而来。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未来的太后和小陛下接连殒命，前方一片狼藉，牌位前的几案被掀翻，贡品和香灰被砸的到处都是，乱七八糟，如同被洗劫过。 楚知知看了眼皇后怀中的婴孩，心中略微一叹。 可惜了这么小的孩子，才不过三个月大，还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离开了。 不过也好……这世上苦难无数，万般无解。这孩子还没记事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也未必不是坏事。 她垂下眼帘，看着已经开始慌乱起来的太庙，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目光在后妃那里搜寻着，很轻易的便找到了目标——卫贵妃被皇后禁足，整个后宫里除了皇后，便只剩下她最大了。 ——那位曾经的王夫人，现在的淑妃，也是二皇子的生母。 第105章 巫蛊乱世28:试探 不过短短的片刻，人群就开始混乱起来。 这里聚集着的人不少，还几乎全部都是这个国家全部手握实权的人物，从将军到朝臣，从皇亲国戚再到他们方外之人，应有尽有。 他们站在这里，就是整个国家权力的缩影。 他们本来是来比见证皇权的更替，迎接一位新的皇位继承者到来，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权柄。 然而…… 这个继位者和他的掌控者都死了，尸体焦黑破烂，就摆在不远处，似乎是被天神厌弃了。 偌大的国家，此刻仿佛成了无主之物。 人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最中央的几位重臣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里都是戒备和忌惮。 陈相被人群簇拥着，脸色铁青。 作为皇后的父亲，未来小皇帝的外公，陈家的家主，他的地位本该是我独一无二的。 然而此刻，周围的扫视过来的目光虎视眈眈，他看着不久前还对自己鞠躬卑膝的各路官员举止带着异样，神色间不禁染上一抹悲愤。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陈家。陈相仰天长叹，心中老泪纵横。 他们几乎耗尽了全族之力，为了数不清的代价，甚至和那种恶魔有牵扯……这才供奉出了一位皇后和皇子。眼看着陈家的荣光近在眼前，光宗耀祖就在他这一代，怎么就…… 他无力的握紧双拳，看着太庙里的氛围逐渐骚乱，不远处女儿的尸体晾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多看一眼，心中充满了无力。 虽然朝臣不许身带兵器，但这世上的手段何其多，对于高手而言，纵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被禁锢住武器根本是个最微不足道的条件，不足挂齿罢了。 若非顾忌着这里是皇族祭祖的太庙，不久前又有天降惊雷落下。众人心有余悸，迟迟不敢真正动手，怕是此时局面早就乱了起来。 气氛微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四处跳跃着，主动或者被动着应付别人，心甘情愿或者不由自主卷进这个漩涡。 太庙里人声鼎沸，乍看仍是如往常一样庄严肃穆，可实质上却混乱的像是菜市场，再没有半点之前的威严。 但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却没有任何人将目光投向这个角落。 星辰塔司掌阴阳，不染凡俗权势。 这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规矩了，像这种世俗中的权力之争，从来与他们无关。 不是敌人，自然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知知仗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借着人群的阻挡，小心的绕过空隙，向着淑妃的方向走去。 快到目标人物的近前了。 楚知知精神更加集中，古代选秀的年纪都小，这位淑妃如今不过十七八岁，身量纤纤，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只垂头看向皇后死去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具焦黑的尸体上，呆呆愣愣的，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身后，粉色长裙的宫女神情严肃，怀中稳稳的抱着一个金色襁褓，警惕的四处梭巡着，生怕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二皇子。 太子登基是件大事，不能有太多扫洒伺候的人，哪怕是淑妃，也只能借带孩子的理由带上一个宫女，结果此时局面一乱，人手不足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眼见着有人径直过来，那宫女显然紧张极了，哪怕见来人是楚知知，也仍然抱着怀中的皇子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 好在这微不足道的动作惊醒了淑妃，她从远处收回眼神，看向楚知知，目光恬淡又温柔。 楚知知被她笑得心里沉了沉。 这皇宫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能笑到最后的，几个干干净净，心思单纯？ 这位淑妃是江南人，吴侬软语的水乡出身，一贯喜欢穿些葱白鹅黄一类娇嫩的颜色，今日也穿了件白色的长衫，袖口上绣着兰花纹，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 可是楚知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先不说她能在皇后和贵妃的威势下生下皇子，并且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 就这尸体面前堪称温柔的一笑，都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 思索着，楚知知已经走到了王淑妃近前，她躬身随意的行了个礼，给足了面子，就直接开门见山，半点不拖泥带水。 “淑妃娘娘，这皇位如至宝，有德者居之。”楚知知笑了笑，态度放的很低，她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一下：“小太子虽为正统，但看来并不得列祖列宗的欢心，大皇子殿下又是个福薄的，年岁小小的就没了，根本养不住。” 她把目光落在宫女怀里的二皇子身上，语气里带着蛊惑。 “在下看二皇子天资聪颖，宅心仁厚，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又是先皇唯一的子嗣。” “今日这登基大典，合该由二皇子来进行才是。”她微微垂下眼，动作神情都是再谦卑不过，可说出的话却堪称大逆不道。 “大人抬举了。”淑妃的声音果然和她的人一样轻柔，像月光下的荷塘里清幽幽绽放的莲花。 “本宫无才无德，二皇子又生性平庸，实在难以堪此大任，请大人另寻高明吧。”她垂下眼帘，摆出明明白白的拒绝之态。 “……” 楚知知沉默片刻，正要再次开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整齐的步伐声。 本该轻微的步伐在多次叠加下不断放大，最终形成了规模，还隔着数百米，就清晰的落入他们耳中。 太庙中还偶有纷争的人纷纷静下来，齐刷刷的向着门口看去，一时颇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 那是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目光坚毅，煞气逼人。 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士，身上敌人的鲜血还未洗净，就再次披坚执锐，重新踏上战场。 领头的女人身姿妖艳，举止不凡，只是脸上的怨恨和功利仿佛刻进了骨子里，把那份气度统统破坏干净了。 楚知知的目光却落在她旁边的人身上。 那人一袭月白青衫，羽扇纶巾，哪怕是静静的站在别人身后，隐藏住自己的锋芒，也是难掩风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风流。 最重要的是，那人有着一张她挺熟悉的脸。 那不是长青吗？ 楚知知心头升起一丝兴味，看来今天的事也不一定是天灾，说不定还是人祸呢。 “肃静——” 第106章 巫蛊乱世29:告一段落 长青身后一个小兵站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见令如人，陛下亲至。听令——” 长青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道圣旨，大大方方的打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后失德，枉为国母，自今日起贬为庶人，牵连眷亲，九族皆停官，贬入奴籍。另，封卫贵妃为皇后，为宫中子嗣嫡母，钦此。” 太庙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皇后……不，是前皇后早已经在天雷之下没了性命，还有谁能接旨呢？ 众人面面相觑，众人看了看前方洋洋得意的卫贵妃，又看了看她身后堪称铁血的队伍，一时间都没有了声音。 只见长青走了几步，捧着圣旨来到陈相面前站定，微微向上抬起手，笑道：“陈大人，怎么还不谢恩呢？” 陈相深吸一口气，他死死盯着春风得意的长青，额头青筋突突的暴起，脸色涨的通红，开口便骂道：“竖子小儿，言行无状，假传圣旨欺瞒天下，助妖女篡夺我万世江山，枉为人也！” “大人，你错了。”长青神色悠然，听着这骂声连脸色都没变，他淡淡的开口：“这天下不是您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难道陈大人这么说，是想再加一条谋反之罪吗？” “你！”陈相气急，却张口结舌，一句话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时辰不早了，大人趁早回去收拾收拾吧。”长青没有理他，慢悠悠的将圣旨叠起来，硬塞进他手里。 喧天热闹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乖巧的矗在原地，神色谦卑又恭谨，仿佛不久重又披上了身上的那张人皮。 楚知知冷眼瞧着，心里兴味又嘲讽：这人心二字，实在是有趣极了。 不知为何，就在卫贵妃出来的那一刻，王淑妃身体微不可察的绷直了一瞬，默不作声的收起了散漫姿态。 她微微移动了下身形，借着站起来的动作将宫女挡在背后，巧妙的把二皇子全部遮挡起来。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一片寂静中，她率先躬身行礼，以淑妃的身份承认了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六宫之主。 众人仿佛这才恍若被惊醒，纷纷俯身行礼，争先恐后的恭喜着这位新上任的皇后，楚知知也随大流的跟着微微倾身。 目光一扫，满地臣服，只有陈相还站在原地，怒目而视。 陈家几代经营已经是梦幻空花，他梗着脖子，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双眼里满是血丝，像个被逼上绝路的赌徒。 “卫氏女惑乱朝纲，堪比蠹虫蛀书，腐蚀我朝……”他绝望的扫视了一眼，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字字带着血：“天理昭昭，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来人，将丞相大人请下去。”长青冷笑着摆摆手，立刻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利落的挟持住陈相，将他从太庙里拖下去。 “贱婢！！！你想的不过和我们一样罢了！我陈家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在下面等着你！！！哈哈哈哈哈……” 陈相的发冠在挣扎间扯落，五六十的老人，头发披散着，仰天长笑，突然爆发出的力气几个人也压不住，十指死死的抓扣在地面上，他嘶喊着开口：“卫氏贱婢！我在下面等着你……” 知道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有机灵的宫人扯过一块抹布塞进他嘴里，把剩下的话堵在口中，只有呜呜哇哇的模糊声音。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拖下去，太庙里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里泛着兔死狐悲的气氛。 “既然是大喜，那便该有个大喜的样子”卫皇后显然心情很好，并没有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她面上得意洋洋，是血色也抹不去的喜气。 她缓缓踱步，走到最中央的位置，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人，猖狂的一笑：“既然是喜事，那不妨双喜临门，今日这登基大典也一并办了吧。” 她这话一出，底下不少大臣都是心肝一颤。 人肉哪能硬过钢刀？这位娘娘既然都带着军队来了，一个已逝先皇的皇后之位而已，给就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登基—— 不少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娘娘不会心血来潮，准备当一回皇帝吧？ 幸好，卫皇后的下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设想。 只见她看了一圈所有人，目光落在王淑妃，或者说王淑妃背后的二皇子身上， 她笑盈盈的开口，眼神里藏着浓重的恶意，像是毒蛇随时准备吐出来的毒液：“本宫身为陛下的皇后，自然是所有皇子皇女们的母后，今日，这登基大典竟然准备了一半了，不妨继续用下去，以免浪费民脂民膏。” 说到这里，她抬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 “把本宫的儿子抱过来看看。” 有几个宫人冲上前，五大三粗的肩膀用力，硬是一把从宫女怀中夺走了孩子，转头递到卫皇后身边。 她嫌弃的看了襁褓一眼，志得意满的目光落在王淑妃身上，满足的欣赏着她担忧又无助的神色。 直到香炉中的香几乎快要燃尽了的时候，她才悠悠的开口：“准备开始吧。” “且慢！”王淑妃中终于变了脸色，她强撑着的温柔面具被打破，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惊慌。 “皇后娘娘！”她扑通一声跪下来，直接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字字泣血道：“娘娘三思啊，今日已经误了吉时，又有这血光之灾在前，如何配得上娘娘千金之躯？” “理应找监天寺重新安排日子，掐算吉时，为娘娘重新缝制礼服，如此才算大吉大利，配得上娘娘的身份啊。” 不愧是先皇太傅的女儿，一出口就是不凡，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卫皇后着想，还是句句在理，何愁别人不听她的呢？ 楚知知心底赞叹了她一声，行动上和众人一样低着头，不想做出头鸟。 只见这位新上任的皇后目光轻快的落在王淑妃的额头上，看到上面已经渗血的伤痕，嘴角满意的勾起。 “也对。”她轻轻拍了拍手，带来的人迅速退下，在众人的视线中不断躲闪着，最终消失在各个角落里，如同一捧落进沙漠的水，没有半分痕迹。 众人心头都是一凉，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如同这样的眼线？ 想起自己平时的举动，许多人一时都心如雷鼓，看着眼前这位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大部队撤下去，所有的官员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太庙里一时竟有几分空旷。 “你说的也是。”皇后娘娘终于欣赏够了王淑妃的狼狈之态，“本宫确实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你们都听到了吗？立刻准备好一份新的送到本宫这里，越快越好！” “是。” 卫皇后这才满意，她难掩兴奋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纷纷松下一口气。 他们恭敬的行礼后，如同往常一样，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走出太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程的路比来时好走多了。 楚知知坐在白纸小轿里，眯着眼睛摇晃着，她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又再次捋了一遍消息，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头绪。 回到塔里，她就立刻挥退众人。 看着他们相继离去，楚知知一个人走进最顶层，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后，她立刻拿起那面精致的铜镜。 第107章 巫蛊乱世30:暴露 不出所料。 楚知知垂下眼皮。 镜子仍然像上次一样，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思索了片刻，她嘴角挂上一抹笑容，重又在镜面上敲了敲：“赵大人，您还是快点出来吧。不然……只怕这大好河山，小女子怕是守不住了。”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 伴随着这个声音，镜子里楚知知的面容突然有些模糊，线条重叠在一起，像是准备脱壳的蝉。 另一个身影从她身上慢慢脱离出来，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清晰，正是大巫祝。 看清了眼前人的一刹那，楚知知瞳孔一缩。 眼前的巫赵身形沉稳，血肉凝实，哪里还有半分鬼魅的样子？只从表面上看，分明就是个活人了，只是脸色还略微苍白些。 “巫祝大人这是还魂成功了？”楚知知微微勾起嘴角，语气里三分嘲笑七分讽刺。 巫赵稳重的摇了摇头，像是半点不善没有听出来：“生死之事哪有轻易逆转的道理。不过是前几日偶然心有所感，闭关修炼了几日，也算小有所获。”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姑娘不必心怀芥蒂，你才是此身的主人，不必在意我的。” 楚知知盯着她看了几秒，一双纯黑色的眼睛反射着着无机质的光，像是黑色的琉璃珠子。 巫赵不闪不避的和她对视，神色里都是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心虚或者歉疚。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误会巫祝大人了。”楚知知突然放松下来，她松松垮垮的守在几案后面，席地而坐，“我还以为是大人有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我呢？” 说着，她对着大巫祝微微一笑，语气似乎颇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姑娘多虑了，赵某一生无愧于天下，于国家百姓绝没有半点私欲，天地可鉴。” “呵。”楚知知轻声笑了一下，嘴角挂起没有半点温度的弧度，她看了一眼巫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既然如此，那赵大人是否可以离开小女子的身体了？”她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心底却开始紧绷起来：“大人心怀天下，小女子一介俗人，却是比不得的。”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和巫祝大人说话。” 楚知知话音刚落，一声怒斥紧接着跟上。 只见眼前似乎一晃，一个银色的身影迅速冲出来，脚下像是有风在托举着，她迅速跑出几十米远，拦在她们两人中间。 “纯星？”楚知知略微有些惊讶，她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纯星，眉头轻轻皱起来，不知道这人是想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她想起刚才的那句话，目光扫过对面的大巫祝。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天那个人是你？”她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这句问话，指尖微不可察的一颤。 她一向无亲无故，也从未想过会有后代，直到这几日见到纯星，她才突然想到：若是以后她能有个女儿，也该是这样天真烂漫的样子吧。 哪怕是挑着沉重的负累，表面上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但在可以放松的人面前，仍然是可以随意撒娇长不大的小女孩。 纯星的身子抖了抖，她在感受到熟悉波动的一刻就立刻冲了上来，丝毫顾不上其他，脸颊都因为运动和激动有些泛红。 然而此刻，在这一句简短的问话中，浅淡的红色痕迹全部都褪了个干净。 想到前几日自己在京都官路上那用力一推，纯星难受的咬了咬嘴唇。 她艰难的回复道：“是我。” 巫赵在一旁思索了片刻，也明白了楚知知问的是什么，听到纯星的回答，惊讶的抬头看她。 纯星扬起的脸上透出失血的惨白，紧紧咬着嘴唇，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楚知知，又扭头看向大巫祝。 “对不起，我以为，您是……”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她家长辈。 想到这里，纯星苦涩的抿了抿嘴角，她又不傻，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养母， 突然换了个人一般，她如何会觉察不出来呢？ 其实，她也很喜欢这个后出现的，会陪她逛街，给她买小零食的人。 但她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巫祝大人。 当时她满心抑郁和怨恨，心中充满了怀疑，总认为这人是杀人凶手，实在无法放任自己去全心全意享受她的温柔。 街道上，看着迅捷的骏马汹涌奔来的那一刻，突然心头涌起一阵不受控的恶意，直接将人向前用力一推，看着她被卷入马蹄之下。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她还用法术迷惑了周围的一个普通人，让他急匆匆的跑开，自己则站在原地，一脸惊慌的样子。 也不是恨到非要楚知知死无全尸的地步，只是一想到那是偷窃了大人身份的人，她就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是她却没想到，原来这竟然是巫祝大人知情的吗？ 想到这里，纯星愧疚的难以复加。 是她的任性妄为给巫祝大人添麻烦了。 当时楚知知被救下来的时候，她心里滋味复杂，说不出庆幸还是遗憾。 庆幸她没有真正出事，也遗憾于自己竟然无法心安理得对大人的仇人下手。 那天她回到塔里一阵神思不属，幸好那人没回来，给了她一点缓冲的时间。 如今看来……纯星苦笑，她真的要感谢那个救下楚知知的纪小将军，毕竟谁能猜到，她纯星才是那个真正的笑话呢。 想到这里，纯星心中暗自做下决定，神色坚毅了些。 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恭敬的垂下头，向前迈出一步，深深的跪下。 “伤害大人是纯星之过，纯星愿意受罚，以补偿大人心中痛苦的万一。” 她用力的低下头去，再也不肯抬起来。 楚知知暗叹一声，她实在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出现在这里。原本瞧着所有人都接受良好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不错。 居然这么麻烦的吗……还要扮演原身之前的角色？ 楚知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但此时也顾及不上那么多的东西，她将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记了下，便直接扔进了意识中的垃圾桶。 “既然如此，那你就……” 第108章 巫蛊乱世31:放过 楚知知的话突然停下，她戏谑的瞧了一眼紧张的两人，眼角眉梢满是恶作剧之后的得逞：“您二位怎么这么紧张啊？怎么？一个敢当街行凶，一个敢欺诈无辜群众……” 她对上两双瞪大的眼睛，两人紧张的神情几乎一致。 “啧啧……”楚知知的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玩笑，阴阳怪气的要命：“二位大人，你们有什么可紧张的？该害怕的难道不该是我这个小人物吗？” 闻言，巫赵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纯星也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她。 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后不敢看主人的猫。 楚知知瞧着这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表现，实在是没脾气了。 “行了。”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们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要是说得好……哼，那我就当过你们。” 星辰塔的赤胆忠心毋庸置疑，他们心系天下，满眼苍生，所以一些特殊的消息，他们不介意瞒下来。 而她的目的就在这里。 “巫赵！” 某人的身影在空气里飘忽了几下，似乎是随时准备逃跑。 楚知知一眼看穿她的企图，直接开口把人叫住。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还恰好扯出纯星的事让人心虚，不趁机把所有的信息都问出来简直对不起自己。 巫赵微微抿了抿唇，嘴角泛起淡淡的青白，她看着楚知知，神色间有些游移不定：“我确实有事情瞒着姑娘……” 她飞快的瞥了一眼楚知知，又把视线挪开，“并非是我想要刻意隐瞒，实在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并且与姑娘无关，所以我才……还望姑娘见谅。” 楚知知抬眼瞧她，语气冷淡下来：“赵大人不是我，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呢？” 她抬头，直直的和巫赵对视，目光不闪不避，分毫不让。 这件事与她有关！她有权利知道！ 巫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一下，像是雨后初霁，明朗动人。 “姑娘，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旦牵扯其中，很可能就再难以脱身了。”这一次，她终于不再躲闪开，看向楚知知的目光里带着温柔和包容，像是个温柔慈爱的长辈，一再的委婉的劝告她远离危险的激流。 楚知知的心弦微微动了动，她没有回答，目光却分毫不变。 巫赵明白了她的选择，心底暗叹一声，看了一眼年轻明媚的姑娘，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劝说。 “这件事……我本想一个人承担的，你知道它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你同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她认真的看着楚知知，目光罕见的严格锐利，像是要透过皮肉，一寸寸的审视她藏在血肉之中真正的思维和灵魂，“这份责任一旦接手就不能放弃，它很危险，甚至很可能让你失去生命……” 她看着楚知知，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即使这样，你也想要知道吗？” “对。”楚知知也被严肃的气氛感染了，她和巫赵凝重的目光对视，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或者不耐。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相信赵大人，愿意承担背后的责任。” “也罢。”尘埃落定，巫赵突然放松下来，像是卸下了背负很久的重担，终于可以歇歇脚。 “纯星，你也一起留下吧，你是下一任大巫祝，我没办法陪你太久了，有些事情也是你迟早应该知道的。” “大人……”纯星怔怔的开口，简直不敢相信相见没多久的长辈很快就会再一次离开，她低头皱了皱鼻子，眼眶有点泛红。 “咳咳。”楚知知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正酝酿着的悲意。 师徒情深的感情确实很美好，但这样伤感的氛围还是不必了……况且任务的是确实迫在眉睫，还是尽快把话题转回来比较好。 巫赵看着纯星飞快的抹了一把脸，迅速从沮丧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不由得心生宽慰。 她又看了看竖着耳朵的楚知知，正了正神色，将这歌舞升平背后的刀光剑影娓娓道来。 ...... 天色还大亮着，屋中却点起了一只火盆。 条件艰苦，周二也不将就，他坐在炕沿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手中一只粉色的帕子。 “我说二哥，你这大白天怎么关门堵窗的？哟，还点着火……”王五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招呼都不打一个。 周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将手中的帕子扔进火盆里，看着颜色娇嫩的布料点点染黑，变成一块看不清原样的碳。 “哎呀~” 他这里的心疼还没来得及漫上眼角眉梢，王五倒是率先在那边吆喝来了，他抬起手按在额头上，盖住跳动的青筋。 “这，这多好的丝绸啊，二哥你咋就这么扔了？多浪费啊，送给我不行吗？” 王五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糙汉子，平日在战场上，他肠子掉出来都不眨眼，此时却心疼的仿佛掉进火里的是自己闺女一样，围着火盆眼巴巴的看着，若不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他说不定都要伸手去捞了。 无它，实在是这块霞云绸太过珍贵！ 这种绸缎是江南特产，来自一种名为霞云的蚕。 这种蚕对生存条件极为苛刻，根本没法人工养殖，只能在每年的四五月的时候去野外碰运气。 它们吐出的丝色泽如火焰，触手生温，哪怕是寒冬腊月裹着，也如同身处暮春一般温暖，是上流社会供不应求的奇珍异宝。 可惜的是，野生的霞云蚕吐丝太少，踪迹也难寻，每年根本找不到多少，所以，哪怕是和着普通的蚕丝一起织成的织品，也是千金难求的重宝。 王五心疼的直咧嘴，这两天他在宫里也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自然不难认出，从那块帕子的颜色来看，里面怕是加了不少霞云丝。 如果能到拿到外面去卖，换来的银子怕是能供山上的弟兄们吃好几个月的。 想到这里，他越发心疼，连带着看向周二的目光也幽怨起来。 “嘶——”周二在沉思中被一阵恶寒惊醒，他循着直觉看过去，正对上王五哀伤的目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两手交错，狠狠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第109章 巫蛊乱世32:五虎山 “你这是个什么表情？”周二怒了，他向着旁边躲开两步，警告道：“你再这么看我，小心老子把你一双招子挖了。” “嘿嘿……二哥。”王五搓了搓手，贼溜溜的贴上来，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去去去……你离我远点！”周二被他的靠近吓得一抖，大惊失色道，“你这副表情一看就没憋好屁，你可别再连累我，赶快给老子滚出五百米之外！” 上次王五这么笑着来找他的时候，是不小心一箭射中了老大养的宝马来找他求助——那马是西域弄来的汗血宝马，老大宝贝的跟心头肉一样，都舍不得养在马厩里，直接放出去让它在山上跑，结果还没过半日，就成了王五的弓下亡魂。 再上次，是他抢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少爷——结果人家是刘老四家的远房外甥，八竿子打得着的那种，他们全家就指望这小子出个状元郎呢，小少爷回去和家里长辈一告状，气的老四差点当场升天，要不是他拦着，估计王五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再再上次…… 周二现在都快条件反射了，他一看到王五的笑就下意识觉得肝疼肺疼，脑仁更疼，哪哪都说不出来的难受，恨不得把人一脚踹出三米远。 “二哥别呀，咱们自家兄弟，哪用得着说两家话。”王五对周二眼里的嫌弃视若无睹，浑然当做没看见，他见人抱着胳膊躲开，还不依不饶的跟上来。 “二哥，咱家这情形你也清楚，朝廷这仗已经打了好几年了，上头还撑得住，但咱们可撑不住啊！”提到这里，王五忍不住大吐苦水。 虽然神权一直掌握在皇权手里，天下神秘不显，但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能窥得一丝天机，得见世界的真相。 王五他们原本也是普通人出身，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丝凡俗之外的能力，又加上意气相投，干脆几人一起结拜成了兄弟。 前几年众皇子夺嫡，天下被搅的乌烟瘴气，几人被多次威逼利诱，甚至有人拿他们的家人做要挟…… 他们不愿意为这样的皇族效命，更不想因此而牵连家人，不堪其扰之下，干脆每人留下一纸绝命书，大家一起隐姓埋名隐姓埋名，上山落了草。 后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金尊玉贵的皇子们神仙打架，苦的都是底下的百姓。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下已经收留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苦命人出身，离了他们的山头，怕是连一条命都难保。考虑到他们的存在，哪怕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王五等人也仍然没有离开。 想到这里，王五的神色黯淡了些，周二脸上也不太好看。 出门在外已经有八九年了，说不想家是假的，但他们如今的身份，哪里还能回到从前呢？ 可惜，他们连伤春悲秋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定日子，谁曾想，朝廷又跟北极狄打仗了！ 内忧刚平，外患又起！ 夺嫡的风波刚过去，皇帝刚刚解决完自己作乱的兄弟，天下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又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敌寇。 回想起前面持续混乱的几年，王五心中也涌起一阵无力感。 他们中原确实地大物博，加上近几十年来风调雨顺，连个大点的虫灾都没有，安稳的简直是神仙庇佑，竟然积累下不少的粮食，以至于还能勉强承担接连两场战争的可怕消耗。 但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两年军中不断征兵，不少人家里都没有劳动力了，收成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加上战争提高了税收，对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就目前来说，也只是从人人都能吃饱，变成大多数人只能勒着裤腰带吃半饱，日子还能混的下去，但谁知道这仗会打多长时间？再持续下去，这天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呢？ 难道真是他们前几十年没有天灾人祸，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吗，故意降下兵灾来磨砺世人？ 他忧虑的抬起头，对上周二凝重的神色。 显然，他们兄弟二人想到一起去了：朝廷这次的情况比几年前还糟！ 上次好歹只是内忧，可现在外敌虎视眈眈，就在这紧要关头，陛下却驾崩了，只留下三位年幼的皇子踩在刀尖上，两侧却都是万丈深渊。 “唉！”周二收起对王五嫌弃，叹了一声。 那两个后宫女子根本靠不住，听说纪将军不久前也战死沙场了，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样了…… 周二摇摇头，把思绪收回来：老大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倒是他们，群龙无首，谁也不知道这天下不久后会是何等模样。 这是天要亡我大汉吗？他重重一叹，想起还在山头上劳作的弟兄们，心中又一次涌起责任感。 先皇励精图治，他在时政治还算清明，为富不仁的人少了，他们又不想去动那些脚踏实地挣钱的人，劫富济贫受到了影响。 最后几人一合计，干脆在山上垦出一片地来，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家里也都是干过农活的，还能伺候不好这点苗儿？ 若是真到乱起来的一天，到时候，他们还能勉强保证自给自足，但天下依附皇权土地而生的普通人可怎么办啊。 想到担忧处，周二心有戚戚然，他看了一眼同样蔫头耷脑的王五，心中竟然升起一阵感同身受，忍不住语气柔和了几分：“有话就直说吧。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次笑的这么谄媚不是有事求我？” “哎嗨嗨……”王五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尴尬的笑笑，说道：“二哥，我就是想问问你，这霞云绸从哪弄的？这玩意值老鼻子钱了，卖出去一块就够咱们兄弟吃一阵子的……” 周二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火气根本压不住，刚才的沉重气氛瞬间消失不见，抄起案上一本书直接砸向王五的脸，怒喝道：“你给我滚，不准打它的主意……” …… 那边，楚知知阖上手中的铜镜，目送着纯星走下楼梯，满意的一笑。 这个世界的情况，她终于弄清楚大体的“真相”了…… 第110章 巫蛊乱世33:送上门的材料 星辰塔这边的线埋的很深啊。 楚知知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应该相信系统的水平的，若非她拿到了这个身份，这一次任务可能还真的不好过。 楚知知低头翻着几案上的公文。 在这里住了不少时间，她几乎快要习惯了大巫祝的生活了，想到不久后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一时竟然有些舍不得星辰塔里的一切。 她的灵魂在皮囊的束缚下冷笑。 身体确实对心理有很大的影响，楚知知头疼的伸出一只手揉着额角，过了许久才感觉那种奇怪的矛盾感终于淡下去。 明明她对这里毫无留恋，但是受到身体的限制，想到会离开这里，她的心头却不受控制的涌出阵阵酸涩。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感情和触动，与她无关。 楚知知努力把情绪压下去，不想让负面心情影响自己的正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里已经再没有半点异常。 任务确实很重要，但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这个新的身份方便去找姐姐吗？ 如果可以，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行……楚知知杀气腾腾的勾了勾唇。 这个破世界，她和姐姐过了这么久才终于团聚了，若是因为这件事被迫分开，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案上的文书本来就不乱，楚知知习惯很好，每次看完都会整齐的摆放回原位。 此时，这些案牍在白皙的手指下很快被整理好，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要重新回到自己真正的主人手里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些事要做。 楚知知微微蹙眉。 不久前，在艰难的外部环境下，她和巫赵勉强达成了协议。 她可以自由活动，不需要再替代巫祝的位置，但是巫赵也要离开她的身体，并且主动断绝对这具身体的所有影响。 双方坦诚独立是合约的基础。 在这个前提下，她们的协议得以顺利达成。 所以……楚知知指尖摩挲着几案边缘。 巫赵早就有重塑一具身体的想法，也收集了不少材料，直到现在绝大多数都已经集齐了，缺乏的只有寥寥几种罢了。 想到那几种特殊材料，楚知知眸光一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一种就在王淑妃手里。 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爬上她的酒窝。 如果是在别人那里，或许还真要费点心思，但在王淑妃手里，那就已经和到她手里没什么两样了。 “砰砰砰……”窗外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楚知知满意的一挑眉：看来，这是曹操来了。 她重新把目光移开，不冷不热的晾着窗外的人，等到敲击声第四次响起后，慢悠悠的走到窗前，像是刚刚发现那般，故作不知的开口道：“不知何方贵客？有失远迎。” “是我。”窗外的女声好脾气的回答道。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却绝不会被任何人所轻视。 无它，这里是星辰塔的最高层，传说中“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地方，是真正的百尺之远。 若是寻常人站在这里，哪怕是向下看一眼都要头晕眼花，可此时，这个貌似柔弱无害的女人却牢牢的的挂在这最高层的墙上窗外！ 她身体随着呼吸微弱的起伏着，却始终安稳的维持着平衡。她站在百尺高楼之外，身轻如燕，如履平地，看不出半点不自在。 楚知知心里的弦紧了紧，诧异的神色一闪而逝，对着面前的女人更警惕了几分。 真是让人意外，这个深宫里看似柔弱不堪的女人，竟然是这种级别的高手！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怕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会做如此荒诞的梦？”楚知知飞快的收敛起心中的不自然，她计上心头，一手按在额头上，目光迷蒙的嘟囔着。 “一定是假的吧，还是我招惹到了什么魑魅魍魉，它们故意变作娘娘的样子来哄骗我？” “大人明鉴！妾身正是王氏。”窗外的女人挂在墙上，神色却很端庄。 “真的是娘娘？”楚知知从善如流的放下手，眉眼里的戒备不解已经去了八分，显然是已经相信了她。 “是我。大人可否允我进去？”见到那人相信了自己，王淑妃也送了一口气，她再一次开口，这次语气里多了几分婉转的哀求。 殊不知，她现在的情况看似举重若轻，实则苦不堪言。 星辰塔的外壁十分光滑，她用两手强撑着固定身体，短时间内还坚持的住，可若是一直这么对峙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幸好楚知知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爽快的将窗户大敞开，留出足够让人通过的空间。 毕竟下马威这种事一次就够用了，总归她是想合作的，闹得太厉害，把合作对象吓跑了就不妙了。 这次，在几案旁坐定的人变成了两个。 楚知知主动端起茶壶倒了半杯茶，将温热的茶盏端到另外一人面前，以示尊敬。 王淑妃接过茶，一饮而尽，面上露出了几丝疲惫，声音里居然也透出几分沙哑。 “让大人见笑了，只是妾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才敢斗胆来求大人。” 楚知知面露为难之色，心里却安定了下来，几乎要开心的大笑出声：这份材料稳了。 “如果能有帮到娘娘的地方，在下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楚知知面露难色，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娘娘，你也知道在下醉心仙道，无意于红尘中事，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王淑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今的情况我实在手足无措，都是连大人都救不了我，哪怕也是没人能救得了我了，真要如此，妾身死也认了。” 她抬头看着楚知知，那张往常看似温柔端方，实则目空一切的态度被彻底洗刷干净，面容间竟然多出了几分愁容。 “既如此，那娘娘不妨开口直说吧，不管如何，在下都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今日之事。如何？” 王淑妃点了点头，眼中犹豫之色彻底散去。 她闭上眼睛，吐出的话让楚知知差点手抖…… 第111章 巫蛊乱世34:到手 “我的皇儿他……其实并非先皇陛下的骨肉……” 这句话一出，饶是楚知知见多识广，一时也不禁张口结舌，有些接不上话。 不是？大姐，这是混淆皇室血脉啊！ 好在对面的淑妃娘娘并没有听她说什么的意思，不等楚知知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把全部都竹筒倒豆子般干脆利落的说了出来。 “其实我并不想入宫，但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何其多？入宫这种大事这哪里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了的……” 淑妃娘娘端起杯中的茶水，慢慢的品了一口，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这毛尖我好久没尝过了，宫墙深深，如渊如海，都是纸醉金迷和身不由己，又哪里会有这样清淡的茶呢？” “娘娘过谦了，这茶能入您的口是它的福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什么东西得不到，何况是区区一杯茶呢？”楚知知不动声色的把感情牌拨回去。 王淑妃笑着摇了摇头，“大人抬举我了，妾身也不过一个普通的小女子罢了。” …… 两人掰扯了三五轮，又相互敷衍了几句，说了好一阵子场面话，这才堪堪进入正题。 “所以说，我朝的国柞特殊？”楚知知好奇的看过去，心下却有了计较。 “不错……”淑妃娘娘的脸上多了几丝愁容，“妾身本以为，哪怕二皇子并非皇室血脉，但有大皇子和嫡子珠玉在前，想来陛下是看不到我们小二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差事竟然到底还是落到小二头上……”王淑妃的脸上挂着无奈，“他们想要皇位的，打破头了未能得偿所愿。我们小二不想要，可惜这祸事偏偏就从天上来呀。” 楚知知也点点头，可不是，像是二皇子这种情况，再如何低调都不嫌不起眼，做个一世无忧，不沾权势的清贵王爷才是最好的。 可如今，他却被架在火上烤，若是一旦登临皇位，怕不是不久前的天打雷劈又要再来一次了。 想到这种可能，楚知知神色颇有几分凝重，“如果你所言不虚，延续国祚需要用皇家血脉的气运镇压，那么二皇子殿下确实不合适，但是如今先皇的子嗣只有……” 大皇子和新皇子相继去世，至少明面上先皇子嗣，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不起眼的二皇子——若是二皇子的仪式上再出现意外，不，是肯定会出现意外——那到时候，民心可就真的动摇了，那才是最可怕的后果。 哪怕不是为了这位娘娘，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她自己的任务，她也必须得把这件事拦下来！ “这也是我想请大人帮忙的。”淑妃娘娘点了点头，她看向楚知知，深色感激，“还请大人多费心了！” 那身份尊贵的女子站起身，深深的一拜。 楚知知站起来，躲开了这一拜。她向前一步，扶着淑妃娘娘起身。 “娘娘不必如此，在下也是我朝的百姓，能够为这天下太平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在下心之所向。”楚知知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满嘴的大道理张口就来。 “大人品德渊渟岳峙，但是妾身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占用大人为国为民的心意。”淑妃娘娘很上道，几乎转瞬间就明白过来，体贴的为楚知知搭台子捧场，“不知大人有什么喜好，妾身若是办得到，一定为大人寻来，也算犒劳大人的一番赤胆忠心。” 等的就是这句话……楚知知眼神一转，却不明说，反而婉拒了回去。 两人又推辞了几番，很是礼数周全，宾主尽欢。 直到最后，楚知知才吐露目的：“在下听闻，娘娘曾偶然之间得到一颗菩提子，通体鲜红如血染，晶莹如脂玉，触手生温，代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纳罕这是何等奇物。” “这好说。”淑妃娘娘答应的很大方，她从来不怕别人有贪图，只怕人不贪图，“这件东西就摆在我的库房里，平时也用不上什么，回头我就叫人拿过来，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就送给大人您了。” “这如何使得……”楚知知嘴上推辞着，可眼角眉梢里却都写着满意。 两人对视一眼，双方都是心满意足，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见人没有留客的打算，淑妃娘娘就识趣的告辞了。 最宝贵的材料已经拿到了一件。楚知知站在窗前，心情大好，她看着已经快要升到中天的太阳，算了算时辰。 差不多已经快要到中饭的时候，加上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人协作，干脆今天中午去姐姐家蹭饭好了。 楚知知笑的眯起眼，心情愉快的做出这个决定。 说起来，她们也已经一天多没见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下来，都快要一年了吧？ 楚知知漫无目的的游离着思绪，不多时就走到了纪府门口。 纪家家风很好，守门的下人并不是她上次来时见到的那位，而是换了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那里，眼睛还透着稚气，一见人就欢快的笑。 “小姐找哪位？” 他没有因为楚知知的荆钗布裙怠慢分毫，认真的问清楚了情况，进去通报了。 楚知知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四处看了看，竟然惊喜的发现不远处竟有几个摆摊的妇人。 她走过去一瞧，只见篮子里放着各色各样的绣帕，都是娇嫩浅淡的颜色，上面的绣样从基础的的时令花卉，到精致的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楚知知挑了一块帕子仔细打量，是觉得上面的绣样活灵活现，越看越可爱，浅粉的荷花绣在米色的柔软布料上，精美非常，只一眼就让人心生欢喜。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块帕子可是我家女儿绣的最好的一块呢。”摆摊的妇人见楚知知拿着帕子看，殷勤的招呼着。 “是嘛。”楚知知确实很满意，问过了价钱后，便掏出碎银子将这块帕子买了下来。 这时，那边守门的下人也通报回来了。楚知知赶忙三步两步走完剩下的路，却见那人将抬手就要拴上大门，神色冷冷的，浑然变了张脸似的。 “我家主人说不认识你，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来胡闹的地方，快走快走！” 第112章 巫蛊乱世35:入府 楚知知面上不动声色，心却往下沉了沉。 姐姐是绝对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的。 这是出事了？ 来不及仔细思量，眼看着大门就要关上，楚知知眼疾手快的扒住其中一侧，险些被夹住手。 “你干什么？”关门的小伙子又惊又急，被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叫出声。 这种大户人家的大门装的极厚实，从侧面看都有三寸来厚，材质还用的是真材实料的红木，哪怕他一个大小伙子推起来都费劲，何况是小姑娘娇娇嫩嫩的一只手呢？若是不小心被夹上一下，这只手怕是彻底废了。 他有些惊魂未定的瞧着楚知知，也顾不上礼数尊卑，声音急促：“你疯了！你这只手还要不要了？若是真叫门夹了，我看你不得哭！” “对不住小哥，是我心急了。”楚知知早就料定他的举动，心头微喜，脸上却熟练的挂上歉意的表情：“小哥，这府中今日可是出什么事了吗？纪小将军为何不肯见我？” 小伙子还生着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答：“府上大人们的事，我一个小小的门吏怎么会清楚？” “不过，倒不是小将军不见你。”小门吏抓了抓脑袋，虎头虎脑的还透着点憨气，已经心大的从不久前的惊魂一幕里放松下来。 其实他是刚来府上的下人，来这里也没有几日，刚才那一幕可是叫他把自己也吓得不轻，不过眼看着主人公都没什么，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将军去了，小将军去驿站给亲友报丧了，这两天不在府里，都是表小姐主事的。”他说着有点难过的低下头。 纪将军一生为国征战，保家卫国，很是得民心，他去世的消息传来，街头巷尾都更加清冷了几分。 “原来如此。”楚知知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借着衣物的阻挡递到门吏手里。 “劳烦小哥了，不知道纪小将军何时能回来？” 门吏点了点手里的银子，看向楚知知的目光多了几分喜色，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几日来，小将军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想来今日也快了。” 正说着，小门吏的脸色突然变了， “什么快了？”楚知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她闻声望去，正看到有人从侧面缓步走来，越来越近。 那人穿着身利落的白色短打，收紧的袖口和裤腿更衬托出挺拔的身材，长身如玉，英姿飒爽，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样子，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姐姐。”楚知知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手指上，紧紧的纠缠着帕子。 “小……小将军……”小门吏本就年纪不大，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经验，顿时被这一句话吓得脸色惨白。 “你慌什么？我不过是问你一句。”纪吹雪像野兽一样眯起眼睛，目光一寸寸的落在他身上，仿佛切割。 她今上午奔走了不少时候，刚回来，便去后院的马厩里安顿好了自己的爱马，这才绕着围墙走到前门这里。 不成想，围墙遮住她的身影，一时间她竟然没被人发现，纪吹雪本来就不欲大动干戈，干脆也就没吱声。 不过一时兴起，竟让她听到了点有趣的内容。 “我，小人……”小门吏急得满头是汗，缩肩耷脑的低着头，不敢看主人家一眼，干巴巴的吐不出半个字。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楚知知在一旁看着都动了恻隐之心。 “没事，姐姐，是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才问问这位小哥的。”楚知知把话头接过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向那个有点傻气的小门吏打眼色。 毕竟，这事也算是她挑起来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拉一把。 “啊……对，对对对……”小门吏愣了一下，许是急中生智，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声应和着，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的点头。 纪吹雪没好气的瞅了他们一眼，她还站在这里呢，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打眼色，楚知知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她也舍不得斥责，惯着便是了。 他把目光转回到小门吏身上，重又冰冷起来：“私自议论主人家的家事，你觉得对吗？” “不对……”小门吏又把头低下了，声音小的像是蚊子的嗡嗡。 感觉袖子上传来拉扯的力道，纪吹雪回头看去，正对上楚知知一双哀哀求的眼睛。 算了，她心里无奈的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那我念你是初犯，只罚你一天的月俸，下次不许再犯了。” 下人泄露主人家的行踪本来就是大忌，这在旁人家怕是要重罚的，不过知知既然开口求情了，纪吹雪只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门吏惊喜的想要跪拜谢恩，却见纪吹雪已经拥着楚知知，两人一起回到了府里。 纪吹雪没有额外多说什么，但是想来，这个小门吏再也不敢嘴上不把门了。 …… “呜哇……”婴儿哭喊声在府里响起，稚嫩又清晰。 楚知知猛地抬头，这又是谁？ “噗。”纪吹雪瞧着她警惕的小模样，像是看到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奶猫，还没满月呢，就已经想要上岗捉老鼠了。 可爱的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楚知知皱皱鼻子，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怎么又笑？是她做的有什么不好吗？ 一边思索着，楚知知一边四处张望着，似乎想要凭肉眼将那位不知名的小客人找出来。 纪吹雪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一掌按在她头顶，就着掌心里柔软的发丝轻轻揉搓。 楚知知抬头不满的看向她，却只听见耳边一声轻咳。 “咳咳，没什么，是家中亲人的孩子罢了。”纪吹雪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声音里难掩笑意，“要不要去看看，真的很可爱啊！” “不了，想必孩子还很小，还是算了吧。”楚知知目光亮晶晶的，带着期待摇了摇头，若是她有这么小的孩子，定是不放心给别人看的，将心比心，她也不要求看别人的孩子。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一起向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第113章 巫蛊乱世36:表小姐 踏进正厅的第一步，楚知知就觉察出不对。 她脚下微微一顿，面上神色波澜不惊，立即恢复原来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走进正厅。 纪吹雪紧随其后，只落后了半步，两人几乎是同时进来。 “姑母，玥儿，你们怎么在这里？”纪吹雪迈过门槛，瞥见坐了不少人，有些讶异。 他们大多数扫撒的丫鬟下人，但也有两个人是例外。 有小厮捧来了铜盆，里面浸着打湿的汗巾。 纪家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在京中稳坐了这么多年的军中首位，各种礼数也早已周全，不然也融不进京中的圈子。 纪吹雪就站在那里，已经有婢女上前捞出盆中的巾子，轻轻拧干后凑过来，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和灰尘。 “呆囡，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上前给你表姐净面。”端坐着的中年女人口中轻斥，嗔怪的看了一眼身后几乎不敢抬头的少女。 她保养的极好，快要四十岁的人一点也不显老，通体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温雅气质，连脸上也仍是白皙饱满的模样。 只是到底岁月不饶人，她不再年轻了，眼尾处多了几道不起眼的细纹，默默铭刻着时光的痕迹。 她轻笑着打趣自己的女儿：“害羞什么？在家里时，不是你说最崇尚纪家表姐的吗？怎么到这里就扭捏起来了。” 语气听起来是斥责，但神情里却是掩不住的疼爱。 她说着拍了一把女儿的手，把人向纪吹雪的方向推去。 “啊！”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这一把力气有些大，她被推的脚步不稳，一时间难以维持平衡，不受控的向着别人身上跌去。 纪吹雪隐蔽的皱皱眉，伸出一只手把人架住，然后扶着人安稳的站好，再开口仍是彬彬有礼：“表妹小心些，地上滑，摔倒就不好了。” 玥儿垂着脑袋的点点头，只露出发丝后泛红的耳垂，害羞的不敢抬头。 纪吹雪趁机互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扭头对着上首的女人说：“姑母，今日这种日子……玥儿出来对她不好，不如让她回去休息吧。” 那女人闻言，担忧的看了一眼玥儿，又将目光落到击吹雪身上，似是有几分不舍，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对女儿的疼爱占据了上风。 “玥儿回屋去吧，你表姐说的对，今天的事咱们不掺和，好不好？” “母亲，我想……”玥儿开口想说什么，可在眼神对上纪吹雪目光的一瞬间，她不甘的话语卡了一卡，慢慢垂下头，贝齿轻咬着唇瓣。 “是，母亲。”少女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俏佳人。 那边纪吹雪已经从婢女手中接过汗巾，随意的在脸上抹过，将一路的风尘和疲惫尽数擦下。 这边，楚知知回忆着刚才的这一幕，心中冷笑，眸光微凉。 倒是个听话的，只是不知道听的是谁的话…… …… “今日是父亲的头七，那是我姑母和她女儿，来为父亲吊唁的。” 两道身影走出回廊，并肩而行，说不出的和谐。 “这么快吗？”楚知知有些惊讶，老将军殉国的消息还不到七日吧？不过旋即一想，她又明白了过来。 “场上局势混乱，消息难免不好往外送，也是常有的事……” 楚知知点点头，又注意到了另一点：“怎么是你姑母和表妹回来吊唁？其他人……” 纪吹雪摇了摇头，“纪家世代武将出身，本就血脉单薄，父亲的一辈已经只有姑母一人了。而且姑父也去的早，是姑母一人守寡多年，把女儿拉扯大。” 说到这里，纪吹雪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额外提醒道：“姑母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到底是武将家出身的女儿，就是看着再温柔，也绝对是不好惹的。” 楚知知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无辜模样来。 纪吹雪看着她灵动的眼眸，知道这话没说进人耳朵里，她只能无奈的笑笑，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你好歹也有点数……你这才学了几天的三脚猫，怎么敢舞到人家面前去？” 楚知知皱皱鼻子，“才没有呢，姐姐，你想太多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你不信我！”楚知知嘟起嘴，一副被骗后伤心，不好哄的样子。 “好好好，是我错了，咱们知知大方又心胸宽广，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让自己生气难受，对不对？” 楚知知哑壳了…… 一到兴头上，时间就搁的格外快，两人又笑闹了一阵，等她们热热闹闹的踏进餐厅时，竟然已经过了午时。 匆匆吃了点东西裹腹，两人便去了书房，这几日线索愈见清晰，只是大多数消息都庞杂又无用，还需要好好捋一捋。 楚知知坐在桌子前托腮思索着什么，手上的毛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宣纸上轻点，不一会儿就留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墨团。 纸上寥寥写着几行字，排版很奇怪，单个的字和句子交叉，横七竖八的让人找不到关键。 这是楚知知自己的记录习惯，从前有段时间，她没有半分自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睛下，总要学会变通一二。 楚知知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条大体的线路，笔尖时不时落下一笔。 她原本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一直有什么地方空着，直到从淑妃娘娘那里得来国祚的消息，她这才恍然大悟。 像是落下的最后一块拼图，又像是瓜熟蒂落，一切顺利的仿佛水到渠成。 所以，这应该就是世界级任务的主线了。 楚知知笑眯了眼，脑海中巫赵的话一闪而过，她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最后的结论： 我朝建立初期，即使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但也一时难以恢复。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有莫名的力量渗透进来，悄无声息的侵蚀着人们的理智。 为此，高祖心怀天下，将龙脉系于己身血脉，以皇族气运镇压邪祟，这才免了天下一边大祸。 只是人力有尽时，在那些荣威照耀不到的暗处，仍然有人会受到污染和侵蚀…… 第114章 巫蛊乱世37:水落石出 用了各种举措都无果，最终，星辰塔只能每年拿出一笔钱款来安置出问题的百姓，直到她上位，这个习惯仍然坚持了下来。 “不过我身无挂碍，钱财之物用不得太多，所以便没有往塔里宣扬，都记在自己账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竟然劳你记了这么长时间。” 说这话时，巫赵的眉眼笑盈盈的，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只是随手撒出去一片落叶。 偏西的阳光透过窗纸，斜斜的落下来。 楚知知停笔，满意的看了一眼宣纸上的结果，眉眼间沉沉的忧虑放松了些。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系统一直不出声，主线任务也模糊不清。 她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心里却是挂念着，如今好歹有了个方向，总算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姐姐你看！”楚知知敛下眼底的兴奋，不着痕迹的走到纪吹雪身边，轻轻的将写满字的宣纸放到她面前。 纪吹雪微微抬头看她一眼，得到一个隐秘的得意眼神，将目光落回在纸面上。 起初只是随意的扫视，看了两三行，纪吹雪忍不住把宣纸拿在手里，她眼神逐渐认真起来，表情里透出几分思索。 片刻后，纪吹雪已经看完了一遍，她把纸放下，神色微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笑容宠溺惬意。 “不错，知知真厉害，可帮了我大忙了。” “所以，这应该就是咱们的主线了？”楚知知轻笑。 “差不多。”纪吹雪指尖在扶手上轻点着：“我这边还有一些前线方面的信息，整合起来看的话，其实已经全部都写在明处了。” “怎么说？”楚知知好奇。 “北狄的军队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强，但受制于各种条件，始终没法对中原造成真正的影响，再加上我朝已经风调雨顺几十年了，这种悬殊的差距下，打赢是分内之事，输了才不对劲。” 楚知知点点头，确实，纪将军战死一事明显有很多疑点，但奈何京中现在群龙无首，塞外又鞭长莫及，谁也没法去一探究竟。 “记载上说，最初出现问题是两百多年前，我朝建立的时候…… 当时因为常年战乱，怨气冲天，以至于冲乱了空间维次，吸引来了另一个相似的世界……” 纪吹雪微微端正了身体，神情严肃几分，“或者说，应该是两个世界的相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那位初代的大巫祝应该也是系统的人。 她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手段将这个世界保护下来，苟延残喘了几百年，把矛盾留到了现在……” 楚知知微微一笑，那位初代巫祝实在是浓墨重彩，要知道所有的世界都是真实的情况下，她也有过这种猜测。 “那么任务现在就明晰很多了。”纪吹雪双手撑着下巴，眉头轻轻锁起。 “如果可以，最佳方案当然是把两个世界彻底分离，几乎可以说是一劳永逸，不过……”难度显然很高。 纪吹雪伸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像是摸过数百年的时间轴。 况且，她们的消息也不一定精准。 万事万物本就瞬息万变，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什么都有会发生，真相可能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所以，任务者往往更喜欢直接解决导火索，就像那位数百年前的前辈。 但纪吹雪不想这样。 这个世界的脉络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世界意识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她手里。 她想试着真正的拯救，而不是苟延残喘。 楚知知看着端坐在书房里的人，心头一酸，她能看得到姐姐眼底的野心，那是拯救一个世界的重担被点燃，落进她眼里的星火。 “好呀，”楚知知俏皮的眨眨眼，“挑战高难度真的很有意思呢，我也很想试试。” 她们对上彼此的眼神，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长乐宫里仍是歌舞升平，一派春红柳绿，纵使外面浮尸遍地，也影响不了这里四季如春。 “处理干净了？”美人的声音越发清丽，即使殿内靡靡之音不断，也掩盖不了她的声线。 敲冰戛玉，清脆悦耳，像是三伏天里的一碗乌梅汤，把一室纷扰都扫清，荡涤过人的心底。 长青闻声，心底微微颤了颤，面上的态度更加恭敬。 “回避娘娘，一切已经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美人微微闭上眼眸，绝色的面容仿佛洗经伐髓，比不久前更盛几分。 金镶玉的兽熏香炉徐徐点燃，烟雾缭绕，细细的弥漫开，像是一场迷蒙的晨雾，半遮半掩的覆盖住美人的面容。 模糊不清里，新皇后的脸皮似乎动了动，好像有什么怪物缩在那张人皮下，随时准备着破皮而出…… 长青余光暼到这一幕，不禁把头埋的更低了，心里暗叹一声晦气。 底下的起舞的宫女太监仍然神色如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标准的笑容，齐刷刷扭头看过来的时候，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所以他才不想来这里。 这破地方连他一个坏蛋都不想待，也不知道是有多瞎的人，才会觉得这位娘娘是个好人。 想到自己在路上听到的几句议论，长青嘴角抽了抽，那几个小宫女同情新皇后丧夫又丧子，浑然不知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忧，青天白日就敢光明正大的说这些话，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不知道还活着吗？ “长青大人似乎是有心事。”阴柔的声音幽幽响起，“不然怎么会在娘娘面前这般无礼呢？” 长青面色不变，仿佛是没感受到鬼魂一样贴近他的另一个人。 “李总管此言差矣，微臣是敬重娘娘，这才不敢直视天颜，怎会是不敬呢？” 李公公的眼神微微眯起，杀机一闪而逝。 “你们要闹出去闹，别在这里扰了本宫的兴致。” 上首的女人睁开眼，压迫感无声的弥漫开来，两人同时噤声，一时间，殿里只能听到柔软的歌声。 “是，奴才遵命。” 第115章 巫蛊乱世38:集齐 长青略显僵硬的走出长乐宫，脚步虚浮。 宫外的守门宫女低着头，知情识趣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青铜摆件，锈迹斑斑，粗糙劣质，抽象成历史长河里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拐过墙角的一瞬间，长青脚下一软，再也撑不住沉重的伤势。 他把手臂撑在墙壁墙壁上，然后慢慢曲起，借着动作把身体靠上去，长松了一口气。 四周无人，他目光随意的一扫，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就这样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起来。 他受的伤不轻……长青咬了咬牙，想起那个太监诡异的招式路数，某种杀机一闪而逝。 有病吧！ 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觉得他不专心这种理由就要杀人？ 长青恨得牙痒痒。 那个死太监居然因为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就想杀他？ 还美其名曰什么替娘娘除去不听话的狗？！ “我呸！”长青狠狠的吐出一口唾沫，想象自己是直接吐在那阉人脸上，顿时感觉浑身舒畅，痛快非常。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皇后娘娘的走狗？还是做的不好可以轻易处死的那种…… “啧。”他头疼的啧了下舌尖，他们双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合作，怎么到了那阉人口里就成了当牛做马？ 真是差劲的人说差劲的话，只能当一辈子奴才的东西。 “嘶——”想着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常青微微挪动了下，准备站起身来，却被伤口扯的一阵剧痛。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古怪声音。 “谁？”他猛然抬头，放松的眼眸里瞬间蓄满警惕，“谁在那里？” 虽然娘娘已经成了六宫之主，替先皇执掌权柄，已经是这天下的无冕之皇了。 但是……安全起见，他们的计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长青冷冽的目光逼视下，草丛动了动。他有些讶然的抬眼看去，赫然是自己之前听到声音的方向。 细微的窸窣声再一次响起，长青耳尖动了动，神色有些古怪。 这声音如蚕食桑叶一样微弱，像是有什么微小的东西摩擦过脚下的草叶，由远及近的向他走来。 草丛无声的蔓延开一条缝隙。 长青的身体渐渐绷紧，蓄势待发。 “喵呜~” 下一秒，整装凛冽的气势像是破了孔的气球，飞快的逸散，半点也维持不住。 一只黑色的猫咪探头探脑，从茂盛的草丛里长出一个小脑袋，碧绿的眼眸炯炯有神，通人性一样钉在长青身上。 “猫？哪来的？”长青收起攻势，微微蹲下身，轻声开口道：“小家伙，你的主人呢？” “喵呜……”小猫咪当然什么也不会回答，它只会喵喵叫。 “最近这一阵子不安全，你小心不要乱跑，赶快回家吧，去找你的主人去。” 他站起来，随手拍打了几下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目光里透着漫不经心：“我走了。” 猫咪乖巧的坐在地上，它舔了舔前爪，绿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映出一个人离去的影子。 …… “所以说，目前还差泽林花和九叶白玉竹？” “对。”楚知知点点头，目光殷切，“拿到这两个，巫赵就可以直接祭炼身体了。” “姐姐……”她眼珠转了转，狡黠又灵动，“王淑妃那种小人物那里都有一个血菩提，咱们纪府家大业大，不比她强出千百倍，所以……”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纪吹雪伸手向下一栏，抓住一只悄悄戳她的手。 “姐姐……疼。”楚知知的声音声音轻细，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别撒娇，我明明没用力的。”纪吹雪无奈的白她一眼，把她未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这小人儿总是这么拐弯抹角，似乎从来学不会直白。 她能理解，因为她也曾流离失所，身无可依。所以，她只能做每件事之前都想了又想，一再试探，直到确定有肯定的答案，才真正下定决心。 想到这里，她心口又有点堵得慌，不过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另一个人。 她希望楚知知对她全无试探，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毫不犹豫的恃宠生骄。 只要她有，只要她要，她都可以给她。 她们之间不需要试探。 “哼~”楚知知不满的撇嘴，离开的眼神却有甜蜜闪过。她直接摊牌，“姐姐，我看到你家仓库里有一截白色的竹子了……” “好，给你。” 纪吹雪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白色的竹子入手没多久，泽林花竟然也有了消息。 那是一个商人的藏品。 它花瓣厚实却晶莹剔透，绚丽的如同宝石制成，几乎不似天然之物，一看就是奇珍异宝。 也多亏了纪家在京中经营多年，纪吹雪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去见了那人，最终成功把林泽花带了回来。 “都在这里了。”楚知知把三件奇珍往面前一摆。 下一刻，一种奇妙的脱离感出现，巫赵大人身形一闪，直接把三件东西都收了起来。 “纯星那边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去给她送去。” “好。”楚知知忙不迭的点头，她期待这一天也很久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于漫长。 楚知知一时竟有些心焦，她有些不放心似的走来走去，不大的书房快要被她的脚步摩擦出火星子。 “知知，你先歇歇。”再一次被路过的身影挡住光线，纪吹雪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劝道。 “你别担心，巫祝大人实力强大，纯星也是优秀的后起之秀，她们肯定不会出问题的，别担心。” 楚知知点点头，感觉心头的焦躁略微放下了些。 “我只是难得有点控制不住。”她绞着自己的手指，神情罕见的带着点无措。 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这人她还无法信任…… 这种感觉像是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毫不留情的落下，给自己带来重重的一击。 楚知知抿着唇，神色有几分决然，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和巫赵分开！ 第116章 巫蛊乱世39:系统出现 “滴——滴滴…哧啦滴……刺—” 突然，奇怪机械声在楚知知脑海里响起，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楚知知惊讶的眨眨眼，唉？这不是系统吗？几天不见怎么还这么拉啊。 纪吹雪注意到她惊讶的神色，神色郑重了几分，语气暗带焦急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楚知知摇摇头，神色间有几分不适，滋啦的电音吵得她头疼，她只能看见姐姐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她大体也猜的出内容，所以她点点头，让姐姐不要担心。 “啪啦……滴——” 又过了三五秒，一声长长的滴声之后，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 “滴——欢迎探险家参与世界级任务：乱世。请探险家努力完成任务，并保证自身存活。 任务内容：无（请玩家自行探索，因为我也不知道呢╯▂╰） 任务奖励：未知。” 楚知知：“……” 这饼画的好圆啊，这系统好没用啊。 “结束了？”瞧着楚知知无语的表情，纪吹雪若有所思，猜测道。 “姐姐，系统是不是有延迟啊？他怎么现在才出来？是上了年纪所以脚步有点慢吗？” 楚知知眼神纯净，她歪着头，唇角轻盈的抬起，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任谁看到这副表情，都想不到她刚刚说的是多么诛心的话。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系统，他默默咽了口血，把插到自己心口的刀拔出来，一只统躲在旁边默默伤心去了。 纪吹雪却没笑，她看着楚知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眼神凝重了几分，说道：“不会延迟的，我进入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一直可以联系的上系统。” 楚知知闻言，面上轻松的表情也淡了几分。 她戳了戳脑海里缩成一团的系统，在心里问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之前去哪了？” 系统的头埋的更低了，他把自己滚成一个球，默默缩在角落里自闭。 系统空间独立于三千世界之外，涂成一片特殊的方外之地，连接诸天。也因此，虽然任务大厅里看不到几个人，但是探险家数量的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哪怕系统的存在远超常人的理解，也无法周全的顾及到每一个人。 所以他将自己的核心数据不断筛选、剪切、复制，然后用复制体与每一位探险家签订合约，从而提供完美的一对一服务。 也恰好，楚知知分到的这一只神经比较敏感细腻， 一想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坏人手中逃了出来，主人却转头怀疑自己，系统只觉得自己核心数据都要碎了，此时正沉浸在自我怀疑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半天没有等到回答，楚知知只能无奈的摊开手，用唇语告诉姐姐实情：“在哭呢。” 纪吹雪诧异的挑眉，禁不住回问道：“真有这么伤心？” 楚知知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跳过这个话题。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纪吹雪轻声询问。 “嗯……我想去外面看看，总感觉那边会有线索……”楚知知指了指西南的方向，“不管怎么说，既然国柞都需要真正的血脉来维系，还是先把真正的小太子找到比较好。” 不错，那位淑妃娘娘渠道很广，功力几乎绝大多数消息她都清楚，当然也包括有人狸猫换太子，将先皇后的亲生嫡子给替换走了，留下的是一个普通孩子。 那人或许只是想额外增加一层保险，也或许只是恶意报复，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最不起眼的一招，最后居然成了先皇后的致命毒药。 “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小皇子被送到了哪里，但永州是卫贵妃的故乡，她身边的心腹都是来自这里，往这边走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一行，而且和我感觉到的方向也对得上。” “可以。”纪吹雪双手托住下巴，矜持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就的细节处讨论了一会儿，眼看着天渐渐黑下来，楚知知提出了告辞。 这几天为了方便，她一直留在纪府，已经很久没回塔里看看了。 刚好今日巫赵和纯星也弄好了新的身体，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见见她们，顺便道个别。 楚知知借了一张面纱和斗笠，拒绝了姐姐继续留宿的挽留，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风。 直到单从外面绝对看不到任何模样，她这才走出大门，和那个生涩的小门吏告别，慢慢向着星辰塔走去。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明明没耽误多少时辰，出来的时候，天空却已经黑透了。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被冰凉的空气刺激的轻咳一声，把斗笠勒得更严实了。 不过她上街之后才发现，这显然是多此一举。 路上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无，清清冷冷的没有半分生气。 楚知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急不缓。面纱和斗笠派不上用场没关系，她很喜欢这样安静又自由的氛围，干脆放空思绪，纯粹享受起难得的放松时间。 有一片花瓣般的白色突然从眼前滑过，楚知知回过神来，定睛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知不觉间，街道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屋顶上、架起的篷布上、还有路边挣扎生长的野草，所有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下雪了。 她突然想起来，这几日浑浑噩噩竟然忘了，今天十月二十五，是大雪。 也是该下雪的季节了。 白茫茫的雪花，把一切不洁的东西都覆盖住了，只留下一片干干净净的表象。 突然间，楚知知警惕的绷紧身体，她似乎听到了有什么窃窃私语的声音，眼角有奇怪的黑影迅速飞逝。 是谁？她心头有些惊讶，放低了脚步，趁地上的积雪还不厚，干脆直接跟了上去。 前面的影子看起来像人，却又如同动物一般四肢奔跑，速度极快，楚知知渐渐跟的有些勉强。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的影子突然拐进一个胡同里，半晌没有出来。 这是到达目的地了？楚知知心头一喜，赶忙跟上去，却只看到一条空空荡荡的死胡同。 不好！ 第117章 巫蛊乱世40:重现 中计了！ 楚知知心头一震，迅速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眼前却突然有破碎的画面闪过。 她身形顿了顿，犹豫片刻，停住了动作。 下一刻，背后有几乎微不可察的气流划过，脖子上传来一阵大力，楚知知顺从的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 星辰塔里。 顶层之上。 露丽娜站在塔顶的最高处，脚下踩着一片剔透的琉璃瓦。 风吹起她黑色的袍角，她长身而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脚下的晶莹反射着月光，流露出一抹璀璨的色彩。 她指尖轻点，点点星辉流转而下，在她掌心不断汇聚，越来越凝实也越来越剔透。 不消片刻，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悬浮在她手上，里面折射着深蓝的夜空和明亮的星子，在不停的运转流动，像是一片微缩的小小宇宙。 露丽娜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她抬头看了看星空，又看了看掌心的水晶球，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死境中求生，生境却为死……” …… 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芳香，楚知知意识从黑暗里逐渐恢复过来，身体还有些发僵。 她躺在一处硬邦邦的地方，身下的地面上只有一条毛毡毯子，似乎用的很久了，带着种上了年岁的物件特有的灰尘气味。 幸好冬日里比较干燥，这里也不太脏，还没有发霉。 周围没有任何人。 楚知知小心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再次确认了这一点，才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来，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在一间狭小的空屋子里，不过只有十几个平米，墙壁是考究的粉红色，可窗户上的白色窗纸却早已经泛黄了。 楚知知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忍不住目露惊讶之色。 可能是最近才用得上，屋子角落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中间的地板和毛毡却相对干净很多，显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来了。 但是，整间屋子里仍然是空空荡荡的，除了她正铺着的这张旧毯子，什么东西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楚知知很惊讶。 花椒多子，是子嗣丰盈的象征。以花椒涂泥和壁，不仅温暖美丽，往往还带着一种奇特的芳香。 再加上其中加入了花椒的花，所以涂上之后，墙壁会形成一种罕见的粉红色，堪称绝无仅有。 早在醒来的一瞬间，这种香气涌入鼻端，楚知知立刻猜到，自己这是又要去见皇后娘娘了。 只不过……她有些好笑的勾勾嘴角，自己进宫里有几次了，哪次不是被人千请万求？ 她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居然被直接扔在一张旧毛毡上，还在一间空闲屋子里。 “看来咱们这位新皇后娘娘架子不小啊。”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楚知知赶忙悄声上前几步，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他们的说话声。 似乎有人正从她左手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大。 “不光是架子。你……你听说了吗，这两天这边……好像不太干净，听说是皇后娘娘走的不甘心，想要带人下去呢……”其中一个小太监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才敢开口，声音还有些发抖。 另一个安慰他，“不会的，我师父早就和我说过了，咱们可是在皇宫里，龙气最盛的地方，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这边的。” “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这些不过是咱们养的肉猪，难不成死后还能去阎王面前告他们？”另一个声音漫不经心，语调里带着轻蔑。 “欸——这种丧良心的伙计真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谁说不是呢。” 另一人也应和着，两人一边交谈着，慢慢的路过了房间，然后在下一个转身里，分道扬镳。 另一边，屋内。 楚知知神色凝重，她缓缓离开房门的位置，心头有些沉。 “肉猪？”她掀了掀眼皮，嘴角的弧度里带着冰冷。 这大概形容的就是她了。 看来这次是她误会了，皇后娘娘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这种手段来请人的程度，只是她运气不好，进了某些人的眼。 “啧。”楚知知嫌弃，这宫里成天不消停，怎么这回还把算盘打到她头上了？ 回头再算账，现在先出去再说。 楚知知再一次扫过全屋，屋子不大，小小的空间里什么都一目了然。 她是要自救？还是留下来继续看看？ …… 天亮前的黑暗总是格外的浓，人也睡的格外的深。 长青姿态拘谨的睡在榻上，身上还穿着外衣，他眼珠跳动着，睡的很不安。 “先生，先生……”清幽的呼唤声突然响起，却莫名的飘忽婉转，仿佛带着森森的鬼气。 半晌没有动静，长青没有醒来。 “先生……” 一双柔柔的冰冷手掌抚上来，长青被冻的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从黑甜的梦乡里清醒过来。 “陈姑娘！可是时辰到了？”他急急忙忙的坐起来，整理好衣冠，旁边黑色衣裙的少女体贴的随侍。 “回先生，已经寅时一刻了。”陈影儿微微一笑，她身体灵活，动作自然，举止间没有半分停滞，“已经迟了一刻钟，不过幸好迟的不多。” 她语调里带着罕见的轻松，明明在做着下人一样伺候人的事，却仿佛是她最轻松的时刻。 她转过身，又从桌上拿起一块帕子，灵活的动作看不出半点尸体的模样。 长青有些懊恼，“怪我睡的太沉了，劳烦姑娘叫醒我了。” “这有什么可劳烦的，能帮到先生，是影儿该高兴才对。”陈影儿不以为意。 “影儿本是将死之人，若非先生救我，又哪里能活到今天呢？”她认真看着长青，“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是如何都是应当的，下次可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她身份特殊，在当时的皇宫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她死，但肯救她的却只有一个，她解草衔环相报又如何？先生配得上。 她摸了摸自己冰冷的手，虽然那瞒天过海的药物有点后遗症，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自由了。 真好。 第118章 巫蛊乱世41:中宫 她抖开一件白色长衫，纤细的手指划过领口，妥帖的抚平几个褶皱处，然后就着长青起身的动作一披，已经为他穿在身上了。 转身，她又想要去抱一条厚披风，却被长青制止了。 “不必了，穿着太累赘。”长青猜到她的想法，摇了摇头。 “已经冬日了，先生仔细风大。”陈影儿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我辈修行多年，早已寒暑不侵，不必担心。”长青劝道。 陈影儿看了看他，点点头，转身将披风收了起来。 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将人送到门口，自己却不方便出去，只能看着长青出了门。 她还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直到人都走远了，这才重新走回屋里。 长青不在，她也没闲着。 陈影儿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最后在里屋的床边坐下，她从床底下拎出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篮子。 里面装着针头线脑，几条帕子，还有一个绣到一半的荷包。 …… 楚知知仍是坐在毯子上，她寻找了一圈整间屋子，还是这里比较干净点。 她已经在这里已经等了半天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仿佛已经将她遗忘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直直的冲着她这里边的方向。 终于来了。 楚知知眉眼微抬，看起来有了点精神。 “哐当”门口传来金属和木门碰撞的声音。 楚知知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她迅速扫了一圈，然后立刻躲进一个角落里，双手抱头蜷缩起来，连衣服上也蹭上了不少灰尘。 门终于开了。 她借着手臂的遮挡，从缝隙里看过去，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看不出身份。 不是宫中的人。 楚知知心沉了沉。 在皇宫里都敢光明正大的做出这种打扮，不是皇后的人又是谁？ 这才过了几日，皇宫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正想着，那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高大的身体打下沉沉的影子，满是压迫感。 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身体微微颤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 那人黑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他一把锁住楚知知的双腕，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拎起来，没有丝毫勉强。 楚知知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被毫不留情的镇压，手腕和脚腕都被粗麻绳捆了起来，像是过年时待宰的猪。 楚知知在那人视线的死角处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这手法也太难看了。 她不再动作，本就没想真正挣扎出去，把戏做了个全套后便默不作声，小心的注意着事态走向。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留下看看。 她的法则偏向于预知一类，自从提升后，对涵盖的时间和范围都扩大了不少，很多时候都可以直接当做游戏指导来用。 做出这个留下来的决定时，她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甚至直到现在，哪怕已经受制于人，她仍然没有感觉到不妙。 总体来说，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思索间，两人已经来到目的地。 那人一路都找偏僻的小路走，还经过了几条暗道和暗室，楚知知被晃的晕头转向，已经彻底记不清来处了。 直到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她才重新有了一点实感。 殿中仍是富丽堂皇的装饰，和她上次来时差不多，甚至连摆件的位置都没有移动，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只是它的主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楚知知看着物是人非的椒房殿，已经猜到了几分。 那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远处一个不起眼的侧门溜进去。 他带着楚知知来到正殿背后的一处空旷房间里，这才将人放下来。 随即，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直接转身离开，全程半个字都没说。 楚知知又成了一个人呆在这里，不过幸好，这次没等多久就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几个人。 领头那人是个小太监，年纪不大，脚步却极稳，身上的太监服官衔不低。 他低头看了看害怕的人，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他抬了抬下巴，对身后几人示意道：“动身吧，已经快到时辰了，再晚了，娘娘就该不高兴了。” “是是是！”一听这话，几个侍卫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连连点头，七手八脚的上前准备动手，谁也不想落于人后。 楚知知无力的挣扎几下，就乖乖的被他们抓住，低头等着进度条拉进。 “大人啊，这娘娘最近心情好，咱们的赏银是不是……” 小太监横了他一眼，不屑道：“鼠目寸光的东西，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跟着娘娘办事，还能短了你的银子不成？”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那人被骂了也不恼，点头哈腰的继续巴结着。 “哼！”小太监扭过头，却并没有将人赶走。 其他几个人也围上来，一边说着好话奉承着，一边向着正殿走去。 这几人显然没有之前那个黑衣人素质高，一路上谈天谈地叽叽喳喳，完全不顾及有一个外人在侧。 当然，也可能是在他们眼里，楚知知已经注定是个死人了，听到什么也没关系，反正她也说不出去。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正殿了。高谈阔论的几人顿时噤声，一个个紧张起来，浑身上下都写着谨言慎行。 他们将楚知知扔在一个角落里，又检查了下她被捆住的手脚，确定人无法逃跑，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楚知知看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喘，近乎狼狈逃窜一样的动作，撇了撇嘴角。 看来这位新的皇后娘娘，对自己人也并不怎么样啊。 眼看着四处无人，她手腕轻轻挪动几下，轻松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又将脚上的绳索也解开。 姐姐早就教过她应对这种绳索的方法，此时拿过来直接套用，根本不在话下。 楚知知把解开的绳子握在手中，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舒缓着略微麻木的身体。 她并不想在这里来一场遭遇战，没有任何价值可言，赶紧捞足了信息就跑才对。 一边活动着，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禁一惊。 第119章 巫蛊乱世42:暗道里的尸体 对面，宫门内侧不远处，居然有一个隐蔽的暗门！ 楚知知三步两步走过去，细细打量。 那扇门藏在吊兰之后，颜色和质感都和墙面别无二致，甚至上面用了不少心思和技术，连和墙面的缝隙都微不可见。 见状，楚知知眼眸一亮，心里有了打算。 卫贵妃既然已经成了新皇后，这椒房殿自然也归她了。 只是像这种等级的宫殿，为了贵人们的安全，里面的密道和机关数不胜数。若是匆匆易主，没有人仔细讲解，怕是十年八年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名堂。 想到这里，楚知知嘴角得意的一勾。 新皇后日理万机，既然没有立刻过来，想来就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处理事务，足够她摸地图了。 她在殿内扫视一圈，迅速确定了目标…… 未央宫里。 卫皇后怒目圆睁，一张美丽的面孔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她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癫狂又狰狞，道道青筋在雪白的面容上跳动，仿佛皮肤下的不是血管，而是一条条扭动的虫子。 她狠狠把手中的折子摔到底下人身上，怒不可遏。 “李公公~”她声音低哑阴毒，语气轻飘飘的，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我让你把二皇子带来，他人呢？” 李总管低头跪着，默不作声，直到背后传来尖锐边角打中的疼痛感，他把头埋的更低，低声答道：“回娘娘，是奴才办事不力，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上首的人闻言更怒，她狠狠用力拍在几案上，雪白的手掌拍的通红，一只小指被几案边角的凸起别到，弯折成一个的夸张角度，她却浑然不觉，像是没有半点触感。 愤怒的嘶吼声响彻未央宫，远处的宫女低眉敛目，吓得不敢抬头，身体还微微颤抖。 卫皇后死死逼视着李总管，混浊的眼珠里燃烧着不甘的火。 这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人，是她绝对的心腹，也是她目前还需要用到的人，还不能……再忍忍，还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握住扶手，折断的小指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她压下几乎崩溃的理智，再睁眼时眸底清醒了一点，声音嘶哑的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的计划里少不了他。我不仅仅要做皇后，我还要做太后，要做女皇……我要做这世上的至尊，千秋万代！” 李总管声音尖细，“奴才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肝脑涂地也要把他带来！娘娘尊贵无匹，举世无双！” 卫皇后此时已经顾不上他的奉承，想到之前已经命人在椒房殿里送去了一只两脚羊，她就片刻也难以忍受。 “滚下去！”她轻斥一声，快速走向门口。 走动间，翻飞的袍角扬起，毫不客气的打在李总管的额头上，印出一道红痕。 他安安分分的跪着，直到脚步声停息。 周围的宫女都随着贵人离去，只有远处还有宫人把守，只是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慢慢的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扭曲怪异，“娘娘……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轻声呢喃着，却忍不住笑起来，他笑的肩膀颤抖，用手紧紧捂住嘴，才不至于把值班的侍卫引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楚知知一手抱着个粗瓷罐子，一手撑着粗糙的墙面，微微弯着腰，在昏暗的暗道里迅速奔跑，脚下生风。 女人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和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一起。 楚知知紧了紧手臂，头也不回，动作更快了几分。 在暗道里越走越远，方向也越来越向下，声音渐渐被她甩到身后。 楚知知速度逐渐慢下来，扶着墙，有点喘气。 出来了？ 她一步一步挪着。 暗道里没有半点光线，楚知知估计了下距离，应该已经跑出大半了，身后一直没有人追来，她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这暗道就是生机。 楚知知慢慢走着，脚下却猝不及防的被绊了一下，她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多亏有前几个月辛苦锻炼出的平衡，抱着罐子好不容易站稳。 楚知知不悦的蹙着眉头，伸手一挥，系统泛着冷光的界面出现在她面前，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区域。 “啊！”楚知知后退一步，空着的手捂住嘴，险些叫出声。 那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楚知知放下手，小心的后退几步。 尸体一动不动，空气里有隐约的腐败气息。 鲜艳的凤袍委顿在地，灿金的颜色沾染上灰尘，金线勾勒描绘的凤凰被压在地面上，与土石为伍，再也不复从前的傲慢张扬。 她面朝出处，双手竭力向前探出，身体弓成一条虾，痛苦的死去了。 只给后来者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像是渴望天空的笼中囚鸟。 即使尸体背对着她，就凭那身只有一个人才能穿的上的凤袍，楚知知也能一眼认出。 那是皇后的尸体。 那个威仪万千，谈笑间决定别人性命，整个皇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暗道里，无人知晓，悄无声息。 那么，那个众目睽睽之下被天雷劈死的又是谁？ 无声无息的黑暗里，楚知知骤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又看了看身后的来处，咬了咬牙，小心的从尸体一边绕过，继续小跑着向前离去。 她要离开这里。 无论如何，从她决定被抓来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新上位的卫皇后根本不会放过她，毕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她虽然遮着脸，但也不能完全保证中途没被人看见，若是有一个人记住她的模样，后果自不必说。 只是，可能会连累大巫祝她们了…… 楚知知抿着唇，终于跑出一段不短的距离，她又放慢脚步，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借着步行休息。 就这样跑一段走一段，空间里都多了好几个空瓶子。 黑暗的空间里最是消磨人，楚知知一直开着系统界面，勉强照亮前路。 似乎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前突然出现不一样的路：一条向上的阶梯。 楚知知眼前一亮！ 这种暗道都是走地下的路，有向上的台阶，说明离出口不远了！ 她振奋了下精神，继续向前走去。 第120章 巫蛊乱世43:寺庙跟和尚 楚知知用力推开头顶的铁板，淡淡的光线闪进来，刺的她眯起眼睛。 阳光漫不经心的从东方洒下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奔袭了一夜还多，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紧迫，处境不明，楚知知顾不上自己的状况，把手挡在额头上遮光，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杂草枯黄纷乱，被厚厚的雪压住，像被人丢弃的脏乱衣服，被围困在这里，连成不值钱的一小片。 不远处有一口不大的井，上面盖着一整块厚厚的青石板，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像是出现在谁家的后院里。 只是空气里根本没有烟火气，雪地也是厚厚的一层，没有半个脚印，连晾衣绳上都积了一条薄薄的雪，实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确定了周围的安全，楚知知从暗道里爬出来，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又扫了扫周围的雪，重新把铁板盖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她这才长出一口气，从紧张的追逃里挣脱出来，忍不住满意的一笑。 从此，天高任鸟飞，那重重的宫闱再也管不到她头上了。 “有人吗？”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 楚知知一惊，刚想转身，脚下却不禁一软。 她整个人跌落进厚雪里，像只被人掀了壳的王八，一时翻不过身来。 时节如今已经快要临近冬至，天气渐渐冷下来。 直到跌倒在地，楚知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脚腕一直埋在雪里，加上之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劳累紧张加寒冷，饱经磨难的脚踝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连她的手也不知何时早已冻的麻木。 院子不大，那人很快就走到近前来。 楚知知抬头一看，略微吃惊，那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和尚。 他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五官周正，眼神清冽，眉眼间还带着还未褪去的稚气，眼神却已经很沉稳了。 一身黄色的单薄僧袍，头顶上是整整齐齐的九个戒疤，看过来的时候，目光里带着佛陀一样的悲悯。 “见过施主。”见有人在这里，和尚有点吃惊，他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缓步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楚知知想站起来回礼，奈何知觉还没有恢复，她只能继续维持着摔倒的姿态，四仰八叉的倒在雪地上，尴尬的笑笑。 “小师傅有礼了。” 和尚摇摇头，示意不必多礼，他看向楚知知，尚有些稚嫩的面容上带着担忧：“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小寺虽简陋，却也能歇歇脚。” 楚知知点点头：“谢过小师傅的好意，不过不打紧，我只是手脚有些发冷，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好了。” “在雪地里休息？”和尚看她一眼，目光里有万物平等的慈悲为怀，他思索了片刻，“禅房虽破败，却也能容身，总比雪地里强些，施主不如进来坐坐。” 楚知知抿了抿唇，她也想去温暖的室内坐一下，只得实话实说：“我的脚好像有点冻僵了，一时站不起来。” “这……”和尚也一愣，他年纪不大，想来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面面相觑，足足过了几十秒钟，和尚才开口，语气犹豫：“不如我背姑娘？雪地寒凉，姑娘竟然已经冻伤了，更不适合在这里修养，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莫怪。” 楚知知也有些惊讶：“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只是不知可否会扰了师傅清修？” 和尚摆摆手，转过身去蹲下，单薄的僧衣扫过雪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就是最大的修行了。” “谢过师傅了。”楚知知用双手撑着身体，勉强把自己挪到另一个人背上。 或许是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太久，她对温度也不太敏感了，只觉得这人背上也是和雪地里一样的冰凉。 禅房确实简陋。 楚知知看着破败的房屋和家具，只觉得奇怪，京都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寺庙不应该香火旺盛吗？ 坐在床板上，瞧了一眼和尚身上单薄的僧衣，楚知知贴心的什么也没说，只轻声道了谢。 和尚离开了一会儿，又端来一碗浓浓的姜汤，楚知知一口气喝完，这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趁着这个功夫，和尚又抱来一床厚厚的被子放到楚知知身边，告诫过施主好好休息之后，他便带走了碗，体贴的不再出现了。 楚知知把被子裹在身上，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被子上还有些不常用导致的霉味，也没有仔细晒过，刚刚盖在身上时，还透着些许泛潮的凉意。 这里虽然老旧破败，却莫名给人带来安全感，之前被强压下去的疲惫一齐涌上来，楚知知蜷缩在床板上，意识渐渐的昏沉起来。 此时的纪府却没有这般平静。 李公公收起手中的懿旨，递给纪吹雪，皮笑肉不笑：“纪小将军，如今北戎的战事还未平定，子承父业，我朝的百姓只能倚仗您了，还请将军即刻准备出发。” 他在“即刻”二字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纪吹雪淡淡的瞥他一眼，微微低头，不想和这阉人过多牵扯，但是姿态和话里都挑不出半分毛病，她冷声道：“臣的分内之职。” 李公公上下打量着她，想挑点刺，奈何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漏洞，只能放弃了，摆了摆手，带着随从回宫。 纪吹雪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后，掌心一震，那张金灿灿的懿旨就已经化成了灰烬，随着冬日的凛冽的风一起消散在雪里。 周围的仆从下人跪了一地，深深低着头，一言不发。 纪吹雪脸色难看，她刚私下联系上父亲的旧部，后脚这女人就要把她支开…… …… 楚知知打了个哈欠，从沉睡中醒来，风从破裂的窗户里吹进来，凛冽逼人，透进来的阳光却灿烂绚丽。 已经是晌午了。 楚知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脚腕。 体质上升后她的恢复速度也快了不少，原本应该算是严重的冻伤，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突然，她动作一顿，看着照进房间里的温暖阳光，心头却泛起一丝冷意。 第121章 巫蛊乱世44:黄粱一梦 楚知知记得很清楚！ 禅房虽然老旧，但绝对没有破败到窗户都不完整的程度！ 光秃秃的床板受潮严重，坐在上面一动就嘎吱作响，地板凹凸不平，时不时还有一个大窟窿，不小心踩上去整只脚都会陷在里面。 角落里都是厚厚的灰烬，时而还有一两个被岁月腐蚀出的破洞，正呼啦啦的往屋子里透风。 楚知知愣愣的低下头，她身上空空荡荡，不过是自己缩着睡了一会，哪有什么被子？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撞破腐朽不堪的木门，冲出门外。 雪早就停了，然而厚厚的雪地上是平整的积雪，没有半个脚印。 是黄粱一梦？还是…… 楚知知不甘的咬了咬牙，她看了一眼背后破烂不堪的禅房，扭头向着前殿跑去。 寺庙不大，这段路也不过短短的几十米，楚知知跑过这一段路，脑海中飞过了许多思绪，迈进前殿的一刻，才发觉自己早已心如擂鼓。 殿里灰尘层层叠叠，厚的仿佛春日里阴影处的苔藓，悄无声息的侵占着人类的领地。 房门破了一半，挂在房梁上的丝绸帷幕早已变了颜色，和着角落里灰扑扑的蜘蛛网一起，被风吹的晃晃悠悠，莫名的凄凉。 楚知知不由得呼吸一顿。 正殿中央的位置，默默供奉着一尊佛像。 他拈花含笑，宝相庄严，目光里尽是慈悲，仿佛正注视着她，面容无比熟悉。 那不就是那位收留她落脚的高僧吗？ 楚知知又看了一眼庙宇中央，高台之上的佛陀宝相庄严，他低眉垂首，满目慈悲。 楚知知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默默走到落满灰尘的供桌前，从上面取出三支香。 不出意外，明明庙里已经破败的四处漏风，可这三支香仍然能够点燃，袅袅的青烟腾空之上，把佛陀含笑的面容遮挡的不真切。 楚知知躬身跪拜，在弥漫的青烟里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危机严重，时间很紧，她来不及感情用事，也来不及伤春悲秋。 她把京都的一地繁华和鸡毛都踩在脚下。 她要去永州。 …… “怎么会找不到？”富态横生的中年男人眼底都是血丝。 他一把掀翻堆满文件的长桌，滚圆的肚子被狭小的官服勒的伤痕累累，几乎快要从腰带里逃出来。 “老，老爷息怒……您别着急呀……”一个纤瘦的男人被他挡的严严实实，此时才终于有机会从他背后探出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五官皱巴着，粗布麻衣上都是灰渍。 “你这让我怎么能不着急？” 大腹便便的县令大人面带忧色，沉痛道：“这已经是第八个丢失的孩子了，可咱们县里不仅没找到人，还什么都没查出来，这让我怎么和百姓交代啊……” “唉！”说罢，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忍直视的闭上双眼，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那些年轻父母们绝望的面容。 身为一地的父母官，却连百姓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的殷殷目光。 孩子丢了已有七八日，可他连人贩子的影儿都没摸着，实在是愧对头顶的乌纱帽。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难受，圆润的胖脸上都是抹不去的愁容。 “老爷莫言着急……”那师爷终于在一旁喘顺了气。 他是和送文书的官吏一起来的，只是他常年悠悠闲闲的四处晃荡，根本比不得人家成日里走街串巷来的身体好。 这才不过走了几公里路，就累的气喘吁吁，好半天才扶着桌子缓过劲来。 这几宗孩子丢失的案件他也看过了，只是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这些孩子男女都有，年龄不一，有的家境贫寒，有的家庭富裕……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完全可以说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牵连。 实在让人想不通他们被带走的原因。 更离奇的是，最初几件案件发生之后，永州城里人人自危，凡是有孩子的家庭都格外警惕，但即使这样，也仍然阻止不了案件的进一步发生。 有几个孩子甚至就处在重重的保护之下，好几个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视线一错开，孩子就没了。 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手笔…… “老爷听我说……”师爷收回思绪，定了定神。 他早就想到一个主意，只是一直不好开口，如今看这情况，怕是已经到时机了。 “既然这案子如此神鬼莫测，在这样的重重条件下，咱们也找不到丝毫线索，怕是其中有妖魔作祟，不如……咱们发个告示，寻几位得道高人前来相助，老爷觉得如何？” “这……”县令大人面露犹豫。 就在这时，匆忙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似是绕过了门口的的守卫，直接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县令沉下脸，怒视着自家庭院的仆从，然而他的话刚开口，就被底下人的哭喊声打断。 “老爷！不好了老爷！少爷他，他不见了……”下人一个头狠狠的磕在地面上，长跪不起。 “这……”师爷也有些无措，看向主心骨的县令大人。 “拟告示。”县令大人沉着脸，“请得道高人相助……” …… 京都到永州的路说长不长，但也绝对不短，如果不想风餐露宿，还是需要好好筹谋的。 幸好楚知知之前存下了不少金银，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买了些方便携带的行李吃食，又雇了一辆马车和马夫，不急不慢的踏上了路程。 马车的速度不算太慢，唯一让人心生不满的就是太过颠簸，但这个时代也没有更好的条件，哪怕是皇帝出行也免不了如此，只能将就了。 马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手，一路上只管安安分分的驾着车，并不太出声，却很可靠的样子。 楚知知懒散的坐在马车里，被颠簸的全身骨头都几乎快散了，只除了饭点时候下来一起吃点干粮，其他的做什么都没有半点力气。 眨眼间，两三日过去了。 楚知知渐渐习惯了马车上的颠簸，逐渐恢复了点精神。 眼看着天色渐晚，马车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第122章 巫蛊乱世45:拦路 马蹄踏踏，踩碎了枝叶间躲闪的微光。 楚知知安然端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淡的，不急不躁。 偏向原始的农耕时代里往往开发度比较低，丛林众多。 就比如他们正在穿过的这片林子，原本只有不大的一小块，却被周围的小树林一片接一片的接连起来，最终形成这个规模庞大的丛林。 他们中午时就踏进了这里，直到现在夕阳西下，也仍然没有走到尽头。 楚知知回忆了下地图，心中略微估计，忍不住暗自吃惊。 马儿健壮，马夫娴熟，他们的速度算是比较快的，然而即使这样，依他们的脚程，这座林子都要走上一天一夜！ 如果加上休息时间的话……楚知知低头思索：能在明日天黑之前走出去，就算不错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颠簸了两下。 “姑，姑娘，姑娘——”马夫的声音颤颤巍巍，粗犷的汉子被吓得声音尖细，透着惊恐的味道。 “怎么了？”楚知知皱眉，她闻声回道，挑开帘子向外张望着。 她不担心马夫会耍心眼。 挑人的时候她特意看过，这人身上气息纯净，白光流转，甚至有点点的功德金光混杂其中，是平时为人本分老实，甚至常做善事行善积德才会有的气场。 那么想来，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楚知知打眼一瞧，忍不住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灰蒙蒙的一片说不出的污浊，在即将到来的夜色掩映下更加恐怖，让人心里下意识生出不舒服的感觉，本能的心生排斥。 马儿不舒服的喷了个鼻响，那是匹皮毛漂亮的白马，四肢有力，身材矫健，是赶路的一把好手。 只是现在它四只蹄子不停的踏来踏去，似乎很是焦躁不安。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样子也赶不了路了呀……”马夫见到雇主，心里安顿了些。 他竭力安抚着马儿，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神色里满是惴惴不安。 “别着急。”楚知知轻声安抚，询问道，“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雾气的？” 车夫摇摇头，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的表情憨厚又担忧：“俺也不知道，只是刚才那段路俺看着眼熟，像是走过几遍了……俺觉得不对劲，就往外头看看，结果就看见这雾了。” “你是说，刚刚还没有这雾气的？”楚知知问道。 “俺，俺也记不住了……”马夫有点着急，“俺只记得刚才还不这样的，一下子就白乎乎的一片，但之前好像也有的，俺记不清了。” 楚知知点点头，心里没底，面上却风轻云淡，道：“先把马车停下吧，估计是有什么东西挡了路，咱们见招拆招。” 马夫见她如此镇定的模样，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用手梳理的马儿背上的鬃毛，安抚着一路上的搭档。 “叮铃铃铃……”空灵的铃铛声从一片浓白里幽幽响起，如有实质一般穿透雾气，仿佛勺子搅动一碗牛奶。 楚知知谨慎的后退一步，掌心里握了一把火盐。 她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应对出现的怪物。 然而等了一会儿，周围仍是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他们两人，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缥缈的铃声充斥耳畔，如同挥不去的招魂铃…… 楚知知眼前微微晃动，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旋转。 是地龙翻身吗？ 迷蒙中，楚知知还分出精力思考了一瞬。 下一刻，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她精神一凛，毫不犹豫的低头，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 尖锐的疼痛直冲颅顶，楚知知眉眼顿时一厉，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那里有什么地龙翻身？分明是她自己站立不稳，脚步发飘，险些晕倒。 “啪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落地声。 楚知知回头一看，马夫已经瘫倒在地，朝上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嘴角流着涎水，鼾声如雷。 楚知知：“……” 行吧。 四周无人，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显然还没有动静。 趁此机会，楚知知向后走几步，把马夫撑起来驾到车辕上，这才重新转过身来，警惕的站直身体。 暮色四合，林子里枝叶掩映，光线更暗了。 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铃声晃晃悠悠的实在惹人心烦，楚知知干脆掏出把匕首，割断了一角长衫下摆塞进耳朵里。 铃声淡了些。 楚知知意识更加清明，她目光冷冽，法则无声的展开，一寸寸的在雾气里巡梭着。 背后捣鬼的东西蠢蠢欲动，它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手段不奏效，想要放弃躲在幕后，踏入前台。 空气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突然，楚知知微微抬头，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紧握着的匕首脱手而出，狠狠向着远方刺去。 电光火石间！ 匕首之前显出一个狰狞的影子，它飞快的躲开，转身向着楚知知扑过来。 楚知知神色凝重，她看似顺利的躲过了这一击，长身直立，安然无恙，面对这样怪物的攻击也只是换了个方向。 然而，在她落下的右手上，原本飘飞的衣袖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布料的边缘上凹凸不平，透出漆黑的腐蚀痕迹，鼻端隐约还能嗅到腥臭的气味。 有毒！ 楚知知更加慎重了，她微微调整了角度，重新取出一把弓弩，远远的瞄准。 只见那怪物四脚抓地，身形却有一人多高，它浑身披着厚厚的皮毛，爪子又长又利，微微弯曲，每一片指甲都像是天然的小匕首。 它的身形却像野兽一样灵动，借着浓浓雾气的遮掩，在林子里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扰乱敌人的视线。 楚知知不为所动，她死死盯着怪物的影子，整个人几乎与丛林自然的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就在那怪物再次出现的那一刻！ 楚知知半点不犹豫，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弓弩。 快，准，狠。 箭尖的寒光一闪而逝，穿过了丛丛枝叶，又飞过怪物的身体。 巨大的狰狞黑影无声的溃散开，像是一个烟尘堆积成的影子坍塌了。 楚知知还维持着开弩的动作站在原地，她神色丝毫不见放松，背后漫起一层厚厚的冷汗…… 第123章 巫蛊乱世46:得救 楚知知的冷汗无声的滴落。 在法则的加持下，她无比清晰的看到：被弩箭射中弥漫开的只是一个毫无生命力的影子，真正的怪物早就逃走了！ 她没有射中！ 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在脑海中出现反应之前，楚知知本能的向右一闪，刚好躲开背后袭来的一爪。 漆黑无光的指甲钩了个空，迅速的收回去，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是死神夺命的镰刀。 楚知知在有限的空间里辗转挪腾，竭力躲避着一记重过一记的攻击。 不行……差距太大了，根本攻击不了。 楚知知在地上飞快的一个翻身，再次躲开一爪，衣角上沾了几片枯黄的碎叶。 她深深喘着气，连番的追逐很耗费体力，哪怕是经过了一整个副本的升级加练习，此时她的体能值也已经跌成了一个危险的数值。 那怪物似乎并没有智慧，攻击也只是循着动物的本能，野兽一样狩猎，本该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那一类。 然而，体能的压制太过绝对。 楚知知咬着牙，暗骂这怪物的变态。 地面上还保留着怪物留下来的抓痕，每一道痕迹上都翻起厚厚的一层，像春日里被耕牛犁过的地。 保守估计，这体质也在200+吧？这还怎么打？ 楚知知心里暗暗叫苦，这种级别的体质差距已经引起了质变，根本不是技巧能抹消得了的！ 只能以点破面！ 她迅速起身，眼前突然一亮。 几步外的一棵树很适合遮掩身形，她三步两步跑过去，借着视线的遮挡争取了半秒钟，趁机换上一把锋利的长刀。 下一秒，怪物从刁钻的角度里冲出来。 楚知知微微错身，刀尖刚好和怪物的轨迹连成一条直线，她自己却半避在树后，巧妙的躲开。 下一刻，掌中传来意料之中的力道，楚知知全力支撑住刀柄，满意的勾起嘴角。 随着刀刃上抵抗的力道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楚知知又等了几分钟，直到确定手中刀柄上再也没有传来半点挣扎，她这才放松的一笑，缓步从树后走出来。 然而……楚知知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月光明朗，即使雾霭沉沉，也能勉强让人看清林中的一切。 她收回的长刀上空空如也，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什么也没有。 耳畔突然有微风拂过。 楚知知气力早已耗尽，她勉强向侧方翻滚，腰侧却还是被尖利的指甲狠狠划过，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嘶——” 腰上的伤口最影响发力，楚知知微微侧过头，看到那怪物完好无损的全身。 它全身的毛虬结肮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四只爪子尖利漆黑，像是放大后的猛兽，又像是只在恐怖传说里留下只言片语的暗影。 楚知知握紧双拳，呼吸都几乎一窒。 只有直面这样的恐怖存在，才能真切的意识到所谓的实力差距。 她以为自己足够强了，但是还不行。 面对危险，她还是像是柔弱的幼儿一样无力，费劲了力气，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到最后，仍然只能绝望的引颈待戮。 “额啊……”怪物突然模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之前被划中的伤口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连带着整个腰间几乎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楚知知感受着逐渐蔓延开的麻木，只觉得越来越昏沉，但在这有可能是生命最后一刻的时间里，她还是勉强恢复了一两分意识。 然而，怪物的爪子并没有落下。 楚知知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它扭过头，远远的眺望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在吸引它？甚至让它不再理睬近在咫尺的猎物。 见此，楚知知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怪物出人意料的举动，不禁微微偏了偏头。 东南方似乎有隐约的人声。 来人似乎速度很快。 上一秒还只是一个豆大的小黑点，若非楚知知目力惊人，怕是会直接忽略过去。 然而下一刻，那人迅速放大，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她似乎已经到了一人一怪面前。 “嗷……”怪物不甘心的仰天长啸。 它看了一眼无力支撑身体，只能委顿在地的楚知知，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另一个人，用核桃一样大小的脑仁艰难的思索了片刻，还是丢下了即将到手的猎物。 它放过了楚知知，转身向着后方跑远了。 楚知知看着那庞大扭曲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噬，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沉重雾霭里。 “你没事吧？” 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 楚知知看着身前的少女，强忍过一阵黑暗，摇摇头，“没事，只是伤口有点痛。” “受伤了？”少女似乎比她还要小一点，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机灵，她语气也咋咋呼呼，“哎呀，这可怎么办？扏的毒性很不好处理的。” “扏？是那个怪物的名字吗？”楚知知询问道。 她眼前已经一阵阵的发黑，意识也开始有一段没是一段的出现断层。 看来之前猜的没错。楚知知苦笑，眼前一阵阵模糊——那怪物的毒确实挺厉害。 少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只能随意点头应和着。 “对啊，那是怨气加上污染之后形成的怪物。”少女的声音明朗清丽，“它身体可以在有形和无形之间转换，很不好对付，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们智商不高，跟普通动物差不多，找对方法的话，也还是能解决的。”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种奇怪的药水，连伤口旁边的布料都不处理，直接倒在伤口上。 “啊！”好疼…… 楚知知疼得一颤，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月光明亮的洒下来，今天晚上天气竟然不错。 不久前，一人一怪搏斗间撞断了不少树木，此时这片树林中央居然形成了一片空旷区。 这块区域不大，却也足够月光通透的洒下，照亮周围的环境。 没了雾霭的遮挡，借着月光，周围的一切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短发少女，长相乖巧，鼻子和嘴巴小小的，眼睛却格外圆润。 她长着一张娃娃脸，格外显嫩，笑着的模样像是邻家妹妹。 第124章 巫蛊乱世47:我是个小笨蛋呀 少女微微倾身，低头看过来的目光里含着笑意。 “呦，你醒啦？”少女瞪大眼睛，小鹿一样乖巧温柔，“感觉怎么样？我弄的药效果还不错吧？” 看样子来人是友非敌。 “谢谢你。”干枯沙哑的声音入耳，楚知知愣了愣，才发觉这是自己的声音。 “没事的，别担心了。”少女看出她的诧异，没有在意，笑盈盈的开口安抚着：“扏的毒性很强，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有点小小的后遗症也算正常。” 闻言，楚知知眼底有惊慌之色一闪而逝。 她双手强撑着土地，竭力让自己坐起来，然后匆忙的抬手抚摸上白皙如玉的脖颈，没有出声，但神色里满是焦急。 少女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反而让人心里难受。 楚知知微微垂下头，眉眼黯淡。 原本恢复了的几分力气也没有心力维持，随着强撑起的一口气泄掉，她身体一软，再次摔倒在地上。 “欸？这又是怎么了？”少女惊讶的看着她起身又无力的摔下，像是垂死的病人回光返照，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搭把手。 “我，我……”楚知知又尝试着动了动喉咙，发出的声音仍是那般艰涩嘶哑，她沮丧的闭上嘴，不想再听到自己的声音。 还能恢复吗？楚知知心里没底。 不知道姐姐那里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有机会可以问问系统？ 她还不到二十岁，余生漫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若是往后的时间里只能顶着这么一把破锣似的嗓子，想想就让人觉得绝望。 少女看着楚知知万念俱灰的模样，眨眨眼，神色无辜。 “没关系的，你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恢复的。” 她语调轻快明朗，悦耳的声音如同天上的仙乐。 楚知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激动的看着少女，目光堪比劫后余生。 她顾不上自己还沙哑的声音，急切的抓住少女一只手臂，开口询问，“真的吗？我的嗓子真的还能恢复？” “当然会啊。”少女神色纯良，看不出是无意还是坏心眼。 她没有理会楚知知过山车一样的心情，继续低着头在伤口上捣鼓着，“扏的毒很不好治，但对我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 说着，她已经处理完了伤口，顺便把楚知知翻了个身，维持在一个更方便缠绷带的角度。 “对别人来说可能很棘手，甚至还会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但你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谁让你碰上的人是我：天下第一最最伟大的法师——李杏大人是也！” 伤口早已疼的麻木，楚知知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没有在意，在清醒的间隙里看着少女认真的神色，苍白的笑了笑，“理性？是个好名字。” 少女闻言，抬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嘟囔着：“又一个想多了的大傻蛋。” “什么？”楚知知疑心自己受伤太重，没听清楚。 不过是夸了一句她的名字，和想多有什么关系？ 少女从绷带堆里抬头，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是李子的李，杏子的杏。” “额……”楚知知的话尴尬的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以为是理智的那个‘理性’了吧？” 伤口处理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李杏随手捋了下多余出来的一长段绷带，随手打了个蝴蝶结。 她俏皮的翻了个白眼，语调轻快：“我猜就是这样，你们聪明人啊，总喜欢多想。” “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怎么就成多想了？”楚知知觉得自己很冤。 “我怎么知道？我是个小笨蛋呀！”李杏眨眨眼，目光纯然无害，又透着孩子气的狡黠。 她笑嘻嘻的，摇头晃脑竟然有些得意，身后长长的辫子甩啊甩：“反正你们聪明人说话我听都听不懂，又哪里能答得上来呢？嘻嘻嘻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尾音明亮轻快，像是调皮的蝴蝶扇动翅膀，只在众人面前轻飘飘的打了个转，就一头扎进花丛里，让人追也追不上。 这人怕不是傻子吧？ 楚知知被她闹得没脾气，只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连连讨饶，为了表明诚心，她还额外补充了点。 “对对对，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最最厉害的法师大人您说的对，是小的多想了，所以最最温柔善良的李杏大人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你说。”李杏很大方的点头，扎的高高的双马尾像亲人的燕子，在她脑袋后面飞来飞去。 可能是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楚知知感觉痛感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幸好还能忍受。 她朝马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雇的那个马夫还在车上，你帮我看看他还活着吗？” “咦？居然还有人？”李杏很吃惊，毫不犹豫转身向着斜对面走去。 她站起来逐渐走远了。 楚知知撑着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很奇怪：那是一袭浅青色的长袍，却又不像是中原的风格，硬要说的话，和露丽娜的衣服款式有点像。 混战后的林子里一片狼藉，地面像是被掘地三尺，湿润的根系暴露在空气中，倒地的树木摔成一片，又牵连了更多……最终，周围不小的范围内都成了重灾区。 不过幸好马车没什么事。 这不是幸运，是之前楚知知顾忌着马车上还有昏迷的人，不想以此为战场，竭力将扏向着空旷处引去的结果。 楚知知闭上眼，忍耐着伤口抹药后传来的清凉感，长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去保全旁人了，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她自己这里可以问心无愧了。 “人活着！”李杏的声音远远传来。 楚知知心念一松，再也坚持不住疲惫的精神，她脑袋一歪，就这样直接睡了过去。 “这人怎么回事啊？活人大战扏诶！这么惊险刺激的剧目他都能睡过去吗？这是有多无聊啊……” 睡梦中，楚知知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她微微勾起嘴角，睡的更深了。 第125章 巫蛊乱世48:一路同行 楚知知在颠簸的马车上睁开眼睛。 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的掩映洒落下来，留下灿金点点，像是天神从仙界舍下的恩泽。 车厢上小小的窗帘时不时扬起一角，冬日荒野的趣味便映入眼帘。 叶子早就大多落尽了，许多树上的枝丫虽然光秃秃的，但天晴了几日，银装素裹早已消融，丛林里又隐约有了些生机。 更远的地方，还有几株尚且苍翠的松柏挺立，成了这寡淡天地间难寻的青绿，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梦里有狰狞的怪物，也有巧笑嫣然的姑娘，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绝望底色。 幸好她醒来了。 梦外依然是岁月静好。 “唰——”门帘被人一把掀开，一张明媚年轻的脸躲在门帘后面，对着楚知知灿烂的笑，清脆的声音如五雷轰顶。 “你醒啦！” …… 马车停在一处溪水旁。 楚知知一手护持着腰间的伤口，脚步不稳的下车，她鞠了把溪水洗了个脸，被冻的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不是梦！ 她甩了甩水，一脸欲哭无泪。 车夫远远的躲在一边，老实本分，绝不理睬两个姑娘的事。 他从马背上卸下特制的鞍驾，从里面抓出一把压扁的豆料，再配上路边随处可见的干草，就是马儿上好的草料。 李杏在另一边不甘寂寞，没多久就又叽叽喳喳的凑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咱们见面这么久了，我还不认识你呢……” 原来你也知道咱们不熟啊……不行，这是救命恩人，不能没有礼貌。 “我和你说哦……” 楚知知随手擦净了脸，又低头洗帕子。耳边的声音嗡嗡嗡嗡，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蚊子。 “所以说嘛……” 楚知知面无表情的听着，时不时应和一两声，看似十分入迷的模样，在外人眼里俨然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景象。 然而，不会有人知道的是，楚知知大脑发昏，被枝叶阴影挡住的眼睛里瞳孔几乎扩散…… 她终于明白，神经病和正常人是有沟通障碍的。不然怎么李杏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为什么连到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所以……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楚知知捏紧了手中沾水的帕子，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醒的这样早…… …… “将军！”银甲长枪的小将利落起身，转身跪拜。 “起来吧。”纪吹雪脚步不停，大踏步的路过身边跪了一地的中级将领，披风的下摆鼓动着，仿佛带着边疆凛冽的风。 她直接走到最上首的主位，转身落座，大刀金马，神情冷肃。 随着那张调往北疆的懿旨一同到来的，是“征北将军”的袍甲和令牌。 世上哪有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 卫氏浸淫名利场多年，当然知道这一点。 纪家世代忠良，它是边疆听话的看家犬，也是百姓心中不败的战神，也是她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纪家族谱上白纸黑字，每一个简短的名字里都是一个英年早逝的魂灵，他们用血肉撑起了朝堂之上的高枕无忧，也用年轻的生命填满了这份纪家的荣耀，独一无二。 哪怕是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纪吹雪，但“纪家”二字的余威，也不是她能轻易摆布的。 不过纪家不是忠心耿耿吗？卫氏把玩着白玉凤印。 她长长的指甲被凤仙花染的通红，远远看上去，像是凤印被划破了一道伤口，翻出鲜红带血的肉。 既然他们家忠心，那就去守边疆吧，为天下百姓打一个朗朗乾坤，就别在这里碍着她的路了…… “已经是什么情况了？”纪吹雪声音冷的能掉下冰碴。 座下的几人心中都不禁一抖。 “回将军，自从上次……阵地失落之后，我等再难有招架之力，如今三舍之外已经全部是北狄的军队。” 说话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腰间挂着游击将军的令牌，举止从容有度。 纪吹雪脸色一沉，她一拍桌子，顿时四下无声。 “一群废物。”中气十足的骂声，“父亲在时已经快把北狄打下来了，结果他走了才几天，你们就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真是替你们丢人都不够！” 底下有人不服气，抬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抓住，赶紧摁下。 笑话，他们现在就已经在被骂了，还敢顶嘴，是嫌被骂的太轻吗？ 更何况，这确实是他们有错。 纪吹雪骂了个痛快，又扫了一眼几个不服气的刺头，不屑的一笑，“你们不用不服气……” …… 马儿吃完了草料，在空地上溜溜哒哒，不一会儿，它又跑到另一边接着啃干草，显然是想多吃点小零食。 “我就觉得……” 李杏的话似乎终于到了尾声。 楚知知气若游丝的抬起头，空洞的眼里带着一丝希冀。 她错了，她就不该让李杏开启这个话题…… 眼看着这边终于能告一段落，楚知知赶紧打断她的进一步发挥，她抵御着耳边的音波攻击，见缝插针的自我介绍，“我叫柳枝，很高兴认识你。” 其实并不是很高兴…… “柳枝？好好听的名字，是柳树的柳吗？还是……”李杏好奇的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就是柳树的柳。”楚知知赶紧打断她。 “那我叫你枝枝好不好？” 楚知知点头的动作不禁一顿，片刻后又不着痕迹的恢复到原来的弧度。 是意外吗？还是故意试探……她眼里暗了一秒，脑海中瞬间划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停留在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也要叫你杏子。”她笑得完美无瑕。 两个女孩子结束了洗漱，有说有笑的回到马车上。 一旁的车夫揉了揉胳膊，试图揉掉自己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周围的环境没有丝毫变化，还处在一天里最热的未时，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冷了？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驾好马车，三人再次上路。 哒哒的马蹄声划破寂静的丛林，向着永州驶去…… 第126章 巫蛊乱世49:赶集 清晨的空气湿润，哪怕是在本就干燥的冬日里，也透着一股潮意。 马车上的空间狭窄，薄薄的木板也不挡寒气，加上身边有个巨大的“麻烦”，睡一夜并不舒服。 她是被吓醒的。 确切的说是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人勒死，在窒息感中挣扎着醒来……然后才发现，一双白皙却紧实的手臂缠绕在她脖颈间，如同女鬼索命的白绫子。 楚知知翻着白眼，把杏子的手掰开。 行路中条件艰辛，路上也没想到会多出来一个人，提前给马夫准备好的一个帐篷显然不够用，杏子只能和她一起睡在马车车厢里。 想到这里，楚知知悔的肠子都青了。 想到半夜里一次又一次被抢走的被子，还有几次被人毫不客气的挤到马车壁上……楚知知心中轻叹一口气，再一次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捶打着僵硬的小腿，眼圈青黑，打着哈欠推开马车上的木窗。 一瞬间寒潮涌来，瞬间就把人冻清醒了。 太阳刚出来，天色明亮又不刺眼，是一天里视野最好的时候。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永州城的轮廓了。 “咱们快到了！”楚知知兴奋的开口，语气里是掩盖不了的激动。 “唔……嗯。”杏子丝毫不受影响，还在悠哉的和周公下棋。 她两个耳朵都沉浸在梦乡里，实在分不出半个来听别人说话，只能嘴唇动了动，模糊不清的呢喃着应付一两声，眼睛都没睁开。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中衣，身上歪歪扭扭的盖着一床被子，微微挪动了下脑袋，然后继续沉沉睡着。 只是闹腾的人睡梦里也不安稳，原本柔软舒适的中衣被蹂躏的满是褶皱，腰间的系带松松散散，露出大片雪白，就连一双手臂也不老实的伸在被子外，袖子不知何时被撸上去大半截，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致。 一点都不像个柔弱的法系。 楚知知已经不是那个初次踏进恐怖游戏的小白了，自然知道一般法系体质上会稍弱，只是看杏子的样子，这方面倒未必是弱点。 她脑海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手下却也没停。透风的窗户被重新关上，还给杏子重新盖了盖被子——她把被子抢走却不好好盖，大半个身子都被露在外面。 “嘭……”一个枕头摔在马车底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杏子不舒服的挣了几下，直到把抢占自己被子空间的东西踢出去，这才满意的收回脚。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深深埋进被窝里，只能看到一个堆在被子里的头顶——还是两个旋儿的。 楚知知看着被踹进角落里可怜巴巴的自己的枕头，一时无语。 所以，她到底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 马车轮子咕噜噜的转动。 郁郁葱葱的丛林被甩在身后，路上已经有了凤毛麟角的人烟。 跟着走出几里地，路上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是抱着坛子和物件，或是用驴车堆满了货物，不约而同的向着同一个方向赶去，脸上的表情都是兴高采烈。 行人多了，马车就不容易赶。 马夫操纵着笨重的车厢在人群里挤了一阵，终于彻底宣告认输。 他把马车停在原地，自己跳下来，找了几个面善的大爷小团体听了几句，然后借机询问起情况来。 不一会儿，他就又回来了，还轻轻敲了几下小木窗的边缘。 车厢里楚知知已经正襟危坐。她已经穿戴完毕，但杏子还睡着，不好打开窗详谈。 楚知知只好从里面敲了几下，表示自己正听着。 “主家……”车夫的嗓音很是粗犷浑雄，语气里透着北方汉子特有的爽朗和豁达。 “我刚刚问了一下，今天这路上赶集呢，可不好走了，半天都挪不出三尺远，咱们要不休息会儿，您也下来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集散了，咱们再走？” 楚知知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点了点头。 旋即她又反应过来外面的人看不见，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自己去逛逛吧，我们等下再去。” 杏子现在还没醒，她虽然对集市很感兴趣，但也不想丢下别人自己一个人去，于是只能先打发马夫去了，自己继续在这里等人睡醒。 车厢里一片寂静，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外面的人声越来越重。 喧闹的声音不时从外面传进来，沸反盈天，这是人群和俗世独有的热闹。 楚知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慨和羡慕。 突然，杏子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起来，她手腕一翻，掌心里已经出现了一把精致异常的短杖。 她眉眼微沉，明明只是穿着一身凌乱的中衣站在那里，却仿佛是丛林中的王者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警惕又不怒自威。 楚知知被震惊了一下，旋即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她紧紧握着合金匕首，蓄势待发。 两人等待了几秒钟，杏子突然放松下来，她把手里的短杖一扔，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在地上。 “哎呀，不用紧张了，那东西跑了。” “什么东西？” 楚知知一愣，有好多问题在她心口纠结着，却因为太多而一时语塞，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接住短杖。 入手是沉甸甸的质感，上面的宝石折射着光线，在昏暗的车厢里竟然有几分刺眼。 金属冰凉的触感从紧贴的皮肤蔓延开来。楚知知心头一震，仿佛有清泉透心而过，荡涤过混浊的思绪，卷走了所有疲惫和辛劳，留下一片清明澄澈的水晶心境。 “应该是妖怪吧？”杏子一手摩挲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我主攻西方魔法类，对对咱们老祖宗传统的精怪还真不太了解……” 楚知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杏子双手合十，她做着祈求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是理所应当，甚至还有点不屑于隐藏的兴奋。 “咱们去抓妖怪吧！” 楚知知：“……” 第127章 巫蛊乱世50:上街 好说歹说，楚知知才终于把人按下来。 毕竟外面行人如织，她们总不能就这样穿着一身中衣出去逛荡，也太不成体统了！ “哦哦，这个怎么穿呀？”杏子在一边手忙脚乱。 传统的服饰本就不好穿，加上杏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衣服脱下来后就随手揉成一扔，又经过了一晚上的“搅拌”，这些布料早就成了团成了一堆，像是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让人无从下手。 杏子苦着脸看着这一锅衣服炖成的粥，半晌才拎起一件上衣，顿时，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好几件纠缠在一起的衣服被一同拖起来。 哪怕是被人抓着挂在空气里，这些衣服也仍然难解难分，长长的系带时不时还打个结，让这个关卡的难度更上一层楼。 “不……”杏子无力的呻吟一声，她看着席卷成一团的衣服，满脸绝望。 “加油哦~”楚知知的声音清扬悦耳，让人听不出里面的幸灾乐祸，她笑得眯起眼睛，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狐狸，狡黠又得意。 “第一厉害的李杏大人一定会解决好的吧？都是要去抓妖怪的人了，怎么会连衣服都整理不好呢，你说对吧？” 杏子被她一噎，本想求助的话顿时被卡在了喉咙里，死活说不出来。 自己整理就自己整理！谁怕谁啊！ 原身家里的侍女都能做的事，如今换她来，怎么可能做不了！ 杏子扭过头，不去看楚知知那张嚣张的笑脸。 她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把拳头印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到时候破相就不好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毁了多可惜。 就是柳枝这个小人得志的表情实在太过分了！！！ 杏子皱皱鼻子，在心里愤愤的想。 等我把衣服整理好，一定要狠狠甩在她看笑话的脸上，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嘲笑我，哼！！！ 一刻钟过去了，杏子在和衣服搏斗…… 两刻钟过去了，杏子坐在地上和衣服搏斗…… 三刻钟过去了…… 楚知知在一边等的快要打哈欠，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此时对着这样枯燥又不断重复的景象，难免被瞌睡虫找上了。 听到哈欠声，杏子扭过头来，气恼的瞪她一眼，又紧跟着把头扭了回去。 楚知知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闹得又气又想笑。 她昨晚没睡好是因为谁？ 要不是某人翻来覆去的打滚，抢被子，手舞足蹈，她至于今天早上扮国宝吗？ “唰——”杏子突然站起来。 “怎么了？”忍了忍，楚知知还是问出口。 看到短杖的时候她就有了猜测。 虽然杏子在游戏世界里可能比她更加经验丰富，但毕竟还没成年的，一张小脸还带着稚嫩之色，总是让人忍不住挂心。 算了，她都十九岁了，成年人不和小孩计较，还是多照看一点才是。 这样想着，楚知知端起水囊喝了一口水，面上做出悠然的模样，她主动后退一步，准备等杏子一开口求助就直接答应下来。 “我不穿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楚知知咳的震天响，她艰难的抬起头，目光里犹带着不可置信。 “枝枝？你怎么了，没事吧？”见楚知知咳成这样，杏子也顾不上怄气了，她赶忙上前一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楚知知沉默的摇摇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听到什么了？楚知知有点懵，掷地有声的四个字简简单单，却震得她头脑发昏。 伤害性不大，冲击力无法用言语表达。 哈哈哈……是错觉吧，一定是。 她沉默的翻出帕子遮在口鼻前，咳声渐渐止住，车厢里一时充满了尴尬的寂静。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半晌，楚知知缓了缓，恢复了平静，她这才再一次开口询问。 “我说衣服太麻烦了，干脆就这样出去行了。”杏子松开她的手站起来，赤裸着双脚踩在车厢的木板上，原地转了个圈。 “你看，外面的这层衣服就很好看，完全可以穿在外面嘛……” “不行！”楚知知打断她，语气坚决，“绝对不行！我来给你弄，你绝对不能这样穿着出门。” 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前卫的穿着，宁愿自己动手，也要把杏子收拾的可以体面出门。 真是的……楚知知把人按到座位上，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解衣服。 谁家姑娘会只穿着中衣就出门啊！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 楚知知一边腹诽着，一边利落的把衣服分解开，还贴心的分好拿取顺序，方便穿着。 “呜呜呜枝枝你真好。”杏子感动的泪眼汪汪，作势来扑她，被毫不客气的赶到一边去。 “少来打扰我，快把衣服穿好，再耽误下去，集都要散了！” 自己的话被原封不动扔回来，杏子也不恼，笑嘻嘻的拿起一件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楚知知：“……你是混血儿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杏子好奇的看过来。 “因为华国人不可能不会穿衣服。”楚知知面无表情，“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哎呀，我这个身份很好，有侍女的嘛，根本用不到我自己动手的。”杏子嘟囔着给自己开脱，却在楚知知一个横过来的眼神下消音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穿衣服的。” …… 等两人收拾好，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临下车时，楚知知伸手捏了个诀。 这是她在星辰塔学到的一种小技巧，可以让人下意识的对某件器物心生排斥，用在这里，倒是可以防止马车被偷走。 两人手挽着手，正准备把臂同游，突然，楚知知目光一顿，她看到一条绵延的黑线混在人群里，向远处蔓延着。 “咦？”杏子突然出声。 “发现什么了？”楚知知紧跟着问，两人莫名的默契。 一面粉色的小镜子递过来，精巧的巴洛克风格华丽贵气，夸张的金属镂空雕花和镶嵌的宝石重的坠手。 楚知知接过来，一眼看到了镜子里的黑影。 第128章 巫蛊乱世51:千里追踪 行了，不用玩了，干活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认真。 空气里妖气还很新鲜，想来那个妖怪还没有走远，赶紧趁机把孩子抢回来才是正事。 毕竟虽然挂着游戏之名，但她们都清楚，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被拐走的孩子不是一段设计好的程序，是真切鲜活的一条生命。 她们都不是冷血的人，更何况拐孩子这种事丧尽天良，绝大多数人见了都会帮把手的。 晴朗的天气万里无云。 漆黑绳索一样的线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足有人手腕粗，不时逸散出黑气四处飘散，越来越稀薄。 妖气是妖怪经过后留下的气息，本该如风中轻烟般一吹即散。 但是今日恰好是集市，人类身为万灵之长的灵气聚在一起，竟把这妖气逼的难以溃散，只能远远的缀在自家主人身后，像一条甩不开的尾巴。 两人顺着这条小尾巴向前走，被埋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潮。 走了不多时，楚知知突然心有所感，她向背后一看，却见那条妖气汇聚成的“绳索”已经消散了一小半。 楚知知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的紧迫感更胜几分。 不仅仅只是担心那个被妖怪拐走的孩子，也是因为空气中的妖气在不断消散。 仅仅只是走了这么一小段路的功夫，那条原本还算清晰的妖气已经有些模糊了，想必再过半刻钟，就要彻底消散了。 想到这里，楚知知扯了扯杏子的袖子，向身后指了指。 片刻后，杏子的眼神也凝重起来，显然也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两人立刻加快速度，在人潮里奋力向前。 然而时间还是不够……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妖怪还是迟迟不见影子。 楚知知扫视了周围一眼，黑色已经彻底消失干净了，空气里已经干净如初，半分妖气也寻不见了。 与此同时，杏子也停下了脚步，两人面面相觑。 “你有办法吗？”楚知知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此时皱的更紧了。 “可以试一下。” 杏子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取出了一个道具。 【名称】圣女的一次性水晶球 【等级】b 【功能】给你的人没告诉你怎么用吗？都是水晶球了，还能有什么功能…… 【特性】一次性 排他性 杏子停下脚步，她抬起手，洁白的掌心里突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蓝色球体。 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着挤成一团，然而在路过她们的时候，所有人却不约而同的脚步一拐，转了个弯。 热闹的集市像是突然被划成了两个区域，有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两边。 以她们两人为中心，直径三米的范围里，没有任何人踏入一步。 楚知知看着旁边一个路人转过半个身子，毫不犹豫的踩在临近三米的位置，他用力朝着一边挤去，却对着另一边的空旷视若无睹。 许在他们眼里，这片空地是更多拥挤的人吧？ 她们两人如同海浪中的一块礁石，周围的海水自发的躲开，任由她们屹立其中。 楚知知看着周围身陷囹圄却不自知的人，不由的沉默片刻。 或许，他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同样是一叶障目，看不清自己和周围。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如同现在她看着他们一样—— 在她们这些“探险家”自以为无拘无束的时候，也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无知无觉的路过深渊，有的人安然路过，有的人一脚跌进去，再也没有出现…… 楚知知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被自己不明缘由的联想吓了一跳。 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抱着手臂，隔着衣服摸了把皮肤上跳起的鸡皮疙瘩，又抬头看了看明日高悬的碧蓝天空，自嘲的一笑。 想什么呢？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还值得被人盯上…… “找到了！”杏子惊喜的出声。 楚知知闻声看去。 水晶球发出一阵明亮的光，里面看到包裹着几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楚知知正面对着杏子，根本看不清水晶球里的景象，只能看到另一人惊喜的表情。 她脚步微微动了动，想要走到对面细看，却见下一秒，空气里响起微弱的“咔嚓”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楚知知耳朵里。 细细的裂纹攀上光滑的表面，水晶球微微开裂，紧接着迅速加深。 它在两人的目不转睛的视线里溃散开，碎成一地的细碎的粉末，像散落了一地的星光。 “啊，没了。”空气里寂静了几秒钟，杏子迟钝的眨眨眼，“这个东西是一次性的，原来是说用过就会碎掉啊。” “……原来你也不知道这一点吗？” 杏子诚实的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的，语气不知道是真诚还是抬杠：“不知道，这是别人给我的，我还是头一次用呢。 它可以通过占卜来得到一些线索，本来是给我卡关的时候用的，结果一直这才派上用场……” ……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几乎马不停蹄的赶往水晶球上提示的位置，全程不敢耽误一秒钟。 没办法，水晶球只有一个，目前已经碎掉了。这次要是再抓不到，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妖怪竟然意外的能跑。 两人把速度加到最快，直到跑出来百余里，这才又一次察觉到熟悉的妖气。 她们最后停在了一处荒山上。 山上一片光秃秃的，别说树，石头都没有几颗，浓郁的妖气在这里汇聚着格外显眼，一看就是那妖怪的大本营。 杏子懒得使心眼，短杖再一次出现在她手中，她手腕微动，唇间轻声念动着什么。 等楚知知看到空气里五颜六色的漩涡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一道天雷自空中劈落，蓝紫色的电光美丽耀眼，如同天罚。 “……”楚知知眼睁睁看着破坏力巨大的雷系攻击落下，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差点闭过气去。 “你疯了吗？”她压低声音轻吼，“你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孩子还在里面呢！” 。 第129章 巫蛊乱世52:猴子 哪怕是楚知知刻意压低了声音，尽在耳边的吼声也依然威力巨大。 杏子难受的揉了揉耳朵，眼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 “我当然没忘记了，我又不傻……” 她开口解释着，语气里的洋洋得意几乎掩饰不住：“我用的这道雷是和光明系叠加的法术，只对邪罪和污秽有杀伤力，根本不会伤到普通孩子的！” “……”楚知知无奈的扶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性格足够让人头疼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和杏子相处的这几天，她充分体会到了无语的滋味，次数堪比之前几年的总和。 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楚知知仰天长叹，无语问苍天。 “你们有没有想过，雷电把山里的妖洞劈的倒塌之后，孩子也会被埋在里面，咱们可能根本来不及救……”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杏子眨眨眼，她突然反应过来，神色一点一点染上惊恐，“孩子还在里面？！” “不然呢？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楚知知吐槽完不靠谱的同伴，也懒得再搭理那个憨货，她看着矮了一截的荒山，心里有了主意。 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之前几次操纵能力的感觉，试图主动激起法则的回应，只有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明明站在冰冷的风口上，可豆大的汗珠却不断的冒出来，顺着苍白的脸庞滴落进土地里。 楚知知贝齿紧咬，眼眸微阖，下颌绷出一条紧紧的线。 越是强大的法则就越是难以掌握，自从能力觉醒以来，楚知知几乎一点也操纵不了它，只能每次都被动的得到一点消息。 但是现在，她想掌控它！ 杏子在一旁看着默默较劲的楚知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她上前一步护持着她，体贴的没有出声。 纤细的睫毛上也微微湿润，楚知知眼皮颤抖着，下面的眼珠不安的四处转动，几乎不像是人身上的一个配件，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杏子微微皱眉。 看起来楚知知遇到的麻烦来自于她本身，这种情况要打断吗？还是继续…… 突然，她浑身汗毛瞬间炸起来！致命的危机感一瞬间传遍全身！ 有什么东西……在……看她？ 杏子的动作僵在原地，她浑身僵硬，几乎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直勾勾的看着楚知知，一寸视线也挪不开。 她动不了了，或者说就是冻的了也不能动！ 莫名的惊悚感传遍全身，她有预感，若是这时候敢乱动，怕是会死的尸体都不剩下。 李杏眼里露出真实的恐惧，这种感觉她曾经经历过，这分明是……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没多久，有一道不同的气息弥漫过来，与先前的那一位存在纠缠在一起，双方似乎斗的难舍难分。 无尽宇宙之外，位面最偏远又最宏大的舞台上，一场不为人知的纷争开始打响。 李杏惊恐的待在原地，那种级别的存在她根本插手不了，只能等着最终的结果出现。 还是最开始的那道气息占了上风。 随着战局落幕，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李杏腿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里恢复过来，满心都陷在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恐惧里，竟然一时忽略了周围的环境。 “来了！”楚知知突然出声，她睁开眼睛，眼底都是一片猩红的血丝。 “什么？”李杏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跳起来，几乎想要拔腿就跑。 楚知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来不及开口解释。 “咔嚓咔嚓……”这时，她也听到了周围传来轻微的悉悉索索声，位置似乎就在……脚下？ 她不敢置信的把眼神挪过去，只见那里几块土石微微动弹了几下，下一秒，一只尖利小爪子从泥土里翻出来，牢牢的扒住周围的石块。 楚知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一手握住漆黑带毛的小爪子，丝毫不管上面还挂着土渣碎石，声音温柔，“我来帮你吧。” “谢谢你哦，你人还怪好的嘞……”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 李杏在一边默默无言，看着那不大的小妖怪自投罗网。 那是只半人多高的猴子，眼睛乌溜溜的转，尾巴卷成卷贴在肚子上，它身上的毛都被雷劈焦了，全是乌漆麻黑的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它一手拉着楚知知的手用力向上爬，与另一只手上抱着一个脏兮兮的襁褓，里面还睡着一个白嫩的婴儿。 楚知知的目光落到孩子身上，那婴儿在猴子怀里还安然的睡着，他小脸上有一两道灰尘的印子，却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楚知知这才放下了心。 眼看着随着那猴妖的动作，孩子已经高出了地表，楚知知突然松了手，一把向着孩子捞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却被挡了下来。 猴子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旋即它腿上用力，直接踩着洞里的支点跳起出来。 “人？”半人半猴的妖怪口吐人言，它笑嘻嘻的讥讽着，“你们人类就是诡计多端，果然是冲着我的贺礼来的，嗤——讨厌死了。” 猴子皱起鼻子喷了个鼻响，生动形象的表达自己的不屑。 “我说，你个畜牲想清楚再开口说话。”李杏冷笑着抬起手，纤细的五指间欢快的跳动着蓝紫色的电弧。 “……大人饶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显然这只猴子也是猴中俊杰，跪的姿势相当标准。 “枝枝，你不用和它客气，凡是被我雷电击中的都没一个好东西，该下手就下手。” 杏子使了个眼色，楚知知了然的接下来。 猴子不服气的想要抬头解释，却感受着电弧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只能不甘不愿的继续低着头。 “说，这孩子是哪儿来的？你准备拿他干什么？” 楚知知冷下脸，面上乌云密布，自有一番威仪，不怒自威。 “我冤枉啊……”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猴子顿时尖声叫起来。 第130章 巫蛊乱世53:古怪的恶意 “这孩子……”猴子的眼珠转了转，急匆匆的开口：“这孩子是我从别的妖怪手里抢来的！” “嗤，胡扯。”李杏不屑的嗤笑，都什么时候了还骗人，这死猴子真是一点也不老实。 “就是真话！就是真话！” 猴子突然怒气冲冲的抬头，不服气的看向李杏，尾巴用力的拍打着地面，溅起一层薄薄的土灰，一下又一下。 “呵。”李杏不理它，傲气的扭过头去轻哼一声，把现场完全留给在场的另一个人。 楚知知也不相信它的话。 “算了，杀了它吧，咱们动作快点，赶快结束，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入城，找找这孩子的父母。” 楚知知拍了拍手，一脸无所谓的站起来，仿佛一瞬间对真相没了兴趣。 她轻轻拍打了下裙摆沾染的灰尘，对李杏使了个眼色，转身欲走。 “唧，唧——” 猴子急了，尖声厉叫起来，它身体被钉在原地，四肢却还空闲着，爪子不老实的想去扒拉楚知知的裙角。 “啧。”李杏嫌弃的蹙眉，精致非凡的法杖轻轻一划，空气里立刻出现了恐怖的法术波动。 “叽——”猴子的声音都被吓变了调，身体被定在原地剧烈的挣扎起来，“大人饶命啊，我招我全都招，别杀我啊唧——” “不行。”到了这个时候，李杏反而不想听了，她傲娇的扭过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大人美貌如天上的仙人，您这么菩萨心肠的人，一定是心肠和模样一样美，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只可怜的小猴子吧，啊？” 猴子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嘴里连珠炮一样嘟嘟个不停。 楚知知听了下，发现都是些祈祷求饶的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甚至嫦娥娘娘都出来。 李杏也站在一旁，这些话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 她嘴角抽了抽，看着这只猴子这么没骨气的样子，突然不是很想搭理它了。 手肘被轻轻撞了一下，楚知知抬头看去，正对上李杏看过来的催促眼神。 ——该收网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呢！ ——我觉得我不太行，还是你来吧。 行吧。 没有搭理在一边躲着偷懒的楚知知，李杏撇了撇嘴角，照本宣科道：“让我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 这次猴子老实了很多，乖乖跪在地上，把一切都交代明白了。 “回大人的话。”猴子尖声说道，“这孩子确实是我偷来的……” 楚知知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只死猴子一点也不无辜。 “你抓小孩干什么？”她来不及拦住，李杏早已经直接问出口了。 猴子突然眨巴眨巴眼，乌溜溜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珠。 在它的讲述里，一个恃强凌弱的故事逐渐成型。 它本来是一只无忧无虑的乡野小猴，然而不幸的是，它被周围山头上的狐妖一族盯上了。 可怜的小猴妖势单力薄，只能被迫为它们为非作歹，同流合污，无奈之下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错事…… “神仙大人，我真的是无辜的！” 猴子的模样本就和人类有几分相似，此时更是故意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睛里含着泪，悔不当初，格外让人心生怜悯。 可惜在座的两人都不吃这一套。 李杏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金属杖身，语气里压抑着暴躁，在这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早说过了，这群畜牲就是不识好歹，送给它活命的机会不要，非得见着棺材了才舒服，还在这把咱们当傻子呢！” 楚知知也沉默了，这一次她没有再阻拦李杏，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被定在原地的猴妖。 早在摊牌彼此探险家的身份后，两人就顺势加了好友，除了可以在现实中用言语动作进行交流之外，还可以借助系统的好友模板进行绝对保密的单独联系，极大保证了计划的顺利进行。 之前的一切都是两人早已计划好的一场戏。 楚知知早就拦住李杏不要第一时间动手，准备趁此机会套出点消息，却不想这猴子鬼话连篇，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楚知知心头也涌现出一丝不善。 在法则的独特规则应用于所有的世界，在祂的作用下，一切都无处遁形。 她早就这猴子身上因果缠绕极乱，孽力深重，显然作恶多端。 不过为了消息，两人都暂且忍耐了下来。 这猴妖实力不强，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可身上缠绕的怨气却极为深重，背后应该有早已经成了气候的大妖指点。 她们能救那孩子一次，却救不了一辈子，若是不斩草除根，怕是后患无穷。 于是，两人干脆将计就计演了一场，逼问出了它背后的存在。 楚知知复盘完之前的计划，找出几个不大不小的漏洞，反思了一下，没下次注意这种薄弱之处。 突然，她余光微微一斜，看见倒塌的山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楚知知拧眉看去，能力运转到极致。 那东西似乎并不大，但是它周围有浓重的黑色气息翻腾，不时勾勒出奇怪的形状，本来的模样根本看不真切。 楚知知看了一眼，莫名觉得不舒服。 那看不清楚的东西散发着奇怪的气息，丝丝缕缕，像是尖利的爪子，无声勾动人心底的恶意。 楚知知只看了一眼，瞬间心头歹意奔涌，不怀好意的念头微妙的占据了她的心头，替代了原本的想法。 不好！ 等楚知知察觉不对，想要摆脱那个存在时，已经晚了一步。 那东西仿佛能循着感官的延伸，直接侵入人的脑海！ 就在那澎湃的恶念不断攀高时，一种无比广阔的视野突然占据了楚知知的脑海，了解掌控世间万物的感觉无比美妙，一下子就冲散了莫名涌起的不知名恶意。 “枝枝？”李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模模糊糊，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透明塑料布，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第131章 巫蛊乱世54:说开 “枝枝……”声音越来越清晰。 楚知知再一次从浩瀚寰宇里挣脱出来。 她无力的跪倒在土地上，尖利的石子划破她的膝盖，流出一点点血，她却根本什么也顾不上。 使用能力过度的后遗症太难受了。 楚知知只觉得头痛欲裂，大脑里空空荡荡，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带来一阵阵恐怖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连每一滴脑髓都消耗干净了。 “！”李杏一把将人拉住，眼神中有惊慌一闪而逝。 虽然在两人的接触都是逢场作戏，她套着“杏子”的外壳和楚知知的“柳枝”相互试探，但奇怪的是，两人居然意外的合得来。 虽然是假意，也难免混进了几分真心。 此时楚知知突然原因不明的跌倒在地，她心中也难免担忧。 难道是那个猴子搞的鬼？ 李杏的目光落到旁边干瘪的猴子身上，现在，那已经是一具枯槁的尸体了。 就在死亡的一瞬间，猴子身上满身的气血和生命力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它痛苦的死亡似乎不值一提，只有残余的尸体仍能化作养料。 李杏皱了皱眉，她又看看楚知知的情况，指尖燃起了圣洁纯白的火焰。 那是纯粹光明属性凝结成的圣火，对所有邪恶黑暗的力量来说，都是最具杀伤力的攻击。 如果真是那只不知好歹的猴子搞的鬼，那么把尸体烧干净，应该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这样想着，李杏痛快利落的放火烧尸。 楚知知回过神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惨烈的臭气。 那味道简直绝无仅有，堪称惨绝人寰，让人闻一次就留下深刻的印象，简直恨不得把鼻子和气管全部都拽下来，洗干净再装回去。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难闻的味道！ 楚知知绝望的睁开眼，正对上李杏低头看过来，一张脸凑的很近，几乎紧贴到了她脸上。 楚知知：“……” 这个距离，这个位置……但凡有一点意外，这都是个恐怖故事。 然而她刚想开口说什么，注意力却被另一个存在霸道的夺走。 “这是……呕……”楚知知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把李杏一把推开，直接原地干呕起来。 “这到底……啊”再一次开口，仍然是失败了。 等到席卷的风把一切味道都带走，已经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了。 楚知知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从队友的打击里回不过神来。 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楚知知彻底无言！ 谁懂啊！ 自己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没能把她怎么样，反倒是队友帮助给了她的致命一击。 更要命的是，虽然确实是李杏给了她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欢迎仪式，但起初确确实实是出于好意，她还不能开口怪罪。 嘶……能达到这个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效果，李杏的实力着实恐怖，真真是是造化弄人。 “杏子，算我求你，下次我再遇到危险，你千万别救我了。”楚知知拍着李杏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我也不想的，以前它都不一样的，谁知道这次居然会……对不起啊枝枝，都怪这死猴子，谁能想到这它竟然这么祸害人，活着为害四方，死了也不安生。” 李杏沮丧的撇撇嘴，神色委屈。 楚知知长叹一声，说实话，这件事确实不能完全怪到李杏头上，但是——想到险些被压到石块底下的孩子，又想想刚才险些被送走的自己…… 楚知知无力的闭上眼，痛下决心：她绝对不会给李杏机会救自己的！ …… 猴子的尸体只剩下一捧灰，随风被吹散的飘飘扬扬，散入进了泥土里。 想来明年，这一片地方会开出更美的花吧。 楚知知思绪飘飞了一瞬，旋即拐回到正途上。 她们此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休息。 原本的山上味道已经散尽，但仍然心里不舒服。 加上那个一个照面就让她无力抵御的不知名器物……楚知知忧心忡忡，哪怕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也还是强撑着换了另一个地方才休息。 李杏没什么意见，她心态一如既往的好，迅速从楚知知的打击报复里恢复过来，还是一副嘻嘻哈哈，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但楚知知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装了？”犹豫了一会，楚知知还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李杏的性格她不讨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接下来会合作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相互倚靠的同伴，一路上需要配合扶持的地方肯定不少，所以有些事还是提前说开比较好。 要散就赶紧散，不散就不要隐瞒。 “啊啊啊！太不容易了枝枝，你终于问我了，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李杏表情夸张，感动的以手遮面，似乎要落下泪来。 “少来这套，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 楚知知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心里隐秘的紧张却悄无声息的散去，在堪称噪音的背景哭声里，她竟然奇迹般地安心下来。 “哎呀，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李杏笑嘻嘻的凑上来，满脸都是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表情，眼神却很认真。 “别这么紧张，这些世界本来就这么难了，再不断给自己增加压力的话，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的，所以放松点嘛。”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这么无所谓就会更轻松一样。”楚知知不敢看她真诚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睁开眼。 “欸欸欸？难道不是吗？”李杏瞪大眼睛。 “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刚才的惨烈吗？李女士？” 李杏气急败坏：“这个梗它就过不去了吗？都说了是意外，意外！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枝枝！” “呵呵。”楚知知给她一个好冷的笑脸，“对了，我叫楚知知，别叫错了。” 说完，她就迅速低下头给救出来的孩子冲奶粉，不敢去看李杏的脸色。 “好哇！你居然还骗我！”李杏一下子扑上来，伸手探向楚知知腰间的痒痒肉，“看我的厉害！” “别……哈哈哈哈，奶，奶粉要撒了……” …… 第132章 巫蛊乱世55:冥婚送亲 “大概……是前面那座山？”楚知知犹豫的开口，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里粗糙的手绘地图——车夫友情特供版。 “没错，要向前。”李杏点点头，四处看了一圈，满眼都是枯槁的冬景，偶尔点缀还有一两簇郁青的苍松。 楚知知微微偏过头，瞧了一眼连方向都没找对的人，看她用一脸认真的表情做出完全不着调的判断，无声的低头翻了个白眼。 不再指望不靠谱的同伴，楚知知抖抖手里的地图，继续低头研究起路线来。 车夫的画技很粗糙，说是地图，其实也不过是用炭笔画了几条凌乱线条的草纸罢了。 冬日的山景似乎总是差不多的样子，李杏眨眨眼，神色里有些许茫然。 两人都长期混迹于现代位面，再加上这张劣质的手工地图，还能找到如今这个位置，真可以说是谢天谢地了。 因着要找妖怪的原因，半路救来的孩子被托付给了靠谱的车夫，还附带一袋系统商城里兑换来的奶粉。 此时的山路上只有她们两人，也算是轻装上阵。 不知不觉间，两人各出手段，又行过十几里。 逼仄的山林霎时间一亮，密集的丛林里突然出现一片空旷的平地，宽阔的不合时宜。 楚知知和李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新人，顿时明白了彼此的用意，默契的反身往树后一躲，隐藏起气息，与这山林野地融为一体。 隐约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悠扬渺远，似乎还在百步之外。 听起来还有段距离，楚知知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为何，她鼻尖在凛冬里渗出几点汗珠，总感觉心里有些吊着，不上不下。 下一秒，喜乐骤然逼近，仿佛是一锅烧的滚烫的铁水泼出去，尖利到刺耳的声音瞬间耳边炸开！ 白幽幽的丝绸在枝丫间飘荡纠缠着，像是找不到替死鬼的亡魂。 一片白色的纸片晃悠悠的落下来，覆盖在楚知知的脚面上，她心里突然打了个突，猛地抬头看去。 圆形方孔的纸钱如雪花一样，慢慢洋洋的洒满了不大的天空，如出一辙的惨白色。 楚知知突然视线一花，紧接着，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就在三丈之遥的地方，无声无息。 轿子只有一顶，被八个艳丽僵硬的纸人扛在肩上，风格大气华贵精致，布料却雪白。 前方没有专门给娘家弟妹坐的高宾轿，只有两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影，满身白色，只有披散的头发是黑的。 有风吹过他们空荡荡的雪色下摆，却丝毫不影响速度，仍是继续飘着向前开路。 随着一队人马不断走近，有冷幽的香气袭来，像是开在坟头的花。 楚知知忍不住后退一步，低头摒气，想要躲开这不知是否安全的香气。 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 身后的树木不见了！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同样是一片平整的土地。她出现在了这片旷野里，从观众成了剧中人！ 脚下不受控制的动作起来，楚知知身体僵硬着，仿佛是被操控的扯线木偶，一步步向着花轿走去…… 漫漫的路好像长的走不到尽头，又似乎只有短短几步。 楚知知意识模糊了一瞬，下一刻，她出现在幽灵一样的冥婚送亲队里，一步步跟着。 意识清醒的在肉体里挣扎，却掌控不了分毫。 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捂住她的口鼻。 “知知。”只有气音，李杏的声音低了些，幸而周围一片寂静，也还算听得清。 楚知知点点头。 她目光紧盯着逐渐远去的送亲队，看着花轿后面跟着两个手捧牌位的纸人也一并走远了，心头仿佛卸下来一块巨石。 “醒醒？醒醒……知知？”摇晃的力道颇大，楚知知差点仰头栽倒。 她睁开眼睛，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就是李杏的大脸，主位之外是灰蓝色的天空，沉甸甸的，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面帘。 楚知知眨眨眼，“怎么了？” 午时已到，她们一路找寻了很久也没有线索，干脆中途休息一下，于是在山上找了快平坦的地面坐了一会。 不成想，就这一小会，她就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 “你还问我怎么了？”李杏差点跳起来，声音又急又重：“你知不知道刚刚你人差点没了？我说你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八字怎么这么轻？一阵风都能给吹走？” “我是个西式的魔攻啊喂！不是通灵人也不是本土的道士！！得亏我经验丰富把你的魂魄稳定下来了，不然你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说，我刚刚是被什么东西勾魂了？”楚知知摸着手腕上稳固魂魄的红绳，若有所思。 所以说，刚才不是一个古怪的梦或者某种预兆，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也不一定。”李杏没好气的开口，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冷静了不少。 不然还能怎么办？她这边快要急死了，这边大小姐还慢悠悠的半点不往心里去。 “我说你自己有没有点数？”冷静了片刻，她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再一次开口数落道：“你自己八字多情心里没数吗？来这种游戏里怎么也不提前做点准备？都混到这种级别好歹也是老手了，怎么还跟新手一样莽撞？你是真不怕阴沟里翻船啊。” “抱歉。”感受着李杏暴躁语气里深埋的关心和担忧，楚知知从善如流的道歉，“我进过的世界不多，经验不足，以后会注意的。” “玩过几次游戏了？”李杏气消了，随口问道。 “……三个？”楚知知歪歪头，语气难得有几分犹豫。 说起来，这前三次游戏各有各的问题，第一个世界过到一半就没了，第二个世界是个bug，第三个更是直接被人带飞…… 楚知知有点说不出的心虚。 “多少？”李杏惊诧的瞪大眼睛，一下子从土地上翻身坐起来，一只手撑着地面，惊疑不定的重复道：“三个？” “是三个。”楚知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虽然目前只有三个，但以后肯定还会不断增多的，你要相信我！” 第133章 巫蛊乱世56:狐嫁女 “我相信……”李杏的声音有些飘忽，说着她突然振作起来，大力拍打着楚知知的肩膀：“我相信你以后肯定是个了不起大佬。姐妹！苟富贵，勿相忘啊！” “啊？”楚知知摸不着头脑，在这种高端局里混进一个她这种半新人，不应该是最弱的那个吗？ “姐妹你不懂！”李杏一把握住她的手，难掩热切，“系统发布给每个人的游戏会考虑到潜力方面，能在头几次游戏就进入s级难度的，只有排行榜上前几个的大佬，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她眼里的兴奋快要溢出来，“我不想努力了！姐妹你加油，争取早日成为大佬来包养我吧！” “……”楚知知抽回手，神色冷肃：“早点休息吧……” “哎呀，知知这是在关心我吗？”李杏把脑袋凑过来，眼睛眨吧眨吧。 “不，我是想说，梦里什么都有……” “嗷！”李杏哀嚎一声，控诉道：“你37c的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少来。”楚知知没好气的嗔怪：“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呢，你就在这里做起美梦来了！” “肯定有！”李杏拍着胸脯打包票：“有我在，包你一路顺风顺水，就算我不行，也还有队长呢。你要不要来我们队里？我们队很厉害的，考虑一下？” “再说吧。”纪吹雪的身影在楚知知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嘴唇，“你刚刚不是说我八字轻吗？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李杏抓抓脑袋，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好像一张樱桃小口对着大西瓜，实在没法下口。 “简单来说吧，就是命运多舛，还容易遇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她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只能简单粗暴的做出个最基础的结论。 “就比如说你刚才的这种情况，不一定是有人故意针对你，有可能就是你八字太轻，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事，甚至根本看不到，但对你来说就有危险。” “就是说，我比别人多了一条查看信息的途径，但是有危险。”楚知知做出总结。 可能是世界的参差，她在原本的世界里从来没听过什么八字之类的东西，不过……她确实是比较受到……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看来倒也不完全是坏事了。 “这……”李杏摸摸下巴，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但是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头呢？ “所以说，最好带一些能稳住八字的东西吗？” “对啊。”李杏还沉浸在刚才的结论里，头也不抬的随口回答。 毕竟这根本就是常识，除了楚知知这种新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实在没必要占用太多精力。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怎么解释啊？”楚知知提起左手，两指间捏着一根散开的红绳，眼神无辜。 “啊？怎么会这样？”李杏目瞪口呆，虽然那只是一件c级的道路，但是与命格相关，也算是相当罕见的品级。 此时看着那根死无全尸的红线，李杏一时无言。 …… 两人一个一窍不通，一个半吊子，讨论了半晌也没得出什么具有参考性的结果，加上这个问题对目前来说也不重要，干脆就扔到一边了。 晌午，两人围坐在一起，就着早就准备好的干粮，草草解决了一顿午饭。然后困顿的倚在干枯的草地上，累的提不起精神来，眼皮都直打架。 楚知知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李杏也很是无精打采。 毕竟两人舟车劳顿，已经行过许多天了，再加上今天又为了寻找妖物跋涉过不短的距离，此时都已经很需要休息了。加之已经探查过，这附近没有半个人影，更别提什么危险了。 李杏不放心，又挥动法杖在两人身上施了一层幻术，直到确认他们都隐藏的很好，哪怕是一尺之内也不会被轻易发现，她这才放下心，一头栽倒在垫着衣服的干草上。 楚知知眼前也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悉悉索索……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有细微的声音响起，楚知知皱了皱眉。 还有一道尖尖细细的嗓音。声音不大，在一片寂静的山林里却格外清晰。 楚知知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她对上看过来的李杏，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喜。 两人顿时屏气吞声，竖起耳朵听着。 冬风送来一道尖尖细细的嗓音。 “唉，咱家女儿怎么和白衣娘娘撞上了？你说这怎么办才好？”尖细的声音很忧郁。 干枯的草丛间有隐约的缝隙，被风吹过后勾勒出更大的空隙，透过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空间，能看到两只金毛狐狸挨的极近，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两只狐狸都足有半人高，眼神乌溜溜的灵动又清澈，金灿灿的毛发像是洒满阳光的缎子。 此时它们人立而起，举止也很有灵气，莫名有几分神性的味道。 “要不把婚期延后几天？”另一只狐狸犹豫着开口。她身形更小些，声音也更细，依偎着自己的伴侣不肯远离。 “这怎么行！”那只大些的公狐狸尾巴尖上夹杂着一撮黑色的狐毛，像是盛开的金色花瓣里躲藏着的花蕊。 尖细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它似乎是激动起来，“婚礼的事，哪里能随随便便改动？况且就算咱们想改，山神大人那里怎么肯改？！” “那这可怎么办呢……”母狐狸忧心忡忡。 它抖了抖耳朵，无力的垂下来。右边耳朵下有一小片白色的毛发，像是簪着一朵白色的桃花。 空气里沉默片刻，只有母狐狸的尾音回荡。 风吹过空荡的山林，枝条摇晃着发出细微的破空气，汇聚在一起，像是不知名的呜咽声。 “呜呜呜呜……”气氛仿佛越来越压抑，再次开口时，它声音里忍不住多了一点哭腔，“我可怜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母狐狸举着爪子挡在脸前，遮住哭泣的样子。 第134章 巫蛊乱世57:永州 “别哭了，有在这里哭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问题。”黑尾巴的公狐狸早已经急得四爪着地，语气焦虑，爪子不停的在枯草上踩来踩去，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呀！”母狐狸张大嘴，呲着尖尖的牙齿凶他。 公狐狸无奈的停下爪子，放过了那些可怜的枯草，歪头思索着。 “也不用这么担忧，白衣娘娘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小人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或许注意不到咱女儿身上……若是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有个法子……” “你是说……” “唉，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幽幽的叹息声宛如浮萍，被风一吹就轻飘飘的散了，像是世俗中轻如草芥的苦难和命运，风过无痕，从来留不下痕迹。 楚知知抿了抿唇，神色间黯淡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叹息里面蕴含的情绪太过于压抑，以至于分外有感染力，竟让她想起了些很久之前的回忆。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但那却是组成她的一部分，无法舍弃也不能割舍。 那些过往的痛苦折磨她也成就她，像琢玉，打磨出如今光华内敛的风采。 突然，风声骤然猛烈起来，呼啦啦的吹过枯枝败叶，卷起一地的狼藉，呼啸着奔向远方。 楚知知骤然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心底暗道不妙。 她探身一看，果不其然，先前的枯草地上空空如也，那两只美丽的生物早已不翼而飞。 楚知知远眺了一眼层层叠叠的山脉，浓密如一片枯色的海，一眼看不到尽头。 难找了，楚知知心里暗暗可惜。 这里附近的一片都是山峦起伏，两只狐狸躲进了山林，就像两条鱼儿游进了大海，踪影难觅，若非运气逆天，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好可惜啊。”李杏也终于回过神来，她眨眨眼睛，散尽眼睫上模糊的水汽，腆着一张凑近过来，把脑袋埋进楚知知颈窝里拱呀拱的。 “怎么猪崽儿一样。”楚知知一无所获的收回视线，对着身上的人却无处下手，只能嫌弃的拍了拍她露在外面的后脑，并没有把人推开。 “呜~知知你真好。”李杏也发觉了这一点，更加用力的用脑袋拱了拱，动作得寸进尺，语气却没精打采。 “让我休息一会儿吧，那两只狐狸估计发现咱们了，给我使阴招，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些丧气事儿，啥精神也提不起来。” “太讨厌了！”她攥紧拳头，愤愤不平的总结道，“臭狐狸！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扒拉他们的皮做条裘子。” 楚知知想了想，也不忍心打破她的雄心壮志，只是理智的从客观角度提了个建议：“估计不太行，那两只狐狸皮子不够，做个坎肩倒还可以。” 而且，更不够的应该是李杏的实力。 楚知知终于想起来，那两只狐狸身上覆盖的金光很是眼熟，不是功德又是什么？ 况且，从那两只狐狸的气息来看，恐怕早就得道多年，加上按照正道的途径修炼，又有功德护身，绝不是一般小妖的水平，李杏对上他们，胜率怕是说不准。 她没说的太明白，但李杏似乎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抬头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我才没有那么弱，两只臭狐狸，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啊对。”楚知知点头如捣蒜，敷衍的明目张胆。 这话她不太信，毕竟李杏的年龄摆在这里，就算是进入游戏世界的时间长，实力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过算了，还是要维护小孩的自尊心的。楚知知暗自点点头，感叹自己更加温柔贴心了。 就这么缓了半刻钟。 楚知知动作僵着，弯着腰的实在难受，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把人推开的时候，李杏终于松了手。 “呼！感觉好多了。”她后退一步，长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脸上的表情是和年龄不符的沉重。 然而下一刻，沉重的积雪似乎被阳光融化，开朗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容上，像雨后奕奕的彩虹。 “走吧！咱们回去吧。” …… 所以，她们出去一趟其实什么实际收获都没有……？ 楚知知踏上马车时，脑子里才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她看了一眼坐在车辕上的少女，李杏无知无觉，还悠闲的晃荡着双腿，嘴里乱七八糟的唱着一首山歌。 楚知知听了听，不禁失笑，简单的歌谣在少女嘴里仿佛换了一首，全歌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全靠声音好听撑着。 算了，随她去吧。 楚知知摇摇头，拨开车室前遮挡的厚帘，矮身走进车厢里。 婴儿安静的躺在襁褓里，被放在车厢里的木榻上，小嘴吧唧吧唧的吮着大拇指，睡的一脸满足。 楚知知看着婴儿恬静的睡相，心里不由得一软。 那对狐狸夫妇身上一派纯然之气，虽然确实是妖，但它们身上妖气浓郁但清澈，又有功德加身，肯定不是为恶之妖，绝对和那猴子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楚知知脸色一沉，不成想那猴子到了那种关头还会满口胡言，结果临死前还摆了她们一道…… 线索就断在了这里，再追查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两人干脆就此打道回府，顺便帮救回来的孩子找找父母。 毕竟谁家孩子丢了不着急？他们又都是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一个大老爷们和两个小姑娘，哪里会带孩子，还是赶紧给家长送回去才好。 幸而永州城已经近在咫尺，虽然路上又耽误了大半天，正好在距离实在近，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宵禁前进了城内。 时辰已晚，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步履匆匆。 然而当楚知知这三人带着孩子走进来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每一道目光都犹如实质，滚烫的落在他们身上，让人如同聚焦在放大镜光斑下的蚂蚁。 楚知知不舒服的皱皱眉，眉眼间多了几分警惕。 这些人看起来古怪，却似乎并没有恶意？ 第135章 巫蛊乱世58:自投罗网 “你先回去吧，马车送给你了，但是要把一匹马给我留下。”楚知知脚下速度分毫不减，冷静的对着车夫下令。 “好嘞。”马车夫憨厚的抓抓脑袋，脸上都是惊喜，“贵人您可真大方，这么好的马车和马就直接送给我了？” 楚知知点点头，纤细的身体被包裹在一件大红的斗篷下，端庄又矜贵。 “好嘞。”车夫又一次确认了这笔豪横的赏赐，兴奋不已。 此时的众人停留在一处小巷子里，刚够一辆马车堪堪通过。巷子里没什么人，屋子也比较破败，像是早就没人住了。楚知知一行人停在这里交谈，倒是很放心。 “咱们找个客栈歇息，还是这就分开？”车夫搓着手，惊喜早都掩不住了。 “你就直接走吧，别磨蹭了。”楚知知有点不耐烦了。 虽然她没有在这里感觉到明显的恶意，但还是谨慎为上比较好。 这里的人都很奇怪…… 楚知知紧了紧宽大斗篷，双臂用力，把怀里抱着的襁褓往更内侧躲了躲，确保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孩子的轮廓。 说起来，自从入城后他们也算走了一段不少的距离了，却连半个孩子的影子都没看见，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成人和老人，反倒有不少人神色焦急，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牵挂的样子。 是最近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楚知知不确定的想着，更坚定了把车夫送走的想法。 她和李杏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从来不担心这些。但车夫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若是被牵连进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趁现在赶紧把人送走吧。 回程的路上只有车夫一个人，东西也少了很多，虽然留下了一匹马，但想来也绰绰有余了。 收完了银子，马夫痛快的和两个姑娘道了个别，兴致勃勃的一甩马鞭，从大门里离开永州，沿着之前的方向又再一次踏上熟悉的路。 “咱们也走吧，时候不早了，还得去衙门里把孩子放下呢。”直到车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楚知知这才转过身，招呼着李杏一起行动。 李杏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不满的嘟嘟嘴，“我听说古代的程序都很慢，已经这么晚了，忙完得啥时候了？” 楚知知转身就走。 “欸，别急呀，不如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息吧？反正这孩子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闹，我看着挺好养活的，咱们在玩……啊不，养几天呗？” 李杏一蹦一跳的跟上楚知知的步伐，还手贱的伸出手，捏着一段之前装饰在马车上的流苏，透过斗篷的空隙去逗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儿。 可惜小婴儿睡着，完全没有办法回应她，李杏只好收回手，眼神里还透着遗憾。 楚知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肉眼可见的嫌弃，她见李杏兴致缺缺，索性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不如咱们兵分两路？我去衙门送孩子，你去找找附近的客栈。”楚知知好脾气的有商有量，“这样等咱们办完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也是。”李杏点点头，爽快的同意了。 衙门的位置很好找，就在城里的中心处，楚知知抱着孩子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一眼看到了这边的牌匾。 大门口有两位衙役小哥，穿着蓝衣皂靴站在石狮子前，精神抖擞的模样。 楚知知抱着孩子在原地踱步，脚步游移着却迟迟不上前。 临了她反而犹豫了。 告官真的有用吗？ 衙门身为当地的政治中心，是一座城市的重中之重，如果永州城里有问题，那么这里绝对是重灾区，是最危险的地方。 又过了一小会儿，楚知知终于停下了思绪。 因为看门的衙役似乎发觉了她。 两个身穿蓝色官服的人对着头说了几句话，不多时，其中一个就朝着楚知知的方向走过来。 楚知知看着人一点点走近，终于想通了，心里反倒安稳下来。 说起来，她们进城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了，尤其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根本没有做任何伪装。 现在才来担心被发现的问题——楚知知啼笑皆非，嘲笑自己的灯下黑——估计早就晚了，每个曾经见过她们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的爪牙和眼线。 他们的消息恐怕早就摆在某位实权人物的案头上了。 想到这里，楚知知心中彻底安定下来，她迎上走过来的年轻衙役，不闪不避，坦荡自然。 又不是她们偷孩子，正相反，还是她们把孩子救回来的，就算此时遇上了官家，又有什么好怕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城里确实有问题，可是才发现已经晚了，继续纠结下去可没什么意思了，不妨直接面对。 “姑娘好。”出乎意料的，衙役小哥在还距离楚知知两米多外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弯腰行礼，神色恭敬的问好。 楚知知轻轻瞥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不做答复。 那小哥也不含糊，一礼毕就站直了身，他一摆手，指尖遥遥指向不远处的府邸，再开口时语气从容道：“久等姑娘了，我家大人有请，请姑娘移步。” “你家大人是哪位？凭什么要我去见他？”楚知知的语气和神态一样淡，低眉垂眼的模样仿佛能透出仙气。 “大人自然是这永州城里做主的那一位，不知这般身份，值不值得姑娘一见？” 这话说的极好听。 楚知知打量着他，看着皂靴上隐约的同色暗纹，饶有兴致的勾唇一笑。 同色绣最是熬眼睛，向来属于绣品中的最极品，价格高昂，常人可用不得。 况且……她目光随意的扫过面前的人，只见星目剑眉神色坚毅，虎口处的茧子厚厚的，一层又一层，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身形瘦削却有力，如一株冬日里苍翠的青松，哪怕只是穿着一身普通衙役的衣服，也是气度不凡。 “求之不得。”心中有了计较，楚知知也不拖延，矜贵的点点头。 随着朱红的大门打开，两人越过门口端坐的两只石狮子，向内走去。 第136章 巫蛊乱世59:隐士高人 县令住的府邸就在衙门后面，虽然不比名绅豪强之流，但也不算小了。 楚知知跟着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他们竟然来到一处花园里。 此时虽然不至于隆冬，但天气也已经泛起冷意，园里还开着的的花儿不多，只有寥寥几样。 园子里面栽着两株金桂，旁边还簇拥着白的粉的黄的菊花和月见，颇具情趣和审美。 楚知知目光飞快的扫过，都是常见的花木，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开的热热闹闹，透着人间的烟火气。 她不由得暗中欣赏片刻，脚下却丝毫不停，仍是紧紧的跟着身前的人，半点也不曾远离，堪称一步不落。 借着走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又绕过一处彩绘的精巧影壁，越过椭圆的石拱门，这才算是真正的进了内院。 “姑娘请。”蓝衣小哥恭敬的一抬手，掌心向前，动作稳妥。 “你不进来？”楚知知看着不算富丽堂皇，却也精巧细致的后院，神色间有些莫测。 “姑娘说笑了。”他头也不抬，“接下来的路我不方便走，只能请姑娘一人入内了。” 楚知知倒没有生气。她当然知道外男不便进后院，只是这一路上颇不平静，她还是不放心，诈他一下罢了。 院子里只有一条小道，平整干净却带着旧色，是和城中主道一样的青石材质，踏脚上去的时候，隔着一层薄薄的绣花鞋，还能感觉到岁月侵蚀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路还没走完，就看见有人远远的迎了上来。 那人瘦的像条麻杆，灰不溜秋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活像是谁家把晾衣杆竖起来，还得上面套了个灰色的麻袋。 楚知知被自己的联想逗的一乐，眼睛弯弯的眯起来。 不过想到目前还安危难料的局面，楚知知又笑不出来了，她收敛起笑容，学着记忆里纪吹雪的样子摆出冷然的模样，就是自然而然的端庄肃穆。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一番作派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只见麻杆精快步走上前来，神情振奋，眼含激动，他走到楚知知面前还没站定，就直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楚知知：“……”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虽然玩笑话如此，但楚知知心中也不由一紧。 还未接触便礼遇至此，怕是这位县令大人所图不小啊。 她垂下眼帘，掩下心底的思绪翻飞，面上却带着惶恐之色，匆忙向前迈步，抬手托住他的手肘，请人起身。 “大人快起身，您这是折煞我了，怎么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摆了摆手，从善如流的顺着她的力道挺直了腰，面上却还带着恳切之色。 “仙姑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啊！”他握着楚知知的手腕用力摇晃着，眼中甚至闪着泪光，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说着，竟是又要再拜。 楚知知赶忙把人托住。 那人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但在这个靠天吃饭束缚难脱的封建朝代，已经可以说是难得的长寿之人了。 她无缘无故，可实在没必要受“老人家”的一拜。 “大人，不知您怎么称呼？”眼看着双方来往几次也算足够了，楚知知直接挑开正题。 “老夫姓邱。”邱先生顺势站稳了，一只手抚摸过灰白色的山羊胡子，另一只手死抓着楚知知的手腕不放，像是生怕人跑掉。 “邱先生，晚辈这样称呼您，没问题吧？”楚知知手腕轻颤，挣了挣，没挣开。 “自然。” “我知道先生为一事苦恼。”楚知知盯着眼前人发黑的印堂，目光灼灼。 “晚辈既然来此，自然是愿意助先生一臂之力的。但也请先生莫要再提防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是吗？”楚知知笑的很客气，语气也温柔，只是眼神透着坚定冷毅，不容反驳。 邱先生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收了脸上热情的神态，像吹开一层敲锣打鼓的喜庆欢腾的浮华表象，热闹背后是一地鸡毛凌乱的真实，如同散落满地的苍白灰烬。 两人目光相接，一人面具一样笑着，另一人面无表情。 漫长的对视像是用眼神缠斗了几个回合。 良久，邱先生率先收回眼神，也收敛了之前刻意做出的浮华做派。 其实说起来，他眼神深邃，五官端正，也不适合那样热烈的表情。 两人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没必要在绵里藏针的试探，邱先生自如的拱了拱手，开口客套几句。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姑娘机敏过人，又奇才异能傍身，当真国士也。我等老朽之人自叹弗如啊。” 他说话不急不缓，有种品读诗文一样的韵律，声音清冷矜傲，带着种文人独有的风骨。 “先生过誉了，邱先生才是大才之人。”楚知知笑盈盈的。 “大才什么，一个无能为力的小老头罢了。” 高瘦的老人沉痛的摇摇头，他默默摸着尖尖的山羊胡子，神色间染上一丝无可奈何，脸上沟壑的皱纹上深埋着无力和自责。 “唉！”他长叹一声，向前带路，一边将人引向屋内正堂，一边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 “姑娘有所不知，近几日这城里已经丢失不少孩子了，故而姑娘带着孩子入城的时候，才会引来一众人侧目，怕是惊扰到姑娘了。” 邱先生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大半杯，递到楚知知面前。 楚知知接过茶杯放下来，摇摇头，“不曾有受惊，只是心有疑惑罢了。发生这么大的事，紧张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孩子至今未曾找到？” 邱先生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曾。” 楚知知诧异的挑眉。 在她眼里，这位老先生虽然已年近花甲，鹤发鸡皮，但身上的气血却极为充盈，周身萦绕着丝缕的霞光，眉眼开合间神光闪过，显然并非常人。 连他也解决不了吗。 她惊讶的眼神未曾遮掩，邱先生看了一眼便了然于心，摇头笑着开口道：“老朽虽略懂几分阴阳之术，可如今这大势之下，也不免道法蒙蔽，也难以掐算出其中原委” 大势？楚知知眼中深意一闪而逝。 第137章 巫蛊乱世60:自我怀疑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楚知知被一行人众星捧月着裹挟进大江口街道的时候，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 深衣的仆佣脚下不停，很快就收拾的光亮明净。周围有空闲的人都探头探脑，好事的打量着这个新搬来的邻居。 直到尘埃落定，收锣罢鼓，已经太阳西斜了。 天边挂着灿烂绚丽的云霞，美不胜收。她在院子里怔怔站着，渐渐反应过来，目光慢慢挪近。 院落很宽敞，标准四合院的风格崭新坦荡，一看就是新落成不久，不久前还有佣人进进出出，抬进来些精贵的家具和用品。 这里就是她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落脚的地方了。 楚知知看着古色古香飞檐翘角的小院，忍不住摇摇头，心中只觉这钱拿着压手。 她和邱先生做了个简单的交易：邱先生为她提供合适的住处和帮助，而她则负责找孩子们的消息，顺便也顾及着周围的安全问题。 然而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其中陷阱颇深，单就这“顾及着周围的安全”一说，可太不好拿捏了。 楚知知不禁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只花了一处宅子，就让她免费当保镖，还得想办法把孩子们带回来。 想到白天的事，她一阵头疼，但却不是因为这个。 财帛之物都是小事，她也算是见过荣华富贵的人，不至于将这点小钱看在眼里。至于被人算计保护这里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她虽不是圣母在世，但也并非冷血之人，力所能及之下，顺手帮忙也没什么，只是被人小小的阳谋了一把，心里有些不爽罢了。 问题出在另一方面，也是真正让她心神失守，暗自惊慌之下误签了这不平等条约的原因—— “并非是老朽不想亲自出手。”邱先生的声音低沉，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人皇在，则人族的气运在，龙脉在，那我族便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只是近日不知为何，龙脉竟有不稳之相……” 他神色悲痛，脸上的皮肉垮下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如今我族气运受阻，天道蒙尘，各色妖物可都坐不住了……但我辈修行之人却失了人皇的庇护，实力难有万一……” 精神矍铄的老人颓然叹息：“天下将乱，我人族可有出路啊……” “然稚子无辜，我等庸人无能为力，只能将一切都拜托给仙姑了！” …… 楚知知面上静如止水，指尖捏着茶盏仔细端详，再讶然也不动声色，把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埋在心底。 京都里贵人遍地，命格独特的天纵奇才数不胜数，她虽然出门次数不多，但放眼一看，视野里就都是种种气运显化成的流光溢彩，堪称珠光宝气的一片。 不过仔细回忆起来，她似乎确实没有见过类似龙脉一类的存在。 这确实不合理。 楚知知不由得回忆起曾去过的纪府，隔着老远就看见屋顶上的瑞色涌动，老迈却仍然精悍的白虎张牙舞爪，气流般的白色烟霞四散，没入周围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可本该最崇高威严的皇宫上层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晴空万里的阳光也照不透，脚下踩着流转的光晕，却只是折射的各色宝石和琉璃瓦。 原本她也不曾在意。但如今想来，这种神话色彩浓郁的封建王朝里怎么会看不见龙脉呢？ 线索就那样赤裸裸的摆在眼前，一切早已经初见端倪，是她未曾深思。 楚知知眉头轻蹙，总觉得还有什么线索被自己忽略了，但一时又没发觉什么问题。 别人的一面之词不能轻信，可她确实什么也不曾看见。 这种情况，要么是龙脉级别太高，她现在还看不到，要么就是已经奄奄一息，微弱的难以被人发觉了。 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这点来说，邱先生还是有几分信誉的。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和之前的结论冲突了吗？ 她紧紧锁着眉，不得其解。 像是走了很久，把发现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拼命的想出去，可是巷子弯弯绕绕，她早已忘了来时的路。 似乎无论向哪个方向走去，面前都是一堵墙。 而她被困在其中。 楚知知神经质的咬着指甲，下意识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世界碰撞的结论是她搜集信息，根据各方面的得到的线索抽丝剥茧，最终基于客观事实提取出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但是，那条空间裂隙都存在数百年了，自始至终一直存在，多少年都相安无恙，真的会突然出问题吗？ 还是她一开始错了…… 指尖突然泛起一阵疼，楚知知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啃完了，而她又思考的入迷没有发觉，竟然一时不慎咬在了手指上，白皙的皮肉上滚出一滴小小的血珠。 她看着这点红色，心里突然涌上来无数的怨怼和自暴自弃，曾经被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翻腾上来，咆哮着将现在的她淹没，原地留下一个庞大扭曲又空洞的影子，那是过去的她。 是她不断向前的鞭策，是她挣扎求生的动力，是她噩梦和痛苦的根源，也是她深陷其中的那个泥潭。 “贱命的小崽子，克死她娘还不够，还要准备克死咱们吗？” “呸，一脸丧气相，站这里是准备碍谁的眼？” “不争气的东西，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活着干什么？” “你活着干什么？” 你活着干什么？ 你活着干什么？ …… 耳边的声音逐渐喧嚣尖利，交叠着回荡在一起，夹杂在初冬呼啸的寒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像一根长长的钢针直接刺进人脑子里，冰凉刺骨，又疼得喘不过气来。又像是睁着眼睛一点一点沉进深海，看得见天光越来越稀薄，伸出的手却只能抓到透指而过的海水。 熟悉的窒息感弥漫上来，楚知知无力的委顿在地，手死死地抓着领口，却缓解不了半分痛楚。 “知知——” 门口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楚知知心弦不由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楚知知微微动了动指尖，她似乎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第138章 巫蛊乱世62:山间怪影 隐约的火光在眼皮上跳动，暖意从四肢百骸传来，舒服的让人不愿意动弹。 楚知知渐渐清醒过来，她从梦境里牛鬼蛇神的纠缠中挣脱出来，光怪陆离的斑驳光影逐渐退去，她眼里的世界仿佛戴上了一层柔和的假面，重又温柔起来。 她睁开眼。 “呦，醒了？”李杏凑过来一个脑袋，飞快的把躺在床上的人打量了一圈，见已没什么大事，她笑得门牙都呲在外面，没有半点形象包袱。 “不错呀，这宅子布置的挺好，我四处去看了一眼，位置也不错。”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句也没提自己半晚上的提心吊胆。 说着，她扶着楚知知坐起来，看着烛光下依旧恹恹的人，不由回忆起了一下午的惊心动魄。 她在半路上收到楚知知发来关于宅子的消息，知道住处和身份已经落好了，她也没有再白费心力做什么多余的准备，干脆就顺势在路上打探消息。 回来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不少，她踏着夕阳走到门口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大江口街靠近码头，街上住的都是富裕人家，自然吃得起一日三餐，这个时辰早就各自回家用晚膳了。再加上近来的小儿失踪案沸沸扬扬，凶手至今还没落网，有孩子的人家都人人自危，谁也没心思出来溜达。 正因为如此，街上唯一一户大开着房门的人家就格外醒目，李杏远远的看见那双打开的朱红大门，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顿时加快了脚步。 一迈进门槛，她就看见楚知知身形无力的向地上倒去，满脸痛苦—— 是谁敢动手？ 李杏又惊又怒，肉眼难以看见的气流从她脚下盘旋而出，托举着她的脚步更加轻盈，把本就惊人的速度提升到最快。 她堪堪把人接住。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意识，只有浅浅的呼吸紊乱又轻细，即使在昏迷中也禁皱着眉头，显然极不安稳。 李杏冷下脸，模样居然有几分可怖，她嘴里迅速念了几句咒文，立刻有细微的白色光点从四处涌进楚知知的身体。 “没问题？”片刻后，她脸上的表情从冷凝变成了惊愕。 咒文不会出错，她虽然面上看着嬉皮笑脸，但好歹也是个个资深法系大佬，不至于连这种基础的检查咒语都会弄错。可是从魔力反馈来的结果看，无论是肉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楚知知确实没有受任何伤。 甚至她的各项体征都非常安稳强健，简直不能更健康了，只除了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正处在很极端的心情里。 李杏几乎想杀人的心情平复下来，神情复杂的将人抱进室内，小心的安置好。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楚知知心绪波动如此巨大，甚至因此进入了自我保护的昏迷状态，但很显然，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不过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毕竟若是生活如意顺遂，谁会来这朝不保夕的恐怖游戏里混饭吃呢。 游戏从来不是霸王条款，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离开的机会，只是愿意出去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为了或迫不得已或心甘情愿的理由。 谁也没资格同情谁。 李杏替她脱掉鞋，摆了一个安稳不累人的姿势，又在床头的几案上点了一支安心凝神的香。 袅袅的烟气无风自动，顺着帷幔盘旋而上，沁人心脾的香气四散开，空气里仿佛多了许多只瞌睡虫飞舞，让人心思混沌起来，只想昏昏欲睡。 李杏帮她把被角掖好，擦净额头上的冷汗，看那人的眉头随着青烟一同舒展开来，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次危险不在外，而在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料理好后勤，让楚知知可以毫无后患的独自面对。 思绪飞速的收回来。 李杏回过神，安神香早就已经燃尽了，只有一小撮灰白的粉末还未清理，四散着洒在香炉里，上面还纠缠着尚未褪尽的独特香气。 烛火摇曳，楚知知笑意清浅，似乎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那当然，不过一处宅子罢了，也不看看是谁出马。”楚知知轻笑着接过话，她故作得意的扬扬下巴，脸色还有些白，但精神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对对对，知知最厉害了！”李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嬉皮笑脸道，“楚老大，求大腿~” “别贫了……” 两人自若的嬉笑打闹，谁也没提扫兴的事，眼眸流转间是没有说出口的默契…… …… “停——”王五端坐在马背上，一勒缰绳，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身后紧紧跟着的小队人马立刻停下来。 王五目光凛凛，鹰隼一样紧盯着远方的几处障碍处。 那里似乎有几个模糊的影子？ 他有些拿不准，干脆扯了把缰绳把马停住，坐在马背上认真看去。 塞北的风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面部的头盔处毫无遮挡，很快就冻的通红。 几个年轻的小兵头不想继续呆愣下去，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打马走到王五跟前，客气的说道：“王校尉，您可是有什么发现？不如我带几个弟兄去看看。” “那里……是人吗？”王五没有关注他，目光仍然牢牢的坐在远处不肯挪下来，他的语气难得有几分犹豫，抬手指向右前方。 这个小兵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秋冬天的枝叶枯萎，连山都瘦了几分，所以这塞北本就空旷的土地上，更加不好藏人了。 小兵头一早就看到了那个动来动去的东西，但要说那是个人…… “应该是什么动物吧？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山上哪有人烟。”他说着咧了咧嘴，玩笑似的开口，“不然……还能是咱们今天出门时辰不对，碰上了山魈野鬼一类的？王大哥恕小的眼拙，我实在没瞧出来。” 小兵头作势一拱手，态度很是客气。虽然王五来营地里时间不长，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而且还是纪将军亲自带来的人，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怠慢的，礼数多了总没有坏处。 说话间，其他几人也扭头去看，却也同样看不清那个遥远的影子。 “不对，那就是一个人！”王五眯着眼，眼皮的缝隙里透出针尖一样的目光。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看着那道身影，只觉得越来越熟悉……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入他脑海。 细微的战栗感顺着脊椎向上攀爬，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像是赤身裸体出现在寒冬腊月里，冷的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怎么可能呢？ 他收回目光，狠狠一甩马鞭，身下的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立刻迅速向着前方飞奔而去。 他要去看个究竟。 “王大哥……”身后的小兵头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打马跑过，留下一地随风飘舞的烟尘。 “头儿，那姓王的跑了，这怎么办啊？”有跑腿的小弟凑上来问。 “混账东西，你还有空在这问东问西？还不快跟上！”王五不在这里，领头的那人也不必做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只见他眼睛一瞪，呵斥一声不长眼的下属，立刻策马跟了上去。 …… 天光放亮。 楚知知坐在天井里，这里昨日被人抬来了汉白玉的石桌石凳，刚好还安排在树荫下，若是在夏日，定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指尖轻轻的滑动，眼前便出现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对话框。 此时随着她心意的浮动，对话框里的光标闪动几下，几个字出现在上面，待了几秒钟，又被毫不客气的删掉了。 “啧。”她舌尖轻弹几下，眉宇间有点烦躁。 谁也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一切可能又要推翻重来了，这样一来，原定的计划也已经不符合要求，不能再用了。 不过也不是坏事，楚知知长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些许凉意，仿佛能将人身心都荡涤干净。 龙脉动荡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世界的事，不至于牵扯到另一个相邻世界，虽然之前的计划被全部推翻，但难度确实更低了。 心思闪动间，她已经有了主意，对话框里字符飞快的闪过，她用意识按下“发送”键。 一串彩色的省略号依次跳动着，很快，对话框上的字迹消失了，屏幕上部空白的聊天区域多出了一小块聊天记录。 “发送成功。”淡蓝色的字体闪烁片刻又消失不见。 楚知知眨眨眼，看着聊天框自己发送出去的信息立刻变成了“已阅”，不由得有些欣喜。 看来这个功能也没有那么鸡肋嘛，而且从这个信息阅读速度来看，纪吹雪应该是一直关注着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楚知知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来，喜悦像是汽水里的泡泡，一边涌上来，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她精神大振，还没等对方回复，立刻又唰唰唰的发出好几条消息。 ——“姐姐，我还是觉得之前的推测大部分都没问题，只是这一次的导火索不是裂隙，而是龙脉罢了。” ——“不过就目前而言，龙脉确实是威胁性最大的原因，也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还在这里继续找小太子……” 科技感的屏幕上，一个个字仿佛悦动的音符，在空中闪烁着跳跃，留下些微的流光不断消散。 ——“不要太担心。” 隔着一层淡蓝色的电子屏幕，纪吹雪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总体上来说，我们的任务目前没有太多变化，反而难度还降低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可是……” 一开始就是我弄错了。 她只打出两个字，对面立刻出现了新的消息。 ——“没什么可是的，你做的很好。” ——“？” ——“我这里还没发送啊，姐姐你能看到吗？” ——“这东西还需要发送，不是实时的吗？字打上就能看到？” ？？？ 啊？ 眼珠一转，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手，纤细的指尖点在聊天界面上，在空气里荡起一层层淡蓝色的涟漪。 竟然能触摸到？楚知知惊奇的睁大眼，不知道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摸到，还是所有人都能接触，有机会找个人试试。 不过这点小插曲并没有让她遗忘自己本来的目的。 “系统你出来！” 没有任何反应。 楚知知气鼓鼓的，像一只倔强的小河豚，不服输的继续动作。 食指一下下飞快的点在屏幕上，潋滟的波光层层叠叠荡开，仿佛是夏夜里落雨的湖面，开出一朵朵淡蓝色的剔透水花。 系统继续装死。 楚知知：“……” ——“你那里不一样。” 又一句消息发过来了，楚知知停下手上的戳戳乐，委屈的嘟嘟嘴，和自家姐姐告状。 ——“我这里必须要发出去之后才能看到，问系统也不理我。哭唧唧.jpg” 末尾还附上了一张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看着对面“输入中……”的提示，楚知知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只觉得天气都晴朗了。 果然，不管什么事都是破系统的错，告状之后心情都好了呢。 ——“你和系统很熟？” 楚知知正半眯着眼睛，还沉浸在给系统上眼药的快乐中，突然听到消息发来的叮的一声，她抬头一看，不禁心头涌起一阵不妙。 完了！ 她急匆匆的站起来，还没想好借口，又一次听到叮的一声响起。 ——“说吧，给你个坦白的机会。别隐瞒，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对吧？” 彻底完了！ 楚知知苦着脸，愤愤的捶了下桌面，暗恨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压迫感。这个用疑问句表达出来的肯定句，一看就是准备彻底盘问的决心，这是连一点艺术加工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啊。 楚知知欲哭无泪的坐回到石凳上，周围有冰凉的风吹过，像是她冷彻的心扉。 第139章 巫蛊乱世63:坦白 等楚知知绞尽脑汁，终于用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达方式把一切都交代干净，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看着聊天框大片大片的文字块，楚知知心里难得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仿佛是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对面的输入中维持了很久，楚知知一眨不眨的盯着，好半天才发来一条消息。 ——“我知道了。” 然后呢？这就没了？ 她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还是只有这几个字。 这是之前的全删了？再一次，楚知知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凭什么她这里打个字对面就能看到，可对面想些什么她却只能从输入时间来猜测？还猜的完全不准。 想了片刻，楚知知还是不死心，她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次无比仔细，甚至连聊天框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用眼神扫描过，把各种功能都调出来试了一下。 对面还是没有动静，聊天框上仍然是之前四个孤零零的字。 楚知知终于认清了事实，她之前担忧了很久的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像是炸了个空饷的爆竹，看着吓人却什么也没有，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不过，看这个架势，姐姐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想理她了……楚知知委屈的撇撇嘴，心里哀叹自己失去的相处时间，但同时也不由得庆幸逃过一劫。 就是不知道——想到这里，她又坏心眼的笑了起来——一次告状加上一次“被拐”坦白，系统这次能不能逃过一劫呢？ “你坐在这里傻笑干嘛？”楚知知正乐着，突然，李杏的大嗓门在小院里炸起。 像是误入掩映花丛的莽夫，打碎了一院诗情画意。 楚知知从暗自偷乐里回过神来，“回来了。” “给你带的早饭。”李杏把什么东西往石桌上一放。 楚知知好奇的打开小竹篮，在看到里面的食物时，忍不住惊奇道。 “这米饭怎么是黑色的？也不像黑米啊。”她低下头仔细观察着。 竹篮里是几道简单的精致小菜，香气扑鼻，不过最吸人眼球的，还是竹篮中央的一小碗黑色饭团。 “不懂了吧，这是乌米饭，说是永州这里的特产，只有四月多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一点还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真有那么好吃？”楚知知狐疑的挖起一勺，一入口，立刻便被清新香气征服了。 米饭粒粒分明，色泽乌黑油亮，除了米饭本身的香醇之外还有一种植物的清新香气，里面还加了盐和豆谷，即使不加配菜，本身就是一种美味。 “味道居然还不错，你的呢？”楚知知点点头，一边又挖下一勺。 “早就吃过了，这份是单独给你带的。”李杏在对面坐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眼里带着探究。 “你是不是在背着我搞什么坏心眼？” “怎么会呢。”楚知知笑得温柔如水，像是偷到鸡的小狐狸，“是我刚刚坑了一把系统啦！” “真的假的？我不信！” “爱信不信！”楚知知傲娇的一甩头，你不信我还不想说呢。 她不再理睬这个活宝，继续低头吃饭。 可活宝那边还是闲不住，坐在石凳上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活像是石凳烫屁股一样坐不住。可惜楚知知还在吃饭，她就是急得抓耳挠腮也不好开口。 几道小菜很快下肚，楚知知也被她闹腾的心烦，干脆把吃干净的餐具向前一推，不客气的使唤道：“你如果真的很闲，不如帮我把餐具给人家送回去。” “不用送，这是我买下的。”李杏终于得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不乐意的鼓着腮帮子，“你吃饭好慢，让我等了好久。” “我这是细嚼慢咽，哪像你风卷残云。”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有话直说，我看你在这里磨磨蹭蹭这么久什么也不说，我都替你急。” “嘻嘻，还是知知懂我。”李杏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瓜子，捧在手心里咔嚓咔嚓的瞌，“我今早晨不是出去打探消息了吗？听说永州最近来了不少人，有一位倒是挺有意思。” “怎么说？” “是位姑娘，听说姓霍，在街角那里开了家衣料铺子。” “少卖关子，有话直说。”楚知知伸手去抢瓜子，被李杏一把躲开，她慢悠悠的吐出后半句。 “这原本也没什么，就是我瞧着那衣料铺子里妖气不淡啊。” 楚知知这才正眼看她，“这位霍姑娘是妖怪？”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被妖怪挑中准备下手的普通人，但我问了一下时间，城里第一个丢的孩子就是她来之后。”李杏实话实说。 “这么说来，她的嫌疑确实很大。不过时间这么巧，加上又是外来人，就没人怀疑过她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李杏把嗑剩下的瓜子皮往桌子上一扔，一拍手，偷偷摸摸的凑近过来，小声道：“没有一个人怀疑她，都像中邪了一样。” 说完她又一屁股坐回去，两手一摊，“离奇吧。” 楚知知点点头，“一般来说，出了丢孩子这种大事，哪怕是完全没嫌疑，外来的陌生人也会受到针对。如果她真的什么事也没有，那确实值得去看看。”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人，打定主意后，立刻就准备出门了。 一路上香气四溢。 时节已经快到冬至了，不少人都早早宰了羊准备煮羊肉，准备好白萝卜和配菜，用当地的山泉水加上柴火灶煮出来的火锅纯香，还间杂着辣椒爆炒的烟火气，慢慢的弥散在空气里，馋的人口水不停。 李杏一步三回头，几乎迈不动腿，全靠楚知知拖着才走出街。 “你早上不是吃过了吗？”楚知知扶额。 “对啊对啊。”李杏点头，还不忘吸溜口水，“可是真的好香啊，哧溜……” “再香也没用。”楚知知冷酷无情。 “突然想起来我有两个胃，还可以再吃一顿早餐的。”李杏收起对着羊肉火锅的一脸痴汉相，正色道。 “呵，你要不要试试我有几个拳头？” “嘤~” 第140章 巫蛊乱世64:广绫罗 各色的锦缎丝绸琳琅满目，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端，光线从镂空的雕花木窗里撒进来，连空气里都仿佛流淌着雅致的韵味。 楚知知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连身后耍宝的李杏都不再闹腾。 这间布料铺子不大，布置的却很好，风格典雅又不失精致，没有世俗的市侩，默默开在僻静处，像一株不与群芳争艳的幽兰。 目光扫过货架，各种不同的布料按照色彩和材质分别归类安排，井然有序，足见其主人不凡的审美和品味。 突然有人掀起珠帘，细碎的碰撞声悦耳如跳动的音符。 出来的人身量窈窕，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裹在她身上，也盖不住她的半分艳色。 面如银盘，眼若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丹，如云的堆发斜斜挽成一个堕马髻，耳边别着的红花也恰到好处。掌中持着一把双面绣的百鸟朝凤苏绣团扇，端的是气质不凡。 好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楚知知只觉眼前都仿佛一亮，原来美到一定程度，真能让人生出蓬荜生辉之感。 “二位姑娘可是有心仪的料子？”美人的声音也婉转动人，如玉盘滚珠飞泉鸣玉，很是好听。 “不曾有，可否请姑娘为我介绍？” 楚知知得体的应对。 或许是平行世界的缘故，这个朝代比原本的世界开明许多。 未婚的少女也可以自立门户，自力更生，甚至出商入仕也是常事，根本不会受人排挤责难，时人反而称之为自强自立，大加赞许。 婚配上也是极为宽容，相爱的人不论性别，只管拜过执掌婚姻的月神，便是问过天地得到许可了，事后择个吉日，邀亲朋好友来相聚一场，昭告众人，便成佳偶一双。 女子水眸含笑，不疑有他，转身为两人讲解起来：“我这广绫罗虽然开的时日不长，但绝对敢说是整个永州城里最全面的铺子……” 她在前面讲着，李杏趁机拽了下楚知知的袖子，对上了然的目光。 “说起来，二位姑娘瞧着面生，是初来永州城吗？小女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二位呢？”女子一直领着两人走到最深处，直到看完了最后一匹锦缎，她才笑吟吟的把目光落回来，眼神柔和如水，再纯然无害不过的模样。 “我姓楚，老板可是姓霍？”楚知知身形微动，把探头探脑的李杏挡在身后。 “正是呢，楚姑娘认得我？” “早就听闻霍老板家的料子衣裳是最好的，今日踏足此间便觉大开眼界，除了霍老板，想来是没有别家了。” “姑娘谬赞了。”霍姑娘似是害羞的用团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三分慵懒，七分含情，扇面上百鸟朝凤的刺绣栩栩如生，。 “该是霍老板莫要太过于自谦才是。”楚知知感慨道：“难怪霍老板敢以‘广绫罗’为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怕是掩在团扇之下，也能看出霍姑娘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楚姑娘说话真是讨人喜欢。”她放下扇子，抬手随意的指向墙上的布匹，指尖涂着鲜红的豆蔻，更衬得肤如凝脂，十指纤纤。 “姑娘这么夸我，我若是没有点心意，倒显得无趣了。不如这样吧，我这铺子才没开多久，二位姑娘今日来也算是为我开张了，瞧中了哪块，我今日就半价给你们，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啊。”楚知知笑得很甜，话里似乎透着难为情，却半句也不提拒绝的事，“这块银白的料子不错，霍姐姐觉得适合做衣裙吗？” 霍老板似笑非笑的看得一眼，将布料小心的从展示架上取下来，“你眼光不错，这块跃光缎可是只有我这里，还是我特意挑了手最细腻，技术最纯熟的织工纺制而成的，说一句镇店之宝都不为过呢。” 布料被送到面前，楚知知低头细看，只见丝丝缕缕的相扣间不时有微光闪过，浮光跃金，银白的布匹仿佛柔顺了的金属，有种光影跳跃的美。 “难怪叫这个名字。”楚知知惊奇，更加爱不释手了，“就它了，霍姐姐，你说个数吧。” 霍老板伸手比了个手势。 “嘶——”李杏躲在后面忍不住出声，“这布料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 “不是金子，是银子。想要跃光缎上有最流畅灵动的光辉，必须要把银子压成丝线，和蚕丝一起纺织，可这样对技术和手艺的要求都很高，想做出一块成功的跃光缎子，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和心力，说是一声价比黄金也不为过。 “我要的这数，可是给妹妹的友情价了，一点都不高的。”霍老板慢悠悠的摇着扇子，在寒冬腊月里摆足了风雅派头。 “霍姐姐说的是。”楚知知把冒头出来的小伙伴挤到一边，取出一沓银票递到霍老板手里，“麻烦姐姐把这料子包起来吧。” “准备做衣服送给心上人？” 楚知知脸红了红，“她，她还不知道呢……霍姐姐怎么……” 霍老板捏了一巴银票的厚度，心情大好，不由得多了几分耐心，“这料子光彩熠熠，像极了心上人的风采，来我这里买这样子的姑娘，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准备送给心上人的。” “她配得上这样光辉灿烂的模样。”楚知知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行，那想来也不用我这里缝制了？送给心上人的衣服，还是自己动手更有意义吧？” “嗯，霍姐姐说的没错，只要包给我就行了。” “狸奴你死哪去了？还不给客人把料子包起来。”眼见着一笔生意谈成，干杂活的小伙计还没来，霍老板不禁眉头一竖，嗓子高了一个度。 “来了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年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近前，只见恍神间，一个黑发黑衣的利落少年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客人姐姐，我给你包起来。”少年有一对酒窝，笑起来很讨喜。 “辛苦你了。”楚知知矜持的点点头。 背后的李杏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是，姐？她们不是来试探老板身份的吗？ 第141章 巫蛊乱世65:姑获鸟?霍姑娘 迈出广陵罗大门的时候，李杏都还是很懵逼的。 “回神了。”楚知知扯了把她的袖子，把人飞到九天之外的思绪拉回来，回过头来笑容促狭道：“怎么？瞧上人家霍老板了，还不舍得走？” 李杏想了一下美人笑里含刀的模样，不由得一个激灵，求生欲极强的反驳道：“你别开这种玩笑，能吓死人的！”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啦？”楚知知目光游梭在她身上，表情狐疑，“胆小鬼上身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李杏焦急道。 “这些人嘴里怎么没半句准话呀。你瞧见她身上的妖气了没有？那程度起码也是大妖！我在后边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在那里跟人家有商有量的买布？你怎么心这么大！” “我不瞎，我能看得到。”楚知知幽怨道，“你也还知道人家不好对付呢。那你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上门？今天要不是我买来这布，你看咱们能不能顺顺当当的从店里面走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李杏抓抓脑袋，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哼，不然呢？那花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银票子，就换了这么一块布，我都肉疼的很，不是为了救你还能是为了什么。”楚知知不屑的滚出一个鼻音，半是得意半是嗔怪的抬着头。 “也是，那料子可真是不便宜。”李杏撮着牙花子，也开始心疼银子了，“可咱俩又没有心上人，放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啊。” 闻言，楚知知不由得躲闪了下眼神，略微心虚。 那么骗老实人是不是不太好？这布料确实是她买来准备给姐姐做衣服的，不过她也没说谎，其中确实存了些和霍老板做买卖刷好感的用意。 这样一想，楚知知又理直气壮起来。 “知知，你看出点什么没有？”李杏的心疼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好了心绪，重新言归正传了。 楚知知摇摇头，语气却笃定：“没太看清楚，但我已经有猜测了。” “啥？” “姑获鸟。” 那是一种传说中的妖怪，昼飞夜藏，脱去身上的羽衣可以化成美丽女子。 史料中关于姑获鸟的说法很多，有说她是难产而死的女性怨魂，所以喜欢掳走别人的小孩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育，也有说她是受诅咒的天帝少女，甚至还有因为她夜晚出来，就说是鬼车鸟的。 楚知知凝眸思索着，这倒是符合永州城现在的情况。 在各色不同的传说中，有一点是相同的：若是有人不小心把孩子的衣服在夜晚晾出来，就会被姑获鸟盯上，用鲜血做标记后把孩子偷走抚养。 “啊？真的假的？知知你居然看出来了？”李杏的惊呼声把楚知知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换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看出来不行啊？” “没有没有，就是太惊讶了。”李杏也发觉了自己的表达方式不对，火速认错。 但这也不怪她吃惊。 屋子里弥漫的妖气其实大部分都来自于那个打下手的小少年。 而至于霍老板，她身上的气息却非常淡。这并不代表她是人，反而更说明了她的可怕之处。 这种级别的大妖已经化形的很完美了，身上妖气淡的几近于无，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绝非泛泛之徒，能看出来她妖怪的身份就已经很不错了，连她也只是有所猜测罢了，没想到楚知知竟然能看的出来。 “狸奴？听这名字应该是猫妖。”李杏喃喃自语，“姑获鸟偷孩子倒是不意外，但是知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李杏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在一闪一闪的。 太犯规了吧！ 楚知知被可爱到，面上装出来的生气再也维持不住，她伸出手指掐上李杏的脸蛋，随意的说道： “当然是用眼睛看的，不然还能怎么看？”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李杏不愤的看了她一眼，努力想把自己的腮帮子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 “你别捏我的脸，我已经18了，是大人了不能捏！” “好好好。”楚知知敷衍着，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没松懈。 “你还糊弄我！”李杏用力挣扎起来，用于楚知知大发慈悲的松开手，还了她自由。 末了还悠哉悠哉的评价了一句，脸上的笑能气死人：“真软和，手感挺不错的呀！18岁的宝宝真可爱，是不是？” “楚知知！” …… 有人东山高卧，闲云野鹤，悠然自得；有人策马边疆，独面险境。 还有人在文山书海里水深火热。 入夜，府里更加灯火幽微，满室的蜡烛已经续了好几轮了，可案头堆叠的几摞疏奏却仍没有到底。 首座上，五官锐利的青年神色肃穆，冷冷的看着新打开的一页奏折，颜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我说，这些请安折子你不能给我剔出去吗？”他眼下带着浓浓的青黑，胡茬也乱七八糟的冒出头来，俊朗的长相也救不了整个人颓废又疲惫的精神，仿佛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 “亲爱的左相大人，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柔婉的女声在黑暗的角落里响起，原来那里竟然有个人！ 露丽娜房间的一角走出来，站在了烛光下，金色的发丝仿佛黑暗里的阳光，熠熠生辉。 “少说风凉话，换你来试试？”青年一点面子也不给，在椅子上坐的笔直，哪怕累的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也仍然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他这几天实在累狠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驾崩，举国缟素七日已经是极限了，那日小太子登基的事若是再传出去，怕是民心就彻底不稳了。 青年放下笔，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这几日他白天上朝维持朝政，晚上还要处理各处的情报信息，几乎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稳住了京中的局面，忙的只恨分身无术。 可他的队友却悠闲的仿佛在度假。 “你又要搞什么？一个光明圣女，怎么整的跟西域那边的舞女杀手似的？” 第142章 巫蛊乱世66:夜半追踪 “玩个游戏罢了，不会耽误你的大事的。”露丽娜抬手卷着耳边的碎发，笑容温柔，卷发如同金色的海洋微微波动，“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罢了。” “注意着点，别玩脱了，最近的形势越来越乱了，你别再给我添麻烦。”陆瑜紧紧皱起眉头，额头上深刻着川字纹，整个人像是笼在南极里，冰冷又刻板。 “一个普通的低魔位面而已，又不是s级任务的主线，也值得你这么警惕？” “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位面背后可能牵扯到不少东西。”陆瑜声音冷冷的，“排名前几个的都在，甚至占卜师也来了，会是小场面吗？” “有占卜师的手笔？” “听说他看到了点东西……” …… 夜已经深了。 永州城里已经进入了宵禁的时间，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晃的人心里发慌。 “月光怎么这么亮啊？早知道这样就不穿黑衣服了。”李杏费劲巴拉的扯着领口，努力想让紧身的夜行衣更宽松些，可惜系统出品的衣服质量太好，她辛苦了半天仍然毫无建树。 “你小心点，这么大的动作也不怕被发现了？”楚知知压低了声音，轻轻在李杏乱动的胳膊上拍了下，说道：“她是不是快出来了？” “哪里哪里？”李杏抬起的手臂一顿，她身体往后面漆黑的巷子里躲了躲，脑袋却小心翼翼的探出去，看向街道尽头的位置。 那里在深夜里还亮着灯，门口两个大红的灯笼透出朦胧的光晕，把靠近的一段路都打得通红，仿佛是淋了满地的血，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门口上，描金的牌匾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广绫罗。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做生意的时候，铺子的门半掩着，通明的灯火被困住了大半，让人只能透过木窗上镂空的缝隙里，看到一个曼妙的女子款款走来。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磨牙一样的吱嘎声，让人听了舌根发酸，推门出来的女子艳光四射，正是霍老板。 躲在暗处的两人同时压住气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昏暗的小巷里不出声。 两人刚躲好，就见霍老板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只随意往周围扫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便直接顺着街道向外走去，连原本半合的店门都大大方方的敞开着。 楚知知忍不住往店门里看了一眼，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从白日里的交谈中不难看出，霍老板很在意这家店铺，如果没有什么后手，想来是不会这么痛快的走人的。 更何况她们埋伏在这里大半天了，只见霍老板出来过，那位狸奴可一直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想来是不太愿意陌生人进去的。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惋惜的收回目光。 哪怕是铺子里有再多信息和线索，她们不能进去看也没用啊，一瞬间，楚知知突然共情了那些入宝山而空手回的人，这是多深的遗憾啊。 “跟上。” 两人跟在霍老板身后，动作悄无声息，像影子上长出的两条小尾巴，一路跟到了码头上。 江上波光粼粼，银灿灿的月光照的周围恍如白昼，霍老板面向江边站着，纤细的背影笔直挺拔。 只见她突然俯身，白皙的指尖轻轻敲在脚下堤岸的青石上，发出“叩叩”的空洞声响。 这声音像是带着莫名的力道，虽然闷闷的，一点也不明亮，却能传的极远，被风送到楚知知耳边的时候，仍是非常清晰。 随着敲击声不断的响起，江水面渐渐掀起些微的波澜，有一道细长的黑影从粼粼的波光里一闪而过，还没等别人看清楚，就立刻消失不见了，快的简直像是幻觉。 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那黑影已经闪现了好几次，每一次出现后都离江面更近一些，终于，在下一次眨眼后，一个漆黑的影子突然从江边探出头来，如墨一样的长长发丝晕染在水里，把江水染成更深一层的玄色。 “我去！美人鱼！”远远的，借着明亮的月光，李杏看清了那个出水的身影，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小声点，别被发现了。”她的声音招来一双凌厉的眼刀，楚知知一边调试着手里陌生的仪器，一边小声的提醒道。 “哎呀，没事没事的。”李杏打着哈哈，她指了指两人身周水银色的屏障，再一次强调道：“放心，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可是价值2000积分的追踪道具，包隐身，包空间阻隔，还提供道具给咱们打探消息呢，你要相信它的质量，不会有事的。” “还是应该小心为上吧。”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李杏语调轻快，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东西卖这么贵不是没有道理的，它好歹也算个空间道具，说直白点，就是把咱们直接拉到了一小片单独的空间里，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中，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行吧，那我信你。”楚知知听了李杏的话，眼底的凝重散开些许。 或许是想太多了吧。她垂下眼帘，继续捣鼓手里的监听道具，按下了心底不断传来的惴惴不安。 “你……嘶…几次*\/?）…呼……孩子……” 仪器终于校准了，两人不禁精神一振，目光都落在那小小的喇叭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不少干扰。 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词伴着摩擦一样的刷啦声和江边呼啸的风声一起传过来，在一众噪音里艰难的捕捉到孩子二字，两人的神色都有些肃穆。 突然，霍老板骤然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两人的位置，目光如刀。 “阁下远道而来，怎么也不出来见妾身一面呢？” 嗯？ 楚知知和李杏对视一眼，一人的目光里是警惕和紧张，另一人则是怒火重重。 说好的放一百个心呢？楚知知紧闭着嘴，眼神寸步不让，用目光表示自己的愤懑。 这就是你说的绝对不会被发现？ 呸！垃圾道具。 第143章 巫蛊乱世67:风月佳人 屏障外，鬼气森森的艳丽美人虎视眈眈，屏障里，我的傻白甜队友一脸懵逼。 楚知知绝望的闭上眼，不忍心看眼前惨不忍睹的天坑局面。 不祥的感觉仿佛得到了印证，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之前同意李杏买这个道具时她是脑子进了水吗？ 系统呢？就这质量，两千积分，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她在心里骚扰某个性格古怪的ai，不出意外得到了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你当初把我骗来做任务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楚知知的小人在内心疯狂尖叫，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破系统就不能靠谱一回吗？！ “不应该啊？” 细微的疑惑声把楚知知从内心世界里唤醒，她一抬头，正看到李杏疑惑的歪着头，陷入了沉思。 “你……”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阁下莫非是不敢现身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霍老板也不愿意再等下去，她语调更加温柔，怒涨的杀意却越来越高。 出去？还是不出去？这是个问题。 楚知知在脑海里飞快思考过各种可能和意外，迅速的权衡过利弊后，她一把拽住李杏，抬脚就要向屏障的边缘处走去。 “哎哎？你干啥呢等等……”李杏被人从沉思中拽出来，不解的挣扎起来。 楚知知被她挣得一个踉跄，不由得更怒了，“还等什么啊，现在还能解释成误会，再等下去就真不行了，我好心救你，你还拖我后腿？” “可是……”李杏的话突然停住了，她眨眨眼，看着楚知知的身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楚知知心里疑惑，她想转过身去看看，却不想还没等动作，就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啪啪啪。”清晰的拍手声响起，在这副奇特的场景里，荒谬中又透出一丝理所当然。 “霍老板真是实力过人呀。”哒哒的鞋跟敲击在青石板上，莫名的扣人心弦，说话的女子声音极妩媚，仿佛嗓子里含着灯火朦胧时的酒醉。 她像是突然出现的一剪魅影，又像是一直在那里，现在才出现在众人眼中。 “奴家学艺不精，实在是有劳霍老板多担待了。”平稳的声音里略带沙哑，是最性感的声线，更遑论她的主人本就是足以颠倒众生的的美人。 美人云鬓花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对美丽二字最好的诠释。 霍老板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却一句话也没说。 楚知知突然意识到，原来美到一定程度，也是有杀伤力的。 突然出现的美人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以为意，她步履婀娜，慢悠悠的自屏障边走过，淡淡的神色说不出满意还是厌倦。 白瓷一样的肌肤完美无瑕，每一处细节都无比完美，美的浑然天成，仿佛是倾注了所有的天地钟灵，连天上的月光也不能夺去她的分毫光彩。 她走在一条黑夜里的普通小路上，却仿佛走在世界的中央，整个人似乎在发着光。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别人心尖上，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颤，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她。 楚知知不由得后退一步，下意识的在那份逼人的美丽前选择了避让，只能看着人款步离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知知定了定心神，在出口时声线却不由得压低了些：“她居然是人！怎么会有人能美成这样？” 李杏的眼神恍惚着，听到这话却立刻清醒过来，满眼的痴迷瞬间被惊恐取代。 “怎么了？” “她怎么在这里？”李杏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那眼神不像是看什么美人，反倒是像看见了史前巨兽。 “你认识她。” “嘶——”李杏倒吸了一口凉气，崩溃道：“那可是全游戏里的no.2，谁会不认识啊！不是……她不是在彩蝶谷，怎么会在这里！完了完了我得赶快告诉老大……” 李杏紧张的在屏障里转来转去，活像是主离开主人后焦虑的狗，屏障下巴掌大小的地儿快被她磨掉一层皮。 “no.2？是风月浓？”楚知知回忆了片刻，在记忆的碎片里找出了上次一瞥而过的排行表，艰难的翻出了一个名字。 “对，就是她！”李杏脚步不停。 “别走了，你晃的我眼晕，到底怎么回事？这人很棘手吗？”楚知知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慌。 “也不是……”李杏尴尬的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怎么说呢？她这人吧应该叫亦正亦邪？” 李杏抓着脑袋，在自己贫瘠的脑海里无力的搜刮着，竭力想要找到更合适的形容，却一无所获。 “她这人有点随心所欲，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只顾自己开心，根本不管游戏进度，好几个玩家和她组队都被坑了。”李杏苦着脸，“而且经常还挺喜怒无常的，可能前一秒才和你谈的好好好，下一秒就直接掀桌子……” 她竭力捡了相对中性的词，因此，描绘出来的形象也不是特别凶神恶煞。 “那也还好吧，只是性格古怪点而已，也不是……是还有什么大问题吗？”宽慰的话说到一半，看到李杏无奈的脸色，楚知知把挂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 “要只是这样还好了，问题是她不光对探险家下手，她有时候还对npc下手呀！”李杏苦笑着，“之前听说有好几次都是她得罪了npc，结果连累到了那局游戏中所有的探险家……” “所有？” “所有！”李杏沉痛的点点头。 楚知知：“……” 两人正在这里科普风月浓的伟大事迹，那边，霍老板也已经从惊艳中恢复了过来。 “你是跟着我来的？” “自然。” “你的目的。” “您难道不清楚吗？” “你这么年轻漂亮，干点什么不好？干嘛打上那些孩子们的主意？”霍老板深深皱着眉，神色有些不善，态度却比对旁人要温和多了。 第144章 巫蛊乱世68:美人是个愉悦犯 嗯？什么？李杏歪了歪脑袋。 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老式收音机一样的器械中看不中用，表面看上去没毛没病，实际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接收不了。 “这是啥意思？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头啊。”李杏迷茫的看向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楚知知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道深思。 月光下，美人格外风情万种。 风月浓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她也不回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霍老板的神色难看了几分，她冷冷道：“不用想了，你来晚了一步，这里已经一个孩子也没有了。” “哦？姑获鸟食人，莫非这些孩子们已经……呵呵，听说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那味道怎么样，好吃吗？”美人似笑非笑，目光纯然干净，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她放肆的扫过霍老板腹部，嘴角的弧度讥讽凉薄。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仍是浑然无缺的美。 霍老板垂在身侧的右手一颤，指尖细微的颤抖着，几乎维持不了平静。 她的……孩子啊。 她自诩活的洒脱，开着装满各色绫罗绸缎的衣料铺子，迎来送往都是各色美人，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傲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爱钱爱美。 只是…… 霍老板的神色冷下来，眸底有暗色的波涛翻涌，平心而论，她很欣赏眼前这般美人，可惜她们不是一路人。 灿灿的银光在空气里划过，如同破水而出的鱼，飞快向着月下美人刺去。 “怎么打起来了？”李杏偏着头看热闹，却不曾想只过了短短片刻，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竟然动了手。 老收音机还开着，却只有电流声滋啦滋啦响，半句有用的话也收不到。 楚知知心头突然涌起一阵烦躁，不耐烦的往上踹了一脚，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玛德，早该这样的。她恨恨磨着牙，果然便宜没好货，她就说系统怎么会这么好心，白送她们一个监听道具，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呢。 想到自己想把道具修理一下，结果辛辛苦苦捣鼓了大半晚上，却什么用处也没有，楚知知齿关用力，觉得自己牙根又开始发痒了。 李杏在旁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她没有太吃惊，或者应该说，早就吃惊过了。 毕竟混迹游戏世界多年，彼此也打过不少照面，她太了解风雪浓是怎样一个人了。 “正常情况，不用管。” “正常？”楚知知反问道。 “对啊。”李杏坐在石板路上，歪七扭八的样子很是随意，就差摸出一把瓜子来边嗑边看。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她已经彻底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遇到活阎王了，那就干脆躺平吧，别挣扎了。 彻底破罐破摔。 “不然你以为她长这么一张脸，还能把各个游戏里npc的仇恨值拉的死死的，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楚知知不禁嘴角一抽，无语道：“能有这本事，也是挺厉害的。” “啪嗒。” 一片寂静里，金属的落地声格外清晰。 风月浓轻易地挑落那把匕首，手腕一转，就将对方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全程连一息的时间都不到。 霍老板无力的跌倒在地，端庄自持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汗水顺着她散乱的发丝一滴滴落下，整洁的衣裙也染上灰尘，凌乱又肮脏，像她一样狼狈。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嗓音沙哑，艰难的动了下喉咙，仍然无比干涩，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嘘！”风月浓抬起右手，把食指竖起立在唇间，美丽的容颜上满是莫测的笑意，恶劣的如同玩弄老鼠的猫咪，可爱极了，又可恨极了。 “不要吵。” 霍老板咽了咽口水，准备脱口而出的话骤然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噎的她不舒服。 “随你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把孩子们的位置告诉你的！”哽住了片刻后，她干脆不再多言，抗拒的将头扭到另一侧，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配合。 风月浓笑容动人，她视线落在面前落败的女人身上，目光纵容，仿佛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童，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友好。 “我听到了两只小老鼠的声音哦。嗯哼，霍老板，看来你救下的孩子还是很关心你的嘛……” 闭耳塞听的女人骤然一惊，猛的回过头来，工作比之前还要更快几分。 “别打他们的主意。”霍老板目光凶狠，咬着牙的样子像是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语调里都是背水一战的决心。 感受着气氛逐渐紧绷，旁听的李杏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脏仿佛被拴在一根细线上，一触即发。 不久前，沉重的监听道具似乎是回光返照，被踹了一脚后沉默几秒，突然恢复了正常功能。 以至于她们二人现在也同样听到了这句话。 古老的磁盘旋转着，捕捉到的声音略微失真，在狭小的空间里无比清晰。 李杏感到更压抑了。 寂静在空气里流淌，每一秒都仿佛压上了巨石，无比沉重。 “噗嗤——”风月浓轻轻的笑出声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一声轻笑格外嘲讽。 “你不会当真了吧？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呢，这么紧张做什么。” 风月浓笑的若无其事，她随意的摆了摆手，像是挥手赶走了一只不喜欢的飞虫，轻轻就把刚才那一页揭过。 饶是身为旁听者，楚知知都感觉这话说的有点欠。 霍老板死死的盯着她，目光像是能喷出火来，如果眼神有杀伤力，想来某个家伙，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我也没说谎哟~”察觉到别人愤怒的视线，风月浓笑得更开心了，话语的末尾都似乎带上了小爱心。 她的目光淡淡的瞥向一处，“你们两个小家伙偷听很久了，怎么也不出来露个面呢，亏我刚才还好心撤回了对你们道具的干扰呢~” 第145章 巫蛊乱世69:逃跑失败 “我艹！” 李杏吓得差点把瓜子都扔了，火烧屁股一样窜起来，神色里还有震惊和茫然。楚知知也抬眼，惊讶的对上一双看过来的眼睛。 “这是什么鬼故事啊！我居然这么流年不利吗？”李杏欲哭无泪，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不想动弹。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和对面那个美的梦幻的女人打交道。 但她也相信自己，这种万分之一的好运气绝对落不到她头上。 脑子里想东想西，身体似乎认命一般伫立在原地，可手指却已经在空气中描画出空间跳跃的铭文。 如同本能一般。李杏藏在身后的右手不断勾画，魔力飞快的涌入其中，如同牵引着水流海纳百川，一个小型的空间转移阵纹迅速成型。 一道小小的裂隙突然凭空出现，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伤口，皮肤破裂，露出里面漆黑的内里。 眨眼间裂隙越来越大，很快就扩张到了一人左右的高度。黑色越来越凝实，深沉如同宇宙中亿万年不变的黑洞，在沉默和孤寂中吞噬了一切，连最快的光线都逃不过。 但她们别无选择。 李杏看着伤口型的黑洞咽了咽口水，旋即下定了决心，眼一闭，手往身后一捞，抓住楚知知就准备直接踏进去。 “哎呀。”风送来一声轻叹。 楚知知猛然回头，只见原本透明的屏障上出现了一道道弯折的裂痕，细微的能量波动如同短路的电流一样四处乱窜，时不时划过朦胧的光晕，映衬着外面沉透了的夜色，像是无数拖曳着光焰飞舞的萤火虫，又像是无数颗鲜活的星星在宇宙中汇聚，美的让人想要惊叹。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屏障，不由得看痴了。 直到有细微的气流吹拂过她的脸颊。 “咔嚓咔嚓……” 清晰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楚知知猛的惊醒过来，像是从一场绮梦中脱身而出。 屏障上的裂纹更多了，如同在内部观察破碎的鸡蛋壳，但它即将迎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毁灭。 美丽的表现下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怖。 “大姐，你发什么呆啊！”李杏抓着楚知知，一拽拽不动，更用力的拽了拽，还是不动。 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却不想看到了让自己血压飙升的一幕。 “我的祖宗啊，你这时候怎么犯呆了？逃命要紧啊！！！” 李杏无能狂怒，她几乎想要把楚知知拖进空间缝隙里，可对方却像是被牢牢焊在了原地，哪怕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挪不动半分。 “呼，呼！”李杏大口喘着气，双手无力的扶在膝盖上，身体都弯成了l型，“你……大姐，知知，你别看她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累成这个狗样子，你难道不心疼吗！” “啊？”楚知知慢半拍的清醒过来，就见李杏一把抓着她的肩膀，一手五指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拍过来，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什么。 “快回魂快回魂，不然咱俩就跑不掉了，快点快点……” 楚知知：“……” 她抓住李杏的手，迅速说道：“我没事了，咱们快走吧。” 李杏惊讶了一瞬，却也反应极快，猛一转身，就准备带着一个人踏进空间裂隙里。 然而，原地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空间裂隙？ “？！” 李杏不敢置信的顿住身形，抬起的脚步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朝哪里落下。 “嘻嘻嘻~”轻柔的笑声如同三月的春风，拂面就是最温柔的抚摸。 风月浓侧头看过来，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无限，轻柔的声音宛若情人间的呢喃。 “乖孩子，过来。”她说。 屏障无声的破碎，每一分散落的碎片都溃败成了闪烁的齑粉，如同黑夜里纷飞的萤火虫。 李杏突然目光一滞，紧握的手无力松开，她垂着身体，四肢僵硬，缓慢向着月下含笑的美人走去，动作呆滞又机械。 楚知知神色一凛，透过四散的微弱光线，她清晰的看到一条条反着冷光的透明丝线垂落，一端攀上李杏的手脚关节，另一端向着天空延伸，不知落在了何处。 这时，风月浓十指轻微的动了动。 楚知知身体一颤，仿佛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本能的察觉到不妙，她立刻后退几步，飞快的离开了原地。 李杏动作顿了顿，混沌的眼里有清明一闪而逝。 “咦？居然躲过了。”风月浓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她微微抬起眼，目光落在楚知知身上，淡然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然后又迅速转化成兴味。 “真有意思呢。”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月光下白皙如玉的五指陆续合拢，像是一只迷你的镂空白玉鸟笼。 无数菌丝一样透明的细丝腾空而起，在空气里盘杂虬结，野草一样迅速生长，挤挤蔓蔓的侵占了大半个天空。 楚知知侧身躲过一条背后袭来的细丝，脚下半点不停，一个弯腰，又将一条细丝错在了身后。 她灵活的躲避一道道竖立的陷阱，纤细的身影在越来越密集的丝线中不断辗转挪腾，动作从生涩到游刃有余。 她穿梭在丝线编织成的陷阱里，像一只在蛛巢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哼哼~真不错呦，接下来更要加油呀，让我看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宝贝。”风月浓笑着鼓励道。 下一刻，丝线的密集程度和移动速度骤然提升了一个度。 楚知知一惊，抬脚在地面上猛然一踹，被逼到极限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漫天都是透明丝线反射的光影，视觉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楚知知干脆闭上眼，全凭直觉躲避密不透风的攻击。 丝线的速度还在不断提升！楚知知咬着牙，额头有大滴的汗水滴落。 每一个刁钻的角度都有攻击袭来，她只能被迫不断加快速度，然而这只是饮鸩止渴，体力耗尽后，她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黑夜漫长的仿佛看不到边，楚知知的呼吸却已经越来越急促，突然，她脚下一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一边倒去…… 第146章 巫蛊乱世70:宴饮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此时酒席已过半半，不少人已经是目酣神醉，昏昏欲睡了。 “王校尉还没有回来？”纪吹雪坐在中军营帐的主位，眼前的菜品动的不多，她往底下扫了一眼，语气冷淡又威严。 “回将军，至今未归。” “到底怎么回事？都交代清楚。”纪吹雪神色不变，冷硬的表情在跳跃的火盆也融化不透的温度。 宴会开启不久她就发现王五没来，她还以为是有事绊住了脚，暂时走不开，不曾想直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喧闹的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白日里跟着王五的几个小头领不敢有丝毫隐瞒，肩膀瑟缩的站出来，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都是真的害怕。 纪吹雪初来时，没人服气这位空降的小将军，军中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一个半途才派下来的人，名不见经传，又没有战功傍身，谁来了也不顶用。 哪怕她是季将军膝下独女，算是他们半个自己人，但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知道打仗的事？ 朝廷这不是胡来吗！几个老将连连叹气。 他们都是多年追随纪将军出生入死的人，对待故人的后代自然格外亲厚些。加上纪吹雪幼时也来军中玩过，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自家孩子。因此对于这道旨意，他们自然不会不支持。 但众人的嘴不是他们支持就能堵住的。 纪吹雪想在军中立足，要么证明自己的水平，用真本事压住那些敢挑事的刺头。要么乖乖做个摆在明面上的傀儡，背后仍是由他们这些老前辈指挥，待给她攒够了军功，便把人送回京中，再也不来这塞北苦寒之地受活罪了。 一众老将原本选的是第二条路。 眼看着纪老将军没了，纪家空了大半，他们这些一路趟过泥迈过雨走下来的老伙计也都于心不忍，如今对方唯一的血脉准备踏进这纷乱的圈子里，忍不住想要庇护一二。 可谁也没想到，纪吹雪选的是第一条路。 李老将军摸着胡子，不由得回忆起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 纪吹雪眼神明亮又坚定，她朗声开口，道：“谢过李叔叔的好意，我知道您和几位叔伯都是为我着想，但我是父亲的女儿，我的言行举止就是父亲的延续，是纪家的传承。这是战场上，我不会后退。父亲从没教过我退居后侧，平安一隅。” “更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担不起一军主帅的责任。” 纪吹雪说这话时神色自然，没有什么自傲自得，也不自惭自卑，像是在描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请您相信我。” 李将军透过那双澄澈的眼睛，仿佛看见一个历经风霜却仍然满怀热情的强大灵魂。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他同意了一个十几岁少女堪称“任性”的请求，将调度整支军队的权利交给一个名声不显的京中贵女。 然而回过神来后，他便立刻后悔自己过于情急了，然而还未等他把一众老伙计叫齐，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纪吹雪动作太快了。 她也知道时间来之不易，还没等几位前辈上门重新商议兵权的事，就已经动作迅速的宣布了自己的掌权的实情，并且在军营里备下擂台，公开挑战所有人。 当几位老将军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擂台下已经倒下了一圈人，纪吹雪的动作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又名正言顺的收拾了所有对她不服气的人，牢牢立住了自己军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众人惊愕不已，但是想到这位大小姐的出身，又都释然了。 纪家镇守军中百年，从来没有绣花枕头。纪老将军更是其中翘楚，虎父无犬子，哪怕是一位小姐也能上马安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回想起这一位的丰功伟绩，小头领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样将白天的事和盘托出。 “一派胡言！”还未等纪吹雪开口，已经有军中的老将拍了桌子，餐具碰撞的声音叮铃当啦，打翻的酒杯几案上震了震，把酒水洒的到处都是，然后顺着桌角滚落到地上。 不少人都是面色不善。 小头领心里发苦，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话他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心里没谱，但事实就是如此，可如此荒谬的事，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好好的军中校尉在日夜训练居住的营地不远处打马跑丢了？ 今日若非亲自经历，换他来也是不信的，若是被将军当成是自己的借口，那他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下方跪着的人冷汗直流。 首位的纪吹雪反而并不怀疑这人的话，她眼神锐利，指尖轻轻敲打在座椅扶手上，若有所思。 她才刚立威不久，想来不会有人这么不开眼的犯到她头上来，况且这本就是一个濒临死亡的问题世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平地上跑丢一个人，不没有多离谱。 “你先起来吧。”她淡淡的开口，微凉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营地里如同乍然响起的仙乐，让人听了心生感激。 小头领匆匆行了个礼，顾不上周围不少人箭矢一样尖锐的目光，赶忙逃也似的退下去。 营中一片沉默，似乎有几人神色中略带不满，却无一人开口将人叫住。 “大家不必拘束，纪某与诸位都是生死之交，在座也只是想和各位好好热闹一番，若是居着各位了，倒是在下的不是了，我敬诸位一杯。” 言罢，纪吹雪举起一杯酒，朝着前方微微一敬，利落的仰头倒入口中。 “将军大气！”底下有人捧场，回敬了一杯酒。 帐中渐渐热闹起来，细微的推杯问盏声响起，气氛热闹的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 …… 糟了，怎么这个时候…… 楚知知心里暗叫不好，她体力已经逐渐不支，实在难以后继，这时的一招不轻不重，却是刚好打在她的要害上。 身体似乎慢了半拍，眼看着透明丝线如同死神落下的镰刀，楚知知呼吸微滞，视野仿佛拓宽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阔程度，她下意识向着自己找到的落脚点转移过去。 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楚知知被推的向前倒下，可身体却轻易地穿过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是…… 楚知知顾不上惊讶，一手撑地，迅速恢复平衡，缓过那一招失利后，她迅速夺回优势，重新稳稳的站定了步伐。 然而，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身前的丝线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准确的说，不光是她身前，周围的一整片都已经是一片纯黑的区域，看着微光的丝线在区域边缘跃跃欲试的试探着，如同一群探头探脑的蛇。 她被自己下意识的联想吓出一身寒噤，忍不住抖了抖胳膊，就看到突然跳出来救她一次的人。 “你醒了？”顾不上周围还身处险境，楚知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那不是别人，竟然是李杏！ “还行。”李杏按了按太阳穴，脑瓜子嗡嗡的，目光还有些混沌。 刚刚从丝线下救下楚知知的就是她。 本来一个不小心中了风月浓的能力，李杏本打算慢慢解开，却不想楚知知差点没撑住，只能强行挣脱出来，此时她受了不小的反噬。 黑色区域如同一片小小的无尘领域，不由置疑的将所有非允许之物阻拦在外，透明丝线在外努力了许久，仍是没有一丝能顺利进入其中。 “风姑娘好久不见。”李杏没理睬周围的步步惊魂，笑盈盈的冲着对面人打招呼。 “哎呀！”风月浓故作惊讶的捂嘴，声音故意矫揉造作道：“李姑娘怎么在这里呀？我原本是想捉两个偷看我的小贼，不成想是竟然打扰了李姑娘的雅兴，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呀。” 李杏心里把她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风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我带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路过而已，说起来也算是我不小心冲撞您了，还是该感谢风姐姐大人有大量才对。” “妹妹这话可就见外了……” 言语间，两人已经过了几轮机锋，无形的刀光剑影四处闪烁。 楚知知在一旁饶有兴致听着，深深埋下的头也阻挡不了勾起的嘴角。 这两人面上亲亲热热，姐妹相称，可举手投足间的塑料感却快要直接呼到人脸上了。 她还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这里的人实际上都是竞争关系，彼此心有防备也是常事，并不是谁都像她这么幸运，可以遇见值得托付的挚爱和好友。 思索间，那边两人已经走完了寒暄的流程，彼此又说了一两句，便分别体面的道了告别。 没办法，两人都是游戏里的重量级人物，李杏虽然相对来说年纪小，进入游戏也晚，实力稍微弱了一线，但她背后有个护短的强力队长，绝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为了这件小事把人得罪了实在不值当。 风月浓遗憾的叹息一声，身形摇曳的缓步离去，袅袅的身影如同月下的幽昙花，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蜿蜒的丝线早就撤下了，李杏也收起了大招，四周立刻空旷起来，所有的不科学都瞬间消失，仿佛时间倒流，一切回到了不久之前。 只是…… 冰冷的杀气四溢，楚知知僵硬的扭过头，只见霍老板唇间带笑，目光却显然是另一个含义。 “二位不给我解释一下吗？这深更半夜，不知二位是从哪里路过……” …… 楚知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天见可怜！这已经快要到冬至的时日了，她却硬生生热出一身汗。其中原因固然有广绫罗里屋里熊熊燃烧的炉子，但更多是她自己的心虚愧疚。 毕竟，怀疑错人这件事，确实挺尴尬的……更何况她们还直接付诸行动去跟踪了。 长处一口气，楚知知一把掀开珠帘，珍珠碰撞着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却让人也一点提不起神来。 楚知知眼下青黑，累的整个人都没精神，她昨晚说尽了好话，把霍老板从头到尾夸了一通，又买了几块新料子，费了老大的劲，这才好不容易把人哄好。 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鱼肚白，走出广绫罗的时候，两人都不由得生出感动之意。她们都熬了一宿，此时疲惫的像是被狐妖艳鬼吸干了精气的可怜男人，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晕倒。 这边已经有早起的人家支起摊子，吆吆喝喝的卖着早点，楚知知上前去买了两个包子，和李杏一人一个抱着啃。 “太可怕了。”李杏还出神的楠楠着，神色中犹带惊愕，“霍老板怎么会这么可怕……” “还好吧。”楚知知也同样懒洋洋的没精神，她揉了一把眼睛，脸上的表情病怏怏的，“女人生气了都不好哄的，霍老板这样也算是可以理解。”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喂！”李杏无语的插嘴，还不忘百忙之中大口咬着包子。 “唔，这不是很好理解吗？” “……哪里好理解了？” “……”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话题从天南到海北，从游戏名人榜到各路八卦，很快就走回到了之前的宅子里。 还未等两人走到近前，就远远看见了门前站着两位皂衣皂靴的年轻小吏。 “二位官爷怎么来了，快进进来坐坐……”楚知知上前几步，主动招呼着。 “不劳烦不劳烦……”两个小吏连连摆手，“只是要请二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楚知知去推门的手微微一顿，她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袖子里已经多了几片精雕细琢的金叶子。 她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借着转身的动作，把金叶子塞进领头的那位皂衣小吏手里。 “敢问大哥能否提点一二。”楚知的态度很认真。 领头那人摸了摸钱袋子，触到一小片柔软的金属，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147章 巫蛊乱世71:县令有请 “只是我们家大人想见见二位姑娘。” “敢问是哪家大人？”楚知知仔细询问，心里却不由得直嘀咕。 看这架势像是官家似的，可上次不是都说明白了吗，怎么又来？还是邱先生那里出了什么事？ 突然间，灵光一瞬暴起，如同雷霆前闪过的电光，楚知知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小吏笑着摇摇头，不说话，只抬手向上方指了指，楚知知意会的点头，不再多问。 邱先生或许是得道高人，但她险些忘了，这永州城里的做主的可不是他。向上指意为天家，而在这里能代表天家的，无疑只有那位真正的县令大人了。 楚知知对着两位官差行礼示意道：“不胜荣幸。”她指了指两人，“只是小女子刚与好友一同在周围逛过一圈，难免有些风尘仆仆，可否请两位大哥来院中稍坐，容我二人梳洗片刻，也免得仪容不整，冲撞了大人。” 两位小吏一听，觉得也是，便在两位姑娘的邀请下进了院子坐坐。 李杏早去了另一间屋里，楚知知一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体贴的端来瓜果和茶水，直到确保两位客人都安顿好后，她才踏进屋中。 直到完全肯定周围没有任何视线，楚知知这才略微松下一口气，然而这时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里衣。 是啊，永州城的主人是县令，她理应去见得人也是县令，但是之前一次，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件事呢？ 明明进城的时候，她想见的人还是县令大人，怎么后来就变成邱先生了？ 而且，这个过程中，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直接就用邱先生的形象取代了永州城的主人的印象，理所当然的仿佛这就是事实…… 她是从什么时候中招的？不，应该说，她现在真的摆脱了这个影响了吗？ 一滴汗水顺着鼻尖滑落，楚知知微微摇头，把发梢的冷汗甩掉，贝齿紧咬着唇瓣，目光里游移不定。 她现在的所思所想，真的是她自己的所思所想吗？还是被别人控制着，在别人的意志下产生的设计好的思想？ 那么…… 楚知知几乎不敢深思下去。 如果她一直受到了另一方的影响，那么给姐姐那里的信息也是篡改过的，屡次失之毫厘之下，会产生多大的误差？ 而现在纪吹雪拿着这份错误的答题卡上战场了。 半透明的高科技屏幕闪着无机质的蓝光，然而却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楚知知看着屏幕上一行字，面沉似水。 “发送失败，对方不方便接收信息，请稍后发送。” 楚知知轻轻垂下手，满身鲜活的生机像是一瞬间散尽，只留下死气沉沉的压抑和沉重。 她静静立在那里，仿佛化身成了一座枯槁的雕像，死寂又亘古长存。 越来越高深莫测的气息从年轻女子躯壳里溢出来，像是其中封印着不老不朽的怪物，在绝望中挣扎无数年，终于寻到了一丝裂隙。 祂借此醒来，重见天日。 “滴——”突然间，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本该微不可察，但在此时寂静的空间里却如惊雷作响。 “发送成功。” 几个淡蓝色小字映入楚知知眼中，仿佛在深不见底的漆黑夜色里投下一丝光亮，微微点燃了她墨一样的眼珠。 几秒钟后，消息旁边小小的备注变成了已阅。 霎那间，满心翻涌的绝望如退潮的海水，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她用手指死死绞着裙子上的布料，满心满眼劫后余生。 如果，如果……不敢再深想下去，楚之之强撑着发软的腿站稳，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四处纵横的泪痕。 她赶紧洗了把脸，迅速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用略施粉黛遮掩难看的脸色，这才从屋里走出来。 李杏正坐在桌边和两位小吏谈天说地，她早就收拾好自己，见楚知知那边连个人影都不见，干脆先出来打探打探情况。 许是得了上面吩咐，两位官差的态度很客气。 稍长些的那位正讲着进来官家里发生的趣事，另一位时不时的补充上一句，李杏混在里面很是捧场，三人竟然聊的也算愉快。 楚知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 还是李杏不失敏锐，在楚知知推门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她，巧妙的把话题一拐，重新回到正事上来。 两位官差经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自己的差事，见两位姑娘都到齐了，也略微行了一礼，礼貌问道：“二位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若是一切都已完备，不如咱们这就准备动身？” “并无其他，劳二位官爷久等了。”楚知知回礼过去，语调真诚，无论是话语还是礼仪都挑不出半点差错。 “不劳烦，咱们这就动身吧。” 两个官差显然对此很满意，此时时候也接近卯时了，一行人便不再拖延，立刻县衙走去。 这一次倒是轻车熟路，楚知知心里暗暗比较，一行人走的比上次快了不少。 远远的，县衙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楚知知心里略微惊讶，上次来时，那人是带着她从角门进入，七拐八绕之下直接进了内院，倒是不曾走过县衙正门。 果然正主和假冒的是有差距的啊…… 楚知知心里暗叹，这么明显的漏洞自己竟然没看出来。枉她出身大族，受了多少年的礼仪教导，这才多久就全忘光了？ 怎么说她也是正经请上门的客人，哪里有连大门都走不得的道理呢。 心中感叹着，脚下却也不停。 一行人没有在大堂停留，直接进了二堂，一行楹联映入几人眼中，大气凛然：“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 三间穿堂兰瓦兽脊，自有一番威仪。 楚知知放眼望去，此时虽然时辰还早，但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忙碌着，西侧的招书房里不时有人进出，步履匆忙。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凝重之色，却在看到楚知知两人时微松，点头示意。 “大人早就等候多时了，二位姑娘这边请。”还是年长的那位继续带路，他抬手向东侧的幕房，示意二人向这边走。 楚知知没料到那位大人竟是如此重视，竟然将几人的会面选在幕房。 她母亲那边也是官家出身，到她这里时虽已败落，但对官场上的事到底也比普通人更了解几分。 幕房有些类似于会议室，县太爷遇到难题的时候，往往会在这里和自己的幕宾商量对策。定在这里见面，无疑是对她们二人身份的认可。 楚知知面上不曾说，心下却已经多了几分满意。 幕房里，座位上的人正在喝茶，听见衙役的通报声，他赶紧放下茶盏，露出的一张脸上长了满嘴潦泡。 “快请，快请人进来。”他急切的抬手，圆润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松松垮垮，显然已经瘦了好几圈。 楚知知迎门进入幕房，一抬眼，心下微惊。 对面正坐着个滚圆的胖子，那身量肉眼估计也得有两百斤，坐在那里简直像一座肉山，配上一脸暗淡的愁容，更是说不出的古怪。 屋内似乎采光不好，偌大的房间里格外阴暗，楚知知不舒服的眨眨眼睛，还是总觉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层什么，很不爽利。 “见过大人。”下拜的礼节还没到一半，一双手就虚虚扶住了她。楚知知看过去，就见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冲她咧嘴笑。 “呼……姑娘不必多礼。”县太爷挪了挪身体，一张胖脸上几乎要笑出褶子。 刚刚他也想伸手去扶，可惜受制于体型影响慢人一步，不仅没能成功上前，反而还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此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闻言，楚知知直起身，透过余光小心又仔细的打量这位大人，却意外看到了衣服上崭新的折痕和皮肤褶皱。 她略微讶然，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和李杏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之色。 楚知知心中稍安，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县令大人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能够心系百姓的官家都是好官，大人肯定是心宽体胖为人包容豁达，这对永州城的百姓是好事才对。 而此时的曹县令也在观察着二人。 永州历史悠久，文化绵长，而他也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儒士，一向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最是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 婴孩丢失一案初起时，他也只当是有人装神弄鬼，直到自家孩子也丢了，他这才真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别人不知道，但他再清楚不过，他这府里看守极为严密，里三层外三层，围的连只蚂蚁进出都有人盯着——可就在这样严密的看守下，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活生生的三岁孩子就那么人间蒸发了，饶是他再不信鬼神之说，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事出乎常人理解之外。 只是就算他迫于无奈发了告示，心里也还是有些犯嘀咕，别到时候正经高人没找着，却招来一堆沽名钓誉的骗子吧？ 曹县令摸了把胡子，对来的两位姑娘倒是很满意。 原本听下属报道新入城的人抱着孩子，他还只当是新来的人不懂情况，正准备派人去提点两句呢，结果人家就直接把孩子送到县衙来了。 大家都吃惊不已，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道这孩子竟是两位姑娘从妖怪嘴里救下来的。 那时他虽然惊奇却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人贩子太丑，被两位嫉恶如仇的女侠当妖怪打杀了，索幸是对方有错在先，他只揪着人教育了两句，并没有把事情闹大。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被掌事的师爷从被窝里拎了出来，还没开口责问，对方就直直跪了下来，满头满脸的都是汗。 不过一夜之间，大江口街道竟然凭空多出了一道宅子！红墙碧瓦，还是北方那边四合院的风格。 曹县令彻底哑口无言。 想到近日城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许多人大白天都不敢出门，一家人围着孩子转，半只眼睛都不敢挪开。 又眼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曹县令咬了咬牙，干脆派人请了那两位姑娘上门！ 他不知道使这等厉害手段到底是人还是妖怪，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会不会帮他。对方显然有那个实力来做这件事，如果明知对方能解决百姓的苦难自己却无动于衷，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只要能把那些失踪的孩子们救回来，只要能让城里恢复往日的祥和安乐，不管对方是什么来路，都是他的恩人，是一城百姓的恩人！ 也幸好来的人并没有让他失望。 早上出门太匆忙，他只匆匆套了一身常服，并没有穿县令的官服，再加上他目前的这副尊容…… 曹县令苦笑的抹了把脸，他一个正经官家坐在这里，还没有身边办事的师爷像样子，可两人踏进房门后却毫不犹豫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分出去分毫，想来定是高人独有的手段了。 想到这里他神色稍正，微微调整一下姿势，眼神里落上坚毅，早已跑样的身材竟能看出几分端庄肃穆的文人风骨。 “冒昧请二位过来，实在是曹某的失礼。”他说话的语调缓慢，像是遵循着某种韵律，格外文雅。 “只是如今我永州的百姓遭难，我身为一地父母官实在是心如刀割啊。”曹建立沉痛的低下头，表情中难掩悲伤。 闻弦音而知雅意。 楚知知心下明白了几分，可她能看出这番真情流露是发自内心而非饰演，不由得更加钦佩，开口劝慰道： “大人莫要过于忧心，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再大的困局也一定有破解之法，我等更应该保重身体，齐心协力共破难关才是。” “姑娘说的是。”曹县令抹了一把脸，“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才送二位仙姑来我这里救苦救难来的。” 楚知知被夸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喵了李杏一眼，却看到一脸跃跃欲试。 就……挺好的，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呢。 “咳咳，大人请直说便是。” 两方都是雷厉风行的人，闻言曹大人也不再迂回试探，直接进入正题…… 第148章 巫蛊乱世72:狐氏美食 等两人从县衙里离开时，已经快要正午时分了。 几人探讨了一上午，终于临近巳时的关头协调好了大部分问题，眼瞅着日头快要当头了，曹县令干脆请两人留下来用了顿午膳，还担心两位姑娘不方便，把曹夫人也一并请出来见客。 曹县令虽然长相富态看不出年纪，但曹夫人年纪却不大，加上交谈中楚知知知道两人的独子也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不由得言语间更加用心小心，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宾主尽欢。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心累……楚知知摸着发梢，回忆起靠近码头那条街上密集的吃食铺子，不由得多了些口水。 “你还没吃饱？”李杏看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楚知知尴尬的移开眼神，总觉得脸上莫名有些涨红。 “不是！”她轻轻推了一把李杏，装作恼羞成怒道：“我就是想再吃点零嘴，谁叫街上的香气太诱人了！” “噗嗤……”旁边有人听见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楚知知头皮一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上，她强忍着羞耻转过身去，就看到霍老板正笑的花枝乱颤，夸张的动作引的周围人频频侧目。 “哎呦我的肚子……”霍老板一手掐腰，一手捂着肚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楚知知脸上热的能煎鸡蛋，开口声如蚊呐：“您别笑我了。” “哪有自己管不住嘴还怨吃食的？”霍老板拿帕子拭去笑出来的眼泪，忍了片刻缓了缓，又再一次笑起来。 李杏也没忍住跟着笑，只是她到底还顾及着楚知知的面子，没有太嚣张，只是扭过头去，一手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哎呦~那些果子蜜饯甜糕若是长了手脚和嘴巴，怕是要一个个都来讨伐你了，人家生的那般美味，还要被你挑毛病出来，真是可怜呢哈哈哈……”霍老板一边喘着气，一边揉着肚子，看来是笑狠了。 “也没有那么……”楚知知小声辩解，却被无良的两人一同无视，她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率先向街边走去。 几个吃食铺子果然又出了新花样，楚知知捏着块新出炉的糕点，小心的咬了一口，不禁幸福的眯起眼睛。 果然甜食最能让人快乐，她又挑了一颗蜜枣。 虽然这个朝代没有后世的奶油慕斯一类精致西点，但零嘴小点也颇有新意，尤其是桂花糕莲子糕这一类传统点心，更是带着后世所没有的原汁原味，楚知知吃的很是新奇。 见楚知知吃的这般香，霍老板也有些意动。她干脆在对面坐下，小心的捏起一块点心打量了半晌，这才犹豫着往嘴里送去。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楚知知吃的头也不抬，却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得到美食搭子的认同。 “还算过得去吧。”霍老板只咬了一口，就把点心放回了桌子上，拿张帕子垫着，没有再动。 “啊，这还只是过得去？明明这么好吃啊。”楚知知的惊讶半点不作假。 她之前家中也算显赫，吃过的美食不计其数，有不少甚至号称是御厨家传下来的，于吃食一道上绝对是有见识的。 这些点心虽然与后世家中经过无数次改进和调整的成品绝有差距，但至少也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水平，在这种发展受到严重限制的年代里，应该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美食了。 嗯……点心方子能当传家之宝的那种。楚知知又咬了另一块，尝到口中和之前全然不同的美味，对这家糕点铺子的评价又升了一个等级。 “一看就是没吃过好东西。”霍老板鄙夷的白她一眼，“走，跟姐姐来，姐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美味！” “真的？”楚知知喜不自胜，也不计较对方在言语中占了自己便宜，爽快的用帕子将没吃完的点心一包，往袖子里一揣，立刻就作势起身准备走人。 “哎呀你急什么？”霍老板反倒不紧不慢的，她坐在磨的油光发亮的长条板凳上，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指甲。 “姐姐我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不成？”美艳的女子柳眉倒竖，一嗔一怒皆是风情。 “那我有没有分儿？有我的吗？”李杏巴巴的贴上来，坐到霍老板一边，笑盈盈的追问着。 “有，有，都有。”霍老板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听吃的都来劲了，怎么也不问我是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这怎么会呢？”有好吃的挂在前面诱惑，李杏笑得可乖了，“姐姐这么好，怎么会是坏人呢？就算有问题也一定是我们做的不好麻烦到了姐姐，肯定不能是姐姐的错呀！” 楚知知悄悄在霍老板视线的死角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无声的做了个口型，“高，真高！” “哼，就你嘴甜。”霍老板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慢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就把目光悠悠的放在了远处，不再理睬她们两个嬉闹。 一杯热茶也端在手里，一直没有喝。 眼看目前是没法开启下一段发展了，两人只好遗憾的叹口气，把包好的手帕重新扒拉开，继续埋头吃桌上的点心。 几人一路吃，一路逛，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 路上人已不见多少，霍老板这才幽幽开口，“真羡慕你们，那么些勉强能入口的东西，也能吃的这么开心。” “喂喂，你讲道理啊，明明味道很好的！”李杏不忿的开口，为手里有滋有味的吃食打抱不平。 “哼，那是你们没吃过好的。”霍老板幽怨中也带着些许得意，不屑的留给对方一个侧脸。 “连霍老板都这么说，我倒是真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山珍海味了。”楚知知在另一边笑盈盈的接话。 “玉盘珍馐，三牲五鼎，不过如此。可若说真正的美食，可惜……”霍老板话音渐落，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你倒是说呀，真简直要把我急死啦！”李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根本受不住别人吊她胃口，此时已经着急的不行，头上脸上都是汗。 “嘻嘻，你急什么呀，你再急还能把好吃的急来不成。”霍老板隔空点了点李杏的额角，语调里满是打趣，直到见人真着急了，她才板起面孔，将事情认真道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家女儿要出嫁了。”年龄成迷的大妖怪满不在乎的别过脸，眼神漫不经心的落在琳琅满目的吃食上，却没有半分聚焦。 楚知知心里不由得一跳。 “那又怎么啦？这不是好事吗？干嘛不做好吃的呢。” 李杏在旁边追问着，懵懵懂懂，可楚知知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若是好事，世间又如何来得这么多的怨偶呢？ 就像当初，那个面若桃花的少女嫁出去的时候也同样是满心欢喜，她没有挑门当户对的郎君，也没有选才高八斗的士子，把一众临风玉树都抛在脑后，带着自己世家小姐的尊贵和矜傲，死心塌地的选择跟着那个没有半点惊人之处的傻小子走，那个她一心一意爱着的良人。 可惜，不是她的良人。 以为是命中注定缘定三生，却不过是在瓜地里挑花了眼，选了最寡淡无味又寒凉伤身的那个罢了。 “办婚事不更要大摆筵席，招待四方来客吗？” 李杏兴高采烈的声音朋友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楚知知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由得挂了微笑。 过去的都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也不必回首。她只知道，如今有这个一心向着她的活宝在身边，她怕是想闷闷不乐都难，她还有远方的心上人和希望，她不会和她一样。 “那种宴席你还是别参加的好。”霍老板的声音冷冷的，可楚知知却能听得出背后透出来的关心和在意。 面冷心热的人也挺可爱的。她有一段没一段的想着，虚伪确实让人厌烦，但若是这种，却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怎么？你嫌我拿不出手？！”李杏炸毛了，“就算我是冲着吃他家好吃的去的，那又怎么样？很丢人吗？我又不是去砸场子的，也不会不给随礼，凭什么不让我去？” 霍老板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心下不由得一惊，赶忙开口安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你是不是想说我无理取闹？”李杏更难过了。 楚知知难得见李杏如此沮丧的样子，不禁迟疑了一瞬，她们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日常相处上极为契合，很合得来，因此她自认还算了解这位友人，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竟然是动了真格的。 也因着这一霎的犹豫，楚知知没能及时制止霍老板。 “没有的事，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霍老板有些紧张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却仿佛泥流入海，没有任何用处。 “……”李杏低着头沉默起来。 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一手狠狠拍在她肩上，一手扶着下巴让人抬起头来。 “杏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李杏摇摇头，她突然冷静了下来，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她身后，楚知知和霍老板的脸色都凝重下来，两人眼中闪过同样的惊疑不定，没有移动分毫。 格外轻快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李杏的步伐欢快的像是跳舞，仿佛是粉饰太平的遮羞布，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你们两个怎么不动呀。” 她晃了晃手里包好的油纸包，细微的热气从上面蒸腾起来，格外的勾人馋虫：“这边糖饼还没动呢，要是路上浪费时间长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那是给你买的，你喜欢吃就好。”楚知知犹豫片刻，小心的试探着。 李杏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她瞬间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五官竟有几分阴森可怖。 “我说，给我过来！” 两人仍是都在原地没有动。 眼睛好像重影了，楚知知抬手揉揉眼睛，却不想放下后仍是和之前一样。 李杏姣好的五官上模模糊糊，仿佛重叠着另一张脸，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混账东西！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李杏的声音陡然高细，像是小孩扯着嗓子尖声嘶叫。 但这显然不是她的声音，那张重叠的脸也显然不是她的脸。 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头上很是温暖，可楚知知却觉得一颗心仿佛直直的坠入了冰窖。 就在这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就在这市区中心人气聚集的地方，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个不知是妖是鬼的东西附了她同伴的身，而她一无所觉。 要不是那东西自己露出了马脚，她至今还无知无觉，甚至还毫无防备的准备把那东西带回到自己家…… 楚知知身体轻颤一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心乱如麻，一边顾及着好友，另一边心中又充满了自责，一时竟然无从下手。 “闪开，让我来！”霍老板一把将犹豫不决的楚知知推到身后，一手掐诀一手抽剑，脚下一个助力就直接冲了上去。 局势不等人，这里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伤春悲秋。 楚知知缓了缓，强行压下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把目光移到面前的争斗上。 然而这一眼就让她看破了要害。 “右手手肘处！”楚知知高声厉喝，一双剪水明眸里此时都是翻涌的怒意，认可的朋友受到伤害而她却无能为力……楚知知咬着牙，紧紧握住双拳，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场见的怪物打回原形。 楚知知话音刚落，还未等面前的怪物伸手护住手肘，霍老板已经干脆利落的一剑上去，将那片薄薄的皮肉刺了个对穿。 “嗷~” “李杏”仰天长啸，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吼声。 声音激昂回荡，直冲云霄，里面似乎包含着无穷的不甘和落寂，让听的人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阵阵悲凉之意。 第179章 巫蛊乱世73:原委 头顶的阳光更盛几分，仿佛连无尽高处的层云都被这声音震散了。 楚知知不由得精神一振，旋即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痛苦被血淋淋的翻出来，一页一页怼在她眼前，仿佛是逼她一次又一次重温。 脑海中越来越混沌，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五官七窍中不断向大脑侵蚀，迷雾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她像是突然被困在一个纯粹黑暗的空间里，唯一的光亮是被她重重封锁的记忆——仿佛是深海里的安康鱼，用美好的蜜糖包裹着陷阱，引诱猎物踏入其中。 那不是光明，那是黑暗之后更深的黑暗，是她连回忆都不想触碰的绝望。 突然，有奇怪的语言自心底深处传来，那声音无比的拗口又古怪，绝对不属于任意一种已知的语言。 楚知知无比确信这一点。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听懂了那段语言的含义。 仿佛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无需学习无需记忆，在她知道祂存在的一瞬间，她就那样理所当然又不可思议的理解了那一切的存在。 无尽的迷雾中，她像是归乡的游子，又像是从未离去。 …… “扑通。” “李杏”的身体不甘的挣扎几下，却还是无能为力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听着就让人肉疼。 霍老板咧了咧嘴，笑骂道：“妈的，累死老娘了！什么玩意儿啊，一个阴煞鬼也敢在老娘面前抬头，你咋不在你关公爷爷面前耍大刀呢？……” 她骂了个痛快，将几天的预期都一吐而尽，临了还不忘阴阳怪气的数落了李杏几句。 “你说你也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怎么性子这么急呢，我这边话还没说完，你就着急忙慌的想东想西，这下好了，让阴煞鬼附身了吧。” “看你下回还长不长记性，哼！”说完，她傲娇的一扭头，想等身后那个极有眼色的小姑娘该出口时就出口，好好夸她几句，却不料半晌也没听见动静。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怎么了？她皱了皱眉，回忆起楚知知一贯玲珑剔透的做派，怎么也不像这时候会闭嘴不要的人。 良久的沉默让她越来越冷静，不妙的感觉下意识涌上心头。 她回头一看…… 嗯？！！！怎么又倒了一个！！！ 霍老板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牙疼，她无语的拍拍脑袋，“得，就我一个清醒的，你俩这么好啊晕都一块晕，合着这烂摊子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楚知知的脸，对着“尸体”威胁道：“能回个魂吗姑娘？我一个人可扛不动你们两个呀，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只能把你的好朋友丢在这里咯。” “喂，醒醒。”骚扰的声音入耳，楚知知微微的动了动脑袋，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转了个方向继续晕。“啧。”霍老板嫌弃的轻啧一声，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去扒拉另一边的李杏。 可这一位晕的更彻底。 霍老板尴尬的摸摸鼻子，看着李杏脸上的五个手指印，默默移开目光。 虽说自己动的手，下手有多重她心里自然是清楚，这种程度的昏迷哪怕是她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都不见半点动静，非得要躺上个把时辰才能恢复过来，可人总得要有实践精神，总得试试才知道吧？ 咳咳。 霍老板以拳掩嘴，轻咳几声，左手在背后无指勾动，轻轻捏出一个简化过的符。 符文是天地最本源的文字，是万事万物的具象化和方寸之间的表达。它在本质上也是文字的一种，甚至同样有记述和表达的效果。 只是经过后人不断的改进添加，这种文字也越来越多样化，加之最原始的解读不断失传，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了。 霍老板捏出的符咒简单明了又大方简洁，很适合用来做暗号，这里不少人经常会用它做简单机密的通讯，彼此约定过的人心知肚明，按照讨论过的方式解读出来，得到的就是正确答案，可外人往往则是一头雾水。 而她传消息的那位此时正在盯着一只架子上的小鸟。 突然，压低身体的猫儿打了个喷嚏，小鸟受惊后立刻发现了猎食者的目光，飞快的飞入灌木枝丛中躲了起来。 狸奴眼巴巴的盯着它，隔着层层枝叶望眼欲穿，却奈何主人的呼唤也尽在耳边，拖延不得。 两相比较，片刻后，狸奴遗憾的看了眼一直躲在灌木丛里不出来的小鸟，转身撒开爪子，向着远方奔袭而去。 …… 像是从一场永眠的长梦里清醒过来楚知知缓缓睁开眼，又一次看到熟悉的装饰和床帘。 “知知，你醒了。”李杏凑过来一个脑袋。 楚知知怔忪了一下，她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总感觉这一幕有些过分的熟悉，索性没有接话。 “霍老板你快来，楚知知她傻了！” 见自己没有得到回应，李杏惊奇的瞪大眼睛，怪叫着跳起来，看向楚知知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 “吵什么吵什么！”大门口迈进一个神色傲然的美人。 忽然间，所有的记忆翻涌上来——月夜下的大妖，神出鬼没的排行榜第二，初次见面的永州县令，还有…… 楚知知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一把抓住李杏的手，把整个人都拽到眼前，眼睛一眨不眨，用目光将人浑身都仔细扫描了一遍。 “没事了？” “没事了。”李杏简直受宠若惊，感动的直冒鼻涕泡泡。 左看右看见人没事，楚知知这才放了心，得了个让人放松的结果，她气劲也一松，不由得手上卸了力，跌进柔软的床褥里。 “喂——” 屋里的另外两人赶忙去扶，可一触手却像是轻飘飘的软泥，根本根本撑不住力道，两人着急忙慌，七手八脚的扶了半天也没扶出个结果。 楚知知摆了摆手，动作有气无力的，声音也轻飘飘，却不见什么惊慌，仍是淡淡的：“我没事，只是一时不太适应，身上没什么力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两人似是被她的从容感染，也不再紧张兮兮的，说到这个话题，神色里也见了轻松。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霍老板一屁股坐在床头，隔着被子推了推楚知知，示意她给自己让让位置。 楚知知把被子紧了紧，身子往里挪，面上无奈。不知是谁刚刚还一脸担心，结果现在不过一转头，就又来抢她一个病人的床铺，女人真是善变。 “孩子们我都安置好了，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肯定不会出错。”狭长的美眸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号，霍老板信誓旦旦，神色间却又抹不去的几分凝重。 楚知知自然看了出来，蹙眉问道：“幕后黑手还是没有线索？” 霍老板摇了摇头，空气中一时沉寂下来。 楚知知的思绪慢悠悠的飘回那一晚。 月光如水，明亮皎洁，三人一鱼面面相觑，场面颇有几分尴尬。 “咳咳……”楚知知轻咳一声，目光坦荡，率先打破了古怪的氛围，圆场道：“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 虽然夜半追踪被撞破，可她们两人也看出霍老板不是奸恶之辈，索性直接摊牌，然后得到了这次幼童失踪案另一个版本。 “我那晚不过出来逛逛。”霍老板斜倚在美人榻上，掌心里托着一杆玳瑁烟枪，更衬得肌肤雪白，烟雾缭绕后一张美人面风情无限。 “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一族就是这个习性，哪怕我机缘巧合入了修行路，早已洗脱了大半的兽性妖性，但还是受本能的影响，夜晚总想出去走走。” 楚知知点点头表示理解，人没必要非和自己过不去，这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霍老板只要不对别人家的孩子下手，就只当她是喜欢夜里散步就是了。 美人自烟雾后投过来一个眼神，意味莫名，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再开口时语气都轻柔了几分。 “说起来，撞见这桩事也是个意外……” 那晚她正在街上乱逛着，却见有个枯瘦如柴的黑影正趴在一户人家院墙上，活像是个病死的疫鬼准备挑替死鬼下手，大半夜的能唬人一跳。 那团黑浊的污渍勉强有个人形，正四肢扒着墙头往屋里偷看，墙上泥水里浇筑进去的锋利碎瓷片穿透它的手掌，可它却恍若未觉，只直直盯着里屋，眼睛都舍不得眨，嘴角还有腥臭的涎水流下。 她本不想管闲事，然而转身的那一刻，突然福至心灵。 这永州城里，前几日刚丢了几个孩子。 这事起初知道的并不多，闹得也不大。 毕竟城中的官家体恤百姓，是难得心系苍生的好官，加之这城里的位置也占着天时地利，从来都是富足的膏腴之地。 苍秉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大家日子过的好，安居乐业惯了，也就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是以城里民风一向淳朴，不说路不闭户道不拾遗，可也差不多了。 所以起初孩子不见时，大家谁也没往丢孩子这上面想，就连家里人也都以为是他们自己跑去邻居家玩了，或是又去哪户门子里串亲戚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三天仍是不见回来，丢失孩子的父母亲这才急了，生怕孩子是自己在外面迷路找不回家门，四处托人寻找。 哪怕是到了这时，也仍没有人想到孩子是遭人毒手，直到又丢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是隔壁刘员外家的独子，不过三岁，霍老板在街上见过他几回，被乳娘抱在怀里白乎乎的一团，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可是刘员外是上一代才搬来城里的新贵，在这里从来没什么亲戚，虽说有几家朋友，却也没近到能把独苗儿留下。 况且，他家里丫鬟仆役又多，自家独生儿子出门每回都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哪怕上个茅房都有人跟着，生怕小少爷摔了。可就是看得这么严，刘小少爷他就是不见了。 这种情况下，孩子丢了问题可就大了。 可惜……霍老板看着流口水的邪物，心中一叹，那孩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刘家大张旗鼓的折腾了好几日，又是报官，又是重金请英雄好汉援手，如今看来，只怕都是要打了水漂了。 这些伥鬼不知是何人豢养的，还算有几分本事，不说别的，气息倒是隐藏的极好，若非今日是她路过这里，想来也追查不到缘由。 这户人家的小女儿还没满周岁，爬都爬不利落的年纪，若是真被这些怪物们盯上，怕是一丝生路也无，小小年纪就遭了灾，未免也太叫人心疼了。 想到这里，霍老板念随心动，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伥鬼立刻打散。 末了，她又将周围清理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翻进屋里，坐在酣睡正甜的小女孩摇篮前看了眼。 果真是个顶漂亮的孩子。 霍老板笑了笑，这孩子不知哪里招了灾，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可是能让她遇见，也算是个有运道的，希望她日后能安乐无忧，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然而第二天，一个冰冷的消息长了腿一样从街头跑到街尾，直直的撞击她耳朵里。 “欸，你听说了吗，卖豆腐家的孩子也不见了。” “街头豆腐西施那家？” “可不是嘛，他家女儿我前几天还见过，可机灵了一小姑娘……” “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啊？”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瘆不瘆人……听说前一天晚上她爹娘还看过呢，就在东屋里睡得可香了，可第二天一大早，他俩再去看时，这孩子就没了！” “这……” 霍老板立在街头的风口子上，只觉得寒风猎猎，像是直直吹进了她心里。 这还不到严寒，怎么天就这么冷了呢？ 第180章 巫蛊乱世74:回来了 “想来可能是我打草惊蛇了。”病床前，霍老板幽幽一叹。 起初因着她初来乍到，不少人都怀疑她是人贩子。 她不怕查，索性来来往往的官差接待了不少回，都快要混熟了，虽说没找出什么毛病来，可也一直没找到孩子，以至于城里谁也放不下她。 “后来我烦了，干脆使法术混淆了他们的记忆，直接把我从这里抹了去，这样就任谁都怀疑不到我头上了……只是……” “你也知道的，我那次吃了个教训，之后格外仔细地关注着，一遇见被盯上的孩子，我就直接把人带走了，免得他们也步了那几个孩子后尘。” 只是难免入了幕后黑手的眼。 这话谁也没有说出口，但谁心里也明白。 虽然他们两拨人明面上还没对上，但暗中其实已经斗得热火朝天了。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这么个情况下，对方能留下尾巴给她们抓住才叫怪事。 “你做的没错。”楚知知一手撑着床边坐起来，温柔笑着安慰道：“孩子们的安全最重要，没有为了钓出凶手把孩子置之不理的道理。”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消息。”李杏也摇摇头，一向极精神的人难得没什么劲头，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面色都恹恹的。 “不打紧，估计应该快了，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孩子们都藏好了？” “都藏好了，我这里肯定没问题，你就放心吧。”霍老板信誓旦旦，就差拍着胸脯下保证了。 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自然有自己的本事，藏几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们在这边枕戈待旦小心看顾着也不方便，还是趁早将那贼人揪出来，还永州城里一个清净才是。 三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些其他。 那日的阴煞鬼不过是个小插曲——那种东西不过是活人怨气太重，死后也没能溃散干净，负面情绪汇聚在一起略微成了些气候罢了，连鬼魂都算不上，实在不是什么大场面，是以谁也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来，反倒是楚知知又一次不明不白的昏迷更让人忧心。 只是她本人却不怎么担忧，火烧眉头也不见忧色，见两人明里暗里的关心，反倒轻飘飘的把话题拐了出去。 两人纵使无奈，却也不好硬逼她开口，只能寄希望于她自己有分寸。 “对了，说起来……”霍老板突然想起一件事，神色间凝重几分，“你们前去见到此间县令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楚知知思索片刻，轻轻摇头。那位清正的父母官身上有正气护体，通身淡青色防护的密不透风，看来不会有什么妖魔邪祟能在他身上动手脚。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霍老板轻咬着下唇，眉眼间带上几分狐疑。 她对人类其实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那位大人原本玉树临风，可是短短时日内就滚雪球一样的长胖了，看起来颇为奇怪。 但说不定人类就这么个习性，或许是她多想了吧。 …… 夜空渺远，北风裹挟着雪花飞扬，星月都黯淡了。 营地中央有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在黑夜里划出一片橘黄的暖意。 轮值的小兵打着哈欠准备换岗，一走出帐篷，就被迎面的风雪扑了个跟头，眉毛上都挂满了白霜。 “啪嗒啪嗒……” 哪怕是交接的关键时刻，身体已经又冷又疲惫，轮守的士卒也没有放松警惕。在马蹄声远远传入耳中的那一刻，几人都已经竖起耳朵，身体自发列阵，神色戒备的看向黑暗处。 夜色里逐渐显出一个隐约的轮廓，那似乎是匹马，背上还驼着个人？ 几名士卒训练有素的上前，隐隐呈包围之势，将身体堵在营地门口。背后，有人正快速赶向营地中央的主帐。 小兵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长枪，冰天雪地里冷的人四肢发僵，他掌心里沁出的汗水打湿了枪柄，待这点热意散去，只觉得更冷了。 不用紧张。他略微调整了下站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有人已经去通报将军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等将军来就一定能解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来者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突然他身边有人惊呼一声—— “那是王校尉的马！” “什么……” 小兵定睛一看，可不是！随着距离近了，那马背上驼着的身影果然无比熟悉，不是失踪的王校尉又是谁。 眼看周围再没有其他，几人赶忙收起兵刃，小兵向前几步查看，却见王校尉仰面躺倒在马背上，四肢无力的垂落下来，面色被冻的铁青，胸膛处也不见起伏。 “王校尉……快来人呐！”他颤颤巍巍的去试探对方的呼吸，直到手指上传来微弱的气流，他才猛然松下一口气，像是系在脖子上的绳索被人摘掉，骤然出声。 “医士在哪里？快醒过来！王校尉不好了！”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冷冽的声音，小兵回头一看，险些一个腿软直接跪倒在地。 “将……将军，您怎么……” 他从没想过纪将军会亲自出现在这里，战场上刀剑无眼，前线有多危险他们心里都清楚。将军身份尊贵，理应坐镇后方指挥才是，哪里需要冒这个险？ “本将身为一军统帅，从来没有龟缩人后的道理，本将要是上不得前线，那谁还能上得！” 小兵看着纪吹雪上前去看王校尉，一时愣在了原地。 纪吹雪看过来的眼神淡淡的，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从来没有谁比谁更尊贵，没有谁的命不值钱。 她身为一军统帅，既然承载了大家的希冀，也应该身先士卒，为众人搏出一个朗朗乾坤来。 她从来不会躲在别人身后。 她和她的兵一起，共同面对风雨。 和每一位纪家的将军一样。 第181章 巫蛊乱世75:鸿门赴宴 半夜里，营地灯火又点起来，足足熬了大半宿，兵荒马乱才渐渐消停。 “回将军，王校尉没什么事，就是……” “你但说无妨。” 年轻的小医士拘谨的低着头，“长官的脉象上略有些弦伏之相，我这里开了些安神的药，喂大人服下之后，再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你是说，本将的校尉是被人吓晕了？”纪吹雪诧异的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医士。 发冠束起，五官却还带着青涩之意，刚刚弱冠的年纪，确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也难怪敢说这话。 弦伏之相是受惊的脉象，经常出现在年幼魂不稳的孩子身上。可王五一个而立之年的大老爷们，之前还当过绿林好汉，如今又从了军，人生际遇也算是波澜起伏，见识过许多。怎么会同年幼小儿一般得了这种脉象？ “扑通”一声，小医士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面上却不见什么心虚不安，反倒潜藏着点乖觉的委屈。 “将军恕罪，许是小人医术不精，言语之间略有差池。但王大人确实贵体无恙，只待清醒之后好生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请将军明鉴。” “本将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医士又行了一礼，这才起身，小心的退出营帐之外。 周围围着的人也都各自散了去，休息的休息，抓药的抓药，本来熙熙嚷嚷的帐子，不消片刻就清静下来，最后，竟只剩纪吹雪一人还坐在病床前看守着。 烛火幽微，纪吹雪微微垂下眼，映在烛火中的半张侧脸无悲无喜，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味道。 她伸出三指搭在王五的脉门上，指尖不时轻轻挪动。 那小医士的水平倒是不错，胆色也好。她一边探脉，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智慧生物因其思维惯性，难免受到原生世界法则影响，思维上总有所局限。 这种局限根深蒂固又似乎理所应当，它的主人往往连发觉都难，除非经过后天刻意的扭转，否则很容易在不经意间摔一个大跤。 她指下略微用力几分，心中已经了然。 端直而长，如按琴弦，从中直过，挺然指下，应指有挺直和劲急之感，却又隐伏筋骨间，重按推筋着骨始得。 确实是邪闭惊厥的脉象，若这只是个普通的古代位面，做出这番判断也是合理，甚至放在平时，也没有错。 但是如今龙脉动荡，正道失守，邪祟频出。王五不明不白的失踪了不少时日，如今又是三魂失了两魄一样回来，可不是一句受惊能解释得了的。 这是真的撞上邪祟了！ 只是不知道他一介肉体凡胎怎么会被掺和进这些事里，而且在最后竟能抽身而出，除了招惹一身晦气回来，竟也没什么其他危险…… 纪吹雪松了手，眸间带着深思。 …… “哇啊——”一声缭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广绫罗。 李杏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发丝蓬乱着，双目无神，像是被吸干净了魂魄的傀儡。 “这是第几次了啊！！！”无神的双眼染上悲愤。 李杏双手揪着头发，仿佛那只是一团团杂草，“祖宗！我的亲祖宗啊！他不睡我还要睡呢！这都丑时了啊！！！” 夜已经深了，屋中只点了一支小蜡烛，不影响视线，也不影响睡眠。 楚知知就睡在旁边，白皙的脸庞陷在柔软的绣花枕头里，安详的似乎岁月静好。只是任谁被这么双重噪音夹击也躺不住了。 她揉揉眼睛，双手撑着床板坐起来，摸索着给李杏披了件外套，眼神里还带着睡意的迷糊。 “小孩子晚上哭闹是常事，不是有霍老板看着吗，又不用咱们看，你还是好好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他这么闹腾我怎么睡得着？就是因为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我这才着急啊！”李杏眼下挂着两团青黑，脸色难看的像是要去吃小孩儿。 自从发现了邱先生的不对，又从旁人口中得到了宅子的由来，两人就不敢再继续在那处突然冒出来屋舍里住了。 所幸霍老板小有资产又偏爱小孩，于是三人一拍即合，楚知知当即把宅子里的佣人放了出去，伙同李杏抱着福生来广绫罗里蹭住来了。 福生就是她们从那猴妖手里救下来的孩子，本想交到衙门里去的，却不曾半路遇见了邱先生，非但没把孩子送出去，还捞回来一间宅院和十几个仆役，倒是不用她们亲自照顾了。 只是如今宅子不住了，佣人也没了，还是多亏了霍老板搭把手，两个未婚姑娘才不至于对着一个襁褓婴儿手足无措。 不过广绫罗里空间有限，不比大宅院开阔空旷，是以这孩童哭声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了。 “我都好几天没睡一个囫囵觉了，我心里急啊……”李杏说话时调子都有气无力，着实怪叫人可怜的。 楚知知也心下不忍，却也只能劝慰道：“你先放轻松，越急越睡不着的，等咱们先忙过这两天，就去找福生的父母，把他送回去好不好？” 也不怪李杏着急，楚知知心里其实也放不下。 恐惧有，更多却是新奇。 毕竟她们也是第一次参加狐狸，不，狐妖的婚宴。 楚知知不由得回想起遇到福生那天。 两只狐狸躲在草丛里忧心忡忡的讨论女儿的婚事，言语间的牵挂让她忍不住心生羡慕，不由得同样为此忧心起来。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一桩又一桩，她像是被海浪推着的鱼苗，被巨浪裹挟着向前走，半点喘息的空间也不曾余下，才让她将此事忘在脑后。 却不想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这一茬。 “唉……也只能这样了，希望明天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千万别出事。”李杏无奈的长叹一声，用力仰倒在床上，拿锦被死死的盖住脑袋，不做声了。 房后传来的婴儿哭声渐渐停息，想来是霍老板又一次把孩子哄好了。 楚知知也跟着躺下，再一次陷进黑甜的梦乡里…… 第182章 巫蛊乱世76:恶客 “这就是狐妖的请柬？” 天色微熹，东边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跳出来，三人就已经早早起了身。 霍老板对妖界的习俗更了解，一大早就出门置办参加婚礼的物件和随礼，楚知知两人便帮着看店。 所幸店的位置偏僻，酒香也怕巷子深，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两个新手也不大忙，没闯下什么乱子。 李杏还有心思打趣：得亏霍老板不是专心做布料买卖的，否则这日子迟早要亏的过不下去了。 等到天黑打烊之后，店铺的主人才踏着月色不紧不慢地走回来。 “瞧着好像没什么新奇的，和人类的也差不多嘛。”李杏把请柬递还回去，指尖在衣摆上抹了抹，蹭掉那种奇怪的触感。 此时广绫罗已经紧紧关了门，偌大的门店里只有她们几个自己人，屋前屋后都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也不担心说漏嘴让外人听见惹麻烦，是以几人言语间都放松了不少。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早点，茶水还冒着热气，一只灵秀的黑猫在柜台前舔着毛发，仪态端庄。 红色的请柬正被一只纤纤玉手把玩着，指尖的豆蔻与艳丽的金红相应，仿佛沁血般的深。 “上面没写位置啊，咱们要怎么过去呢？”李杏又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问题。 楚知知回忆了片刻：请柬用料考究，却只有薄薄的一层，上面只有最基本的格式和祝福，连新郎新娘的名字都不曾有，更别提举办婚礼的位置了。 “没关系，会有人来接咱们的。”霍老板倒是见怪不怪，察觉到两人的不解，特意开口解释。 “妖界可没有人间这么太平，为了安全着想，很多有能力的妖怪都会把自己的住所用结界笼罩起来，世世代代加固完善，免得自家子孙后辈遭遇不测。所以你很难找到那些厉害妖怪的住处的，因为它们早已经融入进了整片空间之中。” “有点像咱们缝衣服时的口袋，口袋是小是大，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从外面都是看不到的。”霍老板想了想，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这么神奇？”李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奇不已。 果然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空间居然还能缝到一起，这在从前的世界里可从来没见过。 “这有什么神奇的，这不都是约定成俗的习惯吗？真是大惊小怪，只许你们人类盖房子住，就不许我们妖怪建结界？” “这不是一个性质，这是……”李杏也想打个精确又形象的比喻，可奈何她上学时间短，如今书到用用时方恨少，腹中空空胸无点墨，怎么也想不出来，只能急得抓耳挠腮。 “这样不会有隐患吗？”楚知知直觉不简单，忍不住追问两句，想知道更多。 在主空间上叠加其他空间？这操作怎么看都有点不靠谱吧。 霍老板闻言沉思了片刻，这才神色莫名的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妖类和人族相处颇有不便，又加上出于安全着想，才有了这样由来已久的习俗……这么多年了，大家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的犹豫不定她自己也听得出来。 妖族自己设立小空间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但发展至今早已沿袭成风，众妖早已习以为常，谁也不曾思索过其中深意。 只是这种生存方式早已和妖族密不可分，若是真有什么问题……霍老板不敢往下深想。 各自的小空间就是妖族各自的底牌和后盾，也是各族繁衍发展的根基，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从源头上断了妖族的根啊！ 她兀的遍体生寒，却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多想了。 屋内的气氛莫名沉默起来，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欢闹声。 噼里啪啦的爆竹由远及近，唢呐震天响，只听着声音都能让人想象到红妆十里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来了。” 霍老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抬起头时已经是一片坚毅，“狸奴，去开门。”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早早杞人忧天呢，况且妖族的习俗早已延续了无数年，绝非是一时半刻就能轻易扭转的，她在这里焦急也没用，不如放宽心，先把目前最紧迫的问题解决才是。 “喵~”守在后面的小黑猫叫了一声，飞快放下挠痒痒的爪子，迈着猫步优雅又不失速度的跑到大门口。 一打开门，前来邀请的婆子还没迈进步子，纷纷扬扬的红色碎纸片都已经随着乐声飘进来，洋洋洒洒，在空气里打了个转儿又落下，如同落了一地鲜红的雪。 待这红色的雪花铺了满地，门口才迈进了一只颤巍巍的小脚，楚知知循着那只脚向上看去，却是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满脸皱纹，脸上一笑，褶子就多的连五官都被挤跑了，像一张坑坑洼洼沟壑纵横的大饼，瞧着就让人反胃。 她看起来年纪不小，脚下的步子却很稳，一点也不乱。 那双挤在褶子里的绿豆小眼一瞄就找到了目标，她挂着夸张的笑，还乐颠颠的，三下两下就跑到三人跟前，学着人一样弯腰行了个礼，只是她学的不太地道，似乎是好几种礼节都混在了一起，成了个四不像，怎么看怎么有沐猴而冠的味道。 “见过霍姑娘，姑娘这有礼了。”破锣似的嗓子活像被酒水泡烂的琴弦，一张嘴就听得人脑子嗡嗡的。 “灰婆姨有礼了，这次九娘的婚事竟请了您来办，实在是生辉不少呀。”霍老板给她递了一杯茶。 灰婆姨接过茶，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对面的两个人身上瞄。 “哪里哪里，霍姑娘折煞我了，咱干的就是这个营生，胡家那边给了钱，咱就得给人把事办好喽，这面儿上才好看呢！” “话说这两个人看着真是细皮嫩肉啊。”老婆子舔了舔嘴唇，吸溜口水，“霍姑娘真是多心了，我一个老婆子哪还用您费心准备礼物啊……” 第183章 巫蛊乱世77:老鼠抬轿 霍老板笑容不变，眉眼却渐渐冷下来，周围的气氛仿佛也受到了感染，逐渐冷凝，锣鼓声都弱了几分。 “唉，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灰姨婆收起眼底的垂涎之色，故作姿态的摇头叹息。 “瞧您说的。”霍老板的笑容真切了一秒，空气里似乎有看不见的坚冰瞬间融化，“我哪是这么小气的人？只是今日是大人的好日子，婚礼上见血总不吉利，我这边倒是无所谓，到时候大人那边若是不乐意……”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果然见那贼眉鼠眼的老婆子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提及此事，陪笑着转移话题。 “姑娘说的是，还是霍姑娘想的周到。”灰姨婆做了个揖，“姑娘您看呢？这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咱们这是准备路上动身了？” 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句，这老婆子态度客气了很多，直接进入了正题，想要早点结束这个糟心差事。 都说霍姑娘是个不好惹的主，她今天算见着了，别回头油水没捞着，反而还得自己搭肉进去，那可就亏大了。 “行，这就动身吧。”霍老板也不想和这老婆子多纠缠，冲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痛快的起身。 “喂，这老婆子一开始不是态度蛮强硬的嘛，怎么现在这么怂了啊。”李杏用手肘拐了一把楚知知，见她目光看过来，低头凑过去嘟嘟嚷嚷。 “你好歹小声点啊。”楚知知轻轻推开凑近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无奈。 刻意压低的声音没有压到最低，修行之辈耳聪目明，这话和放在他们耳边说没什么两样。 “嗤……”霍老板没忍住笑，一旁的老婆子脸色一变，瞬间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速度快的好像在表演变脸。 “哇哇哇！”李杏吱呀着，表情夸张，犹在不遗余力的拱火：“她她她她还会变脸啊！这么厉害不会是家传绝学吧？” 这话说的极好。 楚知知看了眼鼻子都快要喷出火的老婆子，觉得李杏文采见长，只是当面非议他人终究不太合礼数，她只好闭了嘴，微笑不言。 霍老板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她听着这话，早笑的在一边揉肚子，脚下都几乎要站不住。 “人家可是靠这本事吃饭的。”她笑着抹了把眼泪，学着李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能让四个人都清晰地听到，“欺软怕硬的老东西，谁给她的脸舞到姑奶奶头上来，还想动我的人，真是不嫌自己命长。” 那老婆子脸色难看的很，眼里的凶光似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几人撕碎，但她像是被什么克制着，仍是强笑着，弓着腰，一手引向门外，示意几人去门口坐轿子。 “有劳。”楚知知疏冷客气的点点头，径直跟着霍老板走向大门口，没有再落下一个眼神。 平心而论，她也不喜欢这老婆子这般踩高捧低畏强欺弱的做派，只是她的教养做不出来这等以牙还牙之事。 但她不会去阻止自己的同伴出口讨伐，毕竟她们这样也是为了她出气，她不能因为外人让自己的伙伴们伤心，也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 门外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沉沉的雾霾，浓重的乳白色如同打翻了的牛奶，混混沌沌的看不清楚。 哪怕只隔着几步之遥，楚知知也只看到霍老板的背影：她在门口略微顿了顿，紧接着便从容的迈出门槛，如同往常一样平稳。 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楚知知留了个心眼，却在紧随其后的出门时，立刻明白了缘由。 门口依次停着三张金红的精致小轿子，华贵的布料和刺绣在一片混沌的黑夜里也闪着瑰丽的光泽，一看就绝非凡品，价值千金。 这等出色的品相做许多富贵人家新娘的花轿都没问题，可在这里，仅仅只是一张抬宾客的小轿子罢了。 然而让人目露惊恐的是，抬着轿子的别说是人类，连个人形都没有—— 那是四只半人高的大灰耗子！ 半弯的腰向后隆起，斑驳的灰色毛发纠结盘绕，又秃又长的尾巴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几只耗子大张着嘴，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口水都滴在地上。 它们的目光几乎粘在了楚知知身上，肮脏浑浊的黄色眼睛里充斥着贪婪和狡诈，眼角还沾着污垢。 强烈的反差感让人心生荒谬，烈火烹油的繁华精美之下是狰狞恶心的真实，它暴露出来的时候，再奢华美丽的铺张也只不过是遮羞布罢了。 楚知知看着轿子，心头莫名升起一阵悲哀。 腰间传来微微向前的力道，李杏已经跟了上来，楚知知抬眼一扫，霍老板早已选好了，此时正稳稳坐在轿子上呢。 “呵呵，灰姨婆今日怎么这般大方，竟舍得把你的儿孙叫出来干活，也不怕今儿这晚宴上再多一道菜呢？”霍老板的声音慵懒勾人，和她坐着的动作一样漫不经心。 “让儿孙们出来见识见识世面……”灰姨婆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我可比不得霍姑娘手眼通天，我老婆子一个下人的命，连儿孙都不成器，只能让他们跟着贵人多见识见识了，有了霍姑娘担待了。”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滚过来？还要我请你吗？” 霍老板这话看似是对着灰姨婆说的，却瞬间把楚知知从思绪里震出来。 李杏早就挑好了自己的位置，老鼠们都已经藏好了不怀好意的眼神，腰背努力直起，蓄势待发的样子颇有几分奇特。楚知知不再伤春悲秋，她走进最后一顶剩下的轿子，迅速钻了进去。 “起——”灰婆姨的声音悠悠荡荡却沙哑粗劣，难听的像是鸣裂了嗓子的乌鸦，让人听了耳朵都疼。 小轿晃悠悠的起，晃悠悠的颠。 楚知知坐在轿子里，看着外面一路红色的碎纸片飞扬，不知从何而起的唢呐声热闹喧腾，一派沸反盈天的景象。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轿子颠颠簸簸，仿佛头七后起灵上路的棺椁，也不知会把她们送到何处…… 第184章 巫蛊乱世78:拜堂 大片大片的红。 龙凤喜烛在堂前静静的燃着，堂下影影绰绰的宾客看不清晰，只隐约能从余光里辨认出几个扭曲怪异的影子。 眼前总有什么东西在遮挡视线，楚知知伸手捉住一角，握在手里一看：竟然是顶红盖头！ 她这才发觉自己头上多了些重量，深红色的华贵布料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和金属薄片，工艺却十分考究，隔着层层叠叠的赘物和遮挡，仍能透进光来。 突然有只手握住了她，温热微凉，带着熟悉的触感。 脑海里混混沌沌成一片，感知仿佛隔了一层，反应也慢了半拍，但她本能的不想躲，任由那人牵着她慢慢的向前走。 一步，一步。 …… “姐姐——”楚知知蓦然惊呼出声，腰间用力，在座位上坐直了身体。 “是个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金红色喜轿，她喃喃自语，神色间还有未褪尽的茫然和惊恐。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是睡着了？”她仔细观察着轿子里华美的装饰，心里竟然泛起淡淡的陌生感。 这不对劲，她明明应该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吧？怎么会……仿佛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很久一样…… 识海深处传来黏连一片的绞痛，楚知知闷哼一声，轻轻皱眉。 不是特别剧烈，还能忍，但却让人下意识的升起不适感。 仿佛是脑海里一块血肉被连皮带肉的切割下来，哪怕最疼痛的过程已经过去，现在留下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零头，可那种失去感一直存在，空荡荡的位置在无声的提醒你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什么。 “嘎啦！”一片寂静中，一点轻微的响动都格外明显。 楚知知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周围安静的不像话。 如果说，因为特殊空间的缘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还能勉强解释的过去，但霍老板与李杏和她同路，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三人不是没有私下交流的方式，像这种隐患重重的路途，她们实在不应该断了联系才是。 楚知知又等了片刻，周围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她小心地掀开轿子上的窗帘向外看，却见周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睡得太久，竟然现在才发现一直萦绕在几人身旁的雾不知何时已经浓稠的伸手不见五指，将深重的夜色都染成了一片炫白。 身下的轿子依然摇摇晃晃，却莫名让人冷汗直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楚知知总感觉这轿子每次摇晃的幅度都近趋一致，仿佛是被什么存在特意设置好的程序。 周围的一切都机械又古怪，她仿佛踏进了陷阱，又好像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轿子突然停了。 一只浮肿发胀的手掀开轿帘，每根手指都粗的像胡萝卜。 “新娘子，请下轿吧。”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又黏糊糊的，像是喉咙里粘着一口痰，让人听了就心里不舒服。 轿帘后面露出一张发面馒头一样的脸，面上的皮肉都肿胀得近乎透明，仿佛投河而死后被泡了好几天的浮尸，惨白的皮肉被泡涨的晶莹剔透，连其下蠕动的蛆虫都看的一清二楚。 楚知知忍着恶心，强迫自己把目光落在它身上。 一身俗艳的大红色袍子被不知名液体打湿成暗红色，时不时还在地面落下一两滴，将青石的石板路腐蚀出一个小洞。 “新娘子，快下轿吧！”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那浮尸敲了敲轿子的边框，声音粗哑地催促着。 它后面又出现几个影子，无一例外都是尸体，扭曲破碎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他们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楚知知，仿佛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人扭着手押下轿。 “……”大可不必如此。 她只是在思考是不是缺了顶盖头。 按理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哪怕新娘子突然变成了她，但就周围这奇怪的婚礼，没盖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的纠结这一点，所以一直站在这里思考应不应该主动说出来，浪费了不少时间。 说实话，她不想带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没有盖头本来是件好事，但现在看这些东西有碍瞻观的模样，又觉得盖顶盖头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影响视线，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保护，是吧？ 不过现在看那浮尸充作的媒婆已经有些着急了，她也不再困扰于这点，避开不知道哪只伸过来搀扶的手，扶着轿子木框，轻轻巧巧地跳下去。 “新娘跨火盆——” 浮尸媒婆满意了，挥挥手让身后的跟班们都撤下去，转头开始唱起了下一个步骤。 炭火盆和马鞍早已准备好，楚知知梦游似的跨过去，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力道熟悉的让人心安。 楚知知嘴唇轻轻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两人双手交握着，一路走到前堂，路上的宾客怪模怪样，物种齐全，可楚知知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满心满眼里只有身边的那个人，眼神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认真用力的仿佛每看一眼都少一眼。 司仪早已各就各位，天地桌上铺了红绸，摆着龙凤喜烛和同样系着红绸的礼器，高唐的位置上是两个看不清楚的排位，黑漆漆的满是不祥。 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制止，楚知知呼吸微微有些不畅，交握的手上仿佛传来另一个人剧烈的心跳。 或许心如擂鼓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一拜天地谢良缘——” 交握的手被替换成一段红绸，楚知知松了口气，可是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却弥漫起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一叩首——” 两人转过身，对着门外浸泡在雾气中的浓重夜色，款款下拜又起身。 “三生石上姻缘长，月老殷勤红线牵。二叩首——” 再次下拜时，司仪难听的声音似乎顺耳了许多。 “比翼双飞结同心，并蒂连理长相守。三叩首——”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埋进尘埃，膝下僵硬，心却热的颤抖。 不管是真是假，这都够了，够了…… 第185章 巫蛊乱世79:见到你真好 变故就在一瞬间！ 两人转过身来，堂前的纸人司仪还挂着夸张的笑，抬起的嘴角一直挂到腮边，看不出哪里才是真正的嘴，仿佛只是一条用红笔画上去的线。 “二拜父母养育恩——” 话音未落，红绸的另一边便垂落下来，两人一同握着的红绣球落了地，在地面上打了个滚，沾染上暗色的灰尘。 猩红的刀光一闪而过，在一室诡异的喜庆里艳色更盛，鲜红的刀身上波光闪烁，仿佛流淌的鲜血，杀机腾腾。 鸣鸿刀出鞘！ 纪吹雪握着刀，直指高堂座位上的黑色无名牌位！ 纸人司仪舍身扑上来，却只阻拦了不到一瞬的时间，图片和草纸制作的身体不用下一秒就被刀锋撕裂，破碎的纸屑纷纷扬扬，被刀气席卷而出，刹那间就飘洒了满屋。 椅背后的黑暗处伸出几只灰黑色的肉肢，扭动着向刀锋处阻拦而去。 楚楚知知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移开目光。那像是长着肉瘤的深海章鱼触手，上面似乎生长着古奥神秘的纹路，只刚刚的轻轻一暼就让人头晕目眩，喉咙里泛起一阵阵恶心。 不过她好像见过那纹路……楚知知脑海里掀起风暴，那纹路似乎是某种文字，让人莫名眼熟…… 长满肉瘤的触手比纸人司仪多坚持了一瞬，然而，片刻之后也同样被刀锋撕开，腥臭的黑色血液滴了一路，然后碎成几段四溅出去，其中一块还擦着楚知知的脸颊飞过。 鲜红的刀锋闪着微光，似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将军，横扫而过，精准的劈过两块一尺来高的牌位。 “嘶啊啊——”空气里隐约有尖叫声响起，劈开的牌位翻倒在座位上，涌出黑色的浓稠液体。 空气里的血腥气更重了。 燃烧的红烛颤抖的片刻，然后骤然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眨眼间，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富丽堂皇的明亮喜堂布满了阴暗诡谲的战痕残迹，刀气划出的刻痕印在墙壁和柱子上，桌椅翻倒，摆设倾塌，浑浊肮脏的血迹四处洒落，血腥味浓的灌满鼻腔，简直像一处荒废已久的鬼楼。 黑暗里，楚知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红色喜服长袖翩翩，袖口处划出两柄修长的匕首，她紧紧握住，横臂格挡在胸前。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却又无声的威压感一点点扩散，仿佛风山雨欲来的风，在突然狭窄起来的空间里堆满了压抑。 所有的宾客都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然而透过白色雾霾反射的光，能清晰看到它们的影子逐渐膨胀，越来越扭曲怪异，最终撑破那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它们沉默着撕下身上裹着的人皮，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向前行进，每一个瞬间都能让人受到强烈的精神冲击，每一帧画面都是强烈的精神污染。 不可名状的嘶吼声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楚知知深呼吸，却仍然压不住近乎本能的眩晕和反胃。 意识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冷静的试图理解，另一半却被冲击的神志不清，哪怕只是接收到了一点皮毛，就已经失控着叫嚣毁灭的欲望。 无法形容的难听声音在歇斯底里的欢呼高歌，像是无意识的呓语，又似乎是在庆幸一位新成员的加入。 混乱间，突然有红色破开黑暗。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指掌间传来的触感柔软干燥，温度无比熨帖，顺着五指一路传递到心口。 古怪的声音被骤然截断，模糊不清的意识重新归拢，楚知知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有人站在她面前，高山冷雪的面容一如初见。 “姐姐……” 哀嚎的怪物在地面上翻滚着，发出无声的嘶吼和哀嚎，被劈成两半的身躯上肉芽蠢蠢欲动，像缝缝补补的针线，迅速修复破烂的伤口。 远处不时有诡异的肢体划破浓雾，雾和夜的边缘黑白分明。 这个荒诞光怪的世界丑陋不堪，但她手里握着唯一的真切和现实。 “姐姐，我，真的是你……”楚知知张口结舌，一张伶牙俐齿无与伦比。 她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想问她这是什么情况……但她在这里，这些问题就都不重要了。 楚知知声音颤抖着，另一只手攀上纪吹雪的衣角，死死攥住，五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仿佛一路都闭着眼，有无数的话想说，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却没有半分开口的机会，甚至连身边的人是不是那个人都只能猜测。 可是真的睁开眼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就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是没必要说，也是不敢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惊喜来的太突然反而让人猝不及防。她突然很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那个人仍然远在天边，她的情思和牵肠挂肚都没有资格。 “知知，我在。”有手指拂过她眼角，温柔的拂去那里的水渍。 轻柔的安抚声里，楚知知渐渐冷静下来，也发觉了不对。 她一向不是情绪激动的人，今晚的失控实在不合常理，况且背后的怪物还没有死绝，她在这里伤春悲秋，实在是…… 楚知知羞窘的咬住下唇，在她面前，她似乎总是这样狼狈的拖后腿。 “对不起姐姐，我……” “没事的，别怕。”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小场面而已，别看这些脏东西，我带你出去。” “好。”楚知知眨眨眼，她的视线被黑色填满，却让人无比安心。 那只手力道轻柔，下意识的动作里都是珍惜，让她的心都化了，又被烧的滚烫，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甜又有点酸。 她拽着她的衣角走出这座建筑，脚下踩到了黏滑的液体也浑不在意。 前方的人脚步平稳又坚定，如同她自小到大每一次想象中的那样，有人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她面前，为她踏开未知的路。 第186章 巫蛊乱世80:太虚 “所以说，这就是你找上我们的原因……”李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实不相瞒……” “……” 耳边渐渐响起说话声，在寂静中待久了，这人声听着竟有几分陌生。 迈出房门的一刹那，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楚知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可掌心却骤然一空。 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无声无息间消失了。 姐姐走了？ 楚知知茫然地握紧手，空落落的。 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无声无息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眨眨眼，一片黑暗。 围绕在鼻端的血腥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透着冷意的新鲜空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木炭和火焰的气息，隐约的谈话声在不远处响起，她竖起耳朵，却听不真切。 楚知知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她像是从一场梦里清醒过来，却被梦魇在了原处，不能动弹，只有耳朵仍然在任劳任怨的工作，谈话声逐渐清晰了起来，周围的声音渐渐传入她脑海。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个状态还真是让人不舒服啊。 楚知知心里不满的撇撇嘴，但想到这一路的相对，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她又忍不住笑了。 “姑娘不必忧心，十三娘并非心怀恶意……” 有个陌生的声音不断响起，楚知知侧耳听了听，只听见些文绉绉的应和声。 是又有人救了她吗？ 楚知知呼吸逐渐用力，她像是待在水里太久的人一头冲撞出来，离开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五感都渐渐活了。 “……” “是不是快结束了，怎么还没醒呢？”李杏的声音很独特，莫名带着点韵律感，像是唱歌或者吟诗。 楚知知有些激动，李杏还跟在她身边！ 想必霍老板也就在不远处，她们并没有抛下她！ 真好…… …… 外面夜色正浓，破庙里燃着一丛篝火，三人围坐着，气氛颇为奇妙。 她们簇成小小的一团，时不时开口讨论几句。楚知知静静的躺在后面，等自己的状态慢慢恢复。 “说起来，十三娘特意寻到二位姐姐，实在是有事相求……” 清丽的少女轻咬着下唇，一双水眸里泪光点点，眉眼间带着哀怜之色，更衬得她弱不胜衣，楚楚动人，让人一眼就升起保护欲。 她穿着一袭简单却浓艳的红袍，大红的料子上绣着金色的纹路，艳色非凡，只是款式似乎太过简洁了些，穿在外面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她是狐族的第十三个女儿，跟着家中姐妹们一起排行，乳名就叫十三娘。 “妹妹这里有件宝物，想必二位姐姐已经见识过了，若是此事能成，小妹愿意亲手奉上……” 不多时，谈话声渐渐淡了下去，沉默再一次席卷了这间三人容身的破庙。 霍老板瞧着火光不说话，李杏左看右看，再一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点忧心忡忡。 她连珠炮似的问：“不是说已经到时候了吗？怎么我们都醒了，知知还没醒？是不是你手段太生出意外了？” 李杏是真的很担心，因为一些原因她朋友不多，但楚知知绝对是其中之一。 “应该不曾。”自称十三娘的女声很稳，“我实力有限，太虚镜纵是至宝，在我手中却也受到了限制，是断断困不住楚姑娘的。许是，梦境里太美好，楚姑娘还不曾舍得回来吧……” 胡十三娘眨眨眼，笑容无辜又清澈干净。 她这话说的很中肯，她在家里排行中旬，天赋也并不高，往日修行也并不曾多刻苦，实在没什么出彩之处。哪怕如今仗着族中长辈的信任偷出了重宝，却也陷入拿的到但使用不了的尴尬境地。 那是梦？ 楚知知一惊，陡然清醒过来！ 她双眼睁开，映入视野的是破败枯朽的房梁，脆弱的木头被日头和寒风天长地久的侵染成了黑色，脆弱的用手指一戳都会留下一个洞。 楚知知眨了眨眼，兀的笑了。 “希望你的话都是真的。”她听见有人这样说。 霍老板端坐在篝火前，指尖轻轻敲打着膝盖。 她见多识广，多年来走南闯北意志坚定，又与狐族高层交好，早已见惯了狐妖的伎俩，此时对十三娘这点浅薄的媚术根本不为所动。 “看在你爹娘的份上，你的事我不管，只要你乖乖回家去，今日我也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但是十三娘，如果知知真的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敢欺瞒霍老板。”胡十三娘的声音轻轻细细，睫毛轻颤着，怯生生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移开，移开的眼底闪过近乎一模一样的厌恶，不约而同。 “你醒了！” 这时，李杏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气氛，她笑嘻嘻的，灿烂的像是向日葵，与周围的破败昏暗格格不入。 楚知知：“……” 这家伙……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她最近听这话的时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霍老板看过去的时候，那人正自己撑着地坐起来，她无力地伸出手，指节轻轻点在额头上揉着，神色看似无奈，却含着满满的包容和信任。 …… 围坐的人影成了四道，楚知知没有任何阻碍的加入她们之中，毫无违和感。 只是此时四人移动了位置，篝火被舍弃在了一边，地上铺了一条毯子，四人席地而坐，把一面镜子围在中央。 古朴的铜镜模糊不清，早已随着时间的洗礼烙印上深色的痕迹，背面雕刻着镂空的枝蔓花朵还染着褪不去铜绿，一点不起眼的模样。 甚至说的更不客气些，简直像个刚从土里扒拉出来，随便冲洗几下，泥都没洗干净的仿制古董。 然而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面镜子上，俱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你说这是太虚镜？”霍老板用两根手指捏住铜镜的边缘，小心地放在地上，收回手的时候，雪白的手指肚上多了一抹暗绿的痕迹。 她嫌弃的撇嘴，趁周围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索性偷偷用李杏的袖子擦干净手，再抬眼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你当我是傻的不成？”霍老板冷笑，“这破玩意儿丢在鬼市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跟你姑奶奶还玩上心眼儿了？十三娘，你搁这糊弄谁呢？” “霍老板莫要心急，这确实是我狐族珍宝，是我亲自从祠堂里取来的，绝不会错！” “如今这副模样……大抵是神物有灵，宝物自晦，不愿暴露自己引来争端吧。” 胡十三娘心下里也有点犯嘀咕，但这时候她不能露怯，哪怕她心里发虚，面上也仍是端着，稳如泰山的模样。 “真是这样？”李杏挠挠头凑上来，脸庞被篝火映得通红。 蠢死你算了！！！ 霍老板闻言柳眉倒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打出火来，她张嘴就想骂人，想了想，又把到嘴的脏话憋了回去，眼珠转了转，嘴角的笑里带着冷意。 “你若是喜欢，那你就接下，事成之后这镜子归你了怎样？” “当真？”李杏顿时满脸雀跃，喜上眉梢。 “……”楚知知无力的扶额。 这家伙……没听出这是霍老板的反语，还真心实意的以为对方是想把这桩生意让出来呢？ 她偷觑了一眼霍老板黑如锅底的脸色，赶忙出来打圆场，“自然是当不得真的。霍姐姐逗你玩呢，你还真的当真了？咱们好好听着就是了，别耽误人家大老板的买卖。” 霍老板似笑非笑的递过来一个眼神，想要咬人似的怒气平息了不少。 “行叭。”李杏听话极了，当真不再提插手的事，只是垂头丧气的耷拉脑袋，像只淋了雨的小狗，怪叫人心疼的。 楚知知又有点不忍了，但她没法不阻止。 这家伙之前满脸傻气的欢快模样可不像演的，怕不是一个没看住，就直接跑去咬钩了，到时候被卖了还帮着数钱，麻烦的可就不只是这点小情绪了。 不过看李杏这个模样，楚知知确实也不好受，她看了一眼霍老板，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索性直接开口将棋盘掀了。 “这般宝物，十三娘也舍得拿它出来？只是怕这宝物烫手，有命拿，没命用吧？”楚知知的话意味深长。 胡十三娘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显然是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有所指。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这道行不深的小狐狸精气息乱的很，想必也是这件宝物的功劳。 “啊？”李杏张大了嘴。 胡十三娘的脸色慌了一瞬，倒是立刻就冷静下来，她仍是稳稳的坐在原地，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楚姑娘言之有理。” “欸——”李杏惊讶不已，顿时，看向胡十三娘的眼神里都带着控诉。 骗人就算了，但是这么正大光明的承认是几个意思，这么看不起她的吗？ 胡十三娘递给她一个满含歉意的眼神，“李姑娘不必担忧，并非是我有意要对诸位不利，这太虚镜也没有什么害人之处，只是用起来有些不便罢了。” “它是我狐族的本命神器，经过我族英才代代的滋养供奉，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一向沉睡着，并不为外界所动……” 胡十三娘垂下眼帘，嘴角攀上一抹苦涩，“若是强行使用，轻则不过事半功倍，劳心劳神罢了，重了……” 她没有说出来，但一行人都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若是反噬太重，恐怕是要身死道消吧。” 楚知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打量着胡十三娘，前所未有的认真，“也难为你伤成这个样子，还能坚持着坐在这里了。” “楚姑娘谬赞。”胡十三娘彬彬有礼的回道，“姑娘大才，所言分毫不差，十三娘是真的不敢再隐瞒了。” “呵。”霍老板的声音里带着讥诮，她侧坐着，就着火光欣赏自己鲜红修长的指甲，看也不看对面强装镇定的小狐妖。 “拿一面破镜子就来找我……先不说你这话几分真假，就算是全真的，你拿一件用不了的东西来糊弄人，也不是诚心谈生意的姿态吧。” 霍老板放下手，微微抬起的眼神里满是压迫感，“胡姑娘，你也知道你的婚事牵连不小，帮你逃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对我来说也是挺而走险，胡姑娘这笔买卖可不太划算啊。” “哦，对了，之前你还想欺瞒我这一点的。莫不是打算等着人被反噬弄没了，再把宝物重新收回来？” 啪啪啪，霍老板轻轻拍着手，语气刻意夸张的赞叹，“胡姑娘这空手套白狼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这……您怎么能这么说！太虚镜能衍化幻境，知晓世间所有事，甚至能化虚为实，开辟空间，改天换地。这是我狐族至宝，霍老板欺人太甚了！” 胡十三娘脸色难看，羞恼不已，她挺直了腰，一双瞳孔隐隐竖起，眼底有兽类的青光流露出来。 “况且，我也和您是明明白白的交易，这生意您不想做便不做，何苦这么为难人？” “呵，我不是看不起这面镜子，是看不起你！” “你……” “怎么？你值得我看得起？至于这面镜子……若是这面铜镜子真有这么厉害，狐族还至于沦落到被逼着嫁女儿？”霍老板指尖一勾，带着锈色的铜镜跌落在地，被震得掉下些铜绿来。 “你倒是挺会扯虎皮的，只是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想什么法子不好，非得对自己人下手才行吗？你也不想想，你这么贸然跑出来，你家里长辈多担心啊！” “而且你还把狐族供奉在祠堂里的宝物偷出来了……”霍老板几乎被逗笑了，“吃着家族的供养长大，临了临了族中需要你了，你却跑了？你跑就罢了，还带着家里的至宝神器一起跑，这是生怕族中老小还有能抵抗的吗？” “只吃不吐还要揣着走，这德行，你怎么没生成只貔貅？狐族真是可怜，这是怎么作孽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的？” 第187章 巫蛊乱世81:委托 胡十三娘的脸色又青又白，她是狐族族长的女儿，哪怕资质中庸并不受重视，却也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从未听过这般诛心的话。 再也端不住从容冷静的姿态，胡十三娘跃然起身，一掌向着霍老板拍去。 “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少女的半张脸已经兽化，钢针一样锐利的毛发根根直起，尖端处闪着森冷的寒光。 五指并拢成爪，三寸长的指甲弯曲成让人胆寒的弧度，细长怪异的瞳孔竖立在碧绿的眼眸里，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切，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霍老板嗤笑一声，抬眸轻飘飘的施舍了一个眼神，根本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 剧烈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激起周围的灰尘。 楚知知抬手，捋了捋被吹乱的碎发，并拢着顺到耳后，浑然没有将眼前的一幕放在心上。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闹剧已经结束了。 霍老板只用一只手就拦住了狐妖的袭击，她面上风轻云淡，一丝波澜也无，甚至仍然稳稳的坐在地上，都没有站起来的必要。 高手的胜负就在一瞬之间，她们只僵持了片刻，高下立分。 霍老板缓缓收回手，掏出张帕子擦了擦掌心，然后转身把帕子扔进火堆里。 半兽化的狐妖顿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张不成人样的脸上布满痛苦之色，紧接着，她轻哼一声，身上的毛发逐渐消失，兽类的特征也一一不见。 她在迅速从一个面目狰狞的妖物蜕变成清丽的少女。 “你做了什么？！！” 过了片刻，终于等到这一阵痛楚暂缓，胡十三娘忍着周身的虚软无力内视片刻，突然猛然抬头，神色竟然带着惊恐。 她的妖力竟然消失了！ 确切的说，有另一股妖力在她体内不断蚕食着她原本的力量，之前的疼痛正是两者交锋带来的后果，然而现在她的妖力被重重包围步步紧逼，早已溃散了大半，只有一星半点的妖力仍在游移，可对方不断推进，这保留下的一点力量如同覆巢之卵，消失殆尽是迟早的事。 就在她内视观察的时候，体内的妖力又消失了不少，本源力量的不断流失让她虚弱感越来越重，胡十三娘脸色刷白一片。 “我觉得，现在咱们终于，可以好好的，开诚公布的，谈一谈了，对吗？” 什么玩意儿啊，也想跟她动手。 霍老板慢慢的说完，笑容冰冷，拍拍裙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奄奄一息的狐妖。 但胡十三娘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了。 通身无力，任人宰割，明明是最困难的处境，她反而笑起来，眼睛亮着，坚定的说道：“你不会杀我的。” 霍老板挑了挑眉。 见她不回应，胡十三娘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你比我强出太多了，要杀我的话早就可以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说完了？那你可以上路了。”霍老板淡淡的暼开眼。 “别——”胡十三娘紧盯着霍老板不断探近的手，脸色大变。 对方不是她父母的人吗？成亲在即，这种紧要关头上，怎么会不把她活捉带回去才对，而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霍老板是骗她的？还是族中已经重新选好了人选，放弃她了？ 电光石火间，胡十三娘脑海中迸发发出无数个念头，将各种可能性迅速掠过一遍后，但有一个方法能解决面前的残局。 她眼中一片死灰，只能看着手掌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不断逼近，身体却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压榨不出来，死亡的铡刀一点点落下，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的等待…… 然而，那只手停在她额前一寸。 “你……”大喜大悲之下，胡十三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嘴唇，眼底又挣出点渺茫的希望。 “啧，胆子小成这样，你还敢逃婚？把脸上的眼泪擦擦，难看死了。”霍老板嫌弃的撇撇嘴，垂下手臂，化成锋利兽类指爪的手重新变回女子白皙的柔荑。 “你不杀我？”胡十三娘颤颤巍巍的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满脸泪水，声音又虚又轻，满是不敢置信。 “杀你做什么？有什么好处吗？”霍老板重撤下杀气腾腾的表情，又坐回地上。她侧过身用一只手肘撑着地面的草席，另一只手轻轻在腿上敲击着，眼眸微阖，恬然闲适的样子不像是躺在灰尘上，反倒像慵懒的午后倚着贵妃榻小憇。 “我是个生意人，又不是仗义疏财的游侠儿，只做有好处的事，不做多余的事。” 霍老板睁开眼，看着脸色惨白的小狐妖，眼神似笑非笑，柔柔的反问道：“你活着才有利可图，死了就没用了，不是吗？” 胡十三娘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霍老板说的是，虽然看来今天这生意谈不成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您果真是这三界之中最真大气的老板了。” “谁说谈不成了？”霍老板挑眉。 “您……” “你这单我接了。”霍老板没有看她，眼神落在跳跃的火焰上，目光渺远。 “你那面破镜子虽然用处不大，但我刚好知道有法子用它，镜子留下你走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回去找个地方老老实实躲起来吧，等最近风头过了再出门。” “呃……是，是。”胡十三娘用力的点点头。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惊喜来的太突然，她面上的悲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喜悦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上来耀武扬威。 太好了，得救了…… 霍老板的摆摆手，胡十三娘心领神会地点头，躬身行礼后无声的退下。 火焰腾腾的烧，火光映的三人脸色各不相同，谁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寂静下来。 良久，霍老板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你们就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想问的，但看你有点难过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李杏眨巴着眼睛。 楚知知哭笑不得。 都说法师是对智力要求比较高的职业，也不知道这个直觉系是怎么混进去的。 第188章 巫蛊乱世82:释怀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了一瞬，说起来，她们两人身份的说开也是得益于李杏堪称无往不利的直觉。 两人的性格莫名的投契，因此在度过初识的磨合期之后，友情很快就不断升温，渐渐地，也能放开心扉聊一些比较独特的话题了。 一次，两人就偶然谈到了世界观的问题…… “杏子，你有想过这个世界只是沧海一粟吗？”夜空下，她们躺在干枯的草地上，楚知知看着浩瀚的星河，若有所指的问。 深蓝的夜色如同一望无际的海，任鸟飞，凭鱼跃，那是自由的味道。 “欸——？”李杏一咕噜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像是控诉自己受到了欺骗，“你不是玩家吗？你不知道这些？” “玩家？”楚知知思索了一瞬，想到了系统对这些世界“游戏”的称呼，觉得这个称呼竟然莫名贴切。 “不会吧？你真的不是……”李杏抹了把脸，表情上能看出肉眼可见的崩溃，她绝望的碎碎念：“不会吧不会吧，我竟然想错了……不应该呀，你真的不是玩家吗？” 话题瞬间降了一个格调，看着眼前人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子，楚知知不由失笑。 “如果你说的是系统认定的游戏世界探险家的话，那我确实是，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玩家这个说法呢，很有意思。” “探险家？”李杏明显松了口气，“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老叫法了……系统世界发展的可快了，咱们也得与时俱进啊，大家早就改叫玩家了。” “是嘛。”楚知知微微侧过脸。 “对呀对呀，我上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从我队长那里，她是进游戏世界多少年的老人了，和她同一时间进入游戏的人早就死的不剩几个了……”李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当时好像还不叫游戏世界，所以也就没有玩家的说法，不过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知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楚知知笑了笑，“在之前的世界里遇到了一位很强大的前辈，她就是这么说的。” 奇怪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进入游戏世界的时候，楚知知就听到系统就称他们为探险家，难道当时别人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吗？ 她没有把话说全，将疑惑默默埋入心底，注意力忽然落到另一个重点上。 “杏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玩家的？”楚知知看向小伙伴，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 “一开始啊……”李杏憨笑着，“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不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就躲在你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吧，让我发现你是玩家了，刚好你那时候又遇到那只扏嘛，我就上去帮忙了，嘿嘿。” “你可真行！”楚知知翻了个白眼，反正周围没有人，她也不需要在意形象。 这家伙把她瞒得好苦啊，亏她还以为对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土着，害怕自己泄露消息会对对方不利，处处小心谨慎的藏着掖着呢，谁知道这瓜娃子早就看出来了，搁这里和她玩猜一猜呢！ 李杏嘿嘿一笑，没有反驳。 楚知知又回忆了一遍两人初遇时的前后，却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破绽，疑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觉得我的表现没问题呢？” “嗯，是没什么问题。”李杏点点头，对小伙伴的警惕表示肯定，“但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般情况下，我第一眼觉得一个人是玩家，十有八九都差不离的。” 楚知知无语的看她一眼。 “真的！你别不信，我的直觉救了我好多次呢……”见状，李杏觉得是她不相信，赶忙摆了摆手，认真的解释。 “我没有不相信……”楚知知幽幽的开口，“只是稍微有点羡慕……” “真的只有一点点羡慕而已……” 思绪收回，眼下的问题再一次摆到面前，楚知知想了想，决定借用纪吹雪的话。 “你如果不想说话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尊重你的意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必强求。” “当然，你想说的话我也很高兴做一个听众。”楚知知笑的眉眼弯弯，眼底都是水一样的温柔。 “唉，真是个好姑娘……”霍老板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楚知知的脸颊，伸到一半却又放下了。 楚知知嘴角抽了抽，她总感觉霍老板这话实在占她的便宜，但是想到姑获鸟的特性……楚知知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话。 算了，可能只是他们种族爱护幼崽的本能……吧？ “是啊是啊，”李杏也在一边点头，“我们都相信你的，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嘛，这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触到别人的伤口多不好。” “谢谢你们啦。”霍老板淡淡的一笑，将地上的镜子捡起来，“这面太虚镜应该是真的，虽然条件太多，限制太大，但多少还算有些用处，你们要是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不是要用吗？”楚知知反问，随时借给她们，就不担心时间冲突的问题？ “不用了。”霍老板淡淡地摆摆手，随意的把镜子递向楚知知。 “本来之前还……但现在突然觉得也挺没意思的，算了吧，我不想用了。” 楚知知点点头，没有回话，只是平静地把镜子接了过去。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觉得翻不过去的山，渡不过去的河，过不去的人和事，其实都只是暂时的，时间会解决一切，等它把伤口抹平，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也不过如此。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人生一直都在不停迈步，短暂的休息后还有下一段路程，不过是收拾好行囊，继续向前走罢了。 可以铭记过去，但也别忘了继续走下去。 第189章 巫蛊乱世83:见到真的了 突然有细微的光线从下方亮起，在篝火的掩映下并不醒目，楚知知却立刻发现了不对。 因为那光线的来源……是她的手上。 三人灼灼的视线中，古朴的铜镜透出丝缕的光亮，表层斑驳的锈迹逐渐碎裂脱落，像是蒙尘的宝石被拂去灰尘，显露出光华灿灿的内里。 不过片刻时间，先前那只毫不起眼破烂古董一样的老物件就消失不见，三人睽睽的视线下，出现在楚知知手里的赫然是一块精致异常的宝镜。 “这，这，这这……”李杏食指指着镜子，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只鸡蛋，这了半天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一向偏爱现代风格，不时也混迹于西幻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方玄幻的情景，惊讶的不得了。 霍老板也是脸色复杂，虽然她接下这次任务是怀有私心的，但这面镜子也是她的目标之一，只是现在看来，恐怕是只能错过了。 “刚才还说宝物有灵会自己择主，如今倒是真的见识了。” 闻弦音而知雅意，楚知知一怔，旋即正色道：“霍老板多虑了，楚某并非贪得无厌之辈，此等至宝能得见一面已是荣幸之至，既是霍老板的东西，楚某绝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 霍老板抬眼，细细打量面前神色严肃的少女，像是要透过一层薄薄的皮囊看到其下的真心，半晌，她突然轻笑一声。 “不过是一面镜子，你紧张什么？” “身外之物不重要，但这是会让朋友因此心生嫌隙的事，难道不值得我紧张吗？” 楚知知神色认真，“说实话，我确实对它很感兴趣，但这是你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动手抢夺，对吧，李杏？” 刻意句末的疑问加重了语气，明明是句会问话，却说的像威胁，她看向了一旁的小伙伴，用眼神施压。 这是咱们的小伙伴，你不许动歪心思！快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啊！ 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信号，李杏垂下头，心虚的移开眼。 好吧……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要……嗯，没错，是这样！ “哼哼。”两人的眉眼官司自然躲不过人精一样的霍老板，她轻笑两声，饶有兴致的看了眼李杏不情不愿的表情，慢慢的伸出手，一点一点，几乎用“蹭”的把镜子几乎蹭到手里。 “啧啧，李姑娘，你这可不厚道呀。” “怎么了怎么了！”李杏脸色一红，却还嘴硬的挣扎，梗着脖子不认，“我就是那种人吗？！你们伤我的心了！太过分了！” 都是彼此欣赏的性格，这段时间下来，几人好歹也算得上朋友了，她怎么也不至于杀人夺宝，最多，最多……李杏心虚的移开眼。 最多就是把人敲晕之后抢来，哦不对，是借来把玩一阵子嘛。 想到这里，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两个家伙真过分，她不就是看着刚才那大变神器的一幕眼神惊奇了一点嘛，看蜕变之后流光溢彩的镜子目光热切了一点嘛…… 咳咳，虽然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这两个家伙至于这么防贼一样盯着她吗？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大人有大量，才不和这些小女子计较。 哼。 李杏一扭头，她才不要理这两个用有色眼镜看别人的家伙，她要和这俩人绝交……一小时！ 瞧着李杏气鼓鼓的模样，楚知知抿嘴笑。 不知道是被保护的太好还是天性如此，李杏的心情大多直接写在脸上，就比如刚才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差直接在脸上写“好想拿来玩玩”了。 若非霍老板和她们知根知底，早已清楚对方的人品，只怕此时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不过就算对方能理解，楚知知也要开口说点什么，绝不能让场面冷下去。 毕竟她和李杏更加亲近，在这种特殊的关键时候，更是要注意，不仅要一碗水端平，甚至明面上还要更偏向于另一方，这样才能利于三人小团体的和谐稳定。 “行了，别耍宝了。”最后还是稳重可靠的霍老板开口叫停，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李杏的额头，取笑道：“明明是你盯上了我准备下黑手呢，怎么你还委屈上了？整的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 她摇摇头，并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人都有好奇心和欲望，而人类能胜过其他动物的优势就在于能够自控。面对奇珍异宝，心有所动是正常的事，只要能控制住自己就可以了，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她曾经得到过很多珍宝，也见识过无数人心险恶，和那些人比起来，李杏这点小心思不过是点清晨的露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实在是很难让经过滔天骇浪的女妖心生警惕，反倒觉得李杏的反应像小猫觊觎主人的零食一样，有点可爱。 “不过你要实在喜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割爱……”霍老板转了转眼珠，放下一只香喷喷的诱饵。 然后，敏锐的察觉到某人闹别扭转头的弧度微微动了动，她顿时满意的一笑。 李杏虽然背着她们，听力却没有受到限制，当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声轻笑时，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绝交又又又失败了。 可恶！霍老板真是太诡计多端了！ 她愤愤不平的想着，强忍着转身的想法，可好奇和渴望却像是疯长的野草，枝蔓茂盛的盘踞了她整颗心。 真的好想要那面镜子啊…… “你别吊着她的胃口了，不然等回头把人逗急了，又要和你生气了。”楚知知轻轻推了一把李杏，“你也是，别耍性子了，快点转过来，不然你的好东西要没了。” 有人打圆场，李杏得到了台阶下，也不再装模作样，痛快的转过身，眼巴巴的凑上来：“霍老板，霍姐姐，你最好了~” 一双手还抓着别人的手臂晃来晃去，简直像是在划船。 霍老板没好气的拍开她，“少来这套，我可不和你客气，东西可以给你，但我是有条件的。” “你说你说……” 第190章 巫蛊乱世83:真奇怪 “不劳动者无所得，既然你这么想要这面镜子……”霍老板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就自己去干活，帮人家狐族姑娘把婚事的麻烦解决了吧？” 她本就不想插手这摊子浑水，只是太虚镜的诱惑太大，哪怕明知道很可能又是空欢喜一场，她也仍是来了。 却不曾想这次拿到的居然是真的，可是……霍老板拂过无暇的镜面，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喜满足。 或许是想开了吧，她幽幽一叹。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沉溺于其中又有什么用呢，死抓着一个幻影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终究还是要认清现实的。 既如此，不如不见。 …… 重重宫墙之后，一只灰色的鸽子悄无声息的划过夜空，盘旋几周，然后直直落在某一处。 雪白的柔荑轻抚过鸽子的羽毛，女人从它橙红的爪上取下一个小小的蜡丸握在掌心里，然后随手丢出一把米，任由鸽子在地上一蹦一跳的啄食着。 她展开蜡丸一瞧，却瞬间捂住嘴，一行泪水直直的落下来，划过她瓷白的脸颊，在厚重的地毯里跌碎。 蜡丸里的纸条很小，小的只够写开一行字，却让衣饰华贵的女子瞬间泣不成声。 宫殿里还燃着灯，滴滴烛泪滚落，落进烛台里汇集成鲜红的一捧，仿佛是在和她一起悲伤。 摇篮里的婴儿咂咂嘴，对母亲的悲伤一无所觉，吮着自己的大拇指，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殿外，夜色染上阴霾。 …… “为什么要我假扮新娘啊，明明是知知你更好看，而且新娘不方便动手的吧……” 楚知知面无表情，手上还不停的李杏脸上拍粉：“你的嘴再停不下来，我就给你堵住它。” 李杏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安静。 楚知知松了口气，这个话唠一住嘴，房间里都安静了，真好。 狸奴跟在她们身边转悠，看看楚知知又看看李杏，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好奇。 他其实不太懂人类，在还是一只小奶猫的时候就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族群，之后一直跟在霍老板身边，一半是仆从，一半是宠物，虽是寄人篱下，却也不曾受过半点苛待，哪怕是上门的客人，也都看在霍老板的面子上对他温和有礼，是以他难得听到这么直白的拒绝。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楚知知语气里听出什么负面情绪。 虽然嘴上说着“堵住你的嘴”这种话，楚知知的动作却无比温柔，眉刀细细的勾过，眼神专注认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把人划伤。 人类真奇怪。狸奴无聊的想着，顺手接过用完的眉刀，递过去一只螺子黛。 两弯柳叶细眉逐渐成型，狸奴却只想跑。 他才没有兴趣去掺和人类的事，更没有兴趣看女人在这里淡妆浓抹，他可是只公猫！！！ 但奈何他的后脖颈被人抓住了——霍老板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得不离开，可她又不想放弃看两人的热闹，便索性叫他来当人形留影石，把事情记住后再回去说给她听。 楚知知：行叭。 于是狸奴就在这里看两个人类你推我搡，互相谦让了半天，最终还是李杏棋输一着，被楚知知按着套进一袭红色的嫁衣里。 这衣服还是胡十三娘友情赠送，这是她自己绣好的嫁衣，拿来冒充新娘的话再合适不过。 两人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最终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楚知知放下鲜红的胭脂纸，擦了擦汗，看着镜子里大气艳丽的美人满意一笑。 “真不错，看来我的技术又进步了。” 坐在桌前的赫然是个的大美人，五官浓艳，眼神却温柔恬静，眉眼含笑的样子和胡十三娘有几分相似，一点也看不出容貌的主人原来咋咋呼呼的模样。 “这就行了？”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把温柔又艳丽的外表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楚知知。 “你别说话，也别张嘴的时候，还是很耐看的，你要相信我的技术。” 李杏瞪她：“胡说，明明是我天生丽质。” “唉——”楚知知长叹一声，“你知道吗？人贵有自知之明。” “楚知知！……” 那边两人说着说着似乎又要闹起来，狸奴无聊的扣着爪子。 不知道主人在解决什么问题，有没有遇到麻烦呢？ 应该不会，毕竟主人那么厉害，再枯燥无趣的的事情在她手里都会变得很有意思，然后有条不紊。 但他不一样，他还是想跑。 “狸奴小哥。”楚知知笑盈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哥，麻烦你去打盆水来，我们准备换一下身份。” 换身份吗？狸奴不解的看向坐着的李杏，那人脸上却也是同样的笑意。 真奇怪。他收回眼神。 虽然看起来骗婚山神是个千钧一发的危机任务，但其实新娘的身份才是最安全的一个——毕竟山神娶亲不是为了当着诸位宾客的面填饱肚子，手握新娘的身份牌，至少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 至于更久以后……任务成功了自然不用愁，若是失败了，那就更不用愁了。 所以那个略微矮一点的人类女人好不容易才抢到新娘的身份，怎么又要让出去？还是她软硬兼施的逼迫另一个人接受？这种好牌不应该自己握在手里吗？ 果然，人类真的好奇怪。狸奴难以理解的抓抓耳朵，从里打了满满一盆水，向着屋里走过去。 …… 塞北的风吹过山峦的声音，像是妖怪的嚎叫一样难听。 “噌——”漆黑的帐篷里，利刃突然出鞘。纪吹雪猛地翻身坐起，手里的刀锋红光闪现。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却没有半分怔忪之色，只见她看了看周围，面上渐渐露出几分恍然来。 “将军，怎么了？”门外轮值的人听到声音，轻声询问。 “没事。”纪吹雪摇摇头，“做了个噩梦罢了，你下去吧。” “是。”外面的人无声退下。 纪吹雪长舒一口气。 帐篷里的火盆早就无知无觉的熄了，空气里只有微薄的暖意，稀稀拉拉的四处飘散着，半点温暖不了别人。 第191章 巫蛊乱世84:万事俱备 水波粼粼，鲛人宝石一样的鱼尾闪着光，在阳光下格外熠熠生辉。 “就是你们两个想要蜃珠？” 他的声音婉约动听，李杏恍神了片刻。 或许世人对这种美丽生物的向往和恐惧并不只是来自于自己的幻想，他们完美无缺的外表和足以诱人泥足深陷的声音确实让他们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看在霍老板的份上，我可以帮忙，但你们能付出什么报酬呢？” 种族优势果然得天独厚，哪怕是这种充满世俗气的讨价还价，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仿佛是在吟着一首仙气飘飘的诗。 “您看这个怎么样？”楚知知早有准备，手腕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个风格粗犷却小巧的昆虫雕塑。 黑色青金石的表面粗糙，有些地方还涂了白漆，基座上雕刻着古老的象形文字，正是楚知知之前在后室里偶然得到的圣甲虫雕像。 这种雕塑最初是在失落一族的尸体上发现的，除去本来作用之外，也是一件历史悠久的遗物。 鲛人睁开半闭着的眼睛，一双湛蓝的眼眸水波潋滟，像是晴空下的海面，美丽又广阔。 “有点意思，我要两个。” “好吧。”楚知知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达成了目标，心下有些惊喜，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故作为难之色，犹豫了几秒，这才又掏出一块圣甲虫雕塑递过去。 “给你。”鲛人扔出一小颗不断变换色彩的珠子，一把捞过两块圣甲虫雕塑，然后一甩尾巴。 水面上闪过一道银色的磷光，美的晃眼，鲛人一个猛子深深扎进了水里，再也不露头了，走得相当干脆利索。 楚知知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总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亏。 “好漂亮啊知知。”李杏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她两根手指捏着蜃珠，对着阳光欣赏着，还叫楚知知过来看。 “它会变颜色唉~” 蜃珠沐浴在阳光里，随着指尖的转动，每个角度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带着朦胧的光晕，美好的梦幻，像是被打散的一抹彩虹。 楚知知点点头，确实不错，有用又好看。 蜃珠其实就是蜃贝孕育出的珍珠。这种外表和贝类极其相似的妖族有些蛟龙血脉，往往远居在深海，吞云吐雾间制作出无数瑰丽的幻觉，于是人间有了海市蜃楼的说法。 而它们孕育出的珍珠也附带了相应的特性，不仅是施展幻术的绝佳材料，更是隐藏气息的天然法宝，以假乱真。 楚知知接过珠子放进系统空间里，确保随时可以取出来使用，这才看向李杏。 “你想好了？把这颗珠子给我，你可是会很危险的。”楚知知疑惑道：“那面镜子很重要吗？” “怎么说？”李杏反问。 “其实霍老板说的有道理，涂山狐妖一族势力很大，可他们在面对山神的时候却连反抗都不能……这趟浑水底下很深，冒然踏进去怕是不好抽身的。如果不是很重要，咱们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吧？” “嗯……应该是很重要的。”李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带着思索，“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一见到太虚镜就觉得咱们应该拿到它！” 李杏挠了挠头，有些焦急，这种感觉很玄妙，曾经在很多时候救了她一命，但文字是有限的，她很难用语言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 楚知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追问。 “既然你问完了，那轮到我了。”李杏转了转眼珠，想到什么，疑惑的问道。 “你为什么不扮演新娘呢？明明是我想要太虚镜才会有这桩麻烦事，你肯帮我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怎么还把危险的那个身份捞过去？” 李杏挠头，“你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啊。” 他们队里风格比较自由稳重，谁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大家都尊重彼此的隐私和计划。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自由也意味着平日里大家都不太搭理彼此，你一个人惹出的事要一个人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没问题吧？”记忆里，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家伙这样说。 李杏嘟了嘟嘴，除非是上升到生死攸关的程度，否则，各人的私事上很少有人会主动搭把手。 所以一开始，李杏完全没想过会有把楚知知牵扯进来的可能，直到对方和她一起准备东西，甚至自顾自的选好了这场骗婚计划里的身份，她才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同时也不禁心怀愧疚。 这次的敌人实力不明，可她竟然把还是个新人的好友牵扯了进来…… “那咱们说好了，到时候我伪装成新娘和山神成婚，你就趁机动手脚，火盐还够吗？我还是再给你点其他的吧。” 李杏开始翻腾自己的空间道具，她不知道火盐是什么，也不能确保它的威力，但她知道这次的敌人不容小觑，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虽然……但是安全起见，给知知多备点护身的东西绝对没错。 就是这样！李杏一边想着，一边点了点头。 …… 时间比她们想象的还要紧迫，回去的路上天色白着，楚知知挂在腰间的玉佩却已经开始发烫。 那是胡十三娘和嫁衣一起送过来的，据说是那位山神大人送给新娘的信物，临近婚期时会发出异相，用来提示新娘做好准备。 胡十三娘说这话时表情厌恶又耻辱，让楚知知印象很深。 李杏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脚下步伐，一路上紧赶慢赶，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半个，淡淡的雾气在街上弥漫开来，像是落下来的山岚。 “走！”李杏低喝一声。 两道影子飞快划过，哐当一声，大门打开又关上。 楚知知后背倚着门，被门栓硌的有些疼也顾不上，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竭力缓解肺叶撕裂一样的疼痛。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没事人一样无辜眨眼的李杏，暗暗咬牙，在心里把接下来的训练强度提升了一个度。 “我帮你？” “不用，你快去换衣服，我给你看着点门。”楚知知恢复了点，扶着墙壁站起来。 她的身份是狐族的好友，偶然发现了出逃新娘，便将人送了回来，也因此收到邀请可以一起参加这场婚礼。 一个比较边缘化的身份并不需要太隆重的装扮，只要乔装一下，不被发现本来的身份就好。 时间紧迫，顾不上详谈，李杏点点头冲进厢房里。 第192章 巫蛊乱世85:图穷匕见 “铃铃铃……”空灵悠长的铃声在雾气里跌跌撞撞。 雾气浓度肉眼可见的加深，厢房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楚知知早已利用这段时间做好了乔装，此时正坐在天井里的石凳上，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担忧。 怎么还没出来……楚知知索性站起来，在院子里焦急的踱步。 其实新娘的身份给她更合适，新人的经验往往很有限，实力上更不能和老玩家相比，她确实更适合呆在一个安全的背景板上，把主攻的机会让给别人。 但是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福至心灵一样，之前太虚境的幻觉骤然在她脑海里翻腾了一瞬。 暗淡的光线，封闭的房间，满地破碎的尸体和血肉扭曲成人类难以想象的模样，那些皮肉上似乎有古怪诡异的文字，仿佛能直直的刺进人类最深处的心灵世界，只看一眼都是精神的冲击。 法则的力量在她血脉里尖叫，那一刻，楚知知突然意识到，她绝对不能成为“新娘”！ 所以现在是她站在外面，李杏在屋里和大红喜服搏斗。 只是怎么这么慢？楚知知皱眉，抬腿想要去看看。 门外的铃声却忽然逼近，仿佛和她们只有一墙之隔。 楚知知心头一紧，下一刻，大门骤然打开！ “轰！啪……”仿佛有一层结界看不见被破除，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喧闹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锣鼓齐鸣，鞭炮作响，沸反盈天的声音仿佛能把屋顶掀翻，各色声线交缠在一起，是热闹两个字最形象的解释。 “迎新娘子喽。”一大群人涌进来，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 “哎，等等，你们……”楚知知被这红尘俗世的热闹冲击到，原地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要拦人的事，装模作样的张开双臂拦了几下，见拦不住，也便不再继续了，转身混入人群之中，和他们一起迎新娘。 ……和先前的完全不同啊。 胡十三娘给她们设置的幻象其实已经很真实了，只是身临其境，才发现远不是这回事。 楚知知跟着人群一路随波逐流，感慨不已。看他们闻味的狗一样找到新娘的位置，半要挟半扶持的把人请上花轿，自己赶忙跟上去。 蜃珠的效果很好，楚知知一点也瞧不出那是李杏，至少从旁观的角度，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个一身妖气和鬼气纠缠的诡异新娘，恐怕说她是恐怖游戏的boss都有人信。 又观察了几眼周围，楚知知微不可察的皱眉。她也没看出这些迎亲的宾客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看它们一路上弧度都一模一样的笑容，加上扯线木偶似的僵硬又整齐划一的步伐，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还是小心为上。她背后一凉，谨慎的收回眼神，却错过了为首那位宾客暼过来的古怪目光。 一路路过的人家都房门紧闭，不知道是不敢出门，还是根本听不见喧闹声。 一行人敲锣打鼓，越走越偏，速度却很快，不多时，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景出现在眼前。 如今的时节已经快到三九，这番天气里还有这般模样的葱翠，显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楚知知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这里安静的过分，四周一丝声音也没有，花鸟昆虫仿佛都死透了一样安静，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突然，脚步声停了，空气里寂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宾客都顿在原地，齐刷刷的看向楚知知。 他们皮肤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鲜红，空洞的身体被风吹过，带出来呜咽一样的哭声。 楚知知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终于知道这些古怪的宾客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那分明是一个个粗糙的纸人！ 那花轿……楚知知心头一紧，猛然向纸人最前端的位置看去，却发现花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口沉重的厚木棺材，上面红色的油漆有些脱落斑驳，露出棺材原本的黑色底色，更衬得红漆像不知是谁撒上的血。 棺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件血红色的纸嫁衣平躺在里面，被风吹拂着一动不动。 不妙的感觉终于落在了实处。楚知知转身想逃，却发现背后已经有几个纸人拦住了路。 为首的纸人慢悠悠的飘上前，声音是一种古怪的摩擦声，“新娘子，请上轿吧。” …… 漫天的火染红了半片天际，一切从火开始，也都从火结束。 纪吹雪用长刀分开火焰，飘荡的火苗触及到刀体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她踏过前不久还交锋的战场，军靴下踩着一地漆黑古怪的残肢碎尸。 王五跟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幕喉头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心虚，旋即一闭眼，视死如归的踏上去。 脚步在一具相对完整的怪物尸体前停下。 王五额头落下一滴汗，还没落地就被火焰蒸干了，他擦了擦脖子，却不是因为热。 “他是你什么人？”哪怕到了这一步，纪吹雪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王五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粉碎，汗出如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我……” “回答我的问题！啰嗦什么！”纪吹雪抬脚踹在他肩膀上，面色冷如寒霜。 王五不敢再推脱，哪怕是肩膀上传来极细微也极清晰的咔嚓一声，剧烈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也不敢有半点拖延，立刻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第193章 巫蛊乱世86:因由 不是一切的开局都如同戏本子里故事一样美好。 那时王五还不是现在五大三粗的模样。 他整日肚子都吃不饱，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晃荡着混日子，因为食物跟不上，整个人都高瘦高瘦的，像一株长在夹缝里，只能拼命向上长的野草。 他就是那个时候遇见大哥和大嫂的。 他们是那么高贵的人啊，像天上飘着的云，偶然间看到了干旱里受苦的小草，便善良的洒下一片雨露。 云或许不记得自己随手的善举，但小草一直都记得。 谁也没想到，报恩的机会来的这么快，到如果有可能，王五还是希望，这个机会永远不要来。 但他的希望从来不作数，大厦将倾就在一瞬间。时代的沉重压下来，每一个人都承受不住。 天子突然驾崩，上面的人只顾着站队，几位皇子忙于拉拢人心夺嫡，谁还顾得上他们这些底层的野草呢。 局势像一盆搅浑的水，乌烟瘴气的，看不到出路。像他们这种人往日里便流离失所，如今更是朝不保夕，所有人都被捂的喘不过气来，每日里只能祈祷躁动早点结束，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不幸又幸运的是，他竟然跟着一个断了腿的镖师学到了一两手异术。那人原本也是声名赫赫的大镖师，之后只是受伤之后大不如从前，又恰逢上这个乱子，这才没撑过去。 最后，他跪在师父的尸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拿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买了一卷席子，挖了个很深的坑，将人仔仔细细的葬了。 只是他不会写字，哪怕是用木头刻了墓碑竖在坟前，比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吗，还是旁边一个姓周的书生看不过眼，问了情况，给墓碑上刻了字，这才算结束。 坟只是一个小土堆，贡品也只有简单的几样，但在这等混乱的世道里，也是难得的傍身之地了。 后来，他拉着几个相熟的兄弟，带着那个管闲事的秀才一起上了山。 再后来，他在行刑的囚犯里看到了大哥的身影，那人从云端跌进尘埃里，却还是改不了的烂好心，半斜着身子给一个豆丁大的孩子遮太阳，自己却被晒得皮肤上一片片深红。 他和兄弟们一起劫了刑场，救了那个豆丁大的孩子，也救了大哥。 周二秀才一边骂他们多管闲事，一边手脚麻利的处理干净所有痕迹，一行人闹得轰轰烈烈，却半点马脚都没被抓到。 再后来啊……大家就在山上扎了根，不少人把亲眷都带了进来，他们青年保卫庄子和耕作，老人和孩子在后面安居乐业，竟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大哥被推举为所有人的大哥，王五心里一点也不酸，只觉得读书人就是厉害，哪怕是一时身上粘泥了，翻身过来仍然是那样厉害的人。 再后来……听说大嫂入宫当娘娘了，哦不对，不能叫大嫂的，她和大哥没成亲，只能叫什么……对，未婚夫妻来着。 王五挠挠头，分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他一个粗人，只知道遇见喜欢的人要在一起。 他听到消息去找大哥，却见那人闷闷不乐的端着酒，听到了他把大嫂抢回来的话，也只是苦涩的一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日子就一直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平淡却也有滋有味，动乱之中能有这样一处栖身，实是一种幸事，大家都很满足。 只是王五突然发现大哥，下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还经常瞒着众人独自下山，他也开始渐渐放权，把山里的事务都交给他们几人，自己插手的地方越来越少。 王五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他什么都没说，他也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察觉到了这一点。 大哥的举动没有瞒着任何人，至少周二那么聪明，他肯定也看了出来，只是谁也没说。 大家都知道，大哥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都是了无牵挂的人，要么都和家里断干净了，要么连家眷都在这里，他们人在这里，心是踏实的。 但大哥的家人都在乱葬岗，被砍断头的尸身不全，和旁边无数的可怜人烂在一起，三伏天吸引来一群群的蚊蝇，用他们的血肉哺育虫豸。 大哥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他们都知道大哥的家人是被冤枉的，你都知道大哥心里想做什么。他们都明白，也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大哥下山后，再也没回来。 大家仍是如往常一样生活，谁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日子仍是风平浪静。 只是时不时下山的人变成了周二。 王五对此没什么意见。 可能是同为文人墨客的缘故，两人比较有话题，大哥还在山上的时候就和王五关系最好，如今下山了，有什么事情拜托他也是再自然不过的。 只是有时候，王五也会觉得羡慕，他如果能也能帮得上大哥的忙，那就好了。 所以那天周二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就收拾东西和这嘴硬心软的死秀才一起下了山，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家人也没有牵挂，如果真是什么危险的事，那也应该由他先来，至于其他的兄弟们，就在山上过他们的日子吧，等到天下稳当了再出来。 就这样一路稀里糊涂的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王五跪在纪吹雪脚下，额头磕在地上磕出了血，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隐瞒。 他看着昏迷的怪物身上，目露绝望。 那是他的大哥啊！那个光风霁月皎如玉树的谦谦君子，那个面对坎途却仍是泰然自若的世家公子，他那个满身笼罩着矜雅和豁达的却仍是坦然面对的大哥，怎么会这样籍籍无名的死在一个边陲角落里，不仅连他的身份，甚至连人类的身份都被一同抹去。 他做不到。 王五最后重重地磕了个头，静静的跪着，用五体投地的姿态迎接铡刀的到来。 是他在战场上隐瞒敌人的状况，甚至被帮助对方假死来欺瞒自家将领，这是彻彻底底的背叛，他对不起把自己捞出来的纪将军。 他不期望自己还能活命，只是遗憾到底没有知道一切的真相，而且他还没有替大哥复仇。 是他太笨了，只知道莽着头向前冲，如果是周二在这里的话，一定把一切都弄明白了吧？ 真是……遗憾啊。 第194章 巫蛊乱世87:逃脱 火红的刀锋滚烫，在地面上露出一道漆黑的刻痕，空气里都是土石被融化的古怪气味。 王五身子抖了抖，疑惑的睁开眼睛。 他还活着，刀落在他身侧。 “下不为例。”冷淡的声音远的仿佛自天外传来，无比动听。 “还不快跟上，蛮人阵营难得能留下活口，若是能得出什么消息，也算你将功折罪。” 纪吹雪渐渐走远了。 绝处逢生也不过如此。 王五愣在原地，突然就鼻头一酸，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火场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自从那天见到异变的大哥后，王五心里便下了决定，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做出这等背叛之事后还能活下来。 他一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大哥是好人，也是他的恩人，如果没有大哥就没有今天的他，哪怕要用他的命去换大哥的命，他毫不犹豫。 可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王五抹了把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死，他亏欠的人又多了一个。 眼看随着纪吹雪的离去，周围火势越来越大。 王五顾不上耽误时间，一把捞起昏迷的大哥扛在没受伤的另一边肩上，循着火海里晃晃悠悠的羊肠小道向外冲去。 …… 出问题了。 一瞬间，冷汗打透了里衣。楚知知竭力遏制住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心底的警铃歇斯底里尖叫，但她还是稳稳的站在原地，面上端的极稳。 不能乱也不能慌，这种紧要关头，她要是心里后退了，那就真的完了。 她隔着短短的距离与纸人对视，一双双眼睛似乎只是随手点上去的粗糙墨点，楚知知却能敏锐察觉到其中的恶意。 阴冷的风突然猛烈起来，吹过纸人身上的空洞，风声扭曲惨烈的如同鬼泣。 光线迅速暗淡下来，不过眨眼间，阳春三月的光景就已经昏沉的如同黑夜。空气里越来越湿润，像打湿的冰冷毛巾束缚在皮肤上，鼻腔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 一片死寂里，纸人突然全部齐刷刷动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围成大半片扇形，一步步逼近踏入狼穴的脆弱羔羊。 而这扇形唯一的缺口，是那口红漆斑驳的大黑棺材。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摩挲了一下早已握在手里的玻璃瓶子。因为握的太久，冰冷的玻璃沾上体温，透着股暖意。 下一秒，她猛然捏碎！ “轰隆——” 湛蓝巨大的闪电从天而落，仿佛雷霆的主宰站在云端倾泻下滔天怒火！ 电光洗礼整片山峰，每一棵草尖都蔓延上梦幻般的蓝光，在无尽的黑暗里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整座怪山都像是笼罩在玻璃罩子里的人工造景模型，荒诞的美。 雷电很快就消失了，和它来时的速度一样迅速，只是留下的印记却毫不含糊。 纸人早已全部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纸片早已灰飞烟灭，只有竹制的骨架还隐隐有些许痕迹，却也是漆黑一片，早已经碳化了。 郁郁葱葱的树只留下短短半截焦黑的残躯，草地早已和沥青地面无异，不见半点先前的生机，就连那口大黑棺材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黑灰，肉眼可见的灰白了不少。 世外桃源一样的春日美景刹那间消失无踪，只有远处枝条上还有火焰未灭，成为这个焦炭世界唯一的亮色。 “&@%——” 难以辨认的嘶吼声响彻整片独立空间，有什么东西被惊扰的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祂看到自己被破坏的难以辨认的领土，发出人类绝对无法听懂的诡异声音。 随着祂的声音，周围一切都在迅速复原…… *** 千里之外，楚知知眉头紧簇，背倚着一棵树低头思索着。 她也没想到瓶中闪电的效果会这么好，不愧是在系统那里得到那么高等级的道具。 【名称】瓶中闪电（特异版） 【等级】b 【功能】 1.增益，对持有者赋予10%的全属性增幅（不限必须手持） 2.捏碎玻璃瓶，立刻释放出瓶中的电荷进行范围性攻击（持有者伤害免疫） 3.玻璃瓶破碎后，立即将持有者随机传送至安全地点。 【特性】一次性 二次变异 唯一性 …… 楚知知轻啧一声，闭上眼，有点肉痛。 瓶中闪电本来是后室里的顶级道具，被她带到系统后，又被系统出于补偿的心理额外加持过，虽然等级不高，实际效果强的过分。 不，b级其实已经很高了。楚知知意识到不恰当，反省了片刻自己的松懈。 她什么时候这么眼高于顶了？周围遇到的人强大并不代表她自己也强，若是再抱着这样的心态，恐怕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 系统的等级评价很苛刻，b级看似不高，实际在一般道具里已经高的离谱了。 要知道，s级的道具都是高魔世界里闻名遐迩的武器，通常只掌握在排行榜上很靠前的那些大佬手里。 比如纪吹雪的佩刀便是华夏上古神话体系里赫赫有名的妖刀。 鸣鸿刀和圣道之剑轩辕剑同出一炉，却因为刀意太强，被铸造者黄帝认为会反噬其主，是为妖刀。 当时黄帝害怕它会落入别人之手，干脆想毁去，却没想到鸣鸿刀化成一只赤色云雀飞走了。此后，虽然鸣鸿刀声名不显，在几次战争中也没有什么知名的建树，并不妨碍它成为华夏妖刀之首，稳压着一众神兵凶兵成为华夏首屈一指的利刃。 就连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李杏其实也是个隐藏大佬。她的圣裁法杖出自一处高魔世界里的西方教廷，是教廷的传世之宝，如果不是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件s级的道具也落不到她手里。 s的道具可遇不可求，相对来说，瓶中闪电已经是难得的等级高了，尤其是一次性的特性拉低了等级评价，不然凭这份出彩的属性，瓶中闪电完全可以稳坐a级。 可是想到临走时一暼看到的场景，她又把这种肉痛抛在了脑后…… 第165章 巫蛊乱世88:一角真实 暴躁的闪电炸碎了层层伪装，她终于看见被深深掩埋的真实。 无尽的残肢和碎尸在平地上堆积，硬生生堆起了一座小山。 妖异古怪的树木把根系深深扎在血肉之中，树身上还缠绕着不知名生物的小肠和头发，抽出的枝条漆黑扭曲干枯，直愣愣的朝上，像是被困其中的冤魂向天空伸出来求救的手。 而那块柔软如茵的草地更是猩红一片，上面泼洒着大片大片的铁锈色，还有一团团破碎的内脏随意扔着，像是一场饕餮盛宴后剩下的残羹冷炙。 本能的厌恶涌上心头，哪怕只是回忆片刻也让人心生不适，眩晕和恶心不断冲击识海，生存的本能在提醒她忘却那些不该看的内容。 楚知知长出一口气，把那些恶心的画面全部打包扔进记忆最深处，再也不去回想，这才堪堪平复下来，摆脱了那种噩梦一样的感觉。 然而短暂的休息之后，新的问题又重新浮现上来，大脑之前一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占据，此时终于有了重新思考的空暇。 这是哪里？ ——瓶中闪电的转移是随机的，她只能确定这个地方比较安全，至于其他的，一无所知。 她随处看了看，这里似乎是处偏远的村庄。 空气干冷的厉害，却无比清新自然。远处有开垦土地的痕迹，地里还有堆积的大片麦秆，显然是在为来年的种植做准备。 周围的房屋都很矮小，有些人家屋顶上甚至铺的是茅草，但在这个凛冽的冬天里，他们也能有一处庇身之所。 大多数人都门窗紧闭，只有寥寥几户人家里点了灯。 楚知知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敲响其中一户亮灯人家的门。 此时已经快要入夜了，村里的道路上还是黄泥地，路的尽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走夜路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这个时节人人都过的艰难，不少人连饭也吃不饱，她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但是灯也是稀罕物，能点得起灯的人家想必条件不错，应该会收留她一个无处寄身的独身女子吧？ 楚知知这样想着，在心里打好腹稿，想着该用什么样的话让对方同意自己借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屋里隐约的谈笑声在她敲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没有半点声响。 如果不是灯还亮着，楚知知几乎要以为这户人家已经睡下了，她不死心的又再次敲了敲门。 屋里传出一点很细碎的细细嗦嗦声，似乎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从门里悄悄的往外看了一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那人似乎又走回去了。 楚知知等了又等，可门里却仍然没有一点反应。她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她能从之前的谈笑声里听出屋内是一家四口，可见此时家里的男主人也在，可这样一户人家，面对她一个孤身女子，怎么会不敢开门呢？ 逢魔时间的太阳落的很快，外面很快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屋里仍然没有动静。楚知知转身离开，她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然而一连敲过几家门，却没有一家给出回应。 每一家都房门紧闭，从半根手指宽的门缝里能看出细微的光亮，甚至偶尔能看到有人凑上前来看，却没有一个人开门。 不妙的感觉在心里越积越重，自从前一个副本经过特训实力提升以后，楚知知很少有这种危机感了，可最近这种感觉却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的向外冒。 她隐约有个不太好的想法，却没有人能为她肯定。 她停下脚步，这是最后一户人家。 房门矮矮的，上面还有裂缝，门上贴着的红色福字历经风吹雨打，已经褪色了不少，实在是不像多富裕的人家。 可屋里亮着灯。 楚知知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苍老的声音：“是幺儿吗？” 楚知知垂下眼帘，“不是的奶奶，我是一个来投宿的过路人，外面天很黑了，能收留我住一晚吗？” 屋内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因为主人年岁已高，脚步在地上拖拖拉拉的，速度很慢。 咔哒一声，门栓被挪走，门终于开了。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站在门后，手里还握着一盏黑乎乎的煤油灯。 她年纪显然很大了，五官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皮肤也沟壑纵横，像一个盘到一半的桃核。枯黄混合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棍挽着，身穿着一件蓝色混花的袄子，手腕和衣角上都磨得油黑。 “奶奶。”楚知知乖顺的低头打招呼，垂线的目光却捕捉到老人手腕上一处深色的斑痕。 是胎记？还是不小心摔了下子？ “妮啊，有啥事吗？”见来人是个陌生女子，老太太有些失望，却还是轻声开口问道。 楚知知又重复了一遍，“奶奶，我偶然路过这里，外面天黑了，能让我借宿一晚吗？” “哦，借住啊。”老太太似乎听懂了，只是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她反应有些慢，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我年纪大了没精神，家里好久没收拾了，你年轻小姑娘别嫌脏就行。” “能有我一处歇脚的地就够了。”楚知知笑得讨巧，“这大冷天的，奶奶能收留我就是我天大的运气，怎么会嫌弃呢，而且我也会家务，刚好还能帮奶奶收拾一下。” “好，好。”老人悠悠的应了声，一手扶着门，慢吞吞的把身子挪开，引着楚知知进了屋。 屋主走的很慢，楚知知也不好走太快，只能慢慢的跟着。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了几眼，却见院里种的蔬菜早已风干，原本青绿的菜叶子已经是彻底的枯黄色，可怜兮兮的趴在地里，干得一踩就碎。 打开屋门，一阵呛鼻的灰尘纷纷扬扬，扑了人满脸，屋里似乎久不见阳光，充斥着腐败的霉味。 幸而屋里点着蜡烛，光线明亮了不少，借着烛光，楚知知彻底看清了老人的模样，不由得瞳孔一缩。 第166章 巫蛊乱世89:活死人村 豆大的烛火摇摇晃晃，却把一切都映照得格外分明。 屋里的灰尘厚厚的一层又一层，床铺上的被子破了一个洞，露出来的棉花泛黄僵硬。墙角处堆着几粒发霉的谷子，几只拳头大的老鼠瞪着猩红的眼珠，吱吱怪叫着从屋角钻出来，撞到了人，又怪叫着钻回去。 老太太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结着蛛网，死气沉沉的眼珠浑浊黯淡——不是那种上了年纪老人的黯淡，是死人特有的浑浊。 灯光下，楚知知看清了。 蓝色碎花的袄子灰扑扑的，上面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那些深色的片状斑痕都是或深或浅的紫黑色，大块大块的开在老人褶皱松弛的皮肤上。 那是尸斑。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楚知知紧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诡异的气氛里，老人僵硬的坐在土炕上，声音含含糊糊的响起。 “村里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越来越没生气了。老喽，老喽……”她语调里像是在叹气。 楚知知回忆起初敲的那家门，想起那个不敢给她开门的男主人，默默的低下头听着，什么不该说的话也不说。 “奶奶身体硬朗着呢，我看村里亮灯的人家不少，大家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你一个丫头倒是会说话，别站着了，快坐下吧。”老人似乎想笑笑，可奈何僵硬的皮肉做不出这么精细的操控，只是古怪的翘了翘嘴角，若是被别人看到，怕是能吓哭小孩。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扶着炕沿用力，想要站起来，“这大晚上的，妮子你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下个面……” “不用不用。”楚知知哪里敢吃这里的东西，更不敢劳烦老人家亲自动手，赶忙上前拦住，“奶奶，我路上吃过了。您让我进来歇脚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敢劳烦奶奶呢，您老好好休息的就是，应该我给奶奶干活才对。” “好姑娘啊……”老太太拍拍楚知知的手，鸡爪一样干枯的手又凉又硬，诡异的触感让人下意识打个寒颤。 “可惜我家幺儿出门了，要是他在这里，倒是可以让你见见，你这般好的姑娘，能留在我家做媳妇就好了。” 这话说的……楚知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她成长的环境比较宽松，世道早已没有了前朝程朱理学那般对女子无比苛刻，甚至她也曾出国留洋，接受过西方先进的思想和教育，但这个话题还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生母去的早，从未有人和她谈起过这些女性的私房话。而且身为世家小姐，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怎么能把谈论婚嫁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来说？她又处境特殊，更需要谨言慎行，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没有犯错的机会。 所以此刻楚知知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 “村子里外出的年轻人很多吗？我瞧着不少人家都紧闭房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眨眨眼睛，面上端得很稳，笑容乖巧极了。 “哪里还有几户人家呀。”老太太摇了摇头，“外面不太平，来了吃人血肉的妖怪，祸害到我们村了……妮子，亏你今天来的早，若是再晚些，怕是我也不敢给你开门呐！” “啊！妖怪！”楚知知故作惊讶的捂住嘴，露出一个有些害怕的表情。 她在村里走了一路，是觉得有些古怪，但最大的古怪不就在她面前吗？ ——一个会走路，会说话，甚至能正常交谈的死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声音放低了些，“每到天黑了之后，它们都会装成人的模样过来敲门，要不是时候还早，再加上我家幺儿还没回来……不然，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 “好可怕呀！幺儿是您家孙儿吗？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他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的。”老太太摇了摇头，“我家幺儿是去京中当兵去了，要当大将军嘞，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我只是想他，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就点着盏灯让他早些回来。” 楚知知点了点头，心头隐约有些明悟。 “哎呀，瞧我！”突然，老太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一个睡不着的老太太还拉着你说话，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好姑娘，屋子是我平时住的，还算干净些，你早点睡吧。” “不用不用，我怎么能占奶奶的房间。”楚知知赶忙摆手拒绝，“奶奶您在这里继续休息着就是了，我随便找个地方睡就好……” 老人打断她的话，“其他地方都没打扫，脏着呢，我家混小子都不爱睡的地儿，哪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 “没事奶奶，我自己打扫一下就行……” “就在这里睡！”老太太语调坚定，抓着楚知知的手用力向下一拉，让人坐到自己身边。 “奶奶我还得出门走邻居去呢，屋子空着也是浪费，你来了就在这里睡下，客气什么！” 见此间主人如此坚定，楚知知也不好再推辞，只能苦哈哈的坐下，拍了拍灰尘肆意的床铺。 老人满意的笑了笑，“好姑娘，你睡着吧，奶奶出门走街坊去了。” 她拄着拐杖出了门，门外漆黑一片，时间已经很晚了，所有人都熄了灯，只有这一间房里还亮着点火光。 拐杖哒哒的声音在泥地上不甚清晰，幸好走的不远，楚知知才能隐约听到一点儿。 “幺儿……”悠悠的声音恍若鬼泣，在漆黑的夜里穿出老远，听的人心慌。 “哒哒哒。”隔壁家挨得很近，尤其是这样安静的夜里，敲门声很清晰。 “看到我家幺儿了吗……”僵硬的老太太敲着门，声音凉丝丝的。 楚知知小心的坐在炕上，大气都不敢喘，几只老鼠见恢复了安静，重新从洞里吧嗒吧嗒的钻出来。 就在在她以为会这样继续安静下去的时候候，隔壁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声…… 第167章 巫蛊乱世90:半夜敲门 “都说了没看到没看到，周老婆子，你咋又来了？”阴冷嘶哑的声音响起。 那位开门的邻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说话时像是嘴里含了泥，吐字很不清楚，楚知知费了些脑筋才听懂他的话。 两个老人家交谈了几句，然后不约而同的分道扬镳，于是三更半夜里，又有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响。 嘶——事情好像有点大条了。 楚知知坐在床上听着，有些苦恼。 说实话，她不是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只是自幼装模作样惯了，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仍然能面上端的稳，可心里并非是一点也不害怕的。 不过庆幸的是，她虽然孤身一人，却并非没有倚仗。 诚然，系统经常不靠谱，但大事上还是能靠得住的。既然道具介绍上既然清清楚楚写明了瓶中闪电会将人传送至安全的区域，就肯定不会出错，这个古怪的村子或许有些小问题，但绝对到不了危险的程度。 更何况，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楚知知那领悟半桶水的本源法则就像睡着了一样老实。 虽然这法则的能力体现胆小如鼠，除了能预警危机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还时不时“谎报军情”，夸大情况吓唬自己人，简直和系统一样鸡肋……但不得不说，这个能力确实很实用。 就比如现在，楚知知坐在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床上，和一朵从床和墙的夹缝里冒出来头的小蘑菇面对面的时候，还有心情打个招呼。 就在不远处的砸门声暴躁不已，她充耳不闻，稳的一批。 “咚咚咚！咚咚咚！……”砸门的声音越来越重，简直像门外有什么怪物直接把身体往门上撞，老旧破败的房门一颤一颤，掉下来些灰白的粉尘。 楚知知不为所动。 虽然没有察觉到危险，但她也不想太张扬，索性坐在屋子里不出声，等这位不速之客敲够了门之后，应该就自行离去了吧。 她盘算的很好，可惜事与愿违。见屋内无人回应，砸门声却不见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好吵啊。”楚知知扶着额头，无力的哀叹一声。 突然间，砸门声停了。 一瞬间，巨大的噪声消失，转化成无人的午夜里极致的安静，空气里落针可闻，楚知知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是吧，这是什么情况？外面那个东西耳朵这么灵的吗？她只是特别小声的感叹一声，居然也能被听到？！ 楚知知惊了，惊讶之余心头也不免飞快的掠过一丝懊恼，却为时已晚。 门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这一次却不再是敲击声。 咯吱咯吱的声音透进来，划过鼓膜，让人牙齿发酸，浑身不舒服。 那是抓挠声，门外的那个东西在挠门！ 楚知知一秒也没有犹豫，迅速打开系统，下一刻，她掌心里传来冰莹冷光滑的金属质感。 房间里有一小块地方微微亮起，那是镜子反射的光。 楚知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来的赫然是太虚镜，这件狐族至宝如今静静的握在她手心，是她这一路上最大的底气。 毕竟客人的委托还没有完成，酬劳不方便直接交到李杏手里，霍老板又日理万机，怕自己贵人多忘事，干脆就把太虚镜交给了楚知知，请她做个第三方见证人，等事情办成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算省了麻烦。 楚知知屈起食指，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世事就这么复杂，谁能想到呢？李杏馋着面镜子馋的厉害，可到头来确是她先于李杏用上了…… 不过若是有的选，她倒是宁愿自己永远用不上。 门外的抓挠声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暴躁，就在楚知知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时候，哒哒的拐杖声突然再一次靠近。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来不知何时，老太太竟然出门回来了。 抓挠声停了，门口再一次安静下来。 楚知知听到门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抽了抽鼻子，古怪的声音里透着垂涎：“周老婆子，你家怎么有生人味？是不是逮到啥好吃的了，大家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你可不能藏私啊，有好东西可得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吃……” “滚！”它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老太太的怒喝打断。只见老人家动作矫健，半点不见老态，也丝毫不给面子，提起拐杖就打！ “嗳呦，啊，嗳呦……”门外的东西躲避不及，被打的连连讨饶，一边躲一边跑：“周奶奶我不敢了……” 木棍和皮肉相撞的声音一下一下很结实，让楚知知在房里听得格外痛快。 谁让这鬼东西敢打她的主意？该！ “敢打我家幺儿的主意，你也配？猪狗一样的东西……”周老太太连打带骂，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解气了，这才终于收了拐杖，故意卖出个破绽，让那家伙逮着机会跑远了。 “滚你个小王八犊子，扯着脸扯到你奶奶家来，脑壳给你敲碎了……”老太太骂骂咧咧的抖着手，掏出把钥匙打开门后，顿时闭了嘴。 她看了看床上安静睡着的姑娘，把拐杖送开，脚步都放轻了些，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给那个睡着的人掖了掖被子。 “幺儿……”声音放的很轻，“好好睡吧，奶奶在这里呢，咱们什么都不怕，奶奶守着幺儿呢。” 鸡爪一样干枯的手指在瓷白的肌肤上摸索着，可是这一次，楚知知却完全不害怕。 * 蒙蒙的阳光照进眼皮里，把沉睡的人唤醒。 楚知知揉揉眼睛，有些迷茫的坐起身来，下一秒骤然清醒。 哪里有什么破旧的老屋和年迈的奶奶？四周空旷无人，惨白的阳光直直落在脸上，这里是室外！她竟然躺在一处不知名的荒郊野外睡了一晚！ 楚知知赶忙站起来，四处眺望着，动作间带起几片身下被压碎的枯草，她衣角和后背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潮湿的有些难受。 晨风轻轻悠悠的吹过，吹散一小片稀薄的晨雾，像是揭开美人神秘的面纱…… * 第168章 巫蛊乱世91:周 黑色的方块沉默着，伫立在清晨的露水中一言不发。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看清楚的一瞬间，楚知知还是不由得眼皮一跳。 那是一座座墓碑。 它们沉默而森然地耸立在坟茔上，凸起一个个不祥的弧度，如同辉煌大地上张开的一只只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每一个路人。 楚知知后退一步，脚下踩到被压了一夜已经碎裂不少的枯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之前躺的位置也在一处坟头上，墓碑离得很近，在日晒雨淋中破碎了很多，她仔细看了看，也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隐约的“周”字。 想到昨晚庇护了自己的那位老奶奶了，楚知知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暖意。 她轻柔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又将早已干枯的野草清理了一遍，最后还给坟头上填了些土。 “奶奶，我走了。” 阳光逐渐暖了出来了，雾气也就渐渐散了。 冬日的太阳虽然不怎么勤勉，浑然不像夏天一样致力于播撒自己的光辉和热度，却也仍是尽职尽责，将一条离开的普通土路照的光辉灿灿。 楚知知踏上去，心情颇好。 遇到好的人是值得开心的事，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的时间也很美，仿佛连最近的坏运气都被一并洗涤掉了。 这里地界似乎不大，没走出多远，她就碰见了一个扛着锄头的路人。 “大哥……”楚知知笑盈盈的招呼一声，却见那人猛地后退几步，活像见了鬼一样惊恐。 怎么了？楚知知疑惑的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眼，没发觉什么危险，于是打量起这人来。 这路人大哥戴着顶灰扑扑帽子，穿着半新不旧的夹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出身材因为长期劳作而极健壮。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桶，似乎是要去田里。 这个时节，扛着锄头拎着桶出门？ 楚知知有点摸不清头脑，但她和人家不熟，也不敢贸然开口问，只能把飘飞的思绪收回来。 那庄稼汉子目光警惕，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突然出现的人，一步一步小心的后退着，表情谨慎又凝重，简直像是在和什么危险的野兽对峙。 楚知知饶有兴致的眨眨眼，对方害怕的目标似乎是自己？不过她旋即就想到周奶奶口中的怪物，明白了几分。 “大哥，你别怕我。”她语气轻柔，带着安抚，“我是活人呀大哥，你看我有影子的，我还不怕太阳呢，我就是个路过这里的普通人，想找您问个路。” 男人闻言停下了脚步，不再动了，只是看一下他的目光仍充斥着十足的警戒紧张。 “你是活人？那你怎么证明？”他似乎很着急，语速很快，“我昨天晚上明明看见你……” 说着，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立刻闭上嘴，却仍然让楚知知捕捉到了关键词。 昨天晚上？那不是…… “是您呀！”楚知知想起来了。第一次敲门的时候，她曾隔着门缝模模糊糊的看到过一眼，那户人家的那位男主人，身形确实和眼前这位大哥颇为相似。 楚知知突然心里一动，笑道：“那这可真是有缘了，难为咱们能遇见两回，可真是天大的缘分！我姓周，大哥怎么称呼？” 她这样热情，给出的解释也合理，男人似乎信了，举手投足的小动作里放松了些。 “我也姓周，”他肌肉微松，眼神也活泛起来，四处游移，“小姐是哪里人士？怎么一个人来了这处地方？” 借着余光，楚知知敏锐察觉到那人眼睛亮了亮。她诧异了一瞬之后，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我也不想的。”楚知知沮丧不已，湿漉漉的眼眸泫然欲泣，“我原本家住京城的，只是父母去世之后，我一个小女子撑不起偌大家业，只能变卖了家产，收拾细软，来这里投奔亲戚来了。” “那你找到了吗？” 急切的险些藏不住马脚。 楚知知摇摇头，茫然无助的语气里带了点抽噎，“不曾有，我家中只有我一个独女，和亲戚们都很久不曾往来了，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他们早就搬走了……” “那小姐若是没有落脚之处，不如先来我家住着？我家里只有三个女儿，空旷的很。” “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哥呢。” “不麻烦不麻烦。”男人摆摆手，笑得满意，“咱们同姓同宗，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见外什么？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叫你一声妹子吧。” “嗯。”楚知知点点头，面上是人畜无害的楚楚可怜，“应该的，我一见大哥，就像见了本家哥哥一样亲切。” “哈哈哈，我也觉得妹子像我亲妹妹一样，这边走，妹子你跟紧我了，这山上乱的很，可是有大虫吃人的！” 男人扯下挡脸的巾子，对着楚知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借着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方向重新走回去，半侧着头给新认的妹子带路，看似贴心的提醒。 “我跟的上呢，周大哥官话说的真好，以前是在京中待过吗？”楚知知抿嘴笑。 “我哪里去过京城。”男人摆了摆手，停顿了几秒，“我以前在纪将军手下当过兵，一口官话都是被纪将军身边的亲卫带的。” “是北边纪家军的那位纪将军？”楚知知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那是，你大哥我也是……” 男人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吹嘘自己曾经的英勇，直到粗糙的屋门出现在眼前，他才停下嘴，面上的表情还有些意犹未尽。 “到了。”男人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木桶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什么东西这么重？楚知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却发现桶口被一块破布盖着，根本看不清。 “开门了！”男人拧了把鼻涕，黄土一样的脸色被冷风吹得通红，他用力捶打着房门，像是要把这块脆弱的木板一劈两半。 随着敲门声，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墙头冒了出来。 第169章 巫蛊乱世92:洞中妻 “爹，爹爹……”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竖着两条乱糟糟的羊角小辫，脸上灰一道白一道脏兮兮的，正不知道踩着什么扒在墙头上，眼神怯怯的。 “你姐姐死哪儿去了？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还不快把门打开，等着老子动手吗？”男人沉下脸，有些不太高兴。 “家里冷，姐姐出门捡柴火了。”小女孩回了一句，脸飞快从墙头上消失，很快，门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作声，门开了。 “哈哈，让你见笑了，妹子。”男人回头看向楚知知，似乎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她们姐儿仨亲娘走的早，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不过我田里还有活得干，养孩子就难免养的糙了点，妹子别见怪。” “大哥是有本事的人，一人顾着家里家外，还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倒是叫人佩服呢。”楚知知面上继续恭维着，跟着主人迈进大门内。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像其他人家一样种点菜果，只是平坦坦的土地，还有些废弃的物件随意堆在墙角，莫名透着股死气沉沉，确实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 院子中央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站在那里，大点的那个正是刚才开门的女孩，她手里还牵着自己的妹妹，小女孩看起来更小点，似乎只有两三岁，也不知道是年龄真的这么小，还是营养跟不上长的显小。 楚知知看着两个女孩身上的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浆洗的看不出原色，脚下踩着明显不合脚的鞋还破了个洞，露出冻的通红的脚趾，心里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幸福的人有同样的幸福，苦难的模样却有千百种，种种都难言。 “妹子，我家三个妮一间房，我住隔壁，你住这里就行。”男人指了指对面的房间。 “好，谢谢大哥了。” “不谢不谢。”男人摆摆手，“妹子吃了没，我叫二妮儿给你下个面？” “我还还有点粮食，路上吃过了。” “哦。”男人似乎有些失望。 “大哥是要出门去田里吗？”楚知知看了眼墙角的锄头和桶，好奇又憧憬的问，“我对农家生活一向很向往，可以和大哥一起去吗？” 男人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过来，笑着劝道：“田里哪有啥好玩的？又是土又是肥的，把妹子衣服脏了就罪过大了。” “这样啊，那好吧。”楚知知有些沮丧的低下头。 “昨天外面冷，妹子应该没休息好吧，不如先去睡会儿，我出去找找大妮儿，不知道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等晌午回来咱们吃饭。”男人憨笑着。 “好，那大哥路上小心啊。”楚知知进了屋。 二女儿缩了缩脑袋，脚下却向前一步，把妹妹小小的身体挡在身后，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男人的目光被隔绝在房门之外。 楚知知小心的贴在门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几声不清不楚的骂声，还夹着二女儿微微诺诺的解释，很快平静下来。 随着一声摔门声，男人出去了，院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外面没了声音，楚知知干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橱柜，橱柜的对面有一扇紧闭的窗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窗子上的窗纸泛着古旧的黄色。 楚知知拉开一条细细的窗缝，从一线的光景里望出去，只见男人的身影佝偻着，已经在路上走出了一段路，还时不时四处看一眼，鬼鬼祟祟的。 好机会！ 楚知知心里一动，双手撑着窗框，一翻身跨出了窗外，悄无声息的跟在男人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很快就到了一处山洞前。 楚知知躲在树后仔细观察。 这个村子位置挺偏，周围群山环绕，有个山洞不足为奇，但是这个山洞被石头挡住就有点奇怪了。 倒有点像人为的。 果然，姓周的走近被巨石堵住的山洞，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用锄头撬动几下，然后从桶里拿出些干粮递进去。 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平静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周幺你个***的玩意儿……” “老娘当年瞎了眼才会嫁给你，md你敢把你奶扔进寄死窑，老娘当时就该一刀砍了你，免得你今天来恶心我……” “你个****孙子，下油锅都脏了阎罗殿的东西……” “闭嘴！”男人的声音低沉压抑。 “老娘偏要讲，你个乌龟儿子敢做还怕老娘说……哎呦呦天灵灵地灵灵皇天后土玉帝爷爷快来看看这个大孝子大贤孙呦……” “你想死吗？！”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身形突然升高，身上的肌肉粗壮了一圈，一条条细长的触手在他皮下扭动着，不时从七窍里露出一小截漆黑，如同游动的黑蛇。 “你……你干什么？”女声有点颤抖了。 “还不是那老东西阻断我的仙缘，要我去当什么兵？我呸，我福源深厚，早就该入主仙路成宗作祖的，到时候我飞升仙界，他们家多少荣光没有，可那老东西偏偏鼠目寸光，生生阻断我仙途，我没一刀砍了她，只把她扔进等死山里，已经是我看在孝敬长辈的份上了。”男人身上的变化持续了片刻，又逐渐收了回去，重新变成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至于你……你现在没用了，平时老是向着那个老东西也就罢了，好歹我三个女儿需要娘，我也就留了你一命。不过那三个小赔钱货现在越来越没眼色了，我都开始烦她们了……呵，这时候她们倒是碰上个更好的娘，用不到你了……以后你也就在这里等死吧。” 男人说罢，将撬起的巨石又挪了回去，经起锄头，提着空空如也的桶顺着原路往回走。 直到男人走没了影，楚知知才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挪出来，她靠近山洞，听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声，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在巨石和山洞的缝隙间撒下了一把火盐。 火盐这东西是最好的爆炸品，将这一块石头炸开应该轻而易举，想来是足够这个女人脱困了。 “谁？有人在外面吗？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啊！”女人很敏锐，在巨石后面拼命的拍打。 楚知知没有做声，时间紧迫，她需要在男人回家之前赶回去，这里堪称万无一失，没必要再浪费精力。 楚知知又看了一眼巨石堵住的山洞，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似乎是女人放弃了希望，但是缝隙里的火盐已经滋滋作响…… 第170章 巫蛊乱世93:临近收网 顺着打开的窗户重新爬进屋子，直到坐上粗硬的床板时，楚知知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幸好回来的及时，不然之前的谋划怕是全白费了。 不过这一趟走的值！ 谁能想到周奶奶是被她孙子遗弃的呢。 想到那位枯瘦的老人，楚知知不由得叹了口气。 周奶奶那份舐犊之情连她也感动不已，可这份感情真正的主人却不买账。她心心念念的幺儿不要她了，甚至心里还那样怨恨着她，也不知道周奶奶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这时，突然有很轻的脚步声路靠近房门。 “哒哒哒。”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楚知知一个激灵，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白天，再看向房门时已经多了几分深思。 “大姐姐，大姐姐……”周家二女儿刻意压低的声音。 “怎么了？”楚知知一把推开门，见到二妮儿时做出惊讶的表情，“小朋友，姐姐现在没空陪你玩儿。” 她随手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颗糖果，放在掌心里递给小女孩。 镭射七彩的糖纸像是包着一团云的彩虹，只是看着都让人心里发甜。 “给你吃，很甜的。”楚知知笑得也很甜，“这种糖我这里也没几个了，这颗你尝尝？” 小女孩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怔怔地接过糖果，学着楚知知的样子捧在手心里，神色间有些茫然和无措。 “你真可爱，可以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楚知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小女孩像是被这话突然惊醒了，她脸上的表情挣扎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把糖果往怀里一揣，突然从挎在手臂上的餐盒里取出一碗汤，猛地泼在地上。 乳白色的汤汁泼洒在灰黑的地面上，迅速消失不见，楚知知隐约看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弹跳几下，最终却随着汤汁一起消失了。 “唉？怎么泼了，不是给我喝的吗？” “别喝。”小女孩声音很清脆，虽然声音小却格外的好听。 她更用力的摇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焦急，用力拽着楚知知的手，把人往门外的方向拉，“别喝，姐姐，里面有东西，你快走，这不是好地方，你快走啊！” 这是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力气有限，再怎么用力也拉不动一个成年人，眼看着楚知知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小女孩急得快哭了。 “大姐姐你快走啊！他不是好人，你不要相信他！娘亲被他带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你快跑啊大姐姐……” “那你呢？”突然，楚知知弯下身，反握住小女孩的手，被细细手腕上突出的骨骼轮廓轻轻硌了一下，一双水眸杏眼和因为枯瘦而咕噜噜的大眼睛紧紧相对。 “如果我逃走了的话，你会受罚的吧，你怎么办呢？” 楚知知没有动，声音平稳，神色认真的看着这个比她的腰高不了多少的孩子。 她当然是要走的，她来这一趟只是为了以身作饵，还没有真留在这里的想法，但是她可以一走了之，这个孩子呢，真的不会受她牵连吗？ 小女孩紧张的咬着嘴唇，眼神四处躲闪着不敢看她，另一只垂着的手小心地往衣服里缩了缩。 楚知知没错过这个小动作，她想到什么，猛然翻过女孩的手，将袖子向上一撸，瞳孔顿时不由得一缩！ 青青紫紫的淤痕伤口映入眼帘！ 幼童白皙瘦弱的手臂上尽是一块块深深浅浅的疤痕，空白处还夹杂着各色淤青和血痂，新疤叠着旧疤上，陈年的瘢痕上还有正在恢复的伤口…… 只是这么看一眼，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四五岁孩子的手臂呢。 “你……他打你？！”楚知知又惊又怒。她不是没想过孩子会挨打，但谁家打孩子会这样往死里下手？ 原本在巨石前听的男人自白，楚知知还以为他挺重视自己三个女儿的，却没想到就是这种情况。 “没……没事的。”小女孩瑟缩着，想要收回手臂，语气里带着细软的哀求：“姐姐，你快跑吧，我没事的，真的，你别担心。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走不了了……我真的没事，姐姐别担心。” “乖，姐姐不走……”看着这双全然善意的眼眸，楚知知心里的某个角落蓦然被触动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间改变了。 那些附骨之蛆一般的恶意，那些挥之不去的憎恨眼神，那些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怨毒心思……似乎都随着她进入游戏世界而一并消失了。 从最开始的商小小，到纪吹雪，到李杏，再到眼前的周二姑娘……她终于久违的察觉到善意，她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醒过来了。 “没事的，姐姐知道他的情况，他伤不了姐姐的。” 小女孩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呀？” “我，我叫二丫，今年六岁了。”周二也有些害羞的想要低头，却被楚知知捧着脸小心的抚摸着。 “好孩子，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 漆黑的山洞里。 只有一线手指粗细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周余氏看着那道光，心里第一次涌起绝望。 被关进这里几年了，哪怕看不出一点出去的希望，她也不曾放弃过。 她还有孩子在外面，她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怕了。 她真的还会有出去的一天吗？ 第171章 巫蛊乱世94:荒村 她是屠户家的女儿，自幼野着长大的，从没怕过谁，也从没怵过什么事。 直到她嫁给了周幺。 那就是个疯子！！！ 周余氏咬着牙，沉着一道光的眼底流露出恨意。 那个该死的东西！活该被一刀劈死的玩意儿！他让求神拜佛把脑子糊住了吗！居然整天都念叨着自己要成仙。 回想起那种痴狂劲，周余氏心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恐惧。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这种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可惜，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疯子连自己的长辈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她呢？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她不能死在这里！ 三年了，她被关进这里的时候，最小的孩子才刚出生。 周幺的续弦会对她们好吗？ 她不敢赌。 她要离开这里，可是巨石那么沉那么重，缝隙那么远那么细，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外面传来些和往常不一样的声响！ “谁？有人在外面吗？” 是有人来了吗？周余氏猛然打起精神，心底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或许……有人可以把她救走。 她猛地站起来，用力拍打巨石的内侧。 “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啊！”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求救，手在石头上拍的通红。 可是外面没有任何回应，细微的声音也渐渐远了。 那人走了？周余氏心头一紧，还来不及泛起绝望，耳边又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滋滋声。 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的远离巨石，往山洞的内部躲避，那里有一口小小的泉眼，也是她这些日子赖以生存的水源。 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响起“嘭——”的一声闷响。 久违的阳光洒进这片狭窄的黑暗里。 山洞开了。 *** “这是什么地方啊。”八九岁的女孩低声呢喃着。 她背上背着一个粗糙的竹篓，里面放着寥寥几根干枯的树枝。人小力气也小，她砍不了树，只能捡些枯枝拿回家当柴烧，只是这时节已经不早了，枯柴也都被人捡过一轮，没剩下多少。 但她不能空着手回家，父亲不管事，母亲不见了，她是老大，就要挑起责任来，纵然家里还有些粗粮杂米，可没有火，妹妹们也同样没饭吃。 想到这里，女孩担忧的看了眼天色。 “时候不早了，可是明天的柴火还不够……” 想到家里两个年幼的妹妹，女孩咬了咬牙，伸出双臂抱紧自己，继续往山里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再远一点也没关系，再远一点就有柴火烧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女孩在深山里踩出一条寂寞的小路，微弱的近乎看不见。 “嗤嗤，嗤嗤……” 似乎有什么东西，声音逐渐近了。 女孩惴惴不安，紧张的握紧拳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嗤嗤……” 古怪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像磨动的绳子，又像爬动的蛇。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个时节山里的蛇早就已经冬眠了！ 女孩猛然意识到不对，起身向前奔跑。她突然想起来村子里最近的传言，都说天黑了不要在外面，会有怪物把人抓走！ 难道这不是骗小孩子的话吗？难道是真的？！ 想到这种可能，女孩越发害怕，不由得后悔没有早点回家。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幸好她还记得下山的路，听声音那怪物似乎离她还很远，说不定来得及！ 背篓早就不知道在奔跑间被甩到哪里去了，女孩大口喘气，双腿飞快的迈动，一刻也不敢放松。 背后的怪物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急不缓，像是猛兽在戏弄早已到手的猎物。 快了，快要到家了…… 女孩眼里闪过希望的光。 远远的，远处的村子在黑夜里显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几乎枯竭的体能又迸发出一股动力，双腿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只能机械的完成前后运动的动作。 但没关系，她到家了。 女孩的眼眶里几乎要涌起热泪。 她想念家里温暖的烛光和被窝，爹爹的身影虽然不高大却也会牢牢的挡在门前，她和妹妹们挤在一张炕上，不敢大声嬉笑，可藏在被子下的小手却在抓来抓去，静谧但温馨。 然而下一刻，那光熄灭在她眼里。 女孩迷茫的停下，顺着惯性向前又迈了两步，然后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哧溜——”身后的怪物骤然逼近！ 一只黑色的触手猛然窜出来，一把抓住女孩的脚踝，向阴影里拖去。 “不……”女孩的呼声被打断，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逃不过致命杀机。 又一条触手横过她面前，漆黑中猛然裂开几道口子，森白的牙齿隐隐若现。 一片寂静中，皮肉撕裂的声音格外鲜明…… 天际，一片乌云缓缓散开，血色的月光洒满大地。 漆黑的触手如同家养宠物，乖巧的垂落在地，触手下土壤泛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月光。 不远处一颗眼球滚落，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玻璃珠，死寂又光滑的表面映出主人最后的视野—— 就在她的前方，记忆里家的位置只剩一片废墟。 房梁倾塌，墙壁倒下，田地荒芜成黄土，断壁残垣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地上有些微的白色闪着幽绿的光，那是不曾安息的白骨和幽魂…… 她和她记忆里的家死在一起…… ***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怪物吗？”楚知知若有所思的托着腮。 烛火幽幽，点亮了不大的一方卧室，她和二丫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是村里人都说那是怪物，但爹爹说不是，那是神仙显灵，那些人是被神仙选中带去仙界了。”二丫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反驳。 “那你是信我还是信你爹爹？”楚知知好笑，忍不住逗她。 二丫睁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她一个孩子而言，这个问题委实刁钻了些。 楚知知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把一棵树藏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处在一片森林里。人也一样，想要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真理或许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众并不一定都是对的，但是顺着时代的潮流走，不违背大趋所势，是让自己受伤最少的方法。” 她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无奈。 第172章 巫蛊乱世95:出手 “所以，爹爹是错的？”二丫愁眉不展，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个我可不知道。”楚知知又笑笑，谆谆善诱：“需要二丫自己去找答案哦。最近村里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二丫到底年纪小，注意力立刻被这话强总，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大将军打仗打赢了，听说回来的时候会路过我们这里呢，村里好多哥哥都在商议这事儿，听说大将军可漂亮了，娶到她可有福了。” 楚知知脸黑了。 这个年代比较宽松，女子从军的不少，但能被称为大将军的，据她所知应该只有一位。 一群什么歪瓜裂枣啊，敢惦记她的人。 楚知知恨恨嗯咬牙，嘴里却忍不住泛酸，像是含了一颗没熟的杏子。 这垃圾游戏好讨厌啊！都把她和姐姐拉进一个游戏了，怎么俩人还得分开啊！害的现在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和她抢，虽然她肯定不会输，但还是很让人不爽啊。 楚知知默默给系统记了一笔，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以后再说。 “然后呢？”她笑得像拐卖小孩的狼外婆。 “嗯……还有，还有……” 二丫还有了好半天，也没还有出个什么东西来，可见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已经倒完了。 楚知知也没有为难她，不管怎么说，今天得到这两个消息都已经算是大收获了。 她让二丫躺下睡，自己继续坐在桌边梳理信息。 这个村子叫林家村，处在偏远的北方，依靠着离塞外最近的一个镇子生活，一直以来也算安居乐业，直到近几年打仗日子才渐渐紧张起来。 “不怕！我们有大将军！” 回忆起这句犹带着童稚的话语，楚知知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的姐姐啊，总是这样让人有安全感。 这里临近塞外，征兵时带走了不少人，不少门户都空了些，可能是人少了的缘故，有妖怪的传言不知何时兴了起来。 都说是半夜里有妖怪来抓人吃，人人都要躲在家里，关好门， 至于这传言是真是假还真没有人见过，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也都这么做，就跟着做便是了。 二丫还没睡着，犹自嘀嘀咕咕的，楚知知听了一句，猛地心头一震。 “要是外面没有神仙的话，大姐怎么还不回来，二丫想吃姐姐煮的粥了……” 她看向窗外，浓黑的夜色深不见底，像是藏着吃人的妖怪。 对啊，这家的大姑娘出门还没回来呢，都这么晚了…… 楚知知眉头轻蹙，突然，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声音很大又很急，像是有人抡着拳头直接往门上砸，一点也不客气。 二丫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抱住楚知知，神色惊慌，“有，有妖怪？” “别怕。”楚知知拍拍她的肩膀，这敲门声实在很有某些人风格，她倒是一点也不怕。 “应该是你爹爹和姐姐回来了，我去开门。” 二丫渐渐松开了手。 楚知知谨慎的上前，匕首压在袖子底下，开门的一瞬间，险些被另一侧的力道推倒在地。 “赔钱货！怎么才来给老子开门，几天不打你是皮痒了吗？” 男人一脚把房门踹开，骂骂咧咧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挤进门里。 “哎呀。”楚知知轻声呼痛，瞬间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妹子，怎么是你？对不住对不住，我扶你起来……”男人惊讶的表情不知几分真假。 楚知知心里冷笑一声，趁着男人弯腰的一瞬间，掌中匕首闪过，快准狠的架在他脖子上。 “妹子，你这是……”男人的动作顿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别动！”楚知知厉声厉色。 “好好好，我不动，妹子你别冲动……” “手背到身后，跪下！” “别呀，妹子……”男人跪倒在地，双手却垂在身侧，并没有完全放弃抵抗。 凛冽的天里，他鬓角却有一滴滴汗落下。男人能清楚的感觉到，脖子上的刀不是什么玩具，而是真正吹毛立断的神兵利刃。 本以为是好拿捏的羊羔，谁曾想是只披着羊羔皮的狼崽子，这下好，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骚，晦气！ 男人想扭头朝身后吐口水，可碍于局势却一动也不敢动。 他就是再蠢，此时也明白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只能苦着脸求饶。 “姑奶奶，您饶了小的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到您头上，还请您看到我家三个女儿的份上，大人有大量……” “闭嘴！”楚知知冷冷的打断。 她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弄清楚最多的情报。 只是现在她也不好受，男人显然并没有轻易屈服，也不知是常年干农活还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法子，身体壮实的像头牛，她就是借着兵器的优势一时半会把人制住了，却也很难有下一步动作。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僵持着，都在等一个契机打破平衡。 “大姐姐，是有妖怪吗？”突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靠近。 男人眼睛一亮，吼道：“死妮子，还不过来帮忙，你怎么干活的，连个人都治不了？还不赶快给我把这女人绑起来，看老子不给你拳头吃！” 二丫从屋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看两人对峙的局势，又看了看打开的大门，惊叫了一声，立刻循着两人对峙的边缘快步走到大门前，牢牢的把大门拴好。 “玛德！就你丫屁事多，快过来帮忙！”男人沉着脸吆喝。 二丫充耳不闻，从门后掏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绳，轻轻一跳，把绳子从男人脖子上绕了过去。 男人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你个……”他想骂，话却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女孩把绳子扛在肩头，拼命的向背后拉。 男人被勒的面色涨红，眼睛突出，楚知知趁机动手，迅速将人制住，和气喘吁吁的女孩相视一笑。 成功了。 第173章 巫蛊乱世96:玉城 北风凛冽，刀子一样刮的人脸疼。 天上又下雪了，片片落下来，又重又大，像是能把人埋了。 马蹄踏开一处又一处雪花，沉默的军队无声前进，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哪怕人和马都已疲累不堪，军容却依旧整肃。 “队……将军，前面就到玉城了，到时候咱们驻扎下歇歇脚？” 一个银甲小将打马上前，手里握着马鞭，朝着远处遥遥一指。 “行，传令下去吧。”纪吹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豆大的小黑点远在天际，模糊不清，却是他们能放下疲惫休息一晚的好去处。 她目光收回来，落到一张菜色的脸上，“小姚，你感觉怎么样？” 姚成明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没事儿头儿，我可是咱们空间第一美男子，怎么能被这点小场面打倒？再说也快到城镇上了，到时候再休息也不迟。” 他面上还是玩世不恭的，只是脸色实在难看，嘴角干的起皮，一笑就渗出血来。 纪吹雪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确认这人气色虽然确实不好，脸色苍白的像大病初愈，连头发也没了光泽，一团枯草一样顶在头顶上，但精神瞧着却还不错。 她这才点点头，一揪缰绳，胯下骏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队员，实在是这家伙前科太多。为了耍帅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种事，这个小白脸不知道干过多少回，要不是他实力过硬，早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想到这一路的暗流涌动，纪吹雪归心似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北狄虽然常年游牧，骁勇善战，但塞外缺衣少食，物资匮乏，绝没有发展到能将中原军队压着打的程度，之所以近来能在战事中连获大捷，不过是他们的萨满走了旁门左道。 纪吹雪神色凝重。这种从他们这里掳人，改造成怪物后又拿来对付他们的毒计堪称一绝，若非这次来的人是她，只怕这胜仗没这么好打。 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从哪里弄来些十分诡异的法子，能将人转化成怪物，还有能迷惑人心智的秘术，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纪吹雪有点可惜，那老东西战败以后就立刻自尽了，一点儿审问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可惜了。 这次他们赢的不轻松，而且北狄虽然表面上被打服了，可暗地里动小心思的人却不少——有人趁谈判的时机对纪吹雪一行人下手，多亏姚成明反应迅速挡了下来，虽然受了伤，但幸好大多数人都无事。 而纪吹雪也趁机又从北狄身上又刮了一层皮，割地和朝贡都增加了不少，想来没有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是恢复不过来了，中原又可以稳定不少时候了。 如此，也算对的起这个身份。 那位纪小姐若是真有在天之灵，对她这一笔力挽狂澜应该也是说不出什么的。 骏马拐过一个路口，最后朝塞北的方向看了一眼，纪吹雪收回目光。 这次他们一队的成员兵分两路，她这边战事可以告一段落，外忧内患的局面破了一半，想来另一边也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任务应该快到尾声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位面世界格外轻松，简直不像是s级的难度，也不知道系统又在里面担任了个什么角色。 “算了，总不至于太坏事儿。”想到莫名被系统弄进来的楚知知，纪吹雪压下心头千思万绪。 虽然在外人看来系统经常不靠谱，但自从到了某种级别后，纪吹雪敏锐的发现，系统的每一步都有其暗中的部署，那些看似不着调的操作只是盲人摸象不知全貌的浅薄评价罢了，事实上，在别人还在纠结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系统可能已经算计了十步之外。 “人工智能”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这样的统筹能力确实是一般智慧生物难以企及的高度。有时候纪吹雪也不得不承认，有一个可靠又可以信任的友方，确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随着骏马的疾驰，远处城镇轮廓逐渐清晰，伫立在边塞的城市——玉城，到了。 *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里不是应该叫玉门关嘛。”两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走在一条小道上，帽子上落了厚厚的雪，像两朵开的不合时宜的蘑菇。 楚知知嘟囔着，扯了扯巨大的斗篷帽子，把上面的积雪抖了抖，让自己被挡得更严实。 越靠北边天气越冷，再加上已经到了冬天，玉城的天气早就是能把人冻死的级别，鹅毛大雪还厚的能把人埋了，这个天气出门简直就是受罪。 “阿嚏——”二丫打了个喷嚏。 楚知知伸手给她紧了紧领口，说道：“冷的厉害？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二丫摇了摇头，坚定的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早知道这样我当时不该说的。”看着小女孩仍然要坚持的模样，楚知知有点后悔了。 “那怎么行？！”二丫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像某种被主人抛弃的小兽物，“大姐姐你不能这样，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你有要用人的地方，我们必须得跟上！谁要是后退了，就，就简直不是人！” 小女孩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一字一句都简单普通，却无比能打动人心肠。 楚知知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儿，触到了和自己手上一样的冷意，笑道：“好，那咱们一起去找将军姐姐！” “嗯。”二丫用力点头。 父亲倒下了，失踪的母亲是被父亲害的，姐姐不见了……短短几个时辰里的变故太多，这个稚嫩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她安顿好艰难走回来身体还虚弱的母亲，把妹妹叫到床头让她照看着，然后擦了把眼泪，收拾了几件姐姐平日里破旧的衣服，在屋后草草挖个坑埋了，就是一座小小的坟墓了。 没成年的孩子——尤其是女孩——是根本入不得祖坟的，能有一处小小的土坑不至于流连失所，就已经是极宽厚的待遇了。 男人被绑在椅子上还骂骂咧咧，“赔钱货的死丫头埋什么埋！剁碎了扔猪圈里埋着，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投到老子家来，把老子的儿子都挤跑了……” 二丫拿一段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布塞进他嘴里，面无表情道：“你不要说话，等娘恢复了就找你算账，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 然后转过身，“大姐姐，现在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妹妹还小，娘还要养身体，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来做吧。” 盯着那双痛苦又坚定的黑色眼睛，楚知知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174章 巫蛊乱世97:关系户 她现在无比后悔。 冰天雪地里，楚知知的怨念几乎聚成实体。 报什么恩？答应什么答应？明明就是童言无忌应该全部驳回的！ 这么个破冷天的，让这么小的孩子陪自己出来找人，楚知知觉得自己简直是周扒皮转世，不存在的良心都在痛。 小孩子就该好好在屋里待着，出来乱跑什么跑！ “大姐姐，你联系上将军姐姐了吗？”二丫的声音有点抖，这天冷的人都不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冷气就直往嗓子眼里窜。 前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系统又掉了链子，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好友模块凉了。 楚知知发给纪吹雪的消息根本发不出去，简直就跟人不在服务区似的。直到昨天晚上，二丫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才有心力继续给姐姐发消息。 谁知道这次的信息居然没有不停的转圈最后打回来，反而在晃悠了几圈后，屏幕上传出“发送成功”的字眼。 “发出去了？！”楚知知又惊又喜，一个翻身从床铺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消息已经变成了已阅。 ——“姐姐姐姐还在忙吗？我这里刚刚做了件大事哦~” ——“姐姐在忙嘛” ——“我从星辰塔里逃出来啦” ——“姐姐我交到朋友了哦~她叫李杏，好有趣的名字……” …… 电子屏幕上的消息一条一条，密密麻麻挤满了一个人的消息，简直像个风格独特的备忘录或者日记本。 但是此时，一连串的消息下面多了一条回信，很简短，却是远在天边的另一人的回复。 ——“做的不错。” “耶！”楚知知看着四个字喜不自胜，快活的想要下床转个圈，心思一动间，赛博朋克风的聊天框里又噼里啪啦的打出一大串字。 ——“哇喔姐姐回我了嘿嘿嘿嘿嘿嘿失踪人口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我感动的要哭了……” 嗯？等等！ 看着屏幕里的一大串字，楚知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这里的消息不用发送，对面也是可以即时看到的！ 完蛋！ 她痛苦的跌坐回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太丢人了，她能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吗？ …… “联系上了，她和她的朋友们在玉城城主府里休息呢，咱们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尴尬是暂时的，思念却是长久的。 想到日思夜想的人，楚知知不由得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和温柔。 “那……那咱们快走。” “好！” 不久后。 “站住！”城主府前的两位侍卫人高马大，手里的钢枪明晃晃的，枪柄上挂着的红缨在寒风里起伏。 “城中重地闲人免进！”一个人虎视眈眈，伸手就要驱赶，“赶快走赶快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们是来找纪将军的，劳您通报一下。”楚知知不卑不亢。 她可一点都不虚。 昨晚公开处刑后，楚知知干脆破罐破摔的甩开面子，仗着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做借口，一顿撒娇加讨价还价，趁机敲来了不少好处。 就比如今天的汇合，她早早的给姐姐发了消息，估计一下，现在来接自己的人应该快到门后了。 “哈哈哈哈哈，你当我们很闲吗？”听到她的话，看门的汉子嘲笑道：“纪将军是什么人物，也是外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来自荐枕席的吧？”汉子的笑容不怀好意，目光淫邪的落在两人身上，不断在胸前腰后的部位上扫视着。 楚知知眸光冷下来，袖中匕首露出星点的寒光，又收回去。 这里不是个能动手的地方，但要想教训人，也并不只有动手一个方法。 “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仰慕纪将军，所以专程来见见她……”楚知知微微低下头，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像是少女的娇羞。 “哦，仰慕啊。”那汉子脸上笑意更深，上下打量的目光几乎化成实质。 “哥哥方面也是跟着纪将军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仰慕纪将军跟仰慕哥哥不是一样的吗？小美人儿，你跟哥哥回家，咱们慢慢仰慕……” “大胆！”一声暴喝打断汉子的话。 城主府庄严结实的大门被人一掌拍开，几道人影出现在门后，俱是脸色铁青。 那汉子一愣，陡然反应过来，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的梆梆响。 “大人，大人饶命啊……” 沉凝的气氛和夹着风雪的天一样冷，汉子不停的磕头，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无望，在呼啸的冷风里急出一头汗。 “纪城主，这就是咱们边关的兵？这就是咱们纪家军？”江南公子一样的华丽的声线里结满了冰。 “是我之过。来人，将人拖下去军法处置。”纪城主很冷静。 “姑父，姑父……你不能这么对我……”汉子惊慌的抬起头，面无血色，他伸手想去抱住纪城主的大腿，却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不成器的东西，滚下去！别在这里丢我们玉城的脸。”纪城主铁青着脸，看他被两个士兵带下去，一路还扑腾着，像只软脚虾。 “让姚将军见笑了。”纪城主平复了一口气，这才转过来对两人说道，“这位姑娘受惊了，是在下之过，不妨到府中来用些茶水，也让在下能聊表歉意。” 第175章 巫蛊乱世98:集合 “倒是想进去喝杯茶，只是怕大人家的茶小女子喝不起。”楚知知顺顺鬓角，一只手拉着害怕的小女孩向后退了退，态度不急不慢。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玉城！是直面北狄的第一道防线！也是纪家军常年驻扎的大本营！ 这里的每一位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也是纪家军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败类？！ 若是别的她可以不管，但这是姐姐的事，楚知知做不到不插手。 楚知知神色渐冷。 “连我一位来到阁下府上的客人都要受此折辱，想来已经能从此看出令府中人平时是如何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了，这等尊贵威风的府邸，小女子可不敢入内。” “这……”纪城主擦了擦汗，求救的目光看向姚成明。 这位姑娘是纪将军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招待的贵客，他可一点都不敢怠慢，但谁能想到会这么不凑巧。 眼见姚成明接不为所动，纪城主无奈的苦笑，只得行了个礼，安抚道：“确实应该给姑娘一个交代，只是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不妨随下官进府，也有府上各位将军做个见证，可好？”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纪城主的诚意可见一斑，楚知知也不想为难人，便点了点头，跟着两人进了府。 三人在堂前落座，纪城主做好待客之礼，又差下人去请纪将军，这才有空坐下来解释。 “冲撞楚姑娘了，此事说来话长。”纪城主长叹一声，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那竖子是下官妻弟的继子，自幼随他亲爹染了一身市井气，多亏他娘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意识到所托非人后便与他爹合离了，后来几经周转来到玉城，这才嫁与我这妻弟做续弦。” “我那妻弟是极好的人，待他视若己出，只可惜这孩子歪的太厉害，实在正不过来，他没办法，就把人给我送了来。” 纪城主摇了摇头，又说道：“但下官这里也并非学堂，只能将他丢到岗上去历练便是了。而且下官就怕这孩子误入歧途，还特意将他提到眼前看着，却不想……” 却不想世事就这么巧。 那小子的胆子也忒大，他忙着招待凯旋归来的纪将军，就少看了这么一会儿，这小子就在外面惹是生非，实在是无可救药。 话说到这里，楚知知二人也明白了原委。 “原来如此，纪城主执法不避亲，值得称赞。” 姚成明的脸色好看了些，说道：“既然楚姑娘这样说了，那就按城主的处置来吧，杖责完毕之后将人赶回去，这种人我们纪家军不收。” “理应如此。”纪城主点头称是。 这边三人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沉稳有力，迅速干脆。 “知知来了吗？”纪吹雪大踏步进来，拍拍斗篷上的雪花，解开绳子，隔着老远扔给下人。 “姐姐！”楚知知惊喜的迎上去。 哪怕早就对重逢有所预料，真到见面的时候，喜悦仍是冲上心头。 这边两人正叙旧，一旁已经成了背景板的姚成明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冲纪城主招招手，见对方极有眼色的点点头，于是回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两人悄然从椅背后离开。 “嗯？人呢？”等楚知知从情绪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厅堂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纪城主事务繁忙，自然是没有时间一直留下来，至于小姚，我让他去叫人过来了。”纪吹雪解释着，还有时间在柔软纤细的发丝上抚摸了一把。 “是我认识的人吗？”楚知知眨眨眼。 “应该是。”纪吹雪含着笑看她，把那点小心思尽收入眼底，向着门口的方向点点下巴，示意道：“人来了，你还能顺便打个招呼。” 楚知知好奇的看过去，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会是谁呢？ 一袭漆黑的袍角在门槛上翻腾一下，像是从星空里截下来的一抹夜色，每一缕漆黑的光芒都仿佛隐藏着宇宙中最深刻的隐秘，玄奥无比。 楚知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记忆里穿成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但那人远在都城，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苦寒之地？ 除非…… 下一刻，衣角的主人迎门而入。 蓝色的眼眸如海，长发如同天国滑流淌下的金色瀑布，女人深刻的五官如同大理石雕塑一样标准完美，脸上的笑意却无比温柔。 她神态自若的踏进屋里，哪怕是看到里面两人亲密相拥的姿态，也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真是露丽娜？！ 而且不仅是她。楚知知的目光向后看过去，落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熟悉是那张脸她曾用过一段时间，陌生是她与那人并不相熟。 纯星静静跟在那人身后，如同落下的雪花一样玲珑剔透，冰雪聪明，低眉敛目也难掩仪态天成。 楚知知从纪吹雪怀里退出来站好，眼神从最前面的露丽娜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巫赵身上，笑道：“大巫祝别来无恙。” “楚姑娘安好。”巫赵回了一礼，纯星跟在她身后，偷偷抬头回了个笑容。 楚知知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露丽娜是我的队友。”纪吹雪突然开口道：“没必要顾及，有事直接说就好。” 楚知知了然，招呼三人入座。 “呦~人都来齐了，那咱们这就开始了？” 这边几人刚坐下，院子里又响起一道声音，轻浮浪荡中带着几分贵气。 姚成明吊儿郎当的走进来，随意的歪在实木椅子上，眼看着是把木椅当成了贵妃榻，简直没骨头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你好歹注意点形象。”纪吹雪扶额，显然对他这一副做派早已了如指掌。 “是是是。”姚成明打着哈哈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在椅子里坐好，脸色还有些晃白。 “队长你好狠的心呀，我都受伤了~”他一手捂着胸口，露出伤心欲绝的浮夸表情。 “少来这套。”纪吹雪瞅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好了就别说这些晦气话，小心真的再受一回伤。而且这里还有姑娘在呢，你好歹注意点仪态。” “人家温柔善良的姑娘才不会嫌弃我，对吧？”姚成铭嘴上说着话，眼睛也不闲着，还抽空朝纯星飞过去一个媚眼。 纯星：(▼皿▼#) 第176章 巫蛊乱世99:击杀(完结) “咳咳，好了。”纪吹雪清咳一声，把歪到天边的话题拐回来。 “今天把大家都聚在一起，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讨论。” 众人神色严肃了些，姚成明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表情认真。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巫赵大人，您司掌此界阴阳，想必也察觉到了近来的变化。”纪吹雪率先把话锋转向系统之外的人。 巫赵点头不语。 身为大巫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国家的情况——像一棵被白蚁蛀空了内里的参天大树，表面的枝繁叶茂不过是镜花水月，这虚影随时可能碎成泡沫，轰然倒地。 “那塞外出现污染的事，大巫祝可清楚？” “现在知道了。” “巫赵大人以前不知道吗？”纪吹雪步步紧逼。 “你这话什么意思？”纯星一拍桌子，抢在巫赵开口之前站起来，一张犹带着稚嫩之色的面容上挂满冰霜，冷冽之意直直向着纪吹雪袭去。 然而这股冷意落在纪吹雪身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悄然无声，甚至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还悠哉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你……”纯星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的脸色泛红。 “纯星住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次交锋迅速出现又迅速结束，众人这才有时机出口制止。 楚知知和巫赵不约而同的出声，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让她们不由得对视一眼，自再次见面以来，出现在两人心里的隔阂不知不觉间消融了几分。 “纯星坐下。”巫赵语调轻柔却很坚定，手扶在扶手上，紧靠着椅背，后背挺的笔直。 直到看着纯星委屈的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坐下来，她才重新将目光转回到纪吹雪身上。 “我知道纪将军怀疑我，这无可厚非。毕竟我身为一国巫祝之首，是最应该对这些事件了如指掌的存在，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在座没人会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瞒诸位的，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龙脉失守，只要将被调换的小皇子找回来继承大统，事情就可以做罢。” “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纪吹雪冷冷的打断她。 “不错。”巫赵面无表情，“但这一切我并不知情，我身为星辰塔的大巫祝，却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些事，这是我的失职，待此事了之后，我会自己去领罚。” “但目前最关键的是解决问题，事已发生，再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尽最大努力把损失降到最小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以。”纪吹雪凝视了她几秒，缓缓收回目光，直入主题道：“北狄那边有一条裂隙。” 巫赵瞳孔一缩。 楚知知察觉异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轻声询问：“小皇子那里我大概已经有头绪了，倒是有劳巫祝大人指点一二，这裂隙怎么补？” 巫赵抿着唇，神色有些沉重，说道：“裂隙其实一直存在。” 这话说的有些语出惊人了，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她，但楚知知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和开国时那位初代大巫祝有关？” “不错。”巫赵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想到什么又收敛了表情，对众人解释道。 “缝隙之外沟通另一个世界，非人力所能挽回，即便是当时的巫祝大人也只能铸造神器镇压。只可惜，这百年来我朝虽然稳固，但内部纷乱也不少，神器早就在动荡之间流失了，就连最初的那道裂隙，现在也是用其他方法稳住的。” 众人不禁皱起了眉。 这种天灾往往很难弥补，因此破碎的位面世界不计其数，能度过这一劫的寥寥无几。 当然也不是全无办法。 最方便借鉴，堪称典型的是女娲补天。但补天石可遇不可求，女娲那一层级的强者也早已陨落殆尽，又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将这场灾厄挽回呢。 “神器？” 就在众人沉吟间，突然楚知知想到什么，焦急的问道：“是不是一面镜子？” “楚姑娘有线索？”巫赵惊讶道。 “在我这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纪吹雪第一个反应过来，询问道：“方便吗？” 她说这话语焉不详，可楚知知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方便的。” 虽然山神的事还没处理完，但姐姐在这里，料理一个被污染的山野小神还不是轻而易举。 楚知知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总感觉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 此时。 不远处的一座荒山上。 “噗，好恶心啊。”李杏拄着法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腥臭的黑色粘液，头发都是一缕一缕的。 突然，周围的光线扭曲了一瞬，一只庞大的黑色怪物凭空出现在山头上。 那像是一只长满了章鱼触手的黑色水牛，庞大的核心周围缠绕着无数的诡异触手，数不清的狰狞触手缠绕在一起，从山顶垂落到半山腰，正一动不动的覆盖在山顶上，庞大的身体上划满了各种伤痕。 最核心的腹腔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撕裂伤，那是李杏不久前逃出来的地方。 那显然是一具尸体了。 李杏捏了个手诀，清澈的泉水顿时从空气里冒出来，她一边迅速清洗身上的粘液，一边暴躁的碎碎念。 “救命！老娘一个法系啊喂！居然也沦落到和那群近战一样了吗？！” 好不容易才把那怪物恶心的血液洗干净，李杏甩甩头发，把怪物的尸体收起来，正准备一走了之，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 “嗯？”她低头一看。 是个小背篓，就是那种小孩子出门捡柴常用的款式，已经被怪物的胃液腐蚀了七七八八。 李杏不感兴趣的撇到一边，转身走了。 第177章 番外二:花朝节1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楚知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怔怔的想：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纪吹雪像是看透了她的疑惑，笑着问她。 斜斜的金色沿着窗棂撒下，是厚厚的窗纸也遮不住的热切温柔，把那人的眉眼浸成最柔软的模样。 外面阳光正好，春光灿烂。 “感觉，好突然啊。”楚知知捋着发梢，还有点茫然。 一切都结束的太快了。本以为是一场艰难的大战，可结束的虎头蛇尾，让人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梦幻。 “总有些事情来的出人意料，就像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春天已经来了，这也不全是坏事，不是吗？” 纪吹雪把书放下，懒懒的倚在靠背上，桌上的绿植已经抽出了新芽，她整个人透着放松的味道。 “也是呢。”楚知知笑起来。 距离任务结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太虚镜本就是此界奇珍，这件神器来历不可考，但化虚为实的威能却是实打实的，再加上有大巫祝全力出手…… 总之，楚知知因为实力不足被要求留守后方，等她在府里坐了半天，外出的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任务已经完成了。 楚知知：…… 误入大佬圈真的谢谢呦。 巫赵和纯星回了星辰塔，毕竟她们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尤其是露丽娜友情提供的情报——塔里有人和异族勾结。 至于这又要经历一场怎样的更迭洗牌，那就和楚知知她们无关了。 小皇子也被带了回去。没了外物干扰，楚知知自然看出那孩子气运非凡，想来她和李杏当初从猴妖手里把这孩子救下来，也少不了是顶级气运的缘故。 啧，不愧是世界之子。楚知知有点酸。 这种逢凶化吉，贵人相助的好运她也想要啊！运气好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jpg 阳光越来越暖，日头渐上三竿，年轻女孩的欢声笑语像七彩斑斓的蝴蝶，被春风吹着，你追我赶的从墙头笑闹着，撒欢似的飞远了。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楚知知探头探脑。 “今天是二月初二，要不要出去玩？” “欸？”楚知知一愣，“花朝节吗？” 难怪这么热闹。 最近的日子太无忧无虑，她幸福得快要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里还会花费心力去记这些无聊的节日。 毕竟像这种难度非常高的任务世界结束后，最长可以在这个位面继续待上六个月，也算是隐性的假期和福利了。 而且因为不同位面间时间流速的缘故，回到系统世界之后通常只是过去了几分钟，根本不用担心有影响。 想到自己最近以来的放松，楚知知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我说姚成明那家伙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把李杏一起拖出去了，原来是为这啊。” 纪吹雪轻轻一笑，没戳破她的小心思，从衣桁取了件外袍递过去，率先打开房门。 “等晚了会冷，你披上，咱们出去逛逛。” “好！” 与此同时。 喧闹的街头上。 “你干嘛？”强忍着怒气逛完了五条街，李杏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姚成明的手，横眉冷竖。 “我在救你啊，你别不识好歹。”姚成明吊儿郎当。 李杏毛都炸了！这家伙大清早的把她拽出来，还硬拖着她无所事事的逛到现在，还要继续糊弄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她一步向前，紧盯目标，快准狠的下手！ “哎呦喂，我的头发！”姚成明捂着脑袋抱头鼠窜。 “别跑！给老娘站住！”李杏拔腿就追。 她早瞧这花花公子顶一头长毛不顺眼了！ 凭什么这个狗男人的头发比她一个女人留的还长还好看！那光泽度，那柔顺度……每次梳头的时候，她都特别想和某人把头发换一下。 偏偏某人还得意不已，每次在她梳头的时候，都故意把头发甩来甩去，炫耀的意味顶的人头大，让她恨得牙痒痒。 两人一路你追我赶，从繁华的街头跑到一个荒僻的小角落，李杏终于把人抓住了。 “嘿嘿嘿嘿，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吧，看我今天一雪前耻！” 李杏奸笑着靠近那一头美丽的秀发，眼看就要辣手摧花的时候…… “别啊你快放手！有人来了！”姚成明突然出声。 “谁来了也救不了你！”李杏恶狠狠的就要下手，活脱脱就是一个逼迫良家妇女的恶霸。 “呃……杏子，嗯，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李杏骤然僵在原地，一寸一寸的变成灰色。 楚知知停住脚步，有点尴尬的移开眼神，几乎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纪吹雪身后。 “嗯……不过在外面不太好，你们可以回去再……咳咳，我们先走一步了，回头聊哈。” 说完，她就拉着纪吹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凌乱，堪称落荒而逃。 姚成明强忍着笑，嘴角怪异的抽搐，胸膛一震一震的。 半分钟后，原地响起一声绝望的怒吼：“姚成明！你耍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杏欲哭无泪，掐住姚成明的脖子，恶狠狠作同归于尽状：“你还笑！你又来这套！你让知知怎么看我，我跟你拼了！！！” “都说了让你放手的，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哼哼。”轻佻华丽的声线里带着笑意。 “我不管！我要杀了你！！你赔我清誉！！！”李杏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别啊。”姚成明终于笑够了，直起腰来解释道：“你放心，老大和知知在一块呢，她肯定会解释的，你放心，没事的，实在不行我去找知知解释。” 一边说着，他嘴角又勾起来，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李杏收回手，眼里满是不信任。 “真的吗？你会这么好心？” “那当然，你还不相信我了。”姚成明拍着胸脯打包票，“你看，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 “老大和知知在约会哦，我特意把你叫出来，免得你做她们的电灯泡，你看，我多为你着想，我怎么会害你呢。”他笑得像是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也是哦。”李杏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等等，约会？”她吃惊的睁大眼睛，“队……队长和知知……” “没错！”姚成明得意洋洋，“老大对知知的不同就差摆在明面上了，以我万花丛中过的眼光来看，她们肯定有一腿！” “是吗？”李杏幽幽的问。 “那当然。”姚成明没有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危机，还在那里继续炫耀，“我可是……” “万花丛中过……你很自豪啊？” “呃呃呃……”姚成明的话一下子断在喉咙里，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鹅。 “那个那个，呃，杏子，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你和我的拳头去解释吧！！！” 第178章 番外二:花朝节2 楚知知挽着纪吹雪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在街头，随着拥挤的趋势一起掩进人群里，没有一丝突兀。 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又叫女儿节，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们相约好友出门玩耍的节日。 街上都是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一眼看过去花团锦簇，路边的小摊上叫卖着胭脂水粉和彩纸红绳，闺中少女们提着篮子，装着剪好的彩纸去花神庙里祭祀花神。 两人不信这个，却也乐得入乡随俗，在路边买了东西跟着一起去玩，一路踏青赏红，还做了几个花神灯，准备晚上一起去河边放灯。 一路逛一路玩，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也走到了郊外。 许多花儿已经开了，没开的花枝上也沾着五颜六色的剪纸，人人手里都举着灯，把黄昏映的如同白日，河面上更是点点灯火不散，像是落下来的星河。 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热闹非凡。 纪吹雪也出现在人群里，手上提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灯，只有巴掌大小，玉雪可爱，娇憨非常。 “知知，你不觉得我和这兔子灯有点不搭吗？”纪吹雪有些无奈，暖调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中合了凛冽锐利的五官，让她整个人都多了温柔的味道。 “坐享其成的人可不准说这话。”楚知知递给她一个俏皮的眼神，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扬了扬手里弯弯的月亮灯。 谁让她心灵手巧，这花灯看了一遍就会做呢，还能给别人也做一个……某些一直学不会的人可没资格挑剔。 况且，姐姐那么可爱，明明和兔子灯超级搭的，哪里不合适了？ 楚知知叉着腰，笑得得意洋洋。 “两位小姐，买个河灯吧，你们这么漂亮，在河灯上写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一个小女孩凑过来，一手拿着一个彩色的河灯向两人推销。她大概七八岁，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却洗的很干净。 花朝节这种节日往往会有很多千金小姐们出门游玩，有机灵懂事的孩子会趁机赚点钱，帮爹娘补贴家用。 小孩儿嘴倒是挺甜的。 楚知知失笑，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把灯给我吧，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的。” 小女孩眼睛蹭一下亮了，赶紧把灯递过来，笑嘻嘻的特别讨人喜欢，“小姐人美心善，一定能心想事成，早日和心上人携手。” 楚知知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纪吹雪，却不想那人也正看向她。 她直直对上另一双明亮的眼眸，不由得心尖一颤，莫名有些脸上发烧，掩饰似的低下头，去看刚买的河灯。 这种简单的手工河灯都是最常见的莲花款式，不同的是，这家里似乎有个读书人，连花灯的莲蓬上还写着两行字。 哪怕是低着头，敏锐的感官也能让她察觉到另一个人灼灼的目光。 楚知知不敢抬头，作势去看莲蓬上的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骤然响起的声音清冷低沉，紧贴着她耳边，微热的呼吸让她半边身体一阵发麻。 楚知知失神了片刻，又听到那声音轻笑一声，继续说。 “在河灯上写这种诗，林秀才倒是会做生意，他家女儿也是个嘴甜的，怕是今晚能挣不少。” “哦，是嘛。”楚知知心里空了片刻，莫名有些失落，她低着头，错过了身边那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温柔笑意。 “嗯，咱们去放灯吧。” 时候不早了，河边的人越来越多，纪吹雪将人半揽进怀里，伸手抚上她的发，心底一片柔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妈咪~今天过节欸！我可不可以出去玩？”洛一琳搂着母亲撒娇。 自从任务结束后，他们的身份也都失效了。 不过这是好事。 虽然系统安排的都是已死之人的身份，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不论是他们还是纪吹雪，既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如今身份撤回，虽然没有了位高权重带来的便利，但也没了责任拘束，也能更好的放松休息。 露丽娜轻轻亲吻了下女儿的脸颊，柔声说道：“当然可以，宝贝，要妈妈陪你吗？还是和你陆叔叔一起出去玩？” 他们之前负责驻守都城，以免最核心的位置乱起来。 不过，如今小皇子已经成了最年幼的皇帝，王淑妃也知道那个位置不好坐，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舍命供养龙脉，就只能安分守己，一心辅佐，给自己和孩子挣一片容身之地。 这片权力最中心的地方终于短暂的安静下来，他们也可以放松些了。 “不用了妈咪~我可以自己出去的。”洛一琳一向人小鬼大，只有这时候才有几分和年龄对应的孩子气。 “我想去永州找队长，听说她们那里之前有个老妖怪偷孩子，还有胆子给县令下咒，让人家胖的跟水桶一样……我想去看看嘛。” “想出去玩就直说，别总拿队长当借口。”露丽娜弹了下女儿的额头。 “哎呦。”洛一琳双手捂着头，搞怪的的看向母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古灵精怪：“好不好嘛~妈妈。” “去玩吧。”露丽娜拍拍她的后背，笑着松开手。 第179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限定女侦探 再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楚知知摇摇头，像是想把眩晕感从脑海中甩掉。 无论经历过几次，破系统的传送都一样让人不适应。 尤其是这次。 可能是她在上一个世界休息了不短的时间，这次任务来的特别快，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匆匆扔了进来，格外的难受。 “滴——欢迎玩家进入b级世界：阳光海滩谋杀案。 任务内容：请玩家查明真相。 任务奖励：积分两千。” 谋杀案？听起来像是探索型的任务，应该不难吧。 深呼吸几次，压下跳转时空带来的不适感。楚知知赶忙看向周围，观察起这次任务世界的环境来。 嗯？她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居然是现代背景。 房间布置的理性又温馨，阳光洒进来，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墙壁上的简约挂钟正好走到八点整。 棕色的实木书桌上凌乱摆放着些杂物，最左边是一张摊开的报纸，楚知知瞥了一眼：春风日报，8月16号。 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块写满东西的白板，和书桌同色系的书橱摆在不远处，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摆的满满当当，都是书。 另一边是一尘不染的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几张用作装饰的风景照，只是里面的景色昏暗古怪，意味不明。 楚知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那画里的东西让她很不舒服。她凝视了画框几秒，突然发动技能，眼前出现一行透明的字。 【奇怪的画——里面似乎有不得了的消息，但你现在应该还接收不了。】 楚知知：懂了，就是现在进度条不够，还解锁不了下一阶段的消息呗。 她移开视线，突然察觉到手上传来异物感，低下头一看，那是一张名片。 林芝侦探事务所 林芝 电话：153xxxxxxxx 楚知知：…… 很好，这是她的名片，看来这个世界系统给安排的身份是个侦探了。 不过，免费送的身份，系统会有这么靠谱的时候吗？ 总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想到前几次任务经历，下意识的，楚知知把技能开到最大，目光循着房间一寸寸的扫过去。 【蔫头耷脑的盆栽……听我的，松松土，浇点水的话，说不定还能活】 【发霉的天花板】 【褪色的墙纸】 【老旧的地板】 【记录着神秘文字的白板，但是你看不懂……相信我，你最好不要看懂】 那原来是一种文字。 楚知知又仔细瞧了一眼白板上的鬼画符，竟然诡异的从笔画间察觉到某种莫名的规律，那确实是成熟的文字系统才有的规律！ 一股战栗感猛地窜上心头，楚知知悚然一惊，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对你毫无作用的书】 【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或许里面有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哦~】 【实木书桌……或许你可以试着翻翻抽屉？】 【普通的衣架】 【昏黄且关闭的灯】 【掉漆的办公椅】 【门锁坏掉的门……你该换新的了宝贝】 【一封信】 双眼逐渐传来胀痛感，楚知知收回技能，闭上眼睛，屈指揉了揉眉心。 系统升级过的能力确实好用，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走捷径。 她算是悟性很高的那一类了，即便如此，在感悟到自身的法则后，也是经过不少机遇和巧合才把技能提升了几级。 可是上次那个s级的世界结束后，系统居然直接给她提升了一个档次。 随手打开人物面板，楚知知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 【姓名】楚知知 【性别】女 【年龄】19 【体质】8.2 【法则等级】一星 【系统等级】4 哦，还有积分。 真是堪称质的飞跃，她突然有点明白那些人对s级世界的狂热了，风险虽然大，但架不住收益也是真的高啊！ 能力使用过度的不适感略微缓和，楚知知立刻睁开眼。 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压在她心头，沉甸甸的，像收紧的弦。 她坐在办公椅翻找相应的线索，一伸手，掌心里刚好落了个笔记本。 楚知知的动作一顿，目光仔细观察着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片刻后神色微凝。 系统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他们玩家在任务世界的身份不都是顶替别人的吗？找个性格相近的，不让玩家耗费心力扮演都是系统开恩，怎么这次的身份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连放东西的小习惯都和她一模一样？ 是这个原主和她格外像？还是这个身份是为她原创的？ 楚知知轻轻在额头敲了敲。 “系统，在不在？” “在的呢~”还是那个感情格外细腻的分系统。 “你准备这么丰富，有什么图谋？”楚知知一点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 不是她被害妄想，实在是被系统放养惯了，偶尔来这么一回细致的，她很难不往深处想。 是原身和任务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需要玩家自行探索哦~” 行叭，一如既往的没用呢。 楚知知觉得企图指望对方的自己简直是个傻瓜，还是吃一堑，又吃一堑，再吃一堑的那种。 “那你下去吧。” “好的呢，下回见哦~” 脑海里声音沉寂下去，楚知知拿起笔记本，随手翻了几下。 笔记本上大片大片的空白，楚知知不死心，一直到翻到最前面，发现写字的几页都被撕掉了。 是沿着最内侧的封胶撕的，很整齐，没有一点边角，不仔细看似乎看不出来撕过的痕迹。 楚知知摸上剩余纸页的压痕，很浅，根本摸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是原主写字太轻，还是有压痕的空白纸被一同撕掉了。 又断了一条线索。 楚知知苦恼的抿了抿嘴唇，然后在挨个拉开抽屉的时候又一次滑铁卢。 打开的抽屉里都是平平无奇的东西，而最中间，也是最重要位置的那只抽屉挂着锁。 不应该啊，楚知知收回手，再一次打开人物面板，8.2的体质数值映入她的眼帘。 经历过几次游戏的玩家各项数值都远超常人，体质更是通常都远远高于普通人的平均数值“1”。至少从这一点来说，楚知知的8.2分量不轻，她这一拉基本相当于八个成年人的力量。 然而抽屉纹丝不动。 是有什么非正常力量影响吗？ 楚知知神情凝重了点。 在她的感知里，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这一切真是什么东西影响的结果的话，那么，那东西的生物等级应该非常高。 楚知知放轻了呼吸，小心的思索着对策。 突然—— “叮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桌子上装饰一样的座机上突然亮起一串数字。 第180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2:熟人 看了一眼抽屉上不为所动的锁，又看了一眼跳动的电话，楚知知一把接起来。 “喂？” 电话另一侧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您好，林女士，我是纳德女士的助理，之前和您联系过，委托您帮忙处理一件事。请问您现在准备好了吗？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已经把车停在了您的事务所旁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边随时可以出发了。” 楚知知飞快的瞄了一眼窗户，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看款式应该价值不菲，大致就停在窗户到门口之间的位置上，从她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车的后门敞开着。 “我知道了，这就好。”她答应了一声，把电话放下，名片顺手塞进一本笔记本里。 桌子上右侧有一只手提包，楚知知拎过来检查一下，和她预想的一样，东西都带齐了。 她把桌上的信封塞进包里，向外走的时候，又突然想起在门上看到的那句话，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把老式的铁锁。 门上的锁不行了，只能拿这个暂时顶一下，希望回来的时候有时间换锁。 楚知知用力扯了扯房门，确定没问题，这才坐进打开的车门里。 “人都到齐了，各位没有问题的话，咱们这就准备出发了。”电话里听到的轻柔女声从副驾驶的位置传来。 没人有异议。 司机启动了，黑色的轿车如同破开水面的鲤鱼，无声的滑进人潮里。 “不是新人，玩过几场了？”坐在楚知知旁边的一个人问。 那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大姐，嘴里叼着一支烟，卷成大波浪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哪怕在车里也戴着墨镜，指甲染的和嘴唇一样红。 两人挨的比较近，凭借强化过后良好的视力，楚知知能清晰的看到她两边耳垂上各打着三个耳洞。 “我只进过两个……”顾忌着那位纳德女士的助理和司机在场，楚知知没有直说，只是羞涩的笑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反问道。 “大姐姐你这么厉害，一看就是经过很多场游戏了吧？” “呵，不用套我的话。”女人掏出个打火机，一下下啪嗒啪嗒的打着玩，目光隔着幽幽的火苗，针一样落在楚知知身上。 “b级游戏不是闹着玩的，我自身都难保，没兴趣带别人。” 她打开车窗，啪嗒一声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冲楚知知吐出个烟圈。 “要是都到了这个级别，还指望能被别人带过的话，怕是活不了多久的。” “你也别信那些狗男人说是会保护你的鬼话，他们骗你的……危险越来越大，谁还能顾得上你？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楚知知一愣，后知后觉的听懂了话外音，不由得笑笑，她难得能接受到这样隐晦的善意。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人看着像个社会大姐，却出乎意料的温柔呢。 这时候，后座突然响起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 “芝芝？你是林芝吗？” 谁是林芝？楚知知眨眨眼，然后猛的想起来，这似乎是她的名字。 不过她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吧？这声音听着也有点耳熟……她回过头，正对上一双笑得灿烂的眼眸。 “尹长河？” “是我啊，没想到又遇见你了，还挺巧的。”男大学生抓抓头发，腼腆的笑。 他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几次恐怖游戏的经历好像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那样礼貌又温和的表情，甚至连身上的运动服都和之前差不多。 “确实。”楚知知有点感慨，自己和几个月前比起来，不说改头换面，也是有不少变化的，可对方还是那副阳光男大的模样，可见并没有经历多少坎坷，实在让人有些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系统掌握的空间位面不计其数，两个人能不在外力影响的条件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确实是难得的缘分。 “咳咳。你们认识啊？这地方能找到个熟人可不容易。” 插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头发上还讲究的抹着摩丝定型，看上去是想朝着从年会上拉出来的商业精英打扮，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够沉稳，这一身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反倒像个油头粉面小白脸步入中年。 他看了一眼汇聚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目光隐隐有些得意，说话格外拿腔作势。 “不过现在是任务时间，大家叙旧的话，先放一放，可以等回头私下说，咱们先说一下任务的事。我呢，是一个经过六场游戏的老玩家了，哈哈，在这里应该没人比我更资深了吧？”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来说几句。”油头男舔了舔嘴唇。 “像今天这种游戏，可以说是推理类的，而这种类型呢，肯定是离不开信息支持的，是吧？为了大局着想，我希望大家能把自己的情况说一下，有我这个资深玩家在，也能帮着大家一起参谋，早点结束游戏。” “谁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是吧？”他摊了摊手，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不如我先来？我的身份是个商务精英，今天和那位纳德女士约好了谈工作。” “你呢？小姑娘，你是什么情况？”油头男浑浊的眼珠转向楚知知，脸上的笑容脏兮兮的，让人很不舒服。 听到这话，戴墨镜的大姐微微皱了下眉，她把烟掐掉，从窗户里扔出去，却什么也没说。 第181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3:海滩别墅 楚知知笑笑，想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还带着稚嫩的声音打断。 “不会呢？我的身份是年少成名，被请来帮忙的少年侦探。纳德女士会这么不讲究吗，把委托的侦探和准备合作的商务伙伴安排在一辆车上？”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坐在最后一排，大大咧咧的对着他们笑了笑，手里还握着一只有她脑袋大小的波板糖正在舔。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小女孩也不怯场，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像准备上台表演节目的小朋友一样，笑嘻嘻的补充道：“我叫洛一琳，今年12岁，很高兴见到大家。” 楚知知睫毛一颤，这么小的孩子都被拉进游戏了吗？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油头男不满的吆喝着，两只手挥来挥去，像是要通过动作增加自己的权威感，却让他看起来像只摔倒的企鹅一样滑稽。 “吱呀——”一声，车停了。 “我们到了，各位贵客先下车吧。”助理小姐招呼了一声，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一行人赶紧跟上，油头男也顾不上找麻烦，老老实实闭了嘴，灰溜溜的跟在众人身后，也下了车。 “哇欧！”洛一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远处海天一色，风平浪静，水面波光粼粼，只有海鸥不停的飞起落下。 近处是连绵成片的沙滩，黑色的礁石如同碎金里黑色宝石，岸边有小小的的浪花不停涌来，片刻后又碎在海岸线上，只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泡沫。 甚至他们脚下都有贝壳的碎片。 “这是老爷当年亲自设计的海边别墅，请来的工人和选择的位置都是最好的。老爷退休后就一直在这里隐居，直到最近……” 说到这里，助理小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多言，谨慎的停了话，客气的笑道：“各位贵客请随我来吧，我家小姐等候多时了。” “纳德老爷不是退休了吗，怎么不是他亲自接待我？不会是嫌我们身份不够吧？”油头男急吼吼的开口质问。 助理小姐行云流水的动作顿了片刻，然后立刻做出回应，全程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因为一些意外，我家老爷暂时不能接待各位贵客，之后小姐会详细说明的，请各位贵客先随我来。”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当然。”助理小姐鞠了个躬，转身向前带路。 下车点离别墅很近，一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这片海滩唯一的别墅跟前。 大门是传统欧式风格的镂空黑铁栅栏，上面还讲究的刻着各种浮雕。 助理小姐正在用墙上的联络器和佣人沟通，让他们把门打开。 楚知知趁机往周围多看几眼，突然灵机一动，目光被大门夺去。 大门的黑铁栅栏上雕刻的浮雕不是常见的花草藤蔓，而是罕见的海洋元素。 细长的海藻随水舞动，每一个弧度都活灵活现，海星舒展着身体，水母翩翩游过，周围装饰着的鳞片和浪花也栩栩如生，仿佛都在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栅栏上活了过来。 这图案……楚知知微微诧异，伸出手，想凑近看的更仔细些，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有钱人家就是讲究啊。”尹长河看到她一直不动，凑过来看了一眼，赞叹道：“这雕的比我美术系的学长都好，估计花老鼻子钱了。啧，一个大门都这么气派！” 楚知知把手收回来。 也是，或许人家就是比较挑剔呢，雕刻逼真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毕竟是海边，海洋元素确实比花草更搭配。 楚知知没有继续钻牛角尖，游戏剧情还没开始，周围的人都在无所事事，她干脆和尹长河攀谈起来。 “你还对雕刻有研究啊？” “也没有很懂。”大男孩笑得腼腆，“就是我爸是搞艺术的，所以在学校的时候，我有空就会去艺术系的教授那里蹭课，时间长了也明白一点。” “那你父亲一定很为你感动。”楚知知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不断逼迫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喜好，但是努力并没有换来认可，也幸好没有换来认可。 游戏世界无比危险却也鲜活，明亮的她都快忘记那是一段怎样灰暗的时光了，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模糊的恍若隔世。 “也还好吧，他比较忙，但我相信我一定是他最爱的孩子。”尹长河笑着打哈哈。 正说着，那边大门已经开了，助理小姐朝众人点点头，“请随我来。” 楚知知跟上去，却突然注意到，还有个人站在他们几个玩家的最外围，一动不动。 那人国字脸，剑眉星目，平淡的五官里透出一派正气，虽然身高快一米九，却并不显压迫感，反而让人心生亲近。 这不是个不起眼的人，却不知道为何，从车上起就一言不发，竟然一直没有引来别人的注意。 楚知知脚步停顿了一秒，扫过一眼那人凝重的神色，然后转过头，不动声色，继续跟着助理小姐进了别墅。 没关系，她想。 或许有人会藏线索，但这次的任务没有时间期限，她有足够的机会把一切都查清楚。 第182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4:奇怪的失踪 别墅建在新西兰的一座小岛上，主人显然酷爱欧式风格，线条简约立体，衔接流畅，用白色和金色做底色的同时又极其注重细节，和谐又不失奢华大气，每一处都带着古典简约的美。 纳德女士就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中央，见有人来，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又看了助理小姐一眼。 助理小姐心领神会，为众人奉上茶水和点心后就无声的退场了。 纳德女士目光审视的落在每个人身上。 她显然是位保养极好的上层阶级女性，画着得体的淡妆，戴着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做装饰，端着咖啡杯的右手上有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戒指，皮肤白皙健康的像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但从她的眼神来看，这个有关年龄猜测显然并不合理。 “很高兴见到各位。”纳德女士矜持的点点头，“想必之前在电话里也通知过了，我请各位知名的侦探前来，是有一件委托想拜托你们。” “愿意为您效劳，尊贵的女士。”油头男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不伦不类。 之前他第一个跟着助理小姐进来，顺势坐到了离纳德女士最近的位置，此时倒是方便了他抢先开口。 “想必各位也清楚，这栋别墅是属于我父亲的，但让人遗憾的是，它在不久前失去了它的主人。”纳德女士顿了顿。 “当然，请不要误会，我的父亲并没有离世——虽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我坚信他一定还在人世。” 说这话的时候，纳德女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有点像游戏里发布任务的npc了。 “就是说，令堂是失踪了？是要我们找人吗？”社会大姐语气平淡，墨镜后的神色看不清楚。 “确实如此。” “你有什么能证据证明令堂还活着？抱歉……很抱歉提到您的伤心事，但我必须要考虑周全，说不定我们忙活一场，结果发现人已经去世了。”大姐的态度很直接，堪称咄咄逼人。 毕竟系统发布的任务能说明很多问题，在这个b级世界的名称就叫“阳光海滩谋杀案”的情况下，她很有理由怀疑这位失踪的纳德先生目前的生存状况。 “我这边有另一批人在追查，这里面涉及到一些问题，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但足以证明我父亲还活着。” 纳德女士有些不悦，却还是详尽的开口解释道：“如果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变故，我会随时终止委托，并让我的秘书将约定好的委托费打到诸位银行卡上，不会对各位造成困扰的。”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社会大姐摇摇头，表示自己这边没问题了。 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楚知知左看右看，只见油头男忙着四处打量，就差流哈喇子了，洛一琳坐在沙发上啃棒棒糖，小短腿踢来踢去，很快活的样子，那个沉默的老哥还在埋头看手机，尹长河眼神清澈但愚蠢，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笑笑。 楚知知：…… “您这边有什么方便透露的线索吗？”没有别人开口，楚知知只能自己试探。 让人没想到的是，阿德女士居然在低头思考了几分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您应该听说过他的，我父亲戈尔·纳德是一名出色的画家。他的作品曾经享誉国内外，这离不开他优秀的画技，当然，还有出色的灵感。” “好多年前——那还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受到这片海域美景的启发，父亲画出了他最得意的那幅名为《亚特兰蒂斯》的美丽图画。也因此，父亲很快决定买下这片海滩，并亲自设计了这座海边别墅。” “他说，这是他灵感的缪斯，也是他灵魂的静修所。他会时不时切断和所有人的社会联系，独自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尤其在他灵感枯竭的时候。” 油头男正襟危坐，手机老哥头微微抬起来一点，连洛一琳咬糖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都知道这是珍贵的线索，没有一个人打断，全都在默默的听。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前一段时间，那天夜里，我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纳德女士垂下眼眸，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古怪的夜晚。 那天她刚刚睡下没多久，意识还清醒着，突然就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baby，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这真的很重要……哦不，还是算了。” 中间有几秒停顿。 “父亲，发生什么了？”隔着电话，她可以明显听出父亲语气里的异常。 那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可是意外突然发生，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决定推翻。 “哦，没事的宝贝，我只是想和你说，最近，是的最近，我要去那栋海边别墅里住一段时间。”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压抑着紧张，语调诙谐道：“那么，和之前一样，宝贝？” “好的，父亲。” …… “所以从那之后，你就再也没见过你父亲了吗？”尹长河挠挠头。 “所以我委托诸位来帮忙。” “可住在这里的时候，画家先生是和外界切断联系的，你又是怎么发现你父亲失踪的呢？”楚知知感觉这话里有个漏洞。 纳德女士摇摇头，说道：“虽然他同外界并不联系，但他每天会把画完的画或者素材邮寄给我，从不间断。所以在我没有收到邮递的时候，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您最后一次收到邮递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前，女士。” ****** 纳德女士在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后就借口还有工作离开了，玩家们也没有挽留，毕竟npc不在的话，其实更利于他们完成游戏。 为了方便侦探们的工作，纳德女士特意遣走了所有的佣人，将众人的住所安排在了这间别墅里。 此时，这栋建筑里堪称空空荡荡，只有他们六个人。 “我总感觉这位纳德先生像是已经嘎了一样。”尹长河嘟囔着。 “也不一定。”桃姐——就是墨镜不离身的社会大姐——慢悠悠的说。 “都已经叫谋杀案了喂！”尹长河愤愤不平。 “是叫谋杀案，但系统也没说是什么时候的谋杀案呀。”楚知知丝滑的插进两人谈话，“有可能现在是谋杀案的进行时，那位纳德先生或许真的还没死，但也快了。” 楚知知坐在沙发上，五指漫不经心的轻点着桌面。 “纳德女士的消息很有意思，我本来并不想认真完成这个委托的……不过现在看来，不好好查是不行了。” 楚知知这话一出口就引来众人侧目，连那位沉迷手机的老大哥也投来惊诧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说？”洛一琳疑惑的歪着脑袋，放下手里少了大半的波板糖。 第183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5:人鱼海滩 “那可不行啊小姑娘，你们年轻人呐，做事可不能这么冲动，这不完任务怎么行……”油头男又有了精神，做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来，却不知道这地方没人把他看在眼里。 洛一琳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显然烦他烦的要命。 楚知知也懒得理他。 倒是桃姐沉默片刻，突然恍然道：“你说得对！系统发出的任务只是查明真相，并不要求咱们一定完成委托的任务……嘶，这破游戏又误导老娘！” “也不能算误导，毕竟这个委托关系到到很多线索，要是没有什么调查方向的话，跟着它走也没错。”楚知知说道。 “确实是这样，这个委托很重要。”角落里的手机大哥终于放下了他的手机，惜字如金的加入进这场谈话。 “呦~舍得说话了？某人终于大发慈悲的理理我们了。你再不开口，我都快以为你是个哑巴了呢。”桃姐笑着打趣。 “不如就叫你哑巴？” “没有不理你们，我刚刚只是在看一些资料，还有，我叫李军。”手机大哥有点严肃认真在身上，和他的长相一样沉稳。 “什么消息？”楚知知来了兴趣，她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资料能让一个玩家对主线不为所动。 “你们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一下阳光海滩。”李军的表情有点凝重。 众人见他这副表情，也意识到其中问题不小，顿时不再开玩笑，纷纷打开手机查起了资讯。 楚知知流畅的打开手机，切换到相应界面的动作有点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 这种新款智能机是系统统一安排的，功能方便，虽然她之前并没有经常接触，但很容易上手。 她依言在浏览器里输入“阳光海滩”，然而，跳出来的第一个资讯却是其他名字。 《人鱼海滩再创价格高峰，知名结婚盛地成私人所有》 《海滩惊现美人鱼？关于你不知道的阳光海滩秘闻》 《海滩惊现美人鱼尸体？肌肤柔软真假不明……》 《走访实录：阳光海滩失踪者亲人们的哭泣》 …… 内容太多，唰唰唰一下子搜索出来十几条，楚知知扫了一眼，只觉眉心一跳。 不少通讯都带着别样意味，就只是她刚才看到的几条，里面信息量就不少。 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有多少是真实可信的，若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含金量，恐怕这次任务不好过。 时间太短来不及细看，楚知知神色模糊的摁灭手机，看到其他人也都是不太好的表情。 “我的身份是个退伍兵，离开部队后自己开了间事务所，应该是阳光海滩的特殊性，我这次受到纳德小姐的委托后调查的消息都比较表层，和手机上找到的差不多。” 李军看了众人一眼，示意自己没有更多消息提供了。 洛一琳啃着棒棒糖，她的话和咔嚓咔嚓的声音混在一起，有点模糊：“那么看来这里面有灵异元素了？总不会是美人鱼把他吃了吧？” 她三下两下把剩下的半根棒棒糖啃完了，从桌上端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又说：“我不太会玩这一类逻辑类游戏，你们有谁比较有经验吗？” “那当然是我……”油头男又出来刷存在感，却被洛一琳一口打断。 “滚，你闭嘴。”小萝莉翻个白眼。 她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连一个正眼都没给油头男，直接把人呵斥回去。 “嗨呦！你这个小孩……”油头男脸色难看，在众人面前被这么个小女孩直接怼回来，他面子实在挂不住，双手忍不住开始挽西装袖子。 “你这是打算动手？”李军站起来，长腿一迈，瞬间就到了洛一琳身边。 “……哪能啊。”油头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所有人都不为所动的稳坐着，桃姐蹙着眉满脸不赞同，甚至尹长河还厌恶的看向他，随时有冲上来动手的架势。 他顿时认清了几分眼前的局势，谄媚的笑着坐下，强行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小姑娘这样暴脾气不好，以后嫁了人怕是要在婆家吃亏的，她成天这样说话怎么会嫁的出去……” “关你屁事。”桃姐开口就骂，“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在这里摆什么架子？人家小姑娘现在才多大啊？你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人家漂亮又聪明，肯定嫁不到你家去。呵，一脸倒霉相的短命鬼，有空管这个？还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人家结婚的年纪呢。” 骂的好！楚知知心里默默鼓掌，给靠谱的社会大姐姐叫好。 她早看这狗东西不顺眼了。 之前在车上还想从她嘴里套话，以为线索是大白菜可以白送给他吗？真是长得一般想的挺美。当时满车人就问她，现在又要教训小姑娘，合着柿子就挑软的捏是吧？ 要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她早给这傻逼玩意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什么东西啊！ “也不能这么说……”油头男老脸一红，却又不敢和桃姐顶撞，只能结结巴巴的解释，却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当当当……”突然，别墅里响起老式钟表的报时声，整点了。 众人纷纷四处看表或者低头看手机，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 “咳咳，那个……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在别墅里四处看看，也好找找线索？”油头男谨慎的提议。 眼看自己的一时失言就要揭过了，他的歪心思又活泛起来，目光不住的落在往桃姐和洛一琳身上。 “也可以。” “我没意见。” …… 这个提议还是很中肯的，楚知知也跟着大家一起表示了同意。 大家约好会合时间和各自搜查的地点，纷纷离开了客厅中央。 只有油头男落在最后，不时的向前方看一眼，眼神里满是恶毒。 第184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6:未完成的画 别墅一共三层，六人商量后分成了三组，正好可以一组人搜查一层。 楚知知主动挑选了相对熟悉的尹长河做临时搭档，两人一起向三楼走去。 另外桃姐和小萝莉洛一琳一组，她们两个人搜索二楼。最后，李军主动要求和油头男在一楼，免得这家伙搞事，给大家添麻烦。 楼梯是和装修风格统一的西式古典风，古铜色的扶手上雕刻着浪花，摸上去一片冰凉，仿佛是指尖抚摸在海水上。 每一处楼梯的转折处都有银色烛台，也不知道是镀了银还是全部纯银材质，烛台上点缀着小珍珠，像是大小不一的透明泡沫。 “这家人还真是喜欢海洋啊，到处都是海水和珍珠，你说这个位面不会真的有人鱼吧？”楚知知开玩笑。 这段楼梯上的路程不长，却也不短，两人都不开口的话，确实有些尴尬，现在又还没到认真干活的时候，她干脆挑起个话题打破气氛。 不曾想尹长河居然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后，他严肃的说道：“有可能。” “嗯？” 他看着楚知知惊讶的表情，认真的解释道：“我听纳德女士说，他父亲最着名的作品是《亚特兰蒂斯》，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就是传说中人鱼居住的城市。” 他挠挠头，在另一个人明亮的是视线下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我看之前的资讯上说，阳光海滩又叫人鱼海滩来着……再加上你说的，这里有这么多海洋元素，如果纳德先生是因为偶然见到了人鱼有的灵感，而且还因此花高价把这片海滩买下来的话，也是能解释得通的。” “《亚特兰蒂斯》吗？”楚知知思考了片刻。 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近代从西方传来的。系统向她脑海里传送的信息只有近代常识和历史，并不包括这一类偏门的特殊知识。 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以验证的事，网络一直很通畅，她随时可以确认一下亚特兰蒂斯的传说，甚至找别人询问也可以，在这方面但是没有说谎的必要。 思索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三楼。 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抬头就是碧海和蓝天，金色的沙滩在脚下，水天一色，万里无云。 三楼与其说是一整层，倒不如说只有半层。 靠近海岸的方向是个天台，却被主人用玻璃封了顶，墙壁上也安排了落地窗，虽然能和正常房间一样使用，但显然别墅主人并不想这样做。 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观景位置了。 “啧。”楚知知忍不住感叹，这老画家倒是挺会享受。 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最顶层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巨大的泳池？ 泳池很大，也装的很细致，楚知知围着它走了一圈，再一看表，过去了五分钟。 “谁会在顶层的玻璃房里建泳池啊？”她干脆跳进去，摸了一把泳池的底部。 很干燥，甚至因为长期无人使用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除了这层灰尘是古怪的暗绿色，她瞧不出什么其他的异样。 “或许是用来养美人鱼的吧？”尹长河蹲在泳池边看着她笑。 楚知知：…… 两人在玻璃房里走了一圈，还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了会，白色的桌面有打开看了一半的书，当时它的主人只是短暂的离开一会儿，但咖啡杯里却只剩下干涸后的暗色污渍。 “走吧，这里没什么问题，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这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由大片玻璃制成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仔细搜索起来很方便，他们完成了阶段性的任务，检查空间一下子就减少了一半，剩下的地方找起来容易不少。 这种情况下，原本兵分两路的计划倒是可以缓缓了。 两人一商量，干脆一起行动，也免得因为一个人的原因出现遗漏，错过线索。 除了占据楼层一半面积的玻璃房之外，另外还有几间房间，楚知知挨个把房门打开看了一眼，分别是画室，更衣室和两间客房。 更衣室里有简单的日常衣物，不过更偏向于放松的日常款，还有几件泳衣和浴衣，想来是那位画家每次来顶楼欣赏美景的时候，都会顺便换上更放松的衣服。 客房里也没有异常，楚知知挨个搜索完每一处，目光最后落在了画室上。 那间画室很大，但窗户却很小，哪怕是阳光明亮的上午，里面的光线也很昏暗，只是站在门外，就让人心中下意识升起压抑感。 楚知知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眼。 她可以理解一个画家有好几间单独的画室，也可以理解不同要求下，每间画室的条件都不一样。 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顶楼本来就是采光最好的地方，把画室建在这里本就是为了图光线好，又为什么要刻意把窗户做小呢？ “你去还是我去？”楚知知突然说。 “不一起吗？”尹长河有点惊讶，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分开来吧，我看里面空间不大，两个人一起的话或许会受影响，那我先来？” “行。”尹长河痛快地退开，“那你有事叫我！” 踏进房间的一瞬间，楚知知就炸起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她察觉到一种如影随形的注视感。 但这种感觉不同于以往。 这不是刻意的注视，更像是她主动闯入了其他存在的视野，然后身体本能的发出警报。 不能久留！ 她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将恢复差不多的能力打开到最大。 一串串透明的气泡出现在眼前，几乎将她的视野全部覆盖，然而在这杂乱的信息中，一行字格外显眼。 【未完成的画……】 这话也像是没写完似的，只有五个字就没下文了。 楚知知看过去，那画就是正摆在画架上的那一幅，对面画家的椅子上空着，显然不会有人再继续完成它了。 看清楚的一瞬间，她突然瞳孔一缩，那是…… “啊——”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别墅。 是桃姐！ 楚知知不由得停在原地，门外，尹长河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下层跑去。 第185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7:死亡阴霾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两人迅速锁定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跑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和从另一边跑过来的洛一琳打了个照面。 “怎么样？”尹长河问道。 洛一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刚过来，并不清楚情况。 这时，从一楼上来的李军二人也到了，五人不再多言，楚知知握住冰凉的门把手，用力向下一摁。 门内并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只是空气说不出的混浊，楚知知目光落在打开的窗户上，皱皱鼻子。 她被混合着鱼腥味的海风吹了一头一脸，恶心的想吐。 这是一间书房，而桃姐正趴在书桌上，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但谁都清楚，这不可能是一场忙里偷闲的小睡。 李军走上前，在她的颈动脉处试探了片刻，神色难看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没有生命迹象了。” “怎么可能！”油头男扯着嗓子叫起来，第一个不相信。 “游戏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死人！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下手，一定是你们杀的！” 他强装镇定，只是眼神里的惊恐怎么也掩饰不住，左顾右盼的瑟缩着，再没有了不久前小人得志的模样。 “对，是你，一定是你！”他指着单独过来的洛一琳，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你和她不是一起搜索二楼的吗？你们两个是在一起的，人肯定是你杀的！快！快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尹长河的脚步向小萝莉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你放什么狗屁！”洛一琳也不是个好脾气，开口就是噼里啪啦的一连串。 “我们在一层楼又能怎么样？这破楼层这么大肯定要分开搜啊，不然得干到猴年马月去？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还有脸怀疑我？我看明明就是你被桃姐骂了以后心怀不满，故意找机会杀了她之后嫁祸给我的。” 尹长河的脚又挪回来。 “你胡说……”油头男的脸涨的通红。 李军还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时不时检查一下桃姐的尸体，根本不想理睬这场无厘头的闹剧。 尹长河左看右看，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凑到楚知知身边，小声问道：“喂，你看出他俩谁有问题了吗？” 楚知知不耐烦的扭过头，被一双清澈但愚蠢的眼睛看的一噎，无语的抽抽嘴角。 “有可能是游戏里的怪物杀的，但那个油头男嫌疑也不小。” 她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和桃姐分成一组的洛一琳，分开搜索房间的情况很常见，而且这孩子是所有人中最没有理由动手的。 尹长河挠挠头，显然有点没听明白，还想继续问，不过楚知知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纷乱的背景音里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李大哥，你有什么发现吗？” 说起来，游戏中一行六个人里面，她最看好的就是桃姐和李军。 前者虽然拽，现在这种游戏里，拽又没本事的人肯定被淘汰了，能活到现在还拽的人肯定有拽的资本。 而且桃姐虽然看起来比较像某些不良的社会人士，但其实人品不错，为人处世也有分寸，会主动维护她们这些相对弱势的玩家，但又不会圣母心泛滥，是很合适的队友人选。 只可惜，没想到对方下线这么早，实在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确实有点问题。”李军拧着眉，神色还是很难看，他指了指窗帘下的一处划痕。 “我在这里能找到动手的痕迹，但是没有找到致命伤。” 楚知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处利器划过的痕迹：白色的窗帘被划破一大片，几乎半拖在地上，和雪白的地毯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突然她觉得有这不对，窗帘的断口处几乎没有什么毛刺，可见那不知名的武器确实锋利，只是……她看着这道断口，总感觉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你有发现？”李军突然问。 楚知知点点头，“你注意到了吗？地毯上很干净。” 很少有人会选择纯白色的地毯，因为不好打理又不耐脏，但这间书房一样的房间里铺的就是白色地毯。 只是令人无奈的是，洁白的地毯上没有任何痕迹。 细密的绒毛洁白又柔软，轻轻一踩就会凹陷下去，留下一个发黑的脚印。但脚印只留在房间的外围处，都是他们刚刚踩过的地方，窗帘处并没有任何脚印留下。 清凉的海风吹过来，咸鱼一样的腥味儿渐渐淡了。 那边争吵的油头男和洛一琳还没有分出胜负，李军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掏出手机来就要打电话。 “你干什么啊？”尹长河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正一脸惊恐的看向李军，他轻轻拽了拽楚知知的袖子，小声说道：“他不会准备联系自己的共犯吧？” “你闭嘴！”楚知知扶额，本以为他经过上次教训已经长记性了，怎么还是这样？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请不要这样恶意揣测我。” 他们说话间，李军已经打完了电话，转头看向他们，认真的解释道：“我是给纳德女士打电话，尸体要处理一下，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吧？况且我不是法医专业，能力有限，叫人来做尸检的话，或许能得到更多消息。” “而且时间不早了，我看大家都没有做饭的心思了，温饱问题还是要找人解决一下的。”他把手机屏幕重新摁亮，冲两人摇晃了一下，示意他们看下现在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不小心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大哥。”尹长河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两声。 “没事。”李军不在意。 那边，洛一琳和油头男还在吵吵。 楚知知艰难的把两人分开，抱住小萝莉的时候，还感觉她身体在暗暗的用劲。 他们两人都不服气，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上头只觉越来越激烈，要不是被人拉开，还不知道要扭扯到什么时候。 也幸亏两个人都还顾及着情况，没有完全不顾局势，在已经减员一人的情况下大打出手，勉强维持着五人的关系，不至于彻底崩盘。 “好了好了，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说不定是怪物动的手呢，咱们怎么先自己人针对起来了？”楚知知想打个圆场把这一轮揭过，却被油头男不管不顾的打断。 “不可能！！！”他目眦欲裂，不知道是情绪上头还是难以置信，“这才刚开始游戏，怎么可能有怪物会杀人？一定就是这个小贱人动的手……” “我说过了不是我！你耳朵有毛病吗？有病去看大夫啊在这里缠我干什么！我们一上楼就分开了，倒是你和桃姐有矛盾，你动手的可能性更大吧？”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李军突然说，“虽然我一直在一楼，但有段时间我去上厕所了，和那家伙分开了几分钟，若是趁这个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第186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8:其他人 “哈哈哈，我就说是你！你还不承认，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呸！不要脸！”洛一琳仿佛沉冤得雪，扳回了一局，高兴坏了。 “你，你你你……”油头男手指颤抖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这副表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楚知知来了兴趣，难道这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她倒是挺想了解一下这种不留下痕迹的杀人手法。 “我就说你这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原来就是你动的手！”尹长河一脸恍然大悟。 “你胡说，我没有——”油头男眼珠子转了转，矢口反驳。 但谁也都看得出他在心虚。 “就是你！”小萝莉斗志昂扬。 “你们有证据吗？刚刚几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够我上下楼的，我根本来不及动手！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油头男梗着脖子嘴硬道：“要我看，还是游戏里的怪物动手比较合理，肯定是怪物杀的，你们不能凭空污蔑我！” 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了，虽然众人都对他比较怀疑，但无论是谁，手里还真没有切实的证据。 发现这一点，油头男顿时得意起来，沾自喜的模样让人看的牙痒痒。 楚知知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下一刻，他背后的李军突然就出手，动作极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油头男想要反抗的双手别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转瞬间，双方的角色易位。 “你你……你干什么？”油头男这下彻底慌了，“你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玩家，你是在杀人！” 楚知知差点被这话逗笑，这人真的是老玩家吗？怎么这么天真，游戏里又没有法律，想动手就动手了，哪里还用讲什么证据。 “那又怎么样？你刚刚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杀她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也会落到别人手里？”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真没有杀她……”有头男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 楚知知和李军诧异的对视一眼。 他们倒是比较相信这句话，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极大的压迫感之下，油头男不敢撒谎，脱口而出的话十有八九是真话。 “我，我是偷偷用了一个道具……”不等他们追问，这被吓破胆子的人已经自己把全部的实情往外吐了。 “那是个蒲公英种子一样的东西，能增强游戏怪物对玩家的仇恨值，就趁那会儿你和我分开的时候，我扔出去，让它飘到那个蠢女人身上了……” “她真的不是我杀的……” 听到这话，李军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手指微微一用力，下一刻油头男的脑袋无声的低下去。 “死死死……死了？你杀了他？”尹长河指着李军不敢置信。 “这种垃圾玩意死了活该，不杀还留着过年吗？最烦这种自己没本事，还会坑队友的东西了。”小萝莉撇撇嘴，目光危险的落在尹长河身上。 “你不会还同情他吧？” “呃呃……也没有，就是感觉，咱们这么轻率的动手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罪不至死啊……”尹长河尴尬的挠着头。 洛一琳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一根波板糖，气得想用脑袋大小的棒棒糖打他。 “我没有杀他。”李军冷静的说，“只是怕他会影响咱们的任务，也影响咱们的人身安全，就把他打晕了。” “你让他活着干嘛！”小萝莉气呼呼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像只小仓鼠。 “也行。”楚知知摸摸洛一琳的脑袋，感觉手感不错，抬头看向李军的时候，两人无声的对了个眼神。 李军去找绳子把人绑好，就在几人准备下楼的时候，别墅里和门外联络的对讲系统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是咱们订的午饭来了吗？”尹长河精神了点，一马当先的打开对讲机。 “嗯？这谁？”下一秒，他和门外穿着白大褂的老头面面相觑。 楚知知闻言看过来，打量了一眼对讲系统的屏幕，说道：“似乎是位老教授。” 这时候，对讲屏幕外的那位老人家也说话了：“您好，请问纳德教授在吗？请帮我联系他。” 他出口就是纯正的英语，可是所有人都能听懂，像是耳边带了个无形的翻译器。 楚知知给尹长河使了个眼色，对方表示收到：“纳德先生暂时不方便会见客人，您有什么需要不妨告诉我，有机会我会替您转达。” 门外的老教授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校和纳德先生有合约，实践课上会带学生们来这是实际学习，这次过来也只是想和纳德先生打个招呼罢了。” “来，过来。”老教授招了招手，几个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学生出现在了屏幕里，对着别墅里的玩家打招呼。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楚知知点点头，尹长河收到信号，招呼几句后，找了个借口把联络器关闭。 “这些人是一直和纳德先生约好的，应该没问题吧。”尹长河低声说。 “嗯。” “叮铃铃铃……”突然，几人面前桌上的座机又响了。 第187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9:信息量很大不好取名字 “又是谁啊。”尹长河不满的嘟囔着，放下联络器，伸手又想去接电话。 “我来吧。”楚知知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从他身边经过，抢先一步拿起座机听筒。 尹长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座机听筒的声音不大，几乎要紧贴着耳朵才能听见，几人只能看到楚知知偶尔点头或者摇头，从她简洁的回答里揣摩一二。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最后，在一声礼貌又疏离的道谢过后，楚知知放下了电话。 “什么事啊？”尹长河率先问道。 “是监测局的电话。”楚知知若有所思，却没忘记回答，“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告诉我，因为最近海洋地动的原因，东南方向出现了一座小岛礁，预计3-5天内周边地区会受到波及，可能会出现低级的地震波，建议居住人员暂时撤离。” “啊！这么危险！”尹长河吃了一惊。 “走的话，接下来的调查会受影响。”李军淡淡的说，“像这种受海底影响的余震一般很微弱。” 楚知知瞬间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这和她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 她满意的说道：“我记得之前不是说过吗，这间别墅是由那德先生亲自设计监工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没错。”洛一琳也点头，脑袋后面细长的双马尾一甩一甩的，可爱极了。 “咱们又不是普通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余震吓到，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跑，这任务趁早别做了。” 她声音还有些稚嫩，说话却已经极为有理有据了。 三人达成一致，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尹长河。 尹长河：行叭…… “那我也留下吧。唉，我这回真是舍命陪君子了，遇到危险你们可不能抛下我。”他说这话的语气可怜巴巴的，眉眼都耷拉着，像只落了水的狗子。 “噗。”洛一琳被逗了，微微踮起脚，伸手拍在尹长河肩膀上，信誓旦旦的打包票道：“放心，大姐我罩着你。” “你是谁大姐啊喂！你小学毕业了吗？” 炸毛.jpg “小学是什么？”洛一琳把手放下，若无其事的移开眼。 总感觉这样回答好弱气啊。 小萝莉愤愤的嘟着嘴，满脸不开心。但她是个好孩子，除非是涉及生死攸关的局面，不然好孩子不可以说谎的。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个回答不占优势，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不会吧？小妹妹你耍我的吧？”尹长河睁大眼睛，抽空还把自己脱臼的下巴装了回去。 不是，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不上小学的？！这是什么家庭啊！ 尹长河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 楚知知和李军也投来了目光。 “小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李军半蹲下，让视线和小萝莉持平，放轻语气，认真的问道：“是家里人不让你上学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不用怕，都告诉叔叔，有问题咱们可以解决，叔叔帮你做主。” 洛一琳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皱着小鼻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家人上学之类的事。但我一直和我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任务还做不做了？”小萝莉双手抱胸，抗拒的看着他们。 “咳咳。”见状，楚知知轻咳两声，把话题拐开的同时给李军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着急，这个问题先放放，别把孩子吓着。 “说寻找失踪人口的话，咱们可以从行踪入手。”楚知知沉吟片刻，心里大致有了个计划。 “下午我想再去二楼看看，桃姐她……有些地方可能没有搜索到，而且书房的话，里面可能有行程表之类的，对咱们的任务也有帮助。” “好啊好啊，我和你一起去。”尹长河答应的很痛快。 楚知知眉头微不可察的轻皱，旋即又舒展开，笑着婉拒道：“让李军大哥跟我一起去就行了，我看咱们的小姑娘有点不开心，不如你留下来陪陪她，也刚好休息一下。” “可是我不太会照顾小孩啊。”尹长河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那也没关系，你和一琳年纪最相近，肯定最相处的来。下午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李军大哥吧，放心，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洛一琳也没闲着，小女孩咕噜咕噜的大眼睛左转右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表情狐疑不已。 阴谋的味道.jpg “……行，那我下午就和小朋友一起享清闲了。”推辞不过，尹长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摸着洛一琳的头，笑容轻松灿烂的简直不像身处一个随时会死亡的恐怖游戏。 “接下来请多多指教呀，小美女。” “不许摸我的头！”洛一琳挣扎……挣扎不出来。 她诧异的瞪大眼睛，表情像是发现自己存粮被邪恶人类偷走的小松鼠，把几人都可爱到了。 顿时，欢快的笑声响彻了别墅。 他们这边刚商量完，送餐的提示也响了起来，楚知知打开门，一众侍者鱼贯而入，诱人的香气顿时充斥了所有人的鼻腔。 “请慢用。” 为首的侍者鞠了个躬，身上厚厚的防尘服堆起一层层褶皱，他戴着白色的橡胶手套，淡蓝色的口罩遮住半张脸，只能从透明面罩后面看到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虽然明知道是出于干净卫生的目的，但这副打扮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样不会影响生意吗？比如晚上上餐，把顾客吓到之类的……楚知知有点失礼的想，面上却还维持着客气的态度。 “辛苦您了。”她礼貌的道谢，准备付款时却被拒绝了。 “纳德女士之前就吩咐过了，委托期间的一切消费都由她来买单，各位贵客尽管享受就好，无需再支付任何费用。”为首的那人恭敬的解释。 说完，他就和其他侍者一起转身离开了。 整个上菜过程整洁有序，迅速条理，不多时，只留下桌面上满满当当的各色菜品。 不愧是社会顶级人士的专用食堂，楚知知看了一眼餐具上的商标，想起自己在手机上的资讯中偶然看到过这个标志，似乎还是个等级很高的餐厅。 正感慨着，她突然察觉到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她警惕的回头一看。 只见三双筷子在空中不断划过，无声却迅捷，就差快要舞出残影来了。三人低头吃的默不作声，面前的碗里都是满满当当。 楚知知：……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喂！你们三个给我留一份啊！” 第188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0:祂 吃饱喝足后，尹长河和小萝莉在一楼的客厅里看门，顺便被托付了“打探清楚小女孩为什么不能上学”的任务。 楚知知和李军走上二楼，刚一走出拐角，李军就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洛一琳有问题？”看着楚知知没反应，他又压着嗓子补充道：“还是尹长河有问题？” 楚知知赞赏的看了坚毅的男人一眼，同样小声说道：“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我觉得他有问题！ 不过这话楚知知明智的没有说出口，知道自己直觉靠谱是一回事，但别人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没必要惹不必要的麻烦上身，有些话也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李军：“你说。” “你还记得书房里窗帘上那道划痕吗？” 李军点点头。 “本来我看到划痕的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下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那好像是我常用的武器留下的痕迹。” 她没有去管李军瞬间的僵硬，借着往下说，“那种武器最显着的特点是能带给使用者一定的增幅，所以……” “所以窗帘的划痕上才几乎没有毛边，这是只有力量和速度都达到一种非人的程度，才能形成的特殊现象。所以，这和尹长河有什么关系？你怀疑是他偷了你的武器吗？”李军冷声接上。 察觉到他身体紧绷，楚知知轻轻一笑，“当然不是。” 李军放松了点，楚知知坏心眼的把下半句补完：“但我和尹长河之前经历过同一个事件，而我的武器，就是在那个世界得到的。” 李军的呼吸一窒。 “友情提示哦，我的武器可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刃，而是可以量产的制式兵器。” “那你还让那个小孩和他一块？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李军低吼出声，夺步向前走向楼梯的位置，立刻就要下楼。 “你急什么？”楚知知一把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拿一个小孩去绊住杀人犯吗？” “你别冲动，洛一琳可不是普通小孩，你小心别打乱她的计划。”楚知知语速很快，因为李军一点也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不停的想要挣开她下楼，她已经提高到几乎常人八倍的体质差点没把人拉住。 “我记得我朋友说过，玩家排行榜上有一个排名很靠前的小女孩，就叫洛一琳，应该就是她！” 果然，话一出口，李军就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终于拦住了这位大爷，楚知知猛点头：“是真的！所以相信一琳就好了，咱们千万别乱插手打乱，做好自己的事，有问题等大佬来捞就行。” “捞？捞什么，捞鱼吗？” 含笑的轻柔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响，不吝于恶魔之音。 楚知知一帧一帧的拧过头，仿佛能听到自己脖子因为卡顿而发出的咔咔声。 尹长河笑盈盈的站在楼梯拐角，手里把玩着一个圆球似的东西荡来荡去。 哦，那不是球，那是小萝莉洛一琳的脑袋。 小女孩的头颅不大，在成年男人手里简直像个小巧的玩具，两条双马尾沾满了血污，一条被尹长河拿在手里晃着，另一条就荡在半空中，发尾一甩一甩的。 楚知知：！！！ 不是？！她确实记得姐姐说过有个队友叫洛一琳，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这是什么情况啊？ 久违的危机感突然在心头盘旋……右手猛地被拽了一下，李军吼道：“快走！” 楚知知拔腿就跑。 如果有人能以第三方的视角看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很有趣：两人在前面夺命狂奔，背后却只慢悠悠的跟着一个人。 那人脚步不见动，身影却如同闪现一般时不时的消失片刻，等他再次出现时，距离那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大块。 “滴——检测到位面出现异常。” “滴——修正中，修正失败。” 脑海中的警报声响成一片，吵的人头都快炸了。系统也在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滴滴滴个没完。 楚知知头疼欲裂，凭着本能找到楼层里最后一间房，闪身进去，双手在桌面的摆件上迅速摸索着。 下一刻李军也窜进来，“嘭”的一声关紧房门。 “关门没用的，祂几乎不受空间的影响，快和我一起找机关。”楚知知脱口而出。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李军上来帮忙。 “不知道。”楚知知头也不抬，“但这并不影响我清楚那玩意儿的破坏力。我在上个位面遇到一个差不多的，在正面对上之前就耗掉一个b级一次性道具跑了。” 李军的动作更快了。 都是混迹游戏的，谁不清楚b级一次性道具的含金量？ 因为只能用一次的特性，一次性道具通常比普通道具低一个等级，所以说，要用a级道具才能逃得掉吗？ “别想了。”楚知知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冰冷的打断他。 此时她已经翻完了书桌，转头又去翻书柜 “外面那个比我上次遇见的强多了，而且已经认准咱们了，用道具根本逃不掉。” “哒，哒，哒……” 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不急不缓，悠闲的像是玩弄老鼠的猫。 “你在找什么？”这种情况下，李军的心理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找到了！”楚知知惊喜的出声。 第189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1:队友祭天 “快过来。”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李军只是一个错眼，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边！”声音闷闷的，从对面传来，隔着一道桌子，李军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他谨慎的走过去，脚下却突然一空。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不小心从咽喉跌落，顺着食道，滑进某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胃里。 他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向旁边探去，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却只摸到光滑的墙壁，徒劳无功。 头顶透进来的光源越来越小，那是入口在缓慢的闭合。 他掏出匕首往墙壁上一扎，在空中短暂的滞留片刻后又松开手，任由自己再一次自由落体。 几次过后，凭着不断卸力，他终于顺利落地。 这里似乎是一处空旷的地下空间，他能感觉到四周微不可察的气流划过。 是地下溶洞？还是山洞……海边怎么会有这种地貌出现？ 正想着，他敏锐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静的落针可闻的地下空间里竟然响起极细微的声音。 “是我！”楚知知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军收回挥舞到一半的匕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上面的那个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这里挡得住那个怪物吗…… 刚才短短的片刻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现在还觉得有些幻灭，脑海里有太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问出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跟我走，咱们先离开这里。” 黑暗里，他看不清方向和人，只能听到身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对方身上衣服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向一个地方走去。 李军强行压下在黑暗处全无依托的本能不适感，按耐住拔刀就砍的冲动，跟着不久前还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起在地底狂奔，无声且迅捷。 幸而身后那个怪物一直没有跟来。 不知道跑出去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微弱的暗绿色光线。 “到了。”身前的少女渐渐停下脚步，模糊的光线里，她的脸上被打下大片的阴影，表情看不真切。 李军警惕的向后看去，来处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略微放下了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看来那个伪装成玩家的怪物确实没有追来，这是件好事。 没了身后追逐的死神镰刀，他终于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地底下些微的光芒摇曳不定，李军眯着眼，凝神看过去，不由得瞳孔一缩。 看清楚周围的一瞬间，针扎似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无尽的负面情绪席卷过他的理智…… 愤怒，恐惧，嫉妒，自卑，焦虑，狂妄，悲伤，厌倦…… 各种混乱的感知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或者霓虹灯里过于饱和的光污染，让人头晕反胃。 汹涌的情绪如同澎湃的巨浪，只用须臾，就几乎将他的理智和自我意识拍的粉碎，他在潮水退去的间隙喘着气浮上水面，却发现周围都已经是一片浩瀚的汪洋，没有他的半分落脚之地。 最后的最后，或许是回光返照，他在意识模糊间听到一个少女清冷的嗓音：“抱歉瞒着你，但我确实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记忆……”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他的脖颈，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鲜亮的色块归于黑暗，身体一寸寸凉下去，再无声息。 楚知知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猩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身，还带着温热。 ——因为她来不及躲开，甚至来不及擦拭。 不远处，幽绿的光芒诡谲，仿佛有呼吸一样缓慢的跳动。 那是一处祭坛。 一处粗糙鄙陋，原始野蛮，甚至需要活人用鲜血来点亮的祭坛。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被血腥味顶了一个跟头，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厌恶之色。 她不喜欢这味道，就像不想总是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 只是眼下条件艰苦，时间紧迫，她没有条件去挑三拣四。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流淌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楚知知不再多想，集中全部精力在记忆里一寸寸搜刮。 精神力枯竭的痛楚如同有人拿一柄巨锤在敲她的头，但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下一刻，楚知知骤然蹲下身，用手中染血的匕首飞快的划过祭坛表面。 她不知道这祭坛后面连通的是哪一位存在，但这不重要，因为这很快就会成为她的祭坛了。 她快速且认真的在祭坛上修改着，随手扫过细碎的石沫，眼眸开合有无尽的微光闪过。 随着修改的区域越来越多，脑海中飘摇雨丝一样的联系也越来越强烈。冥冥中，楚知知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化成了无数的触手，海里的水母一样舒展开来。 她的意识逆流而上，溯源而去，如同一滴飘落的雨水，海纳百川一般，融入进某个不可言说的，宽广无际的意识海里。 无尽星空外。 无数光辉的球体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难以描述的聚合体，上面的球体不断破碎又不断新生，仿佛宇宙星球的诞生与毁灭。 不可名状不可定义不能理解的存在被触动，祂察觉到了意外的触碰，于无尽遥远的星空彼岸投过来轻飘飘的一瞥。 幽绿的光芒无声无息转变，淡蓝色的微光亮起，渐渐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祭坛中心像是有一整片微缩的迷你宇宙，无尽的星辉弥漫着，无数人类难以理解的色彩不停流转，渐渐成定格一种僵硬的灰色，雾一样向外弥漫。 随着灰色的涌动，祭坛上的石粉消失了，光滑的刻痕仿佛从未更改过……点点血迹像是被清水洗去的墨，没有半点痕迹……冰冷的尸体被笼罩住，下一刻，原地已经空无一物……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被轻轻的拨动了…… 楚知知站在原地，笑容里透出劫后余生，她额角被汗水打湿，却顾不得擦一下。 她颤颤巍巍的放下匕首，洁白的相信干干净净。 成功了…… 第190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2:时间之圆 “hi~hello, beautiful eastern girl. perhaps you need help?（嗨~你好呀美丽的东方女孩，或许你需要帮助？）” 纳德先生是个友善且包容的小老头。 平日里可能表现方面有很多，但在这里尤为具体：一个手持利器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别墅里，还表现得风尘仆仆一副刚刚偷渡成功从海里爬上来的模样……哪怕这是个狼狈又漂亮的年轻女孩，可她手里的利刃也足以让人心生警惕了。 但纳德先生并不害怕，他不仅不害怕，反而从冰箱里取出来一罐冰可乐，面容和善的递过去，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楚知知停顿片刻，把匕首收起来，沉默的接过可乐罐，却被冻的手一哆嗦。加上罐子外壁有遇热凝成的水珠减小摩擦力，她差点没握住。 “your condition is not very good. do you need me to call a doctor for you?（你的状态不太好，需要我为你叫医生吗？）” 纳德小老头的态度体贴又温和，既贴心，又不会让人因为或许热情而感到不适。 “no need, thank you.（不需要，谢谢您。）” 用了几年的语言脱口而出，楚知知下意识的回答之后，才懊悔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明明她可以装作语言不通，然后趁机收集情报的……唔，失策了。 纳德小老头显然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她体贴的没有问楚知知为什么突然这么沮丧，而是按铃叫来了一位女佣。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的女仆带您去洗个澡或者休息一下，当然，您想要立刻离开也是可以的。” 楚知知回道：“谢谢您的帮助，我很需要这些。” 不管是和那位不可理喻的存在玩捉迷藏，还是修改祭坛，都是很耗费精力的一件事。 这就导致虽然楚知知现在看起来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但这都是表面上强撑着的假象。 她敢冒险的底气就在于那份突然冒出来的记忆，可连接那位存在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记忆里的她虽然成功了，但并不能保证这一次也成功……可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没有应对那一位的方法了。 ——那位“伏行之混沌”，热衷于欺骗，诱惑，戏耍人类，品尝他们恐惧与绝望的“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双手按耐住不合时宜的颤抖，她在脑海里无声尖叫，一直不停的戳系统。 出来！你给我个解释！你出来啊！！ 你有胆子下任务，你有胆子出来啊！！ 狗x系统辣鸡游戏！！！谁他妈把奈亚混进玩家里了？！！！你认真的吗！！！ 要你有什么用！！！ 最后一行大字加粗高亮，形象生动的表达了楚知知的无尽怨念。 她打开邮箱，让新出现的小红点消失掉，一封电子信件出现在了她面前。 “亲爱的玩家 您好，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我已经没办法继续为您提供服务了。 但是请您相信，虽然系统暂时不在了，但我们精神依然存在！ 虽然由于任务世界的异常，任务可能会发生更改，玩家配置也可能会发生变化，但是您的随身系统依然会忠实的记录游戏过程，并在链接主系统后进行上传和审评，所以，我们仍然会根据您的表现及任务完成度发放通关奖励，请不要因此而焦虑。 祝您游戏愉快。 ——系统” 附件一：由于未知原因，b级任务世界：阳光海滩谋杀案目前升为s级世界，请玩家积极寻找原因，努力完成任务。 附件二：任务变更，当前任务自动覆盖原有任务。当前任务内容为：拯救世界！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 附件三：由于当前世界的特殊性，若玩家死亡后任务仍未完成，要自动开启“求援”模式，任务内容自动移交至所有符合条件的玩家，由收取玩家决定是否接取任务，直至任务完成或者任务失败。 …… 好家伙，你们的道歉信都出模版了吗？！ 虽然这封邮件乍一看写的中规中矩，但楚知知一眼就能看出来，长篇累牍的内容里只有后边的三条附件才是干货，至于前面的通篇废话…… 那一看就是用来应付玩家怒火的套话啊！！！ 楚知知站在花洒下，愤怒的一握拳。可惜空气里没有系统，她只握到满手温热的水。 脑海里的记忆纷乱驳杂，一边是她自16号进入游戏后经历的多舛的一天，有队友和那位爱好恶作剧的邪神。另一边是她独自一人出现在14号的别墅里，被好心的纳德先生安排休息…… 时间是一条线，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是单向行驶。可是这条线现在突然绕了个圈，只把她一个人圈在里面。 两股记忆在打架。楚知知想，她确实该好好休息下了。 至少先把现在的记忆捋顺。 那既是她脑海里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也是未来还未发生的预知，那是过去，也是未来。 *** 一觉睡到下午，楚知知从被子的封印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海边的落日很美，橘红的一片洋洋洒洒铺满了整片海面，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只是那红色总有点刺眼，像流淌了整个海面的血，让人看了不舒服。 楚知知把目光挪开，向着东南方向极目远眺，隐约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该向此地的主人道个谢的，她想。 或许她应该提醒一下那位纳德先生，最近这两天可以先躲一下，毕竟自身的安全最重要。 她慢悠悠的走下楼梯，期间谢绝了侍女的询问和帮助。 敏锐的五感早已捕捉到空气里异常的信号，她迈下楼梯，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一楼客厅里传过来的交谈声。 第191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3:离开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无尽遥远的时间之前，甚至在人类还未诞生的时候，伟大的……” 注意到了有人下楼，正在夸夸其谈的老教授停了下来。 楚知知认识他，是那位和纳德先生约好，带着自己学生过来实习的生物学教授。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约好有点猫腻啊。 楚知知乖巧的在沙发上坐好，冲着两位老人微微一笑，佣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此时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老教授看了一眼楚知知，又看向纳德先生。 “亲爱的戈尔，这和咱们说好的不一样……” “哦哦，是的，我确实同意不将这些事透露给别人，但这位小姐只是一位可怜的外邦姑娘，她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我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她什么也不知道，不是吗？” “哦，你这个家伙，真是……” “亲爱的老伙计，在一位淑女面前说脏话可不是绅士的行为。”纳德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从桌上拿起一块拇指厚的石板，用鹿皮巾小心的擦拭着。 “事实上，我承认你带来的东西对我很有用，它有相当高的艺术价值，带给我世人难以想象的灵感和成就，这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但是，我很怀疑您目前的精神状态，或许您需要一位足够优秀的心理医生。” 他把石板放下，摊开双手，幽默的开了个玩笑。 “难道没有梦见吗？你难道没有接受到伟大的……感召吗？你怎么可以……” 顾忌着有外人在场，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话断断续续，却仍然能从他的言辞中感受到愤怒和不敢置信。 “嗨嗨老伙计，别激动。”纳德先生老神在在。 “我当然也梦到过，但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很高兴它给我带来的丰沛的灵感，但除此之外，请恕我无能为力。” “你说我懦弱也好，觉得我愚蠢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再参与其中了……你既然能明白祂的伟大，那你也应该清楚祂能带来的危害，那种……那等存在，是本不应该被唤醒的。”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老教授颤抖着双手离开了，生气的模样让楚知知都为他担心，这人不会半路突发脑梗死掉吧？ “当然不会啦~”欢快的电子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系统！！！ 楚知知礼貌着向纳德先生道谢，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完全看不出半点在心里骂娘的痕迹。 “你你你，你听错了……不是我！”系统都快哭了，机械的声音里竟然表达出人性化的恐惧，但这并不足以动摇玩家的铁石心肠，楚知知不打算放过它。 [给我一个解释！] 系统装死。 “纳德先生对神秘学方面比较有研究吗？您的作品《亚特兰蒂斯》非常出众，堪称美术史上绝无仅有的明珠。” 楚知知笑着恭维，准备把最后的尾巴再处理一下。 这个s级世界对别人来说可能很棘手，但对她来说却是术业有专攻。 地下的祭坛是大头，那涉及到另一个层次的存在，足够让一支优秀的的玩家小队团灭好几次了。但在她修改过后这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只剩下几个零零碎碎的一点小尾巴还没处理干净。 “你也看过吗？”纳德先生惊喜不已，笑的很爽朗，“我那幅画的风格有些压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年轻人会不太喜欢呢。” “怎么会，纳德先生您太谦虚了，《亚特兰蒂斯》风格瑰丽独树一帜，是难得的佳作。”楚知知不太了解纳德小老头的绘画风格，但她能从之前在画室里偶然看到的那幅画中窥得一二，此时哄人的话自然是信手拈来。 纳德先生显然很吃这套，笑得更开心了。 “刚才的那位老先生是您的朋友吗？我看他态度和您不太一样，不像是艺术家。”楚知知明知故问。 “哦，那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了，你的眼光很准，好姑娘。那家伙确实不是搞艺术的。” “他是一个研究古代生物的老头子。最近有点入迷了，老是说些胡话，还有什么要唤醒沉睡的神灵一类的疯话，你可千万不要信她。”纳德先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收起了活泼的神色，郑重其事的对着楚知知告诫。 “当然，先生。只是我看他的态度不太友好……”楚知知露出担忧的表情，“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在那位先生最近的精神状态稳定吗？我担心他会在情绪激动之下伤害您。” “请您相信我，先生，我没有任何挑拨你们友情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为您担心……您救了我，您这样善良友好的绅士，不应该因为小小的意外受到伤害，不是吗？” 纳德先生的神色收敛了许多，他思考了片刻，突然说道：“你说得对，好姑娘。或许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或者你有什么亲人朋友在附近，可以派人送你。” “谢谢您的关心，我准备去大使馆，之后拜托你送我到门口就好。”楚知知随口想了个借口应付过去，“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安全，最好连行程都不要泄露，过几天再回来，您觉得呢？” “我觉得这真是个棒极了的主意！”他行动力很强，立刻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手掌拍上桌子上的铃铛，飞快地唤来各位佣人和女仆。 等楚知知喝完一杯咖啡，手脚麻利的佣人们已经把纳德先生的行李都收拾完了。 乐天派的老头朝她行了一个脱帽礼，而且老派英伦绅士的优雅和诙谐。 “无比感谢你，美丽又聪慧的东方姑娘。愿这个国度能给你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我在这里留下了几位佣人和司机，希望能给你带来帮助。” “感谢您的慷慨，纳德先生。”楚知知回礼，然后看着一辆绝版的古董小汽车载着毫无架子的大画家，一溜烟的跑远了。 “女士。”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楚知知回头看过去，金发碧眼的英伦执事穿着燕尾服，毕恭毕敬。 “需要我为你安排交通工具吗？” “不用了。”楚知知声音很轻，“我的朋友们来接我了，就在你身后。” 执事先生回头看去。 碧蓝的海水翻腾着，在黑色的礁石上碎成朵朵白色的浪花。细碎的泡沫沐浴着阳光，闪出瑰丽浓艳的色泽。 阳光海滩的风景总是这样美，让人百看不厌，只是这里哪有人？ “女士，这里……”没有人啊 剩下的半截话被他咽进肚子里，原处空空如也，哪还有那位女士的身影？ 第192章 阳光海滩谋杀案14:完结 “天黑黑，月光光，我和奶奶在晒月亮……” 身穿白裙的少女哼着歌走在安静的别墅里，赤裸的双脚白的反光，她笑得天真无邪，手里半握着一张画纸。 画纸的边缘有些粗糙，带着参差不齐的痕迹，很明显是被撕下来的。 别墅里空空如也，在意识到那位女士不告而别之后，执事先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组织别墅里的佣人，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 此时，这栋偌大的建筑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地上只有她一个人。 刚好走到一处窗户前，楚知知停下脚步，对着惨白的吓人的月光去看这幅画。 不知道什么原因，纳德先生走的时候并没有将这张半成品的画一起带走。 或许是给某些人的警告，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忘记了，楚知知不关心这些，但她挺喜欢这幅画的。 那是近乎病态的想象才能构思出的奇诡，用尽人类所有的语言和联想也难以形容的荒诞，哪怕只是一个遥远的轮廓都让人触目惊心，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间深陷绝望的梦魇。 那像是章鱼恶龙和人类组成的畸形儿，乌贼一样黏软的脑袋下伸出无数的触手，嶙峋的身体像是覆满鳞片的胶状物质，翅膀狭长，肢体的末端还带着尖利的巨爪，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难以抵御的邪恶气息，洋溢着病态的生命力。 但是倾尽所有语言也无法形容的存在，或者，也可以用一个词去形容：克苏鲁。 楚知知把手中的画布合上。 这幅画只画了一半，背景还是空白的画布。 但是哪怕没有画完楚知知也能想象的出，那空白的背景上是比古巴比伦更古老，比巴别塔更宏伟的建筑。 那是一座墨绿色的城市，每一块石材都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外，每一处建筑物都与欧几里德几何学完全相悖，宏伟的石像和华丽的浮雕比比皆是…… 整个城市都散发着不洁气息，却透露出诡异的令人恶心的美感，那是无数庞大砖块和参天巨石堆砌起来的神话城市，是沉浸在失落海水中的恢宏历史。 那是拉莱耶。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耳边传来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随着不断响起的呼唤声，东南方向的阴影越来越大。 那像是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就像是一座城市浮现出的最顶端……那是从沉睡中睁开眼睛的巨兽。 楚知知撇撇嘴。 不怪那奈亚拉托提普总是喜欢和人类混在一起，实在是人类有的时候真的太能搞事了。 她都把祭坛破坏掉了，这些人怎么还能把拉莱耶唤醒？里面可是沉睡的一位旧日支配者2啊喂！ 醒醒吧！别做梦了！那玩意要是出来了会毁灭世界的！ 早知道应该早把那些不老实的家伙解决掉的！ 楚知知嘟着嘴，十分不满于自己突然增加的工作量。 她噌蹭蹭的跑到二楼，从书架找到一本书，轻轻一抽，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办公桌前。 楚知知头也不回的向下一跳…… 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之外。 一个灰色的怪物突然停住身形，祂长得有点像狼，可是周身的轮廓却在不停的变换。 怪物抬起头，仰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片刻后，祂就像确定了目标一样朝着某个方向猛冲过去3…… *** 果然还是不要放过这些杂碎吧。 楚知知甩了甩匕首，冷着脸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穿过，心里的厌恶几乎快要溢出来。 不久前，她的匕首如同穿花蝴蝶一样飞过这些人的喉咙，鲜红的色泽几乎覆盖了墨绿色，乱七八糟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将祭坛彻底毁坏。 怎么会有人能想出用血肉来修补祭坛的方法的？ 楚知知一脚踹开角落里几具骨架，残缺不全的骨骼四处滚落，和新鲜的尸体混在一起，再分不出彼此。 这几个不是她杀的，而是死于那些和他们有着同样信仰的同伴之手——也或许是他们自愿的——然后剥落新鲜的血肉，用来填补祭坛上被破坏的刻痕。 楚知知把所有的尸体聚到一起，也算让他们路上不寂寞了。 那位年迈的老教授就在血肉的最上方，出于对纳德先生的好感，她给这个老东西留了个全尸。 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准备去找点汽油来方便燃烧。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楚知知放轻呼吸，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在不断接近，但是感官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 突然她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由远而近的狗叫声。 狗叫声？楚知知疑惑的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脸色大变。 “系统。”她直接惊呼出声，“这帮邪教徒被我干掉了，克总也被我压回去继续睡了，任务完成了吧？赶快把我送走！” “滴——检测中……” 楚知知心急如焚，打不死又甩不掉，她一点都不想被那种东西缠上啊！ “检测成功，玩家任务已完成，是否在当前世界继续停留？” “否！送我走！”楚知知无比坚定。 阴暗地下的角落里已经有淡淡的烟雾弥漫，幸好这次系统终于久违的靠谱了一次。 狼一样的怪物出现在阴冷的地下，这里已经没有了它的猎物，它在空气中嗅了嗅，一无所获后，重新跳回了时间线里。 第193章 民国旧影1:由来 “系统！你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abcd的等级不是用来形容世界位面的，而是用来形容灾难的等级。所以你在上个世界里因为意外导致灾难的范围和层次都提升了之后，等级也随之提升。” 电视的开关闪了闪，下一秒，屏幕亮起，上面出现系统那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投影，冰冷僵硬，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不协调的机械感。 他好像换了发型，金属色泽的短发很随意，却很适合祂，连带着那张明明很好看却死人一样板着的脸都顺眼不少。 “是尹长河。”楚知知眼眸微黯，说出这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她离开原生世界之后第一批遇到的人，给了她之前难得接触到的善意。哪怕明知道对方的举动有些不对劲，楚知知也下意识的不想怀疑对方。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想就可以解决的。疑点越来越多，雪花堆积成巨大的雪球，她实在没办法再为对方找借口欺瞒自己。 也不再有这个必要了。 “所以，他的目的是毁掉那个位面吗？”楚知知轻叹一声。 “就是你想的那样。”系统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楚知知沉默了。 在用精神链接上那位无尽星空之外不可名状的存在后，无尽的知识也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奈亚拉托提普是祂的父神“魔神之首”阿撒托斯的忠诚信徒，他是使者和信使，服从并毫无疑问地履行阿撒托斯的意志。 当然，意外总有发生的可能，哪怕是神灵也阻止不了这一点。 当奈亚拉托提普在宇宙中有无数的化身存在时，其中难免会诞生一两个桀骜不驯的存在。 比如，祂们想做的事会和奈亚拉托提普背道而驰，在奈亚拉托提普制造混乱阻止阿撒托斯苏醒的时候，祂们不断诱惑人类召唤克苏鲁，唤醒沉睡的海底城市拉莱耶，提前迎来群星归位，让伟大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得以苏醒。 沉默了片刻，楚知知没有再深究下去，转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和……那位存在是什么关系？”这是她想不清楚的一点。 从她少的可怜的信息获得途径来看，那位存在虽然慷慨温和，却也绝对不是人类能够轻易接触的存在，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获得如此温柔的待遇。 没错，温柔。相对于那些探索未知渴求真理，却被毫不留情的知识涨破脑袋的人，她一个通过祭坛窃取对方力量的小偷却毫发无损，甚至得到了相当慷慨安全的馈赠。 楚知知抬起手，纤细的指尖有点点光辉闪过，那是绝对不存在于人类能够理解的范围内的色彩。 她指尖一划，一道不断扭曲着的空间裂隙出现在她面前，漆黑的内里包含着无尽遥远的距离，无尽渺远的时间。 “不给我一个解释吗？”感受着周围随时尽在掌控的时间和空间，楚知知又问出那个问题。 系统装死。 “别逼我敲你。”楚知知不耐烦了。 这个破系统总是留着关键的地方不说，一次又一次顾左右而言他，每次都像挤牙膏一样吐重要信息……简直恨得人牙痒痒。 不过现在她楚知知也今非昔比了！ 新到手的时空之力她还用不纯熟，不过也足够了。 系统的存在本来就超脱于时空之外，这也是祂能够轻易决定玩家生死，而玩家却根本连祂的影子都摸不着的原因。 不过楚知知的能力却轻易的打破了这层壁垒。哪怕暂时她还不能精准熟练的应用，却也能轻松的从无尽时空里找出系统的实体。 “别……”果然，一提到这个，系统瞬间“活”了过来。 “那你老实交代，说不定我就放过你呢。”看着系统吃瘪的样子，楚知知心情大好。 系统还想再挣扎一下，犹豫的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楚知知毫不客气的打断，坚决不给祂一点找借口的机会。 系统：…… 行叭。 “你知道的，我们的游戏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世界，那么反过来，在系统的控制下，真实的世界也可以通过游戏的方式来呈现。” “所以呢？”楚知知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系统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不一样的波澜。 “亲身经历之后，想必你也发觉了，维持世界稳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玩家的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否则很难成功。” 楚知知点点头，她的运气一向差的天怒人怨，本以为来到系统这里也是因为如此。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自从成为玩家以后，她的厄运仿佛被系统屏蔽了，几次任务下来居然感觉还不错。 “所以，我理想的玩家都是身怀大气运的位面之子，哦，虽然会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带进来一些普通的玩家，但是我精心挑选的玩家全部都是前者。” “比如我？”楚知知来了精神。 “比如纪吹雪。”系统无情的打断她的妄想。 楚知知：？ “不对啊，像我这种‘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情况，难道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典型代表吗？”楚知知疑惑道。 “不是。”系统的回答无比冷漠，甚至因为屡次打断而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楚知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看出“不满”的情绪的，但是……你刚刚是怼我了是吧？是吧？ 楚知知伸手，向着虚空中抓取着什么。 “啧，你别乱来。”系统急了，“你是位面之子，你是所有世界的主角，行了吧？你别抓……” 楚知知满意的收回手，虽然她很难从近乎无限的空间里找到系统只有乒乓球大小的系统本体，但这并不妨碍她拿这一点来吓唬对方。 她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做出乖巧听故事的姿态，临了还不忘威胁一句，“不要隐瞒我哦。” 系统：知道了！！！ 第194章 民国旧影2:水落石出 “其实你已经死了。”系统平淡着脸扔下一个炸弹。 楚知知：？ “不，确切的说。是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之前，就已经死了。” 闻言，楚知知收回想刀系统的手，若有所思。 “我很确定我还活着。”她右手搭左手，试了下自己的脉搏，“我的记忆也没有问题，我确定我是我自己，不是什么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所以，你说的死亡是另一个层面吗？”她眼神探究。 “并不是，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死亡。甚是和你想的相反，你的灵魂从来都是属于你自己的，只是身体复活了。”系统尝试更耐心的解释。 “真的有复活的方法吗？”楚知知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真是小看系统了，连死人复活都能做到，还有什么是祂做不到的。 “方法有很多，但条件都比较苛刻，而你恰好符合最特殊的一种。” “怎么说？”楚知知敏锐的察觉到某种深意，不由得挑眉问道。 “……有件事情或许你不知道，因为你母亲应该没有告诉过你。”系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可能是因为从人类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楚知知递过去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其实，你母亲在怀你的时候小产过一次。” “嗯。”楚知知起先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随意的应了一声，准备听后面的重点，然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我娘……在怀我的时候……小产了？”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动，但旋即想到系统关于“复活”的说法，又明白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我是哪来的？”她苦恼的抚上眉心，只觉得自己十几年的世界观被一朝倾覆。 “……”系统沉默了。 “不能隐瞒！”楚知知立刻开口，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终于把系统的嘴撬开，怎么能功亏一篑。 “……我之前，偶然得到了一部分……某位存在的躯体。”系统艰难的说，“在你死亡后，我用那部分躯体创造了你的肉身，然后塞进你的灵魂，放入你母亲的肚子里。” “你是说？”楚知知惊了。她想到系统复活的方式会很禁忌和大胆，但真没想到祂会禁忌和大胆到这种地步。 系统点了点头，表情无比凝重。 楚知知咽了咽口水，努力消化这个离谱却又诡异合理的消息。 “所以说，在我原本的命运轨迹里，我应该是早就死去的人了？”到底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楚知知缓了一会儿后，渐渐恢复过来，重新开始思考起这件事的始末。 难怪……难怪会这样……她有些黯然的想。 父亲见了她就像见了丧门星，姨妈们都拦着自己的孩子，从来不让她的弟弟妹妹们靠近她，下人都背地里都说她是怪物，连母亲也对她视若无物…… 她原本以为，是父亲的负心让母亲心怀怨恨，连带着对她也心生不喜，却从没想过，原来其中还有这个原因。 从前她总怨那些下人胡说八道，尽会扯着没影儿的事嚼舌根子，可如今看来他们才是对的，她确实是个怪物。 在那个年代里，小产过却正常出生的孩子，确实是个妖怪吧。 “你……你没事吧？”系统小心的问道。 “没事。”楚知知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只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数不清的世界位面，数不清的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死亡，无数的孩子流产……为什么要救我呢？” 系统又一次沉默了。 “嗯？是不太好启齿吗？看来我对你们有用？”楚知知笑得很甜，清纯的模样人畜无害。 “那我来替你说，是和纪吹雪有关吧？”楚知知笑得更好看了，这一次她没有叫姐姐。 系统没有回答，但楚知知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刚才说，你们需要大气运的人，而纪吹雪恰好是一个位面世界的天命之子……好巧啊，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好像有个小姐姐一直陪我玩的，她长的好像纪吹雪啊，系统，你说是吧？” 系统缩着脖子不出声，如果祂有身体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冒冷汗了。 楚知知并不在意祂是否回答，继续自顾自往下说着，眼神漫无目的的落在洁白的墙壁上。 “让人干活的话，总要给够奖赏才行，天下哪有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不过对于这类气韵之子来说，钱财和权势应该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大概不会为此而动心的，所以，不妨换个角度，比如美人计？” “一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每一处性情每一份爱好，都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培养，甚至连容貌都是精挑细选后最合眼缘的……” 楚知知轻笑一声，带着点说不出来的讽刺意味。 她对自己的容貌确实很满意，但她从没想过，从一开始，这些就是为了一个人准备好的礼物。 “我暂时不想搭理你，你出去。”楚知知闭上眼，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长身如玉的青年投影暗下去，电视屏幕关上，窗帘拉上，床头的小夜灯却亮起来。 祂不是人类，理解不了那么细腻的情感，但祂觉得楚知知应该想要睡一觉的。 *** 一处简洁明亮的空间里突然落下一道光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萝莉从光束里显出身形，凭空出现在这里。 “嗨，一琳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打了个招呼，一双桃花眼温柔含情，唇角含笑，风流的甚至有几分轻浮。 “姚成明，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从角落里走出来。 “啊哈哈姐，我就是和一一琳打个招呼。”姚晨明笑哈哈的，“说起来一琳怎么还没恢复意识？那个世界很难吗？” 露丽娜听到这话，看向女儿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担忧。 “嗯……”洛一琳站在那里，眼皮微微颤抖，突然她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向周围。 “我居然回来了？” 第195章 民国旧影3:遗失的记忆 “宝贝。”露丽娜担忧的看向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洛一琳浑身一颤，鲜活生动的表情突然凝滞。 “我……”她木然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一个音调，就再也发不出声来。 驳杂的记忆突然涌现，如同没顶的海水，迅猛且无声，水下仿佛有无数只惨白的手掌，带着怨恨和不甘的，将她拖拽向海底更深处。 “别想了！”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洛一琳浑身一个激灵，瞳孔慢慢聚焦。 她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清醒过来，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透，明明只是过了片刻，她却仿佛在无尽的恐惧里挣扎了无数年。 “呜……妈……”洛一琳声音颤抖着扑到母亲怀里，像只在风雨里淋湿翅膀，历尽艰难，终于回到巢中的小鸟儿。 “我，我好像……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我忘了……” 洛一琳声音哽咽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死亡的恐惧一次次洗刷过她的情感区域。 人类本身的自我保护本能强行开启，所有不该存在于智慧生命记忆里的不可名状之物被抹去，她竭力回想濒死的记忆，却只有空无一物和理智的消逝。 “没关系的宝贝，你已经回来了……没事的没事的。”露丽娜将她揽入怀中，轻柔的拍打着女儿的后背。 小女孩低低的哭声回荡着。 姚成明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突然出声制止的纪吹雪，眼神询问。 他的能力以精神方面见长，在日常中完全可以进行深度催眠，然后借此唤起他人心底最深处的潜意识，在情报获取方面堪称无往不利。 纪吹雪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有些东西不必太过刨根问底，在一些特殊的世界里，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现在，虽然洛一琳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几近崩溃，但是事实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健康的不得了。 纪吹雪无声的撤回系统屏幕。 不久前，她发现自己的技能板上多了一个“全知之眼”的特殊能力，后面详情介绍里说是特殊情况获得，每天只能用一次，使用次数有限，但显然效果惊人。 洛一琳状态出奇的好，除了在提及死亡的记忆时，简直和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没什么两样。 “没事，人回来就好，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纪吹雪断言，朝露丽娜使了个眼色，“你先带一琳去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露丽娜点点头，扶着女儿去二楼的休息室。 这片空间是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团队空间，用于队内成员的交流接触，用来恢复不良状态完全没问题。 “一琳的问题很严重？”姚成明的身子有点严肃。 “不。”出乎意料的是，纪吹雪竟然驳回了这个答案，“一琳的状态很好。” 但恰恰是这种没什么问题的情况，才是最大的问题。 “啊？”姚成明不解。 纪吹雪没有为他解释，转身离开团队空间…… 第196章 民国旧影4:时间回溯的附属品 楚知知从一场漫长的睡眠里苏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可能是终于接受了惨淡的现实，她彻底的无所顾忌，反正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不是吗？抱着这样的心理，她这一觉倒是难得睡得不错。 “呵呵，真是无聊透顶。”楚知知嘲讽的轻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极具攻击性的凌厉，冷着脸的样子竟然和纪吹雪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这样安稳的好眠还是在……打住！她急忙遏制住自己散落的思绪，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嗡——”细微的嗡鸣声在黑暗里响起。 楚知知挣扎着从被子封印里逃出来，一边用思维控制着系统拉开窗帘，一边循着声音找寻过去。 出声的是那个她不熟悉的好友模块。 发出嗡鸣声的同时还在跳啊跳的，比指头肚大不了多少的糖果型图标在她屏幕上动来动去，让人想一口吃掉。 楚知知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又心里想了几个家长的菜名叫系统送过来。 至于这几个菜系统会不会做？谁管他！ 楚知知没好气的拽了一把被子，却不小心把枕头扫下去了，顿时更生气了。 破系统不能帮人叠被吗？这个生活服务一点都不贴心，要是再连几个菜都不会做就真的太没用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么大一个系统连几个菜都不会做吧？ 楚知知平复了下心中翻涌的怒气，这才艰难地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看似不动声色的打开好友模块。 系统出品的好友模块和现实中的交友软件不同，这个模块是为了方便玩家之间接触和交流，甚至可以用来和相处的来的朋友组成固定的小队，当然不能假报信息，所以，好友模块上的信息可以隐瞒，但显示出来的信息必须是全部真实的。 就比如现在，“添加”一栏里显示她有一个好友申请，有人想要加她的情况下，楚知知完全可以点开对方的信息列表，通过对方展示的信息来决定是否同意这个申请。 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上上个世界里学到的，是姐姐知道她开了好友模块后特意手把手的教她的，还有一些好友模块的小技巧…… 不行，不能再想了！要讨厌她！楚知知摇摇头，想要试图通过动作把那个顽固的身影摇出自己的脑海，可惜却毫无作用。 这个人真讨厌，怎么别人不喜欢她还偏要到别人的脑子里闹腾？真的太讨厌了！楚知知委屈的撇撇嘴。 算了，不管她了。 楚知知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未知的好友身上。 她对这个人也有点好奇，到底是谁呀？ 她进入系统空间的时间不长，虽然经历了几个特殊的世界，但这都不能为外人所知，虽然实力有所长进，却也比不上排行榜上的大佬，可以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了，所以到底是谁找上的她？ 楚知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就彻底绷不住了。 因为要求信息全部真实的原因，好友板块里的头像也是本人的照片，甚至就是一寸的证件照，没有任何修饰或者遮掩，无比真实也无比直接。 所以楚知知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正在不停跳动的一寸照头像，不就是上个世界里的“桃姐”吗？ 嘶——这人不是？ 等等，某种猜想涌上心头，楚知知几乎是急不可耐的点在了同意的位置。 她顺便看了一眼姓名的位置：陶锦然。 楚知知：…… 她下意识的回忆起那个潇洒社会的大姐姐，又看了一眼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颇觉有几分幻灭。 “呦，终于睡醒了？”对面首先发过来一条信息。 “桃姐？”楚知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睡醒？” 她诧异不已。 “当然是我啦，哈哈哈哈哈知道你刚睡醒当然是因为这是常态了，游戏里那么危险又那么紧张，谁能踏踏实实的放心休息啊，当然要出来之后好好睡一觉啦。” 对面的理由很真实，楚知知沉默了一秒，惊愕的发现居然真的是这个道理。 那边不等她回信，又啪啪啪的发过来一大串。 “说起来咱们上个世界真tm变态，你知道吗？我刚看了一下居然是s级了！” “系统可真会玩，差点把咱们玩死。” 对面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不过这副话唠的样子倒是与游戏里高冷的模样差距颇大，让楚知知深感意外。 不过提起系统的事，楚知知也是一肚子怨气，不由得跟着桃姐一起讨伐起来。 直到之前点的菜被系统做好用小推车送过来，楚知知才恋恋不舍地住了嘴，一边吃着菜，一边好奇起最初就想问的问题。 “桃姐，我记得你在游戏里不是……你当时是用什么工具假死的吗？”楚知知嚼着炒鸡蛋好奇的问。 别说，这菜还真不知道是系统从哪弄来的，和她家乡简直是一模一样的风味，让楚知知低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系统：我看你骂我骂的挺开心的……） “不是啊，我确实是死了一回，不过又被人救回来了。” “救？”楚知知冷静的把消息传过去。 “是啊是啊，知知你不知道吗？是你回溯了时间把我们都救活了呀！” 原来真的是这样，楚知知陷入沉思。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只要把时间线推动到他们死亡之前，那这些人的死亡自然就可以避免了，所以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除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没想到李长河那个小伙子浓眉大眼的，居然是邪神化身！！！” “我艹我真是惊了呀，我都怀疑那个退伍兵了我都没怀疑他！结果他直接一下子给我送走了……姐真是服气了！” 这话里的怨气简直直冲到人脸上，哪怕是隔着屏幕，楚知知也能想象出来对面气急败坏的样子……因为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和其他几个人比起来，她才是更应该生气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