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江山无限》 第一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1) 天昏沉,密云不雨。 地空旷,人喊马嘶。 时值七月,流火烁金的日子。 颍川长社城外,无数头裹黄巾的人潮踏着黑土地,狼奔豕突;人潮后方一匹匹健硕的战马如春雷滚过大地,直往无前。 马蹄践踏,长枪突刺。头裹黄巾的人潮就如被收割过的麦子一般,变成了躺在地上的麦个子。战马腾空,越过倒地的人群,向前扑去。 一个瘦削的少年肩扛木制钉耙,低着头在人群中飞跑。一匹战马突然飞临身后,马上的士兵本想长枪穿胸,待看到那瘦弱的身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中长枪掉了个头,以枪尾击中了少年的后脑。 那少年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旁边又飞驰过一匹健马,马上士兵长刀一挥,劈向少年的脖子,岂知那少年恰好身体前扑,躲过了这一刀。 那少年摔倒的地方正是一条田埂,地势微高,身体便顺着田埂翻了个个,仰躺在了田埂的一侧。哪知又一匹战马奔来,马上士兵拖着长枪,枪尖划过了少年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刺激的那少年从昏睡中猛然醒来,忍不住张嘴大喊一声。 喊叫声中,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接着一道滚雷响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或许后脑被撞击的厉害,喊过一声后,那少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中,刘家驹的意识潜入进来,正一点点与那少年的意识融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融合了刘家驹部分意识的少年终于醒了过来。 从潜意识中刘家驹得知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少年名叫刘驹,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长社城外的战场。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在正规军的打击下,汝南这一支黄巾军,已经是烟消云散了。 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东汉的末年,刘家驹的小心脏不由得激动起来。接下来的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场,名将如星河,奸雄似虎狼,苦的却是大汉万万千千的老百姓。 我!来了!刘家驹对着长空心中怒吼,我要改变这个吃人的世界!我要让大汉雄起!我要让大汉永远站立在世界之巅! 我来了!刘家驹继续怒吼着,我要尽早结束这即将到来的乱世,还大汉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我还要,”刘家驹内心悸动,喃喃低语,“我还要,不,老子还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想的有点兴奋了,止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哪知道牵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忍不住“哎吆”一声,摔在地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刘家驹手摸后脑勺,低头看伤口。后脑勺很疼,疼得要命;伤口很深,深可见骨。 “娘希匹的,别人穿越自带金手指,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竟然自带伤口?”刘家驹腹诽不已,本以为走的会是星光大道,哪知却是荆棘密布崎岖无比的艰险之路。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几只绿头苍蝇闻到了味道,飞舞而来,刘家驹急忙挥袖驱赶,低头再仔细看伤口内时,脸色已是一片苍白,原来伤口内已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子蠕蠕而动。 “麻烦了,”刘家驹自言自语着,“老子看来要挂了,这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哇,难道老天就让我穿越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再安排穿越到另一个时代不成?想多了,想多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后的路暂不管它,还是先顾眼前要紧。” 第二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2) 看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了布条,许多地方肌肤露着,本想撕下一块衣服角包扎伤口的想法落空,只得回首四顾,看到刘驹使用的钉耙在不远处,刘家驹坐着移动到钉耙旁,伸手拿了过来。一耙在手,天下啥都没有,只有布满了旷野的“麦个子”。 挨个看了过去,刘家驹看到一个比较高大的“麦个子”趴在地上,后背上背着一个黄布包袱,便以钉耙拄地,慢慢走了过去,弯腰取下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抖,把包袱皮折叠了,紧紧地绑在左侧大腿上。 有了包袱皮的加持,伤口疼的轻了些。得抓紧给伤口消毒,刘家驹暗暗想着,低头去看被自己抖落在地的东西,一个黑黝黝的火镰映入眼帘,登时大喜。 钉耙的好处显现出来,随便扒拉了几下,便弄到了一堆干草,再扒拉几下,从身边的许多“麦个子”身边弄过来几个木杈、锄头、铁锨之类的物件。用火镰点燃了干草,再把网罗来的农具放在火堆上,一霎时烈焰腾空,农具上的木质把柄也燃了起来。 等到木质把柄烧成了木炭的样子,刘家驹坐在地上,解开包袱皮缠绕在手上,拿起一根木炭,朝着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钻心刺腑,刘家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露,浑身汗出如涌,本来半干的衣服又湿透了。过了好一会,感觉差不多了,才移开了木炭,顺手抓了一把温热的草木灰盖在伤口上,然后紧紧捆扎好。 这一番操作下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刘家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久没有吃过饭了,低头再看地上散落的东西,期望找到一点吃食,看了半天,失望透顶,除了几百个五铢钱,还有不少的衩环首饰、珍珠美玉,看来这个个头比较大的“麦个子”活着的时候,抢掠了不少大户人家。 人是铁饭是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吃的东西,刘家驹将地上的东西胡乱揣在怀里,拄着钉耙,看到北方不远处好像村庄的样子,便蹒跚着朝着那边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麦个子”仿佛没有穷尽,顺手拿了几个包袱后,小村已然在望。 小村庄虽在眼前,可对于虚弱的刘家驹来说,却好像遥遥无极一般。每走几步,便要拄着钉耙歇上一歇,喘几口粗气。等感觉身上有一点力气了,再尝试着迈步,如此反复下来,等来到村子近前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斜,西方的天空布满了红彤彤的云彩。 站在村庄的边缘,喘了好大一阵气,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柴门前,想要高声问一句家里有没有人,只可惜嘴巴张了好久,就是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力推那柴门,岂料柴门就跟纸糊的一般,轻轻一推就倒了,反倒是唬了自家一跳,走进院内,只见杂草约有一尺多高,房门半敞,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 一连走了四五家皆是如此,刘家驹的心沉到了海底,难道老天想让我长眠此地不成? 虽然在脑海中如此想着,但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越是在危险、绝望的时刻,越能激发人的潜能。 有村必有井,我干嘛非要先找吃的,真是笨死了,刘家驹自责不已,先解决了饮水的问题再说其他不迟,人,饿上几天是饿不死的。 由于浪费了过多的体力,刘家驹脚步蹒跚的来到村子中央时,虽看到一口水井出现在面前,身上却是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来。扑倒了身体,趴在井口上,水井内光线虽然暗淡,但清水微微荡漾,反射了天光,映的井壁清晰无比,一只吊桶孤零零的悬在井中。刘家驹努力张大了嘴巴,深深吸气,仿佛潮湿的空气也能起到解渴的作用。就那么歇了半天,已是日落西山,刘家驹不敢再等,便奋起余力,摇动辘轳,吊上半桶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把头伸进水桶内就是一阵狂饮。 甘甜的井水滋润着这具饥渴很久的身体,就如干旱很久的土地突降甘霖。水分在身体内慢慢弥散开来,唤醒了每一个快要奄奄一息的细胞,年轻的躯体慢慢焕发了活力,刘家驹的精神头也好了起来。 胃内涌进大量的清水,虽然止住干渴的感觉,但俗话说得好,既得陇复望蜀,嗓子冒烟的感觉一去,饥饿感如潮水一般涌来,刘家驹慢慢挪动脚步,努力回味着井水的甘甜,来压制饥饿的感觉。顺着村内的道路,又走了约有四五家,蓦然看到一家院子里栽种着一棵桃树,也顾不得思考,脚步踉跄的抢到桃树下,仰头看去,毛绒绒的桃子约有鸡蛋大小,伸手摘了一颗,也不擦洗,张口便咬。 那桃子距离成熟还有些日子,入口青涩,但在刘家驹的口中,却跟红烧肉、肉夹馍、大肉包子等美食也差不了多少,三两口吞下肚去,又摘了一个,如是一连吃了十几个桃子,肚皮鼓了起来才停住嘴。 “天可怜见,”刘家驹自言自语嘟囔着,“天无绝人之路这话说的果然没错,老子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总算填饱了肚子。看来这小村虽然荒芜已久,对付一点吃食还是要比那荒野强的太多了。” 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刘家驹依偎在桃树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三章 昏昏疑是南柯梦(3) 这一觉睡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刘家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清晰的画面: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在泉市打工的自己,接到了二婶打过来的电话,说道母亲突发脑溢血,刚做完ct检查,准备住院治疗。刘家驹接到电话,问清楚了母亲所在的医院,立即联系了一辆出租车,顾不得工友们的劝阻,又联系了包工头说明了情况,出租车一到,便赶忙上车往老家县城赶去。 坐上车上的刘家驹,心如泡在又苦又咸海水中,沉痛、压抑的无以复加,想着两年前的高考前夕,父亲在泉市的工地上从高处坠落,自己和母亲赶到泉市时,看到的只是躺在医院太平间内脸部已经变形的失去了任何生机的亲人,母亲一见便哭晕了过去。 等到处理完父亲的丧事,早已错过了高考,母亲带着万分的愧疚劝说刘家驹复读,把刘家驹的心都给揉碎了。母亲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可经历这一场家庭剧变后,头发灰白了大半,身体瘦了一圈不说,多种毛病也找上身来,先是血压升高,接着甲状腺也出现了问题。刘家驹知道以母亲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挣钱供自己继续读书,便耐心对母亲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上大学一样可以挣钱养家,比如邻村的王某某、李某某、陈某某等。母亲却说道咱们家有钱,有三万多呢。刘家驹心在滴血,那是该死的黑心包工头赔给的五万块钱,办理完丧事哪里还有三万,即便有这三万,刘家驹打死自己也不愿花这父亲的买命钱。 刘家驹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庞,谎称自己去学校复读了,却偷偷跑到泉市打工,直到去年再也瞒不住了,才跟母亲说了实话。母亲听后一言不发,沉闷了许久,饭也不愿吃,慌得刘家驹忙带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又查出了母亲患有隐匿性糖尿病。等到母亲病情稳定了,刘家驹才又到了泉市,哪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母亲又突发了脑溢血。 沉睡中的刘家驹脑海中的画面一转:赶到医院的刘家驹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右手,耳中听到的却是医生不带感情的话语:患者出血量中等,但是发生出血的地方是人体大脑中的要害部位,那就是脑干出血,这个地方发生出血的情况下,患者很难抢救过...来...的,希望你能理解。 刘家驹麻木的眼神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医生,随口问了一句:我母亲还有救吗?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 包裹严实的医生,只余了藏在厚玻璃片后的两只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就我所知,这种病就是到了省城医院,也没有多少希望。 二叔和二婶黑着脸,看着没有一点表情的刘家驹:驹儿,你几个舅舅都在外面,咱们是一家人,让大嫂的娘家人拿个主意吧,不能让你担了不孝的名声。 刘家驹麻木的面对着几个舅舅,哪里能说出一句话来,只能由二婶在旁说道:俺家大嫂的情况,人家医生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们要是觉得俺家驹儿有这个能力往里面砸钱,俺们一大家人不说一句话,砸锅卖铁也得帮着俺们这苦命的孩子,直到他娘咽下最后一口气;要是觉得医生说的在理,不说别的,俺们帮着驹儿把大嫂风风光光的送走,绝不会让庄乡邻居背后戳俺家驹儿的脊梁骨。你们兄弟几个都在这,是俺家大嫂的一奶同袍,明白清楚的说句话,无论你们说什么,俺们刘家人都应着。 几个舅舅都拿眼看着大舅,已经七十多的大舅,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弟妹啊,俺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们对俺这个苦命的外甥是啥样,俺们都心里有数,可怜俺这苦命的妹子,只从进了你们刘家的门,没有享过一天福,却受尽了天下人没受过的苦,哇...哇...哇,俺可怜的妹子啊,你这是前生做了啥孽啊,让你哥咋办啊?哇...哇...哇.... 大舅又抹了一把眼泪,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驹儿才二十岁,他娘一走,就干干净净的成了孤儿,说着抱着刘家驹,用力拍打着他的的后背:你这娃儿前生造的啥孽?咋托生成这么苦命的娃儿啊?呜...呜...呜...,我苦命的娃儿啊,你让大舅说啥好啊?娃儿啊,咱让你娘走吧,安安静静的走吧,别再折腾我那苦命的妹子啦。 画面再一转,刘家驹跪坐在母亲的坟前,坟上青草萋萋,刘家驹面色枯灰,胡子拉碴,双眼无神,恰如行尸走肉一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此时此刻,混觉得人生无味,众生皆苦,不知何时方是解脱?正在这时,南边的小河边,传来急促的叫喊声:有人吗?孩子掉水里了,快来人啊! 处于昏蒙蒙状态的的刘家驹,急忙起身往小河边赶去。由于前几日的大雨,河水暴涨,在激流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载浮载沉。一边奔跑,一边脱掉身上的单衣,刘家驹来到河边,看着处于激流中的孩童,一个猛子扎下去,冒出头来的时候,正处于落水孩童的的身边,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服,双脚胡乱交替,把落水的孩子拉到岸边,岸边十几个青年人扎哈着双手,却不知道如何施救。刘家驹猛然发力,将落水的孩子推向岸边,哪知道此时一个浪过头打来,已经没有力气的刘家驹被浪头打入了水底。 昏昏沉沉时,刘家驹感到末日的来临,哪料想好像一道电光闪过,突然身处于喊打喊杀的战场中,很多头裹黄巾的人,手里拿着斧头、镰刀、钉耙、榔头等物,一边呐喊,一边用木制的家什,和全身包裹在铁叶子中的人搏斗。 头戴黄巾的乌合之众,如何抵得过手拿铁器的人群?尽管头戴黄巾的人群远远超过那些身着铁叶子的人群,可惜战争的走势却是头裹黄巾者兔奔狼嚎,身着铁叶子者高举制式武器,就如撵落荒狗一般把头戴黄巾者赶得屁滚尿流。在慌忙乱窜的人群中,刘驹的后脑被狠狠击中,接着左边大腿挨了一下。双重打击下,刘驹的小身板就如三伏天收割后的稻草,嫣儿吧唧的倒在地上。 接着脑海中一股洪流冲来,却是那个嫣儿吧唧头裹黄巾小子的意识全部涌来,原来刘驹本是颍川人长社洧水亭人,因在刘驹出生前日,家中的驴子刚刚下崽,祖父正念叨着驴驹儿,驴驹儿,恰好刘驹的父亲来问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时,祖父顺口说道:就叫驹儿吧。因此为刚降生的孩儿起名叫做刘驹,意味着刘家千里驹。 哪料到,刘家千里驹刚刚十五岁正逢黄巾乱起,父母欲以螳臂当车,纠和了里中少年约有百数,意图自保,可惜在滚滚黄巾洪流中,恰如一介草木,自家坞堡没有支撑住黄巾军打击的半柱香功夫,即告攻破,十五岁的刘驹被胁迫着成了黄巾军中的一员,参与了长社之战。 皇甫嵩乃是汉国名将,波才领导的汝南黄巾军意图攻破长社,怎奈皇甫嵩智计百出,内以长社城为根本,外有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所率领的军队为辅,内外夹击,辅以火攻,让黄巾军大乱,几十万人淹没于大火之中。 残余黄巾军被打的狼奔豕突,波才战死,管亥、韩忠等黄巾小帅领着残兵约有数千人,意图绕道兖州,前去投奔大贤良师张角,怎奈曹操不是一般的人物,在皇甫嵩授意下,率领手下五百余骑,一路穷追猛打,将汝南黄巾几乎赶尽杀绝。 刘驹若不是左边大腿受伤流血,加之脑后挨了一棒,早已在战场上被曹操的军士补刀了。侥幸逃脱一命的刘驹,现如今躺在了不知名的荒村桃树下,浑不知自己是刘家驹还是刘驹,脑海中正在纠结的时候,鼻孔内传来奇痒,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喷嚏醒了过来,见眼前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第四章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1) 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该叫做刘家驹还是刘驹,揉了揉鼻孔,眼前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身麻布衣,脸上一双眼睛颇为灵动,瞅着自己咕噜噜转动。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看着刘家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如何来到这个荒村的。” 抹了一把脸,心说我还是顺其自然,就用刘驹这个字号吧,“我叫刘驹,刚刚赶到这儿,本想着好好睡一觉,哪想到被你搅了清梦。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让我安心酣睡一场?” “嘻嘻,刘驹,是小马驹还是小驴驹?”那少年指了指天说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昨天我寻吃食回来便看到了你,不忍打搅,看你今天还是呼呼大睡,难道你不饿吗?为何如此贪睡?” 刘驹嘴角牵动,艰难的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知被哪个该死的贼厮照我大腿上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强撑着挨到这村子填了下肚子,便头枕着这救了我性命的桃树大哥睡了过去。” “嘻嘻…,你的桃树大哥早已经嫌弃了你,”少年人拍了拍桃树干,“你躺的四平八稳的,怀里抱着个破钉耙,一个劲地喊冷,我便大发善心,将我辛苦得来的袍子披在你的身上,并在你身边苦熬了一晚,为你驱赶蚊虫。救你的是我这个活生生的大好人,可不是你的桃树大哥。对了,你饿了吧?我这儿有好吃的给你。” 刘驹肚子里早就咕咕乱叫,听到少年说有好吃的,禁不住提起精神,“多谢小兄弟,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少年起身拿过一个尚算完整的布袋子,一边伸手去掏摸,一边说道:“小弟名叫甘大牛,来此荒村半月有余了。”言罢一只小手递到刘驹面前,摊开了掌心。 刘驹定目一瞧,在甘大牛的手中是一团黑糊糊鸡蛋大小的东西,伸手拿了过来,咬了一口,满嘴香气,竟然是块肉,便笑着说道:“甘大牛,刘驹儿,你我还真是有缘,一个牛儿,一个驹儿,都是家中好将养的畜生。大牛兄弟,这是什么肉?若是有盐,吃起来更香。” “香吧?”甘大牛舔了舔舌头,“这是昨晚照看你的时候,有只大老鼠可能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准备要啃食你来着,被我觑的准了,用鞋子一下就拍死了过去,便将它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了,包上湿泥,烧火烤了好一会,…” “你说这是老鼠肉?”刘驹的嘴张了张,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你没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甘大牛伸手摘了一个桃子,在脏兮兮的麻布衣上蹭了蹭,咬了一口,“要不是看你脸色苍白,一副快要丢命的样子,这鼠肉我早已独吞了,怎会给你留着?” 刘驹这下真的吐了,只是干呕了几口清水,捂着脖子说道:“老鼠身上满是跳蚤,会传播多种疾病的,你竟敢吃它的肉?” 甘大牛迷惑的说道:“咱们汉人向来以鼠肉为食,你竟然说不能吃?算我瞎了一双眸子,”劈手夺过尚有大半的鼠肉,狠狠咬了一口,冲着刘驹示威似的嚼了几下,慢慢咽下,很享受的说道:“馋你这个没良心鬼。” 看着甘大牛卖力咀嚼的样子,刘驹刚刚稳定了的胃又忍不住翻腾起来,只好转身也摘了一个桃子,捂着鼻子走了几步,距离那鼠肉的香味远一些。 桃子吃了几口,忽然听到甘大牛尖叫起来,声音尖细,调门儿高的吓人,“驹儿哥,蛇!蛇!蛇!” 刘驹急忙转身看去,在大牛身前约五六步的草丛内,一条黑红花色的长蛇正盘起身子,昂着头吐着信子,似在观望。再看大牛,身体就如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双手咋哈着,那表情怎只一个恐惧了得。 看到那蛇足有一米半长,刘驹大喜,心说这下可以好好补充下蛋白质了,拿过自己的武器,举起来两步赶到大蛇前,那蛇感到来者不善,俯下身子就要没入草丛。刘驹怎肯放过即将到嘴的食物,钉耙砸下,正中蛇头,那蛇扭动了一阵便没有动静了。刘驹伸手?起来,显摆似的走到甘大牛身旁,对着他摇晃了几下,吓得大牛紧闭双眼,不住的哆嗦,大声尖叫着“不要过来!” 刘驹看到甘大牛狼狈的样子,笑了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大牛,借你的刀子一用。” “你走远些我拿给你,”大牛扭着身子,捂着双眼,“离我远远的,这样瘆人的东西你竟敢拿在手里,不怕它咬你一口?”说着自身边掏出了一把尖刀,随手扔在地上。 刘驹嘿嘿笑道:“蛇已经被我打死了,大牛兄弟你少待片刻,待我洗剥干净了,煮蛇羹喝。对了,你可有煮饭的家什?” “我不吃那肮脏不堪的东西,要吃你去吃,煮饭的家什没有,有一只瓦罐我平时用来存放清水,不知能不能用?” “足够了,”刘驹走到水井边,三下五除二将一条大蛇收拾的干干净净,走将回来时,看到甘大牛还耸在院子里,身体不打摆子了,可脸色还是煞白,不由得好笑,心道:“逮老鼠的时候胆子何其大,怎么一条死蛇就吓成这个样子?”推了推他问道:“大牛兄弟,瓦罐在哪儿?” 甘大牛闷着头,指了指中间的房门,“你去里面一看就知。” 推开破烂的房门,一只瓦罐放在一边,走过去提起,里面还有些许清水,转身来到院子里,把蛇用刀分割成六七块,扔到瓦罐内,又找了几块石头摆成三角形,放上瓦罐,去院外寻摸了柴草树枝,生起火来,不多时香味弥漫开来。 甘大牛总归是耐不住好奇心,闻到肉香味,慢慢偎了过来,蹲在瓦罐前也不吱声。 “大牛兄弟,你在这荒村呆了那么久,可曾找到盐巴?” “一粒盐巴也不曾见,”甘大牛闷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村子,人影没一个,粮食没有一粒,有的只是嗡嗡飞的蚊虫和夜间吠成一团野狗声。” “这村里可有看起来比较气派一些的房子?”刘驹一边烧火,一边思索,“大户人家秋天多爱腌制些食物以备过冬,若走的匆忙,兴许会遗留下一些。”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甘大牛指着村子偏东方向说道:“那边有一座院落很是气派,不如去找找看?” 刘驹一听也高兴起来,拿块较大的石板盖住罐子,拉着大牛的手,“兄弟快领我去。” 甘大牛也高兴起来,跳起来领路。走到水井旁,刘驹心中一动,便慢慢打了一桶水,解下绳索,提在手里,步子踉跄的跟在大牛身后,甘大牛看到他提的费力,不解的问道:“你提水做什么?”说罢,伸过手来抓住了水桶的把手一侧。 “山人自有妙用,”刘驹得瑟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那户人家,找到厨房的位置,刘驹放下水桶,找了一根树枝,把一端弄的尖细了,随手在地面上扎了几下,见地面坚硬,便放弃了走出厨房,四处打量一下,“大牛你看,旁边那个房屋可是用来储放菜蔬粮米的地方?” 甘大牛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我曾经进去过,发霉的菜叶味很浓。” 刘驹抬腿进去,见里面空无一物,便用树枝到处乱扎,库房最里面光线黑暗处,树枝入地较深,心中一喜,转身提了水桶过来,将水倾往那处地面。甘大牛瞪着眼睛问道:“这是做什么?” 刘驹见水入地极快,暗说有门,笑着回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户人家定会把一些东西埋在此处。大牛兄弟,出去找些能掘土的工具可好?” 大牛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也兴奋起来,连蹦带跳的出去寻找。一会的功夫找来几块边缘锐利的石块,两人拿在手里刨了起来。那地面被水一泡,变得更为松软,不多时便刨了一个深坑,渐渐有东西露了出来,两人看到希望,动手更快。 等到泥土清理的差不多时,五个黑黝黝的坛子呈现在眼前,刘驹腿脚不便,大牛跳进深坑内,用手把泥土推开,抱着一个坛子晃了晃,见差不多了,双手用力,将那坛子提起,刘驹赶忙接过来,放在平地,又伸手把大牛拉上来,刘驹已用尖刀打开了坛口,霎时一股咸咸的味道扑鼻而来,刘驹伸进手去一捞,一个黑糊糊的疙瘩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咸咸的感觉比吃那…鼠肉还要香许多。 第五章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2) 大牛看到他迷醉的样子,也忍不住伸头过去咬了一口,眯着眼细细咀嚼,久违的咸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与以往正旦日吃过的肉食相比,也不如这一口黑乎乎的东西香的可口。 舍不得咽下口内的美味,甘大牛跳着双脚道:“再把余下的坛子取上来!”说罢跳入坑内。 刘驹一把没有拉住,指着大牛的鼻子笑道:“就这一坛子咸食,咱们二人就要享用好久,若都取出来,岂不是让原本的主家折了老本,一时吃不完,更是暴殄了天物。” 大牛围着坛子较劲,摇晃完这个又去拨弄另一个,嘴里也不闲着,“偏你那么多大道理,如此美食放在这儿不见天日才真正暴殄天物。你还担心它们的主家?告诉你,距离荒村北边十里有一处好大的河滩,河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死去的人,我猜测都是附近的村民。” 刘驹大张着嘴,想起自己刚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本以为是人间最大的惨剧,哪想到相距不到二十里的范围内还有相同的一幕发生,不由得问道:“你如何确定都是村民?” “死去的人中有老有少,大多背负包袱,挑担扔的随处都是,一个个身着葛衣,不是村民,难道是那该死的官军?”甘大牛抱起一坛,奋力举着,“还不帮我接过去?” 刘驹麻木的接过坛子,脑子里混混沌沌,老天啊,我这是遇到了什么世道,难道是世界末日?不对啊,刘驹的记忆中明明告诉我,自家坞堡被攻破后,父母亲人尽皆殁于乱军中。可怜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平日里和坞堡中几个同伴,跟着一个老学究之乎者也;农忙时节,父母哪怕自己累的天昏地黑,也舍不得让自己去田地里打打下手。坞堡被破,头裹黄巾的乱匪忙着抢粮抢物,坞堡中的老幼被关在祠堂内只有呜咽哭泣的份,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黄巾军领着几个看起来满脸凶煞的人来到祠堂,看到自己年龄虽然不大,但还算强壮,便随手丢过来一个钉耙,自己扛着就跟着他们来到了长社。长社?刘驹脑海中一阵轰鸣,黄巾起义后着名的长社之战,我刘家驹这是穿越到东汉末年了?竟然成了黄巾军中的一员?苍天啊,这个玩笑你开的也太大了吧,作为刘家驹身世坎坷,父母先后离世;穿越到这个连书呆子都算不上的废柴刘驹身上,父母凶死不说,身边就只有一根钉耙相伴,连一点固定资产也没有了,悲催如此,这世上也就独此一份吧?假如老天有眼让我重回后世,我一定弄一台最好的电脑查一查,看有没有跟我一样命运的人。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帮我?”大牛抱着坛子,不满的说道。 刘驹惊醒过来,接过坛子说道:“三坛足够了,难道你要打算在此常住不成,做那无用功。” “无用功是什么?”大牛突然盯着刘驹的脸说道:“驹儿哥,你不愿陪着大牛吗?大牛哪儿惹你生气了?我改还不成吗?驹儿哥,求求你,千万莫要撇下我。”说到最后,语调悲凉,眼泪在眼眶里忍不住落了下来。 刘驹看着大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伸出手将大牛拉出土坑,用袖子替他抹去泪水,柔声说道:“大牛想多了,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如你这般做事仗义,古道热肠的兄弟,我前世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敲穿了多少木鱼,才能遇得到,怎么肯轻易撇下?”刘驹虽然是废柴,可是作为穿越者的刘家驹那一世虽然人生无常,经历的风雨却是绝大多数同龄人没有过的,心智上跟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已没有多少区别,正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比起被父母保护在羽翼下的刘驹来,已不知道胜过了几倍。 大牛听到刘驹一句“怎肯轻易撇下”,缩身钻入他的怀抱,身子瑟瑟抖动,“驹儿哥,你真好。” 刘驹察言观色,见大牛被自己一句话刺激的变成这个样子,心中怜意大起,叹了口气问道:“兄弟你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儿不成?”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压抑着响起,甘大牛从刘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泪水将一张小脸冲刷成花脸,“该死的黄巾贼!该死的官兵!驹儿哥,大牛的阿爹阿娘被黄巾贼带走了,阿翁阿奶被官军折磨死了,大牛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大牛好可怜。” 心里面只觉得字字带血,声声涕泪,刘驹的心就像泡在黄连水中,心里想着,自家已经是这世上最悲催的人了,两世为人,受尽了人世间最悲惨的苦难,可是自己怎么说已经进入了束发之年,再进一步就是成年了,而大牛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受父母宠爱,翁奶捧着的年纪,却遭逢这世间最大的不幸,自家与他相比,却是幸运多了几倍不止,既然老天让自己苟活于世,看来还没有抛弃自己,以后的岁月里,即便自家心死如灰,有了这份牵挂,也要努力护着我这兄弟平安喜乐,让他不枉在这乱世行走一遭。 把自己的心事扔到了爪哇国,刘驹放开了一切,张开双臂,把大牛抱在怀里,“一世人,两兄弟,此生我若负了大牛兄弟,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甘大牛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驹儿哥,今生今世,我...我....我甘....甘...牛儿若负了你,让甘大牛下黄泉,赴苦海,永世不得欢颜。” 想开了一切的刘驹,把怀抱中的大牛高高举起,兴奋地笑道:“小牛儿,今生今世,咱们兄弟捆绑在一起,不许你说出半个不字,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甘大牛抹着泪花,低下头看着那张开怀地笑脸,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双手拍打着刘驹的肩膀,“死样儿,瞧你高兴的成啥子了?” 刘驹笑道:“遇到你,是驹儿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坏了大牛,咱们的蛇羹。” “呸呸呸,”大牛自刘驹的肩头滑落下来,双手攥成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恶心死了,爱吃你去吃,我看一眼就觉得难受。”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坛子回到栽种桃树的院落,坛子下面的柴火早已熄灭,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两人不慌不忙的重新点燃了柴火,刘驹自坛子中拿出一个腌制的咸菜,洗得干净了,用刀子切得碎碎的,丢入瓦罐中,嘱咐大牛看着火焰,自家抽身出来,去荒村中寻摸了一些花椒、薄荷、茴香之类的香料,回头也放入瓦罐中。 估计甘大牛从没有嗅到过蛇羹的香气,等刘驹双手捧着瓦罐,把里面的汤汁倾倒在两个瓷碗中时,扑鼻的香味直接刺激着人的食欲,大牛的拇指一个劲的揉搓食指,哈喇子就如雨中的帘幕,怎么也止不住。 享用了蛇羹,天也黑了下来,刘驹把瓦罐清洗干净了,对大牛说道:“今日特意采摘了些艾叶、薄荷、迷迭香,咱们多弄些干草,和这些药物混在一起点燃了,能驱除蚊虫,可享受一夜好觉。” “驹儿哥,你懂得真多,”大牛就如后世小迷妹一般崇拜的看着刘驹,“我长了这么大,爹娘从没跟我说过这些道理。” “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看到大牛崇拜的表情,刘驹心里腹诽不已,心想这是二千多年积攒才得来的学识好不,“世生万物,相生相克,蚊虫肆虐之处,必有克制之物。因此我便留意采摘了一些。” “万物生克?”大牛扑闪着双眼,“驹儿哥这是什么道理?我好生生站在这儿,有什么可以克制我?” 刘驹一阵无语,心说你这话头如何接起,人为万物之长,向来只有人类克制万物,哪有万物克制人类的道理,不过大牛的难题也不是无解,堂堂正正之师不行,偏师侧击完全没有问题,“吃饱喝足后你会饿吗?劳累困乏后你会睡眠吗?美食金币诱惑后你会背叛吗?” 第六章 水宿山行且为乐(1) “你一连问了那么多,让人家如何回你?”大牛瞅着刘驹的脸庞,“但我今生今世,绝不会背叛你,不论是别人拿着刀子逼迫我,还是将如山一般的金银摆在我的眼前。” “有你这份心足够了,”刘驹伸了个懒腰,“忙碌了半天,如今腹饱身暖,浑身乏的厉害,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了,且借住你的安乐窝,好好睡他一觉,天塌下来,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大牛听到刘驹说乏的厉害,慌忙问道:“是不是你的伤口出了问题?驹儿哥你快坐下,我来看一眼。” 为了填饱肚子忙碌时尚不觉得,被大牛一说,刘驹也觉得不对劲,赶忙坐下,挽起裤腿,大牛帮着解开缠绕的包袱皮,看到伤口里面黑漆漆的,登时吓了一跳,“呜呜呜...,驹儿哥,你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傻兄弟,”刘驹揉了一把大牛的小脑瓜,将原本还算条理的头发弄得鸡窝一般,“伤口里面是草灰,不碍事的,你取些清水来冲洗、冲洗便知。” 大牛慌不迭的去井口取水,刘驹暗道,如果用井水就这么直接冲洗,就目前自家这身子骨,若是继发感染,等于判了死刑,还是耐心多等一会,让大牛烧开来再冲洗不迟。等了一会,大牛取来了井水,按刘驹说的做了,等开水温凉后,慢慢倾倒在伤口上,草灰去掉,钻心的疼痛让刘驹咬紧了牙关。等到冲洗干净,伤口内红彤彤的,开裂的口子就像一张大嘴一般,如此下去,伤口怎么能够愈合? 想了一会,刘驹问道:“大牛兄弟,你可有针线之物?” “这个到有,待我取来,”大牛转身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说道:“驹儿哥,你要针线何用?如果你的衣物破了,大牛为你缝补就可。” “不要多问,快去取来。”刘驹心说关云长刮骨疗毒不用麻药,奶奶滴我今儿个给自己缝补伤口也是一样,大家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看到大牛转回,“还要麻烦大牛再烧些开水,将针线、剪刀等物煮沸少时。” 大牛依言做了,满脸写满了疑惑,等候刘驹吩咐。看看煮沸了约有刻许,刘驹说道:“大牛,将沸水倒在干净一些的面盆中。” “哪有面盆可用,”大牛嘴里嘟囔着,“就是吃饭的碗,也是破损了那么多,别人不惜得要,才被我捡到的。” “那便用那两个破碗吧,”刘驹叹了口气,条件艰苦,只能将就了,“大牛你先用沸水少许冲一下那碗,然后将余下的沸水倒入碗中待用。” 等大牛一切做好,天已经黑了下来,“大牛你莫嫌我啰嗦,还要麻烦你生一堆火,木材要足,免得到时候看不到光亮。 火堆很快燃起,大牛将木材堆积的高高的,这时碗内的水也温凉了许多,“大牛,咱们两个,一人一碗,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双手。” 大牛好奇宝宝一般做完,等着刘驹吩咐,“大牛,将针线、剪刀取出,一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 刘驹一手捏住伤口的两边,一手拿针线,觑的准了,一针刺穿了伤口两边的皮肤,吓得大牛捂着双眼不敢吱声。将针线穿过准备打结的时候,刘驹犯难了,看着捂着双眼的大牛轻声说道:“大牛,莫要害怕,驹儿哥如果不能将这伤口缝起,万难愈合,你快过来帮我一把。” 大牛闻言放下双手,来到刘驹身边,战战兢兢的问道:“驹儿哥,我要怎么做?” “用你的双手挤压住伤口两侧,使得伤口对接平整就可。”刘驹看到大牛很是听话,将一双小手轻轻挤压住了伤口,便将细线打了个死结,然后再缝下一针。将嘴唇咬的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缝完了,刘驹浑身衣衫就像从水中泡过一般了,强忍着巨大的疲惫,又吩咐大牛从火堆中取了些温热些的草木灰,仔细洒在伤口上,才缠上了包袱皮,然后仰倒便睡。 一夜好睡,第二天醒来时,刘驹刚要起身,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仰起脖子一看,只见大牛右手拿着一束长草,正趴在自己胸口酣睡,嘴角边哈喇子弄湿了半边衣襟,不舍得再动,重新仰躺下来。 “驹儿哥,你不要走啊!你不能撇下大牛不管,呜呜呜...,大牛好可怜,阿爹阿娘丢下了大牛,阿爷阿奶也丢下了大牛,满村里的人都不要大牛了,他们抱着自家的孩子,带着自家的东西全逃走了,他们不等大牛,呜呜呜呜...,哼!他们以为大牛是个没爹没娘的人,没有人护着了,就各家顾各家的那么走了,大牛偏偏不跟你们在一块,大牛有志气,大牛能活下来...” 听着大牛的梦语,刘驹的心又疼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大牛的后背,“驹儿哥不走,驹儿哥在这儿呢,驹儿哥这辈子不会丢下你,一定会好好疼你惜你,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 或许大牛独处了这么久,对外界充满了惊惧,刘驹轻轻一拍,便醒了过来,“驹儿哥,你真好,啊,驹儿哥你的伤口没事了吧?”说着起身离开了刘驹的胸口,待看到被自己口水打湿的衣襟,捂着小脸不好意思的偷笑起来。 刘驹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下双腿,伤口处除被细线牵扯的有点疼外,竟然感觉恢复了好多,不由得欢呼一声,“哈哈哈,大牛,驹儿哥以后可以改行做一个医者了,行走江湖,为贫苦百姓治病,你呢,将就着做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吧。” “驹儿哥,你的腿伤好啦?”大牛见刘驹高兴,也雀跃起来,“你真厉害,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竟然好的这般快。” “哪有那么容易,”刘驹笑道:“伤口愈合需要十多天的时间呢,咱们现在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第二要务是恢复身体,然后哥带你纵横天下,让你每天大鱼大肉,吃个肚子溜圆。” “好,”大牛小手一拍,“驹儿哥你先进屋躺着,我去找些吃食。” 在这荒村中如此滞留了七八天,刘驹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这晚二人又吃了一顿蛇羹,美美睡下。哪料到到了后半夜,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吓得两人急忙翻身爬起来,悄悄掩到门口,查看原因。 荒村的街道上,亮起一溜火把,约有百多骑兵骑在马上,头前是一个将官模样的人,由于离得远,看不真切面目,只听那人说道:“兄弟们布置好警戒,散开了好好休息半晚,天明了继续赶路。” “领命!”百多骑兵大声领诺,话如出自一口般的整齐。 刘驹吃了一惊,这么严整的队伍绝对是少有的精锐,那么领军之人绝不会是个平庸的将领。眼看着那将官在四五个随从的陪伴下朝自家这边走来,刘驹拉着大牛急忙进了院子,想起左邻的房屋破烂不堪,便将大牛推过墙头,自己也耸身而上,悄悄伏在草丛内。 “将军,这屋内有些破烂的被褥,属下刚才探查,被尚温热,显是有人居住。” “生民何苦?”那将官叹息一声,“我等来此,声势喧沸,显然是被惊吓而走,莫要节外生枝,来日留些粮米,周济他们一把,也算是为我等赎罪。元让,奔波不易,早点安歇了吧。” “请兄长安歇,”名叫元让的说道:“我去周围探查一番,确保平安。” “何苦多此一举,我曹孟德小小都尉一名,兵不过千,何人会来找我的麻烦?再则说来,你我一路追剿黄巾余孽,算得上杀人盈野,所过村庄几乎鸡犬也无,正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悲哉痛哉,原都是大汉子民,只因被张角蛊惑,遭此无妄之灾。” “行军在外,还是小心一下的好,兄长先去安歇,你们二人在此守护都尉大人,你二人随我走。” “唉....,说你什么好。” 院墙外的刘驹心中大震,如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曹孟德、曹操,我竟然在荒村遇到了这老小子,怪不得刚才的兵马气势威武,原来是曹操带的兵,待到脚步声近,忙弄了一些青草洒在两人身上,俯在大牛的耳边低声说道:“千万莫闹出动静。” 第七章 水宿山行且为乐(2) 刘驹显然低估了汉末军士的实力,以为夜晚中凭着绿草的遮掩可躲过他们的探查。 脚步声在破败的院落外响起的时候,刘驹拉着大牛刻意压低了身子,怎知道负责探查的军士举起火把晃了几晃,便抽出腰间的短刀,大声吆喝道:“兀那贼人,休要躲藏,墙边长草遮掩不住你们的形体。” “驹儿哥,咱们真的被他们看到了?”大牛带着十二分不甘心,低声问道。 刘驹心中百念千转,如果在三国绝世名将跟前轻易躲过,夏侯元让岂不是辜负了偌大的名声,苦笑一声,拉着大牛长身而起,“各位军爷,我兄弟二人无知,请饶恕冲撞之罪。” “咦!”一个军士低声说道:“司马,两个娃娃怕不是凡夫俗子,竟然不卑不亢。” 夏侯元让黑着脸瞧着二人,好一会缓缓问道:“两个娃娃家住何方?为何逗留荒村?” 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大牛躲在刘驹身后瑟瑟发抖,刘驹却知这是人居于上位时常用的伎俩,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装作惶恐的样子,“三位军爷,我二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偶遇荒村,暂且相依为命。小子家乃颍川长社望马台乡鸡鸣村人。我这兄弟乃是望马台乡雁翎村人氏。” “大胆,军司马问你两个小子为何来此荒村,竟敢答非所问。”一个军士意图卖弄般的喝道。 刘驹的身体适时的抖了一下,语无伦次的回道:“军爷,军爷,乌泱泱的黄巾贼,把天地都遮盖了,小子的村庄不过三五百人,如群蚁噬虫一般将村民掳掠干净,我们兄弟机缘巧合,当时不在村中,才得以躲过一劫,没有弄丢了性命。” “所谓离乡情怯,你们两个娃娃可知道此处距离长社已有百里之遥,”夏侯元让盯着刘驹,双眼精光闪闪,“凭你们两个娃娃,如何到的此地?” “还能如何?”刘驹眼泪汪汪,“一路上与死人为伴,渴饮朝露,饥食野果,还要防着成群的野狗,到了这儿,差不多已经丢了半条性命。” “元让,莫要苛待二人,”隔着院墙,曹操喊道:“听此子说话,年未弱冠,虽身世坎坷,然不矜不伐,实属不易,我欲一见。” “诺,大兄。”夏侯元让挥了挥手,带着二人来到隔墙的院子。 刘驹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借着火光看到立于屋外的那人,身高约有五尺上下,面庞黝黑,然双眼直冒精光,颌下一部短髯,不怒而威,渊渟岳峙一般,暗道曹黑子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份气度大让人心折。 曹黑子拿眼盯了刘驹好一会,突然说道:“小哥语出不凡,当是名门之后?” “小子父母朝夕在土地上忙碌,”刘驹话刚出口,暗道不该,想那刘大耳朵恨不能将汉室之后当做广告招牌,自己如果照实说来,也未免太失策了,“高祖曾为亭长,祖父家道中落。小子曾听祖父言道,我颍川刘氏一脉与梁王甚有渊源。”(梁国是汉朝封国,汉明帝子刘畅封地。) “哦,”曹操心里打了个突,作为大汉的读书人,世代官宦之后,当朝的历史那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刘畅是汉明帝之子,汉明帝是谁?光武帝刘秀家的老四,母亲光烈皇后阴丽华,东汉的第二位皇帝。若是眼前的小子与光武有血缘关系,我是不是捡到宝了?摇了摇头,曹操腹诽了下,如是梁王刘畅之后,怎会落魄如此?想起世风不古,眼前这小子怕是顺风扯旗,空口白牙说大话罢了,“小哥来历果然不凡,失敬失敬,夜了,元让莫要为难二人,让他们也到屋内安歇就是。”说罢抬脚进了室内,没走几步,又回头说道:“目今所处之地,乃是陈留高阳亭辖地,距离陈国不远,陈王刘宠、陈相骆俊乃我大汉俊杰,拥兵十万,大破黄巾,使得贼子不敢犯境,且陈王开仓放粮,周济穷困,远近百姓多去投奔。二位小哥可慎思之。”说罢斜躺在干草上。 刘驹、大牛被夏侯元让领到别的房间,将房门一关,“夜里两位最好安静些,若是打扰了都尉休息,休怪某刀下无情。” 大牛依偎在刘驹的怀里瑟瑟发抖,刘驹只好不住轻轻拍打他,低声说道:“大牛不要害怕,那些官兵虽看起来凶恶无比,心地却善良的很,等他们歇息一宿,明早就会离去。” “有驹儿哥在,大牛不怕,”嘴里说着不怕,那说话的腔调却是打着颤音。 “早点睡吧,睡着了就是什么事都没了。”看着大牛在自己的安抚下慢慢睡去,心里暗道:“曹黑子分明在指点我二人去往陈国,可是据我所知,陈国何曾曾为乐土?难道曹黑子在骗我不成,没理由啊,素不相识,萍水相遇,再则以曹黑子的为人,断不会撒谎骗人。罢罢罢,暂且大睡一场,什么事留待明天再说。” 刘驹的所知,只不过是多看了几遍《三国演义》得来的,其实在东汉末年,陈王刘宠可谓是真正一心为了大汉的人,其本人也是个超级大牛,除了武艺高强,箭法更是一流,史书上说:十发十中,中皆同处。牛掰吧,奥运会射箭冠军也未必能做得到。刘宠在陈国拥兵十万众,得国相骆俊辅佐,二人相得益彰,不仅使陈国免受黄巾之祸,且倾尽所有,赈济百姓,赢得了极高的声望。可惜后来被袁术派遣刺客将二人杀死,这个刺客正是当初刺杀曹黑子老爹的张闿。假若刘宠或骆俊富有战略眼光,在乱世中保全自身,招贤用能,稳扎稳打,凭着巨大的声望,必定有一番作为。 次日一早,刘驹和大牛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惊醒过来。 “驹儿哥,官兵走啦?”大牛一边揉搓着眼角边的眼屎,一边还将头努力伸出那扇破门外。 “走啦,”刘驹呆坐在地上,“大牛,你且过来,哥有事跟你商量,”待大牛也坐到地上,便继续说道:“昨晚那个曹黑子的话你听到没有?” “谁是曹黑子啊?”带着满脸的不解,大牛仰头问道:“说了什么话,我没听到啊。” 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曹黑子就是昨晚立在屋门外同我说话的那个官军都尉,名字叫做曹操曹孟德,你看他身材粗矮,脸皮黑的发紫,所以边给他起了一个曹黑子的绰号,嘿嘿.....” “驹儿哥,你真坏,乱给人起外号,”大牛往手心里呵了口气,伸出一双小手说道:“看我不挠你痒痒。” “大牛别闹,”刘驹忍不住痒,捉住了大牛的手说道:“那曹黑子说道,距离此地不远的陈国,幸没有遭到黄巾军的荼毒,所以提醒我二人到陈国去。这事从未听到过,咱们去还是不去,要听听你的主意。” “哎呀,驹儿哥,我哪有什么主意,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大牛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大牛听到刘驹征求自己的意见,兴奋的小脸通红,但自家却是又没有什么主意,只好红着脸,有点扭捏的回答了刘驹的问题。 大牛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刘驹也不强他所难,拉着大牛站起身来,“今儿个咱们先饱吃一顿,收拾的利索干净了,咱们不去陈国,继续往北走,寻他一个好山好水之地,搭起几间茅草屋,打猎种地,比什么都快活。咱二人有手有脚,靠自己吃饭才是本事,干嘛求人照顾,仰人鼻息,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的。” “好,”大牛拍着手笑道:“一切听驹儿哥的。只是你的腿伤?” “已经不碍事啦,”刘驹跳了几下,“大牛,驹儿哥现在浑身都是力气,就是一头老牛也吃得下。” “不怕撑坏了你,嘻嘻嘻....”大牛拉开门,“我去生火喽。” 曹黑子果然没有食言,正屋内放着两个袋子,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小米,二人多日来第一次喝上了熬的香甜的米粥。饱餐一顿后,将必要的东西打包背了,刘驹手持九齿钉耙,甘大牛寻了一根短木棍拿在手里,转身看了一眼小村庄,然后迈开大步,向北而行。 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刘驹将唐僧取经的故事慢慢讲给大牛听,待听到孙猴子手持金箍棒,二师兄肩抗九齿钉耙,护着唐僧西行时,大牛忍不住笑道:“驹儿哥,你看咱们现在,我就是那拿着金箍棒的齐天大圣,你就是那个肥头大耳,只知道吃喝的猪八戒。嘻嘻....” 刘驹举起钉耙,作势大喝道:“泼猴,哪儿跑?吃俺老猪一耙。” 大牛横起木棍,“呆子,看打!哈哈哈...,驹儿哥,笑死我了。” 如此一连走了五六天,路上才看到行人,又走了三天,终于遇到一个镇子,刘驹拿出些钱来,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又寻到一个客栈,好好洗了澡,才脱去了乞丐的行头。 第八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1) 这是一个靠近官道的小镇子,虽经黄巾之乱,但人气依旧旺盛。刘驹通过询问得知,此时豫州黄巾基本平定,只有南阳郡和冀州,官兵仍旧和黄巾军对峙。此地名为老河口,乃是济水的一个渡口,济水连通巨野泽,巨野泽水面宽阔,支流众多,沟通东西南北,乃是漕运的主要通道。 刘驹心里也没有目标,只道沿路而走,总能遇到一块中意的地方,考察一番再做决定,谁知走了将近半月,河流跨过了不少,有山有水的地方却没有遇到一处。 东汉十三州,州下设郡,郡下设县,县下还有乡、亭、里等机构划分,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乡的长官叫做啬(se)夫,亭的长官为亭长(最着名的亭长是刘邦同志),里的长官叫里魁(这两个字读作likui,估计这个官职在大宋年间还存在,可见梁山泊好汉李逵的老爹对儿子的期望还是蛮高的)。 如果是在太平年岁,商贩贩卖货物,行人远行等只要涉及出远门的事情,需要当地行政机构出具路引,作为穿州过县的凭证,如果没有路引,那么对不住了,根本就没有罚款的说法,直接投放到当地的大牢内,非要问出是否是个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徒方可。如今黄巾之乱刚过,委派过来的新官估计还没有适应面对的现实,故而刘驹、大牛两人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能走这么远的路,已经非常幸运了。 当打听到前面不到三十里就是巨野泽,刘驹心里一阵兴奋,暗自盘算道:过了巨野泽,马上就到了自己穿越前的地界了,自己的家乡那可是有山有水,绝对的风水宝地,打从记事起,一直风调雨顺的,也不知道两千年前的老家会是什么样子?等我和大牛回到那儿,一切熟门熟路的,想必可以安居乐业下去。 兴奋中的刘驹拉起大牛,买了些吃食,便赶到老河口渡口去。 从早上等到了日头偏西,济水潺潺东流,水面上漂浮的叶儿、花儿到有不少,连只打鱼的船儿也没见到,更不要说运货的大船了。大牛闷闷不乐的瞅着刘驹问道:“驹儿哥,你说的那地方就跟仙境似的,要不咱们还是赶路过去吧。” “不要着急嘛,”刘驹拍着大牛的肩膀安慰道:“所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耐心一点,船会有的,仙境也会看见的。” “驹儿哥,我饿了。” “来,吃口饼子,填饱了肚子继续等。”刘驹解开包袱,准备拿些吃食,岂料里面空空如也,不要说吃食,就连其他财物也一起不翼而飞了。刘驹登时呆愣住了,喃喃说道:“吃食没了,钱财也没了,大牛,大牛,是谁偷了咱们的东西?” “没看到啊,哇....,驹儿哥,咱们如何再去赶那么远的路?” “大牛先别哭,想一想,仔细想一想,咱们说好的轮流打盹照看包裹的,”刘驹心道包裹肯定被人偷梁换柱了,“我打盹的时候,你一直在看着包裹吗?” “呜呜呜....,大牛一直看着呢,大牛没说谎,”大牛低声抽泣着,极力辩解着。 暗暗叹了口气,大牛是个孩子,自己干嘛用这么生硬的语气问他,蹲下身来,轻声说道:“知道大牛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想当初咱们哥俩在那荒村,又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不也熬过来了吗,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可能。大牛不哭了,驹儿哥还有一些财物呢,”说着从怀内掏出几支金钗和两块美玉,“大牛看看这是什么?” “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擦干了泪水,看到刘驹手里的东西,不由得破涕为笑,“你咋想到把东西分开来存放的?” “这就叫做江湖经验,”又一次揉乱了大牛的头发,刘驹笑嘻嘻的说道:“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懂吗?”看着大牛懵懂的小脸,“假如你有十枚鸡蛋,都放在了一个篮子里,如果你跌倒了,篮子里的鸡蛋会怎么样?” “全都会摔碎了呗,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说?” “呵呵...,”刘驹很高兴大牛的反应,“如果放在好几个篮子里呢?” “我一次最多能拿两个篮子,即便跌倒了,拿在手里的篮子内的鸡蛋会破碎,其他篮子里的鸡蛋却没有问题。”大牛理解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所以啊,”刘驹笑着继续说道:“出门在外,咱们虽然不偷人家的东西,却要防着被偷,我把普通的五铢钱,一些不起眼的首饰放在包裹内,却捡了一些比较贵重的,贴身藏着,这叫做以防万一,也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好人坏人不是在每个人的脸上写着,做好多手准备才能走得更远。” “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为啥想不到呢?”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来,”刘驹一把拉起大牛,“咱们先当一只金钗,换些五铢钱来吃饱肚子再说,那偷咱们东西的小贼,先让他们高兴一会。” (典当行业初起于东汉,兴盛于南北朝时期,老河口作为漕运节点,有典当行应在意料中。) “驹儿哥,听你说话的意思,能找到他们?” “那是自然。”刘驹心里充满了自信,就老河口这巴掌大的地方,人口数绝对不会超过二百,方圆也就两三里,二人在渡口等船,分明就是外来人,那么偷东西的人绝对不会是顺路的流贼,肯定就在老河口,继续等待下一个倒霉鬼。大牛既然说了没有打盹,一直看着自家的东西,那么搞出一点动静来,吸引开大牛的目光对于惯偷来说是最常用的低级手段。 吃罢了东西,大牛毕竟是孩子心性,拉着刘驹说道:“驹儿哥,已经吃饱了,咱们这就去抓贼吧。” “不要慌,沉住气,等天黑下来,”刘驹摆手笑道,“贼已经在盯着咱们了。” 吓得大牛转头乱看,只见饭馆外的天已接近黄昏,街上本来人就不多,也就几个匆匆归家的庄稼汉,哪有贼的影子,“驹儿哥,又来骗我。” “莫要乱瞧乱看,”刘驹在吃饭的时候早就看到饭馆外几个小脑袋不时的向二人偷瞧,心里已有定计,晓得这是由于自家东西被偷了,还能安稳的坐在饭馆里,大模大样的吃喝,已经让贼人心中后悔不已,准备瞅准时机再次下手,“惊跑了他们,再抓住就困难了。” 东汉的金本位还是很高的,一支金钗兑换了约有五百五铢钱,两人吃饱喝足不过用去了十几枚,剩余的揣在怀里里叮叮当当,还有数百,想了想,刘驹说道:“店家,可有现成的吃食?” “有有有,”店老板约莫四十余岁,留着两撇胡子,赶趁到桌前,“麦子面做成的面饼,小米面做成的锅贴还有一些,足够十几人食用,小哥需要多少?” “那就全部打包起来,”刘驹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除了吃食外,可还有盐渍的吃食和盐巴?” “有的是,”店老板面上放光,“每年立秋日,小店除了腌渍食物外,必然囤积盐巴,以备冬日所用。” “既然如此,”刘驹装作思考的样子,“现成的吃食外,盐巴能否匀出百十斤,盐渍的食物,有多少要多少。店家你算算需要多少五铢钱?” “百多斤盐巴,小店确实拿不出来,”店老板没想到遇到一个大主顾,“三十斤、二十斤还是可以的。” “老河口乃是渡口,百多斤盐巴应不是问题吧?”刘驹装作一副不差钱的样子。 “既然您老需要,打烊后我去走漕运的吴家问问。” “好,”刘驹拿出二十枚五铢钱,拍在桌子上,“这些权当定金。”言罢,拉着大牛的小手,“明日一早来取,兄弟,去吉祥客栈安歇。” 出的店外,大牛牛兴奋的问道:“驹儿哥,咱们不去抓那些贼人了吗?” “稍安勿躁,”刘驹拍拍大牛的小手,“先安排好退路,那些贼子,跑不了的。” 大牛摇晃着刘驹的大手,“驹儿哥,你真厉害,大牛佩服的莫名其妙。” “哈哈哈...”,刘驹心说这点水洼若是趟不过,也就妄为两世为人了,“大牛,拿了兵器,今晚咱们去端了贼窝。” 两人出得店来,刘驹轻轻扭头看到几个身影撇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钉耙,领着大牛穿街过巷,慢慢走到老河口外。 微微星光里,老河口外耸立着无数的货栈,看到几个身影踅入其中一家货栈,心道就是此地了。刘驹肩扛钉耙,大牛手持木棍,来到那货栈前。 那货栈里面乱哄哄一团,杂七杂八的话语声不断传出:大眼哥,你们的脸色咋那么难看?二狗哥,吃食呢?猫儿哥,怎么空手回来? 刘驹一摆钉耙,仿佛若天蓬临世一般威风,一脚踹开木门,大喝一声:“兀那贼子,快将偷来的包裹取出,如若不然,让你们吃俺一耙。” 大牛将木棍横在手中,双眼精光闪闪,跟着说道:“还有俺的金箍棒!” 破旧的木门开处,里面约有十几个人,一个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看到门外两人精神抖擞,一个个做出鹌鹑样,一霎时寂静无声,货栈中央的地面上扔着两块包袱皮。 大牛看着刘驹,结结巴巴的说道:“驹儿哥,那包袱皮正是咱们的。” 刘驹其实早已想到了结局,只是没想到贼窝子里竟然有那么多人,将钉耙往地上一顿问道:“你们这些娃娃,有手有脚,为何做那偷摸的勾当?孔子云,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身为大汉子民,怎的如此没有骨气?” “哧”的一声响起,一个少年身披鹑衣站了起来,“孔子还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似我等,无父无母,蜷缩于天地间,果腹乃是第一要务。夫子所言,用于我等身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刘驹一惊,想不到在这社会最底层竟然有如此见识的人,可见人海茫茫,不可小觑了任何人,将钉耙扔在一边,抱拳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小哥乃是带头之人了?” 那人将身子一挺,“不错,众生芸芸,不分贵贱。我等遭受黄巾之害,父母亲人俱殁于乱中。小子年长几岁,与彼相识,帮扶互助,只求能得饱腹,苟活于乱世。” 刘驹内心不由得肃然起敬,再次抱拳说道:“小可颍川刘驹,敢问尊姓大名?” “东郡陈宇,字开疆。” 刘驹心中一沉,自家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没来得及取字,看来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吧,略一沉吟说道:“刘驹刘千里。既然相逢,不知开疆兄弟对以后可有打算?”盯着陈宇,见他一双眼睛较常人大了许多,暗道“此人就是大眼哥了。” 第九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2) “打算?”陈宇自嘲的笑了一笑,“人活在世,不外乎衣食住行四字,如今我等朝不保夕,无衣无食,早晚填于沟壑,那有什么打算。” “此言差矣,”刘驹向前一步说道:“我与大牛兄弟生于颍川,遭受黄巾暴乱,皆已家破人亡,在下还曾被官军重伤,”说罢挽起裤腿,露出了腿上如大蜈蚣一般的疤痕,“还因此高烧不退,险些丧命,多亏大牛兄弟看护,侥幸挣脱病魔,得以康复。我与大牛二人携手北上,预备寻找一块福地存身。我看尔等小者已有十一二岁,大者十五六有余,皆是手脚灵便之人,为何不用双手双脚创造财富,得保衣食无忧。” 货栈内群小哗然,一个说道:“红口白牙,乱吹大气。”一个嚷道:“寄人篱下,无人施舍衣食,身上没有力气,如何劳作?”一个不屑嘟囔道:“你二人身上大把金银,有吃有喝,却来这儿聒噪。”一时间如几十只绿头苍蝇乱飞,嗡嗡声响个不停。 刘驹也不吱声,只看着陈宇。陈宇朝一帮人挥了挥手,嗡嗡声登时消失不见,转身对刘驹二人说道:“村野小子无状,倒让你们见笑了。刚才千里兄说道欲寻福地存身,不知可否能让我等附于骥尾,共同前往?” 大牛着急的拉了刘驹的衣襟一下,心中愤怒不已,偷我们东西的帐还没算完,竟然还想着跟我们混,就我二人身上的那点东西,能值多少银子?这里面可是有十五张嘴巴,支撑的三两天也算本事了。 刘驹心中自有打算,不理大牛的暗示,笑着说道:“人多力量大,在下巴不得呢。” 陈宇转身回到自家人群中,和几个年龄较大的咬了会耳根,随后站起身,“我等愿意随千里兄前往,但目下俱都饥肠辘辘,不知?” “你们也太无赖了,”大牛忍耐不住,大声嚷道:“偷了我们那么多吃食和财货,还说饥肠辘辘,这是欺我们无知吗?” 陈宇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再拿出温文尔雅的样子,“小哥有所不知,你们包袱里的吃食看着不少,等分到十五张嘴里,每人得不了多少。” “哼,”大牛愤愤问道:“那些银钱呢?不能买些吃食?” “五铢钱到有十几个,只是那些银首饰,我们不敢拿去换吃食。本地人本来已经厌烦我们在此容身,如果拿着大把的首饰出去,肯定会拿着棍棒赶走我们。小哥你想,我们寻到一处安身之地本就不容易,如果赶我们到荒山野地里,如何存活?” 大牛还要再喷几句,刘驹笑着捂住了大牛的嘴,“开疆兄弟,你领两个同伴随我走吧,吃食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取了来,你们饱餐一顿,明日再想办法找一艏渡船,咱们一起出发可好?” 刘驹话一出口,惊得陈宇和一群小儿大张了嘴,对面那人是仙人下凡?还是红口白牙的说大话,引他们入彀? 等了一阵,见群小没有动静,刘驹走过去拍了拍陈宇的肩头,“开疆兄这是信不过在下?” 陈宇面色变了几次,一咬牙说道:“好,我随千里兄同去,二狗、大猫,你们二人留在家里照顾好兄弟们。”说罢还对二人偷偷打了个眼色。 刘驹岂能看不到,也不言语,拉着大牛拔腿就往老河口饭馆走,陈宇磨蹭了一会,也跟了上来。 沉默中走了片刻,陈宇耐不住说道:“千里兄,你我往日不识,近日还得罪了二位,为何对我等如此看顾?” “同是天涯沦落人,唉....”刘驹一声长叹,“你我等都是这天下的苦命人,既然遇到了,哪有不相帮的道理。” “千里兄真侠肝义胆者也,”陈宇心中波浪起伏,暗恨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抹了一下眼角说道:“这吃人的世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孤苦无依?多少人葬身荒野?恨己无能,不能拨乱反正,使我大汉百姓足衣足食。” 刘驹拉住陈宇的手笑道:“开疆兄志气可嘉,但须知聚薪方能成火,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如何能在惊涛大海中驾船前行?我来说一个故事,开疆兄可愿听?” 陈宇尚未表态,大牛拍着手笑道:“驹儿哥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陈宇面色一整说道:“小弟愿洗耳恭听。” 脚步声在黑沉沉的夜里分外清晰,刘驹略一整顿思绪,缓缓说道:有一家富户,生子五个,五个儿子小的时候,外人都夸富户有福气,富户为此也十分骄傲。那知等儿子们长大了,富户年纪也老了,五个儿子为了抢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亲兄弟还不如陌路人,富户为此也头疼不已。一天富户突然把五个儿子叫到身边,让他们按照年龄大小顺序排座。富户拿起身边桌案上的一双筷子递给老大说道:“老大,你将这双筷子折断。”老大接过筷子,随手一折,筷子便一分为二,下边几个儿子不知道富户这么做的意思,一个个呆愣愣的。富户又拿起一把筷子,还是递到大儿子手中,“老大,将这些筷子折断。”老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一把筷子也不曾动的分毫,富户说道:“你们几个也试试。”坐在下边的几兄弟也都试过了,一把筷子依旧安然无伤。富户看着几个儿子也不说话,五个儿子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知富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富户看着不争气的孩子,半天才说道:“你们几个几个蠢货,老子让你们这么做,竞猜不到老子的深意。”几个儿子在富户提点后,还是懵懂不知,富户叹了口气,“一双筷子为何能轻易折断?一把筷子你们却不能折断?一帮糊涂鬼,你们兄弟五个,如不能做到如这一把筷子一般,则兄弟离心,被外人各个击破。” “讲完了?”大牛没头没脑的问道。 “完啦。”刘驹恒很干脆的说道。 “富户的五个傻儿子最后咋样了?听他们老爹的话没有?” “大牛兄弟,”陈宇在旁说道:“千里兄这故事寓意深远,五个傻儿子肯定会和好如初,团结一心听他们老爹的话,不再争家产了。” 三人说着话,饭馆很快就到了,刘驹敲开了门,将现成的吃食和咸菜都收拾在一起,让陈宇背了,付给店家三百多钱后,又借了店家的两个大瓦罐,弄了开水,刘驹挑着送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陈宇将银首饰送了过来,刘驹典当了后,买了吃食、衣服,又央求客栈老板出面,租了一条大船,一大群人顺着济水,往巨野泽而去。 船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由于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两口子面色黝黑,手掌粗大。这日傍晚,船到了临近巨野泽旁的一个渡口,船老大妻子上岸购买了些食材,在船头烧火做饭。一盏孤灯悬挂在竹竿上,照的河水泛起一片金色的波浪。 刘驹拿起一根细竹竿,用短木棍做了一个浮子,挂好鱼饵,抛下鱼钩,坐在船尾静心垂钓起来。大牛好奇,欲要过来看热闹,被陈宇拉住。由于临近巨野泽,又由于兵荒马乱的,水里的鱼特别多,一会的功夫,刘驹已经钓上来五条大鱼,剖洗干净了,拿到船头交给了船老大妻子,反身又去船尾坐下。 等一弯钩月挂在天空时,船老大妻子终于做好了饭食,大声招呼众人吃饭。一群娃娃你争我夺,看的船主夫妻面露笑容,心中一片喜乐。 刘驹端着粗瓷大碗,喝着鱼汤,看到船主夫妻不吃饭,笑着问道:“大叔大婶为何不吃?” 船主黑黝黝的脸上满带着喜悦,“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看着你们一群孩子吃的快活,委实什么都忘了。” 陈宇端过来两碗鱼粥,递到船主夫妻手里,“大婶好手艺,这鱼汤熬得既鲜且美。好久没有享用过如此美食了。” “你们这些娃娃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船主妻子看面相是个心善的人,端着碗,小口抿了几下,“你们的阿娘不在身边,苦了你们这些娃娃了。” 大牛笑道:“若是大婶肯做我们的阿娘就好了,可以天天喝到这么美味的鱼汤。” 刘驹拍了一下大牛的头,“胡说什么呢?大牛,大叔大婶有自己的家业,送我们过巨野泽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船主妻子抹了一下眼角,一手端碗,一手拉过大牛,不住抚摸着说道:“可怜的孩子,瘦的快要脱相了,来,大婶的这半碗也送你。”说着将半碗鱼汤倒在了大牛的碗里。 许是好久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关爱,大牛双眼通红,泪水滴落,“大婶,您老真像大牛的娘亲,叫你一声阿娘可好?” “好孩子,”船主妻子双手抖动着,“大婶喜欢听。” “阿娘!”大牛放下碗,扑在了大婶怀里,“阿娘,阿娘,阿娘。” “哎....,”船主妻子也是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双眼,搂紧了大牛,激动地说道:“老头子,这孩子叫我娘了。” 刘驹在一旁看到船主二人的表情,心道二人肯定有辛酸的往事,不忍询问,和陈宇几个人挤在一块,喝净了鱼汤,吃了几口面饼,将碗收在一起,蹲在船头上洗涮。 大牛没一会就在船主妻子的怀里睡着了,刘驹想要接过大牛,船主妻子愣是不许,就那么搂抱着大牛,斜倚着船帮睡了一夜。 第十章 泽上孤舟逢豪客(1) 第二日天光曦微中,船主夫妻已经轻轻撑起竹篙,将船儿划到了巨野泽。东边的天空中先是透出一片银色的微光,接着色调一变,变成了金色,然后是红色,到此时的天空已经亮了大半。晨风微微,吹皱了满泽的绿水,水面上金光万道,如群蛇乱舞一般,水内的芦苇丛中鸟声啾啾,宣示着新一天的来临。 刘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浩渺烟波,鼻孔内充斥着水草的香气,不由得精神一振,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笑着说道:“大叔大婶,你们醒的好早。” “习惯了,”船主提起水淋淋的竹篙,“趁着天好,多赶一段水路。” “听说最近这巨野泽内不太平,”陈宇这时也醒了过来,掀开了披在身上防潮的蓑衣,“大叔可否知道?” “不妨事,不妨事,”船主立在船尾,将小船操纵的如在水面飞一般,“说起巨野泽,附近百姓哪个不是靠它吃饭,一代又一代的养活了多少人,数也数不过来。要不是朝廷无能,地方官吏昏庸,逼迫的附近村民跟着闹起了黄巾军,平添了无数的孤儿寡母,这一大片水面何至于会强人聚集,坏了太平。不过这帮强人下手很有分寸,只劫掠富家大户、过往商船和官家的漕运船只,寻常百姓绝不会骚扰半分。” “还有这等事?”陈宇心中好奇,于是问道:“大叔可知这是为何?” “呵呵,”船主的脸色在朝阳下变得红彤彤的,“这帮强人也是像我等一样的苦哈哈出身,领头的人又明白事理,约束手下,定了这么个规矩。” 此时日头已高,不时有水鸟争鸣的捕食声、打鱼人的歌声响起,船舱中的十几个孩子陆续醒来,船上登时热闹起来。船主妻子看到,放开船橹,忙着做饭。 第一日风平浪静,小船北行了足有八十余里,傍晚时分拐进巨野泽的一条支流内过夜,众人吃过饭,收拾完碗筷,船主突然叫一声不好,急忙起身撑船。 刘驹这时也听到黑夜里堤岸上脚步杂沓,正向这边奔来。船主双手把定了竹篙将船往巨野泽方向撑去,船主妻子忙着安抚众人。 刘驹对陈宇说道:“挑几个胆子大的,将蓑衣拿水打湿了备用,其他人老老实实躲在船舱中,不要乱嚷乱叫,开疆、李吉、张猛咱们四人拿起木棍,如有人靠近,只管奋力击打。”说完,将船头挂着的风灯熄灭了,让来人在黑夜里失去目标。原来二狗名叫李吉,猫儿名叫张猛,二人已经十三四岁了,刘驹怎么肯叫他们乳名。 船主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低声安慰大家伙,“只要咱们的船进了巨野泽,保管平安无事。” 刘驹可没这么乐观,听脚步声对方约有五六十人,目标那么明确,肯定有备而来,己方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尽力躲避为上,实在躲不开,智取为上,拼实力,绝对是不可能的。 小船划出还不到十丈远,两边岸上火光亮起,一边约有二十余人手持火把,追着小船的影子赶了过来,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吆喝:“船上的贼人听了,我等乃巡河官兵,赶快停船等候盘查,如若不然,将尔等全部葬身此地。” 追了片刻,小船不但不停,还越来越快,岸上的来人大怒,将手中火把扔过来七七八八。小船处于黑暗中,行的又快,火把扔到船上的约有五六个,被几个小子用蓑衣及时覆灭了。 岸上一人突然破口大骂,“驴、进的二瓜蛋,你们死哪去了?” “来啦,来啦!老大,”后边有人大声回答,“这年月,船不好找啊。” 船主大惊,“刘小哥、陈小哥,后边有船追来了。” “大叔莫慌,”刘驹遥望后边,“来了两只船,船上约有七八人,再往前行,水面增宽,我记得水口处有一片芦苇丛,咱们可暂时躲避进去,再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岸上那个老大大着嗓门继续骂道:“二瓜蛋你们几个给老子听好了,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把前边的船给我截住。” 在平稳的水流中,小船是不可能超越岸上奔跑的人的。看到同伙远远超越了小船,那老大喝道:“两边同时下去十人,从水中拦截,老子还就不信了,咱们七八十人弄不过十几个娃娃。”感情这家伙把船主夫妻自动忽略了。 两边岸上各自分出十人来,扑腾腾跳入河中,奋力游往河中心,手中都拿着木棍,一个个张牙舞爪,凶态毕露;后边两只小船也奋力赶了过来,这一下,成了四面合围之势。 “不要慌张!”刘驹低声喝道:“大婶,你去摇橹,加快船速。开疆,你捡一个干燥的蓑衣,拿菜籽油撒匀了,等会靠近了河里面那些贼人,立在船头,只管点着火,朝他们挥舞。张猛、李吉,拿起长木棍,看到贼人靠近咱们的小船,别管其他,觑的准了,狠狠地打。”说罢,拿起自己的钉耙,立在船舱中。 河水中二十个贼人围了过来,幸运的是河水颇深,他们需要凫水而行,等小船靠得近了,便用双脚踩水,一手高举着木棍乱舞,一手便要攀抓船帮。陈宇点燃了蓑衣,居高而下朝着贼人头上挥舞。贼人们发声喊,避开了船头,顺着小船两边开始准备上船。 “打!”刘驹大喊一声,翻转钉耙,将钉耙的横木对着一个贼人的手背砸了下去,只听“嗷”的一声大叫,那贼人放开了手,痛苦的扔了另一只手中的木棍,紧紧地抱住受伤的手,双脚忘了踩水,嘴里“咕咚咚”登时灌了几大口水。 张猛、李吉如法炮制,顿时惨叫声不绝,船主撑住竹篙猛然发力,小船脱离了众贼人的包围。 岸上老大看到下水的贼人不能建功,气的哇哇大叫,“一群废物,平日里吹嘘的下海擒龙,今夜里连几个娃娃也对付不了,白瞎我平日里拿酒肉喂养你们。二瓜蛋,你们几个驴货,给老子再快点。” 刘驹他们的小船已经来到了河口,船主竹篙一点,小船滑入芦苇丛中。 “大伙都动手,”刘驹看到后面的两只小船已经不到十丈远,“折些干枯的芦苇捆扎成团,待会贼船靠近,听我吩咐,点燃了只管朝他们船上扔。” 绿色的芦苇中夹杂着很多去年未收割的干枯芦苇,众人一起动手,片刻的功夫已经弄好了几十团,放在船舱内。此时贼人的小船已经来到了芦苇丛边。 “二瓜蛋,给老子将那破船拖出来,今晚老子要请他们吃滚刀面。”贼人老大眼见点子跑不掉了,兴奋的大声叫嚷,“那船上的吃食可不要弄丢了。” 外号“二瓜蛋”的贼人答应一声,指挥两只船向芦苇丛中猛冲。 “点火!”刘驹喊道:“不要停,只管扔。” 刘驹他们的船上已经亮起了六根火把,几个小子举着,其余众人拿着捆扎好的芦苇靠近点燃了,朝着来船劈头盖脸的只管砸。来船上的贼人估计也是身经百战之辈,看到后也不慌忙,用手中的木棍拨挡。那么多点燃的芦苇团,落到小船上的也就一两成。 刘驹暗暗皱眉,略一思索,拿起盛放菜籽油的瓦罐,朝着距离最近的小船奋力扔了过去。瓦罐掉入船舱,登时四分五裂,菜籽油溅的到处都是。 船主妻子看到,不由得哀嚎一声:“老天啊,那可是花了五十个五铢钱买来的。” 刘驹一声长笑,“大婶,脱离了贼人,还你两罐。” 菜籽油遇到火苗,“砰”的一声剧烈燃烧起来,船上的贼人顿时陷入火海,一起发声喊,跳入水中。另一只船上的贼人看到,有点心虚,不敢靠得太近。 “继续扔,不要停,”刘驹喝道:“贼子们胆怯了。”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后边水中的贼人重整旗鼓,再抡刀枪,赶了过来。 火团数量猛增,另一只贼人的船上也变得火光大盛,吓得他们急忙将船退出了芦苇丛。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刘驹大声说道:“大叔,冲出去。”说完,抡开钉耙,将小船前方的芦苇拨开。 小船堪堪脱离芦苇的包绕,刘驹放下钉耙,伸手夺过来火把,向身后的芦苇丛扔去。干枯的芦苇数量仍有许多,遇火就着,一霎时,火光夹杂着浓烟,照亮了整个河口。 小船驶入巨野泽,众人才舒了口气。 船主举起拇指对着刘驹笑道:“刘哥儿真有你的,有勇有谋,咱们不伤一人,逼退了一众贼人。” 刘驹刚要谦逊两句,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何方贼人,敢来巨野泽边闹事?” 抬头看去,前方一艏大船灯火通明,正向这边驶来。 第十一章 泽上孤舟逢豪客(2) 刘驹等人一时呆住了,这正是刚离虎口又遇豺狼,大牛更是扑到船主妻子怀里瑟瑟发抖。 船主对大家摇摇手,说了声“不妨事,不妨事,”便稳住了船,大声说道:“来船可是吕当家当面?” 船上来人声势便缓了下来,“正是俺们吕二当家在此。” “吕二当家,小老儿乃是乘氏县老河口的米二,前日接了一众没有了爹娘的孤儿,送他们回老家安置,本想着今夜在濮水河道中安歇一夜,哪料到遇到了强人打劫,幸亏我船上的刘哥儿有勇有谋,设法逼退了强人,小老儿等才得以安稳退到巨野泽中。想着可以喘口气歇息一番,岂知打扰到了吕二当家的,还请宽宥则个。” “原来是米二啊,”一个豪横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强人竟敢在巨野泽旁撒野?你可清楚他们的底细?” “小老儿不知,”船主恭恭敬敬的答道:“小老儿也算是咱们巨野泽的熟客,往日来往,有吕当家看护,哪里出过一点岔子。” “兄弟们,他娘的这是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豪横的声音大声喝道:“给我赶上去,好好问个清楚。” 大船上人手众多,一霎时越过了小船,往濮水赶去。 船主嘘了一口气,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坐在船上发起呆来。 刘驹回头看向濮水的方向,大船已经越过了还有残火的芦苇丛,正在靠岸,一时间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好奇的问道:“米大叔,这吕二当家的是何方神圣?” 船主扭头看了一眼来路,缓缓说道:“泽内的强人约有二百之数,领头的乃是两个亲兄弟,名字叫做吕旷、吕翔,乃是东平无盐人氏,今年夏日,才到泽中落草,至今不过两月有余。他们抢掠过往的商船、朝廷的漕运,对寻常百姓却是秋毫无犯,这也是小老儿托大,敢送你们的原因所在。” 这名字好熟悉,刘驹心中嘀咕,思索了一会便恍然大悟,竟然是日后袁绍手下的二吕,想不到出身于水贼。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必非是泛泛之辈,做了水贼还能这么有原则,虽然日后跟错了老板,不知道结局如何,但对于目前来说,如果能结交得上,也是落足老家的一大强援不是。 吕氏兄弟在历史上先跟袁绍,后随袁尚,再后来跟随曹操,积累功劳,被封为列侯,也是风风光光的走完一生的。 陈宇说道:“吕氏兄弟的名头,在东郡时也曾耳闻,乃是东平国有名的游侠儿,常纠集里中少年任侠使气,酷爱抱打不平,说起来名声尚算不错。” 游侠儿,刘驹暗道,这也是大汉的一个独特群体,趣味相投的年轻人聚集成团,惹是生非,往往以侠者居之。 中国人骨子里自带侠义之气的,袁绍、曹操两个人少年时也是想着仗剑走天涯之辈,龌龊事更是做的离谱,两人偷人家的新娘子一事就闻名一时;至于典韦为刘氏报仇杀李永、夏侯惇为了自己的老师杀人,都是排得上江湖榜的义举;三国时代将星璀璨,不少人也是出身游侠,比如关羽、甘宁、徐庶、太史慈、乐进等。 既然想着将吕氏兄弟当做以后的臂助,为自己这群兄弟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得想办法结识他们,先弄个印象分,以后才好来往,刘驹于是问道:“米大叔,东平无盐距离巨野泽数百里,他们为何选择来这儿落草?” “刘哥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米船主卖弄起来,“所谓汶水西来,济水北去,那汶水从泰山郡一路向西,正是从无盐经过,进入巨野泽中。巨野泽方圆数百里,泽中土岛数十个,其中几个有百亩大小,作为安身之地完全没有问题。目今兵荒马乱,谁敢来管他们?即便日后地方宁静,官家出手,恐怕也要思虑再三。” 众人说着话,不觉勾月西挂,露重星微,熬不住的几个人盖上蓑衣睡了过去,只有船主夫妻、刘驹、陈宇等几个年龄稍大的还清醒着。正在这时,水声响动,灯火渐侵,众人抬头望去,见那大船缓缓驶来。 待来到近前,清醒的几人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大船上有人问道:“老米可在?” 船主扬声答道:“小老儿在此。不知吕当家的有何吩咐?” “咚”的一声响起,小船微微一沉,已是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吕二当家,抱起拳对米船主说道:“在下此去,清理干净了那些贼子的老巢,顺便解救了数十人,一个个扯家带口的,都是落难的百姓。我家水寨地方狭小,实难安置,来程想起米老大曾言道欲送群小归家,因此托请米老大顺道送他们一程。” “吕当家相托,断无不许之理,”米船主嗫喏道:“只是我这小船...” “哈哈哈....,”吕二当家的一声大笑道:“米老大想哪去了?俺吕翔又不是眼瞎之人,岂能看不到?你们今晚暂到俺们水寨安歇,明日一早,俺向大哥禀明了原由,派一只大船相送就是了。” “既是如此,小老儿敢不从命。”米船主回道,又扭头问刘驹,“刘哥儿,你觉得如何?” “如此善举,自当遵从吕当家的吩咐,”刘驹朝着吕翔拱了拱手,“见过吕当家。” “你就是米老大说起的刘哥儿?”吕翔眯起眼打量着刘驹,“气度沉稳,不卑不亢,穿着长袍,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不知你这公子哥模样的人,如何退的强敌?” “让吕当家的见笑了,”刘驹微微一笑,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比起吕当家带领着诸位好汉真刀真枪的厮杀,小子所为,实不值一提。只不过是见机而动,量力而行而已。” “吕当家的,”米船主看到吕翔面色不悦,向前一步说道:“刘哥儿说得简单,当时的场面可是吓得小老儿的屎、尿差点下来,自家只顾着撑船躲避强人,心里哪有半点主意对付强人,一切都是听了刘哥儿的安排,才能安然脱身。”当下将脱险的过程细说了一遍。 吕翔听着的过程中,脸色渐缓,等到米船主说完,才缓缓说道:“刘哥儿当得起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这八字评语。” “吕当家过奖了,”刘驹又对吕翔拱手说道:“吕当家领众位好汉厮杀时,米大叔曾说起两位吕当家的义举,才真正是言必信、行必果、扶危济困,一诺千金的真汉子。” 这话夸得吕翔都有点脸红了,讪讪笑道:“刘兄弟言过了,俺和大哥流落到此地,只是为众家兄弟谋口饭食而已。” 刘驹打蛇随棍上,“吕二哥何必谦逊,只今晚将数十百姓救于虎口,脱离狼窝,且为他们安排退路,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如此?” 吕翔心中畅美,拉住刘驹的手,回顾大船上的手下,大声说道:“今日何日,结识了刘兄弟这等人物,真乃三生有幸。你等听了,从今而后,刘兄弟就是俺吕翔的亲兄弟,哪一个要是错了,休怪俺吕二翻脸不认人。” 大船上一众水贼高声喊道:“诺!” 第二日天明,吕翔领着刘驹来见吕旷。刘驹偷眼打量,见吕旷不过二十左右的年龄,身材魁伟,约有一米八的个头,由于水上混生活,面色黧黑,双眼有神,整体看起来是个内心坚毅的人。 “大哥,”吕翔拉着刘驹的手,“昨晚领着众兄弟巡视水面,有幸认识了刘驹小弟。咱这小弟真是个人物,领着十几个娃娃竟然从张浪那厮手下逃脱,不折损一人也就罢了,难得的是没有一人带伤。” 刘驹急忙向前见礼,“见过吕大当家。” “嗨,你这人真是,”吕翔顿时急眼了,“什么大当家?这是咱大哥。” 刘驹只好又说道:“是小弟错了,见过大哥。” 吕旷答应了一声,对吕翔说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详细说一说。” 等吕翔说完,吕旷皱眉说道:“二弟,咱们水寨二百多号兄弟,如今虽说不上朝不保夕,但也无三日之食,你让刘兄弟他们顺路捎带数十人,这一路上吃食如何安排?即便路上的吃食照应的过来,一大群人回到地方,个个身无分文,难道让他们坐以待毙不成?” “这个,这个,”吕翔挠着头皮,“大哥,是我不对,考虑不周,不过小弟已经答应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办理好此事,不能坠了咱们水寨的名头。” “我有说过不管吗?”吕旷白了一眼吕翔,转身对刘驹说道:“刘兄弟,水寨目今拿不出多少粮食,还要兄弟你等在水寨稍待几日,待我们寻到了官府漕运的大船,到时方有足够的粮食送于你们。” 刘驹暗道,看来水贼的日子也不咋地啊,靠打劫过日子不是长久之道,人家把话说道这份上了,还能怎么滴?不过,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他们说劫了漕运的粮船才能资助粮食,一日两日等得了,这要是没有期限的等待下去?刘驹眼珠转动,求人那如靠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刘驹抱拳对着吕旷说道:“两位大哥的好意,兄弟怎敢不领?只是水寨的用度捉襟见肘,小弟怎肯让哥哥们为难?小弟来时路过乘氏县,听闻乘氏县有一家大户,不知两位哥哥可曾知晓?” “乘氏李家,乃是有名的豪强,”吕旷对巨野泽周围的信息还是比较注意收集的,“家有良田万顷,豢养食客数千人,黄巾军前去打秋风,也被李家率领食客击退。” “小弟想到李家借粮,”刘驹看着两人,见吕家哥俩面露诧异,笑着说道:“能为一方豪强,必非无因,李家家主定是个通达之人,小弟此去,定能借的粮来。” 吕翔跳起脚来,“刘兄弟你乱说什么?李家的船只来往巨野泽,我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动人家一根毫毛,你竟说前去借粮?你可知道李家有如此大的家业靠的什么?那是他李家鹭鸶腿上劈精肉,蚊虫肚子里刮油脂得来的。” “即便如此,小弟也要走一遭。”刘驹微笑道:“只要李家不是吃人的老虎,就有方法可循。” “你真的要去?”吕翔不甘心的问道。 “难道二哥有更好的办法?”刘驹看了一眼吕旷,“两位哥哥手头窘迫,手下兄弟们不能以西风度日,环顾四周,家有余粮者,只有乘氏李家。只要能打动李家家主,小弟相信,几百石粮食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利益足够,几千石粮食也有可能。” “刘兄弟如此有信心,”吕旷沉声说道:“可否透露一二?也让做哥哥的心里有数。” “李家如此家业,”刘驹不答反而问道:“只靠土地万万不能,应还有其他产业支撑,二位哥哥可知晓?” “除了土地外,乘氏县的酿酒、粮食、布匹、饭庄等产业,”吕旷作为老大了解的更多,“李家几乎占了一半。” “小弟信心更足了。”刘驹微微一笑,“两位哥哥且放宽心,此去必定成功。” “俺陪你去,”吕翔大声说道:“还需要什么人和物,兄弟你只管开口。” “扁舟一叶,你我兄弟二人足矣。” 第十二章 食客两千曰孟尝(1) 第二日傍晚,刘驹与吕翔到了乘氏县码头(乘氏县即今巨野县龙堌镇),下的船来,二人验过路引,进入城中。 吕翔心内如着火一般,“兄弟,这就找上门去?” “二哥,稍安勿躁,”刘驹看着县城内人烟辐辏,个个面带祥和,大路两边店铺林立,暗道这才是大汉盛世景象,“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我兄弟若是以如今面目上门求见,小弟估计被人家棍棒赶出来的可能十有八九。” “你说怎么办?哥哥听你的,”吕翔看着路两边的繁华景象,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的表情。 “二哥,且随我来,”长街右手耸立着一座牌楼,横挂着牌匾,上书“乘氏典当”四字,指着说道:“若是小弟估计不差,前方那典当铺必是李家产业。小弟身上有美玉两方,且看李氏典当的人品如何?” “兄弟你笑二哥不成?”吕翔以手遮眼,细细打量,“一座牌楼,一块匾额,你如何晓得是李家产业?难道是你早已知晓?” “二哥说哪里话来,”刘驹指着牌楼下方说道:“小弟初次到的乘氏,哪里知晓李家产业布局?只因看到匾额下方,大门两侧,插手站立的四个黑衣汉子,看衣着神态,倨傲无比,故猜测是李家产业无疑。” “凭这一点说的斩钉截铁?”吕翔挠了挠头皮,“兄弟你未免太托大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牌楼近前,刘驹看也不看看,抬脚就进,门两边的汉子眼角也不动一下,吕翔略一踌躇,也抬脚跟了进去。 刘驹取出美玉,放在典当行的小窗内,看着朝奉,气定神闲,也不说话。 朝奉伸手拿过美玉,打量了好一会功夫,才看着刘驹说道:“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若是死当,”朝奉拿着美玉,沉吟说道:“可当五铢钱两万。” 刘驹不屑一笑,劈手夺过,“李家典当就如此眼光?” 那朝奉脸上变得讪讪起来,“小哥这美玉,若是放在太平时节,莫说两万,就是十万也是等闲,只是如今黄巾祸乱刚平,值不了那么多银钱。” “我也不要许多,八万五铢钱,”刘驹做了一个手势,“你们典当行若是挣不了十万钱,你挖了我的一双眸子去。” 朝奉脸色变换,陪了个笑脸,“小哥且待,我去去就回。” 不一刻的功夫,柜台后出现了一个少年,身材欣长,面色儒雅,着一袭长衫,对着刘驹抱拳说道:“来者是客,在下李典。阁下典当之物,虽是两方美玉,若在下不是眼拙,此乃宫廷御制之物,死当八万钱,李家典当行三年可以休业矣。” “小哥好眼力。”刘驹也不知道白白得来的美玉价值多少,但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功夫还是有的,“只因遭逢黄巾之乱,落魄江湖,不得已才出售家传之物。” “二十万五铢钱,在下可以做主,不知小哥以为如何?” 刘驹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笑着说道:“可。不知是否能折现五铢钱两万,其余的换算为白银?” “李家典当铺虽不敢说现钱万亿,几千两白银还是有的。”李典双眼盯着刘驹,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说道:“十八万五铢钱,折合白银将近百斤,我看阁下只有一仆随伺在侧,这么多白银携带不便,不若换成黄金在手,省了许多麻烦。”东汉一两普通白银折换五铢钱125个,十六两为一斤。 吕翔听到李典竟然把自己看做刘驹的仆人,在一旁气的攥拳跺脚,如果不是看到典当铺内也站着七八个黑衣大汉,估计早就将李典揍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刘驹看了吕翔一眼,忍着笑意说道:“那就如小哥所言。” 李典朝着典当行朝奉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入内去了。 刘驹、吕翔出的典当行来。刘驹脸上笑意盎然,吕翔却是气的直跺脚,回首指着乘氏典当吼道:“兀那李家狗眼看人低,等有一日,我必踏平了乘氏方肯罢休。” 吓得刘驹急忙捂住吕翔的大嘴,“二哥,人家哪里得罪你了?如此口不择言?你别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李家的地盘。” “李家又如何?”吕翔狂躁的说道:“他娘的竟然看不起你家二哥。” 刘驹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吕翔踅进一家成衣铺中,对店家说道:“快为我家哥哥选几件合身的衣物,银钱少不了你家。” 一身合适的新衣穿在身上,吕翔咧嘴笑了起来,“哥不能让兄弟你破费,待回到水寨,哥哥双倍还你。” 刘驹试着新衣说道:“二哥这是瞧不起兄弟么?几件衣服,值得几何?你可不要忘了,小弟现在可是大财主。” 吕翔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笑着,等刘驹也买了一件上好的衣衫。 两人打听挺清楚了李府所在,施施然赶了过去。 来到李府大门口,门房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刘驹向前行礼说道:“小可颍川刘驹,前来拜访李爷,有一大笔财富相送,不知李爷可在府中?” 门房见来者身材欣长,衣着光鲜,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大生好感,笑着说道:“我家家主忙得很,不知小哥可有预约?” “不曾有约,”刘驹说道:“不知李爷可有空闲?” “你等且少待,”门房指着大门旁的长条石说道:“小哥可暂坐歇息,我去禀告家主。” 等门房走得远了,吕翔翻着白眼说道:“晦气,晦气!哥哥我实不该陪你走这一遭,只从进得城来,人人拿我做你的下人相看。” “嘿嘿....,”刘驹捂嘴笑道:“我也没办法啊二哥,老天让小弟生的玉树临风,一副上位者的模样;再看二哥你,身躯太过雄壮,面上一副人家欠你八百钱的样子,如此拒人千里之外,你觉得别人该如何看待你?” “哼!”吕翔详装大怒,“你这小子找打!哥哥我在水上讨生活,若是拿出一副弥勒模样,只怕早就饿死了。” “二哥,咱们是来求人的,”刘驹笑道:“你要学会以笑待人,千万不能龇牙咧嘴,横眉冷目的。” “我看那边有个水池,要不哥哥请你去水池内凉快凉快?”吕翔瞪着一双牛眼说道。 二人说笑间,门房转了回来,笑着说道:“两位小哥请跟我来,我家家主刚好有空闲。”说罢转身在前领路。 俩人跟着,迎面四五人走了过来,门房赶紧避在一旁,等人走远了,悄悄说道:“家主刚刚接待完这些客人。” 来到正房,门房对着跪坐在上首的一人说道:“家主,客人到了。” 刘驹和吕翔赶忙向前施礼说道:“见过李爷。” 李家家主名叫李乾,乃是李典的叔父,面色威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抬眼打量了二人一眼,指着客位的方向说道:“坐。” 二人跪坐下来,李乾也不言语,等待对方说话。 “李爷,小可曾遇异人,传我酿酒秘法,酿制出的美酒甘香芳烈,酒色纯净,比之市面上的美酒,更令人馋涎欲滴。”刘驹放开了开始吹。 “哦,”李乾长眉一动,“空说无凭。” “小可深知只凭几句话,李爷肯定不信。乘氏李家富甲一方,想必会有酿酒作坊吧?” “那是自然。” “李爷可否安排人手,依在下指挥,不出两日,即可为李爷奉上美酒。” “可。”李乾大声说道:“来人!” 一个长随模样的人应声而来,站在李乾面前,“你领两位到酒坊去,拨出三人,听他们吩咐。三人够否?”后面一句却是问的刘驹。 “足够了。”说罢起身跟着长随去了。 吕翔拉了一下刘驹的衣襟,悄声问道:“兄弟,咱们身处险地,你莫要吹破了牛皮。” 拍了拍吕翔的手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二哥放宽心,不出两日,必让李家主刮目相待。” 来到了作坊,那长随安排了人便走了。 刘驹对着一个面相老成的说道:“麻烦你去找一位木工来,记得要技艺精湛方可。你们二人选一处清净之地,垒起一座灶台。” 两样都不是难事,灶台还没有垒好,木工到了。刘驹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阵,指着画好的东西问木工,“需要多久做得出来?” 木工看了半天,又问了几句话,明白了尺寸大小,便笑道:“只需半日。” “好,事成我请你喝酒。”刘驹惊讶于木工的自信,也就不再多言。转身拉着吕翔出了作坊。 “你不盯着么?”吕翔带着十二分的疑惑问道。 “又不是多复杂的物件,”刘驹说道:“难道二哥你不饿?” “还真有些饿了,”揉着肚子,吕翔笑道:“大半日不曾进食了。李家真是抠门,饭食也不知招待些。” 等吃完了饭回到作坊,木工打造的物件还剩了个尾巴,灶台早已砌好,便让人取了铁锅来,放在灶台上,将木工打造的东西放在上边试了试,等全部打造完,刘驹支开了木工,自己动手将那东西组装起来。 “取些你们作坊酿制的酒来。”刘驹对一人说道。 那人不知道刘驹需要多少,抱着一个大大的木桶走了过来,问道:“够么?” “足够了,麻烦大哥将酒倒入锅内。” 一大桶酒入锅,开始烧火,刘驹放上木工打造的东西,看看接触锅沿的地方漏气,便让人弄了些泥巴糊上了。木桶放在一边,正对着一根管子的出口。 刘驹让木工打造的正是最简易的蒸馏器,技术含量不是很高。 等到那木管口中有气体排出,刘驹让人取了冷水,将管子浸在水里,热气便变成了水滴一般,滴在木桶内。 片刻的功夫,一股奇异的酒香弥漫开来,令在场的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此时已经入夜,刘驹看到蒸馏器工作平稳,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便让人取了几个瓷瓶来,灌上一瓶,给了木工几十枚五铢钱,送走了他。又取了一瓶,对一个工匠说道:“刚刚入夜不久,想必你家家主还未就寝,这一瓶酒,麻烦大哥给你们家主送去可好?” 那工匠不敢怠慢,拿了酒瓶,匆匆去了。 第十三章 食客两千曰孟尝(2) 刘驹取了个勺子,舀了一些酒,先品了品,人口辛辣,刺激的味蕾痛并快乐着,便慢慢咽下,心说这酒怎么也得有四十多度了,将勺子递给吕翔说道:“你们也尝尝。” 吕翔性子急,一口灌下,立马呛咳起来。 其余几人也品了酒,一个个赞不绝口,对着刘驹大拍马屁。 这时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李乾领着十几个人闯了进来,直扑到木桶前,使劲嗅了几下,站起身对着刘驹抱拳说道:“小哥真乃神人也,白日里多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刘驹急忙还礼说道:“李爷客气了。” 李乾指着铁锅上的蒸馏器问道:“此乃何物?” 刘驹答道:“这就是异人传授与在下的美酒提纯之物。作坊初酿的美酒,经过提纯,不但清除了酒汤内的杂物,使之纯如清水,还能提高美酒的烈度,使之芳香四溢。” “如此神奇?”李乾佩服的叹了口气,“小哥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出门,领着刘驹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屋内。 “此乃酒坊的客室,”李乾拉着刘驹的手让到了客位,“俩位小哥请坐。”看着刘驹、吕翔二人坐好,接着说道:“小哥以如此神物相赠,必非无因?” 李家家主果然干脆,说话不绕弯子,刘驹暗道,对着李乾拱了拱手,“李爷豪气,天下知名。实不相瞒,小可此来,是向李爷求助来了。” “若是李家拿得出来之物,小哥尽管开口。” “不知李爷以为,这提纯美酒之物,价值几何?” “无价之宝,只是那木工?” “李爷放心,这点常识小可还是有的,”刘驹微微一笑,“木工只明白如何打造,但如何安装,小可避过了他。还有一点,那木工技艺娴熟,李爷家的酒坊如要酿制更多的美酒,提纯之物多多益善。” “李整,”李乾对站在身边的人说道:“明白小哥的意思了么?” 原来这是李乾的儿子,刘驹暗道。 李整躬身说道:“阿爷,我这就去办。” “客气一些,”李乾怕儿子误事,又免不了叮嘱道:“工钱给的高高的,一定要让他保密。” 李整转身走了,李乾扭头说道:“不知小哥以后会否再与别家合作?” 刘驹暗道坏了,忘了这茬了,如果李家使坏,粮食拿不到手不说,这小命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李爷说的哪里话,此物只在李家酒坊,天下不会有第二家。小可将在龙池镇安居,若是李爷发现了有第二家,可令人直接打上门来。” “哈哈...,”李乾仰首大笑,“我观小哥是个实诚之人,老夫焉能信不过。小哥直说,需要李家怎们做?” “欲请李爷资助一些粮食。” “不知需要多少?” “两千石。”(汉时一石也有说相当于现在60斤的,也有说30斤的,这儿以30为准。) “小意思,”李乾笑道:“两千石粮食换你的神物,李家挣得也太大了。粮食外,小哥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刘驹不由得犹豫起来,跟一方豪强打交道,嘴张得过大了,恐怕合拢就难了,还是知足吧,于是说道:“能得到两千石粮食,于愿足矣,不敢奢求其他。” “好,”李乾拍板说道:“数万斤粮,小哥如何运的?” “还要麻烦李爷派人送往巨野泽中。” “嗯,”李乾双眼一睁,“小哥原来姓吕,” “李爷误会了,”刘驹起身拉起吕翔,“这位才是吕二当家。小可乃是颍川刘驹,因黄巾之乱,只剩我伶仃一人,路途上遇到了十几位同病相怜之人,本想到龙池镇落足,哪想到遭遇劫匪,多亏了吕二当家相助才得以脱身。吕二当家追杀劫匪之时,又解救了数十落难百姓,只因他们寨中缺粮,无法相助于我等,小可才出此下策,求助到李爷门下。” “原来如此,”李乾也站起身,对着吕翔抱拳说道:“不知吕当家大驾,李乾在这儿赔罪了。二位当家在巨野泽中时日虽短,却闯下了好大的名头,李乾本有意结识,又怕唐突了二位。既是水寨缺粮,两位当家派人来言语一声,李家焉有不答应之理。” “李爷的好意,吕二领了,”吕翔赶紧说道:“水上混生活的龌龊汉子,焉敢来打扰李爷。” 李乾能成为一方豪强,后来带着食客家兵跟着曹黑子混,眼光手段岂能如一般人一样,看到吕翔身躯雄伟,登时就有了结交之心,“二当家说的那里话来,李乾不才,蜗居在小小乘氏县内,专爱结交天下英雄,巨野泽近在迟尺,一向疏于问候,今日二当家光临,使得李家蓬荜生辉,以后你我要多多走动才是。” 刘驹内心中撇了撇嘴,暗暗道实力才是王道啊,水寨虽说只有二百多人,但在李乾眼里,绝对是一支潜力股,人手不嫌少,学一学韩信同学,将兵讲究的就是多多益善。 吕翔没想到一方大豪身段放的那么低,登时感动起来,“好说好说。” 李乾见吕翔不善言语,也不以为意,对着门外说道:“李福,你快步赶回府中,令人安排宴席,今晚我与两位不醉不散。” “李爷豪气,果然不负孟尝之名,”刘驹适时地送上马屁。 “孟尝君贵为齐国公子,门下食客三千,”李乾面带得色,口中却谦逊道:“乾乃草野之人,焉敢相提并论。” 到了李府,宴席已经安排好,李乾让二人跪坐在了客位,自己在主位坐了,指着陪客位置说道:“小儿李整,二位小哥已经见过;这位乃是我侄儿李典,你们认识认识。” 刘驹与吕翔急忙站起来见礼,刘驹笑道:“不瞒李爷,与李典兄弟早已见过面了。” 李典这时也想了起来,也忙声说道,“今早与两位一见,便知乃非常人也,不料今晚又得把酒相欢,幸甚幸甚。” “既然如此,”李乾也不矫情,举起酒杯说道:“那便共饮此杯。” 刘驹瞧李典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已经长成,约有一米七五左右,一身文雅之气,哪有半点悍将的样子。李家投靠曹操后,李乾、李整先后战死,李家兵在李典的带领下战功赫赫,李典官至破虏将军,后因感染疫病,英年早逝,去世时才三十六岁,被追谥为愍侯。 李乾热情劝酒,李整在旁帮腔,忽悠的吕翔一时就找不到北了,什么劈精肉,刮油脂早扔到爪哇国去了,一副恨不得立时就要认李乾为主的样子,看的刘驹腹诽不已。 李典见刘驹一直保持冷静的样子,不由得也留心打量起来,暗道对面小哥也就十五六左右,言辞文雅,为人精细,礼节周全,说话滴水不漏,怎会把持的如泰山之稳? 刘驹早已看到李典眼神飘忽,不时的瞄向自己,便举起酒杯笑道:“不知李典兄可曾取字?” “李典表字曼成,”李典喝了口酒,随口问道:“请问刘兄表字?” “小弟字千里。”刘驹放下酒杯,看到李典面色微红,知道这是初次喝高度酒的正常反应,便有心和他开个玩笑,于是说道:“我观曼成兄眼神明亮,眉如墨染,英武之气呼之欲出,以后定为一方名将。” “刘小哥还会看相不成?”李乾忽悠吕翔也就用了三分心思,七分心思放在了刘驹身上,听到此话后,于是追问了一句。 刘驹心说我不但会看相,而且还知道李典以后会跟着谁混,可是我能说出来吗?“小可那里会看相?只是见曼成兄英气内敛,气度沉稳,故有此一说。” 李乾说道:“原来如此。典儿乃我家千里驹也,与小哥你年龄相若。我观小哥神清目秀,见识不凡,何不与典儿做个伴当?吃穿用度,李家断不会短缺。” 这是忽悠了吕翔再来忽悠自家了,刘驹肚子里暗笑,做李典的伴当,这是拿老子当成下人了,“多谢李爷厚爱,”刘驹不卑不亢,“所谓君子重然诺,五岳倒为轻。小可既然答应了带那些孤儿到龙池镇安居,若是做不到,岂不令人笑我无能?” 史载李乾极有英雄气慨,见刘驹无意停留在乘氏,也不再说别的,扯了些江湖异闻聊了起来。反倒是李典听到刘驹说出“君子重然诺,五岳倒为轻”时,心中一震,暗道能说出这番话来,李典做人家的伴当还差不多。 第二日一早,刘驹让李典安排了个家人领路,准备去市集上买些必须之物。吕翔昨晚喝得大醉,还赖在床上呼呼大睡。 来到市集,刘驹让那家人领着,买了些布匹、铁制的农具、渔网、麻线等物,想起欠了米大婶一瓦罐菜籽油,便买了两罐,又想起了大牛,顺手买了些吃食,雇了辆牛车,回到李府。 李家果然家大业大,等刘驹进入李府大门时,李整正陪着吕翔说话,看到刘驹后,笑道:“刘兄弟,两千石粮食已经装在了船上,单等你回转后起锚送往巨野泽中。” “有劳李大哥了,”刘驹看向吕翔问道:“二哥感觉如何?要不咱们现在就返程?” 吕翔捂着脑袋,“不妨事,不妨事,只是有些头痛。” “既是如此,”刘驹对着李整抱拳说道:“劳烦李大哥安排人手领我们登船。” 李整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几个黑衣汉子,“这四人乃是府中最得力的亲信,由他们一路随行。” 刘驹、吕翔一起对李整施礼,转身往济水码头赶去。走了约几十步,身后有人高声呼喊道:“千里兄慢行,等我一等。” 众人停步转身看时,只见李典怀里抱着一样东西,大步奔跑而来。 第十四章 从此莽莽群山伴(1) 李典赶到近前,双手托起怀中所抱之物,原来是一把长剑,对刘驹说道:“李典自幼博览群书,以为可入饱学之士门墙,昨晚与兄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典差千里兄远矣,恨不能随侍身侧,长领教诲,然为俗事牵攀,不能远行。兄今远赴龙池,典无别物,谨以此剑相赠,略表心中敬佩之意。” 刘驹没想到李典如此重情重义,不由得感动莫名,伸手接过宝剑,拔出半截,只觉寒光逼人,伸出手指一弹,嗡嗡之声不绝,知道是把好剑,抱拳对李典说道:“曼成兄盛情,刘驹领了,只是小弟落魄江湖,除了前日典当的两块美玉,实无一物相回赠,让曼成兄见笑了。”蓦然想起一事,于是继续说道:“近来大汉疫病时常发生,若逢大疫,其惨烈处犹过于战场,日后曼成兄若领兵征战,需谨慎提防。我有一法,将轻薄的细纱数层相叠,捂在口鼻之上,有预防之用。但用过之后,需用沸水蒸煮,否则不能重复使用,切记切记。”说着拿起一根枝条,在地面上画出了后世口罩的样子来。 李典茫然无措,不晓得刘驹在搞什么鬼,但还是礼貌的说道:“多谢千里兄厚爱。” 刘驹冲他挥了挥手,“今日一别,从此山高水远。今后若是得到空闲,盼望曼成兄到龙池一行。”心中却暗道,这可是救你小命的法子,但愿能记住了。 李典也挥手作别,口中说道:“典随时欢迎千里兄来乘氏。” 傍晚时分,刘驹、吕翔乘着大船回到了巨野泽的水寨之中,吕旷看到二人果然借来了两千石粮食,不由得对刘驹刮目相看。 卸完了粮食,已是夜深,吕旷将李家大船上的来人安排妥帖了,来寻刘驹。不料刘驹已经睡了,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李家大船早去的远了,刘驹往见吕旷,“小弟与二哥此去,幸不辱命。我等那么多人在水寨打扰多日,内心不安,今日便辞行北上。” 吕翔嚷道:“刘兄弟说哪里话来?今日有这许多粮食在手,你们便是住他三年五载又有何妨?” 吕旷也说道:“刘兄弟莫非觉得水寨怠慢了你们?” “两位哥哥对我等恩同再造,”刘驹郑重说道:“小弟心中时刻难忘。今日虽有千石粮在手,但若是坐吃山空,又能支撑多久?小弟有一句肺腑之言相告,还请两位哥哥仔细思量。” “快说、快说!”吕翔性子看来比吕旷急的多。 “如今时局不稳,大汉天下风雨飘摇,”刘驹看着俩人的反应,“在这水中讨生活,非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吕翔看着吕旷,吕旷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刘兄弟所言,我等记住了。等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弃了这水寨不迟。我昨日里思量过了,你们十七个孤儿,加上落难的人口,共计四十二人。这粮食是刘兄弟你出了大力借来,按说本该平分才是,只是我这水寨人口众多,刘兄弟你觉得匀给你们多少为好?” 吕翔双眼一瞪就要发火,被吕旷逼视着没敢发作出来。刘驹的心中一沉,暗道这吕旷不如吕翔单纯啊,粮食刚到手就开始算计了,要我说怎么分,其实你昨晚早就想好了,这是拿我的话堵我的嘴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驹微微一笑,“大哥既然说了,还用的着分吗?你们水寨出人手出大船的,我看带着二百石粮足矣,不过粮食之外的东西,是小弟花钱买来的,大哥也要留一些吗?” 吕旷脸微微一红,急忙说道:“刘兄弟你这是把大哥当做什么人了?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走?让我来安排船只。” “早一些出发,多一些行程,”刘驹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哥尽快安排为好。不过小弟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吕二哥护送一程?” 吕旷回答的很痛快,亲自去安排船只去了。 吕翔拉住刘驹的双手说道:“今日里大哥的所作所为,愧杀二哥我了。刘兄弟,对不住。” “二哥说哪里话来?”刘驹动情的说道:“大哥身为水寨之主,自然为水寨的弟兄们考量,二哥你不要多想。你我兄弟今后还要相处数日,咱们在船上喝个痛快。” “好,”吕翔拍打着刘驹的肩膀,“我将水寨中的美酒都带上,”咂了一下嘴,“嘿嘿嘿,可惜不如李家酿的酒美。” 刘驹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掏出两个瓶子,“二哥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熟悉的瓶子,吕翔兴奋地大叫一声,伸手夺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怀中,悄声说道:“千万莫让大哥看到了。” 刘驹从自己的那份粮食中,拿出一袋送给了米二夫妻,又将两罐菜籽油放入他们夫妻的小船中,才挥手作别,打发走了他们两个。 吕旷将水寨中最大的船派了出来,刘驹一看,还不及李家船的一半,更觉得李家在乘氏能呼风唤雨,依仗的是庞大的财力物力。如今到龙池镇落脚,如何汇聚人手、积攒财力?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陈宇在旁边坐着,刘驹正要说出来与他商议商议,吕翔在船头大声喊道:“刘兄弟快来,大鱼出锅喽!” 两日后,船离了巨野泽,顺着济水北上,沿途所见荒草漫野,树林蔽空,一片萧杀景象;济水中偶见船只来往,张网捕鱼的小舟也没见到多少。 这一日过了须昌县,将到阳谷城,大船靠近了岸边的码头略作补给,便直往谷城方向而去。刘驹所要去的地方,介于谷城和东阿县城两者之间的一片大山之中,有条小河流入济水,堪堪能行的大船。小河水便是自龙池周围的山上汇聚而成,欲往上行,河水欲浅,不得已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住了船。 吕翔皱眉说道:“刘兄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船上货物如何运载?” 刘驹站在船头翘起脚努力远望,看地势知道自己绝没有走错路,但是自己穿越前此地可算是人烟辐辏,交通便利,如今却是一片荒凉,心中也凉了半截。 大牛眼尖,指着前方说道:“那边有烟升起。” 刘驹这时也看到了,心中大喜,对吕翔说道:“二哥且安排人手将船上物资卸下,待我去前方找些人手来。” 吕翔摇了摇头,“兄弟,我看那烟雾不像是炊烟,你再来看,怎么会越来越大?” 陈宇叫道:“不好,这必是走水造成了火势大起。” 吕翔从船头奋力一跃,跳到岸上,顺势趴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站起身说道:“前方是村庄无疑,只是正在遭遇打劫。” 刘驹登时着急,自己拿过跳板顺到岸上,跑下船来也趴在地上听了一会,不由得愤怒不已,对吕翔说道:“还请二哥助我杀贼。” 吕翔本身就是水贼,听了刘驹的话,虽然不明白为啥那么急切,还是答道:“好,船上的兄弟们听了,下来二十人随我前去,余下诸人看护好大船,切莫出了意外。” 刘驹看到下船的二十人手中只有一把长刀,盔甲、弓箭一样也无,不由得犹豫,遂问道:“二哥,难道一张弓箭也没有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吕翔拍着脑袋,“吕英,取我的弓箭来。”扭头对刘驹说道:“还是兄弟想得周全。” “只有一张?”刘驹追问道。 “水寨中只我和大哥各有一把,”吕翔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盔甲、弓弩在大汉属于制式武器,民间不得拥有。我的这把弓还是劫掠了一艏漕运的船只得来的。” 听到吕翔的话,刘驹拔出长剑,也不好说什么,带头往烟火冒起之处赶去,身后陈宇扛着刘驹的钉耙追了上来,和刘驹一边并肩前行,一边说道:“打虎靠兄弟,上阵难道能撇下兄弟吗?” 刘驹看到陈宇面色坚毅,只点了点头,朝前跑去。一炷香的功夫,赶到了近前。 刘驹悄声对吕翔说道:“二哥,让兄弟们掩藏好身形,咱们看明了形势,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吕翔性子直,本想着猛冲猛打的,听了刘驹的话,急忙传令。二十多人伏在草丛中,向着村子慢慢接近。 村中的情形看的刘驹气愤不已,只见一个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汉子,手拿长刀、木棍、锄头之类的东西,到处追赶村民,遇到反抗的,一窝蜂的刀棍齐下,将人登时打个半死,然后继续追赶,将村民慢慢驱赶到一个空旷处。 那处地面上,站立着一个彪形大汉,头上裹着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看到村民渐多,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们是伏牛山寨子上的,到了你们这儿,不过是要拿你们点粮食,老子们也饿啊,没办法,对不住了各位乡邻。小的们,给我挨家挨户搜。” 话音刚落,登时数十山贼离开了人群,余下的拿着各色的所谓武器,瞪着眼,防止村民反抗。 “奶奶滴,这跟鬼子进村有什么区别?”刘驹暗道,“看这小村,也有百多人口,青壮汉子四五十人,若是有人指挥,未必没有反抗之力?若是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了。”叹了口气,低声对趴在身边的吕翔说道:“二哥,可有把握擒住那个贼首?” “我看那人雄壮非常,怕是个劲敌,”吕翔摇了摇头,“若不能一招制敌,恐反被敌伤。” 刘驹看了看周遭的形势,低声说道:“我有办法了,二哥你看,那贼首站立之处后方有数个柴草堆,咱们悄悄绕过去,你设法制住他身后的两人,小弟随后制住那贼首。” “你行吗?兄弟,这可不是儿戏,须知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看那贼首也不是丧心病狂之辈,放火点燃的是一些堆在民房外的柴草,其意在于恐吓,只要制住了此人,还有缓和余地。” “好吧,听你的。”吕翔缓缓点头,指挥着手下迂回了过去。 到了预定地点,刘驹看了一眼吕翔,吕翔点头,转头低声安排了身后的兄弟,二人猛然窜起身形。吕翔一脚踢飞了贼首左边的汉子,回身一拳打在了右边那汉子耳门上,登时将贼首的后背暴露出来。刘驹随后跟上,明晃晃的长剑横在贼首脖子上,手中微一用力,剑刃压进了皮肤内。后边二十一人手持武器,将贼首与群贼隔离开来。 刘驹大喊一声:“举手抱头,若是乱动,剑下无情。”看到贼首乖乖举起手来,刘驹说道:“二哥,将此人绑了。” 吕翔从腰间掏出绳索,三下五除二,将贼首绑了个结结实实。刘驹将长剑从贼首脖子上拿下来,转身抵在了他的胸前,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好汉,现在咱们可以打个商量不?” 第十五章 从此莽莽群山伴(2) “你们是哪里来的好汉?”那贼首瞪着一双牛眼,“为何要坏我山寨的好事?难道不知道上的规矩么?” 刘驹依旧笑着,拍了拍贼首的胸膛,“这是把我等也当做贼人了。好汉你尊姓大名啊?” “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周仓是也。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莫管闲事,须知俺们山寨数千人马不是吃素的。” “是吗?”刘驹内心巨震,竟然在这儿遇到了周仓这厮,那么山寨上坐镇不出的是不是裴元绍啊,遂决定试他一试,“你说的是裴元绍吧?我说周仓老兄,你俩也是穷苦人出身,为何为难这些连饭也吃不饱的贫民百姓?” 周仓的大脑袋晃了晃,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愣了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山寨中的是裴元绍?你是什么人?” 刘驹看到周围的山贼慢慢围了过来,把剑一顶,“周仓老兄,还是让弟兄们退后一些的好。” 周仓顿时感到胸口剧疼,牛眼一瞪,“死了又何妨?你吓不到俺周仓的。” 刘驹看周仓耍横,便大声说道:“你们退后十步,若是不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群贼看到周仓胸口流血,登时停住了脚步,慢慢后退。这时分散开抢粮食的贼人听到动静,也聚拢过来,被吕翔带人逼着退往一处。 “吕二哥,不知你箭法如何?可否让山寨上的弟兄们开开眼?”刘驹眼看有贼人异动,想要跑回山寨报信,便想着让吕翔露一手。 “马马虎虎,”吕翔张弓搭箭,看到村口处停着几辆大车,便张口喝道:“那车上插的旗子甚是碍眼,且待俺让它落地。”说罢右手一松,箭去如电,正射中了旗杆,那旗杆的木头也就拇指粗细,应声而折,旗子飘落在地。 “二哥好手段,”刘驹喝了一声彩,“山寨上的兄弟们最好安稳一点,莫要做了箭下亡魂。”转头又对着周仓说道:“周老兄,可以谈了谈了吧?” 周仓两眼登时无神,低声嘟囔道:“俺周仓认栽了。小哥你划下道来吧。” “从今后,不得骚扰附近村民,”刘驹看到被聚在一起的百姓眉头舒展,接着说道:“让你老兄的手下赶紧扑灭大火,归还到手的财物。” “好吧,俺答应了。”周仓提高嗓门,“你们分出人手前去救火,拿到手上的财货赶紧的还给人家。” 周仓的威望看来挺高,话音刚落,二百多个山贼就赶紧按照命令去做了。 刘驹心念电转,暗暗思量,如果能把周仓、裴元绍等人弄到手下,把他们的人马再好好训练一番,自保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吧?只是如何下手呢?自家的底子太薄了,如何打动他们呢? 等待的功夫,一阵低沉的擂鼓声响起,刘驹大惊,慌忙扭头四顾,见周围静悄悄的,方醒悟过来,看着周仓。周仓使劲蜷缩着身子,可是鸣声不断。 “有了,”刘驹暗道一声,看着周仓说道:“山寨断粮多久了?周老兄可方便告知?” “哼!”周仓咬了咬牙,一副不屑的样子。 “若是小可说句大话,使山寨上的兄弟们今后能吃饱肚子,”刘驹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周老兄能否详细告知在下啊?” “你?”周仓瞪起双眼,“小哥,吹大气可是要闪了舌头的。” “二哥,你近前来,”刘驹朝吕翔喊道,等吕翔走的近了,接着说道:“二哥,你告诉这位周老兄,小弟是如何取得两千石粮食的?” “两千石?”周仓以绝对不相信的眼神盯着刘驹,“小哥,俺们山寨有三千多位兄弟,两千石粮食,兄弟们勒紧了腰带吃,也不过十几天。” “那么多人啊,确实吃不了多少日子,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填饱肚子的?就靠着劫掠附近的村民?”刘驹看到周仓不听吕翔证实自己的壮举,只好无奈的对吕翔打了个眼神。 “人活着总得吃饭,”周仓说道:“三千多兄弟,山上又不能种庄稼,不打劫,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你也看到了,”刘驹指了指周围的村民,“他们手中有多少粮食,被你们拿走了,如何活下去?” 周仓羞愧的低下头,“这个贼世道,俺们也是被逼迫的没有办法了。” “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去想,”刘驹内心哀叹一声,说不得刚到手的二百石粮食,转眼就要干干净净了,但话又说回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舍不得粮食,如何拿下周仓老兄呢?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围着粮食转圈了,“我手头有二百石粮食,且让兄弟们先饱餐一顿,再想办法如何?” “你肯给俺们吃?”周仓不相信还有这好事,“那你们怎么办?” “活人岂能让尿憋死?”刘驹说了句周仓能听懂的话,“只要老兄答应让山寨上的兄弟们下山耕种过活,这粮食的事情,由小弟我来想办法。”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老裴同意不?”周仓肯定在山寨排行老二,否则就敢拍板了。 “好,”刘驹对说服裴元绍也有自信,解开了周仓手腕上的绳索,“老兄你安排些兄弟,随着吕二哥去,用大车将船上的财货和人口拉到这村子里,先饱餐一顿再做打算。” “刘兄弟万万不可,”吕翔看到只有刘驹和陈宇留下,急忙劝阻。 “二哥放心,我信得着周仓老兄的人品。”刘驹不在意的挥挥手,“吃饭的问题,在小弟看来,不是大事。等人口、财货离船,二哥回转巨野泽去,请恕小弟不能送你们了。” 吕翔无奈,只得离去,走了片刻,又折回来,将弓箭放到刘驹手上,“你我兄弟虽只相识数日,但情深似海,分别在即,二哥身上也只有这一张弓还算拿得出手,今日就送与兄弟做个念想。” “二哥说的肉麻,”刘驹笑道,“东西我要了,但小弟绝没有龙阳之好。” 吕翔听了也是一笑,使劲拍了拍刘驹的肩头,“兄弟保重。” 看到吕翔走得远了,刘驹叹了口气,人生无常,总是聚少离多,说起来吕翔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以后如能共事,是个可以安心托付的人,只是吕旷有点小家子气,估计这两兄弟平时也少不了口角。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看着周仓问道:“周老兄,你们山寨有那么多兄弟,其中定有不少木工、铁匠、猎户、矿工出身吧?” “这是自然,”周仓听刘驹问起了自家兄弟,骄傲的一挺胸膛,“有一枝之长的兄弟少说也有七八百人,不过,你说的那些手艺人,不是太多,盖房砌墙的占了一多半。” “盖房砌墙也算手艺?”刘驹嗤的一笑,想起自己前世高中还没毕业就去城里打工的经历,砌墙、抹灰、安装水电暖,都是看上几眼就手到擒来的活计,就是木工干的支盒子板的活,只不过看了半个小时,也干的有模有样,“周老兄,会干不等于干的精妙,你再想一想,你们山寨有没有各色手艺比较出色的?” “还真有几个,”周仓仰着脸作沉思状,“赵伊、钱朗二人手特巧妙,为山寨打造了不少家什;孙巴、李基、周斯、吴坦四人常为山寨的兄弟修理刀枪,对了,吴坦这兄弟最牛,曾利用废弃的长刀打制了十几把百炼钢刀。” “那有没有会打鱼捕猎的呢?” “那多了,总有百多人吧。” “周老兄,放着这么多人才你们山寨的兄弟们竟然还饿肚子,真服了你们了。” “啥是人才?你服我们?啥意思?” “不跟你扯了,说了你也不懂,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到你们山寨走一遭,我有办法让众兄弟暂时不饿肚子。” “真的?”周仓的标志神情再现,牛眼睁得好大,“你可不能诓骗于我。” “周老兄,有必要骗你?”刘驹暗道这老周太实在了,“对了,你们在这儿混了多久了?” “不到一月,”周仓摸着大脑袋,“本想去冀州帮着大贤良师对抗官军,谁知到了东郡的仓亭,大军还没过河水(汉时黄河称河水),就被皇甫嵩那厮领着官军赶到,生擒了俺们的渠帅卜己,杀了俺们七千多兄弟,俺只好跟老裴领着残存的兄弟往南跑,看到这儿有山有水,就在山上落草了。” 皇甫嵩行军够快的,五月配合朱儁在长社打败了波才,八月就赶到了东郡,这时候应该在冀州跟张角三兄弟死磕吧?刘驹心里想着皇甫嵩的事,猛然想到,如果冀州黄巾平定,接下里就要对流窜的余孽下手了,于是问道:“自你们落草后,可曾有官军来攻打?” “这倒不曾,”周仓看到刘驹脸色变来变去的,“小哥,你琢磨啥呢?” “周大哥,你觉得大贤良师能拼得过官军吗?” “俺哪儿知道?”不知道周仓想到了什么,脸色灰暗起来,“大贤良师拥有数十万人马,打败官军应该没问题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刘驹腹诽道,看来响鼓需要下重锤,“周大哥,看你的样子,一点底气也没有,要我说,你们黄巾军组织、纪律散漫,兵器与官军相差太远,怎么可能拼得过官军?长社之战你可曾听到?波才十几万人马,官兵才多少人?几千人马,结果怎么样?” “唉...,”周仓长叹了口气,“这不是被官府逼得没办法才跟随大贤良师造反的吗?对了刘兄弟,啥叫组织、纪律?” 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就跟你补补课吧,“你们黄巾军拖家带口,打仗的时候一窝蜂就上,对吧?”看到周仓点头,于是接着说道:“如果在其中选择精壮,再让精通兵法的人好好训练,制作一些简易的盾牌,打仗的时候提前安排好正兵、奇兵,你觉得结果如何?” “那肯定不会死那么多兄弟了。” 说你啥好?刘驹翻了个白眼,“在你们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经过训练的队伍肯定能打胜仗。这就是组织的重要性。”看着周仓还要说话,便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支军队想要打胜仗,组织严密之外,还要军纪严明,互相配合,闻鼓而进,鸣金而退。打仗没有章法,军纪散漫,这样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能打胜仗才怪了。” “俺还是不大明白,”周仓想了一阵子,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没听懂。 “慢慢悟吧,”刘驹内心一阵悲哀,仰头四十五度看着苍天,这苍天已经是百疮千孔了,黄天却百分百立不起来了。 这时粮食、人口都来到了小村,刘驹找到了村里的里魁,请他找人帮忙做饭。刘驹也算是救了一村的人,恩人吩咐,焉能不从。 饭很快就做好了,周仓手下饱餐一顿,整理了队伍,等着刘驹。 大牛看刘驹要随着周仓走,登时吓得哭了起来,拉着刘驹的胳膊不放手。刘驹笑着拍了拍大牛的小脑袋,“大牛你看看这位周大哥,绝对是个憨厚实诚的汉子,我们已提前说好了,不妨事的。” 周仓看着大牛,拍着胸脯保证道:“俺周仓若是让刘兄弟少了一根汗毛,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俺就不是个站着...那啥的爷们。”还好关键时刻,周仓及时刹车。 大牛瞧着周仓又黑又高又壮的样子,“噗嗤”笑了,“驹儿哥,这人比那曹黑子还要黑。” “俺滴天,”刘驹哀叹一声,“要是这话传到老曹耳朵眼里,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大牛这儿没有了阻力,刘驹又询问了那二十几个拖家带口的意愿,只有一家三口准备回老家,便让陈宇取了一些粮食,打发去了,随后对周仓说道:“周大哥,咱们走吧。” 第十六章 移花接木施妙手(1) 周仓他们的山寨设在一处半山腰上,前方地势开阔,后山陡峭,也算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裴元绍听到周仓回转山寨,出了寨门迎接,粮食没看到,却看到下山去的一帮兄弟个个精神焕发,不由得心中生疑,扯着嗓子嚷道:“老周,去了那么久,粮食呢?” 周仓小跑着来到近前,“老裴,今日下山遇到了一位活神仙,说是能让咱们兄弟吃饱饭。” 裴元绍翻着一双怪眼看着周仓,“老周,咋地?下山一趟,脑袋被驴踢了?” “你脑袋才被驴踢了,”周仓锤了裴元绍一拳,“人家问了问咱们山寨的情形,说了一句话,” 裴元绍正等着下一句呢,见周仓卖关子,登时大怒:“有屁快放。” “人家说咱们山寨有那么多人才不知道利用,活该挨饿。” “瞎扯!”裴元绍不服气,“咱们兄弟除了一把子力气,还能干啥?”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周仓得意一笑,“你来看,那位活神仙来了,对对,就是那位丰神俊朗的小哥。” “我看是你着了人家的道了,”裴元绍看来人年纪轻轻的样子,半点也不相信周仓的话,“被人灌了迷药还是给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俺周仓有那么傻?”周仓气的脸色黑里透红,上前几步拉过刘驹,“刘兄弟,你且来说说如何让兄弟们吃饱饭。” “这位想必就是裴大当家了,”刘驹不慌不忙的抱拳行礼,“小弟刘驹,见过大当家。” “甭来那虚套子,”裴元绍一脸不善的盯着刘驹,“若是说不出一二三来,”说着拔出腰间的大刀,“俺兄弟认得你,老子的刀子可不认得你。” “吓唬谁呢,”刘驹嗤笑一声,“裴大当家,如今是什么季节了?” “九月,咋地?”裴元绍被问了个蒙头蒙脑,“这跟吃饭啥关系?” “周围群山环绕,山高林密,这秋后的雉鸡(即野鸡)啊、野兔啊、野豕(即野猪)啊、野山羊、野狗啊,”刘驹啊了好一会,嘴角翘起来,“一个个肥嘟嘟,油乎乎的。” “俺们也想过打猎,”周仓插话说道:“可惜逮不多少。” “围猎,周大哥你知道吧?” “嗯...,”周仓摇晃着大脑袋,“不知道。” “围猎等同于练兵,”刘驹脸色一整,“放着这么多人手,围住一大片林子,驱赶出野物,然后直接射杀就是。” “俺山寨没有多少弓箭。”周仓嘟囔道。 “有那么多工匠做什么?”刘驹哂笑道:“射杀野物,不需要很大的力道,在山中选取柔韧的木材制作弓箭就可。” “也就这么点道道了。”裴元绍不屑的说道。 “裴大当家,小弟再问你,山下那条小河通往哪儿?”刘驹见裴元绍一百二十个不服气,“济水近在眼前,让做过渔民的兄弟去济水中捕鱼,每日里怎么也要捕到几百斤吧。” “满口胡言,”裴元绍举起大刀,“让兄弟们张着双手去捕鱼?” “嘿嘿....,”刘驹一笑,“渔网,我有。” 周仓把裴元绍举刀的手拍下,得意的笑道:“老裴,俺没骗你吧。” 裴元绍这才改了脸色,“算你小子有点道道,来吧,里面请。” 在大厅坐下后,周仓问道:“野物跟鱼有时而尽啊兄弟,咱们也不能长久靠这些吃饭吧?” “周大哥放心,小弟自有妙计。”刘驹卖弄道:“山寨暂且依赖围猎、捕鱼,当能支撑一段时日,还有就是,深秋的山林中野果、野菜遍地都是,也可以采来当做食物。” “还是说出你的长久之计听听吧。”裴元绍看不惯刘驹的嘚瑟表情。 “裴大哥,”刘驹正色说道:“山寨度日,实非长久之策。官军一旦抽出手来,肯定会来围攻,到时候众家兄弟后果难料,因此应预作安排。俗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做打算才是正道。” 裴元绍也不是没脑子的,此时竟然说了一句,“计将安出?” “此去济北国不远。自惠王刘寿以来,已历七代,如今的济北王名叫刘鸾,在位已有二十余年。济北国虽只三县,然数代经营,传闻其富可敌国。小弟因此思量,若是能与济北王打通关节,弄些钱粮来,待明年开春,咱们就在那龙池镇的荒芜土地上好好耕作,兄弟们也可抹杀了黄巾山匪的痕迹。” 周仓与裴元绍一个说道:“痴儿说梦。”一个嚷道:“胡说八道。” “不然,”刘驹拿出一副自信的样子,“我只要带着山寨中的几个能工巧匠去,不出一月,定能成功。” “兄弟,不是俺老周信不过你,”周仓忧心忡忡的说道:“俺们都是庄稼汉出身,自跟随了大贤良师举旗造反,这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俺这半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官家,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你说去跟什么济北王打交道,俺劝你想也别想,官家的人若是那么好相与,咋会饿死那么多乡亲?你就好好在这附近待着,咱们一起围猎、捕鱼、摘野果,大不了俺去远一些的地方借点粮食,反正饿不死。” 裴元绍深表赞同的点着头,“俺老裴今天遇到高人了,俺服气。从那劳什子济北王手里弄钱粮,兄弟啊,这跟日头打西边出来有何分别?那些王公贵族,一个个奸猾得紧,恨不得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油脂,非要吸干了咱们大家伙的血才得安心,他会给你钱粮?” “两位哥哥是为了我好,”刘驹笑道:“担心小弟去得回不得。请二位且哥哥放宽心,小弟自有妙法。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换些钱粮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的利益是啥,俺不懂,”周仓嚷道,“说破天来,也不放你去。” “小弟不去走这一遭,”刘驹说道:“众家弟兄难道就在这山上讨生活?他们好说,以后结婚生子,娃娃们咋办?让娃娃们在眉上刻画‘山贼之子’四字不成?济北国必须去,若是行得通了,应是我等一大助力。” 裴元绍眼角微红,拉住刘驹的手说道:“俺咋三生有幸结识了这样好的兄弟,听你的,让你去。待你从济北国转回,无论有没有钱粮,山寨从今而后,唯兄弟之命是从。” 洛阳曹府,现任大司农曹嵩在儿子曹操的陪伴下,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内。 “阿瞒,”曹嵩干瘦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压抑,“为父费尽千辛万苦,才为你求得济南相一职。济南国治下十余县,上自国主刘康,下至地方官吏,情势复杂异常。到任之后,只望你审时度势,积累功劳,为父在朝内再给你运作一番,做个尚书仆射还是很轻松的。” “父亲说的是,”曹操架着曹嵩的胳膊,嘴里边敷衍着,“国相一职乃是两千石的高官,孩儿怎敢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曹嵩突然立住了脚,抬首望天,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为父知你往日政绩不俗,怎奈咱们曹家出身于曹腾公门下,故不见容于世家大族,我儿的仕途才有了许多坎坷。”(曹嵩为曹腾养子,曹腾乃是宦官,故很多人讽刺曹操的出身时爱说‘阉宦之后’。) 曹操是什么人,身负绝代才智,眼里最瞧不起的是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后,可惜自家的短板不得不面对,看到老父叹气,心中却想到,若是我曹操到了济南国,再做出些令世人震惊的业绩来,当可使曹家的名声抬高一些,于是说道:“父亲不必感叹。孩儿到的济南,定要大展身手,必不负所望。” 曹嵩脸色一变说道:“阿满,你怎还未明白为父的苦心。当初你为北部尉时,立五色棒,杖杀蹇硕之叔,得罪了宦官团体,为父上下运作,费了上亿钱财,才保全你做了顿丘令。前车之签,怎还要妄自非为?” 曹操面色一暗,低头受教。 刘驹与周仓、裴元绍告辞,带上了山寨中技艺最好的十几人,回到大牛等人落足的山村。把赵伊、钱朗、吴坦等人叫到身边,用炭木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画了几幅图画,让他们按照要求自去忙碌;转身找到陈宇,两人咬着耳朵说了半天的话;又找到了里魁,取了三千五铢钱,拜托请求他照顾自家带过来的所有人。 大牛眼巴巴看着刘驹忙个不停,心内委屈,眼泪汪汪的似乎要哭出声来。等到刘驹终于闲下来,才扑到他的怀里,“驹儿哥,你不要大牛了?” 刘驹摩挲着大牛的小脑袋,“胡说什么呢?咱们刚刚落足到这地方,还要关照周仓大哥他们一伙人今后的粮草,驹儿哥如今是分身乏术,恨不得所有事一天做完。咱们俩个相识于危难,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只是大牛你身板儿弱了些,不能跟在我的身边,但绝不是冷落了你,你在山村,要听陈宇的安排,好好将养身体,等你长得又高又壮了,咱兄弟俩个时刻也不再分离。” “你要到哪儿去?”大牛敏感的问道。 “驹儿哥要设法寻些粮食来,如今已是深秋,再过一月,寒冬将临,无论如何要熬过冬天,春天来了就好多了。” “我要跟着你,”大牛不依道:“大牛会做很多事情了。” “大牛听话,要做一个乖孩子,”刘驹不得已,只好又信口开河,“等驹儿哥回来,给你带很多好吃的,给你讲很多故事,........”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大牛,赵伊来到,“刘哥儿,东西按照你的要求已经做好,请你看看是否中意?” 刘驹起身跟着赵伊,将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看了一遍,又将他们支出,自己悄悄组装起来。果然是山寨中的高手,尺寸大小、卯榫结构一点不差,便又拆解了,折身出来后,让他们将所有打制好的东西打包备用。 入夜时分,陈宇等十五个孤儿自村外返回,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已,洗漱后,陈宇来见刘驹。 “千里兄,”陈宇兴奋地说道:“按照你说的方法,我等进入山区,每人身负十斤重物,摸爬滚打了大半日,一个个疲惫欲死。” “这叫做打熬身体,”刘驹看到陈宇精神还好,“也叫做体能训练。我看你倒是熬得住,夜里教他们认字应无大碍吧?” “千里兄放心就是,”陈宇乐呵呵笑道:“小弟幼时,家道算是小康,待到八九岁时,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也经常习练骑射,今日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 “我去济北国,”刘驹没想到陈宇还是个全才,心中又有了打算,“预计来回至少一月有余,若是能顺利得到些粮食,中途便派人过来通报,若是事有不顺,不得已只好再下功夫。对了,开疆,你既说练习过骑射,可明白制作弓箭的工艺?” “小弟练习骑射所用的弓箭,乃是家族中私自制作,弓力不到一石,算不得制式兵器,一石以上的弓,由朝中少府负责监制,一般由考工令具体负责。弓的制作比较复杂,小弟只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上千百倍了,这样,我把赵伊给你留下,你们二人配合着看能不能做出更好的弓来,至于训练,你安排人负责如何?” “小弟遵命。”陈宇说道:“只是吕二哥送给你的那张弓,小弟可要夺爱了。” “这算得什么事?”刘驹拿过那张弓,递给了陈宇,“但愿短期内可以做出一些,狩猎、自保可要借助弓箭之力不少。” “小弟省的。”陈宇笑道:“若是千里兄没有其他吩咐,小弟要去填肚子了。” 打发走了陈宇,刘驹倒头就睡。第二日天色刚明,刘驹带着一队人马朝着济北国赶去。 第十七章 移花接木施妙手(2) 济北国相对来说地域较小,周围有济南国、平原郡、东郡、东平国、泰山郡围绕,属于兖州治下。 刘驹带领众人进入济北国不久,就受到了当地亭长的盘查。亭长主要掌管地方治安,由郡县任免,没有一定的上层关系,做一个亭长也不是易事。 那亭长带着几个亭卒,腰悬长刀,吆五喝六的拦住了刘驹等人,“路引何在?打哪儿来的?到我们济北国有何贵干?” 忍着心中的不适,刘驹向前抱拳行礼,看到为首一人衣饰与别人不同,晓得此人才是说了算的,便放下双手,上前一步拉住了亭长的大手说道:“我等从东郡谷城而来,听闻济北国富饶,刻下正是农闲时节,便和几个有手艺的兄弟结伴商量了番,前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挣几个小钱,为父母、孩子买些吃食,好熬过这寒冬天气。至于尊官所说的路引,实不相瞒,自皇甫将军在仓亭大破黄巾,俺们那边的啬夫(乡的长官称啬夫)、亭长至今仍未到任,只好让村里的里魁(里的长官称里魁)出具了文书,不知可否?” 亭长在刘驹拉手的同时已知道方便送上,暗自揣摩了下,约有三十多枚五铢钱,在刘驹说话的空挡,很自然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入怀内,“这天杀的黄巾贼子,竟然搅得东郡如此困苦,你那文书拿来瞧瞧。” 刘驹从怀里掏出所谓的文书,不过是村里的里魁用一块素色的破绢布随手盖了一个公章,内容却是刘驹书写的。绢布吸水,字迹模模糊糊的,勉强能看而已。 亭长接过绢布,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小哥,里魁出具的文书怕是在济北国行不通啊...” 刘驹那还不知道此人的意思,立马说道:“那就劳烦尊官为我等出具路引如何?”接着又悄悄递过去十几个大钱。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这个....”,亭长挠着头皮,“我等不会写字。” “这有何难?”刘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还以为这个家伙不知足呢,“尊官请说,小可来写。” “你竟然识的字?”亭长大为惊讶,“既然是读书人,为何还要来做苦力?” “小可老父是个私塾先生,是以跟着家父认得几个字。”刘驹腹诽不已,看来“刘项原来不读书”果然不假,文盲刘邦同志做亭长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吃拿卡要吧? “原来如此,”亭长见刘驹是个读书人,对他们十几人的戒心登时没有了,瞪着眼大喝道:“苟二,笔墨纸砚拿来。” 名叫苟二的亭卒解开背上包裹,铺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望着亭长,等候指示。 “滚一边去,”亭长一拨拉苟二,看在五铢钱的面子上笑着对刘驹说道:“我来说,小哥来写。” 刘驹挽起袖子,润了润笔,将一张蔡侯纸铺展平了,放上两个石头压住边,只听那亭长说道:“兹有东郡谷城,小哥尊姓大名啊,哦刘驹,好名字,兹有东郡谷城刘驹等一十二人前来济北国务工,刘驹年约十六,相貌清秀,余者十一人面黑瘦削,着褐衣,背行囊,皆善良敦厚之辈,以此为凭,通行各处。” 刘驹写完,见那蔡侯纸与破绢布差不多,吸水厉害,字一写上去,就润染开来,搞得黑乎乎一片。亭长又做作一番,说了几句好字,从怀里掏出象征亭长权利的大印,哈了几口气,盖在了蔡侯纸上。 有了路引,刘驹一行人一路顺风,很快就来到了济北国国都泸县县城。稍微填了下肚子,刘驹便让众人分散开,寻找出租的房子。 由于黄巾之乱,乡下的有钱人都往城里挤,费了半天的劲,才在城南贫民区找到了一处小院,写了契约,交了费用,便安顿下来。 第二日一早,刘驹掏出钱拉来,让众人去集市采买东西。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东西采买完毕,刘驹指挥着众人忙碌起来。 刘驹这次来济北国,想着把肥皂做出来,而且是掺入了香料的肥皂。第一步自然是先把高度酒再弄出来,虽然答应了李乾不与别人合作,但是自己弄一些还是没问题的。高度酒蒸馏好后,取九月份的鲜花,如茉莉、桂花、菊花等,放入容器内,倒入白酒密封。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第二步就是土法制造氢氧化钾了。弄些草木灰加水过滤、熬制,结晶出来得到粗糙的碳酸钾,然后将碳酸钾与石灰水混合,生成碳酸钙沉淀,得到氢氧化钾溶液,过滤后将溶液熬到一定程度备用即可;第三步就是制造了,也就是所说的皂化反应。 刘驹虽然从书本上知道原理,但在后世物资很丰富的时代,却没有动手做过。来到了这个时代,不知道反复多少次才能成功? 其中的艰辛过程不必多言,在猪脚光环的笼罩下,刘驹同学指挥若定,一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熬了无数个日夜,掉了十多斤肉,总算是大功告成,做出来的香皂虽然说不上晶莹剔透,却也说得过去,一块块四四方方,拿到鼻子底下一嗅,芳香扑鼻,又经过众人检验,去污效果绝对刚刚的,超越通用的皂角粉多矣。 于是刘驹梳洗打扮一番,变回了清秀的相貌,让钱朗、孙巴二人各拎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装满了包装精美的香皂,施施然往王府赶去。 来到王府正门前的广场上,只见一队约有数百人的士兵肃立在广场一侧,军容严整,杀气弥漫,令人不敢直视。 刘驹瞟了一眼,心中暗暗奇怪,王府摆谱也不至于摆到这个程度吧,一边思索着,来到了大门前。 王府大门口的司阍安排了两个人,具是温文儒雅,和蔼可亲的样子。自西汉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整个社会特别讲究‘礼’。王府门口的司阍乃是门面所在,负责迎来送往,内外通传,若是所用非人失了礼,那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刘驹恭恭敬敬的递上拜帖,站在左首的司阍双手接过,打开来一看,只见写着:颍川刘氏刘驹,上拜族王叔。顿时吃了一惊,拿眼仔细看了看刘驹,也不多问,请刘驹三人到了门房内候着,自己则手持拜帖往府里走去。 等三人在们房内跪坐好,自有仆人端上茶汤。刘驹呷了一口,环顾室内,只见房间的东边上首位置跪坐着三人,正自顾低语,也不在意,示意钱朗、孙巴喝茶,耐心等候通传。 东边的三人话语声虽然压的很低,但在寂静的室内,还是有些话传入到了耳内。只听其中一人笑道:“孟德才干卓越,不到而立之年便居国相之位,不知羡煞多少俊杰?” “国建兄说笑了,甘罗十二岁拜相,霍骠骑十八岁封侯,与古人相比,差之千里。” 刘驹心头一动,仔细看去,东边跪坐的三人中,两人曾是老朋友,原来是曹黑子与夏侯惇,对于大门外广场上的士兵也就释疑了,于是起身施礼,“不意在此再遇两位将军,真乃三生有幸。” 话一出口,曹操与夏侯惇顿时愣住了,眼前之人,面生得紧,怎么听对方说起来就跟老朋友似的?古人讲究礼不可废,刘驹行礼了,慌得二人急忙站起来还礼,嘴里面说着“幸会、幸会,”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陈留郡,高阳亭,小荒村。”刘驹提醒道:“当时小可避乱小村,曾有幸与两位将军一晤。” 曹操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抓住了刘驹的双手,“原来是刘兄弟。请恕哥哥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兄弟,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哥哥我做个东道,给兄弟赔礼。” “曹将军说笑了,”曹操的反应让刘驹吃惊,暗道果然是后来的乱世枭雄,这份急智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当时灯火明灭不定,小可又身处暗影中,两位将军自然看不清楚小可的容貌,而两位的音容却已深刻小可脑海。” 曹操摇晃着刘驹的胳膊,“与刘兄弟分别不过两月有余,为何生分如此?什么小可、大可的,你我今日是兄弟。”说着伸手虚指陪坐的那人,“这位乃是济北国相国建国普川,知名当世,为相多年矣。” 刘驹施礼说道:“见过国相。” 国建站起还礼,“见过刘小哥。” 刘驹见国建身躯高大,足有一米八多,头发花白,年龄约在五十上下,颌下长须飘飘,一副养尊处优的样貌,不由得肃然起敬,“国相容貌魁伟,学识渊博,令小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国建心中大乐,暗道此子识趣,“不知刘小哥前来王府,所为何事?国建忝为国相,若是有需要之处,当可助一臂之力。” “以后借助国相处多矣,”刘驹没想到国建还是个热心肠,“只盼不嫌麻烦就好。” 王府大厅内,济北王刘鸾拿着刘驹的拜帖,见上面字迹工整,笔画柔和有力,深得隶书蚕头燕尾真谛,不由得问道:“这递拜帖之人,年岁几何?举止如何?” “年约十五六,举止甚是优雅,难得的是容貌清秀,打眼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司阍急忙回道。 “颍川刘氏,”刘鸾沉吟着,对司阍说道,“你且下去吧,”等司阍走了,转身吩咐站在身边的一个小厮,“取族谱过来。” 族谱取到,刘鸾翻看了一通,暗道梁王刘畅一脉果然有一支流落在颍川,看来刘驹此子没有大言骗人,既然称自己为族叔,少不得要见上一见,想到这儿,对身边小厮说道:“你去门房先请曹孟德来见。” 门房里边,曹操正在侃侃而谈,“家父曾让操坐船赴任,操言道:此番前去济南国,陆路行去,沿途可考察民情,知政之得失,兼且赏看风光,何等惬意?若是顺水而行,得了安逸,却失了许多历练。家父便不再坚持,于是便与元让领家兵三百,一路游山看水,查看民风民情。只是出了司隶,沿路饿殍遮野,田地荒芜,百姓畏惧官兵如虎,困苦如此,沿途官府却置若罔闻,深为我大汉百姓叹息,甚为我大汉官吏不齿。” 刘驹捧场说道:“孟德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苍仁慈,若有志同道合者相助,将来必大有作为。” 曹孟德同学今年虽然只有29岁,可是工作经历却可以写满一张a4纸了,少年时游侠放荡的生活暂且不论,二十岁就当上了首都洛阳的区公安局长,因为惹了祸,转到了顿丘当县长,在顿丘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二十三岁被免职回老家读书,二十五岁又干上了议朗,二十九岁转行武职,做了骑兵营长,参与了平灭黄巾的战争,同年因功坐上了市长的位置。 曹操刚要谦虚一番,王府小厮来请,只好对刘驹歉意一笑,和夏侯惇、国建二人离开了门房。 这边钱朗、孙巴见刘驹与曹操等人言谈甚欢,听得一愣一愣的,既不知道他们谈的什么,更闹不清楚刘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十八章 木桃未期报琼瑶(1) 又等了半个时辰,耳听门外脚步声响起,却是曹操等人回转来,接着一个小厮进入了门房内说道:“济北王有请刘君。” 刘驹站起身,示意钱朗、孙巴跟上,出了门房,曹操等人正立定了身在等他。 曹操上前拉着刘驹的手说道:“不知刘兄弟在何处安身,今晚已预定了清风楼,到时我让元让去接你。” 刘驹怎么好意思,谦恭的笑道:“不瞒孟德兄,小弟来济北国已有月余,清风楼所在甚是熟稔,到时小弟步行而去便是,怎敢劳动元让兄大驾?” 曹操也不勉强,约定好了时辰,便出王府而去,刘驹随着那小厮来到了王府大厅,终于见到了济北王刘鸾。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刘鸾在位已经二十多年,整日价醇酒美人,身体几乎变成了球形,跪坐着就像肉山一般。 刘驹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哪里敢怠慢,疾步向前施礼,“颍川刘驹见过王叔。” 刘鸾眯缝着一双小眼,打量了刘驹半天,徐徐说道:“相貌清秀,温文儒雅,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是也,真乃我刘家千里驹也。” “王叔谬赞,小侄愧不敢当。” “我翻看族谱,颍川刘氏一脉,由梁国入颍川已历三世,你可知其中详情?” 刘驹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略一顿便答道:“小侄祖父乃怀王遗腹子,怀王殁,夷王继位,曾祖母无奈入于颍川郡,是以繁衍至今。”梁怀王刘匡死后无子,由兄弟刘成继位,是为梁夷王。 “原来如此,”刘鸾肥胖的脸上露出恍然的样子。王室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天下几乎一个样子,夷王刘成若是知道自己的哥哥还有个儿子,绝不会让他活在世上。“济北距颍川千里之遥,不知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特来为王叔献上一份财富。”刘驹转换话题,从钱朗手中拿过箱子打开,取出香皂。 “此乃何物?”刘鸾看到新鲜的东西,好奇心大起,把刘驹避而不答的不快抛一边去了。 “此乃香皂。小侄曾遇异人,传授小侄制作香皂之法。此物可以清除人体污垢,事后身体清爽无比。” “时间还有这等奇物?”刘鸾带着十二分的不信。 大厅是刘鸾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笔墨是必备之物,刘驹取了毛笔,蘸了墨汁,往手心里一抹,然后两只手互相揉搓,一霎时两手乌黑,便走到洗手的铜盆边,湿了双手,便用香皂细细涂抹一番,然后用清水泡洗,如是两次,手上的墨汁早已洗掉,便把双手举起,向刘鸾炫耀。 “果然如你所说。”刘鸾拿过一块香皂,用鼻子闻了闻,淡淡的桂花香味扑鼻,“这里面竟还有桂花的香气?” “小侄欲将此物的制作方法送与王叔,不知王叔可愿接受?” 刘鸾小眼眯缝起,嘴角上翘,“好,王叔就收了你这份大礼,不知要我如何相报?” “我不要王叔相报,只想跟王叔分润一些赚头足矣。” “说吧,如何分润?” “这个还是由王叔开口吧,无论多寡,小侄绝无二话。” “你这小子,”刘鸾笑了起来,“王叔府内积存足有亿万,还真看不上你这几个小钱,那就五五分成吧。” “小侄妄言一句,请王叔思量,”刘驹看到刘鸾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大汉人口过于五千万,假若有五百万人使用此物,便是五百万块,一块盈利一枚五铢钱,便是两千五百万钱,此物使用月余便要更换,如此下去,一年盈利便足有三亿钱。” 刘鸾的财富属于累世积累来的,自惠王刘寿封地济北国以来,已历七世才积累了数亿钱,听到刘驹说一年的时间靠这个不起眼的香皂就可盈利三亿钱,那双小眼登时睁得有铜铃一般大,“你说什么?一年能得三亿钱?莫不是信口开河,欺骗于我?” “小侄千里而来,就为欺骗王叔吗?”刘驹振振有词,“小侄有信心让大汉一半人口用上此物。” “一半人口?”刘鸾心中盘算起来,“老天,如果一半人口使用此物,一年所得岂不是...,不对,我再算算,岂不是几十亿钱?我滴老子娘啊,这怎么可能?” 刘驹知道刘鸾不相信,便说道:“王叔,此物制作成本低廉,一块香皂费钱不过三五,若是您拿定了注意,小侄这就列出清单,指导制作。” “好,”刘鸾久处王位,拍板的气魄还是有的,“快写来我看。” 刘驹取笔研墨,在一张蔡侯纸上写了起来,这首要的一项便是高度白酒,然后都是一些花不了几个钱的东西。 等写完了,刘驹解释道:“这高度白酒,乘氏李家有的是,王叔可让人捎封书信去,李家必会快船送来,至于油脂、鲜花等物,可谓唾手即得,派出人手购买即可。” “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人购买。”刘鸾也不矫情,立马喝道:“来人。” 等刘鸾安排好了人手,转头看向刘驹,“驹儿,如果这香皂果然盈利亿万钱,王叔绝不会亏待了你。这样如何?你等暂且在我王府住下,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便动手制作。” “王叔有命,怎敢不从?”刘驹一笑,说道,“不过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刘鸾晓得刘驹不会无缘无故上门,“且说来听听。” “小侄居于颍川长社洧水亭,黄巾围城,洧水亭惨遭屠戮,祖父、祖母、家父、家母具殁于是役,小侄逃得性命,便离家北行,到的谷城龙池镇,哪知道遇到了一伙强人,”刘驹开始了编剧,“这伙强人出身黄巾军,将小侄掳掠到他们的山寨,意图勒索一些钱财。小侄看那黄巾残余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便鼓动三寸之舌,说降了他们,让他们散了人马,到山下耕种土地,再为良民。” “啪,”刘鸾猛拍了一下桌案,“这些乱匪,死有余辜。驹儿你怎能可怜他们?” “小侄身处险地,首要保命,”刘驹无奈的咧了一下嘴,“再怎么说来,小侄虽是皇室后裔,但自祖父起,一直以耕种为业,晓得百姓的不易,便动了恻隐之心,说服与彼,放弃抢掠,算来也是积了些福报。只是他们缺衣少食,明春播种,也短了良种。只好舍了面皮,来求王叔。” 刘鸾一个钱还没见到呢,便要让它付出,这事确实不容易。刘驹眼巴巴的看着刘鸾,心中忐忑,突然想起一事,便拉过钱朗低语一番,让钱朗自去。 刘驹看着刘鸾在哪儿沉思,知道他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说不得还要和家人、手下商量一番,便不再逗留,施礼说道:“小侄暂且告辞,明早再来王府伺候。” 刘鸾脸上阴晴不定,顺水推舟,“那也好。哦,对了,今晚曹孟德清风楼宴客,据他所言与你还是老相识了,必定也请了你去。” “小侄与孟德兄相识于陈留高阳亭,”刘驹说道:“已答应了去清风楼。” “如此甚好,你回去早做准备。” 刘驹辞了刘鸾,回到租住的小院,钱朗已经准备好了木料,刘驹画了样式,让钱朗等人打造。 原来刘驹看到刘鸾身躯肥胖无比,让他跪坐着接待客人,和受刑几乎没有区别,便想到了后世的逍遥椅和圈椅,便想着做出来送给他。钱朗是木工高手,再加上其他人帮忙,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打造了六套逍遥椅。刘驹带了两人,各自背着一个逍遥椅,打算送给曹操、夏侯惇、国建,刘鸾的明天送去,连带着再配上几套圈椅。想了想,刘驹又拿上一瓮高度酒,准备让老曹尝一尝,毕竟这是未来的大boss,提前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清风楼位于卢县县城的中心位置,周围是各级衙门所在地,天还没有黑透,酒楼上早已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了。 刘驹来到酒楼大堂,早有小二跑上前来,刘驹报了曹操的名号,小二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放下东西,刘驹给了跟随的两个人百十个五铢钱,让他们去楼下饮酒。 曹操看到刘驹早已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迎出来,“刘兄弟果然是信人。咦,为兄请你饮酒,你怎地拿了这许多物事来?” 刘驹将酒放在桌案上,顺手打开了一个逍遥椅,笑着说道:“与孟德兄相识一场,闻兄赴济南国高就,小弟是个穷光蛋,拿不出珠玉珍宝,只好让手下的兄弟们做了几把逍遥椅,孟德兄公务之余,仰躺在上面,可以舒缓身心,来,孟德兄请试一试可否满意?” 曹操立即躺在逍遥椅上,舒服的晃了几晃,嘴里赞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这逍遥椅千金不换,兄弟的情,为兄领了。”说罢闭了眼,又得意地晃了起来。 国建、夏侯惇看到,眼馋不已,围着曹操直打转转,刘驹一笑,将其余两个拿过来,“国相与元让兄的在此,莫要嫌弃就是。” 国建与夏侯惇看到曹操的嘚瑟样子,早已心动不已,闻言大喜,拉开了,也仰躺下去晃动起来,嘴里不住地道谢。 门外脚步声响,小二高声喊道:“济北王驾到!” 慌得三人忙起身迎接,刘鸾踱步近来,看到屋内摆着的逍遥椅,大感奇怪,皱着眉头刚要发问,曹操在旁说道:“王爷,此乃逍遥椅也,是刘兄弟送于我等三人的奇宝,万金不易,王爷可不要打主意。” “好你个曹黑子,”刘鸾详装生气的说道:“我的王府内什么没有,会看上你这奇丑的物事?” 刘驹急忙说道:“王叔的那份,小侄明早送往王府。” 刘鸾得意的瞥了一眼曹操,曹操咧着大嘴说道:“王爷可敢与操对赌,若是王府内有的半把逍遥椅,我愿以万金易之。” “那你明早拿万金去换吧,”刘鸾躺在一把逍遥椅上,晃了几下,“咦,果然舒服异常。驹儿,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怎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小侄是个懒散人,受不得跪坐的煎熬,”刘驹施施然说道:“便细细揣摩,构思出了此物,借以舒缓下身体。” “刘小哥懒散的好啊,”国建大发感慨,“若没有刘小哥的懒散,我等怎会享到如此清福。” “王爷既已来到,”曹操笑道:“咱们便开席如何?” 刘鸾费劲的站起身来,“驹儿,王叔的那逍遥椅,你可要做的坚实一些。” “那是自然,”刘驹扶着刘鸾,在首位跪坐好,才抽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酒菜摆上,刘驹拍开了那酒坛的封泥,登时满屋飘香,“这是路过乘氏县时,自李家购买的美酒,”说着站起身来到刘鸾身前,为他满了酒盏,然后给曹操几人也满上了,“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今日小可就以这酒为王叔寿,为孟德兄、元让兄践行,为国相祝福。” 曹操最是好酒,端起酒盏闻了闻,一口闷了下去,结果老曹悲催了,登时呛咳起来,慌得坐在身边的夏侯惇给他拍打后背。 好一会曹操才止住了咳嗽,刘驹说道:“孟德兄无碍吧?此酒辛辣,最忌大口猛灌。” “好酒!”曹操喝道:“刘兄弟,不是做哥哥的说你,如此美味竟然今日此时才让哥哥得以品尝,你太不够意思了。哈哈....” “曹黑子你什么意思?”刘鸾不满的说道:“你当这酒是白捡的不成?驹儿跋涉千里来到济北,能让你喝一口就是恩德无量了,竟还不知足?”转头看向刘驹,“驹儿,这美酒你还有多少?要不,明早给王叔带上几坛?咱们的事,好说,好说,嘿嘿......” 刘驹捂住了额头,心里直汗,嘴上却说道:“王叔,因为制作香皂,用去了几坛,小侄手里只剩下一坛了,明早定为王叔送去。” “香皂?”曹操等人脸上画出大大的问号,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什么物事?” 刘鸾伸出白皙的手掌,放在曹操的鼻子底下,“来,孟德,好好滴嗅一嗅,”看到曹操吸了几下鼻子,得意的问道:“香不香?唔,你再细细看看,本王的手白不白?” “咦,”曹操的脸上疑云堆积,“淡淡的菊花香,哇,王爷的手果然干净、白皙无比。这...这...这是那香皂的功劳?” “那是自然,”刘鸾得意的一笑,“国相、元让,你们也闻一闻。” 国建赞叹不已,“济北王好福气,有了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好侄儿,将来定是有享用不尽的珍奇之物。” “刘登,”刘鸾喝道,等门外伺候的刘登现身,接着吩咐道:“你回王府拿...嗯嗯....,拿六块香皂过来,送与国相、孟德、元让。” 曹操不满的问道:“王爷,不知刘兄弟送了多少香皂与你?” “这个....哈哈....”刘鸾支吾了一阵子,“不多,不多,也就十几块而已。” “孟德,”国建笑道:“放着刘小哥在此,你竟然舍近求远?” 曹操一拍额头,“若非国相提醒,操竟忘了,刘兄弟,你可是我的亲兄弟,不知道这香皂?嘿嘿....” 第十九章 木桃未期报琼瑶(2) 刘驹故意叹了口气,“孟德兄,不是小弟吝啬,这香皂....”斜眼看到三人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还是有一些的。” 曹操笑得喘不上气来,指点着刘驹道:“你竟敢戏耍于哥哥,看我能饶了你去?元让,宴罢咱们二人亲自护送刘兄弟回去,我倒要亲自看一看你还有什么新奇的物事瞒着哥哥。” 国建不依道:“这等妙事,岂能少了老夫?” 曹操斜楞了一眼刘鸾,“同去,同去,不知王爷....?” 刘鸾哼了一声,对着曹操三人翻了翻白眼,“瞧你们那点出息,我家侄儿有的,就是本王有的。” 笑闹着喝罢了酒,刘鸾大袖一挥,把刘登拿来的六块香皂也不舍得分了,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回转王府。曹操拉着刘驹的胳膊不放手,刘驹无奈只好由着他们,慢慢回到了城南。 此时留在小院的人都已睡下,刘驹安排跟谁的两人点亮了油灯,便把曹操三人让到了客室,“小弟这地方太过狭小,只怕辱没了三位。” “这是什么话?”曹操不满的说道:“我兄弟住的地方,华宅大屋也比不过。元让,点起火把,好好四处看看。” 夏侯惇没有动作,只看着刘驹发笑。 “我说孟德兄,这可是深更半夜了,”刘驹白了曹操一眼,“郑沙、王特两位大哥,你们二人去咱们的库房内取两坛美酒、一箱香皂来。” 两人答应一声,去了库房。曹操不依说道:“为兄也要去。” 刘驹不满说道:“小弟这陋室哪有你说的那么多物事?” 曹操嘿嘿一笑,“既是如此,还怕哥哥去看?”说着急转身跟在郑、王两人身后去了。 国建老诚,只是嘿嘿发笑。 片刻的功夫,曹操提着一张圈椅进屋来,“这是什么物事?” 刘驹无奈的说道:“孟德兄,这是我为王叔打造的圈椅。” 曹操坐上去,双臂支在两边的扶手上,得意的说道:“这圈椅也是个好东西,就送与哥哥吧。” “我的亲哥,”刘驹悲惨的叫道:“你看小弟租住的房子好不好?” “我家兄弟的房子,谁敢说不好?” “那你明早派人将这房子也拆了带走吧,小弟做主送给你了。” “哈哈....”曹操放声大笑,笑到半途才想起已是深夜,登时捂住了嘴,“兄弟,做哥哥的万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圈椅着实不错,有了此物,再也不用受那跪坐之苦,元让,”曹操看了一眼夏侯惇。 夏侯惇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放在桌案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此乃五百金,算是定金,”曹操说道:“王爷的圈椅哥哥是不能强占的,等你做出了数百套,派人去济南国送信与我,我派人运走即可。做哥哥的到济南国任职,这第一步就从革新公案开始。哦,对了兄弟,哥哥可是提前给你说好,这样白茬子的圈椅不要,要就要那髹饰完美的。”(髹饰,古代指用漆漆物,也就是给家具刷油漆。) 刘驹暗吃一惊,曹黑子果然有钱,不过哥喜欢,说不得这也是一条发财的门路,便笑着答应下来,“孟德兄既然说了,小弟自当鼎力支持。除了圈椅外,小弟再为你设计一套与圈椅匹配的桌案如何?” “你且说来。”曹操小眼一睁。 “小弟会依据圈椅的高度,设计出合规的桌案,孟德兄、国相,你们来看,”刘驹拿过来一块白茬子的木板,随手捡了一个炭条,在木板上画了起来,“这桌案又名老板桌,四足着地,桌面平整大气,四周雕刻吉祥图文,再好好髹饰一番,孟德兄公事闲暇,可以伏案观看自家容貌。” “兄弟的意思,”曹操问道:“桌案可做到平整如镜?” “这是自然。”刘驹自信的说道:“坐在圈椅中,双臂伏在桌案上批阅公文,累了往后面这靠背一仰,一身的疲乏自是不翼而飞。孟德兄再也不受双膝跪地之苦矣。” “哈哈....好,”曹操又要大笑,幸亏忍住了,“就这么说定了。兄弟,这美酒、香皂,你看?” “孟德莫慌,”国建插嘴说道:“看到刘小哥的神来之笔,老夫心中也是发痒。济北国地方虽小,这圈椅、老什么桌,也给老夫来几套,价钱你随意就是。”后面几句却是对着刘驹说的。 “待我髹饰好后,送与国相就是,”刘驹说道:“不值几个钱的。” “兄弟,这你就不厚道了,”曹操眉毛上竖,“怎地不白送哥哥?” “你可冤枉小弟了,”刘驹笑道:“这把白茬子的圈椅,孟德兄今晚拿走就是。” “这样的物事,哥哥不要,”曹操嘿嘿奸笑几声,“好了,国相,美酒咱二人一人一坛,香皂么,反正我兄弟就在你家济北混生活,操就拉下脸来多拿一些,你看如何?” “你曹孟德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国建笑道:“就如你所愿,我取两块便了。” 曹操大喜,对着国建嘴上感谢不已,抽空对夏侯惇使了个眼色,夏侯惇把一箱香皂真的就取出两块,剩下的一把抱在怀里。 抱起酒坛,曹操冲着刘驹嘿嘿一笑,“兄弟,打扰了。”拔腿就走。 国建苦笑着摇了摇头,把香皂塞在腰间,提起酒坛,“多谢刘小哥馈赠,国建必当有报。” “国相客气了,”刘驹明白国建才是济北国的当权派,自家那位王叔,只不过是挂着名头吃提成的,顺手接过来酒坛,“我送国相。” 国建贵为诸侯国国相,相当于一郡郡守,正儿八经的两千石高官,刘驹知道自家不过是因缘际会,沾了济北王和不拘小节的曹操的光。国建的随从分散在院子内外,众随从看到自家主子出来,有那机灵的,上前接过刘驹手中的酒坛。此时曹操与夏侯惇早去的远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驹爬起来,带着钱朗、孙巴赶到卢县东门外为曹操送行。古人云‘礼不可废’,何况曹操是未来北方的真正统治者,刘驹上杆子巴结还来不及的主,这点细节问题岂能忘了。在东门外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曹操与夏侯惇并辔而来,送行的人群,以国建为首,呼啦啦围了一大圈。 曹操与夏侯惇下马,曹操谦恭无比,打着罗圈揖,高声说道:“操路经贵地,有劳国相与诸位。” 国建拱手为礼,“孟德此去当大有作为,济北与济南忝为近邻,但有需要处,当鼎力相助。” 曹操一揖到底,“多谢国相,济北与济南唇齿相依,到时候少不了麻烦国相。” 刘驹一届白丁,只好站在送行队伍的末尾,哪里有插话的余地。 曹操早在人群中看到刘驹,示意夏侯惇牵过两匹马,走到刘驹近前,徐徐说道:“刘兄弟,这两匹烈马,虽比不得大宛良驹,但日行五百里还是轻松异常,我看你缺乏脚力,今日为兄送与你,莫要嫌弃。” 刘驹高兴的接过缰绳,“兄长有赐,小弟怎敢不从?” 曹操一笑,返身来到自己马前,高声说道:“多谢济北诸位大贤盛情,谨此别过。”说罢上马,与夏侯惇并骑而去。 刘驹牵着马,徐步回城。 夏侯惇手挽缰绳,看着曹操意气风发的样子问道:“刘驹小儿,不过一介白丁,何乃大兄眷顾如此?” “元让,”曹操手拿马鞭,面色严肃,“还记否高阳亭当晚?” 夏侯惇用脚踢了踢马肚,“小弟虽愚钝,高阳亭的际遇还是记得的。” “刘驹此子,年方弱冠,但行事谨密,”曹操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当日他曾说出为梁王后裔,为兄嗤之以鼻,昨日才知大错特错。刘驹此子,巧思妙想层出不穷,恰与公输班相似,如此人才,若不俯首结交,日后怎能为我所用?” 夏侯惇不屑说道:“一落魄王孙,懂得些奇技淫巧,与兄有何助益?” “落魄王孙也是光武后人,”曹操看到夏侯惇对刘驹一副瞧不起的样子,“比起你我出身,不知道高出多少?如今大汉天下,风雨飘摇,若无明主,必陷入乱世争雄之势,为兄一心匡扶汉室,恨无知己。” “小弟还是看不出刘驹此子对兄的助益,”夏侯惇仰头望着东方如血一样红的太阳,“朝日初升,霞光万道。大兄自二十岁便入宦途,如今已是两千石高官。若朝中有变,力雄多谋者才可为爪牙,奈何眷顾一白面小儿?” 曹操看着夏侯惇的侧脸,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元让勇则勇矣,却不知乱世用人,不拘一格。也不再解释,鞭打胯下之马,迎着朝阳,向东而行。 刘驹回到栖身的小院,李基迎了过来说道:“刘哥儿,今早国相派人送来了二百金,说是订购圈椅、老板桌二百套。” “人呢?”刘驹将马缰绳递给周斯,边走便问道,“还在吗?” 李基随在身边,谄媚的笑道:“留下了定金,人早就走了。” 刘驹停住了脚步,暗自思索一会,回头说道:“钱朗大哥,麻烦你将兄弟们都叫过来。” 一会的功夫,自龙池镇跟随的人都聚到了刘驹身边,“诸位大哥,如今咱们手中已有了七百金,我意拿出五百金购买粮食,可得粮万石左右,先暂缓山寨的困境。”(东汉一金可换一万铢钱,也就是可以置换五铢钱两千枚。) 钱朗说道:“俺们以刘哥儿马首是瞻,你怎么说,俺们怎么做就是。”于是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迎合,钱二哥说的极是。”“俺们听刘哥儿的。”....... “既然如此,”刘驹说道:“派人骑马赶回去报信,让裴大哥、周大哥派人接应,余下的派出七八人到城中购买粮食。” 众人轰然答应。刘驹看着钱朗说道:“去市上雇两辆牛车,装载上圈椅等物,咱们还要去济北王府一行。” 钱朗答应一声,急忙去办。 将近巳时,牛车才雇来,等装好了东西,刘驹带人急匆匆往济北王府赶去。 刘鸾听到刘驹到来,脸上露出笑意,对站在身边的儿子刘政说道:“政儿,刘驹此子果然是个信人,其为人也,磊落大气;其巧思也,不输墨子。今日此来,定有精巧之物奉上。” 刘政身材瘦削,脸色青白,听到父亲的话,心中不屑,嘴上却说道:“父王目光如炬,既说刘驹不凡,绝对错不哪儿去。” 刘鸾看了儿子一眼,晓得自家儿子心高气傲,向来不肯服人,也不多做解释,只笑吟吟的看着大厅门口,等待刘驹到来。 刘驹疾步来到王府大厅,看到刘鸾高倨座上,急忙行礼。 刘鸾摆手笑道:“驹儿,快快免礼。你且前来,与你家兄长见礼。” 刘驹早已看到站立在刘鸾身旁的瘦削青年,听到刘鸾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拱手为礼说道:“小弟刘驹刘千里见过兄长。” 刘政象征性的拱了拱手,敷衍说道:“见过千里。” 刘驹不以为意,晓得这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转身对着刘鸾说道:“王叔,小侄有一点薄礼奉上。” 刘鸾自昨晚看到逍遥椅,早就心痒不已,急忙说道:“快拿上来。” 刘驹出来大厅,指挥着人手把圈椅、逍遥椅、美酒搬下来,嘴里解释道:“逍遥椅小侄就不多言了,这圈椅高过人体膝盖,两边有扶手,坐在上面,既可免了双膝跪地之苦,也舒缓了脊背,王叔可以一试。” 刘鸾依言坐上去,只觉得舒服无比,还未说话,却听到刘驹说道:“因太匆忙,没来得及髹饰,还请王叔见谅。” 刘鸾哪里还在乎这点末叶,“王府有的是髹饰高手,驹儿,这圈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第二十章 积土为山下功夫(1) “还不是因为小侄懒散,”刘驹信口说道:“感觉跪坐辛苦,便想起胡凳,心想胡凳虽有靠背,但双臂却没有依靠处,便思索多日,做了这圈椅出来。” “又是你的懒散,哈哈....”刘鸾长笑一声,“如你这般才思敏捷的能有几人?我看你绝对是生了一个七窍玲珑心。” “王叔过奖了。” 刘政也坐在圈椅上试了试,解放了双膝的感觉果然不差,也顺口垮了刘驹几句。 刘驹谦逊道:“王叔与世子具是做大事的人,岂在意技艺小道。” “驹儿,我与政儿商议了许久,”刘鸾端坐在圈椅上,语气一变,沉声说道:“预支粮食与你也非不可,只是那制作香皂之法、售卖之道,却也不愿让别家沾手。” “王叔过虑了,”刘驹也规规矩矩的回话,“还请王叔多选几个心腹之人,小侄将制作秘法倾囊相授,绝不半点藏私,至于售卖之道,简单得很,只需在繁华闹市开几家店面,待到风生水起之时,可选择地方,就地制作。远僻之地若是王叔觉得力不从心,也可将香皂批量售卖给其地商家,求一个薄利多销。” “嗯嗯,”刘鸾边听边点头,“除酒水外,其他所需已基本备齐,场地也已准备妥当,就在城外王府的田庄处,不知能否.....” 刘鸾的潜台词没说出来,刘驹答道:“可以先运作起来,等酒一到,便批量制作。” “好。”刘鸾拍了下手,“此事就由政儿负总责。” “没问题。”刘驹笑了笑,“城外适合做工坊的场地是否还有?不知王叔可清楚?” “要那么多场地何为?”刘鸾一头雾水。 “曹孟德与国相昨晚看到这圈椅后,欢喜异常,因此就下了订单,欲要圈椅、桌案七八百套。小侄租住的小院太过狭隘,不方便制作,因此上问王叔。” “我倒有一处地方,”刘政插话了,“地广数亩,不知是否如愿?” “足够了,”刘驹笑道:“多谢世子美意,租金多少,世子尽管开口。” “一家人,叫什么世子,”刘鸾在旁说道:“政儿字元赟,你称一声赟哥儿得了。” “礼不可废,”刘驹说道:“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胡乱称呼?若王叔不恼,便称世子元赟兄如何?” “随你吧,”刘鸾倒不是注意小节的人。 刘驹看向刘政,等他回话。刘政说道:“房屋场地在内,一年三十金如何?” 三十金,三十万钱了,还如何?你可真敢张嘴?刘驹心里腹诽,嘴里答道:“多谢元赟兄,租金即刻送到,还请王叔做个见证,立下一份契约如何?” 刘鸾摆了摆手,“区区一点金子,值得什么?契约免了,你只管放心使用就是。” 刘驹只好再次道谢,安排了人手回去取金子,然后陪着两位济北国的大人物说话。 三十金很快拿来,刘驹随手交给刘政。 刘鸾说道:“你们去忙吧。”打发走了二人。 在刘政的陪伴下,先去了他自己的那处院子,依山旁水,还靠近大路,地方很是不错。刘泽随即安排了人手回去,让他们将城内的人、财、物全部搬过来。自己则随着刘政去了刘鸾的田庄。 王府家大业大,仆人众多,只田庄上就有百多人只从事耕种。刘政到了后,一声吩咐,立马就清理出十多间大屋。 刘驹看了看房子,心中规划了一下,便对刘政仔细说了。 刘政听完笑道:“若是依照千里的方法去做,不知一日可制作多少香皂?” “材料充足,人手操作娴熟时,”刘驹估摸了下,“每日一万块没有问题。若想再扩大,前期消耗的费用会成倍增加。” “一日一万,可得钱十万,一月三百万,”刘政打着小九九,“一年下来,近四千万钱。”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梦倒先做上了,刘驹看着满脸嘚瑟的元赟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这位也就只是个会花钱的主,指望他做点实事,想也别想。 刘驹去灶火上捡了几个木炭条,看到大树下有块青石板,便对正在做梦的刘政说道:“元赟兄且随我来。” 刘驹一边书写,一边说道:“制作工艺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千难万难,至少需要技艺娴熟的木工十人,有耐心且通透者五十人,其他杂役三十人。此外先期还要垒灶台,备铁锅,积材薪若干。人手需要相互配合,一切遵照流程来,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这香皂就可能功亏一篑。元赟兄这召集人手的事非你不可,等到召集完毕,小弟还要紧跟上培训他们。” 刘政说道:“如此繁琐?” “繁琐的事太多了,”刘驹扔了木炭,接着说道:“如想做的长久,还需要做好保密工作,防止别人来窃取工艺,还要防着技工们泄露秘密,里里外外,需要的人手远不止此。” “我的天,”刘政惨叫一声,“都需要我来做?” “小弟只负责制作,”刘驹看着头大的刘政,“元赟兄千万莫小瞧了这些细枝末叶,一个不慎,技艺泄露,发财的可能性就要泡汤了。” 听到发财两个字,刘政眼睛瞪圆了,咬了咬牙说道:“好,这就回城召集人手。” 回到城内,刘政自去召集人,刘驹去见刘鸾,说好的预支一部分粮食的事,可得趁热打铁,免得这位心性不定的王爷变卦。 刘鸾问了些厂址上的事,便扯开了话头,刘驹急忙开口说道:“王叔今早曾说预支粮食的事情,” “哦,”刘鸾拉了一声长调,“我已安排管家去办了。” “不知王叔预支多少?” “两万石,”刘鸾不看刘驹,自顾自的说道:“若是香皂畅销,每月为你预备两万石。” 两万石再加上自己购买的一万石,这就是九十万斤粮食,足够山寨那边支撑一阵子的了,只是运过去,还要费一番周遭。 “王叔,”刘驹思索着如何张嘴,“不知王府的产业中可有运送粮食的?” 刘鸾小眼眯起来,笑呵呵说道:“这是自然,怎么?两万石粮食你就犯难了?” “小侄身边只有十多个人手,两万石粮如何运的走?还是要麻烦王叔出手相助了。” “小子,王叔已为你计较好了,”刘鸾看着刘驹窘迫的样子,笑着说道:“王府大船,一艏可载粮千石,两万石粮,需要二十艏大船,这运粮的费用吗,收你二十金足矣。” “小侄出三十金,”刘驹没想到这爷俩都是钻进钱眼的人,“王叔,曹孟德曾予我五百金,小侄自家购买了一万石粮,麻烦王叔的人一并运走吧。” 忙乱了三天的时间,三万石粮食才运到济水渡口。刘驹不放心,除了安排人手回去报信外,又派了两人随着船队指引道路。随船队回去的两人,刘驹细细叮嘱一番后,又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其中一人,嘱托他回去后一定要亲手交给陈宇陈哥儿。 回到卢县城,刘政已经召集好了人手,单等刘驹回来安排开工。刘驹无奈,只好起身去城外的王府田庄,路过刘政的产业时,将钱朗叫来,又叮嘱了一番。 刘政把找来的人聚集起来,显摆的让刘驹查看。 刘驹看到百多人有老有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看了元赟兄一眼,见他毫无一点廉耻的摇头晃脑,知道他的本事也就仅止于此了,便开口问道:“木工娴熟者出列。” 二十个木工站了出来,一个个葛衣褐裤,面色黝黑,一双双大手满是老茧,刘驹见其中两人约有六十左右,颌下白须飘飘,便说道:“我看就属你们二位年长,二十人分作两组,就暂且做个工头吧。”随即拿出一张蔡侯纸,让众木工都围过来,指着手中的纸让他们看,随即解释道:“你们看仔细了,记住尺寸,两位工头可安排手下分工合作。木料、场地那边已备好,你们去忙吧。”说罢,将蔡侯纸递给一位工头。 打发走了木工,刘驹转身看着剩下的七八十人,“你们有谁识字?” 七八十人,竟无一人识得字,刘驹登时头就大了,转身问刘政,“元赟兄,王府中难道没有识字的仆从?” 刘政翻了个白眼,“家奴小厮哪有读书的可能。” 这该死的特权时代,刘驹腹诽了下,只好再仔细打量剩下的人手,挑那看起来眉清目秀,眼珠乱动的人,选了四十左右,余下的实在再挑不出来,便随意指了几个老诚厚道的作为工头,让他们领着去垒锅灶。 挑出来的四十多人就是以后的骨干,刘驹领着他们来到一处早已收拾好的地方,让他们排队站好,口气严厉的说道:“世子既然挑选你们前来做工,对你们来说这是天大的际遇,你们的工钱我不知道有多少,但养家糊口绝无问题。来到这儿,我只说三点,一,一切行动要按我说的去做;二,做工时须仔细用心,不可分神;三,对于工坊内的一切,不可说与外人,即便父母家人也不可。若有人违反了,即便有世子厚爱,也要即可逐出。听清楚没有?!”最后一句,刘驹几乎是咆哮着喊出。 四十多人没想到刘驹一副斯文的样子竟然说的格外严厉,心中一惊,七嘴八舌的肃然应道:“是。” 这处房子已经垒好了锅灶,几个水缸也罗列在一边,刘驹对着他们喝道:“都看仔细了,我是怎么做的。”说着取了一些草木灰,放在一个大盆内,淋上了水,令站在身边的两人拿起木棍搅拌。 刘政在一旁打趣的说道:“千里,这活计我也干的来。” 刘驹这才发现他,不自觉的一皱眉,“元赟兄,负责保密的人手你安排好了?” “啊,这个...,这个....”刘政登时结巴起来,支吾了一阵子,两眼一转,笑嘻嘻的说道:“由我的护卫来做如何?” “可,”刘驹说道:“只是不知元赟兄让他们具体如何去做?” 刘政又支吾起来,刘驹无奈,只好说道,“元赟兄你挑选些精明强干的护卫来吧,至少不低于二十人。” “好,”刘政答应的很痛快。 等刘政走了,刘驹一步步教了开来,如何过滤草木灰液,如何熬制,何时加入石灰水,... 熬了十几天,四十多人总算初步掌握了诀窍。这时高度酒也已运到,泡上了各色花朵。 在这期间,钱朗来找过刘驹,说了那边加工圈椅、桌案的进度,只是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钱没了。刘驹立时头大起来,自家手里剩余的一百二十金,十几天的功夫全砸进去了。看来制作家具是个喝钱的买卖,以后可要精打细算了。没奈何,只好求到刘政门下,以两成的利息借了二百金,一年为限,到时还他二百四十金。 钱朗拿着二百金走了,刘驹这边看着得意的刘政恨不得撕了这厮,黑啊,真黑,这跟蚊子喝人血没什么两样。 又熬了一个月,新鲜的香皂终于造出来了,每天的产量一万两千多块,刘政立刻派人拿到县城的自家店铺内销售。货一铺开,立时畅销,当天获利六千多钱。 此时已到了寒冬季节,龙池镇那边报来了平安。 大汉都城—洛阳。 汉灵帝刘宏看着各地报捷的奏疏,眉花眼笑开来,折腾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黄巾蚁贼总算扑灭了,下令改元,是为中平元年,也就是说公元184年既是光和七年,也为中平元年,接下来就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刻了。 皇甫嵩作为功劳最大者,晋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朱儁晋右车骑将军,封钱塘侯;孙坚为别部司马,后因边章、韩遂叛乱,随张温平乱,为参军;刘备带着关、张兄弟,掺和了一阵子,虽然到处鼓吹自己是汉室之后,只是朝中无人,只好跟在公孙瓒后边打酱油,直到188年,跟着公孙瓒镇压张纯叛乱,才混了一个安喜县尉。 大汉朝中发生的事情跟刘驹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时间到了184年的年底,腊尽春来,正旦将到。期间刘驹指点着刘政派人手运了三十万块香皂到了洛阳,价格比起卢县翻了两番,结果十几天的功夫,即告售罄,派出去的人手快马加鞭回到济北催着发货。 看着香皂作坊走上了正轨,刘驹萌生了退意。 第二十一章 积土为山下功夫(2) 刘鸾和刘政爷俩端坐在大厅里的圈椅上看着刘驹,脸上阴晴不定。 好半天后,刘鸾徐徐说道:“驹儿,月半来,香皂销售所得已有近三百万钱,这里面你居功至伟,且放宽心,你的五成,王叔不会少了半分。只是新年将至,为何着急离去,难道与王叔一起共庆正旦不好?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其乐也融融。” 刘驹正色说道:“王叔、元赟兄,非是刘驹不懂礼节,只因龙池那边还有数千人,既然答应周全他们的衣食,身为刘氏子孙,岂能言而无信?” “好,”刘鸾仿佛痛下决心一般,“我等身为皇室后裔,言必信,行必果,驹儿既有如此担当,王叔怎能辜负了你?政儿,告诉账房,为驹儿准备二百金。” 刘政欲言又止,刘驹笑道:“元赟兄,你的二百金还未到还你的时候,王叔与我的这二百金,小弟就笑纳了。” 刘政万般无奈的只好去了。 “驹儿,你送于王叔如此大财,王叔内心不安,不知可还需王叔照拂之处,但讲无妨。” 刘驹心中一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虽然想窝在龙池低调发展,但没有一点靠山或者权势,得来的财富估计十之七八会给人打了秋风去,想了想说道:“小侄年幼,虽读过一些书,尚未有个出身。” “这有何难?”刘鸾笑道:“王叔虽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但推举一个孝廉,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何况你乃我刘氏后人,惊才艳艳,做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就多谢王叔费心,”刘驹一惊,暗道王室还是有一定特、权的,“县令乃是百里侯,小侄只怕智短力绌,辜负了王叔美意。” “留侯七世孙张纲,年未束发(15岁称束发之年)而举孝廉,”刘鸾笑道:“过了正旦,你就十六岁了,到时候曲笔写去,大上一两岁也没什么。” “多谢王叔,”话到了这个份上,刘驹也不再矫情,毕竟自家事自家知。 辞别了刘鸾,刘驹怀里揣着二百金,来找钱朗。 两个月的时间里,由于又雇用了近百个木工,国建这边的订单已经完成,曹操那边的基本完成了一半。国建很大方的又送来二百金,反正是慷国帑之慨,不用自己掏腰包,乐的落个人情。曹操那边运走了部分,顺道又拿来二百金。这样一来,刘驹手里足足有六百金了,可以做点想做的事了。 拿出二百金留给了钱朗,当做周转资金,又拿出三百金交给孙巴、李基,让二人按照自己写好的单子购买物资,自己则取了十坛美酒,两箱香皂,揣了三十金找国建辞行。 到了国建的府上,免不了一番言辞礼节,辞别国建出来,天色已黑。第二日一大早,又找刘鸾,敲定了雇用船只的事情,眼看着正旦日就要到了。 三日后,刘驹站立在船头,看着三艘大船满载着货物,顺水向着龙池方向而去。多半日的功夫,来到龙池附近,周仓、裴元绍等早得到消息,带着几百人矗立在济水北岸等候。 大船靠岸,放下跳板,刘驹疾步走到岸上,周仓与裴元绍哈哈哈大笑着迎了过来,早有一人从人群中飞奔过来,扑到刘驹怀里,“驹儿哥,想死你了。”正是大牛。 刘驹抚摸着大牛的脑袋,心中感慨,嘴里说道:“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大牛倒是长高了不少。” 大牛眼泪汪汪的盯着刘驹看,已经说不出话来。 周仓、裴元绍伸出毛茸茸的大手,狠劲拍打着刘驹的双肩,傻笑着说道:“嘿,刘哥儿,真有你的!” 陈宇领着十几个少年站在一边,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敬佩,看着刘驹一个劲的乐。 泪水慢慢溢满刘驹的双眼,看着一个个满脸热切的面孔,感觉几个月的付出值了,伸手抹去了泪水,嘴角翘起,高喊一声,“兄弟们,上船,搬东西喽!” 回转龙池镇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小村附近燃起了熊熊篝火,无数的人站在村口迎接刘驹的到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哥儿,果然没有食言,凭着一己之力,为数千人口送来了粮食,还有数不清的各种物资。 带来的东西安置好后,周仓与裴元绍对视一眼,扶着刘驹做到一块青石上,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说道:“拜见主公。今日之后,自周仓、裴元绍以下,唯主公马首是瞻,若违此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古人对誓言看得极重,刘驹自然知道这一点,见二人说的郑重,急忙上前扶起,把着双臂说道:“今后定当与两位大哥祸福与共,不负此生。” “主公不可,”裴元绍急忙说道:“主公是主,不可乱了尊卑,直呼俺的名字就可。” 刘驹说道:“哪有那么多的道道,今日我们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周仓、裴元绍眼睛通红,激动地一时说不话来。 刘驹知道俩人都是大老粗,看向陈宇说道:“两位大哥,开疆,找一处密室,我今晚有话要说。” 刘驹不在的时候,在小村周围的开阔地早已修建起了很多房舍,夯土为墙,茅草为顶,虽然简陋,却能遮挡风寒,熬过冬天。 陈宇领着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房屋内,坐好后都看着刘驹。 刘驹扫视了下,徐徐说道:“我此次回来,带了八百匹布和一部分鞣制好的兽皮,再加上两位大哥带着兄弟们围猎所得的兽皮,可以为每位兄弟弄件皮袄穿了。” 三人大喜,正旦日就是过年,有新衣服穿,哪一个会不高兴? “在乘氏县和济北国,虽然换回了一点东西,但比起咱们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他们挣得那些都是小钱。” “你说啥?”周仓直肠子,话出口才不好意思起来,“主公,属下口无遮拦,不会说话,请主公恕罪。” “周大哥,咱们是兄弟,”刘驹顶上了主公的头衔,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我说的千真万确。趁着冬闲,咱们把白色的纸张和精盐做出来。这次从济北国买来五万斤粗盐,预计可得精盐三万斤。只是这制作白色的纸张,需要用到一物,叫做杨腾桃汁,咱们这附近没有,要到扬州山区去购买,不过制作纸张的前期准备倒不耽搁。”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懂刘驹葫芦里卖的啥药。 “咱们平日里吃的盐,是什么滋味?”刘驹只好启发他们。 “咸、涩、苦,”陈宇说道,“难道千里兄说的精盐没有了涩、苦二味?” “不错,”刘驹对陈宇的反应能力还是很欣慰的,“而且制出的精盐晶莹如玉,极为美观。” “还有这等事?”两个大老粗不相信的问道。 “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那白色的纸张如何制作?”陈宇插话问道。 “大汉自蔡伦造纸以来,工艺一直没有提升,”刘驹道:“其实只要将原材料与石灰水混合浸泡后,反复蒸煮漂洗即可。” “这么简单?”周仓问道。 “周大哥,说起来容易得很,但真正做起来,没有半年的时间是做不出来的。就当下的情况,咱们只能暂且将收取来的青竹浸在水中等待时间而已。就浸泡一节,少则百日,长则半年。” “我的黄天,”裴元绍拍了下胸口,“浸泡就需要那么久?” “老裴,”周仓白了裴元绍一眼,“在主公面前,不得说黄天二字。” “嘿嘿,习惯了,”裴元绍只好摸着脑袋傻笑。 刘驹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所以当下,咱们要兵分多路,一部分去山上寻找青竹,多多益善;一部分修建石灰窑,咱们要开山烧石灰;一部分去河水附近挖掘池塘;一部分支锅垒灶,制作精盐;还有,要将干过铁匠的兄弟们都挑出来,我有大用,剩下的人手,嘿嘿,我要让兄弟们今冬暖暖和和的过个冬天。” 看着三人脸上的表情,刘驹笑道:“附近山上的木材取之不尽,每座房子里垒上火炕,躺在上面,保管舒服无比。” “主公,你这....咋想出来的?”周仓这了半天,也没敢说出“脑袋”两个字。 “接下来的事情,我只负责熬制精盐和垒火炕,其他的事情,你们三人商量着分派人手就行。” “千里兄,”陈宇开口问道:“那杨腾桃汁。” “此时天气太过寒冷,待到春暖,安排几个人手前去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对了,开疆,可曾听说亭长、县令已经就位?” “谷城偏僻,位于东郡边缘,尚未听到新官莅临。” “去扬州来回数千里,没有路引行程艰难,沿途还要防备着官吏盘剥,贼匪劫径。” “俺看谁敢!”裴元绍跳起脚来嚷道:“主公,来春俺老裴走一遭扬州,看谁敢为难?” “裴大哥有万夫不当之勇,”刘驹轻轻捧了一下,“只是此去,只靠勇力万难行通,还需有勇有谋才好。”说罢看了一眼陈宇。 “我愿陪裴大哥走上一遭。”陈宇哪里还不明白。 “就这么说定了,记住,今晚交谈的内容,不许对外泄露一字。夜了,都去歇息吧。今晚我和开疆一起睡。” 等周仓、裴元绍去的远了,陈宇笑道:“千里兄还有何事吩咐?” “开疆,”刘驹语气沉了下来,“周仓、裴元绍两位大哥,勇有余而谋不足,难当大任。我记得你曾说过家住东武阳,可曾听闻过陈宫、乐进二人?” 陈宇心中惊诧莫名,“陈宫实乃小弟远房族叔,现闲居在家;乐进乐文谦乃卫国县游侠儿,知名当世。东阿有一大贤,名叫程昱,千里兄可曾听闻?” “程昱,”刘驹只能呵呵了,这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凭自己这点斤两,人家估计瞥一眼都难,“程仲德的威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见识、智谋堪称冠绝当世。” 刘岱做兖州刺史时,曾经征召程昱,程昱托病不出,其实是看不上刘岱的能力,曹黑子征召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曹老板混了。 “族叔与程仲德颇有交情,”陈宇笑道:“可以试上一试。” “也好,”刘驹知道肯定不可能,“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先弄个印象分再说。” 陈宇登时目瞪口呆。 “嘿嘿,我的意思就是成功与否无所谓,先认识一下。” 陈宇总算明白了一点,“趁着目下没有要紧事,过了正旦日,小弟便回乡一行。” 陈宫、程昱,刘驹是不抱希望的,乐进是个游侠,属于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主,若是说动了其心,还有一两成希望,“开疆家中父母已然不在,陈公台肯下顾?” “千里兄不知,我那族叔自少年时便酷爱读书,所结交者皆天下名士,性情刚直,平生嫉恶如仇,且生就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小弟有信心请的族叔来。” 陈宇都这样说了,刘驹当然开心不已,若是能请到陈宫帮忙,未来的路或许好走多了。 第二十二章 东风送暖花满枝(1) 正旦日过后,已经立春,天气慢慢回暖,风吹在身上也没有了凛冽的感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日阳光明媚,济北王刘鸾手里拿了根牙签,仰躺在逍遥椅上,架起二郎腿,身子晃来晃去的晒着太阳。刘政悄悄来到身边,低声说道:“父王,济南王刘康前来拜访。” “什么?”刘鸾折身坐起来,皱着眉头思索了会,低声说道:“这来的太不是时候啊?政儿,你如何想?” 刘政估计在来的路上考虑过了,慢慢说道:“父王,最近香皂卖的大火,是不是?” 刘鸾丢了牙签,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错,这是看着咱们家发财了,来打秋风了,哼哼,想得美。政儿,就说为父身体不适,你去见见他,看他打的什么算盘?” “父王,刘康可是河间王的儿子,且奉嗣解渎亭侯,”刘政挠着后脑勺,“您老若是拒不相见....”(解渎亭侯刘苌生了个儿子名叫刘宏,刘宏十三岁时被大将军窦武拥立为皇帝,是为汉灵帝。可惜刘苌死的早,且只刘宏一个儿子。儿子风光了,不能忘了老爹,于是刘宏追尊刘苌为孝仁皇帝。皇帝刘宏忙啊,没有时间给死去的老爹上个香、磕个头什么的,于是刘宏便下诏让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过继给刘苌,替刘宏尽孝,被封为济南王。所以刘康的关系、靠山,绝对是当时的独一份。) “烦烦烦,”刘鸾在刘政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一家双王了不起么?哼!政儿,一会可要把好口风,免得被刘康小儿拿捏到。听闻刘康奢侈无度,喜好华服狗马,豪掷万金眼都不眨一下。自曹孟德为济南相,罢污吏,毁祠庙,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这是断了刘康的财路了,才想到了咱们。” “孩儿谨记千里兄弟的教诲,啊,不,是他制定的规则,”刘政口不择言,被刘鸾白了一眼,“咱们的作坊,看守的极为严密,制作技艺决不会外泄。” “那就好,”刘鸾看看大门口将到,低声说道:“刘驹此子不凡呐,眼光超出你太多了。”接着脸上露出笑意,拱起双手说道:“济南王光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紧接着迈步向前,一把抓住刘康的手说道:“天寒地冻,外面太冷,快里面请。” 刘康也就三十多岁左右,身材高瘦,脸上鹰钩鼻子,双目狭长,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可能是冻得,面色有点苍白。看到刘鸾一家半天才出来迎接自己,心中不快,但脸上不敢带出来,顺势挽住刘鸾的胳膊,嘴里谦让着进了王府。 喝下了一碗茶汤,刘康的脸色才变过来,耳中却听到刘鸾在对着世子刘政大声吩咐,“济南王顶风冒寒,不辞辛苦,必有要事赶往洛阳,政儿快去安排酒食,为父要为济南王壮行。” 刘康听到刘鸾这话,急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手掩面,呜咽起来。 看到刘康如此做作,刘鸾对刘政使了个眼色,刘政急忙向前把刘康扶起来,刘鸾做出虚扶的姿态,“济南王这是做什么?既然来到济北,本王定要尽地主之谊。” “王叔,世兄,”刘康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自那阉宦之后到了济南国为相,小王的好多产业被那曹黑子抄没了,王叔,小侄已是无以为继,只好厚了脸皮,求到门下,万望王叔可怜侄儿,那个...那个...,周全一些...钱财。”说道最后,已经渐不可闻,刘康的脸如充血一般的红。 “济南王是来取笑老夫的吧?”刘鸾板起脸来,“河间国有县十二,位居要冲,土地肥沃,士民殷富,河间王更是富可敌国。济北国区区五县之地,所得财货,仅够支撑王府所需。济南王与河间王乃是父子亲情,为何舍近而求远?” 看到刘鸾的嘴脸如此可恶,刘康不由得冷笑起来,“近日济北王依赖香皂得了泼天的财富,谁人不知?济北王与世子自以为做的隐秘,本王却晓得你等这香皂从何而来?济北、济南两国为邻,财富终不能只让你家得了去。” “济南王这是什么话?”刘政冷笑一声,“香皂出自我家作坊,难道卖出的钱要分你一半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出自你家作坊不假,”刘康也冷笑道:“可是制作之法是谁人首倡?当我不知道不是?今日若不取些钱财与我,本王这便令手下绑了那刘驹,弄到济南国,看他将技艺说与我不说?本王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啪,”刘鸾猛拍了一下桌案,气的跳了起来,指着刘康吼道:“无耻之尤,刘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逆子?当我济北无人么?来人,送客!” “不劳相送,”刘康嘿嘿冷笑,“这钱你们挣得,本王也挣得。”说罢,一挥衣袖,离开了王府。 看着刘康气哼哼的离去,刘政嗫喏的问道:“父王,怎么办?千里远在龙池,若是被刘康那厮绑走,咱家的产业可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慌什么?”刘鸾说道:“刘驹手下有三千人手,都是被他招抚的山贼,刘康若能讨了好去,挖了我的眸子去。”略一沉吟,“政儿,我修书一封告知刘驹,你令人骑快马赶去龙池。另外自王府武库取一批盔甲、刀剑、弓弩,另派人送与他自卫。切记切记,这些盔甲兵器莫要见光。” 刘政应了一声,等刘鸾写了书信,急忙去安排。 刘鸾坐在圈椅上,双臂放在宽大的桌案上,思索半晌,拿过一张上好的羊皮,提起笔来,慢慢书写。 卢县一座客栈内,刘康脸色阴沉,半躺在榻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王爷,咱们撒出去的二十个人手,打听遍了全城,没有那刘驹的消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装的汉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继续找。”刘康哼了一声,“济北王家的工坊找到了吗?” “也未找到。” “一群废物,加派人手,告诉你的手下,哪个先找到,赏钱五百。” 看到侍卫头领退了出去,刘康喃喃说道:“难道曹黑子骗我不成?” “曹孟德没有骗王爷,”客栈的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干瘦,嘴上留着山羊胡子,身穿文士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随手带上门,来到刘康身前说道:“曹孟德初到济南国时,是去年的十月初,送给王爷香皂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就是颍川刘驹做出的东西。如今济北王府大量售卖,小小作坊怎能做得出这许多来?” 刘康两眼一亮,笑了起来,“乔先生真吾子房也,一语说中了要窍。来人!” 一个护卫推门走了进来,肃立等候刘康的命令。 “告诉徐和,集结人手,去城外找。” “慢着,”乔先生站起来,对着刘康一拱手,“王爷,请恕卑职冒昧,”刘康大度的挥了挥手,乔先生接着说道:“济北王已历七世,产业众多。让徐和安排人手到济北王城外的产业处仔细探查,必有所得。” 进来的护卫看到刘康点头,才赶忙离去。 刘鸾搁下毛笔,吹干了羊皮上的墨汁,拿起来再仔细看了几眼,不自觉低声念道:“臣济北王刘鸾恭请我皇圣安。臣闻‘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令行为上。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今刘氏子刘驹,乃梁王后裔也,世居颍川长社洧水亭。未满十八岁,遭遇黄巾之乱,父母亲人具殁于乱中,驹嚎哭泣血三日,天地为之变色。后被黄巾裹挟,参与长社之围。驹自思乃皇室后裔,岂能与逆贼为伍?于是潜出贼营,箭射入长社,告知火攻妙法,遂亡命江湖。辗转千里,一路风霜,不期于东郡谷城与山贼遭遇。驹观山贼皆陛下子民,只因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贼,便以大义相责,说服于彼,使其抛盔弃甲,重为良善子民。为安置山民,驹求助于臣。臣感驹高义,出粮十万石相助。观驹之为人,事亲至孝,于国至忠,待人至诚,临危不乱。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斯言莫非为此子而设乎?谷城遭遇兵乱,地方官久未就任。臣观刘驹此子,真刘家千里驹也,故不避嫌疑,举为孝廉。事急从权,愿我皇恩诏免去此子赴都面试,令其早日就任,稳定地方,则万民幸甚,我皇幸甚。” 刘鸾伸出手指弹了几下羊皮,心中得意,另拿了一块小一些的羊皮,写了自己送给皇帝的礼物。在这份礼单中,很无耻的将刘驹制作出来的东西变成了自己的发明创造。 刘政安排完事务回到大厅的时候,刘鸾已经将奏疏、礼单小心翼翼的封好。 “父王,刘康没有回转济南国,”刘政看到刘鸾面色得意,心中诧异,“没住驿站,而是住在了高升客栈。” 刘鸾听到,急忙将封好的奏疏拆开,嘴里说道:“不去管他。政儿,多带几个钱送给卢县的游侠儿,如此,如此。安排完毕后,为父有大事要你去做。” 刘政点头出去了。刘鸾又找了一块羊皮,提笔写道:今有济南王刘康滞留济北,不知意欲何为?上告我皇,请下诏责之。落款了年月日,再次封好了奏疏。 原来东汉有规制,诸侯王不奉召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刘鸾这个小报告打上去,估计够刘康喝一壶的了。 陈宇选择了正月十六回东武阳。既然是前去挖人,两个膀子扛着头的效果,肯定不如携带着礼物上门来得轻松。刘驹为陈宇准备了精盐、香皂、高度酒,临末了,将一张刚刚打造好的曲辕犁也放到了车上。 “开疆,带着那十几个兄弟吧,”刘驹指着十几个孤儿,“路上即是历练,也能护卫你的周全。路引是济北国的,到时候别露了马脚。”原来谷城附近没办法开具路引,刘驹派人跑到济北,找到那个初进济北时遇到的亭长,花了几个钱开来的。 “我怕耽误了他们的训练,”陈宇看着陪伴了多半年的兄弟,“千里兄,你所写的训练规程大部已经完成,果然有奇效。如今这班人,对付五六十人也轻松的紧。” “他们将来可不是用来正面作战的,”刘驹一笑,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早去早回。等你们归来的时候,咱们这地里的庄稼估计已经绿油油的了。” 第二十三章 东风送暖花满枝(2) 济北卢县城外,徐和派出了三十多人,着百姓装束,四处打探。却说有三人来到了刘鸾的田庄附近,询问附近百姓得知,那田庄里整日价有马车进出,马车上覆盖着油布,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三人大喜,不走官道,蛇行鼠伏一般向前摸去,准备抵近了观察。 三人正小心翼翼的行走间,小路上转过来四五个面目凶恶,腰挂刀剑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喝道:“弟兄们,看那几个汉子贼眉鼠眼,行事猥琐,必是贼人,我等且向前拿住了,押解到官府请赏。” 那三人看到不过是几个少年,不以为意,其中一个说道:“几个娃娃莫要多事,我等身负上命,有要事到王爷田庄公干。” 刚才说话的少年对着几个同伴打了个眼色,低声笑道:“正主到了,动手!”说完拔出腰间的长剑,跃步向前,朝着对方一人当胸刺去。 那三人虽然是王府护卫,怎奈急切间没有趁手的兵器,被几个少年人围住了一阵乱殴,不一会的功夫,三人变得一个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只好撒开脚丫子,拼命逃窜而去。 徐和瞪着眼看着一群狼狈的手下。这一番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说,反而都挨了顿揍,娘的,就自家王爷那臭脾气,自己如何前去复命? 蓦地一阵铜锣声响,却是卢县县尉带着七八十个兵士围了过来。 那县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指着徐和等人喝道:“哪里来的贼人,敢来我卢县闹事,全部抓起来,关入牢狱,等候县尊发落。” 徐和待要争辩几句,早有七八个木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和双手护着脑袋,乖乖的蹲在地上。外围的县兵自腰间取出绳索,将三十多人捆了起来。 县尉大喝一声,铜锣开道,押解着众人打道回府。 刘康脸色铁青的看着县尉押解着徐和等人从高升客栈走过,一言不发。 “王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咱们失算了。想那刘鸾父子盘踞济北多年,急切间怎能为我所趁,还是赶紧回转济南,再想办法。”乔先生不知道刘鸾算计在前,还以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只好开口为自己解脱。 “那徐和等人怎么办?”刘康声音嘶哑,似要吼出来一般。 “王爷不必太过忧心,”乔先生面皮抽了抽,“王爷回到济南,卢县自会放徐和等人离去。” 一对通红的眼珠子突然出现在乔先生的眼前,吓了他一跳,结巴着说道:“王爷!!你...你...” “乔登,你给本王记住了,”刘康低声嘶吼着,“若是徐和他们有了折损,定饶不过你。” 原来乔先生名叫乔登,字梅溪,是个落魄文人,却自以为胸怀韬略,不输管、乐,只是未遇明主而已。刘康就任,乔登毛遂自荐,做了个幕僚。 乔登看到刘康如饿狼一般的表情,打了个冷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道:“等回到济南,属下令人重贿卢县令,争取早日释放徐和等人。” 刘驹走国建的门路,弄来了上万斤生铁,这时已经打造了曲辕犁上千张,又派人四出,购买耕牛、驽马,只等田地里冰冻层融化,就可开展春耕。 龙池镇附近有大量土地荒芜,随着气温上升,冰雪消融,杏树枝头的花蕾渐渐膨大。 站立在空阔的田野里,刘驹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土地,笑着问山村的里魁,“王大叔,现在可以下犁耕田了吧?” 王里魁身躯魁梧,满面沧桑,弯腰捧起脚下的黑土,激动地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以往我们山村人少,又没有趁手的器具,白白荒了这许多土地。如今耕犁、牛马足备,定能将这大片土地开垦出来。” “好,”刘驹对跟在身前的周仓、裴元绍等人笑道:“王大叔既然开了金口,今日咱们便干起来。” “好来。”周仓、裴元绍也是农民出身,对于耕种自然不陌生。 数千人一起出动,前边牛马牵引着耕犁犁田,后边的人手忙着平整土地,清理翻上来的泥土中的杂物。数百辆独轮车散落在田野中,一等车上装满清理出来的杂物,便有人推着往早已预定好的沟壑赶去,将杂物倾倒在沟壑里。 大牛手里拿着一个小钉耙,累的气喘吁吁,刘驹在一旁笑道:“大牛,这等农活你干不来的,还是回山村帮着烧火做饭去吧。” “我不去!”大牛低着头,对着脚下的土地使劲地扒拉,“俺要亲手平整土地,亲手播下种子,秋后吃饭也香甜不是。” “这娃儿,”王里魁在旁打趣说道:“看不出还是种田的行家里手,将来这片土地都是你的了。” “俺只想跟在驹儿哥身边,”大牛喘着粗气,“没有想那么多。” 等到日头偏西,打山村那边过来了一群婆娘,人人挑着担子,颤颤悠悠赶过来送饭吃。 王里魁看到,大声吆喝道:“后生们暂且歇一歇,准备开饭喽。” 干农活最是消耗体力,忙活了半天的人群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王里魁的喊声,便放下农具,一起围拢了过来。 周仓、裴元绍看着犁田的人也跟着跑,张嘴骂了起来,“混账东西,只顾着自己的肚皮,那牛马不要吃食么?” 忙碌了十几天后,小山坡上、小路旁的杏树枝头朵朵鲜花绽放,装扮的田野分外妖娆。此时土地已经平整了数万亩,春小麦也已经播种完毕。 一处高地上,刘驹等人远望着一大片黑土地,感慨不已。 “依照着今春的墒情,麦苗肯定错不了。过几日,再去龙池北种上些粟米,靠着龙池的水源,秋日收割,得粮数十万石还是有的。”王里魁兴奋地对着几人笑道。 “但愿如此,”刘驹没想到数万亩土地只能收获几百万斤左右的粮食,想到后世一亩土地冬麦、玉米加起来足有两千五六百斤,一万亩土地就有两千多万斤的收获,看来当前的粮食产量实在低得可怜,“以后的田地管理,王大叔要多多费心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一个春风细雨的上午,刘驹漫步在田间小路上,看着田野里刚刚冒出头的麦苗,忍不住内心的欢喜,一边走,一边低声吟哦。 “千里兄,”身后突然传来陈宇熟悉的声音。 刘驹转身一看,只见蒙蒙细雨中,陈宇领着数人,正往这边赶来,心中大喜,高声喊着“开疆,你终于回来了。”一边疾步走了过去。 生死相依的兄弟归来,刘驹大笑着给陈宇一个拥抱,拍打着他的双肩,瞥见陈宇身后跟着两位陌生人。 陈宇撤开半身,指着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宇的族叔,公台先生;这位是乐进乐文谦大哥。” 刘驹急忙见礼,陈宫与乐进还礼后,一起打量着刘驹。 陈宫约有三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颧骨略高,双目有神,唇厚鼻挺,颌下留着短须,给人一种性情刚直,宁折不弯的感觉;乐进身材短小,却显得极为精悍,只站在那儿,就给人极强的威压。 幸福来的太快,忍着心中的激动,刘驹笑道:“公台先生、文谦大哥远道而来,一路颠簸劳苦,今日午间要为二位接风洗尘,不醉不散。” 陈宫却不接话,指着麦田问道:“这许多土地,都是用曲辕犁翻耕?” “不错,”刘驹笑道:“山村王里魁曾言道,以曲辕犁耕土,快过直辕犁三倍不止。” “哦,”陈宫面带不信,“怕不是信口开河吧?” “曲辕犁方便掉头,而且犁铧入地较深,耕土之时,走的是曲线,所以省了不少力气,一匹驽马便可拉动;直辕犁耕土费力,需两头耕牛牵引,走的是直线,且犁铧入地较浅。公台先生当世名士,当知耕土时,翻耕的越深,收获越大。” 陈宫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正要发问,远处一个雄壮的身影一边朝这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主公快回,洛阳来人了。”正是裴元绍。 刘驹不解,洛阳怎么会来人找自己,貌似自穿越以来,只认识一个曹黑子家在洛阳。等裴元绍来到近前,急忙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一个...呼呼...,”裴元绍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嘴上没有胡子的内官,五十多个护卫。” “难道是?”刘驹突然想起来刘鸾曾经说过的话,“可曾说过为何事而来?” “这倒没有,只是催促着让寻你。” 陈宫在旁说道:“既是宫中内官前来,必有要事,刘哥儿还是赶紧回去得好。” 刘驹点了点头,和众人疾步转回山村。 那内官(即宫中太监)在山村最好的一座房子里转着圈子,暗道晦气,原想着是一趟美差,可以捞些好处,哪想到竟然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山村,接旨的人能好到哪儿去,看来这次算是白忙活了。越想越闹心,于是尖着公鸭嗓指东骂西,发泄不满。 刘驹本想着直接去见那内官,被陈宫止住了,让他换一身干净些的衣服再去,同时附耳说道:“不知刘哥儿身边还有多少银钱?这内官的手,向来是很长的。” 刘驹一呆,最近忙着春耕播种,银钱花的就像流水一般,哪还有闲钱,只好请教道:“公台先生,银钱委实不多了,那精盐倒是还有不少。” 陈宫叹了口气,自身上解下一把金锁来,交到刘驹手里,“那些混账,眼里只认得金银,精盐虽好,入不得宦寺的眼中。” 刘驹待要推脱,陈宫一把按住,悄声说道:“先过了眼前再说。” 等刘驹走进内官所在的房间,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刘驹刘千里,不知中官驾临,有失远迎。” 那内官斜楞着双眼瞅着刘驹,“可不敢当。您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室之后,梁王后裔,咱家怎敢让你迎接。” “我草,这没有势的阉货,”刘驹在心里吐槽,“这话夹枪带棒的,看来得好好应付了。”只听那内官接着说道:“接旨吧,完了差事,咱家好回洛阳。” 刘驹急忙肃立弯腰,按照陈宫教的礼仪,双手高拱,口中说道:“恭祝皇上千秋万岁,草民刘驹接旨。” 内官打开了圣旨念道:“《尚书》有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颍川刘氏驹者,心念家国,招抚山匪,置以善业,安定地方,诚高才也。东郡谷城,遭黄巾之害,时局混乱,民不聊生。今济北王鸾,推驹为孝廉,言驹有大功于地方,朕心甚慰,特简拔驹为谷城令,克日赴任,望不负所托,善抚地方。” 刘驹等了一会,见那内官不再言语,便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同时悄悄将陈宫所给的金锁放在内官手心里,低声道:“小村荒芜,实在拿不出馈赠之物。小小金锁,送与中官做个玩物。” 内官暗暗掂了掂,感觉约有五钱多重,怎么也能值些五铢钱了,便放在袖子里,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刘驹疾走几步,“中官远来不易,刘驹如何也要少尽地主之谊。” 这是天已近午,内官长途跋涉,虽说有马骑着,也是饿了,听到刘驹留饭,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陪着内官往早已摆好饭菜的房间走去,刘驹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中官尊姓大名?” “咱家左丰。” “原来是这货,”刘驹心中暗骂,“这阉货可不是好鸟,别的本事没有,栽赃陷害的本事倒是一流,”嘴里却说道:“原来是左黄门,失敬失敬。” “怎么?咱家很出名吗?连你这鸟不拉屎地方的人也知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来被左丰的尿骚味熏得想皱鼻子,听到这刺耳的公鸭嗓说着不中听的话,刘驹直想干呕,忍了好一会,才徐徐说道:“左黄门日夕伺候在皇上身边,大名早已天下皆知。” “嘎嘎....”左丰独特的公鸭嗓笑起来让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就是在这一趟差事,不太让人满意。” 刘驹还能说什么,好在没有几步路,饭菜的香味已经扑入鼻孔,来到房间,左丰也不需让,一屁股坐在了首位,晃了几下身子,“嘎嘎....,这座椅倒是蛮新鲜。”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嚼着嚼着,两只鼠眼放起光来,“刘县令,你们的菜,好吃得很呐。”(东汉官制,一县人口万户以上为县令,万户以下为县长。) “左黄门贵人,”刘驹在旁边陪笑道:“因此特地用精盐炒的菜肴。” “精盐是什么东西?”左丰的小眼登时放出光来。 第二十四章 桃花灼灼试牛刀(1) 刘驹看了陈宫一眼,见陈宫轻轻点了点头,于是说道:“精盐得来不易,若是左黄门觉得好,在下这就去预备。” “非是咱家索要,”左丰嘎嘎笑一阵才说道:“这是替皇上要的。咱们皇上贵为天子,有了好东西,要先想着他老人家才对。” 还能说啥,刘驹只好点着头,出来寻到正陪着护送左丰而来的士兵吃喝的裴元绍和周仓,悄悄说了几句。 好不容易打发走左丰,刘驹倚着路边的大树干呕起来。 回到山村,此时合村子的人都得到了刘驹当上谷城县令的消息,顿时欢腾起来。 离开欢快的人群,刘驹陪着陈宫、乐进来到那间偏僻些的房屋,让陈宫坐了,拱手为礼,诚恳的说道:“公台先生,驹初膺大任,事务不明,还望先生助我。” 陈宫捋着颌下的短须,笑呵呵说道:“既是刘县尊有命,怎敢不从?” 刘驹摇摆着双手,“先生取笑了。不瞒先生,驹已在龙池布下了两个产业,精盐是其一,再就是造纸。目下时日短暂,看不出收益,但驹自度,若是产量上去,收益不可估量。” “真的?”陈宫双眼放光,“那下步如何打算?” “龙池四周群山环绕,实不可多得险要之地,若是修筑城池,将产业置之城内,既可日夜生产,也能做到保密。还有一事,若是将龙池周围的土地全部开垦出来,将为谷城增加一座粮仓也。只是如何安排城池,还要先生多费心。” 陈宫冷静下里,沉思片刻说道:“往日我曾来龙池考查,虽算不得龙踞虎盘,但地势之险要,在东郡可谓首屈一指。群山之中,只有北、东、南三面地势稍缓,以我想来,在三面缓坡处修筑关城,卡住要害,龙池周围再修城一座,屯驻重兵,一方有事,可互为声援,如此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修筑关城,耗费颇巨,不知谷城能否支应?” “如精盐、纸张量产,钱粮不是问题。” “好,既如此,先选好地理,一等钱粮就位,就着手筑城。不过,这么大的事,还要上报郡守审批。” “目下,先修筑几道围墙再说。将产业放在围墙内,免得遭小人觊觎。”刘驹想起刘政派人送来的书信,先做好自我防护再说。 “可,”陈宫笑道,“千头万绪,明日一早先去拿了县令印信才是要事。” 陈宇在旁说道:“春已深,不知宇何时动身南下?” “既然我做了县令,明日开疆随我去谷城,县衙的路引想必功效更大一些。”刘驹嘴角翘起,又对裴元绍说道:“裴大哥多挑一些口严机警的兄弟随行,切记路上要听开疆安排。” 裴元绍大声应了,自取选人。 刘驹又想起一事,对陈宇示意了下,陈宇点头。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众人散去,陈宇留了下来。 “开疆,此去扬州,若是遇到山茶,你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原来东汉末喝的茶汤,是将做成了茶饼的茶叶取一块,捣碎了,然后放上葱、姜、橘子等物作调料,放在锅里煮出来的,那味道,真个酸爽。后世喝惯了清茶的人,对这茶汤确实不感冒,因此借着陈宇去扬州,看能不能做出炒茶来。 “啊?!”陈宇一脑袋问号,“如此处理茶叶有何用?” “你只管去做,”刘驹卖了个关子,“还是那句话,一定保密。做出来的茶叶越多越好。” “好吧。”陈宇郁闷的说了声。 第二日一早,刘驹带着数人风风火火赶到谷城。谷城县衙正堂官缺位很久了,只有县丞、县尉外带几个三班衙役支撑门面。在谷县城外十余里处,陈宫让乐进骑马进城通报,剩下的人则原地等待。 县丞马英、县尉蔡九听到新官到任,慌忙令三班衙役去请城中的豪绅大户,一起去迎接。 刘驹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马英、蔡九领着一大帮人才到。马英一路上心中哀嚎,自家的百万五铢钱打了水漂了。原来谷城县令久未落实,马英动了念想,送给当时的东郡太守桥瑁足足一百万钱。桥瑁收了钱,将胸脯拍的咣咣响,结果到头来,只剩下呵呵了。 见了面,免不了寒暄一番,都戴着面具说了一些场面话,便簇拥着刘驹进了城。 有上命在手,又有陈宫在旁出谋划策,几天的功夫刘驹就熟悉了人事,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召集县衙的人手开了个小会,刘驹轻轻的将马英、蔡九调换了岗位,直接任命陈宫为县丞,乐进为县尉,马英做了主簿,蔡九做了功曹。县丞乃是县令下第一人,主管一县的来往文书和粮仓、监狱等事务,在县内算得上位高权重。马英县令没捞到,还丢了县丞,心里那个憋屈啊,有心想发作,但看到乐进那精悍无比的模样,随着刘县令赴任跟过来的十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马英、蔡九的心情如何,刘驹县令才不去管他,等了解清楚了整个谷城的情况,开始有针对性的政策调整。首先是安定民心,鼓励耕种,然后出台政策,支持手工业,带动商业发展。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芳草遍地,桃花盛开。努力了二十多天,县衙的各项事务已步入正轨。这日刘驹正与陈宫商议如何发展手工业,门外来报,济北王世子来见。 刘驹急忙将刘政迎接到客厅,看到他急赤白咧的样子,不由笑道:“元赟兄,天塌不下来,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 “千里,为兄对不住你啊,”刘政一脸悲切,听得刘驹心头一跳,只听刘政继续说道:“那天杀的刘康不死心,竟派人将兄弟你留在济北的十几人掠走了。” “什么?”刘驹惊得站了起来,“这刘康好大的胆子。你快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刘政还没说话,一个衙役拿着一封书信立在了门边,口中说道:“县尊,有书信一封。” 刘驹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将书信摔在案上,厉声对门外喝道:“去请公台先生和乐县尉来。” 刘政嗫喏的问道:“刘康的书信?” “不错,”刘驹抓起书信递给刘政,“元赟兄你看。” 说话间陈宫、乐进到了,刘驹将书信又递给了陈宫,等陈宫看完,沉声说道:“公台先生以为如何?” “刘康贵为王爷,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陈宫也是气得不轻,“县尊需要妥善处置。” “刘康掳掠我兄弟,意图逼我就范,哼哼,”刘驹冷笑一声,“算盘打得未免太如意了。公台先生,我意已决,请先生坐镇县衙,我与文谦率人前往济南国,找刘康要人。我刘驹的兄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的。” 乐进听得双眼发亮,登时摩拳擦掌,兴奋地脸冒红光。 “县尊,”陈宫恭恭敬敬的说道:“此事需稳妥处置。刘康虽不肖,但父子二人具为诸侯王,况且还有今上做靠山,若是撕破了脸皮,闹了开来,于县尊甚是不利。” “公台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刘驹也感觉刚才说的有点冒失了,自家毕竟是小小的县令,与王爷的地位岂止差了千百倍,明要不行,那老子就暗着来,让你刘康吃不了兜着走。 当日乐进骑快马赶回龙池,傍晚时分便将人手带了过来。 陈宫看着刘驹,心里直打鼓,这县尊行事未免太莽撞了些,到人家的地盘救人,人生地不熟的,别到时候救人不成,反落入绝地,“县尊,不知你打算带多少人手前去?” “我与文谦带队,共是一十六人。”陈宫的表情刘驹岂能看不明白,笑着说道:“刘康既然敢派人过来送书,吃定了我这小小的县令不敢与他对抗,这是典型的以势压人,县衙门外盯梢者不会太多,明日我等走后,还要劳烦公台先生将这几个尾巴掐断。” “这是自然,”陈宫作为当世智者,这点小事不需要太动脑子了,“只是县尊孤身入于虎穴,宫心忧不已。” “先生放宽心就是,济南国相曹操曹孟德乃是故交,此去定会相助于我。” “原来如此,”陈宫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刘驹、乐进带着人出了县城北门,到了济水渡口,早预备好了一支快船。众人上船后,顺水而行,第三日便到了济南国台县的渡口。船上的几个水手将船躲入济水的支流隐蔽起来。刘驹等人上了岸,或推车,或挑担,三五人一群,离了台县,往东平陵赶去。 济南国国都并不在现在的济南市,而是在位于今章丘附近的东平陵。曹操治理济南国大半年来,手腕绝对够铁,光是县令就罢免了八个,各县官府豪绅为了敛财设立的庙祠几乎尽数摧毁,换来了贫苦百姓的衷心拥戴,却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同僚。 却说这日晚饭后,曹操正与夏侯惇闲聊,门房来报,“有故人来访。” 曹操一愣,与夏侯惇对视了一眼,沉声对门房说道:“有请。” 换过衣服的曹操来到客厅,见一人端坐在圈椅中,面色黝黑,上嘴唇留着短须,正端着茶汤四处打量。那人听到脚步声目光向曹操看了过来,站起身拱手为礼,“见过孟德兄。” 曹操一愣,不过转瞬间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原来是千里到了。为兄早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太神速了。” “孟德兄如此说,必然知道小弟来此地的情由,”刘驹也不矫情,直接开门见山了,“还请孟德兄助我一臂之力。” “具体如何相助,还请千里明言?” “不知小弟的人被刘康拘押在了何处?” “城南刘康的一处别院。” “别院方圆大小、看守的人手多寡,孟德兄可清楚?” “别院前后三进,后院靠东的位置拘押着十一人。看守者共是二十人,以徐和为首。” “这徐和是怎样的人?” “为人精明强干,武艺不俗。说起来,千里的手下还是这徐和带人掳掠而来的。当初刘康带人去济北国打秋风,被刘鸾王爷摆了一道,将刘康的几十个护卫关在大牢内。刘康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救出了徐和等人。这徐和在回济南国的前夕,绑了兄弟你的手下。” “孟德兄,我是这样想的,”刘驹轻声对曹操说了一阵。 “妙,”曹操拍手笑道:“不意千里竟有如此手段。为兄让元让带兵相助于你,定可成功。” 刘康的王府内,乔登疾步走进了会客厅。 刘康看了一眼急匆匆的乔登,皱起眉头,不悦的哼了一声,“没看到我正在会客吗?什么事那么匆忙?” “王爷,”乔登把嘴巴贴在刘康的耳朵旁,“谷城那边传过来消息,刘驹小儿已经三日不见露面了。”原来刘康派往谷城的人手有七八个之多,陈宫逮住了五个,以为掐断了所有的尾巴。 “哦,你的意思是,”刘康略一思索,“刘驹小儿到了济南国?” “正是。” “那好,本王坐等他上门。” “王爷,恐怕刘驹不会登门拜访,反而会将他的手下救走。” “一个小小的县令,芝麻大的官,在本王面前屁都不是,竟敢来捋虎须?” “王爷可不要忘了济北王、曹孟德。” “有道理,你自去安排吧。记住,本王只要刘驹活着。” 第二日深夜,天公作美,黑压压的云彩遮住了一弯新月。刘驹和乐进等人蜷缩在刘康别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等待时机。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连敲了三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闭窗,提防盗贼。” 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夏侯惇领兵巡城。来到约定好的那条巷子,夏侯惇下了马,嘴里骂咧咧的说道:“尔等小心提防,老子行个方便。”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刘驹贴着墙站起身,夏侯惇小声说道:“情况有变,刘康的别院增加了约一百人手。” 刘驹吃了一惊,暗道自家的行踪还是被刘康知道了,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对夏侯惇说道:“元让兄,你我可如此如此。” 夏侯惇翘了个大拇指,“兄弟,有你的,就这么办。”说罢松了裤腰带,一步三晃的走出了巷子。 “文谦兄,该你了。”刘驹悄声说道。 乐进应了一声,走到巷子的另一端,转了个弯,来到了夏侯惇大队人马的前边不远处,一晃身形,朝前飞奔。夏侯惇早已看到,大声喝道:“兀那贼人,给老子留步。” 乐进才不管他,只顾低着头跑,看看到了别院,立定了身形,等夏侯惇带人来的近了,嘿嘿一笑,一个飞跃,跳了进去。 夏侯惇吃了一惊,暗道刘驹的手下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丈二高的墙头竟然没费多大的力气,来不及多想,按照预定的剧本大声吼道:“来人,给老子砸门!” 深更半夜的砸门声响起,吓得门房在里面胆战心惊,怯生生的问道:“你等何人?须知此地乃是王爷的别院。” “老子乃是济南国相属下贼曹夏侯惇,刚才巡夜,看到有一贼人进入了院内,赶快开门,老子要进去搜捕。” “启禀夏侯贼曹得知,委实无人进入别院。” “你是说老子眼瞎了吗?来人,给老子撞门。” 第二十五章 桃花灼灼试牛刀(2) 立时出来十几人,对着大门撞了过去。只听得里面的门闸吱扭扭作响,伴随着那门房的哀求声不断,“不要撞了,不要撞了。” 今晚夏侯惇只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怎么会理那门房的哀求,只是不住地催促,“给老子加把劲,那个谁,没吃饱饭么?臊眉耷拉眼的,看回去不吃老子军棍?” 众军士看到本官发怒,齐声大吼,拼命一撞,那门“啪”的一声洞开来。 “点起火把,给老子仔细搜。”夏侯惇脚踢战马进了大门,口中大声下着命令。 二百余人点起火把,将别院前院照的通明。众军士发声喊,举着火把,拿着明晃晃的腰刀,朝里面闯去。 夏侯惇刚走到中院的大门,只听一声长笑响起,“夏侯贼曹好大的威风。” 原来是乔登这老小子,夏侯惇冷笑一声,“惇奉国相令旨巡夜,见一贼人翻墙进入了别院,职责所在,捉拿贼人,难道错了?莫非那贼人是王府中人不成?” “一派胡言,”乔登眯起小眼,装腔作势,谁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险摔倒,亏得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站稳了身形才说出下半句来,“别院现有护卫百人,二百多只眼睛没看到贼人,怎么就夏侯贼曹看到了?” “哈哈哈,,,,”夏侯惇仰天大笑,“我手下四百多只眼睛可是全都看到了,难道有假?” 这是夏侯惇身边一个什长指向中院东边的屋脊叫道:“贼曹快看那边。” 几乎所有人顺着那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在屋脊上动了动身形,朝着后院掠去。 “乔先生,乔祭酒,”夏侯惇拉长了声调,“是本官眼瞎还是阁下眼瞎啊?儿郎们,给老子追!” 乔登一看没话了,只好带着人跟在夏侯惇的人马后边,也进了后院。 刘驹听到后院混乱声响起,知道时候到了,对身边的张猛点了点头。张猛站起身来,一个助跑,身体跃起,双手一伸,已经抓住了墙头,双膀一叫劲,翻了上去,往四下里打量一番,没看到人影,便轻轻跳下墙头,打开了后院的角门。 夏侯惇将后院的王府护卫驱赶到一块,举着火把一个个看去,嘴里骂道:“噫,那贼人好快的身手,竟然躲在你们中间。都站好了,若是乱动,不听安排,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乔登干瞪着小眼,急的跳脚,愣是没有一点办法。 “乔先生,后院的人都到了?”夏侯惇瞥了乔登一眼问道。 “全都到齐了。” “我看不对,”夏侯惇瞪着牛眼,“你敢骗老子?那东边第三座厢房内怎么会有咳嗽声?来人,给老子把那厢房的人带过来。” 慌得乔登急忙向前拦住,“夏侯贼曹,委实没有人了。厢房内关押的是王府犯了事的下人。” “若是那贼人藏在里面怎么办?”夏侯惇开始东拉西扯。 刘驹看到乐进从高处跳下来,低声笑道:“亏得文谦好身手,大事成矣。” 乐进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一把短铁棍来,轻身靠近了第三座厢房,敲了敲窗,低声道:“奉刘驹刘县尊之命前来相救尔等,千万莫做声。”说罢,把铁棍插到封闭窗口的木板间,慢慢用力,一连撬下来四五块木板,足够里面的人钻出来。 钱朗等人出来后看到刘驹,一个个大喜。刘驹拱手低声说道:“苦了兄弟们了。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来。”说罢领着出了角门。 出了小巷,刘驹一行人刚要进入大街,远处一队人马朝着这边匆匆而来。乐进眼尖,火光中看到领头的那人穿戴不凡,低声说道:“应是刘康领人过来了。” 刘驹摆了摆手,一群人向着小巷里面避了避,一个个矮了身形贴墙躲了起来。等刘康领着人过去,刘驹等人才敢动身。 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后,看看快到了与曹操汇合的地方,一众人才放下心来。 夏侯惇与乔登扯了半天,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一把拨拉开他,来到那厢房门前,一脚踹了过去,房门大开,夏侯惇伸头一瞧,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大喜,嘴里却嚷起来,“把乔老儿给老子拉过来,”立时两个兵士扯着乔登走了过去,夏侯惇黑起脸来,指着屋内说道:“乔先生,你是故意将那贼人放走的吧?” 乔登定目一看,心里叫苦不迭,这么多人质都没有了,王爷的发财大计泡汤,这该怎么办?嘴里却说道:“夏侯贼曹,定是你与刘驹联手做局,将里面的人救走,反倒打一耙,说我的不是。” “一派胡言,”夏侯惇发怒了,揪住乔登的衣领,“你明明说道,这厢房内关着王府犯事的下人,与我何干?若再信口雌雄,小心老子认得你,拳头却不认得你。” 看到夏侯惇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乔登干咽了下唾沫,说不出话来。夏侯惇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你在这贼人阻拦,害我拿不得贼人,明日禀告了国相,看怎么治你?儿郎们,那贼人定是逃出了别院,快随我去追。” 夏侯惇领人刚出了别院大门,刘康到了。诸侯王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摆着呢,夏侯惇只好行礼,“夏侯惇见过王爷。” “夏侯贼曹,”刘康尖细着嗓子,差点指到夏侯惇是鼻子上,“本王的别院,也是你随意进入的地方?” “本官职责所在,”夏侯惇板着脸,“发现贼人进入了别院,自当进去搜查。” “你!”刘康气的脸都变了形,“那么本王问你,贼人可拿到了?” “若不是乔先生执意阻拦,贼人早已拿到。” 刘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夏侯惇,甩步进了别院。夏侯惇才不理会刘康,带着队伍,大摇大摆的离去。 看到曹操在军营门口立着,刘驹疾走几步,抱拳说道:“多谢孟德兄相助。这十一个兄弟全都拜托了。” 曹操看到刘驹兵不血刃把人全部救了出来,对刘驹翘起了大拇指,“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明日一早,这十一位兄弟换了军装,我便让元让领他们去渡口乘船。”说罢指着一个青年军官说道:“此乃为兄的家将,现为屯长,由他安排你们出城。” “多谢了,”刘驹客套了一句,“未免给孟德兄带来麻烦,我等这就动身。” 那屯长带着刘驹等人专走小巷,来到南城门。守门的什长看到有人过来,警觉的挺直了腰杆。 “牛翰可在?”屯长低声问道。 “属下在。”什长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回道。 “一切按计划进行,明白么?” “是!” 刘驹等人上了城墙,抛下绳索,翻墙而出。把守城门的十人见刘驹等人去的远了,一个个或俯身倒地,将眉头磕碰的乌黑发紫;或侧身歪倒,精神委顿不堪。屯长满意的一笑,悄悄走了。 刘康领人来到南门,此时一什的士兵还倒在地上。铁青着脸,刘康命令手下取了水,泼在十人脸上。 什长哎呀一声,慢慢站起来,故意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的说道:“不知王爷驾到,恕罪恕罪。” “你是什长?”刘康看到那人点头,“怎么回事?给本王详细说来。” “是,”什长一点也不慌乱,慢慢说道:“小的正在看守城门,怎知有人靠近前来,一掌就切在了小的后脑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摔在地上,王爷请看小的脑门上这伤疤。” 刘康看去,那什长脑门上一片青紫,便转了身问道:“你们呢?” 众兵士七嘴八舌的说道,“俺也是跟什长一个样。”“小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栽在地上了。”“也不知黑夜里什么人,下的手好重。” 刘康看了一眼乔登,乔登问道:“可有人看到伤你们的人哪儿去了?” 一个小兵怯怯的说道:“好像去了城头。” 刘康上了城头,火光下,几条绳索还顺在城墙的垛口上,一时无语。乔登说道:“王爷,必是出城远遁了。请王爷派人骑快马追赶。” “怎么追?” “请王爷兵分三路,”乔登老神在在,“一路卡住往济水渡口的要道,一路沿着通往济北的道路追赶,一路游弋在国城南的要道路口。” “好。徐和你去安排人手。” “王爷,这夜间出城,需要国相或贼曹首肯。” 刘康的鼻子快歪了,气哼哼的说道:“你自去安排人马,本王这就去找那曹黑子。” 东平陵南方一处小山丘背后,刘驹等人停住了脚步。奔跑了半夜,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喝了点水,刘驹掏出肉干嚼了嚼,勉强咽下去,看着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于是说道:“都眯一会,攒足了力气再走。” 刘康来到国相府,门房说道:“我家国相巡城去了。” “定是那曹黑子推脱,”乔登低声道:“哪有国相巡城的道理?” 偏偏那门房耳朵尖,随即反驳道:“我家国相说了,今夜不知什么贼人闹得阖城不安宁,便与夏侯贼曹各领一队人马巡夜,以安民心。我家国相可是上马能杀贼,下马能安民。” 刘康这才想起曹操曾亲上战场与黄巾军厮杀过的,与乔登对视了一眼,只好问道:“曹国相去何处巡城?” “这我哪知道。” 得,刘康无语了,只好派人四下里打探。等刘康赶上曹操,这天已经明了。 徐和率领二十余骑,出了南门,循着大路向前赶,人骑在马上,脑子里却回响着刘康的阴沉话语:本王养了一群废物,此次若是找不到刘驹,都给本王自我了断了吧。 乐进睡觉惊醒,听到马蹄声响,推了推刘驹,“县尊,有人马过来了。” “有多少骑?” 乐进又把耳朵贴向地面,仔细听了一下,“约有二十余骑。” “张猛、李吉,让兄弟们安排绊马索,文谦,你出手制住对方头领,可有把握?” 乐进弓了弓身子,嘴角狞笑,“县尊,看我的吧。” 徐和领人忙着赶路,只顾顺着大道追赶,哪里留意脚下。看着转过小山丘,前方一片树林,林木稀疏,也不以为意,挥起马鞭抽打战马,战马奋力奔跑,不料一个趔趄,向前摔去。徐和作为护卫头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喝一声,在战马倒地之前,已经纵身跃起,稳稳的站在了路旁,哪知身形刚稳住,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只听一声冷笑,“莫动,动则死。” 徐和脖子里只觉得一阵冰冷,硬着头皮说道:“我等乃是济南王府护卫,”话未说完,只听一阵马嘶人嚎,后边又有三匹战马摔倒在地上,马上的护卫没有徐和的好身手,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前边的战马倒地,后边的护卫忙不迭的拉扯战马,队伍登时大乱。刘驹右手持剑,一个跳跃,来到一匹战马前,左手伸出,将一个护卫拽下马来,宝剑一横,架在那人脖子上,旁边早有人过来将那人捆上。 张猛、李吉带着几个少年如法炮制,不一会就捆上了七八个人。后边的护卫见形势不妙,拨转马头就要逃走。乐进一拳砸在徐和的太阳穴上,将徐和放倒,随后跳上一匹战马,赶了上去,堵住了去路。 张猛、李吉拔出短刀,围在刘驹身边,向前逼近。 后面的护卫看到只有乐进一人拦路,拔出腰刀,发声喊,朝着乐进冲了过去。 为首一人腰刀高举,看看来到乐进近前,挥刀下批,气势刚猛。乐进把身子微微一侧,腰刀落空,乐进钢刀翻转,刀背猛地拍在了那护卫队的手腕上,护卫吃痛,腰刀落地,乐进大喝一声,抬脚就踹,护卫怎禁得住乐进的大力,落马翻了好几个滚儿,才止住了身形。 不过瞬息之间,乐进就击落了一人,余下的护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去踢钢板。 后边刘驹等人人数已经占了优势,便向前数步,围了过去。 后边的三个护卫看到围过来的不过是十几个毛头小子,心中不屑,举起腰刀,劈了过来。 刘驹长剑上举挡住了一个护卫的腰刀,旁边一个少年名叫刘三的,用手中短刀别住了腰刀,同时一拳击在了那护卫的腰眼上,刘驹趁机将那护卫拽下马来。 张猛、李吉各举短刀迎上两把腰刀。那短刀打制的与普通短刀不同,正是刘驹仿制的后世八斩刀。短刀上靠近刀柄的部位有一个突起,既能防止对方的兵器伤到手,短刀倾斜还能卡住对方兵刃。双方兵刃相交,护卫的腰刀被卡住,想要抽回的时候,张猛、李吉手里的另一把短刀已经顺着对方的手腕划了半圈,腰刀登时离手落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三个护卫落马,余下的护卫不敢再动。乐进大喝道:“乖乖地下马就缚,否则爷爷的刀子不是吃素的。” 第二十六章 过道泰山心恻然(1) 余下的几个护卫被乐进声势所摄,一个个抛去腰刀,滚鞍下马。 乐进喝道:“绑了!” 刘驹捡起一把腰刀,拿在手里把玩,感觉沉甸甸的,挥刀劈向一棵小树,小树应刀而断,嘴里“啧啧”两声笑道:“文谦你来看,这钢刀锻造的不错。” 乐进接过来挥舞了几下,“县尊,这钢刀至少五十炼,算得上上乘兵器了。” “刘康王爷有钱啊,咱们比不了,”刘驹叹息道:“都收起来吧,莫辜负了王府的好意。” 众少年大喜,将散落在地上的腰刀都捡起来,扯掉一个护卫的披风,包裹好了,放在一边。 刘驹缓步走到徐和身前,伸出脚踢了踢他,“想必你就是护卫头领徐和吧?别装了,其实你早就醒了,起来说话。” 徐和只好折起身,“不知刘县尊想问什么?” “本县不想知道的太多,只是想告诉你,刘康贵为王爷,又有当今皇上做靠山,可谓富贵无极,何必为难我手下的那几个苦哈哈的百姓?而你,想必也是穷苦百姓出身,怎可助纣为孽,荼毒百姓,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徐和耷拉着脑袋,支吾了一阵才说道:“王命难违,小的自有苦衷。” 刘驹大声喝道:“苦衷?难道就该对无辜百姓下毒手吗?他们已经够苦的了,刚刚经历黄巾之乱,这日子还没安稳两天,你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掳掠人口?刘康可是王爷,大汉的王爷,身为皇室后裔,不去维护大汉子民,却做出这等事来,怎么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刘驹虽官微职卑,却也要捋一捋他的虎须,上奏折弹劾于他。徐和,我看你也是一昂藏丈夫,今日一别,劝你好自为之。文谦,安排人手,将刘康王爷送的战马都带上,咱们走。” 泰山山脉是济南国与泰山郡的天然分水岭。刘驹等人顺着官道走了百多里,便进入了群山中。 刘驹等人走后,徐和与二十个护卫等了半天才看到有人路过,急忙大声呼救,被解开了绳索。二十人眼巴巴的望着徐和,等他的示下。 徐和解下外面的软盔甲狠狠扔在地上,大声说道:“兄弟们,差事办砸了。王府,咱们回不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俺们听头领的。” “王爷的性格你们都知道,这次出来前王爷交代的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若是我等就这样回去,即便送不了性命,以后也不会在王府当差了。刘县尊的话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咱们都是贫苦百姓出身,何苦帮着王爷祸害自家人?” “头领,你就说怎么办吧。” “家回不去了,”徐和苦笑一声,“南边茫茫大山,乃是豪杰藏身立命所在,我意已决,前去投奔。” “徐大哥,俺们跟着你,不做这劳什子官差。” 山路陡峭狭窄,刘驹等人只好放缓了战马的脚步。 身形随着战马的走动前后摇晃,刘驹指着大山说道:“你们跟着开疆也认了不少字,可读过《孔子过泰山侧》这篇文章。” 十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搭话,刘驹缓缓将那篇文章背了出来: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背诵完,刘驹又跟着解释了一遍,徐徐说道:“孔夫子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是重点,苛政猛于虎啊,老百姓不怕死,却怕无休无止的苛政,你们几个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十几人沉默了片刻,一起大声说道:“诺。” “县尊,坏了,”乐进惊声说道:“咱们不小心走入了岔道,前边没有路了。” 刘驹仰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暮色苍茫,如果退回去,夜间走山路,危险系数大增,就地宿营,在这坎坷的山路上怎么可能,至少要找到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再说。 乐进在马背上站起身来,以手遮眉,四下打量,突然遥指一处说道:“县尊快看,西边山坳处有烟雾升腾。” 刘驹顺着乐进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炊烟袅袅,心中大喜说道:“有炊烟处必有人家,今晚前去借宿一晚,明早问明了路径再行。” 通往那处山坳的道路特别难行,地势一会高一会低,间或还有大石阻路,只能绕过去。狭窄的山道两边荆棘密布,将衣服扯烂了不少。 好不容易牵着战马到了近前,乐进扬声说道:“前面可有人在?我等路过泰山,迷失了道路,人困马乏,企求借宿一晚,还望行个方便,明早有银钱奉上。” 只听前边柴门声响,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光线虽暗,模模糊糊看去,那人足有一丈高下,身躯极为雄壮。 只听那人瓮声瓮气的说道:“既是迷失了路径,只管前来。在下茅屋还算宽敞,容得下诸位。”声音听起来虽低,穿透力却是极强。 等到了近前,借着茅屋内的一点光明,刘驹仔细望去,只见那人面如锅底,眼若铜铃,狮鼻阔口,胡须像钢针一样朝着外面炸起,当下拱手说道:“多谢壮士收留,不胜感激。敢问尊姓大名。” “俺乃陈留典韦,”那壮汉指着茅屋说道:“诸位好口福,今日俺打死了一只大虫,满满煮了一锅,正愁一人吃不下。” 赶了一天的路,大伙已经是饥肠辘辘,闻到肉香,忍不住流出口水来,听到有肉吃,蜂拥到茅屋内。只有刘驹听到壮汉自报家门,呆在了当地。 茅屋内点着一根松枝,由于松枝上裹满了松树的油脂,搞得屋内烟雾弥漫。 典韦掀了锅盖,取过一个大盆,满满盛了,放在屋内的一个石板上,嘴里不住地说着,“碗筷不够,你们将就着快趁热吃。别愣着,吃啊...” 乐进看到少年们不动手,晓得他们的意思,于是说道:“县尊,请你....,咦,县尊哪儿去了?” 刘驹在茅屋外应道:“我这不来了。”说着手里拿着几根长长的柳枝走进屋内,“张猛、李吉,将这些柳枝折断了当做筷子。” “俺真傻,”典韦摸着脑袋,“咋没想到这办法?” 刘驹夹起一块肉,咀嚼了会咽下,满脸笑意的问典韦道:“典兄能赤手空拳打死大虫,必定武艺了得,功名富贵唾手可得,为何蜗居在大山之中?” “俺只是一介草民,县尊叫俺一声典韦,就是高看俺了,”典韦实在憨直的可爱,“若是叫俺典兄,没得折了俺的阳寿。” “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何况若不是典兄收留,今夜我等众兄弟不知何处安身?没得葬身于虎豹豺狼之口?此等大恩,何以相报?叫一声典兄,是必然之礼。身处大山,何必拘泥尘世间那些繁文礼节?” “老典,俺看你是个真英雄,直汉子,俺家县尊从不把手下兄弟当做下人,”乐进在旁说道:“快说说为何躲藏在深山中?说不得县尊可以帮你不定。” “嘿嘿...,”典韦把油乎乎大手中的筷子放下,“俺是杀了人躲在这地的。是这么这么回事。” 典韦是陈留郡己吾县人,与襄邑县一个姓刘的人有交情,而襄邑刘氏不知怎么回事,跟远在梁国睢阳一个叫李永的结下了深仇。刘氏便找上了典韦,诉说自己与李永结仇的事。原来那李永曾经做过官,当过富春县的县长,估计也是个贪财的人,得罪了刘氏。典韦是个直肠子,一副侠义心肠,当下便答应为刘氏报仇。李永有财有势,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因此花钱雇了不少游侠做保镖。典韦天不怕地不怕的,驾着一辆牛车,车上装了些酒水、活鸡之类的东西,伪装成小商贩,堵在李永家的门口,来了个守株待兔。 这日李永带着老婆出门,被典韦瞅了正着。典韦装作闲逛的样子接近了李永,随后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一个箭步向前,搂住李永的脖子就是一刀。李永出门肯定前呼后拥的,只是典韦动作太快了,周围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永已经嗝屁了,典韦松开了李永,一把抓住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李永老婆,来了个透心凉。李永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拔出刀剑围住了典韦。好一个典韦,脸不变色,一手拿着血淋漓的匕首,一手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血迹,不慌不忙的的信步走向自己的牛车。周围的游侠一个个手拿刀剑,却没有一人敢向前厮杀。典韦走到牛车旁,抽出了藏在车上的双戟。双戟在手,天下我有,典韦拿到了趁手的兵器,拔步转回陈留己吾老家。此时早已惊动了李永府内的护卫和满大街看热闹的人群。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呢,李永在当地有财有势,亲朋故旧岂能少的了,听到李永被人杀死在自家大门外,一起纠集了人手追赶杀人凶手。 典韦此时早已出了睢阳城四五里,被人追上。典韦挥舞双戟,如入无人之境,一阵厮杀,倒地哀嚎者数不胜数,吓得追赶的人群一哄而散。典韦顺利回到了家中。刘氏听闻,急忙来谢典韦。典韦虽然是个直肠子,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将老婆托付给刘氏照顾,自己则流浪江湖,躲了起来,预备过几年再回老家。 乐进听典韦说完,拍手喝道:“为友报仇,典兄真丈夫也!只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我看老兄你不如跟着俺家县尊,早晚会有个出头之日。” 典韦其实早已经受够了山中的苦日子,听到乐进的话,不由得心中意动。 刘驹说道:“典兄,不是在下夸口,以你的武艺,将来必定拜将封侯。” 典韦拿定了主意,躬身对刘驹施礼,“多谢刘县尊收留。” 第二日拂晓时分,在典韦的带领下,刘驹等人终于找到了正路,向着山外蜿蜒走去。等出了大山,日头正高,回望青山,只见满山青翠中夹杂着烂漫桃花,恰如雨过天晴高挂的彩虹一般,自然之美,竟至于斯。 汶水发源于今莱芜境内的原山,自东向西,汇聚泰山之水,西流连接济水,注入巨野泽。 出了泰山山脉不远处,就到了汶水河畔。汶水清清,波光粼粼,鸳鸯戏水,紫燕衔泥,河岸上芳草满地,杨柳依依,好一幅春光画卷。 刘驹不自禁高声吟哦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典韦听到,拍手大喝道:“好!” 刘驹扭头问道:“典兄,好在哪儿?” 典韦还在拍着的大手停在半空,嘴巴张了好几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作以诗为画,遣词造句,极为自然,毫无雕饰之感,”旁边柳荫下走出一人,给典韦解了围,“能做出如此好文者,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敢问尊姓大名?” 刘驹见那人身材欣长,穿一件青布长袍,看模样约有二十五六岁,脸色恬然,浓浓的书卷气满身,急忙下马拱手答道:“在下谷城刘驹,道经汶水,有感而发。” “原来是刘县尊,”那人也行了一礼,“某羊秘羊莫宣,现为泰山郡府一刀笔吏。刘县尊驾临泰山郡,若无要事,羊某可做一个引路人。” “原来是泰山羊门中人,”刘驹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泰山羊氏家的人,“不知庐江羊公乃阁下何人?”(泰山羊氏绝对是魏晋时期响当当的士族。羊续曾为南阳太守,为官清廉,拒不受贿,有人送他一条活鱼,羊续命人悬挂起来不吃,当第二次有人再送鱼的时候,就把前一次送的鱼拿出来让那人看,看着已经风干的不成样子鱼干,那人只好悻悻而退。因此羊续有悬鱼太守的美称。羊氏族人在魏晋时期为官者极多,羊续的孙子羊祜,官拜晋朝征南大将军,更是将羊氏一族推上了巅峰。) “乃是秘的父亲。”羊秘平静的回道。 “失敬失敬,”刘驹再次拱手说道:“因为一点小事,去了济南国都,因想着泰山之美,回程便绕道泰山,却不期遇到了大贤。羊先生既在郡府,怎会有如此雅兴游玩汶水?” 第二十七章 过道泰山心恻然(2) “整日埋首于案牍之间,”羊秘谦和的一笑,“劳神伤体。今日休沐,见春光明媚,不觉动了游兴,便信步往汶水而来。适才得闻大作,隐忍不住,便不揣冒昧,为县尊属下发声。” “先生若不现身,岂不令刘驹错失大贤?”刘驹看到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确实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便动了招揽之心,只是人家的老爹是一郡之守不说,就是目前在郡守府的职位也不会太低,内心一叹,丢了这份心思,“已是日影西斜,刘驹斗胆请先生共饮一杯可好?” 羊秘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刘驹哈哈一笑,牵着战马,和羊秘并肩而行。 典韦在后边扯着乐进的衣襟,低声嘟囔道:“文谦,咱家县尊怎会如此较真?俺典韦大老粗一个,只是觉得县尊的文章好,哪里知道好在哪儿?” “老典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乐进贼笑着说道:“你只管叫好,保证县尊不会再问你好在哪儿?” “真的?” “还骗你不成?”乐进笑道:“县尊可能会问你,老典呐,好在何处?” 典韦这才晓得乐进在逗自己,狠狠给了乐进一拳,“好你个乐文谦,原来不是好心肠。” 汶水南岸有一处小镇,镇子上酒家林立。羊秘领着刘驹等人走进一家门面较阔的,酒家的匾额上写着《望岳酒庄》。 酒家的小二估计认识羊秘,殷勤的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嘴里叫道:“客人里面请。请问羊大人吃些什么?” “今日有贵客,”羊秘边走边说道:“赤鳞鱼、灵芝茶、山猪肉、雉鸡等尽管上来。” 小二大喜,急忙去后厨吩咐。原来羊秘秉承节食惜福的家训,平日里饮食清淡,等闲不吃肉食。 喝了杯茶汤,刘驹不禁皱了皱眉。原来羊秘口中的灵芝茶,只是在普通的茶汤中加入了些泰山灵芝,那味道却没有什么变化。 “刘县尊喝不惯这茶汤?”羊秘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泰山灵芝乃是上天所赐,极为难得,于人大补。” “泰山灵芝名声在外,驹早有耳闻,”刘驹笑道:“只是这茶汤中加入了太多的东西,掩盖了茶的香气,所以有些不喜。这一路走来,泰山郡可谓万民乐业,秩序井然。”刘驹只好转换了话题。 “刘县尊所看皆表象也,”羊秘压低了声音,“郡守张举,乃渔阳土豪出身,虽识的几个字,却不治经书。若不是今上卖官鬻爵,此人哪能得到郡守的高位?自张举到任以来,搜刮无度,无所不用其极,惹得民怨沸腾。” “难道听之任之?” “此人既是土豪出身,就任之时,带来了两千家兵,因此上将不法事瞒的如铁桶一般,上面如何知情?” 就是知情又如何?刘驹在心中叹道,就刘宏那个王八蛋,眼里只认得钱,银钱砸过去,刘宏还不乖乖的投降,口中却说道:“如此横行不法,泰山百姓何其苦也?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泰山民风彪悍,必有举旗者出。” 羊秘长叹了口气说道:“刘县尊何其幸也?如今这大山之中,立寨自守者不可胜数。县尊领人竟可安然而过,必是有所依仗。” 看了几眼自己的手下,刘驹心中合计了下,若真有三二百山寨的喽啰没长眼睛,就典韦、乐进二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遂指着典韦、乐进说道:“先生请看,此二人者,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羊秘看向典韦、乐进两人,稍顷说道:“真壮士也。” 说话间小二端来了酒菜,一一摆好。羊秘对刘驹笑道:“刘县尊请,众位壮士请。” 子曾经曰过:食不言,寝不语。羊秘既然拿起了筷子,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刘驹只好跟着学,闷头吃饭。倒是十几个少年在旁边一桌上叽叽喳喳,说闹个不停。 吃罢了饭,天早已过午,刘驹拱手对羊秘说道:“多谢先生厚情,今日就此别过。先生若有空闲,还望到谷城一行。驹必扫榻以待。” “刘县尊不到奉高城见一见张郡守?” “这样的郡守,不见也罢,”刘驹笑道:“得遇先生,平生大幸也,虽山高路远,你我定有相见之日。” “既是如此,”羊秘也拱手作别,“若有空闲,定去谷城叨扰,到时再聆高论。” “一言为定,”刘驹说道:“泰山羊氏家风严谨,令尊为官清廉,更是为世人敬仰。今日暂别,有诗一首,送与先生。” 羊秘立刻恭恭敬敬的说道:“秘洗耳恭听。” 刘驹手指山脚下的一个作坊说道:“就以那作坊中烧制的石灰为题,请先生雅正。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羊秘听了,发起呆来,刘驹朝他挥了挥手,打马而去。 等到羊秘从愣怔中出来的时候,刘驹等人早去的远了。羊秘低声吟哦了一遍刘驹的盗版诗,喃喃说道:“那石灰窑我去过数次,怎不能在那石灰中悟到人生至理呢?”转身寻到自己的坐骑,骑马回到城内,将诗用上好的绢布写下来,挂在了衙署的墙上。 刘驹等人一直西行,暮色降临的时候来到了正对岱顶的岱庙。岱庙相传为汉武帝封禅泰山时所建,庙内有汉武帝亲手栽种的柏树,岱庙周围店铺林立,虽然天色已晚,仍在开门营业。刘驹让张猛、李吉寻了一家较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一大帮人吃了吃饭,继续向西,准备过道济北的肥城县返回谷城。离开岱庙不到十里,西方官道上有十几匹马奔了过来,蹄声隆隆,威势十足。典韦打马向前,就要发作。 刘驹急忙说道:“老典回来,那些人身着军服,打马疾行,可能是有要事。” 典韦哼了一声,将胯下战马带到路边,怒目看向来人。 那十几匹马跑到近前,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到典韦气势不凡,不由得“咦”了一声,猛勒缰绳,那马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刘驹打量来人,见他身躯甚是魁伟,面色坚毅,一身军服上布满了灰尘,暗道这必是长途跋涉而来。那人只是盯着典韦看,典韦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瞪着他看。刘驹也不做声,只等那人如何行事。 过了片刻,那人才将目光看向刘驹等人,在马上拱起双手说道:“走的匆忙,阻了各位行路,对不住了。” 典韦看那人恭谨有礼,脸色缓了下来,刘驹也抱拳说道:“阁下必有要事,我等已让开了道路,你等过去就是。” 谁知那人竟跳下马来,又去看典韦,“这位壮士可愿投军?” 典韦不乐意了,冷哼一声不去理他,弄得那人脸色发红,有点讪讪。 乐进说道:“尊驾莫要打错了主意,我等跟随刘县尊,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那人这才知道竟然遇上了一个县令,只好解释道:“在下于禁于文则,今奉上令来泰山,预备带走往日招募的将士,只因看那壮士威猛,便起了爱才之心。不知那位是刘县尊?” 刘驹当然不能自我介绍,乐进在旁说道:“这位便是我们刘县尊。” 于禁看到刘驹年轻的不像话,心里却有七八分不相信,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句,“于禁见过刘县尊。” 刘驹跳下马来,拉住了于禁,装模作样的端详了片刻,“文则真壮士也。本县现在谷城为官。” 这么一说,于禁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于禁跟着鲍信混,在鲍信手下做了一个小军官。去年黄巾作乱时,鲍信回老家泰山郡招兵,遇到了于禁,大为欣赏,便将于禁带到了洛阳给自己做了帮手。这次让于禁回泰山郡,是因为有一批招募的士兵还留在老家。鲍信呢,则在大将军何进手下任骑都尉之职,只因近来这段时间,汉灵帝刘宏对何进猜忌日深,放出口风来要新设一军,以分何进兵权。何进慌了神,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令手下募兵,所以才有了于禁的泰山之行。于禁在与鲍信的闲聊中,曾听到过刘驹的名字,当然鲍信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什么年少无知,妄攀皇亲,因缘幸进之类的。 于禁装作恭敬的样子,说道:“刘县尊年少有为,将来定会鱼跃龙门,封侯拜相。” “不知文则在鲍允诚麾下可如意?”刘驹直接开始撬墙角了。(鲍信字允诚) 于禁不由得一愣,这刘县尊怎么回事?不按套路出牌啊,这话叫我如何回答?违心说自己混的很好,可是因为自己出身贫寒,鲍信也就是对自己比普通人强一些;实话实说吧,若是传到了鲍信的耳朵眼里,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刘驹笑吟吟的看着于禁,继续拱火说道:“文则为人严谨,武艺超群,兵法娴熟,练兵有道,实乃大将之才也。我谷城多山,黄巾乱后,山匪横行,”说着话刘驹看了乐进一眼,丢了个眼色,“手下壮士虽勇,然乏将兵大才,文则岂有意乎?” 于禁嗫喏着,不能回话。 “不知县尊剿除山贼,欲组建将士几何?”乐进在旁敲开了边鼓。 “以谷城目前的情势,至少两部人马。” 东汉末年军队的基本作战单位采取的是“二五制”,五人为伍,二五为什,五什为队,两队为屯,五屯为曲,两曲为部,五部为营,两营为军。换算下来,一部人马在一千人左右。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但在东汉,名节为重,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若是朝三暮四,就跟吕布似的,弄了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号,绝对是名动江湖,提起来就让人恶心一番。 目前以刘驹的基本盘不过小小一县,如何比得上跟在大将军身边的鲍信?虽说鲍信不太看重,附于骥尾也比站在鸡首机会多不是?于禁拿定了注意,开口说道:“多谢刘县尊抬爱,禁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说着拱了拱手,就要上马。 刘驹没想到于禁还挺能坚持,笑道:“既然如此,预祝文则一路顺风。今后若有机缘,可来谷城一晤。” 于禁不善言辞,也不答话,鞭打胯下之马,带着队伍匆匆而过。 典韦不满的嘟囔道:“这不开眼的鸟人,如此不识抬举?待我赶上前去,打他个找不着南北。” 刘驹瞪了一眼典韦:“老典,不要只管着打杀。于文则此人是个大才,可惜费了番口舌,还是不能打动于他。” 乐进说道:“于文则面目坚毅,我看是个严谨持重的汉子,观他的身手,进自忖不是对手。” “在俺眼里,跟个死大虫没有分别。”典韦挽了挽袖子,举起醋钵大的拳头晃了晃。 “老典,你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刘驹无奈的说道:“个人勇武与临阵指挥是两码事,战阵争锋,临机决断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指挥不当,死伤的可是自家兄弟。文谦兄以为对否?” “俺虽不太懂的兵法,兵书更是没有看过,但与公台先生闲话时,先生曾说,两军交锋,摧折敌阵,需要勇将,但军阵千变万化,最难得是因应敌情,临机决断,发号施令,才能战而胜之。” “孙子云: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也,”刘驹吊开了书袋子,“吴起也曾云: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所以说做一个合格的将军很不容易,需要长时间的学习积累。” 典韦摸着脑袋,“打仗就是打仗,那有这么多事?” 刘驹苦笑,乐进沉着脸,也不愿意接典韦的话了。 放开了战马,黄昏时分赶到了肥城县城。在县城休息一晚,第二天傍晚终于回到了谷城。 刘驹来到县衙,陈宫急忙来见,说起了钱朗等人已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俩人闲扯几句,陈宫看刘驹疲惫,便告辞出去。 第二十八章 不尽长江滚滚来(1) 时间进入了四月,已交立夏日,天气逐渐温热起来。 这日刘驹坐在客厅内,正与几个属下闲话,只听外边一阵喧哗声,接着周仓独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县尊、县尊,快看谁来了?” 刘驹起身走出门外,只见周仓打头,后边跟着的却是吕翔、李典二人,不由大喜,拱手为礼笑道:“今早听到喜鹊鸣叫,原来是俩位兄长来了,快请进来,张猛、李吉快去泡茶。” 等吕翔、李典落座,不等刘驹开口,吕翔嚷道:“没想到刘兄弟竟做了谷城的县令,做哥哥的真为你高兴。” 李典跟着说道:“当日乘氏一别,甚是想念,前几日便乘船欲到龙池看望千里,途中遇到吕二哥,便结伴而来。哪知到了龙池,才知道千里已是千石的高官。” 刘驹指着茶杯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两位兄长品尝一下。去年因生活所迫,驹与十几个兄弟到济北讨生活,有幸结识了济北王。说起来小弟与济北王还是一家人,称王爷刘鸾一声王叔,因此更加亲近。因小弟帮着王叔置了点产业,受王叔看重,举为孝廉,我皇御批,方授了谷城令一职。”说完指着客厅内属僚,为二人介绍。 几个属下看到县尊有客人,敷衍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吕翔一下子跳到刘驹身前,拉起刘驹的双手,“我的乖乖,这才几日的工夫,刘兄弟竟然发达了,早知道二哥就不回巨野泽受那苦日子,跟着兄弟混多风光。” “现在来也不晚,”刘驹笑道:“预计龙池秋收后可得粮数万石,来多少人,兄弟都管得起饭。”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吕翔嘴巴快裂到耳朵根了,“回去我就告诉大哥去。” “千里,你这茶,”李典终于插上了话,“好新奇,如何得来的?” “味道如何?”刘驹卖了个关子。 “入口微苦,细品芳香,饮下后只觉得舌下生津,齿颊留香。” “小弟喝不惯那茶汤的味道,才制作这清茶,”刘驹可不敢将炒茶二字说出来,“曼成兄若是觉得好,回头小弟送你。” “能不能?嘿嘿,”李典是个比较文雅的人,这一嘿嘿还让人觉得不习惯,“让为兄代卖?” “难道那美酒不能让李家发财?”刘驹没想到李典还是个贪心的主,“曼成兄,这清茶,小弟想着独自经营的。” “不瞒兄弟,为兄这次来,给你运来了一万石粮食、三万斤盐,只为感谢你为李家送来巨额的财富。” “嘿嘿....”刘驹也嘿嘿起来,“曼成兄开了金口,小弟怎能不给面子,不过,此事容后再说,张猛,去请公台先生、乐进、典韦他们来,李吉,你去请各曹的主事,一同到万盛楼饮酒。曼成兄,美酒,你没给小弟带些?” “这如何敢忘?”李典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银钱朝着自家的库房流去,“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坛。” “好,”刘驹没想到李家这么识趣,“你我兄弟,不醉不散。” 刘驹在前边领着,刚走到县衙的大门,大门口的衙役躬身说道:“县尊,门外有人求见。只因县尊在会客,小人便让那人等了片刻。” 刘驹哦了一声,“人在哪儿?” 门房内走出一人,是一个精壮的汉子,面目陌生,朝着刘驹行礼说道:“曹洪曹子廉,见过刘县尊。” 我靠,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刘驹抬头感觉了下风向,急忙还礼,“原来是子廉兄大驾,来的正好,快一起去酒楼饮酒。” “我家赀那得如子廉耶!”这是曹黑子发出的感慨,意思是说:我家哪有曹洪有钱啊!曹洪绝对是个生财有道的人,但性格太过吝啬,跟葛朗台有的一比。 曹洪到谷城来,肯定有目的,但正赶上刘驹出县衙的大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舔着脸跟在旁边,一起望酒楼走去。 走了不到五十丈远,陈宫、乐进、典韦跟了上来。刘驹对典韦说道:“老典,你领着客人先行。” 陈宫与乐进会意,故意落后了几步。刘驹低声与二人说了李典与曹洪,猜测曹洪的来意与李典差不了多少,关键是.... 陈宫低着头,“县尊可有预案?” 刘驹笑道:“我是这么想的?.....,公台先生、文谦兄,以为如何?” 陈宫:“县尊还可以如此如此。” 乐进:“我觉得还可以再补充一些,如此如此,可好?” 刘驹点头笑道:“善。” 到了万盛楼,酒楼老板听到是县尊请客,屁颠屁颠地过来巴结。陈宫说道:“掌柜的,选两个清净些的单间,最好两个单间隔得远一些。” 老板脚步一顿,哪有这样请人吃饭的?房间连在一起不是才方便吗?可是陈先生发话,不敢不从,急忙去安排。 刘驹与陈宫、乐进陪着李典、曹洪进了较偏僻的单间,剩下的众人挤到外面一个很大的单间里。 坐定了后,刘驹笑眯眯的看着曹洪,“子廉兄不远千里来到谷城,不知为了何事?” “孟德兄曾书信与我,”曹洪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说道:“言道刘县尊曾送与他精盐二十斤,用来烹制食材,味道独美。洪因此动了心思,来求刘县尊赐予制作精盐的方法,洪绝不吝惜钱财。” “千里,”李典坐不住了,“精盐乃何物?” “普通的粗盐,又苦又涩,”刘驹笑了笑,“小弟将粗盐提纯,去了苦涩,只留下了咸香。” “你你...”李典变得结巴起来,“告诉为兄,你还有多少新奇之物不曾外露?” “多的是,”刘驹贼笑一声,“都是发大财的好东西。你们看,这纸张如何?”说完,从怀内掏出两张白纸,递给李典、曹洪。 两张纸说不上雪白,但比起蔡侯纸来,无论颜色、韧性,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刘驹起身取过来笔墨,又拿出一张纸铺在案上,提笔写了几个字,“两位兄长请看,这纸张着墨之后,不会洇润开来,字迹清晰无比。” 李典、曹洪都是买卖中人,一眼就看出了潜藏的价值。曹洪抢先说道:“刘县尊,这制造之法,能否相告?” “想得美,”刘驹腹诽着,开口说道:“可。” “快快讲来。”李典与曹洪几乎异口同声。 “十万金,或者百万石粮。” 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样子,李典和曹洪就是什么样子,两人瘫坐在圈椅中,眼里露出绝望的眼神。 “二位,还有变通之法?”陈宫说道。 “快讲!” “合作,一起发财。” “愿闻其详?”李典看到还有戏,立马来了精神。 “谷城负责制造,二位负责售卖。”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刘驹插话说道:“精盐二十钱一斤,清茶二百钱一斤,至于这白纸,一张售价十钱。现钱交易或者用其他财物替代皆可,但必须是钱货到手,才给予所需,至于你们售卖定价,精盐加价不超过十钱,清茶不超过五十钱,白纸不超过五钱,若是不信守约定,今后便是两不相干。还有一事,需要提前说明,二位在谷城购买了货物后,乘氏县、谯县即便再有人来,谷城再不售卖,其他地方来人购买,却与二位不相干。” 曹洪低着头考虑了半晌,“刘县尊,我的店铺在都城设有多家分号,谯县与都城都算我的如何?” “曹兄好大的胃口?”乐进笑了,“大汉帝都,人口百万,豪富之家比比皆是。” 曹洪的脸刷的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两位若是考虑好了,便签一纸契约。” “那都城怎么说?”曹洪还是放不下这个大市场,“请刘县尊明言。” “帝都至多允许三人。” 曹洪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帝都人口百万,虽说预备设三人营销,自己毕竟占得了先机,当下说道:“洪此来,携带了二百金,自当倾尽所有,购置所需。” “善,”刘驹说道:“子廉兄需要什么,与公台先生商议即可。不知曼成兄?” 李典北来,确实如他所说,是为了感谢刘驹送给李家的泼天财富,如今高度白酒已是遍布大汉各郡县,挣钱已经挣到手软。但俗话说得好,既得陇复望蜀,人的贪心是没有止境的,如今看到发财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整理了下思绪,李典说道:“此次只为看望千里,未携带银钱。今日既已看到许多美妙之物,想来千里定不会让典失望而归?” “这是自然,”刘驹笑道:“你我兄弟也,自当令兄满意。我这谷城内,由县衙挑头,新近开设了一家钱庄,若有人存入银钱,便给予一定的利息;若是借贷,钱庄自有人根据借贷规模、时限算出利息。存入银钱手续简单,但若是借贷,须有担保人方可行得通。曼成兄若是愿意借贷,小弟做这个担保人,责无旁贷。”本着有财大家发的道理,刘驹将谷城县衙的头面人物和豪富之家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以后即便离开谷城,因为有共同的利益,这些人也会帮忙守住已经发展起来的产业。 李典是个实诚人,原想着凭借自己送来许多钱粮的面子上,免费带些纸张、精盐、茶叶南下,没想到刘驹说出个变通的法子,竟一是一,二是二,说好的不赊欠落地有声,心中无奈,只好问道:“不知这借贷利息若何?” “谷城钱庄借贷,因时因地因人而异,”陈宫接过话来,“乘氏李家信誉卓着,若是借贷百金,一月利息不过一二金而已,一年十金左右。若是家境中等,却要借贷百金者,除担保人外,还须有抵押之物,月息三五金以上。” 李典不太明白了,“为何这利息差别如此之大?” “殷富之家,借贷方便,还贷容易,”陈宫解释道:“钱庄自然不会赔掉钱财。中等之家借贷,若非有急事,便是冒险求财,这等借贷,风险自然就大,只能提高利息,减少风险。” “原来如此,”李典点了点头说道:“典欲借贷三百金,到时麻烦陈先生了。” 刘驹看到事情解决,对门外大声说道:“酒菜来。” 三国时期的武将当中,若论起来敢拼敢打的,曹洪绝对算一号,这家伙对自己够狠,对白花花的银钱爱的也够狠,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就要招呼去看货,此时其他人肚子也不过三成饱。 “既是子廉如此急切,”陈宫站起身来,“县尊,便由属下陪同前往吧。” 刘驹微微颔首,陈宫陪着曹洪去了。 谷城库房内,曹洪看着堆满了房间的各色物资,不由得暗恨自己带来的钱少。陈宫冷眼旁观,暗道曹家怎么会有如此贪婪之辈,不由得心生鄙视,阉宦之家,果然没有好东西。 曹洪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光是伙计就有四五个,外带一个账房。等曹洪报出所要的货物,陈宫早已在心中算出银钱的数目,“共是二百一十九万钱,合五铢钱四十三万八千枚,二百一十九金。请子廉安排人去那库房收支处交付了银钱,拿到了凭条,这边库房小吏自会清点好物品。” 跟着曹洪来的账房,从怀内掏出一个木质算盘来,噼里啪啦扒拉了好一阵子,才对曹洪点了点头。曹洪吃了一惊,不由得看向陈宫,“公台先生真乃神人也。” 曹洪这边的货物还没清点完,李典带着随从由刘驹陪着过来了。 看着堆积在院内的货物,刘驹笑着问曹洪,“子廉兄,可安排好车船?” 曹洪听到一呆,“这倒不曾。”原来这家伙被眼前的东西晃得头晕脑大,竟忘了关键的地方,这么多货物,怎么运送回去? “谷城有从事运送者,陆路、水路皆可行的,若是子廉兄人手不够,便由小弟安排如何?” 若是李典,刘驹说出这话来,早忙不迭的答应了,可惜曹洪是个算到骨头里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外人来办,万一中间抽成岂不是亏大了?当下笑着说道:“些些小事,怎能劳动县尊大驾,我这边安排个随从去办即可。” 刘驹一笑离去,陪着李典去看货物。 曹洪哪里知道谷城新近成立的脚行是出于刘驹之手。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看着龙池那边的产业越来越大,配套设施跟不上,必然制约发展,因此让周仓组织人手,打造马车、货船,成立脚行;又抽调了部分精明强干、武艺不俗之人,成立了镖局,来保证货物运送时的安全。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部分费用,说什么也要揣到自己兜里。 忙乱了两天,才打发走了李典、曹洪,陈宫看着账册上多出的五百金,喜笑颜开,对刘驹说道:“县尊,积压的货物被二人购买了一多半,若是再有人来,怕是难以满足需求。” “公台先生,我是这么想的,将一部分不需要保密的活计,交给谷城的百姓和商家去做,谷城虽然多山,但青竹数量有限,可交给其他商家贩运,百姓负责浸泡沤制。” “制作精盐需要的木柴数量巨大,让普通百姓去山上打柴,县衙安排人手收购。”陈宫笑吟吟的补充。 “不错,一枝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花满园,以龙池为首,带动谷城整体发展才是正道。”刘驹蓦然想起一事问道:“开疆在扬州做的很好,先生可派了人手去?” “派了二十人过去,皆是实诚可靠之人,”陈宫恭敬的答道:“文谦那边安排了两个游侠儿沿路护送。” “人手还是少了些,”刘驹沉思片刻说道:“开疆来书说道:春茶积压甚多,虽已雇了东海糜家的商船,但糜家只能抽出五艏商船,这次巨野泽吕翔来归,先生看能否大用?” 第二十九章 不尽长江滚滚来(2) “吕翔此人,淳朴率直,倒是个汉子,”陈宫评价道:“至于吕旷此人,听县尊与开疆说起过前事,宫以为,还是尽量用其长,避其短。”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吕旷以前做出的事,不说陈宫只是听来的,作为亲历者刘驹,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心中芥蒂始终难以释怀,听到陈宫的话后,刘驹点了点头,“用人不拘一格,乃是驹就任以来的原则,先生既如此说,等到吕翔到来,便让他率船队南下。” “好,”陈宫一笑说道:“想那东海糜家的人,到来的日子也不远矣。” “只是不知糜家会排何人来?”刘驹心中还有一盘大棋,要靠糜家来实现,早和陈宫透露过一二,所以糜家船队运送茶叶的时候,刘驹有意让船队的头领带了精盐与纸张回去,算起日期,已是一月多了。 “糜竺现为糜家主事人,”陈宫说道:“若糜家真心合作,家主出面的可能最大。” “但愿如此。”刘驹笑道:“若是糜竺亲到,大事济矣。” “县尊,洛阳邮传送来快报,边章、北宫伯玉入侵三辅,关中震动,皇帝遣皇甫嵩将军平乱,董卓为副将。” “若用董卓,皇甫将军必难建功。”刘驹淡淡说道:“董卓此人,虽勇力过人,但属于睚眦必报、暴虐不仁之辈,豺狼为心,只顾眼前,不扯皇甫将军的后腿就不错了,想把他作为臂助,实乃妄想。” 陈宫结交的都是当世名士,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很出名的读书人,坐而论道才是他们的特长,干实事,还是歇歇的好。陈宫可以说是个学用结合的人才,与当世名士谈论的无非是经学,对于偏远边陲的董卓知道的极少。董卓偶尔到了一次冀州,替代卢植平乱,还被张宝摁在地上好好摩擦了一番,结果是丢官罢职,送进了廷尉府,要不是去年汉灵帝大赦天下,估计董卓还在廷尉府内吃窝窝头呢。 陈宫对董卓了解的不多,不好插言,只得换了话题说道:“黄巾之乱刚平,西北战乱又起,汉室天下,迭经动荡,根基难固也。” 这是当然的,刘驹腹诽道:今年是公元185年,再有四年,刘宏同志就要驾鹤西天一行,如今还是副将的董卓,将会把汉室江山搅一个稀巴烂,到时候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汉朝这只鹿,凡是觉得自己有点斤两的,就要逐上一逐了。只是这话如果说出去,估计陈宫得跳起来骂自己是神棍了,还是憋在心里的好,“公台先生以为,谷城目下如何做为好?” “筑墙、积粮、练兵而已。”陈宫淡淡说道。 “妙计,”刘驹轻拍桌案,“先生读史,可曾留意《项羽本纪》中的一句话?” “县尊指的莫非是,”陈宫略一思索,笑道:“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 “正是,”刘驹说道:“大汉制,内地一县兵不可过曲,五百人实在太少了。” “是啊,”陈宫一声叹息,“如今谷城不缺钱粮,县尊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我这便去找文谦商议。”刘驹说完告辞陈宫而去。 又过了一月有余,东海糜家的人没等到,河北甄家的人却到了。来人名叫甄尧,乃是甄家家主甄逸的第三个儿子。甄逸长子早夭,次子甄俨为官,甄尧虽然是个孝廉,但家族事务基本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河北甄家家世豪富,富到什么程度呢?甄宓(曹植《洛神赋》的女主)出嫁袁熙,甄家陪嫁二十亿钱。这里说明一点,甄逸有五个女儿,甄宓最小,即便甄宓出嫁的对象来头太大(袁绍的儿子),其他四个女儿出嫁难道没有陪嫁?折一半来算,其他四个女儿的陪嫁钱就是四十亿钱,这还不算嫁妆、童仆、土地等陪嫁品。所以有人就说了,甄家在东汉末年绝对是一顶一的豪富之家,其他豪富,得往后边站站。 甄尧可以说是甄家公司的执行总经理,刘驹不敢怠慢,亲自陪同,领着甄尧参观了一下谷城的“工业园”,然后举行闭门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有:甄尧、甄尧的三个助理、刘驹、陈宫等人。 “瑞光兄光降谷城,”刘驹首先发言(甄尧没有查到他的字,只好附会了一个。)道:“阖城生辉。无极甄家,当世豪富也,谷城僻远,不知可有令瑞光兄满意的东西?” 甄家门规甚严,甄尧家学渊源,也是个彬彬君子,回话道:“尧到谷城,身受县尊盛情,感激在心,无以言表。刘县尊治理谷城不足半载,可谓是家不闭户,路不拾遗,鸡犬之声,道路相闻,真太平盛世也。龙池出产精盐、纸张二物,更是前所未有,尧有心合作共利,不知县尊意下如何?” “谷城产业,虽算不得闻名四方,”刘驹谦虚道:“但所产所出,皆为利民。瑞光兄愿意合作,诚万民之福也,谷城求之不得,焉能阻之?” “尧此次南下,携有万金,”甄家果然财大气粗,“家父曾言,谷城所产,皆民之急需,勿计工本,速购为上。” 甄家能成为当世豪富,这眼光果然不一般,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一点迟疑,“瑞光兄需要什么,与公台先生接洽即可,必能令兄满意。”刘驹代表谷城这方表态。 陈宫站起来,对刘驹略一躬身,算是领了任务。 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刘驹走出会客室,看到门外乐进在等着,于是问道:“文谦,何事?” “刚才周仓使人来报,长弓、硬弩均已研制成功。”乐进喜滋滋的说道。 “好,”刘驹心中振奋,“参与研制者赏钱两千,首功赏五千。外围负责机密人员赏钱一千,肉十斤。告诉周仓,一定要在做好保密工作的情况下,少量制作。” 乐进拱手为礼去了,刘驹走到自己的书房刚坐下,大牛推开门,提溜着铜壶走进来。 “大牛,”刘驹眼睛里露出慈爱,“既已拜公台先生为师,就应在书房好好读书才是,这些粗活,让衙役们来干。” 刘驹就任谷城令后,生活条件与以前大不一样,大牛还不到十岁,便做主让大牛拜师学习。大牛倒也争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能将开蒙的书籍通读。 把刘驹的茶杯注满热水,大牛笑嘻嘻的说道:“驹儿哥,那些衙役毛手毛脚的,干不得细活,陈先生几次说买两个丫头伺候,你又不乐意,大牛只好亲自做了。” “大牛,”刘驹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笑呵呵说道:“毛头小子现在长高了不少,以后不能再大牛大牛的叫你乳名,驹儿哥给你起个大名吧。甘者,甜也,美也,听公台先生说起,你命中五行缺水,就叫甘霖如何?虽然还不到取字的年纪,但父母不在,我作为大哥,为你提前取字也无妨,取字子美吧。” 大牛小脸激动地通红,拍手欢呼跳跃道:“大牛也有字了。” 看着堆满桌案的公文,刘驹说道:“子美,快去读书吧,驹儿哥忙一会公事。” 大牛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提着铜壶蹦跳着去了。 糜竺立在船头,看着眼前水气弥漫的巨野泽,一双眸子眯缝着,仿佛要穿透这茫茫水雾,看清楚巨野泽的尽头。此时已交十月,天气渐冷,水面上大雾弥漫再正常不过。 “糜布,”眼看着一轮红日从雾气中现出身影,糜竺叹了口气,“你等确定自丹阳泾县运往东郡谷城的确是米酒和晒干的茶叶?” “家主,小人怎敢说谎?”糜布面带惶恐的说道:“小人们前去装载货物的时候,半片大山前全都是晾晒的茶叶,那茶香十里外都闻得见。装了茶叶后,托付咱们船队运送的货主陈宇又安排人手往船上装载酒坛,小人亲眼看着那陈宇从装载好的酒坛中随意取出了三十坛,让兄弟们路上饮用。” “用米酒熬盐、造纸怎没有一点功效呢?”糜竺喃喃自语。 糜竺自语的声音虽低,糜布在旁也听得清楚,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自打从谷城带着精盐、白纸回到东海后,自家这位家主就跟着了迷似的,不断地问东问西,还跟工坊内的几个老匠师日夜商议着什么,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做出来,还白白浪费了不少东西,这才动身往谷城赶。糜布看了看天,雾气散去了一些,却是北风乍起,这天越发的冷了。 谷城县衙内,陈宫满面笑容,对坐在首位的刘驹笑道:“县尊,秋收已计算完毕,全县共得粮六十万石,按大汉律三十税一,需上交郡库两万石粮。目前谷城已播种春麦一百二十万亩,预计明年可得粮二百万石。” 听陈宫报出数字,在座的县衙各曹官吏纷纷交头接耳,登时大厅内一片嗡嗡声响起。 “谷城有户一万一千二百家,”刘驹起身,边走远说,大厅内立即安静下来,“一户按五人计算,共有人口五万六千余人,人均得粮近九石,支撑一年绰绰有余。边角地的豆类也是收获颇丰,百姓手有余粮,是时候鼓励百姓饲养家畜、家禽了。” 马英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县尊,说起家畜,还是以猪繁殖最快,只是养的多了,这猪内部爱起争斗,是以生长缓慢。” 马英话说完,立刻引起了共鸣,满大厅又开始嗡嗡起来。 “这事简单,”刘驹呵呵一笑,“正巧本县看到过阉猪之法。阉割后的猪,性格温顺,便少了许多争斗,利于饲养。” “县尊还有这等奇术?”蔡九首先拍起马屁来,“放眼大汉天下,如县尊者能有几人?谷城得县尊牧守,实乃百姓之福也。” 刘驹摆了摆手,正要谦虚几句,门子来报:“县尊,东海糜家来访。” “终于来了,”刘驹心中大喜,回身坐回首位,看了陈宫一眼。 “县尊有贵客来,都散了吧。”陈宫起身说了句话,转头对刘驹笑道:“我代县尊迎接贵客?” 刘驹点了点头,陈宫转身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糜家才来人,刘驹内心嘀咕,十有八九是在家跟着葫芦学画瓢,没有得到结果才不得不来的,你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 糜竺在陈宫的陪同下很快就来到了县衙的客厅,刘驹站起来到门口迎接。 “县尊,这位乃是东海糜家家主糜竺糜子仲,”陈宫介绍道:“专程前来拜访。” “子仲先生光临鄙县,”刘驹拱起双手笑道:“阖县生辉矣。请上座,来人,看茶。” 糜竺坐下,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好茶。” “此茶采自泾县深山之中,雨前刚露尖角之时,”刘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因其色泽翠绿,香味持久,驹名之曰泾县特尖。” “自从饮了此茶,”陈宫捋着颌下不多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便将茶汤抛却,再也不敢与闻也。” “观之汤色嫩绿,饮之满口甘香,”糜竺附和道:“真乃茶中精品。” “孟冬之时,子仲跋涉江湖不易,”刘驹满脸笑眯眯的,就是不提糜竺前来何事,“暖茶一杯,驱驱寒气。子仲,请。” 糜竺赶了那么远的路,在刘驹、陈宫的劝说下一连喝了三杯清茶,这肚子可就受不了了,“叽里咕噜”的一阵乱响。 刘驹二人明明听到,却装的没事人一般,还是围着茶下功夫,一个劲的劝说糜竺继续喝。 咬着牙又喝了两杯,虽还没到饿得出虚汗的地步,却再也忍不住了,糜竺起身说道:“竺为一商贾,今日得刘县尊屈尊攀谈,与有荣焉,天已近午,竺愿做小小东道,还请二位赏光。”(陶谦在公元188年任徐州牧时,因糜家影响力巨大,将糜竺聘为别驾从事。) 刘驹也跟着起身说道:“今日得见子仲,相谈甚欢,竟然忘了时辰。贵客光降,岂能让子仲破费,来人,”听到刘驹的喊声,门外的差役进来肃立躬身,“去后面厨房看一看,饭菜可备好?”差役转身去了,刘驹走到糜竺身边,拉起他的手笑道:“后衙新近聘到一位大厨,端的好手艺,今日子仲有口福矣。请随我来。” 糜竺此时身形已经有点打晃荡,心里巴不能一步赶到后衙餐厅,嘴上却是推辞,“怎好让县尊破费?” 陈宫什么人?早看出糜竺步子发飘,于是说道:“远来是客,谷城虽偏僻,饭菜还是管的起的。”说罢,拉住了糜竺的另一条胳膊。 第三十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1) 来到后衙,好在饭菜已经上桌,刘驹请糜竺客位坐了,举起筷子开始介绍各色菜肴。 糜竺的口水几乎流了出来,不等刘驹说完,忙不迭的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刘驹则与陈宫一唱一和的品评着菜肴,大有即便当今皇帝老子也吃不上如此美味佳肴的势头。 糜竺饿的厉害,几口饭菜下肚,脸色才缓了过来。刘驹拿起公筷,给糜竺夹了一个鸡头,笑眯眯的说道:“糜家乃是徐州首富,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子仲吃下这鸡头,来日必将独步商界,领袖群伦。” 陈宫夹起鸡翅尖,放在糜竺面前的小瓷盘中,“时人以凤为鸡,凤凰乃是神鸟,你我凡人,不曾得见。今日将这鸡翅权当凤翅,贺子仲展翼高翔,贺糜家富比王侯。” 糜竺夹着鸡头、鸡翅使劲的啃,眼角却看见刘、陈二人大块吃肉,嘴角流油,心中苦涩,只好夹起些素菜吃下。 好一阵功夫,糜竺饭菜没吃多少,酒倒是给灌了不少。等糜竺趴在桌子上再也抬不起头来时,陈宫招呼来了人,将糜竺架起来,送到县衙外糜家下人手里。 半夜时分,糜竺口渴,爬起身来,灌了一通水,才慢慢回过味来,敢情人家对自己不大待见啊?心说我这是何苦来哉,风吹日晒的半个多月才来到谷城,结果...,结果是没有结果,难道就此回去? 第二日起床,糜竺叫来了糜布、糜林、糜肯三人,准备开个碰头会。这三人都是糜家的老人了,各自负责一方,算得上深通经济之道。 “家主,”糜林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可有所获?” “唉......,”糜竺仰天先长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无一言涉及财货之事。” 糜肯问道:“难道就此回转东海?” 糜竺双眼虚肿,使劲抹了一把脸,“跋涉千里,空手而归,岂不令家族中笑掉大牙?” 糜布陪着小心问道:“家主如何安排?我等尽力去做。” “你等昨日可曾探听到有用的消息?”糜竺转了话题。 糜布回道:“消息多的是,不知道家主....” “捡有用的说。”糜布话没说完,就被糜竺打断。 “小人请了一个衙役饮酒,”糜布说道:“那衙役也是县衙中的老人了。他言道:自初夏始,到今日已有十几波客商前来洽谈,皆是满意而归。最畅销者,精盐、白纸。” “可曾听说有人得到秘方?” “这倒不曾。” “你可知为何?” “家主,”糜布苦着脸,“那衙役说道,制作精盐、白纸的作坊,周围高墙,门口有人把守,四周有人巡逻,等闲人难以接近。” “难道不能花些钱财?” “也有人想到此法,”糜布解释道:“结果是,人财两空。” “嘶....,”糜竺吸了口凉气,“刘县尊此人高明如斯?防范的也太严密了些。” 三个家人大小瞪小眼的看着糜竺,等他拿主意。 若不是自家自作聪明,糜竺暗恨自己,若是得到消息即刻赶来,恐怕糜家已挣了大把的银钱,昨日也不会吃人家的挂落。 “糜布,取二十颗一等一的明珠、一支大珊瑚来,”糜竺咬了咬牙,既然是上门求人,这脸还是拉下来吧。 糜竺递了拜帖,再次上门求见。刘驹只好出了县衙大门迎接。 来到客厅,糜竺示意糜布将明珠、珊瑚放在桌案上,挥手让他退下,陪着笑脸说道:“县尊,昨日来的匆忙,仓促之间竟乱了方寸,将预备的厚礼遗落,竺只得厚颜送来。” 刘驹斜着眼看向‘厚礼’,暗骂了句‘我草’,这糜家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大方的吓人。只看那珊瑚,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比起济北王刘鸾放在客厅里显摆的那株,档次至少高了三级。 “古人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驹看在‘厚礼’的份上,只好主动揭开话题,“子仲前来谷城,但有所需,必尽全力相助。” “不瞒县尊,”糜竺久经商海,面皮也是比较厚的,“竺此次前来,欲与县尊洽谈精盐、纸张、清茶等物的合作事宜。” “子仲说笑了吧,”刘驹打了个哈哈,“糜家财货,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怎会看得上些许钱财?”(糜家富有到什么程度呢?史载家赀巨亿,僮客万人。刘备势穷,糜竺不但将妹子嫁给他,还送给他两千兵马,无数钱粮。乘氏李家跟糜家相比,相差万里。) “所谓垒土成塔,集腋成裘,”糜竺笑道:“糜家祖世货殖,才有了些财力,岂敢当敌国之语?谷城所出,皆民所急用之物。糜家经商,民用为上,”这时陈宫缓缓走了进来,糜竺朝陈宫点头致意,接着说道:“是以不远千里,前来相商。” 刘驹与陈宫对视一眼,感叹一声说道:“糜家豪富,岂能无因?子仲一句民用为上,更是点睛之语。至于所需货物,可与公台先生接洽。子仲当面,驹还有肺腑之语相告,不知子仲愿听否?” 糜竺敢说不听么?当下恭恭敬敬说道:“竺愿洗耳恭听。” 刘驹自身边桌案上拿起一张纸,上面画了些东西,递给糜竺,“此物名叫棉花(东汉时还没有棉这个字,当时棉写作绵),叶如手掌,花分五色,所结子实如桃,因名棉桃,多生于暑热之地,如天竺、波斯等国多有种植。糜家商船往来海上,若有机缘,得了此物的种子,公台先生在此作证,驹白白送与糜家两项大产业,且子仲也将为天下万民所敬仰。” 糜竺看着纸上的图画很是陌生,耳听刘驹说的郑重,于是问道:“不知此物何用?” “如果得到此物的种子,在我中华大地种植繁衍,”刘驹沉声说道:“不出五年,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说罢取出另一张纸,递给糜竺,“糜家近海,想必尽得海盐之利。据我所知,临海煮盐,所费人力物力甚巨,若是用晒盐之法,获利倍增。今日送与子仲者,晒盐之法也,至于另外一项产业,等子仲晒盐成功,取得棉种归来,再另行相告。”说罢走到糜竺身前站定了,“棉种事关重大,驹拜托了。”说着躬身到底。 慌得糜竺急忙拦住,急声说道:“竺今日方知,县尊胸怀天下苍生,真大汉百姓之福也。竺昏聩,恨不能早识刘明廷。”(明廷,汉代对县令的敬称。) 糜竺将谷城的库存几乎清空,装了十几艏大船,才打道回府。 时光如水,转眼进入了腊月,公元185年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日刘驹由典韦陪着去龙池转了转,查看一下城池的修筑进度,回到谷城时天色已晚,已是漫天繁星。 刘驹骑在马上晃荡着身子,见到谷城市井繁华,处处张灯,已不复自家刚到时萧条,心中不由得滋生了些成就感。 “雪,下雪了。”典韦举着大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掌心的凉沁,“县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刘驹仰起头,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已是漫天飞舞,“好雪!只是来的晚了些。老典我来问你,嫂子和孩子在谷城可待得满意?” “如何不满意?”典韦咧嘴笑了起来,“不愁吃穿,我家那小崽子被他娘亲养的白白胖胖。” 刘驹颇有深意的看了典韦一眼,嘴角翘起来,“老典,你确定你家小子白白...胖胖?”说着的时候,把白白两个字咬得很重。 “嘿嘿...”典韦摸着大脑袋,“县尊,你莫看俺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可俺家小崽子随他娘亲,白着呢。” “当我没见过你家崽子似的,”刘驹撇了撇嘴,“跟你比是白了不少,”说着话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可惜跟他刘叔叔我比起来,嘿嘿....” “怎能跟县尊相比?您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典韦看着呆头呆脑的,拍起马屁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就好比光武皇帝的云台二十八将。咱谷城的百姓都这么说。”(光武帝刘秀重兴汉室,手下二十八员大将,即云台二十八将,传说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下凡转世。) “这你也信?”刘驹嗤地笑了,“你觉得是哪一个星宿下凡呢?总不能我一个人全占了吧?” “嘿嘿....”典韦傻笑道:“具体是哪家星宿,俺就不知道了。等明日我去问问县衙对面开茶馆的崔大叔去。” “敢情这都是老崔那大嘴巴胡说八道的?” 典韦忽然拉住了马缰,自腰间抽出了双戟,一脸警惕的看向对面的夜空。 刘驹一愣,左手挽住马缰,右手握住了剑柄,低声问道:“老典,怎么回事?” “对面屋脊上好大的杀气?”典韦双眼一直盯着前方,头也不敢回,“县尊暂且后退几步。” 听到典韦的话,刘驹也感觉到了异常。此刻的长街竟变得诡异的安静,杀机,在一霎那间降临了。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自前方的屋脊上蹿出,手中一把长剑在前反射着寒光,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典韦眉头一皱,大喝一声,手中双戟动了,一戟劈向疾飞而至的长剑,一戟刺向来人的咽喉,喝声未已而双戟已到,威势惊人。 岂知来人身处半空,身躯竟然诡异的扭动起来,典韦的双戟落在了空处,长剑对着典韦的面门刺来。 好一个典韦,在风驰电掣的刹那间,庞大的身躯猛然后仰,那人的长剑已经掠过了典韦的面庞个。 来人脸上蒙着黑巾,就在长剑即将落空时,手腕一拧,平刺的长剑方向斗转,向典韦的头顶削了过来。这一剑来得好快,蒙着黑巾的那人眼角挂上了狰狞的笑意。 就在长剑堪堪触及典韦头皮的刹那,那人的胸口被一只大脚狠狠踹中,凌空飞起一丈来高。 这一脚好大的力道,来人只觉得就如千斤重锤狠狠撞击在胸口一般,肋骨咯咯作响,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来,身躯垂直的向地面落下。 典韦自马背上腾空而起,双戟高举,朝着来人狠狠击落。 双戟的速度太快了,夹带着一阵尖啸。只见那人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长剑一横,挡住了双戟。只是这么一来,落地的速度更快,就像一块大石头,“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人落地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委顿,仰躺在地。 典韦骂骂咧咧的走近那人,双戟举起,就要痛下杀手。 “老典小心!”刘驹在一旁看得真切,来人落地后虽然喷出一口鲜血,但眼角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见典韦走向那人,急忙示警。 典韦反应极快,身体一顿,脚下用力,身躯暴退。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刺向典韦小腹,因为拉开了距离,典韦双戟从容下砸,登时金铁交鸣声响起。 双戟有五十多斤,一把长剑不过七八斤重,典韦沾了兵器的光,这一下实打实的碰撞,长剑在那人手里把持不住,落向一边。典韦双戟一翻,戟上的利刃贴近了来人的脖子,嘴里却喝道,“乖儿子,不要动。” 刘驹下了马,慢慢走到那人身边,长剑一挑,来人的面巾飞起,露出一张黝黑的老脸,“阁下是刘康派来的吧?瞧你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却要干那杀手的勾当,不知刘康允诺你多少银钱,这个年龄还出来拼命?” “小贼!”谁知那人嚣张的很,破口大骂道:“小小年纪,以为做了一介县令,就不知天高地厚,整日价只知鱼肉百姓,淫人妻女,搜刮无度,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俺王越今日受济南王委托,来谷城为民除害来者。” 这时附近居民听到动静,已经围过来不少人,听到那人的无礼言辞,不用刘驹出口反驳,一个个早已指着王越的鼻子骂了起来。 这个说“无耻。”那个道“颠倒黑白。”一霎时乱作一团。 刘驹笑吟吟的听着,也不说话,只盯着王越的老脸看,只见那张脸不住变换颜色,心中不觉得好笑。 这时有巡城的衙役赶到,听说所县尊遇刺,一个个大惊,一起拿着兵器喝骂着围了过来。看到刘驹没事,才放下心来。 “将这位老先生带到客栈内,”刘驹对带队的班头说道:“好好洗漱一番,管他一顿酒饭,让他自行离去便可。老典,放了这位老先生,咱们回衙。唉,这么大年纪了,偏听一面之词,看来真是老糊涂了。”说罢,转身牵了战马,施施然朝着县衙走去。 “县尊,”典韦的大嗓门嚷道:“这可是刺客,就这么放了啊?” 刘驹转身,“这位王越先生可是名震江湖的剑客,也就是遇到了老典你,才折了面子,若是文谦在此,在老先生手下走不了十合。算了,老先生必有难言之隐,我记得老典你兜里好像揣着二十金吧,一并送与他,算是做个顺水人情。”说罢转身离去。 典韦蒙了半天,才把双戟拿开了,从腰间掏出金子,丢在地上,“算你走了狗屎运,我家县尊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班头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王老先生,请吧。” 围观的百姓不干了,一个大嗓门的吼道:“我家县尊在谷城为官一年不到,说道勤政爱民,俺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这老匹夫,不知从哪儿听信了人家的谗言,竟敢来害俺家县尊,你这一大把年纪难道活在了狗身上?” 众百姓一起跟着起哄。王越臊得满脸通红,抓起身边的长剑,默默走出人群。 典韦赶上刘驹,两人一起来到县衙,守门的衙役听到马蹄声响,急忙迎出来,将两匹马的缰绳拢在手里说道:“县尊,衙里来了贵客,公台先生正陪着叙话。公台先生嘱咐小人,见到县尊,请县尊即刻去见贵客。” 第三十一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2) 刘驹扑打了下身上的雪花,对典韦说道:“老典,快去陪老婆孩子吧。王二,给典头领寻个竹笠遮遮雪。”说罢,转身进了衙门。 还未走进客厅,听到朗朗笑声传来,刘驹加快了脚步,轻轻推开了房门。 陈宫抬头看到刘驹进来,忙起身说道:“县尊,这位乃是...” 刘驹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公台先生先不要介绍,让我猜上一猜如何?” 客位上那人此时也站了起来,身材高瘦,颌下一部大胡子,神态肃然,穿着一件皮袄,外罩青布长袍。 “渊渟岳峙,神态凛然,”刘驹仔细打量着来客,“莫非是仲德先生?” 陈宫笑道:“县尊目光如炬,正是东阿程昱程仲德到了。” 刘驹急忙拱手行礼,“见过仲德先生。驹有事外出,怠慢先生了。” 程昱还礼说道:“没想到刘县尊如此年轻,果然是英才出少年。昱虽在东阿,刘县尊的政绩却是听闻了许多。” “些许政事,”刘驹在程昱这样的牛人面前可不敢嘚瑟,“内仗公台先生大才,外赖属下得力。仲德先生请坐。小子年幼识浅,到任以来,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劳民伤财。” “难得,难得,”程昱看了一眼陈宫,“我与公台常有书信来往,刘县尊的政绩有目共睹,不到一年的时间,谷城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财。做出如此大事,却未想到县尊不骄不躁,推功于下属,实非常人能及也。” “众人拾柴火焰高,”刘驹谦虚道:“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群策群力,方能成事。” “好一个群策群力,”程昱拍了一下桌案,“公台,说起识人之明,吾不如也。”说着程昱站起身,对着刘驹下拜说道:“程昱来迟,还望县尊不要嫌弃。” 刘驹大喜,急忙拉住程昱说道:“能得仲德先生相助,乃驹平生大幸。” 陈宫在旁笑道:“只顾着说话了,晚饭还未用呢。” 腊月已尽,新春又到,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宅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又开始了忙碌。 程昱站在龙池的一处高山上,纵目远望,好一阵才收回了目光,对陈宫说道:“公台,县尊莫非真的是神人转世?不声不响间,竟然拥兵五千?” 陈宫呵呵一笑,“仲德,我不信你看不到这天下大势?北宫伯玉作乱,皇甫嵩一代名将竟不能制,今上反启用张温平叛,这是个花钱买官的主,又能好到哪儿去?如今朝中,宦官大族交互倾轧,乱作一团;地方官吏多是花钱得来,普一到任,搜刮不已,弄得地方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大汉天下,难道就真的....” “嘘,”程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公台乃是当世智者,话何必说的这么明白?何况刘县尊乃是光武后人,拯救大汉者,或许....” “仲德,”陈宫紧紧拉住程昱的双手,“你我今生若能辅助一代雄主,成就伟业,不虚此生矣。” “但愿昱没看错人。”程昱反过来抓住了陈宫的手。 “绝不会看错。”陈宫说得斩钉截铁,指着山下说道:“走,我陪你去看看军营。” 山谷内,平整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作为练兵的场地,营房则建在山脚的高地上,掩映在树木间。乐进此刻站在一处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沉着脸看着士兵操练。 陈宫陪着程昱走进练兵场,乐进看到,急忙过来迎接。 “此处有多少人马?”程昱问乐进。 “一部。” “一千人马,”程昱眼睛盯着操练的士兵,“操练多久了?” “刚刚半年。”乐进一边答话,一边说道:“两位先生,在这边请。” 到了高台上,三人站定了身形,看向下方操练的士兵。 “队列严整,进退有度,”程昱赞了一句,“只是半年,难得难得。” “兵在精而不在多,”乐进说道:“这些士卒都是精选而出,县尊又不计钱粮,供给充裕。若是不能成军,进只有羞愧死而。” “公台,县尊不只是招降了三千山匪么?”程昱带着疑惑问道:“五千人马,从何而来?” “谷城日渐繁荣,”陈宫笑了起来,“周邻百姓闻知,携家来投者不下数万人。县尊给予土地、钱粮,妥善安置,然后择其精壮,得兵三千。” “原来如此,”程昱一副恍然的样子,“听闻士卒服役期间,皆有饷银,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乐进在旁说道:“县尊曾言,士兵有了饷银养家,才无后顾之忧,可专心于兵事。” “除了饷银,”陈宫帮腔道:“军中还设有奖惩制度,操练期间,优异者赏,劣者罚;若有战事,奖赏还有不同。” “然则兵种如何安排?” “目前设有步兵三千,弓箭兵一千,由于战马缺少,只能设骑兵二百,水军二百,斥候一百。”乐进作为统兵官,知道的很详尽。 程昱两眉一扬,“还有五百人哪儿去了?” “仲德先生,”乐进解释道:“五百人属于特殊兵种,由县尊亲自掌握。” “哦,”程昱吃了一惊,“县尊还懂得兵事?” “仲德,”陈宫说道:“去年春季,县尊一怒去济南国救人而回,当时跟随县尊之人,只有十余,却能全身而退。如今那十余人,便是特殊兵种的主官。” “嘶,”程昱吸了口冷气,“有机会定要见识见识。” “定不会让仲德失望。” 谷城县衙,刘驹望着窗外的一树桃花正在发呆。如今诸事都已经步入正轨,自己是不是该出去寻摸寻摸了?谷城虽小,好歹是块不错的根据地,可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依着刘宏那爱财的性子,老子反正有的是钱,砸死这个老小子,咱也弄个东郡太守坐上一坐,跟老曹看齐?他奶奶的,咱这县令才做了一年,貌似难度有点大。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去看看粮仓修建的如何了,得催催下边干快点,否则那么多粮食放哪儿? “老典,老典,”出了半天神的刘驹站起身,“跑哪去了?该不会又去茶馆听老崔胡吹去了吧?” “来啦,来啦,”典韦晃着身子跑了过来,“县尊,俺来了。嘿嘿...,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跑了趟茅房。” “吃坏了肚子?”刘驹斜了典韦一眼,“我看你这是懒人屎尿多才对。收拾一下,咱们去龙池。” “好来。”典韦急忙去牵马。 蔡九被刘驹派到龙池中心城,负责督建粮仓,此时正捧着一把茶壶,嘴里哼着小曲在工地间晃荡着,看到刘驹打马进来,慌得丢了茶壶,跑着迎了上去。 “老蔡,”刘驹看到蔡九还算尽职,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春天干燥,粮仓的事,要抓紧一点,人手不够,再去招人。” “县尊,”蔡九弓了弓身子,“不是蔡九说大话,县尊派我督建算是找对人了,再有三天,就要完工。” “吆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驹笑嘻嘻的踢了蔡九一脚,“可能做到保质保量?” 这一脚踢得蔡九无比受用,当下拍着胸脯嚷道:“县尊放心,若是出了差错,蔡九愿献出这颗人头。” “要你的人头何用?”刘驹瞪了蔡九一眼,“本县要的是干才。走,别废话了,领我去转转。”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粮仓也不能修建在一个地方。俗话说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中心城的内城方圆只有三里,外城七里,粮仓建在内城才是最安全的,地址是与陈宫反复商量后定下来的。 “县尊,”蔡九点头哈腰在前边领着路,“三处粮仓,共修建三十所,每所粮仓可存粮十万石,各粮仓周围放千斤水缸八个防火,粮仓间隔五十步,地面皆硬化,方便晒粮。” 刘驹随意走近一个粮仓,攀上梯子朝粮仓内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下来后又看了几个,笑着对蔡九说道:“做得很好,蔡九,等完工后本县请你吃酒。” “那敢情好,”蔡九小眼眯缝起来,“卑职一定喝他个酩酊大醉。” 说话间,陈宫陪着程昱到了,看到刘驹正在擦汗,程昱惊奇的问道:“县尊这是为何?” “看了几所粮仓,爬上爬下的,”刘驹小脸有点红扑扑的,“蔡九做的不错,还算尽职。” 程昱刚想再说,被陈宫拦住了,“走了半天的山路,着实有些饿了,蔡九,可有好吃的?” “县尊和二位先生大驾光临,”蔡九嘴笑得合不拢了,“卑职这就让灶上做几样可口的饭菜。”说完,招呼过一个衙役,“快去灶上,就说贵人来了,做几个特色饭菜。”说完转身对刘驹三人道:“请随卑职来。” 程昱与陈宫落后几步。程昱不满的瞅了一眼陈宫,低声说道:“县尊如此不知爱惜,公台怎可不发一言?” “咱这县尊,”陈宫陪着笑脸,“凡事爱亲力亲为,再则说了,县尊年轻,身手灵便,上一下木梯,不是大事,多说无益。” 糜竺回到东海郡临朐的老家后,立即召集家中的童仆,在东海之滨修建晒盐池。经过一个冬天的努力,修建了盐池数百亩。如今春暖,便引海水灌入盐池,恰好逢着五六个大晴天,眼看着盐池底部铺满了白花花的咸盐,乐得糜竺亲自出马,双手持着盐耙,站在盐池中卖力的收盐。 数百亩盐池,五六天的时间内,收获了百万斤盐。糜竺听到账房报上来的数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想起用大锅煮盐的日子,数千人一天也不过得盐万斤,与晒盐想比,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糜竺搓着双手,在屋内来回的踱步,心里算计着,百万斤盐,即便一斤盈利一钱,每日可得钱二十万,一年呢?糜竺想想有点害怕起来,这钱来的也太多了吧。 糜竺回到家中,立即召集家族会议。 “你说什么?大哥,”糜芳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五六日得盐百万斤?老天,怎么可能?” 家族中的几个老者也是交头接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糜竺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糜子仲何时说过谎话?百万斤盐,千真万确。” “那刘驹也太神了,”糜芳吐了下舌头,“轻飘飘一页纸,便送糜家无尽的财富。” “子芳,你太放肆了,”糜竺气愤的说道:“刘县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得?经此一事,我糜竺服气了,刘县尊言下无虚,咱们糜家以后要唯其马首是瞻,倾家族之力帮助刘县尊找到棉种。” “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糜芳不屑的说道。 “你懂什么?”糜竺指着糜芳的鼻子,“精盐、白纸、清茶,哪一件不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之物,以我猜度,乘氏李家的白酒,济北的香皂,也是刘县尊的手笔。乘氏、济北得了多少财富不必说,只这晒盐之法,糜家获利何止千万?我主意已定,今后追随刘县尊,请几位族老相信我,糜家今后的财富将如东海之水,永不枯竭。” 一个白胡子的老者站起来,身子骨却是硬朗得很。糜竺见是老叔靡成,便示意让他发言,老头子中气十足,表态说道:“咱们糜家世居东海,货殖为业,怎能轻易依赖外人,辱没家门。” “不然,”一个中年人站起来,糜竺一看,是本家的一个哥哥,名字叫糜信的,只听糜信说道:“盐池晒盐,亘古未闻,却被刘县尊道破,如此人物,不是星宿转世,便是天神下凡。糜家若是能助刘县尊取得棉种,还有更大的富贵摆在眼前,糜家怎可放弃千载难得的良机?失去光大门楣的良缘?” 糜信叨叨完,其他人也纷纷表态,糜竺一看赞成与反对的人数恰好各半,不由得沮丧,只好说道:“暂且走一步说一步,传话下去,令去南海贩运的船队着实留意棉种,不得有误。” 负责南海船运的一个族人站起来领命后,糜竺摆了摆手,解散了家族会议。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公元186年又过去了,187年到来。 张温平叛不能建功,便上书皇帝刘宏,言道:叛军内乱,韩遂杀北宫伯玉、边章、李文侯,收其兵,拥众十余万,势大难制,请皇上速派援兵。臣闻辽西公孙瓒骁勇,麾下乌桓突骑罕逢敌手,乞我皇遣之相助。 张温的奏疏递上来,刘宏便召群臣商议。 中山相张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心说自家一身好武艺,却没有领兵的机会,如今皇上和群臣商议派谁带兵,肯定是对公孙瓒那毛头小子不大放心,这不是瞌睡给枕头,机会来了吗?立马写了道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刘宏收到张纯的奏章和白花花的银钱,心里拿不定主意了,张温要的是公孙瓒,若是派了个张纯过去,一旦闹得不合,张温那厮便有了推脱,若是不让张纯去,这银钱看着真可爱啊!罢罢罢,派个小黄门去问问张温不就得了。 张温牙咬得死死的,点名还是让公孙瓒领兵。刘宏得报无奈了,只好按照张温的意见下旨,于是公孙瓒准备率领三千骑兵,驰援张温。 张纯得到消息后,气得几乎吐血,心说老子报国无门啊,这天杀的皇帝老儿,收了钱不办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下书信一封,送到了泰山郡太守张举的手里。 张举收到信后,辞官不做了,连夜带着家兵回老家与张纯汇合。张纯此时已经说动了乌桓首领丘力居,三人坐下开了个研讨会,研究了下起事以后如何分赃什么的,就分头带着人马开始造反了。 张纯、张举叛乱,杀掉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众十余万劫掠幽、冀二州,登时天下震动。 公孙瓒这边带着人马刚走到蓟县,闻听张纯、张举叛乱,立马调转了枪口,跟叛军干了起来。此时刘备正带着关、张二人也在军中。 捻着手心里几粒毛茸茸的种子,刘驹开心的笑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棉种终于找到了。 棉种是今天中午送到的,量不大,只有二十多斤,只能够播种十亩左右的土地,但这已经足够了,一年之后,棉种的数量会翻着跟头往上涨。 “县尊,”程昱不高兴的说道:“您贵为一县之首,怎能做如此粗鄙的活计?” “仲德先生,”刘驹对程昱动不动就拿自己是县令说事不感冒,“棉种金贵,我若不亲自动手播种,试问阖县衙众人谁会?” 老好人陈宫出来打圆场,“仲德先生言之有理,依我来看,县尊亲自指导,找几个老农去做就可。” 好吧,说不过你们,刘驹只好屈从。 “还有一事,还请县尊斟酌。”陈宫盯着刘驹,见他点头,接着说道:“张举反叛,泰山郡守空缺,县尊岂有意乎?” 刘驹一愣,略一思索,看向程昱,“仲德先生怎么看?” “诚千载良机也。” “好,”刘驹轻轻拍了下桌案,“那就请仲德先生携带财货,去帝都运作。” 程昱袍袖一拢,双手高拱,“昱必不辱命。” 几天后,刘驹让典韦背着已经泡发出芽的棉种,来到了选择好的一块土地上,指导着几个老诚的百姓开沟、撒种、浇水后,然后用锄头小心翼翼的掩埋好,刘驹心里才舒了口气。 今春,播种下希望,明年,我要让棉花铺满整个谷城。 第三十二章 忽然平地起风雨(1) 这日休沐,刘驹蹲在棉田的地头上看着刚冒出头的棉芽,心情喜悦的与几个老农闲话,顺带着说了一些棉田管理上的事。 “县尊,”远远地一人呼喊着朝这边跑来,刘驹抬头一看,认得是县衙负责民政的一个椽史,名叫马文。(椽史,县衙各部门的负责人,正职为椽,副职为史。) 刘驹站起身,来到田间的小路上,马文气喘吁吁的也赶到近前。 “何事?” “北乡清亭牛角里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八人了。”马文喘了几口气,才说出来。 刘驹听到,脸唰的就白了。这个时代发生瘟疫,跟洪水泛滥没有什么区别,在医学还不发达的情况下,一旦传播开来,十室九空也不为过。北乡位于济水北岸,人少地多,就把附近投靠过来的百姓大多数安置在那儿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 “回城,”刘驹立马说道:“老典,将你的马匹让与马椽,你步行回去。”说完翻身上马就走。 马文也赶紧从典韦手里接过缰绳,喝着一路烟尘,紧紧跟随。 “马椽,可知道死者生前有何症状?”刘驹看到马文跟上来,稍勒了一下缰绳。 “据来报的亭长所言,曾高热不止,全身遍布水疱。” 刘驹一边飞驰,一边思索,快到县城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一阵轰鸣,“难道这是天花?” 县衙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整个县衙的人员全都到了,一个个鸦雀无声,等着刘驹来了拿主意。 刘驹急匆匆的进了县衙大厅,立定了身子,大声说道:“马英,立即带领五十个衙役,前往牛角里,封锁村子所有路口,许进不许出。” 马英急忙起身去了。 “蔡九,即刻组织民夫,运送石灰,我要你在今日午后,将石灰粉撒遍整个牛角里。” 蔡九这时候也知道利害,急忙走了。 “肖椽,我从库房中调拨绢布五十匹与你,请你立刻组织人手,缝制口罩。”刘驹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画着口罩的样式,手上不停,嘴里说道:“绢布七层,决不可省减。第一批做好之后,派人火速送往牛角里,先紧着衙门的人使用。” 肖椽是负责营建的官吏,急忙领命。 “公台先生,请你代笔上书郡府,告知实情,请郡府派兵守住通往谷城的道路,避免瘟疫外传;另请上奏朝廷,希望可以派遣有经验的医官来救治百姓,”刘驹略一思索,“对了,最好能请到南阳张机张仲景前来。” “马文,立刻组织人手,前去安抚百姓,没有要事不得外出,尽量待在家中,另外,如果哪一个村庄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封锁,不得有误。” “王医官(即卫生局长),组织谷城名医,携带药材,前去牛角里诊治病人。请告知他们,一定做好个人防护,免得过了疫气。” ...... 打发走了众人,典韦赶了回来,看到刘驹瘫坐在椅子上,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边,也不敢说话。 刘驹脑子可没闲着,正在思索是否有遗漏的地方,看到典韦,沙哑着嗓子说道:“老典,你即刻打马前去龙池,让周仓安排人手,将李曼成前次送来的酒水,两坛制作成一坛备用。” 典韦张了张嘴,本想说不去,但看到刘驹的目光,没敢反驳。 这时陈宫写完了书信和奏疏走了过来,急忙拦住了典韦,“县尊,典韦还是留在身边护卫安全,我去走一遭吧。” 刘驹只好答应,低声说道:“公台先生,还要飞书告知文谦,严防军中出现异样。龙池那边酒水制作出来,先生可取一容器点燃,火焰熄灭后,若是剩余的水不到三成,才能大用,剩余的水少了酒内加水,水多需要重新蒸馏,你可明白?” 陈宫略一沉思,便点了点头。 “龙池那边,也有不少绢布,先生命人就地缝制口罩,送与文谦,保证每一士卒两个口罩,换下的口罩沸水蒸煮后才可再次使用,同时严令军中不得饮生水,吃生食。” 陈宫虽然不太明白刘驹为什么这么说,但见他说的郑重,点头去了。 刘驹闭着双眼,仰起头发呆。典韦不敢打扰,也呆呆站着。 甘霖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手里提溜着小吃,看到两人的样子,捂着小嘴“噗呲”笑了,“你们俩怎么都成了呆头鹅了?” 刘驹听到,睁开眼来,“不好好待在家中读书,又去买零嘴吃,该打。” 这话甘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将零嘴放在桌案上打开,拿起一块麦芽糖就要往刘驹嘴里塞,刘驹却不过,张嘴接了,甘霖又抓了一把,递给典韦,“回家给你家典满吃。” 刘驹笑了,“典满不过是一岁多的娃娃,如何吃?” “嘿嘿,县尊,俺回家用温水化开,给儿子喝。” “咦,”刘驹惊奇的看了一眼典韦,“脑袋瓜子转的够快的。” 甘霖不满的白了一眼刘驹,“小典满吃了我的零嘴,才那么白白胖胖的好不。对了,驹儿哥,刚才路过对面的茶馆,听崔大叔说了一见稀罕事。” 刘驹没接话,典韦却好奇心极强的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崔大叔说道,有个老农家的母牛奇怪得很,奶头竟长得跟葡萄似的,引得好多人围着看。” “那母牛在哪儿?”典韦急忙问道。 “我哪儿知道?崔大叔说老农在他那儿喝了茶水,就牵着牛走了。” “去哪儿了?崔大叔说没说?”典韦继续追问。 “八成去了牛市,”甘霖不确定的说道:“又不关我的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刘驹忽然睁大了双眼,跳起来就往县衙外走,唬得甘霖和典韦一跳,急忙跟了上去。俩人出了县衙,看到刘驹正拉着崔大叔在说着什么,还没走到茶馆近前,刘驹却像发了疯似的朝城南的牛市奔跑而去。 典韦拉了甘霖一把,嚷道:“你跟不上的,快回县衙吧。” 城南的牛市上,散落着十几头牛在等待买主。一个愁眉不展的老者,蹲在自家的老牛旁边,不住地唉声叹气。 刘驹赶到牛市,双眼一打量,便朝着老者走了过来,先围着牛转了一圈,仔细看那母牛的乳头,果然布满了明溜溜的几个水疱,乳房的皮肤上也有不少。那牛看到生人走近,变得狂躁起来,低声哞叫,牛头一低,就要顶向刘驹。 刘驹岂能让一头牛给伤了,一步跳开了一丈多远,那牛的主人此时已经起身,紧紧拉住了牛缰绳。 “老丈,这牛我买了,”刘驹见牛的情绪稳定下来,才走到老者身边说道:“不知老丈可还曾见过类似的牛?” “俺们那附近还有几家呢,”老者无精打采,“只是俺家的这畜生病得厉害,已是三天不老实吃食了。唉....,一家人全指着它过活呢。” 刘驹大喜,急忙说道:“我是谷城的县令,请您老牵了牛跟我去拿钱。” 老者睁开昏花的老眼,“您是县尊?要俺的病牛有啥用?你们城里人惯于说谎骗人,俺可不信。” 这时典韦也追了过来,听到老者的话就要发怒,刘驹急忙瞪了典韦一眼,典韦不敢发作,只睁着环眼看着老者。 那老者倒是叫嚷起来,“自从刘县尊到了谷城,便严惩宵小之徒,使得谷城境界肃然。你竟然还敢当众骗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这一嚷嚷,周围有人围了过来。估计刘驹经常下去转悠,跟老百姓混了个脸熟,其中几个人看到刘驹,急忙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刘县尊。” 这下轮到卖牛的老者发呆了,嘴里喃喃说道:“你真的是刘县尊?” 刘驹不去接他的话,看到十几个卖牛的人围过来七八个,便对他们说道:“各位乡邻回家之后,请相互转告,若是发现与这老丈家的母牛有类似情况者,县衙敞开了购买,跟健康的牛一个价钱。”说着,指向那母牛,“请诸位看仔细了。” 一人说道:“县尊,俺家邻舍的牤牛,后面的蛋蛋上长出了许多水疱,不知跟这母牛是否患了同一种疾疫?县衙可要收购?” “收,”刘驹略一思索,便大声说道:“不论母牛、牤牛,症候相同者皆是患有同一种疾疫,县衙敞开了购买。” 老者牵了牛跟着刘驹到了县衙,拿了钱乐呵呵走了。刘驹便让典韦找来一个衙役,将牛牵到县衙一个空闲的院子里,先喂养着。 王医官去了牛角里,副手还在县衙,刘驹派人叫过来后,直接让他想办法将谷城行医的人召集起来,明天中午到县学聚齐。那副手不知道刘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县尊有令,怎敢不从,只好赶紧去安排人手。 刘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张嘴就喊道:“老典,老典。” 典韦正没趣的看着蚂蚁上树呢,闻声急忙站起来,“县尊,俺在这儿呢。” “公台先生回来没有?” “公台先生去了龙池,敢情县尊忘记了?”典韦闷声答道。 刘驹拍了拍额头,暗道今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竟忘了这茬,只好手里拿着一个纸卷,来到县衙旁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刘驹信步走进一所屋内,只见十几人正在忙碌,便咳嗽了一声。 忙碌的人们抬头看到刘驹,急忙见礼。刘驹问道:“谁人在此负责?” 一个斯文的中年人站出来说道:“属下莫迪,见过县尊。” “活字印刷进展如何?” “一切就绪,只是排版较慢。” 刘驹将把手中的纸卷交给莫迪,“熟悉了就好了。麻烦你们将这纸上的东西印刷出来,装订成册,明日中午,我有大用。” 莫迪粗略浏览一遍,见不过是两千字左右,便拱手说道:“绝不会耽误县尊的大事。” 到了第二天中午,刘驹来到县学。县学腾出了一间校舍,此刻屋内坐满了人。 等到人手一个小册子时,刘驹缓步站到了屋内,开口说道:“诸位皆是谷城百姓健康的护卫者,今日,本县将带领你们去做一件千古未有之事,那就是,接种牛痘。册子中文字详细说明了接种方法,由于事发突然,接种的原由不曾记录。目今最为紧要的是为谷城孩童提供保护,时间太紧,你们只要掌握方法即可。现在各自翻看,有不明白处,再来询问。” 顿时一阵纸张翻动声响起,一个个低着头,认真看了起来。 一个年纪大约六十的老者站起身来,对刘驹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县尊,册子上说道,用银针在上臂三角肌处划痕,深度可有具体要求?” “当然有,”刘驹见那人胡子都白了,说话时眯缝着两只小眼,心中严重怀疑他的视力有问题,“手法轻巧,眼光敏锐,银针划破表皮,以不出血为准。这位大夫,不知你年长几何?若是双眼昏花,做不得此事。” 那人估计是个靠嘴吃饭的,闻言说道:“县尊,小人名叫赖权,已是年过古稀,自打十五岁学医,便在谷城新北亭行医,一生医治了无数疑难杂症,不是小人吹嘘,这双眼睛亮着呢。” “哦,”刘驹望向衙门的医官副手(卫生局副局长),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嘴里却说道:“桌案上银针请你取了,在你胳膊上试一试如何?” 赖权颤颤巍巍走到桌案旁拿银针,那副手却一步向前拉住了他就往外推,嘴里骂道:“赖权,你直是个赖狗儿,赶紧滚,县尊当面,小心我揭了你的老底。” 赖权叫起屈来,嘴里嚷道,“俺是有点眼花,等俺回家教会了儿子,可以让俺的儿子去做。” “老贼,”副手焦躁起来,“给我快滚。你养了个好儿子,不该取名叫做赖庆德,直唤作赖无德好了。”副手说完,满屋子人都笑了出来。 副手推搡着赖权出了县学才走了回来,对刘驹不好意思的说道:“县尊,卑职失职,竟让那老狗混了进来。” “怎么回事?”刘驹问道。 “赖权实为一无良游医,专一骗人钱财。他的儿子更是不堪,整日价游手好闲,偷人家的鸡狗。赖权责备一句,到有两句等着,后来不耐烦了,不等他老子开口,便是一顿老拳,实是个无父无母的无赖子。” “还有这等人?”刘驹说完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林子自大了什么鸟都有,后世认贼为父,卖国求荣,数典忘祖之辈也不在少数,当下一笑就撂开了。 当下有好几个人说出了疑问,刘驹一一作答,看到所有人基本都掌握了接种牛痘的技巧,便让副手给大伙发放了纸笔,要求他们把接种者的名字、籍贯、年龄、男女等事项记录清楚,县衙以后会根据接种的人数发放补助。 距离县城近的,当天就去县衙牵了一头牛去了;距离远的,县衙负责安排住处,明日一早再回。 刘驹回到县衙时,已是黄昏。 马英一副熊猫眼找了过来,“县尊,这两日又有十几人发病。寻常大夫开的药方,见效甚微啊。” “临近的村庄可有异常?” “县尊英明,幸好牛角里封闭及时,临近诸村尚未发现异常。” 刘驹松了口气,“不能大意,我已上书朝廷,希望能请得张机先生到来,事情就有转机了。” “张神医大名英早有耳闻,”马英不抱希望的说道:“只是张神医淡泊名利,未必奉诏。” “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好。”刘驹也是无奈,暗恨自己若是在穿越前学点医学,背下几个治疗瘟疫的方子,也比现在有力使不上强,“本县的几个名医,看出什么没有?” “几人看后一致认为乃是痘疮,开了些清热散寒,发表透疹的草药,”马英说的有气无力,“病危的现在有六人,估计拖不了几天。” “县里出钱买些肉食过去,”刘驹被马英的情绪传染,心绪不安起来,“给村里的百姓熬些肉粥吃,补一补,或许可减轻些病情。唉....,本县无能,治下子民遭受无妄之灾,竟束手无策。” 第三十三章 忽然平地起风雨(2) “县尊岂可自责?”马英慌忙说道:“说起来,英也算是县衙的一介老吏,伺候过七八位上官,期间也曾遭遇到瘟疫。但论起处置手段,哪一个比得上县尊你?” “不说这个了,”刘驹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走动,“后面厨房有现成的饭食,老马你且去填饱肚子,就不要回家去了,免得连累家人,就在县衙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本县陪你去北乡看看。” “使不得,”马英跳了起来,“县尊坐镇县衙,居中调度即可,岂能身赴险地,万一...万一...” “老马你多虑了,”刘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扛不扛得住天花,但身为一县之长,如不能亲赴一线,如何能提振士气,“做好防护,过不了疫气。” 北乡新亭牛角里,人口约有三百,因为瘟疫肆虐,整个村庄一片死寂。 刘驹赶到的时候,村口的几个大铁锅内正熬着草药,几个衙役手拿着棍杖来回巡视,通往村庄的路上铺满了石灰粉,此外看不到一个人影。 马英跳下马,将马缰绳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返身要帮刘驹拴马的时候,看到刘县尊已经将马栓好了,便陪着笑脸说道:“县尊,村口那个大草棚是卑职命人刚刚搭建的,估摸着其他人都在里面呢。” 刘驹点了点头,随着马英进了草棚。草棚内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夫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外,其他二十多个衙役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马英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刘驹急忙摆手制止,示意不要打扰那些衙役们休息,随即缓步走到几个大夫身边,听他们议论了片刻,摸不着一点头脑,便开口问道:“诸位大夫,我看草棚外熬着草药,不知村民们服用后可有疗效?” 几个年老的大夫这才停止了讨论,看到是县尊亲临,急忙起身见礼,其中一个说道:“虽未看到确切疗效,但以今早的情形来看,发病的村民减少了不少?” 听到这话,刘驹眉头不由得一皱,昨晚马英说的可不是这样子,难道一晚过去,事情朝好的方向转变了?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马英一眼。 混了半辈子官场的马英哪里还不明白,急忙问那个说话的大夫,“黄老,昨日我离去之时,病人只多不少,怎地今日情形缓和了?” 黄大夫捋着胡须,笑吟吟说道:“县尊当面,我等不敢居功。马主簿昨日离开后,牛角里来了一位外地人,自称手中有治疗瘟疫的秘方,得自张机神医。我等大喜,急忙问他需要多少银钱可换得此方,谁料那人说道,只为济世救民,不收半分银钱,当下将方子详细说出,我等参详后,皆曰此方大妙,必是出于张神医之手,因此照方拿药,熬煮了分给村民。一夜过后,患病者皆有减轻迹象,新增患病者只有二三人而已。” 刘驹心中大喜,急忙问道:“那外地人何在?本县要当面致谢。” 黄大夫说道:“那人献了药方后便不见了踪影。” “天佑谷城,天佑谷城啊,县尊,”马英激动地泪水模糊,“这必是县尊的善政上达天听,便派了神人下世,拯救苍生。” 古人迷信,只得由他去说,刘驹却是半点也不信的,但事情有了转机,内心的喜悦也是难以抑制,“俗语云行百里者半九十,疫情既然出现转机,还要再辛苦诸位一段时日,待到瘟疫彻底控制,本县要为诸位刻碑立转,彰显功劳。” 几个大夫一听大喜。这时候还没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一说,但作为一个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干的本就是积阴德的事,如果以县衙的名义刻碑立转,这份名望可就蹭蹭的往上涨了,足够后世子孙吃几辈子老本了。 黄大夫在谷城年高德昭,算是地方名医,当下代表几个大夫发言,“县尊吩咐,敢不从命。我等必坚守村内,苦心孤诣,医治百姓,瘟疫不除,誓不还家。” 刘驹向前抱住黄大夫的双臂,诚恳说道:“拜托诸位了。” 此时睡觉的衙役们听到动静,都折身起来,围住了刘驹。刘驹一一慰问,做足了姿态。见事情差不多了,刘驹便吩咐马英,让他领人将带来的高度酒、猪肉、口罩等物搬运到草棚内。 王医官听到刘驹亲临,也匆匆赶来,刚刚走进草棚便大声埋怨马英,“马主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县尊万金之躯,身系一县百姓安危,怎可身临险地,若有万一,将置谷城十万子民何地?” 马英苦笑,刘驹说道:“王医官不必多虑,是我执意要来。目前村民情形如何?” “恭喜县尊,贺喜县尊,瘟疫已经出现好的转机,”王医官觉得戴着口罩回话是对上司的不尊重,伸手就要摘掉,被刘驹摆手止住了,只好接着说道:“昨日那外地人的药方果然神奇,刚才下官去村内查看,这半日一夜过去,患病的十几人皆已高烧尽退,能进饮食了。” “百姓情绪可安稳?”刘驹接着问道,“可曾有怨言?” “县尊处置得当,指挥有方,百姓只有感恩戴德,哪有半句怨言?”王医官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道:“县里运送来大批钱粮,百姓足衣足食,皆服从县衙安排,安心在家等待瘟疫过去。” 刘驹让典韦倒了点高度酒洗手,又拿了一个新口罩用高度酒泡了,捂住了口鼻,这才对王医官说道:“再辛苦王医官一趟,陪我去村民家中看看情形。” 马英、王医官急忙跪倒,张开双臂,大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旁边的衙役们看到,也跪了下来,登时堵住了草棚的出口。 刘驹坚持要去,众人苦口婆心。唾沫星子飞了半天,刘县尊才从善如流,说了些场面话,带着典韦离去。 马英等人大松了口气,各自感慨一番,各忙各的去了。 离开牛角里不过二里地,典韦的汗毛树立起来,拉住马缰,挡在刘驹身前,睁大双眼,看着前方的一株大树。 看到这情形,刘驹也是警惕暗生,握住了剑柄。 僵持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典韦按捺不住,大声喝道:“兀那贼子,休要躲藏,有俺典韦在此,尔伤不了县尊一根毫毛。”声音滚滚如雷,震得刘驹一阵眼晕。 前边大树上跃出一人,站立在路中央,怀抱长剑,神情倨傲。 典韦是个暴脾气,最受不得激,翻身下马,挥舞双戟向前厮杀,那人也抽出宝剑,与典韦斗在一起。双戟盘旋,如黑龙翻滚;剑光如电,似寒星点点。 “咦,你这贼子,”典韦打斗中发现来人的剑法十分熟悉,便张嘴喝问起来,“为何与那王越的剑法如此相似?” 刘驹见那人身材粗壮,长剑挥舞,如行云流水一般随意自然,与王越的剑法确实是一个路子,但是在火候上还是差了王越不是一星半点,蓦然想到一人,便大声问道:“来人可是王剑师的得意弟子史阿?” 那人听到,挥剑挡住了典韦的猛力一击,抽身跳出圈外,长剑下垂,抱拳说道:“史阿见过刘县尊。” 刘驹跳下马,边走边笑道:“王剑师尚不是典韦的对手,史阿兄这是心中不忿,有意一试身手?只是不知感觉如何?昨日那治疗瘟疫的药方,史阿兄想必是受了王剑师的托付,送到北乡来的吧?只是不知王剑师现在何处?本县定要代谷城十万百姓,谢过王剑师的大恩。” 这话说得太跳脱了,史阿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了,闷了片刻才说道:“刘县尊如何确定是王师献的药方?” “史阿兄此话一出,”刘驹呵呵笑了,“本县若是猜得不错,王剑师就在谷城城内落脚。” “啊!”史阿一愣,“难道谷城百姓说得是真的?刘县尊真的是天上星宿下凡?” 典韦瞪着环眼,大声说道:“绝对错不了,俺家县尊就是金龙星下凡。”看来这是典韦从开茶馆的老崔那儿得到了具体星宿的名字了。 其实刘驹只是利用了简单的推理,就猜中了王越躲在谷城的事实。牛角里的瘟疫处置还不过三天,就有人拿出了防治瘟疫的方子,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具有丰富旅游经验的人,而且恰好遇到过张仲景。作为一个县令,刘驹岂能不知道在中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85年发生的那场大瘟疫,不过刘驹还不知道的是,张仲景不但亲身参与了瘟疫的防控,还从防控这场瘟疫中,总结经验,写出了着名的中医经典《伤寒论》。王越的旅游经验绝对丰富,传闻十八岁匹马入贺兰山,斩杀羌族首领,三十岁后,周游全国,比武较技,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王越就有了与张仲景接触的机会。如果王越不在谷城,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瘟疫的发生?何况史阿的表现就是铁证。刘驹脑子只不过转了几个弯就推断出来。 至于说瘟疫不同,即便是张仲景的方子也不一定有用,那可要说道说道了。185年中原大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距离牛角里瘟疫发生,也不过是过了两年,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大疫过后,还会出现许多散发的病例,如果不信,可以结合一下‘非典’和‘新冠’,所以牛角里的瘟疫很可能是185年那场瘟疫的延续。185年的瘟疫,没有查到具体是什么疾病,但史书记录,张仲景的亲族在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减员还达到了三分之二,这样的死亡比例,简直是太高了。而牛角里到目前已经死了二十多人,这才只是三四天的时间,死亡比例不可谓不高。张仲景虽然是神医,在防治瘟疫方面,也不可能做到药到病除,肯定是慢慢摸索,积累经验,才找到了恰当的组方,也就是说,王越献出的方子是经过实践检验,有确切疗效的。 “史阿兄身手不凡,不愧是王剑师的高足,”刘驹轻轻送给史阿一顶高帽,“王剑师逗留谷城,未必无因。刘某虽是谷城之主,但谷城广大,岂能容不下王剑师?” 史阿岂能不知道自家师傅刺杀刘驹的事情,但听话听音,晓得刘驹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登时放下心来,“王师深悔当日行事莽撞,得罪县尊,因此逗留谷城,期望将功补过。” “王剑师大名,响彻寰宇,”刘驹给王越的帽子更高,“身负绝世身手,岂能锥处囊中,长久不得脱颖而出?谷城目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王剑师不嫌弃谷城鄙陋,本县定让王剑师得展所长,光华绽放。门下弟子,量才录用,虽不敢说拜将封侯,但丰衣足食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王越的首席弟子,史阿对师傅心中的小九九看的非常清楚。王越这个人步战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呢,出身不好,又不擅长交际,所以空怀着一副功名利禄心,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刘驹递出了橄榄枝,史阿却不敢直接替师傅接过来,当下说道:“县尊好意,阿定向王师详禀。” 刘驹还能说什么,反正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至于王越怎么做,那是人家的自由,当下说道:“若是史阿兄也回谷城,可与本县共乘一骑。” 典韦肯定不干,大声说道:“县尊不可,我看那厮有手有脚,让他自行离去即可,怎能让那厮近身?” 刘驹摆了摆手,“史阿兄岂是背地偷袭之人?老典你放心好了。” 这话说出来,史阿的心可就受不了了,堂堂县尊,地位尊崇,竟然让自己跟他骑在同一匹马上,这需要多么宽广的胸怀才能做到?当下就被刘驹的气度折服,生出报效之心,嘴里却说道:“多谢县尊好意,阿这双腿虽短,一旦奔驰,却不会输于战马。”说罢转身飞奔而去,只留下了身后一道烟尘。 第三十四章 风雨初歇见彩虹(1) 洛阳南宫德阳殿,尚书卢植手里拿着东郡桥瑁和谷城刘驹的奏疏,脸色肃穆,对汉灵帝刘宏拜舞一番,沉声说道:“陛下,昨日接到东郡与谷城奏疏,言道谷城北乡新亭牛角里出现瘟疫,染病者十之七八,亡者十余。谷城县令刘驹业已下令封闭牛角里,且派出干员常驻,安抚百姓,防控瘟疫。只因谷城缺少名医,期望朝廷能宣召张机张仲景前去防治。” 脸色苍白的刘宏闻听此言,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奏疏落款日期距今已有几日?” “回禀陛下,距今已有四日。” “四日,”刘宏喃喃说道:“这么说来,谷城瘟疫所致亡者恐怕已有百余了。刘驹任谷城令以来,政绩如何?能否应对这场瘟疫?” 尚书郎杨赞分管官员考核,听到刘宏的问话,出班奏道:“谷城令刘驹就任两年有余,考核均为优等。自刘驹就任后,鼓励耕种,曾研制曲辕犁,目下已在大汉普及开来;农耕之余,发展产业,谷城所产纸张、精盐、清茶已享誉宇内,去年上交国库三千万钱。如今谷城境内万民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称大治。” “哦,”刘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政绩斐然,却是瘟疫横起,这刘驹的才干...” “皇上,”宗正刘虞作为正儿八经的宗室大臣,见到刘宏想要将刘驹一棍子打死,急忙拦住话头,“谷城令刘驹身为汉室后裔,就任以来,兢兢业业,将谷城治理的花团锦簇,深得谷城百姓爱戴。曲辕犁自在大汉推广以来,年增耕地面积千万亩,粮增数千万石;皇室所用纸张、精盐、清茶,皆谷城供奉,所值钱财何止千万?近因谷城兴盛,多有子民前去投靠,只因人员混杂,是以生出瘟疫,非刘驹之过也,望皇上明察。” 刘宏这才想起来谷城令刘驹是自家人,每年送给皇宫的东西那是数不清多少的,刚才自己怎么回事?还想着将这位财神爷一棍子打死,暗恨自己孟浪了,当下转了口风,慢慢说道:“宗正所言甚是,刘驹有如此才干,朝廷当助其一臂之力,派一黄门前去南阳传召,令张机接旨后,即刻起身,前往谷城防治瘟疫。” 卢植、杨赞、刘虞一起躬身说道:“皇上圣明。” “皇上不可,”太傅袁隗出班奏道:“中平二年春,中原大疫,阖门而殪,覆族而丧者不可胜数,瘟疫过后,十室九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陛下为之辍朝三日,悲哀不已。如今谷城瘟疫复起,当政者岂能无过?望陛下追查谷城令刘驹之失,罢免其职,传召天下,警戒来者。”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司空袁逢(袁隗的哥哥)立马出班,“太傅所奏,谋国之言也。赏功罚过乃是治国根本,谷城令刘驹治下出了这等祸事,焉能置之不理?” 大司农曹嵩此时已得了程昱送来的千金,今天朝会的议程之一,就是讨论泰山郡、中山相、右北平郡、辽东郡等地的人事任免,没想到谷城的瘟疫成了朝堂讨论的重点。袁氏兄弟对刘驹攻讦的小心思,曹嵩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这是眼馋谷城的富饶,准备帮自家人出手摘桃子了。 “陛下,”曹嵩出列,“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宏看到曹嵩讳莫如深,登时来了兴趣,“且说来听听。” “陛下,”曹嵩恭恭敬敬的弯着腰,沉声说道:“卢尚书适才言道:谷城县令刘驹业已下令封闭牛角里,且派出干员常驻,安抚百姓,防控瘟疫。臣不揣冒昧,敢问卢尚书,谷城令刘驹可曾说具体措置?” 卢植说道:“刘驹上书郡城,建议郡守桥瑁派兵封锁谷城通往外县的交通要道;令主簿马英领县兵五什封闭牛角里;令功曹蔡九领役夫一百运送生石灰,遍洒牛角里及临近村落;令医官王异召集谷城名医常驻牛角里,煮药医治患者;其余事项,还有十余,可谓条理分明。” 曹嵩继续问道:“奏疏可曾言瘟疫波及其他乡村否?” “不曾。” “陛下,”曹嵩挺直了腰杆,“如此处置瘟疫,亘古未闻,即便牛角里村民尽皆染疫,瘟疫肆虐也不过一村之地,不会波及其他。中平二年大疫,若是采用谷城防控之法,不知可拯救多少子民性命?刘驹身为县令,瘟疫当前,处置得当,实乃干吏。臣在此说句狂言,不出十日,谷城当有捷报传来。” 刘宏不自觉的点着头,仔细一想,曹嵩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封闭疫区,隔离病人,大范围消毒,这是经过了多少年跟瘟疫的斗争,才总结出来的经验,当然是行之有效的,这些措施,刘宏跟满朝大臣不知道,就是张仲景也不一定知道。 “大司农言之有理,”刘宏开了金口,“如今想来,谷城令处置瘟疫之法,实是绝妙,当记载在案,作为范例。袁太傅、袁司空,二位博学多闻,可曾见过如此妙法?” 二袁被打脸,想要再唠叨几句,却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好一起说道:“臣未曾听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尚书侍郎在旁很快就写好了诏书,递给了刘宏,略一浏览,刘宏盖上了玉玺,一个小黄门手捧诏书就匆匆出了宫门,朝南阳而去。 下一个议题就到了讨论人事的环节了,曹嵩心里暗暗着急,心说这谷城的瘟疫来的真不是时候,如今形势下,如何给刘驹进言呢? “陛下,”大将军何进开始发言了,“目今泰山郡、右北平郡、辽东郡等郡守空缺,朝廷当早日选定干才,稳定地方。” “嗯,”刘宏知道何进肯定借这个机会安插自己的人,只是你这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军权你把控着,地方人事任免还想插一杠子,不要说门没有,窗也没有,“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司空袁逢说道:“舍侄袁胤,恢弘大气,酷爱读书,曾作《河赋》三篇,洛阳士子争相传抄,文才冠绝一时。臣不揣冒昧,举荐袁胤。” 曹嵩的嘴巴快撇到脖子去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文才冠绝一时?谁不知道这是从一个落魄士子手里,花了几个钱买来的文章,署上你家侄儿的名字就是你们袁家的了,呸,真不要脸。 袁胤是袁隗的儿子,袁隗当然不能直接举荐,否则那就真是不要脸他娘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但袁隗也没闲着,偷眼四顾,看到好多公卿大臣一脸不屑,暗暗记在心里,心说初一不找你,等到了十五,老子必定给你弄双小鞋、打个小报告。 刘焉此时任太常卿,出班说道:“臣刘焉举荐应邵。”倒是言简意赅,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曹嵩暗道,是时候了,该我了,就要出班说话,哪知有一人抢在了曹嵩前面。曹嵩一看,正是刘虞。 “陛下,”刘虞是个正直的臣子,在汉末的朝廷中威信极高,事事皆为国家考虑,刘宏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大司农刚才曾言,谷城十日内当有捷报传来,臣亦信以为然。谷城令刘驹,少年骤得高位,然不矜不伐,治理谷城不到两载,使百姓富足,阖县大治,诚不可多得之干才也,愿我皇置之高位,展其所长,富我子民,固我根本。” 何进不高兴了,几个职位娘的都被你们抢了,老子手下还有好几个嫡系呢,当下说道:“陛下,臣举荐鲍信鲍允诚,鲍信此人,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实不可多得的干才。此外,王朗、孔融、王匡、伍孚,皆海内名士,尽是郡守人选。” 得,大将军不愧是位高权重,何进嘴里嘟噜出一大串人名,弄得朝堂上的公卿们目眦尽裂,他娘的,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刘宏头有点大,看向刘虞。 刘虞出班说道:“为国选才,首重其德。臣建议从所有举荐人中仔细甄别,务期选出德才兼备的干才,然后由皇上定夺。” “宗正所言,”刘宏看到刘虞处处维护自己,十分欣慰,“诚谋国之论也,朕看就由宗正为首,太常、大司农、太尉、卢尚书几人甄别,三日后将名单报与朕知。”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一起躬身领命。旁边何进、二袁几人干瞪着眼,心里却是失落的很。 王越带着史阿来到谷城县衙,递上名帖。 门子将名帖交给刘驹,刘驹打开一看,心中窃喜不已,对门子说道:“将二人领到客厅待茶。”心中估摸着王越二人茶水喝过了两杯,才施施然走进客厅。 王越、史阿看到急忙起身,刘驹随意摆了摆手,“王剑师、史阿兄不用客气,快快请坐。”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越抱拳为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当日县尊责骂的是,王越真是老糊涂了,不该听信谗言,险些害了大贤。今日携小徒前来,一为负荆请罪,二来嘛,还请县尊赏口饭吃。” 伤害我?你也得够资格?刘驹心里腹诽着,我有天下第一保镖傍身,老王你还是看不清楚自个哈,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一边摆着手,一边张口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王剑师的本领本县是深知的,不知您老可是倾心来投?” 这话什么意思?王越打遍天下无敌手,武艺登峰造极,绝对不是傻子,可是对刘驹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看向史阿。 史阿听到刘驹的话,却是早已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看到师傅迷惑,于是低声说道:“刘县尊是要师傅做出姿态,方能授予职位。” 官迷心窍的王越,立马就要站起身来表态,被史阿一把拉住了,史阿把嘴巴贴在王越的耳朵上,“王师,您老可要想清楚,一旦认主,终生不能反悔。” “认主?有这个必要?” “典韦头领本领如何?”史阿看师傅一根筋,只好继续说道:“典头领早已认刘县尊为主,如果王师只是要混口饭吃,不认主也可,但必定不被重用。” 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认一个毛头小子为主?王越心中天人交战,脸色变换个不停,最终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问史阿,“你怎么看?” “徒儿肯定是心中一百个愿意,只是王师你,”史阿斟酌了下说辞,“身负天下第一剑客美誉,贸然认主,恐怕坠了一时名声。” “这,”王越也是头大了,低着头又想了一会,实在是抵不过官位诱惑,猛一咬牙,站起身来,拉住史阿,屈膝半跪,沉声说道:“越拜见主公。”史阿也急忙说道:“史阿拜见主公。” 刘驹大喜,伸手拉起两人,将他们送回座位,“不知王剑师何处安身?县衙旁有庭院一座,乃是本县的私产,足够安置三十人,今日王剑师就可搬来居住。老典!” 典韦应声进来,“你带王剑师去那庭院,另外自我的私库中取一百金、布二十匹一并带去。” 王越大喜,可叹自家半生飘零,何时一下子得到过这么多财富,登时感动的有点流泪,已是说不出话来,对着刘驹深深一揖,跟着典韦去了。 转眼间七八天过去,牛角里好消息不断传来,染病者大部分已经康复,不再有新的患者出现,瘟疫防控的曙光已经出现,刘驹急忙让陈宫执笔,向朝中报喜。 “有劳大司农,”程昱对曹嵩行了个大礼,“刘县尊得除郡守,皆赖大司农之力。不知谷城县令的人选,陈公台可否有望?” 刘驹这次顺利通过提名,曹嵩不过是敲了敲边鼓,刘虞才是真正的助力,不过朝中的细节程昱怎会知道?曹嵩很腹黑的将功劳拦在自己怀里,“这也是刘县令政绩斐然,众望所归而致,本官那有什么功劳?至于陈公台之事,”说道这儿,曹嵩把话顿住了。 程昱满脸的焦急之色,若不是自己人坐上谷城县令一职,那这两年的打拼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刘县尊如升职高就,说不得破费些银钱,将谷城的财货全部打包带走了。 曹嵩卖足了关子,看到程昱急得满头是汗,轻轻喝了一口清茶,敲了敲身边的茶几,“仲德莫急,老夫费了一番唇舌,又送了些黄白之物与张让等人,谷城令一职,非陈公台莫属。” 程昱心里把老曹家的女性问候了一下,面上却是感激莫名,抓住曹嵩的双手摇晃着,“谷城自刘县尊以下,皆感念大司农之恩。” 章台殿内,刘宏看着刘虞递过来的名单,开口说道:“这刘驹不过二十出头,委以郡守高位,是否太过?” “陛下,”刘虞不慌不忙,“刘驹此子,才华惊艳,不只是国家之福,也是汉室之福。如今天下,迭经动荡,牧民守正者可谓良吏,但能富民者,万里无一。谷城一县之地,为陛下送来千万钱财,若是一郡之地,陛下当做何想?况且此子年少,着力扶持,将来必成汉室栋梁,大汉江山无忧矣。” “宗正真乃谋国之臣也,朕竟未想到此节,”刘宏心情顺畅了,“那就委刘驹为泰山郡守?” “善,”刘虞拍手说道:“张举贼子牧守泰山三年,弄得民不聊生,处处盗贼蜂起,正需强有力者矫正之。” “刘驹亦知兵事?” “陛下可还记得济南王刘康诬陷刘驹一事?” “当然记得?” “刘康奉解渎亭侯嗣,多行不法事,只因刘驹送与济北王刘鸾制作香皂之法,挣下了泼天的财富,便要刘驹将制作之法相告,刘驹与刘鸾有言在先,不得泄露秘法,刘康便行阴暗手段,意图迫刘驹就范。刘康将刘驹手下十几人拘押在王府别院,派兵上百看守,哪知刘驹只率领十几个好手,便将人救了出来,且是完胜,不曾折损一人。这等手段,若是不知兵事,岂能做的?” “还有这等事?”刘宏拍案说道:“原本朕还信了刘康一面之词,稍后曹孟德上疏,才明白了事情原委,就将此事丢过了不提。今日若不是宗正明言,竟不知其中这许多曲折,看来刘驹此子,治政管军之能皆备,真乃全才也。” “人才难得,望陛下善待。” “好,”刘宏点点头,“若真是刘家千里驹,朕不吝高官厚禄。”说罢在刘驹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第三十五章 风雨初歇见彩虹(2) 又圈定了几个太守与国相的人选,刘宏搁下毛笔,习惯性地揉了揉手腕,对刘虞说道:“人选定下,即日下诏,让他们来京面辞。” 按照大汉朝堂惯例,外放的主要官员需要皇帝亲自召见,叮嘱一下,说些场面话,官员呢,则表表忠心,走个过场。 刘虞想得周到,开口说道:“陛下,谷城瘟疫防治虽见成效,但毕竟是疫区,况且谷城令刘驹与县丞陈宫曾亲临一线,” 刘虞还没说完,话就被刘宏打断了,“宗正不说,朕竟然忘了这茬,那就命刘驹、陈宫二人即刻就任,不必来京。” “陛下圣明。”刘虞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臣这就出去传陛下圣意,令尚书侍郎拟旨。” 刘宏摆了摆手,看刘虞走得远了,立即换了副表情,急匆匆的赶到后宫嬉戏去了。 程昱从曹嵩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心中大喜过望,便辞别了曹嵩,转回谷城。 “干得不错,”刘驹将一摞花名册丢在桌案上,“许林,你这次可说是劳苦功高,”说着话将一个钱袋子推到许林面前,“二千五铢钱是对你的奖赏。” 许林也就是谷城卫生局的副局长,负责接种牛痘的那位,闻言急忙站起身说道:“多谢县尊。” “牛角里瘟疫虽然缓解,但还是死亡了数十人,这是一个令人惨痛的教训啊,”刘驹盯着许林的双眼,“瘟疫防控,关系民生根本,本县有意新建瘟疫防控曹,许林你可敢当此重任?” 这是要升官的节奏啊,许林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大声表态:“必不负县尊所望。” 刘驹从身后的橱柜中拿出足有半尺厚的一摞纸,放在许林身前,“这是本县闲暇时写下的一点心得,皆与瘟疫防控有关,你通读整理后,可以印刷成册,作为以后工作的参考。防控瘟疫,说起来首重个人卫生,戒除不良嗜好,扑灭传播瘟疫的各种媒介,其次才是运用各种手段,增强个人抵抗各种瘟疫的能力。”看着许林呆呆的样子,刘驹晓得他肯定听不明白,但还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让他以后慢慢领悟,“比如接种牛痘,接种牛痘的人身体内就有了抵抗痘疮这种瘟疫的能力,以后即便发生痘疮这种瘟疫,也不会出现危及性命的严重症状。如今全县少儿接种完毕,下一步要全面推广,尽量做到人人接种。许林,人手你自去筹集,其余事项,本县会鼎力支持。” 最后一句许林听得明白清楚,表了个态后,就要告辞离去。这时门子来报,“南阳张神医到了。” 刘驹大喜,拉起许林,急忙出县衙迎接。 张仲景此时还不到四十岁,医学上已臻至大成,声誉日隆,与东汉末年的另一位神医华佗,可称为杏林双壁。 刘驹出了县衙大门,看到门外一个中年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袭青衣,虽是满脸风尘,但遮掩不住那份雍容大气,在人群中站着,就如鹤立鸡群一般,心知这人必是张继张仲景无疑了,当下快步向前,躬身施礼,“谷城刘驹见过张神医。” 张仲景微微躬身,算是还礼,“目下瘟疫情势如何?请刘县尊详告。至于神医一说,机可担不起。” 刘驹知道真正的专家都不太喜欢绕弯子,急忙说道:“先生远道而来,请到县衙暂歇,瘟疫之事,咱们边走边谈。”说着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张仲景带着几个徒弟长途跋涉,至此已是身心俱疲,见刘驹说得有理,也不再坚持,便抬脚往县衙走去。 刘驹在旁陪着,边走边说,“谷城瘟疫目前已被控制,说起来也是借助了先生的大力,患病者日渐康复,染疫者日渐稀少。” “嗯?”张仲景眉头一皱,面上充满了疑惑。 “瘟疫初起之时,驹身为一县之首,不胜彷徨,”刘驹解释道:“便上书朝堂,希冀请先生前来相助。谁知奏疏送上的第二日,有人献上一方,言道出自先生之手,谷城几位医者看后,均觉得药方神妙,甚是符合当前的疫情,因此照方用药,大见成效。” “还有这等事?”张仲景虽然疑惑稍解,但仍忍不住说道:“机虽从不藏私,但仔细思量,并不曾将治疗瘟疫的方子告诉于人,不知这献出药方者可还在谷城?” “老典,”刘驹对跟在不远处的典韦说道:“令人请王剑师来。” ‘王剑师’三字一出口,张仲景“哈哈”一笑,“县尊口中的王剑师,莫非王越不成?” “正是有天下第一剑客美名的王越王剑师。” “这个老家伙竟跑到谷城来了,”张仲景难得的心情开朗起来,“当年他逞匹夫之勇,到南阳桐柏大复山黄巾余孽的老巢挑战,被人群殴,受了重伤,挣扎着逃出山来,老夫当时正采药而归,恰好遇到,便救了他一条性命。” “说不得正是那时,王剑师从先生那儿得到了药方。” “这个老家伙,非但武技惊人,于医药之道上,也颇有见地,”张机回忆般的说道:“在治疗创伤方面,我不如他。” 王越能成为第一剑客,乃是经过无数次的争斗得来的,在这期间岂能平安无事?俗话说得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江湖争斗也是这个道理,不可能人家伸着脖子等你拿刀来砍,生死攸关之际,必定奋力反抗,受伤对王越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再正常不过。久病成良医,那么经常受刀剑伤的王越,自然也就掌握了一些医治方面的知识。 来到县衙里面,几个衙役早就准备好了清水,刘驹说道:“请先生略洗风尘,饮杯清茶,这便开饭。” 说话间,王越来到,走到张仲景近前纳头便拜,“张神医,我可想死你了。” “快滚起来吧,”张仲景装作大怒的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刚见面,就咒我死啊?” 王剑师从地上爬起来,很难得的表现得像个顽童,“苍天在上,俺王越绝无此意。张神医,嘿嘿...,我拿你的方子治疗痘疮,您老不生气吧?” “你这老家伙,给你说过不下百次了,喊什么神医,”张仲景对王越很是无奈,“治病救人,乃是莫大的功德,我生谁的气?我还巴不得全天下的医者都学了去呢?” 可逮到机会了,刘驹立马说道:“听闻先生正编撰医学经典,如已完成,谷城这边可帮助先生印刷成册。” 那个年代的书籍,都是靠手抄完成的,印刷绝对是新生事物,张仲景好奇心起,“印刷?” 刘驹从桌案上拿过来一个薄薄的册子,正是指导接种牛痘的那本,递给了张仲景。 张仲景接过来一翻,见纸面上字迹清晰整齐,在语句中间还加上了一个个奇怪的符号作为间隔,登时感叹起来,“这必又是刘县尊奇思妙想,咦!接种牛痘可预防痘疮,这是谁家的理论?” “先生,”刘驹的用意就是要把张仲景的好奇心拉起来,防病的成本要远远小于治病,作为专注于治病张仲景,可能意识当中没有防病这一说,如果让一代神医转变意识,推广预防为主的理念,这要比刘驹拿着大喇叭宣传的效果不知强出多少倍,“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驹虽不懂医,但观察多年,发现染过痘疮的人,即便身处瘟疫中心,也不会再染痘疮,于是便思索原因何在?又观察到农家有黄牛染痘疮后,会过气给农家家人,但患病后病情轻微,不会危及性命,这些农家康复后身处疫区,也不曾染病;因此便觉得其中必有关联,染痘康复者与农家染痘者体内定是有了对抗痘疮的某种抗力,才不致再次发病。是故驹大胆猜测,若是将染痘黄牛的痘浆接种于人体,定也会让人产生这种对抗痘疮的抗力,从而达到保护个人不再患病的效果。” 接种疫苗预防各种传染病,这在现代是再正常不过的理论,可是放在近两千年前,不啻于天方夜谭。 张仲景沉思了好大会,拍案说道:“两年前南阳大疫,侥幸存活下来的农家,果然多是家有黄牛者。嗨!”说着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地没想到此节?” “先生苦心孤诣,栉风沐雨,一心想着如何救治患者,怎会看到这些末叶?”刘驹只得解释说道:“驹不懂如何医治病人,作为旁观者,才侥幸略有心得。” “县尊请受老夫一拜,”张仲景对刘驹躬身下拜,“此法若行于世,可活人无数,实乃万世不朽之功也。” 刘驹可不敢当神医下拜,急忙扶住张仲景,“先生愧杀小子了。说了这许久,耽误了饭食,先生与众位高足这边请。”说着挽了张仲景的胳膊,一起朝县衙内的后厨走去。 神医张机张仲景谷城下拜县令刘驹一事,不几天的功夫就传播开来,顿时让刘驹的声望提高了一大截。 吃完饭后,张仲景执意要去牛角里,刘驹相陪,张仲景不许,“县衙事务繁忙,正需县尊坐镇,不必相陪。” 刘驹无奈,只得让许林陪同前去,这边屁股还没坐稳,门子飞奔而来,“有上使到了。” “上使?”刘驹一愣,“难道程昱先生的运作成功了?”一边暗自思索着,一边换了官服出去迎接。 刚到大门口,一个个“嘎嘎”的公鸭嗓响起,“嘎嘎嘎...,恭喜刘县尊,贺喜刘县尊,哦,咱家说错话了,该当称刘郡守才对。” 刘驹打眼一看,暗道我草,来的算是老熟人了,还是当年那个左丰,便下了台阶,将左丰迎接到县衙大堂内。 左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县衙,“听闻刘郡守坐镇谷城两年来,得了泼天般的财富,怎地县衙还如此寒酸?” “这死太监,”刘驹腹诽道:“真他娘的贪婪成性,直接就奔主题来了。”嘴上却说道:“不知上使从哪儿听来的传闻?谷城自经黄巾之乱,百废待兴,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今北乡清亭又瘟疫爆发,银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才堪堪控住了疫情。做官难呐,天天有人伸手要银钱,本官恨不得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油脂来搞钱了。” “嘎嘎嘎....,”左丰什么人,多年的历练,敲竹杠的本事已经达到了一流水准,“咱家来前,皇上可是说了,谷城的精盐、白纸不需要了,皇宫内供奉的足够用三年了,谷城令若是有心,内库的五铢钱有点不敷使用了。” 心头一万多个草泥马滚过,刘驹压抑着恶心,只得说道:“来人,”等典韦走近,直接吩咐道:“老典,去找公台先生,看看库房中还剩多少五铢钱。” 左丰大喜,暗说上道,走到大堂正北方站定了,取出圣旨,“刘驹接旨。” 没奈何,刘驹只得跪下,耐心听左丰读完,当听到不用去洛阳面辞刘宏,心中大喜过望,等左丰读完,急忙起身接过了诏书,就要让左丰去客厅候茶。 “不忙,”左丰说道:“陈宫来了没?咱家这儿还有给他的诏命呢。” 陈宫对谷城的钱粮清楚的很,听到典韦的传话,已经走到大堂外边,扬声答道:“陈宫在此。”说着进来跪地。 左丰装模作样的打量了陈宫一眼,展开诏书,“诏曰: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凡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皆大汉之栋梁也。东郡陈宫,德才兼备,用心国事,辅助谷城令刘驹,使得谷城大治,士民殷富,特此简拔,即日起为谷城令。” 陈宫也接过了圣旨,看向刘驹说道:“府君,谷城库房中五铢钱只有百万了。”随着刘驹升官,陈宫对他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左丰听到,暗暗欣喜,一百万五铢钱,就是五百万钱啊,这油水忒丰厚了些。哪知刘驹一句话却让左丰的心凉了半截。 “陈县尊,谷城目下你才是真正的主人,驹怎敢越俎代庖?” 陈宫与刘驹厮混了这么久,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怎会听不懂他的潜台词,当下说道:“左黄门远来辛苦,我这便让人取一万五铢钱来,赠与左黄门路上使用。” 刘驹不说话,左丰在心里已经气的跳脚,嘴里却说道:“不用啦,咱家不差你那俩钱。”说罢气势汹汹往外就走,心里却想着,你们快拦着我啊!结果一直到左丰走出县衙大门,也不见刘驹、陈宫阻拦。 “这两个贼厮鸟,”左丰心里将刘、陈二人骂翻了天,“你们给老子等着,等咱家回了洛阳,有你们受的。” 县衙内,刘驹与陈宫相视一笑,来到客厅饮茶。 “仲德先生去了那么久,宣诏的黄门都已经到了,怎地还不见他的身影?”刘驹恐怕程昱在路上出了岔子,便询问陈宫。 “仲德行事高深莫测,”陈宫喝了一口茶水,“如今达成所愿,一路悠然而行也是有的。” “但愿如此,”刘驹松了口气,就转变话题,“龙池那边的产业,来日只能加大,不能减少。五千人马,留下一千相助公台先生稳定地方,其余人马次第转往泰山山中训练,顺便扩张队伍,再立新军。初春种下的棉花,实是重中之重,我已令龙池那边研制纺车、轧花机、织机,只等秋后收获,便可纺纱织布。还有一事,神医张机已到谷城,若是能挽留不走,则是百姓之福也。” “宫虽不才,定为主公守好谷城的产业,”陈宫徐徐说道:“自张举弃了泰山郡守,阖郡躁动,盗匪横行,府君可乘此机会带兵入境,彰显武力,威慑地方。挽留张神医之事,不知府君可有妙法?” 第三十六章 纵横捭阖招部曲(1) 刘驹笑吟吟伸出手指,“办学。” “办学?”陈宫皱起眉头,“县学如今学子爆满,学业优异者不可胜数,是时候扩建了。” “非也,非也,”刘驹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办立医学,专为有意愿学医的学子组建。” 陈宫眉头舒展开来,“龙池风水极佳,是办立医学的不二之选。” “谷城有钱有粮,”刘驹笑了笑,“办学地址,所需人手,医学规模,开设科目,皆由张神医说了算,谷城只是提供方便,其他一概莫问。” “府君高明,”陈宫这时也想明白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给了张仲景最大的尊重,这样的人才才有留下来的可能,“宫定想方设法,挽留张神医。” 又等了两日,程昱还是没有回来,刘驹决定不再等待,准备去泰山郡赴任。这俩天刘驹也没闲着,先是去了龙池见了乐进、周仓,后又赶到牛角里看望张仲景,说了好一阵话。这一大圈绕下来,足有三百里,身子骨颠的都快散架了。 泰山郡境内多山,治下共有十二县,分别是奉高、博、梁甫、巨平、赢、山茌、莱芜、盖、南武阳、南城、费、牟,有户过万,人口五十余万,郡治奉高(今泰安范镇)。 刘驹只带了五百士兵,典韦为首,张猛、李吉二人为副,均骑快马,队伍也是相当壮观。这日将近奉高城,刘驹勒住了胯下战马,扭身对李吉说道:“李吉,去城内通告。”李吉打马去了。 等了约有一个时辰,远远看到奉高城门外涌出一大堆人,朝着刘驹驻马处而来。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大青马,快了后边的人群足有二三里,等那人到了近前,刘驹打眼一看,正是羊秘,急忙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嘴里大声说道:“今日与莫宣先生为同僚矣,不胜荣幸之至。” 羊秘也早已下了马,疾步奔了过来,“当日泰山一别,时常感念府君风采,今日一见,更胜往昔。”说着躬身下拜,“见过刘府君。” “莫宣先生太客气了,”刘驹急忙扶住了羊秘,细细端详,“先生操劳国事,鬓边已生华发,令人感伤不已。” “府君到任,”羊秘在张举走后,苦苦支撑,累心劳力,维持住了泰山郡的基本盘稳定,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毕竟不是一把手,郡守府的各曹官吏肯定不会那么配合,“泰山郡有希望了。” 说话间,后边的人陆续来到,羊秘一一介绍。介绍到功曹、主簿时,刘驹见那二人一副对羊秘不屑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羊秘年轻轻的为什么长出了白头发。 闹哄哄乱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簇拥着刘驹进了城。 有羊秘这个熟悉泰山郡政务的人在,刘驹省了不少心事,很快便理顺了郡府衙门的事,发出指令,先安抚民心。 东汉时期,郡守的权力极大,政务之外,还可以自行任命地方各部门的官员(郡丞、各县令长除外),对治下的各级官吏拥有考核权,兼有监察、司法权及军权,说起来一郡之地就是一个典型的国中之国。 “府君欲要得民心者,”羊秘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莫过于剿抚山匪,山匪既除,地方安定,民心自稳。” 刘驹手指无目的的敲击着桌案,“莫宣先生,孔子过泰山侧,曾慨然叹曰:苛政猛于虎也。泰山郡一十二县,若是吏治清明,哪里会有那么多山匪?曹孟德为济南相,大刀阔斧,革除弊政,罢免贪官污吏,民心振奋,所推政令无不施行,可见牧守一郡,革故鼎新,整顿吏治,方是久治之道。” 羊秘拱手说道:“府君高见,吾不及也。” “还请先生举荐一些清廉干吏,”刘驹暗道怪不得羊秘名声不显,作为世家子弟,只是操守上高于常人而已,“将有大用。” “府君之命,自当遵从,”羊秘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子来报,“程昱先生到了。” 刘驹大喜,和羊秘一起出迎。 程昱立在风中,长须飘飘,头颅微昂,一副耿介拔俗的样子。程昱身后站立着两人,一个宽袍缓带,面貌儒雅;一个一身白衣,文文弱弱,头发散乱,脸上放荡不羁,如把他的一头黑发染成别的颜色,那就是一东汉杀马特。 “仲德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想煞我也。”刘驹隔了老远就大声嚷了起来。 程昱露出了笑容,拱手为礼,“见过府君。”说完立起身,拉住了旁边俩人的手,“府君,昱出了洛阳城,赶往颍川郡,为府君请到了两位大贤。” “仲德先生且不忙着介绍,我来猜一猜如何?” “哈哈,”程昱仰天长笑,“府君的眼光,昱向来是佩服的。” “仲德先生左手边这位,容貌俊伟,气质高雅,望之温润如玉,有古君子之风,非荀彧荀文若乎?” 程昱微笑点头,荀彧却是吃了一惊,拱手说道:“彧见过刘府君。” 刘驹还礼,看向那个杀马特,“先生右手边这位,气质出众,乍看放荡不羁,实则心如渊海,才智卓越,当世奇才也,必是郭嘉郭奉孝无疑。” 郭嘉一甩长发,指着程昱说道:“好你个程仲德,这是跟你家主子做局来者。” 程昱抬手打掉了郭嘉的手指,“郭奉孝,你莫要胡言乱语,在颍川之时,我便与你说过我家府君的识人之明,你当时可是跳着脚不相信的,如今怎么样?竟然还学会了倒打一耙?不成人子,不成人子...” 刘驹笑道:“奉孝莫要为难仲德先生。颍川三杰,大名远播,驹虽局处一隅,孤陋寡闻,三杰的威名,还是知道一些的。来来来,这位是泰山羊秘羊莫宣,现为郡府郡丞。” 荀彧躬身施礼,“莫非悬鱼太守羊公家公子?” 羊秘还礼说道,“正是。” 郭嘉却是草草行礼,“见过羊郡丞。” 羊秘修养极好,急忙还礼,“见过奉孝先生。” 刘驹回头对典韦说道:“老典,取一坛美酒来,我要为三位先生接风。” 郭嘉看到典韦雄壮的身躯,赞道:“真壮士也。对了,那位壮士,郭嘉生性好酒,请多取一坛。” 到了酒楼坐好,刘驹感慨的说道:“三位到来,泰山郡振兴有望矣。”接着低声说出了整顿吏治的想法。 荀彧拍案说道:“府君此着大妙。张举贼子祸乱泰山久矣,使得贪赃枉法之辈窃居高位,以致民怨沸腾,盗贼蜂起。整治吏治,正是朔本清源。” 程昱紧绷着脸,“这些贪官污吏,一刀杀了才好。” 羊秘摇摆着手说道:“且不可操之过急。须知各县令长,无人背后没有靠山,若是急切行事,惊动了朝堂,于府君大是不利。” “治乱用重典,哪里管的了那么多,”郭嘉把头趴在酒坛子上,贪婪的闻着酒香,顺便插了一嘴。 “那就请仲德先生负责此事,文若与奉孝二位先生为辅,重新任命五部督邮,克日办理。”刘驹在饮酒前先拍了板。 一场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顿在泰山郡开展起来。程昱绝对是个狠人,经过三个多月的奋战,将泰山郡各级官吏几乎网罗了一多半,材料整理的极为条理,然后报给了刘驹。 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刘驹的头涨得老大,这东汉的官场,也他娘的太黑了吧。只是郡守府诸曹椽史,贪污受贿的就有七八人,原来的五部督邮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下边的各县令长,还他妈的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十二个县,十个县令是巨贪,看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拿起毛笔,画了个大圈,刘驹想着将这些人全部先关押在郡城大牢里吧,账慢慢算,想法先把空缺出来的职位暂时填补上,保证政令畅通再说。 原来的郡兵纪律散漫,刘驹是不敢用的,只得将自己带来的五百人匀出来四百,分配给新任命的五部督邮下去抓人。 “府君,人手太少啊,”程昱皱着眉头,“我看是时候让文谦率一部人马入泰山了。” “善,”刘驹右手拿着毛笔,“我这便派人通知文谦。仲德先生,空缺出来的职位如何安排?” “暂且将郡府清廉的各曹椽史委派下去,府君随即上疏朝堂,说明原委,等候皇上裁决。” “此次事件牵连太广,我来写这奏疏,实在是力有不逮,让文若先生代笔如何?” “那我跟文若去说,府君只管考虑人选。”说罢,程昱转身去了。 “人才不够用啊,”刘驹托着脑袋,思索了起来,要不让陈宇回来?吕旷、吕翔哥俩也别闲着,做个贼曹椽史正合适;王越你不是个官迷吗,这次就让你做个门下督盗贼,嘿嘿...,天下第一剑客给老子看大门,这事想想就很爽;若是把于禁那小子招来,整顿郡兵绝对是把好手;奶奶滴,要不开个先河,来个科考取士?......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那句话怎么说来者,路虽远,行且将至,慢慢来吧,一步步走,总有做成的那一天。 这日刘驹正签发公文,新任命的南部督邮蒋艾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府君,费县出事了。” 刘驹一惊,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着急,蒋督邮,坐下说。” 原来费县县令麦瑟与盘踞开阳附近山区的臧霸是老乡,私交不错。自从得知新上任的太守清查贪官污吏,便想着收拾了这些年搜刮的财货去投奔他,于是派心腹送信给臧霸,让他接应。蒋艾带人赶到费县时,那麦瑟已经出城五十里了。蒋艾新升督邮,立功心切,便在附近老百姓的指点下,奋起直追,赶了一百多里,在台亭将麦瑟堵了个正着。麦瑟做了多年的县令,手底下的家丁不下百人,反正已经豁出去了,看到蒋艾只带了七八十人,立即拔刀反抗。蒋艾带领的七八十人,就是张猛、李吉等人秘密训练的特种兵,对付麦瑟的手下,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蒋艾带人押着麦瑟正往回赶,臧霸领着三百多人到了。要说在东汉末年出名的将领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吕布排不上第一,臧霸才是。臧霸盘踞琅琊国,做着真正的土皇帝,是个着名的骑墙派,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臧霸的武力值那是绝对杠杠的,特种兵虽然是精锐却也不敌,只得弃了麦瑟逃走。 “蒋督邮,”特种兵是刘驹的心尖子,听蒋艾说完,急忙追问“你带去的人马可曾有折损?” “属下无能,死伤了二十多个,”蒋艾满脸愧疚,“被臧霸那厮掳掠了三十。” “嘶,”刘驹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涌起滔天的怒意,“好你个臧霸,竟敢越界杀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十日后,程昱面带忧色的看着刘驹率领人马朝费县奔驰而去,唏嘘说道:“府君最见不得手下人受气,只是臧霸那厮盘踞开阳多年,手下人马众多,恐府君不敌。” “仲德请勿忧虑,”荀彧安慰道:“有奉孝出谋划策,文谦、典韦、王越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破之不难。” “但愿如此,”程昱收回目光,“吕旷、吕翔,你们二人带足粮草器械,随后出发,路途之上,切勿有失。” 吕旷、吕翔领命去了。 三日后,刘驹带领人马赶到了费县台亭,再往前十里,就到了琅琊国地界。琅琊国属于徐州管辖,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人马暂时扎住在台亭。 郭嘉懒散的半躺在军帐里,听着几个斥候的汇报,半天问一句,就那么半闭着双眼,一副不往心里去的样子。好半天,才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去吧。”说完,懒洋洋的起身,往刘驹的中军大帐走去。 “府君,”郭嘉看到刘驹正拿着一张地形图在看,便自顾坐了,“臧霸手下四人,为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号称泰山四寇,人马万余,盘踞于开阳城南武水、沂水交界处的山陵内。臧霸人马居中,余者散布于四周,呈拱卫之势,击其一,则四方来援,咱们人马只有一千五百,娘滴,挺扎手啊。” “这点小事能难倒你郭奉孝?”刘驹反问一句,“兵在精不在多,咱们有备而来,怕他个球。” “府君高明,”郭嘉就喜欢这个调调,“不知如何排兵布阵?” “怎么对付这帮山贼,”刘驹说道:“那是你的事。” “嘿嘿....,”郭嘉贼笑起来,“府君啊,这一千五百士卒是什么样子,我可是心里没有一点底,还是先听听您老的打算再说吧。” “切,我有那么老,”刘驹说着话,脸色变得端庄起来,“奉孝,我是这么想的,.....” “斩首?这是什么战法?”郭嘉瞪大了双眼,“何况敌军山寨地势险要,岂能成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俗语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连奉孝你都不知道什么是斩首行动,臧霸那厮更不会知情,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第三十七章 纵横捭阖招部曲(2) “太冒险了,”郭嘉咋舌说道:“这是府君在泰山郡的第一战,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立威为要。” “奉孝,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偏僻之地,”刘驹目光望向远处,“韩遂、边章扰攘西北,张纯、张举掠夺幽、冀,天下纷乱,兼且朝堂流言四起(连体婴儿事件引起的),若不能早日稳定泰山一郡,来日将无立足之地矣。” 郭嘉动容说道:“府君所虑甚是,不知何人可担此重任?” 刘驹笑道:“我。” 郭嘉大惊失色,跳起来就要开口,被刘驹抢先说道:“其一,特种训练皆是我一手安排,战法之熟悉,无人可出我之右;其二,斩首作战由我提出,具体执行需灵活安排,不能拘泥不化,试问谁与可比?其三,诸人初次应对大战,我若置身事外,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郭嘉此时还不到二十岁,心智上距离顶级智者还有一段距离,听了刘驹的话,一时竟闭口无言。 五百人夜间行军,白日则找一处山林隐蔽,在斥候的指引下,两日后到了沂水、武水的交汇地,悄悄接近了臧霸他们的山寨。 刘驹坐在一块突兀的青石上,整理着被扯破的衣衫,嘴里下着命令,“张猛,安排人手警戒,施行战场遮蔽;李吉,派几个兄弟出去,多抓些舌头回来。”说完躺在青石上闭目养神。 典韦不愧是超级猛男,两天的强体力活动,竟然没事人一样,轻轻捅了捅乐进的胳膊,低声说道:“文谦,府君什么意思?” 乐进正躺着解乏,闭着眼说道:“战场遮蔽就是想方设法,不让敌军发现我等已到了他们附近;抓舌头就是抓几个敌军方面的人,方便了解对方底细。老典,赶紧歇会吧,晚上要去抓大鱼呢。” 典韦将身子靠在树干上,“中,俺也歇会。” 落日的余晖恋恋不舍的沉没在西山后面,归巢的鸟儿还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单调的蝉声偶尔响起,衬得这片树林更是幽静。 乐进、史阿、张猛、李吉围着刘驹坐着,典韦、王越则是坐在外围,眼见的树林内越发幽暗,刘驹说道:“各山寨的情形诸位记住了没有?”见他们点头便接着说道:“,咱们亥时动身,子时三刻行动。为了保证一击必中,故而必须同时发动,我已安排人手留守此地,到时候举火为号,切记切记。” 刘驹的位置摆在那儿,在乐进等人的一再要求下,让自家阵营内最强大的两个猛人——典韦、王越,贴身保护他,并还在王越门下的一帮弟子内挑选了十个佼佼者跟随,乐进等四人则分率一百人。这次刘驹的胃口有点大,大到了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韦都害怕的程度,刘驹想要一次性的解决五个山寨的头领。 亥时到了,此时钩月星繁,山风阵阵,一队队人马静悄悄的离开了藏身的树林。夜空中不时地传来夜枭的鸣叫,萤火虫就在身边的长草间飞舞,人人闷着头,脚步轻快的奔行。 “府君,到了。”一个斥候在刘驹身边低声说道。 刘驹矮下身子,超后边挥了挥手,一百多人都藏身在草丛灌木中。前面不远处,一座巨大的山峰耸立在夜色中,就像一头洪荒巨兽一般傲视四方。山峰中偶尔看到闪动的火光,那是巡逻的山贼手中的火把发出。 “王剑师,”刘驹低声说道:“率六人潜行,若是遇到山贼的暗哨,一个不留。” 王越轻轻拍了六个人的肩膀,一行七人如幽灵一般融入夜空。约有两刻钟后,一声夜枭的叫声响起,刘驹起身挥挥手,队伍朝着前方的山脚走去。 山寨的大门位于半山腰处,大门上方放着两个火盆,此时已是火光暗淡,但仍有许多飞虫围着火光飞舞,火盆旁边不远的墙垛子上,两道身影正打着瞌睡。 一百多人蹲在暗影里,等待着动手的那一刻的到来。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王越的徒弟轻声说道:“府君,有火光在远山晃动了。” 抬头看向出发地,果然有一支火把在来回的挥舞,刘驹轻声说道:“王剑师,夺门。” 王越一个纵身来到山寨大门下方的暗影内,支起耳朵稍一倾听,身形拔地而起,落在大门上方,旋即左右开弓,两个看门的山贼被剑柄狠狠击晕过去。此时火盆中的火光更加暗淡,王越一掌击在墙垛上,砖石松动,取了两块覆盖在火盆上,然后跃身而下,轻轻打开了山门。 寂静的山寨内鼾声四起,巡逻的火把还在远处晃动,刘驹带着人直扑臧霸的卧室。 这就体现了抓舌头的重要性,李吉带人在臧霸的山寨附近瞅了半天,才遇到了两个下山的小喽啰,两闷棍下去,小喽啰就跟面条似的被装进了袋子。半羊皮袋子的凉水倒在脸上,两个小喽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的是明晃晃的短刀和一张狞笑的脸。短刀也就划破了脖子上的一点皮,被分开的小喽啰就问什么说什么了,然后将俩人的口供一对照,就得知了山寨上的具体情形。 臧霸住的地方比较靠后,原木垒成的房子后面是三十多丈高的悬崖。一百多人来到臧霸的房前时,整个山寨没有一丝异样。 由于天气炎热,从支撑起的窗口内,鼾声就像在耳边一样的传来。刘驹嘴角荡起一股笑意,这臧霸自大的超出了预料,就这样的防御,不要说三进三出,基本上是随意进出了,随即对王越和典韦打了个手势。 王越身子如箭离弦一般从窗口射入,手中的长剑一闪,屋内的鼾声随即消失。典韦一脚踹开左手边的一个房门,随即窜入屋内,后边二十个士卒各执短刀跟进。 “你乃何人?”屋内一个声音气愤的响起。 “点起火把,”刘驹吩咐一声,遂即朝着屋内说道:“可是臧霸臧宣高?” 这时典韦摇晃着高大的身躯也出来了,后边陆续走出被捆绑起来的三十多人,每人身边有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这三十多人正是臧霸的亲兵卫队。 王越一手扭住臧霸的左手腕,一手持宝剑横在臧霸的脖子上,将他推着走出卧室。 臧霸身上只裹了一件短裤,肌肤在火光中黝黑发亮,长发纷乱,一脸的桀骜,仰头斜视夜空,鼻孔中发出不屑,“大丈夫处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家正是臧霸。阁下什么人?” 这时整个山寨乱了起来,小喽啰们如没头的苍蝇在黑夜里乱窜,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麦瑟今在何处?”刘驹不理会臧霸的问话。 臧霸不是笨人,很快反应过来,“尔等从泰山郡而来?” “娘滴,俺家府君问你话呢,”典韦一声大喝,一步跳到臧霸身边,劈脸就是一耳光,“你小子最好老实回答,敢说一个不字,老子大耳刮子伺候。” 典韦的喝声中,慌乱的喽啰们才看到了被长剑横颈的自家老大,停止了乱窜,慢慢聚拢来。 臧霸一梗脖子,大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是哪里来的贼厮鸟,敢来侮辱于我?今日落在你们手中,有死而已。”说着脖子就往长剑一顶。 王越什么人,剑法已经是超一流的水平了,心意一动,长剑贴着臧霸的脖子平移,愣是没让臧霸蹭破一点皮毛。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今天这是遇到不要命的了。刘驹看到典韦还要再打,笑吟吟说道:“老典住手。臧霸这是心里不服,如今我等已是胜券在握,何必与他计较。来人,点起大火。” 典韦从一个士卒腰间摘下绳索,走到臧霸身边,将他捆了个结实,“不服?若不是府君阻拦,老子就打服你为止。” 山寨上的喽啰们有的空着手,有的拿着刀枪,看到老大受辱,有心向前,却是脚下乖乖的不敢乱动。 “你等放下刀枪,退后十步蹲坐,如若不然,”刘驹大喝一声,“王剑师。” 王越闻声而动,长剑一晃,臧霸的胸口上多出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下来。 臧霸一声怒吼,“有死而已,尔等赶紧将这些贼人杀掉。” 喽啰们闻声蠢蠢欲动,刘驹对典韦喝道:“典韦,动手。” 典韦掣出双戟,虎吼一声,跳入人群中,横拍竖挡,双戟如电,不消片刻功夫,地上躺满了足有二百人。 典韦还要再厮杀,刘驹适时喝道:“典韦住手。” 地上躺着的喽啰,典韦并未下杀手。典韦离开后,一个个‘哎哎幺幺’的嚷了起来。 “臧宣高,”刘驹看着黑了脸的臧霸,“你难道真心想让自家兄弟送死不成?” 典韦的武力,让臧霸开了眼,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今儿个这脸栽到家了,看人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还是配合一点吧,脸皮要紧,身家性命,似乎更要紧,“兄弟们,放下兵器,降了吧。” 熊熊的大火照亮了夜空,时间如流水一般,在如水的夜里滑过。东方欲晓,莫道行人早。比行人更早的,是陆陆续续到来的其他四路人马。 山寨的大厅里,曾经是臧霸的位置上,刘驹端坐着,身后王越、典韦就像哼哈二将一般,立在他的身后。 史阿第一个进来,对刘驹抱拳说道:“启禀府君,阿幸不辱命,擒拿到贼首孙观在此。”说罢朝后面一挥手,“带过来。” 孙观五花大绑的来到大厅,刚要张嘴,瞥眼看到跟自己一样待遇的臧霸,顿时呆住了。 接着,吴敦、尹礼、昌豨先后带到,刘驹对臧霸说道:“宣高将军,意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臧霸嘴张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府君莫非神人?” 典韦喝道:“还要你说?俺家府君千真万确乃是金龙星转世,也就你小子不自量力,竟敢招惹到泰山郡治下?” 此时,麦瑟被揪了出来,被臧霸掳掠的三十人也找到了。既定的目标已经完成,刘驹看了看眼前的五个阶下囚,虽然眼前杀不得他们,留着吃牢饭又白瞎了粮食,招降过来为我所用?沉吟一番,刘驹暗叹一声,这墙头草,还真的难以取舍啊,于是试探的说道:“宣高将军,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臧霸还没说话,昌豨一个头磕在地上,“昌豨愿降,今日追随府君左右,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这是墙头草丛中最大的那一棵,”刘驹腹诽了下,也不表态,只看着臧霸。 臧霸本质上还是墙头草,犹豫了片刻,只好跪地说道:“霸愿降。” 一夜之间,刘驹破了五座山寨,招降了万余人。消息传出,泰山郡占山为王的大小头目们,嘴巴子几乎掉了下来。 等回到奉高城,刘驹对郭嘉嘀咕了几句话后就进了府衙。 郭嘉则来到军营,将一万多山贼汰弱留强,挑选出了三千人左右,打散了,合并到乐进的队伍里。余下的人则给予土地、粮食,安心耕种去吧,若是不安分,那么对不住了,深山里有矿区,可以去挖矿。 随着反贪风暴的进行,陆续有人走出大山。当时幽州突骑、泰山兵、丹阳兵号称天下强军,故而鲍信到泰山募兵,曹操到丹阳募兵。如今看到那么多青壮走出大山,刘驹适时地竖起招兵大旗,半年的时间内招募到了一万余人,才将兵额分给了臧霸几人一些,并把五人分解开,让他们自去练兵。 龙池那边的钱粮,几乎都是刘驹的,如今地盘大了,需要做的事也多了,军校、医校、农校、技校等陆续建立,钱粮的缺口不断的从龙池那边补给。 为了给泰山郡的老百姓增加收入,刘驹又在境内修建水库、道路,开挖沟渠,修补城墙,老百姓不白出力,干一天有一天的工钱,这种通过政府转移性支付刺激经济增长的方式叫做基础设施效应,不只提高了生产力,促进了就业,还提升了生产效率,推动社会发展。此外,利用泰山郡山多地少的特点,扶持、鼓励发展种植业、养殖业。 一日休沐,刘驹眼看着手下在自己的指挥棒下忙的团团乱转,便在奉高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设宴犒赏他们。 酒过三巡,刘驹看向羊秘问道:“羊郡丞,听闻羊公(对羊秘的老爹,羊续的尊称。)膝下有三子,不知你家两位兄弟现在何处?” 羊秘红着脸,彬彬有礼的回答道:“二弟羊衜前年发妻亡故,去岁孟冬刚刚娶了蔡中郎长女为妻,现正赋闲家中。三弟羊耽年幼,如今求学于外。” 羊衜的第一任妻子是大汉名士孔融的女儿,第二任妻子是东汉大儒蔡邕的女儿,羊衜的女儿羊徽瑜年长后嫁给了司马师,羊衜的小儿子就是名留青史的西晋名将羊祜。 刘驹听到羊秘的兄弟媳妇是蔡邕的闺女,不仅有感于心,徐徐问道:“不期羊衜兄遭此大变,既已娶蔡中郎女为妻,不知蔡中郎今在何处?大汉才女蔡文姬可还待字闺中?”(蔡琰,字昭姬,因避司马昭讳,改为文姬。) 听话听音,羊秘还没听明白刘驹话里的潜台词,程昱、荀彧、郭嘉心里却跟明镜一般了。只听羊秘说道:“蔡中郎幼女许配河东卫仲道,今年腊月就要出嫁。” 刘驹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搁在东汉属于钻石王老五一般的存在,一帮属下私下里没少嘀咕过,皆因没有遇到合适的,也就耽误到现在了。 第三十八章 不期和鸣效于飞(1) 作为穿越者,蔡文姬的悲惨身世刘驹太清楚了,初嫁病秧子卫仲道,不料两年后卫仲道亡故,后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在北方苦寒之地生活了十二年,才被曹操花钱赎回,又嫁给了曹操手下的一个屯田都尉董祀,由于二人才学上差别太大,没有共同语言,最后郁郁而终。 既然蔡文姬许配与人了,刘驹只好放下心思,随口说道:“河东卫家,皇皇世家也,定是才女良配。” 程昱微闭着双眼,端着酒杯沉吟不语,耳边的谈笑声却如清风拂面一般滑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用胳膊肘轻轻一捣郭嘉,站起身出了喝酒的大厅。 郭嘉一步三晃的走出大厅时,程昱正立在院子里仰头望天,于是转身看了看四周,走到程昱身边低声说道:“仲德有心事?” 程昱盯着郭嘉的白脸,讥讽道:“身为下属,不能替主上分忧,只知道闷头灌黄汤。” 郭嘉一甩长发,嬉皮笑脸的说道:“仲德必有妙计矣。” “妙计没有,毒计倒有一条,”程昱黑着脸,“正要与你斟酌斟酌。” 郭嘉又转身四顾,低声说道:“仲德,莫要坏了府君的名声。” “大丈夫处世,岂能瞻前顾后?”程昱不屑一笑,“恶名我自担之,与你无关。”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大个子,郭嘉无语了,只好问道:“计将安出?” “窃闻河东卫仲道有宿疾,”程昱阴沉沉微微略闭了三角眼,“整日价汤药不离,如果夹带一些不按君臣佐使的药物,嘿嘿....” “胡闹!”郭嘉大惊失色,“仲德,卫家乃是河东大族,延请的定是当代名医,药物上岂能出得了差错,况且一旦卫家发觉异常,定会加倍小心,岂不是那个...偷鸡不成...” “你有何妙计?”程昱也觉得郭嘉的担心有道理了,除非使用剧毒的药物,普通的草药更改一些,不会让人当场致命。 “设计一场意外吧,”郭嘉随口说道:“比如被车马撞翻,或者突然天降大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程昱的眼睛眯了起来,略一思索,点头说道:“高明。” 河东卫家的豪宅内,卫仲道在烛光下端起了玉碗,碗内的黑色药汁荡起波纹,皱着眉头,勉强饮下,长叹了一口气,对站在身边的侍女说道:“收拾了吧。”说着站起身来。 侍女慌忙问道:“公子哪里去?夜里天寒,就在室内走一走吧。” 这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身材高挺,面容俊秀,要不是疾病缠身,整日价与药罐子打交道,凭着家族的势力,早就外出为官了。 卫仲道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说着,推开了房门,一股清冷,扑面而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慌得侍女忙将一件皮裘披在卫仲道身上,卫仲道随手紧了紧皮裘,另一只手摊开,手中的白色手巾上一抹鲜红赫然在目,心中不由黯然,但还是毫不迟疑的迈步来到了庭院。 院子里挂着几盏灯笼,微弱的灯光下,卫仲道信步而行,想着不久后就要迎娶心仪的女子,心中一时激荡起来,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洒下清冷的微光,院中的树枝在寒风中阵阵摇曳,发出枝柯交鸣的轻响,于是边走边吟诵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搔兮。月出照兮,...(这是诗经中的句子,描写月光下的美丽女子,让人忧思不已。) 吟诵声中,卫仲道走到一株桂花树下。这株桂花树相传为卫家的家祖卫青亲手种下,如今历经近二百年的风雨,依旧枝繁叶茂,卫仲道每当走过,必定仰头瞻视一番,这次也不例外,口中吟诵之声不停,头已经扬了起来。 异变就在刹那间发生。一根枯枝在风声中突然折断,朝着卫仲道的眉心直刺过来。寒风越发的大了,黑云遮蔽了天空,细雨夹带着雪花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不好了!公子不行了!” 卫家公子卫仲道不幸死亡的消息就像吹过大汉土地的寒风,迅速传播开来。 “卫仲道死了?”刘驹诧异的抬起头,“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程昱老神在在的说道:“一个病秧子而已,早晚都是死。府君,如今卫仲道亡故,正是去蔡中郎府上的良机。” 女子未嫁而未婚夫亡故,这叫做望门寡,需为夫守节,而女子也通常被认为有克夫之命,从此郁郁寡欢,孤独终身者不在少数。只是在这东汉末年,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的,刘驹只好说出顾虑,“蔡中郎幼女还未出阁,却遭此大变,当以何处?” “卫家河东望族,”程昱很自信的说道:“蔡中郎海内名士。卫仲道年少而亡,卫家只需将婚书退返,蔡才女自可另行婚配。” “这么简单啊,”刘驹腹诽道,嘴却说道:“只是蔡中郎海内大儒,蔡文姬早负才名,驹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居官不过一郡守而,何以匹配?” “哈哈....,”程昱仰头大笑,“府君何太谦也?不说府君治政之功,只接种牛痘一事,早已名闻天下,被世人称为扁鹊再世也不为过。何况府君文采斐然,文章已使洛阳纸贵。如此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不知是多少春闺梦中人,府君若登门求亲,蔡中郎断无不许之理。” 刘驹的心被点燃了,如能得一代才女为偶,也不白穿越一回,当下说道:“那就请仲德先生操持此事。” 蔡邕在朝堂郁郁不得志,遭人陷害,曾来泰山郡依附泰山羊氏,期间将长女嫁给了羊衜。只是觉得老是赖在女儿家不走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远走吴、会,到了扬州的吴郡和会稽郡投奔朋友去了。 程昱找到羊秘,通过他得知了蔡邕的落脚之地,于是便张罗起来,准备前去求亲。 这日刘驹忙碌完来到后衙,正要去看看甘霖在干些什么,来到甘霖的房门,屋内静悄悄的,便扬声喊道:“子美。” 以前这种情况下,甘霖早已蹦蹦跳跳的过来开门了,今天事情有点怪,刘驹等了半天,屋内还是没有动静,便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去,却看到甘霖坐在床脚,低垂着头,身子一抽一抽的,原来是在低声哭泣。 “咦,”刘驹打了个楞,上前扶住甘霖的肩膀问道:“那个不开眼的得罪了我家兄弟,快告诉我,哥哥为你出气去。” 甘霖仍是不说话,闷着头不吱声,身子还是抽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子美,”刘驹将甘霖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年看着过了新年,你就十四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不能给自家哥哥说的?哦,原来是长大有心事了,快告诉哥哥,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哥哥为你保媒去。” “嗤...,”屋门外一声轻笑响起,接着传来郭嘉的声音,“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郭嘉念得是《诗经.秦风.国风》中的一段,说的是一个痴心女子想念心中的君子,而君子却是将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诗经》乃是士人的必修课,刘驹岂能不知道语句中的含义,听到郭嘉胡搅蛮缠,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几步跨出屋门,大声质问道:“郭奉孝你在胡说什么?” “嘻嘻,”郭嘉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酒瓶子,脚下不稳,身子一歪一歪得,看到刘驹笑道:“嘉清醒得很,只是府君尚在梦中而。” 刘驹听了一愣,一把扯住郭嘉的袖子,“郭奉孝你说明白些。” 郭嘉拉着刘驹走出了十几步,才低声笑嘻嘻的说道:“府君,你可曾仔细看过甘霖的脸庞?听过他的声音?” “嗯,”这下子还真把刘驹问住了,不由得沉思起来。甘霖年龄越来越大,可是一张小脸却不是像一般男孩子那样,长得棱角分明,却是愈发的圆润、白皙,声音么?刘驹猛拍了下眉头,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处于变声期,怎地甘霖的嗓音没有什么变化?“奉孝,”刘驹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甘霖是个女孩子?” “哈哈...”郭嘉很想仰头大笑三声,想起甘霖就在不远处,急忙捂住了嘴,低声贼笑一下,才说道:“阖郡府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有府君依旧拿他当作男孩子。” 刘驹想起往日里甘霖的一颦一笑,可不就是女孩子家模样,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爱翻着白眼看人,男孩子哪有那么娇俏的样子,登时心中乐了,“嗨呀,这还真的是我的疏忽,原来是这丫头看上了不知谁家的小子了,待我去劝劝她。” 郭嘉一把拉住,“府君,怎地还在梦中?” “甘霖与我,患难与共,”刘驹说道:“经历了无数风雨,才得以安然度日。我与她虽不是亲骨肉,却早已把她当做了至亲之人,看她哭泣,心如刀割,怎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哎呀!”郭嘉手扶着眉头,“府君你快醒醒吧。甘霖为什么早不哭泣晚不哭泣,偏偏在听到仲德、莫宣南下求亲的时候哭泣?” 到了这时候,刘驹就是再傻也回过味来了,呆呆的问道:“奉孝,甘霖以前是我的亲兄弟,今后是我的亲妹妹啊。请你快告诉我怎么办?” “我哪知道?”郭嘉两手一摊,“俗语云:解铃还须系铃人。嘿嘿...,府君自个掂量吧。” 在甘霖的门外踟蹰了一阵,刘驹还是推门进去,甘霖已经是哭累了,身子软绵绵的趴在叠起的被褥上,也不知醒着还是睡了。 刘驹轻轻推了推她,看她没有反应,轻叹了口气,将被褥打开铺好,俯身就要抱起甘霖想让她躺好了睡,哪知就在此时,甘霖双臂一伸,紧紧搂住了刘驹的脖子,嘴巴胡乱朝着刘驹脸上贴了过来。 穿越前刘驹没有经受过这阵仗,穿越后忙着求生存,更是没有,这时甘霖主动,刘驹竟然呆住了。 甘霖的小嘴狠狠在刘驹的大嘴上咬了一口,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驹儿哥,你个大骗子。” 这一口,甘霖用心咬得,刘驹疼的哎吆一声,用力把甘霖推开,“子美,在驹儿哥心中,你是我的亲...妹妹。” “我不要,”甘霖瞪着一双俏目,“你答应过不离不弃的,如今却变卦了。大牛不做你的妹妹,要做你的妻子。” 刘驹虎着脸,“大牛不听驹儿哥的话,该打。” “你打!你打!”甘霖把身子靠过来,吓得刘驹急忙后退。 “大牛不闹好吗,”刘驹稳定了下情绪,抓住了他的小手,“你听驹儿哥说,咱二人风雨与共,情深似海,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呸呸呸,”甘霖红了脸,“谁是你的兄弟?驹儿哥,也只有你这个大傻瓜不知道大牛是个女儿身,在谷城典家大嫂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牛不是大牛,我的乳名叫大妞,阿爷给我起的大名叫做甘梅,知道了么?” “甘梅?”刘驹脑子里轰的一声,“白玉美人?刘备的老婆?刘禅的老妈?这是真的吗?老天爷啊,你开的什么玩笑?”内心里想着,再看甘梅时,才发觉她的肌肤白皙无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果然如羊脂美玉一般。 在刘驹恍惚间,甘梅的小嘴在他的嘴上猛亲一口,突然把身子缩进了被窝里,“嗤嗤”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典韦大嫂教给我的法子管不管用?”甘梅躲在被窝里偷偷思索,“不管他,反正典大嫂说了,典韦大哥就是被她亲了一口嫁过去的,嘿嘿....” 刘驹给甘梅掖了掖被角,有点麻木的站起身,吹熄了灯火,摸着疼痛的嘴唇,走出了甘梅的房间。 腊尽春来,公元188年的春天来临。 “宗正,”刘宏的脸上苍白之色越加浓重了,“太常刘焉上疏重设州牧,你怎么看?” “此取祸之道也。”刘虞对刘焉的上疏很生气,“州牧秉一州军政,将来势必尾大不掉,拥地自重,置朝廷于何地?” “然则地方豪强林立,黄巾余孽蠢蠢,非州牧不能固守地方也,”刘宏的看法与刘虞正好相反,“益州黄巾乱起,刘焉自请为益州牧,朕已经答应他了。今日宣宗正前来,只为幽州叛乱尚未平定,朕有意让宗正出守幽州,为幽州牧。” “原来不是征求我的意见的,”刘虞不由得生了一肚子闷气,“臣必披肝沥胆,报效朝廷,早日平定叛乱。” “唉,”刘宏长叹了口气,“国事日艰呐,昨日豫州奏报,境内盗贼猖獗,朕有意在豫州也设一州牧,宗正可有人选?” “我说了你会听吗?”刘虞腹诽,但没办法啊,皇帝垂询,不能不答,只好说道:“平定盗贼,非有胆气、知军机者不可为,济南国相曹操在位三年,政绩卓着,可担此任。” “朕属意太仆黄琬。”刘宏却自顾说道:“曹操此子,阉宦出身,于济南国胡作非为,弹劾奏疏交织飞来,朕正欲将他治罪。” 得,君臣意见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刘虞作为宗室大臣还能跟皇帝犟嘴么?只好违心的说道:“皇上圣明。” 第三十九章 不期和鸣效于飞(2) 皇帝刘宏重设州牧,新建西园八校尉,闹腾的正欢时,刘驹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程昱、羊秘出马做媒,蔡邕正在烦恼中,竟然天降大喜,登时满口答应下来。刘驹不差钱,程昱、羊秘二人当时就下了聘礼,敲定了嫁娶的日期。 消息传来,整个郡守府除了刘驹、甘梅,一个个乐的是手舞足蹈,商量怎么准备郡守的大婚。 荀彧看到刘驹苦着脸,小心问道:“如此大喜事,府君难道不满意?” 郭嘉却是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说道:“不是府君不满意,而是有人很不满意。” 荀彧瞪了郭嘉一眼,“讲。” 郭嘉就怕荀彧瞪眼,只好收敛了嬉皮笑脸说道:“咱家府君的妹妹,文若真的不知?” “你是说子美?”荀彧也笑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一并嫁与府君就是了。” 郭嘉手指暗暗指了指刘驹,“咱家府君不乐意。” “鸾凤和鸣,共效于飞,”荀彧不解的看向刘驹,“乃是人生美事,府君为何推脱?” “甘梅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怎忍心让她....” “你道蔡才女妙龄几何?”荀彧笑了,“今年也不过一十六岁。女子二七天葵至,可以嫁人了。” “还有这等歪理?”刘驹腹诽了句,又不忍拂了属下的心,无奈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婚期定在了九月,正是收秋完毕,天气凉爽的时节。刘驹带了一队人马,提前赶到吴郡迎亲。 蔡邕亲眼看到刘驹,大喜过望,激动地老眼流出泪水来,拉住了刘驹的双手,不住端详。 刘驹作为人家的女婿,不能失了礼数,跪地磕头,行了个大礼,嘴里说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蔡邕的夫人此时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扯了一把蔡邕的袖子,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让女婿这么跪着?” 蔡邕一拍额头,急忙拉起刘驹,“贤婿请起,远来疲惫,且进府用些饮食。” 来到府内,喝了几杯酒,刘驹趁机说道:“岳父大人,贞姬大姐嫁入羊门,如今小婿牧守泰山,何不携家北上?以享天伦。” 蔡邕夫人有点动心,蔡邕却厚着脸皮说道:“去年春日才得驻足吴郡,实不愿再受颠簸之苦。” 刘驹眼见着自家岳母的手指伸向蔡邕做了个小动作,忍着笑意说道:“岳父大人海内大儒,知名士林,愿入门下者如过江之鲫。小婿不才,已在泰山建学府一座,正需岳父这等大才主持。” 蔡邕的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女婿好啊,给老夫的台阶太高明了,装作踌躇的样子说道:“学府祭酒就任多日,岂能掠人之美?”(东汉时期,太学的负责人称为博士祭酒,地方则称为文学祭酒。) “实不相瞒,学府祭酒一职,由小婿兼任,”刘驹解释道:“只因未遇知名大儒,颇为烦恼。” 这就好办了,蔡邕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自己老婆说道:“你意下如何?” 蔡夫人心里早就一百个乐意,高兴地点头说道:“此乃美事,当往。” 刘驹迎亲走的是水路,从奉高出发,顺着汶水入巨野泽,然后入济水到菏泽(当时的大泽,不是现在的菏泽城。),再进入泗水南下到淮水,入长江,最后到吴郡郡城吴县。两日后,接了亲,便顺着原路返回。一来一去,需要耗费两个月的时间。 这日来到彭城,船队靠岸补给,刘驹悄悄叫过来典韦说道:“老典,我与你千金,你领几个王剑师门下的弟子,前往沛国谯县古城镇一带,这么这么办?” 典韦大喜说道:“若非府君提起,俺几乎忘了此人。属下这就去办。” 夕阳的余晖中,典韦几人打马飞奔,身后一道烟尘漫天。刘驹站在船头遥望远去的背影,看他们渐渐溶于一片金光中,低声说道:“但愿此去一切顺利。” 蔡邕看到刘驹独立船头,仪态平和,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便走了过来问道:“贤婿独立远眺,若有所得,可否讲来听听?” 刘驹一听就知道蔡邕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在构思辞赋呢,当下说道:“眼下虽有船头泗水百丈清,山头落日半轮明之景,奈何小婿刚刚派属下赶赴谯县,只是站立远送而已。” 蔡邕拍手说道:“只此两句,便道尽了眼前美景,真乃绝妙好辞也。不知贤婿往日可有佳作?” “得,”今天算是遇到夹缠不清的了,刘驹无奈说道:“岳父大人,前几日舟行江水,小婿偶有所得。” “快快说来,”蔡邕的声音提高了足有八度。 这语调提高的突兀,刘驹眼角一扫,看到蔡文姬的坐船窗帘微动,心里那还有什么不明显白的,便也适当提高了声音道:“江水万里,奔流入海。当日小婿觉得,若是将江水改为长江,岂不是更增气势?于是便构思了一篇辞赋,还请岳父雅正。” 蔡邕喜动眉梢,“贤婿这么一改,果然更增磅礴之气。快快诵来!快快诵来!” 被自家岳父迫到这个份上,刘驹只好硬着头皮背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蔡邕右手拍打着船舷,听着听着,忍不住停手皱起眉头,瞧向刘驹,心中思量,这样年轻,怎么会写出如此沧桑的辞赋?难道此子历经磨难,看透了世事,方能如此超脱? “辞绝对是好辞,”刘驹是真的在背诵,当看到蔡邕的神情,才感觉自己孟浪了,只好对自己说道:“都是你迫我的。” “这篇辞赋,足可震古烁今矣,”蔡邕作为文章大家,还是做出了点评,“贤婿旷达超脱,实非常人可及。只是正青春少年,这等辞赋还是少作的好,平日里多写一些春风花草香的句子,才是正理。”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刘驹只好低头认错,“也是一时感慨,自觉每日里忙个不停,哪如樵子渔夫,得山水之乐,享受这自然之美。” 蔡邕还要再唠叨几句,旁边船上“叮咚叮咚”“仙翁仙翁”的声音响起,却是蔡文姬在调理琴弦,不由得喜笑颜开,“文姬这是要为你的辞赋谱曲来者。” 刘驹暗道自己见好就收吧,可别再逞能把这首《临江仙》唱出来了,于是也装作欣喜的样子说道:“文姬素有才名,小婿当洗耳静听。” 蔡邕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刘驹脸上带着极大地好奇。俩人就那么依在船舷上,任凭秋风拂面,露湿衣裳。 汉代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琴曲,辞赋适应琴曲而作,比较着名的就是西汉时期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到了宋代,词这种文学形式大兴,所以就有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雅事。 蔡文姬尝试了几种琴曲,皆觉得不合《临江仙》的意境,一时踌躇起来。 “文姬,何不试一试《碧天秋思》曲?”蔡邕不忍爱女思虑过度,在旁边提醒道。 《碧天秋思》乃是蔡邕的得意之作,时称此曲意境高远,气凌霄汉,闻之游心于四海之外,寄傲于岩穴之间,生鹏飞万里之志。 琴声复起,弹过了前奏,琴声便时而高昂,时而平和,蔡文姬轻声咏唱起来,犹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伴着婉转的琴声,如水流山涧,松风过岗,又如登高望远,以至于无极。 刘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动人心弦的曲子,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十几日后,一大队人马终于到了奉高城。此时奉高城外,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附近的百姓自发的前来迎接刘驹迎亲归来。 距离成亲的日期还有几日,蔡邕一家在别院安歇。羊衜、蔡贞姬前来参拜,亲人相见,自有一番亲热光景。 九月九日黄昏时分,刘驹骑着高头骏马,披红挂彩在前,后边乐进、周仓、王越、史阿、臧霸、吕旷、吕翔等人也穿着吉服相随,再后边就是花轿(此时娶亲,新娘子还没有坐轿子的风俗,不过这点小事岂能难得住刘郡守。)和一大帮吹鼓手。 先到了蔡家暂住的别院,将蔡文姬用八抬大轿抬到了为郡守大婚准备好的府邸;接着刘驹同学发扬连续奋斗的优良作风,赶到了典韦的家,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甘梅背到了轿子上。不过在背着甘梅上花轿前,出了点小插曲,已经三岁多的典满使劲抱着甘梅的腿,哭闹着不让甘梅离开,刘驹同学为了此事还被典满踢了好几脚。 好不容易新人就位,女方家人代表蔡邕、蔡夫人和典韦的老婆(本来说好典韦两口子作为甘梅娘家人的,谁知典韦到了大婚的日子还没赶来,只好让典韦娘子抱着典满就坐了。);男方家人代表济北王刘鸾、刘鸾王妃。陈宫、程昱主持婚礼。 陈宫与程昱站在大厅内,看着吉时已到,陈宫大声说道:“请诸位宾客肃静,婚礼开始,请程仲德致赞词。” 程昱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拿着荀彧早已写好的婚礼赞词抑扬顿挫的读了起来: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琴瑟和鸣,共效于飞之乐;正是:百年恩爱结双心,千里姻缘一线牵。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庆良缘。 随即鼓乐响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刘驹手持红绸,引领着两位新娘子就位,在陈宫的指挥下拜舞。 纷纷扰扰的新婚大礼完成,刘驹将二位新人送入洞房,红烛高烧,彩幔高悬,将洞房点缀的富丽堂皇。刘驹想要用秤杆挑起蔡文姬的盖头,外面一叠声的催促新郎官出外敬酒,无奈之下,新郎官刘驹叹着气来到了宴会大厅。 敬了不到半圈酒,刘驹的腿已经打软了。周仓、乐进在旁边扶着一个劲的对敬酒的人使眼色,郡守府的下属还好说,远道赶来的商贾可就不给面子了,喜酒不醉人嘛,府君多喝一点,洞房花烛夜才能更增威风。 眼看着刘驹的脑袋就要耷拉下来,一个不开眼的矮矬汉子端着酒杯贼笑嘻嘻的出现在刘驹面前,“千里啊,你这做人太不厚道了,新婚大喜竟然不请哥哥来喝杯喜酒。” 刘驹看到此人,精神一振,“原来是孟德兄到了。不会啊,送往济南国的喜帖五日前就已送去。” “难道是路上错过了?”曹操嘿嘿一笑,“不去管它。兄弟今晚得享齐人之福,为兄可要好好敬你一杯。” “这是一杯?”刘驹指着曹操手里拿着的巨大铜爵,“孟德兄,这一杯足有二斤酒,你想让我醉成面条不成?” “嘿嘿....”曹操举着酒杯凑到刘驹耳边低声说道:“哥哥我是过来人,兄弟你身体变成软面条不打紧,只要一个地方足够硬就行。这杯酒内,嘿嘿....,哥哥给你放了点好东西,嘿嘿...,你懂得。” “曹黑子,你这厮又来捉弄我家驹儿,”刘鸾早看到曹操不怀好意了,忍不住过来替刘驹打抱不平。 “哎呀,”曹操变脸比翻书快多了,“我的王爷呀,你可冤枉死我了。千里乃是我的亲兄弟,我怎敢捉弄他。”说着将铜爵举到刘鸾面前,“王爷心疼我家兄弟,要不这杯酒你替他喝了?” “滚滚滚,”刘鸾才不上他的当,“你喝一半,我喝一半,这样公平吧?” “府君、府君,俺没来晚吧?”曹操正与刘鸾笑闹的时候,一个大嗓门在府邸外叫嚷起来。 刘驹大喜,疾步走出大厅,只见典韦的身形已到了大厅外,忙上前抓住典韦的胳膊,随即当胸一拳说道:“老典,你终于还是赶回来了?赶紧招呼兄弟们洗漱一下去饮酒。” “嘿嘿....,”典韦咧着大嘴,“不慌、不慌,那个许褚被俺打来了。” “你说啥?”刘驹本来就有点晕乎了,这下更晕了,“被你打来了?” 第四十章 天马行空布棋局(1) 咧开大嘴,典韦得意起来,“府君,是这么回事。那日我...” 得,如果让这个表达能力极差的典韦唠叨完,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刘驹适时地挡住了话头,“老典,此事以后再说。许仲康现在何处?” 本来准备卖弄一番的典韦就好像被鸡骨头卡住了喉咙,憋得脸通红,“那个,那个,呃呃,府君,许褚那厮正在门外。” 刘驹拔腿就朝大门口走去,走了十几步,回头看典韦还楞在原地,捉急忙慌的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跟我来。” 典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过来。俩人到了大门口,刘驹张眼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大门外站着足有二百多人,一个个抖数精神,神态孤傲,打最前边站立着一人,膀大腰圆,魁梧雄壮,跟典韦有的一拼,刘驹心知此人就是许褚了,不过那二百多人是干嘛的? 典韦朝着许褚吼道:“贼厮鸟,还不快参见咱家府君。” 许褚估计被典韦打怕了,看到典韦发怒,身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急忙朝刘驹躬身施礼,“许褚拜见主公。”后边二百多人随后也立即下拜,大声说道:“参见主公。” 刘驹一愣,瞬即疾步向前,拉住许褚说道:“我得仲康,如鱼得水也。”接着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下许褚的样貌,感叹的说道:“真壮士也。后边的众位兄弟免礼,都起来吧。仲康,这么多兄弟是怎么回事?” 许褚还没开口,典韦越俎代庖的张嘴说道:“府君,别看许褚这小子武艺不咋滴,跟着他混饭吃的游侠儿可真是不少,这不听说我跟在府君身边,呼啦啦都来了。” 许褚双眼一翻,就要发怒,刘驹绷着脸说道:“老典,你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牛皮被戳破了,反正典韦脸黑,看不出一丝红色,挠着头皮站在那儿傻笑,许褚跟一帮游侠儿可就忍不住了,张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等过了片刻,刘驹适时的举手向下压了压,“仲康和众位兄弟来的好巧,今晚正是我大婚之日,来来来,都进来喝杯喜酒。” 二百多人进了府内,这大厅可就坐不下了,好在荀彧调度有方,又是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直接搬过来长桌、条凳,就在院子内落了座,等候酒菜上席。 这边刘驹左手拉着典韦,右手拉着许褚进了大厅。 曹操正跟郭嘉斗酒,斜眼看到,小眼立刻冒出精光,欲要向前说话,略一寻思,站起的半个身子秃然落下,喝到嘴里的美酒顿时没有了滋味。 郭嘉什么人,把曹操的表现全到看在眼底,心内暗笑,嘴上却不饶人,“孟德远来为我家府君贺喜,咱们再干一杯。” 酒席深夜方散,刘驹歪歪倒倒的走向新房,等来到了后院做了难,今晚在那个新房安歇呢? 第二日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新郎官被侍女叫醒了,没办法,前来贺喜的客人要离去,作为主人不送客,礼节上说不过去。 最先离去的是曹操,看到顶着熊猫眼的刘驹脚步轻浮的走了过来,立马说道:“哎呀呀,这是做哥哥的不是,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我打扰兄弟的美梦了。” “来人,倒酒!用大杯。”刘驹想起昨晚曹操捉弄自己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大早的送他走,又在说风凉话,岂能饶得了他,“孟德兄不辞辛劳前来,小弟深感荣幸,今日送别,不可无酒。”说着将满满一大杯酒递到曹操手里,“孟德兄海量,小弟就用小杯作陪。”也不等曹操说话,举起来一饮而尽。 曹操没辙了,只好喝了,刘驹又要开口,曹操急忙抱住刘驹,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的好兄弟,你的盛情为兄领了,这酒委实不能再喝了。” 刘驹见曹操服软,挣脱了身体说道:“孟德兄这是要回洛阳?” “任期已满,朝廷诏令回都,”曹操脸色暗了下来,“朝中小人当道,这一去,不知前程如何?” “闻皇上组建西园八校尉,孟德兄此去,一校尉还是没问题的。”刘驹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信口道来。 军权是硬实力,曹操闻言大喜,“若真如此,那就多谢兄弟吉言。” 接着河北甄家的甄尧离开,刘驹骑着马,陪着向城门走去。 “瑞光兄,”刘驹看向甄尧说道:“不知家族中可曾与胡人贸易?” “这是自然。鲜卑、乌桓、匈奴,皆有贸易来往。” “不知平日里贩卖些什么?” “粗盐、粮食、布匹,都有一些。” “还有精铁呢,”刘驹暗暗腹诽,只是不好说出来,“若是将精盐、美酒、白糖、清茶、精美的丝绸贩运些过去呢?” “北地苦寒,胡人清苦,这些贵重的物品实难畅销。” “瑞光兄,若是这些物品平价销售?” “这?”甄尧犯难了,所谓无利不起早,赔本的买卖谁干? “瑞光兄放心去做,泰山这边会适当贴补甄家,绝不会让甄家吃亏。” “不知刘府君所为何来?” “泰山这边需要大批的战马、耕牛,”刘驹一笑,“羊毛、羊皮若是顺便,价钱好说。” “不知府君怎样补贴?”在商言商,甄尧的算盘打得蛮不错,先做到心里有数。 “精盐、白糖等物贩运到草原,不知需要多少成本?” “几近翻倍。” “好,那就一倍的银钱补贴甄家,不过只补贴半年。” “??”甄尧翻愣着双眼,不明白刘驹葫芦里卖的啥药。 “有句话不知瑞光兄可否听过,”刘驹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甄尧能作为甄家的代表,瞬间就醒悟过来,“府君高明。这是让胡人习惯了精美之物后,再抬高价格。” “不错,”刘驹郑重的说道:“胡人乱我中华数百年矣,我欲通过贸易,将胡人的良马、储备尽量掏空,使其无力南侵。不知瑞光兄可愿助我成其大事?” 甄尧兴奋的小脸通红,猛地一拍马鞍说道:“身为大汉男儿,怎敢推辞?”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刘驹松了口气,“半年后,价格缓慢抬起,勿要操之过急。” 甄尧珍重的拱手说道:“尧,谨受教。” 糜竺第二天离开,刘驹远送。 “府君端滴好手段,”糜竺笑眯眯的说道:“交州甘蔗榨出的白糖,目今日产数十万斤,还是供不应求。”这是晒盐法之外,刘驹送给糜家的又一项产业。 “不知子仲兄可曾到交州一行?” “不去一次,如何放心?” “交州日南郡今不属中国矣,”刘驹感慨的说道:“其地占城,有一良稻,故名之曰占城稻,若是播种得法,可一年三熟。” “府君的意思是?” “我大汉近年来天灾人祸反复,百姓饿死者甚众,”刘驹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每每思之,痛断肝肠。交州暑热之地,地广人稀,若是推广占城稻,每年产稻数万万也是平常。” “只是海疆万里,这转运太麻烦了。” “这个给你,”刘驹递给糜竺一卷纸,“平底商船虽大,难抗海浪。纸上所写,乃是制造海船之法,若是成功,一船载粮数万石不成问题。糜家若是资金不足,我这边还是有些的。” “资金不足?”糜竺暗笑,这些年只是晒盐、白糖两项产业,用日进斗金来说都不为过,“资金足够了,不知府君打算如何交易?” “泰山这边不怕粮多,”刘驹自信的一笑,“也拿的出钱财。子仲兄尽管放心,绝不会亏了糜家就是。” “回到东海,竺即可南下拜访交州刺史朱符。” “朱符?”刘驹略一沉吟,“子仲兄,小弟劝你还是去拜访士燮的好。须知在交州,士家才是当地的豪强,可保证贸易久远。” “受教了,”糜竺点了点头,认可了刘驹的话,“如府君无他事,竺告辞了。” “不忙,”刘驹摆了摆手,“交州盛产水牛,且在当地杀牛不算有违国法,活牛长途贩运不易,若能将牛肉腌制或就地制作成牛肉干,贩运到北方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糜竺去了一次交州,深感其地牛肉来得容易,“不知其他肉食?” “若能贩运来,一切照价给予银钱,绝无二话。” 糜竺心想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就想抱拳,岂知又被刘驹拦住,“子仲兄,糜家航行海上,可曾遇到大秦(即罗马帝国)、波斯、贵霜等地的商贾?” “罕有遇见,”糜竺沉思片刻才回答,“自张骞开通西域,多有极西之地的商贾来往,只是如今道路断绝,难以成行。不知府君寻异国商贾为何?” “子仲兄,接下来这话宣于我口入于你耳,”刘驹郑重说道:“且不可外传,只隐秘进行就是。波斯与大秦之地产一药物,名曰红花,种为球形,花色多样,可有淡蓝、紫红、乳白,叶灰绿色,长条形。如有机缘,不计成本也要得到。” 糜竺急忙拿出纸笔,小心记下来,贴身藏好,“府君嘱托,必不辱命。” 接下来几日,陆续送走了多位客人,刘驹才算有了一点空闲,趁着陈宫还滞留泰山郡,便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 如今也算是谋士如云,将士如雨了,看着济济一堂的众人,刘驹心里嘚瑟不已。 “诸位皆是驹的心腹之人,”刘驹开口先定了亲疏,“今日难得相聚一堂,有几句肺腑之言,请诸位静听。今上设州牧,置西园八校尉,可谓是乱政也,如今西凉、幽冀俩地叛乱未平,闻黄巾余孽蠢蠢欲动,大汉帝国,遭交相攻击。风虽起于青萍之末,然必酿成风暴,祸乱全国。今有泰山、谷城两地,钱粮亿万,虽可支撑一时,然树大招风,馋涎者众,何以固守?” 短暂的沉默中,陈宫开口说道:“愿府君再树大旗,以招兵马。今岁谷城已将棉花织成布匹,眼看的又一产业兴起,钱粮方面,足以保证五万大军供给。” “无故扩招人马,”荀彧比较老成,“恐引朝堂猜忌。以彧看来,藏兵于民为上上之策。” 刘驹轻轻点了点头,荀彧不亏被曹操称赞为“吾之子房也”,这份见识还是很高明滴,暗合了全民皆兵之道,于是拍板说道:“文若言之有理,就照此办理。” 刘驹拿出一张纸,铺在桌案上,众人围过来看时,见画着一棵大树,上边分出了许多枝干,枝干旁边写着许多小字,一个个不明所以,刘驹轻轻一笑说道:“上古之时,茹毛饮血,燧人氏钻木取火,才得熟食;有巢氏出,乃有房居;神农尝百草,医药方兴;到了现在,铁器取代铜器,文字变为隶书,这一切的过往,皆得益于人类的创新,这种创新,可名之曰科技。这棵大树,就叫做科技树,而科技的发展,会使得这棵大树欲来欲茁壮。” 众人这才看到大树的底部写着钻木取火,石刀石斧,青铜刀剑等等,不过还是不明白刘驹想告诉他们什么东东。 “每一次科技的创新,都会带给整个国家极大的变革,比如炼铁出现后,铁制兵器改变了战争的进程,铁制农具提高了土地的产出。就如今来说,白纸的出现,使得印刷书籍成为可能,让寒门学子也买得起书籍;棉花的种植成功,纺织成棉布,可使贫苦百姓穿得上衣,寒冬季节免受冻馁。遥远的将来,随着科技的发展,或许会出现可以飞在天上的铁鸟,奔驰万里的铁车,远渡重洋的铁船等等,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科技的力量。” “咦,怎么那么安静?”刘驹同学停止了演说,再看一屋子的人时,只见他们一个个拿着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心说这话题脱离现实太过点了,不过话已出口,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只好将错就错,“你们不信?” 一帮大老爷们一起点头,哦,错了,有一个人在点头,刘驹一看那人,乃是典韦,“老典,你认同我的说法?” “是啊,俺自从跟了府君,府君说出的话,还没有不算的,”典韦老实的回答,“就拿俺家典满那臭小子来说,府君说能让他吃上肉,可不就是天天有肉吃了,府君说让他喝上奶,可不就天天有牛奶、羊奶喝了。嘿嘿...,你们都看俺干啥?难道俺说错了?” 第四十一章 天马行空布棋局(2) 周仓站出来,“老典说的没错。自打遇到了府君,眼看着弟兄们肚子吃的越来越好,衣服穿得越来越新,这棵什么树,就是了不起。” 这哪跟哪啊,刘驹捂着眉头,苍天啊大地啊,快把这俩个憨货收了吧。 “典、周二人说的看似不着边际,”荀彧出来圆场了,“却是大有道理。曲辕犁取代直辕犁,土地深翻,产出倍增,方能吃得饱肚子,家有余粮,养殖禽畜,方能有足够的肉食。”接着话题一转,“难道这曲辕犁不是创新?粗盐精炼精盐、青竹制作白纸、油脂制作香皂,诸位,这一件件事情,皆是前所未有,不是创新是什么?” 这么一说,贴题多了,眼看着大多数人好像也明白了的样子,刘驹就有了说下去欲、望,“相信在座的诸位都见过水晶吧?”看到有十几个人点头,刘驹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我手里这个东西,使用了水晶、铜皮,仲德先生年纪为长,你拿去试看一下。” 程昱接过来不明所以,刘驹只好亲自指导,将那物件细的一端放在程昱的老眼上,推着粗的一端指向门外。程昱只瞄了一眼,吓得手一哆嗦,那物件就离开了手掌,朝地上坠落。刘驹眼疾手快,一把抓在手里,笑吟吟的看向程昱。陈宫看到程昱的表情,赶忙从刘驹手里要过来,好在有心理准备,这次拿的比较稳。 “府君,这这...”程昱破天荒的结巴起来,“此乃何物?” “古有千里眼、顺风耳之说,”刘驹笑着说道:“此物就是千里眼。” 郭嘉一把从陈宫手里抢过去还没放在眼上,典韦胳膊长,隔了好几个人就一把抓了过来,急不可耐的就往眼上放,那边许褚想抢,却又犹豫着不敢。 “老典,你别老抓着不放,让他们也看看。”刘驹看到典韦就像一个宝宝抓住了新鲜玩具,只得出面干预。 “神奇,太神奇了,”陈宫现在最有发言权,“府院大门后的迎门墙距此至少十五丈,借助千里眼,竟如在眼前一般。” 好不容易在座的轮流看了一遍,一个个都相信了科技的力量。刘驹对自己留了一手很满意,“诸位可曾想过,这千里眼若是用于探察敌情,战阵争锋,效果如何?” 程昱咳嗽一声就要发言,郭嘉嘿嘿笑道:“府君,这千里眼能否借我把玩几天?” “休想!” “嗨,”郭嘉有点失落的耷拉起脸,“百花楼的了了姑娘如天仙下凡一般,等闲不得一见,还想着借了多看了了几眼呢,府君啊,你就答应了吧。” “胡闹,”荀彧板起脸,“奉孝,这是议事大厅,怎可胡言乱语?” “臭小子,”刘驹也板着脸,“说你多少次了,酒色伤身,还不自重?王剑师教你的健身之术可曾认真操练?” “没时间啊,府君,”郭嘉一副惫赖的样子,“军校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奉孝,打个赌吧?” “赌什么?” “从今日起,你若不好好健身,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了了姑娘;若是...” “若是遵从府君的话又如何?” “自然让你天天见到。” “真的?” “真的!” “哈哈哈,”郭嘉手舞足蹈,“这个赌,我赢定了。” 陈宫见话题跑偏的太多了,开口说道:“战阵争锋,若有千里眼相助,可大增胜算。” 于是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发表了一番高见,刘驹总结发言,“一物虽微,然助力良多。诸位试想,若是我军多出几件如千里眼般的器物,战力必然倍增,由此想来,若在泰山再建新学,以研制器物为目标,可否?” “不知府君具体作何想?”程昱终于能完整的说句话了。 “墨子、公输班,皆为一代科技大家,”刘驹将俩位科技巨匠搬了出来,“我意修建两座新学,一为墨子学院,一为公输学院。墨子兼爱,那么墨子学院便以研制民生之物为本;公输尚攻,公输学院便以研制军械为主。二者即可互补,又可竞争。” “善则善矣,”陈宫点着头,“然则何人为师?” 刘驹还没说话,郭嘉又来抢答了,“这是还不简单。天下名工巧匠甚多,张榜天下,许以重利,置以高位,岂不望风而来?” “今天就这几句话说的上道。”刘驹随口夸赞了下,也不看郭嘉的反应,接着说道:“青州刺史焦和虚誉清淡,赏罚不明,地方扰乱。然东莱不其、黔陬两县之间,有一天然良港,称作胶澳(即胶州湾)。若是对焦和许以重利,租借胶澳,建设军港,可谓是未雨绸缪。” 在座的众人又出现了同一个表情,这话扯得也太远了吧?建军港?水军才有多少人?花多少钱?谁来挑头?关键是为啥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也不是所有人没想到其中的关窍,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把制作简陋的大汉的地图铺在桌案上,手指比划了一番,“府君的意思,将来有变,可顺利取得青州?” “这只是其一,”刘驹说道:“经略水军,不只是在青州站立一脚,还要让水军扬帆出海,为贸易四海的商家护航,获取更多的财富。海外之地,财富多到不可想象,大汉的货物皆是精品,若是贩运到彼,必定畅销。水军劈波斩浪,若遇盗贼,历经厮杀,方能成为强军,到那时,水军这名字就应改一改了,叫做海军比较合适。” “府君,”郭嘉激动的说道:“我愿去胶澳,请您准许。” “奉孝倒是最佳的人选,只是你这身板?” “府君放心,”郭嘉一拍胸脯,“自明日,哦,不,自今日起,我郭嘉不再喝一滴酒,日日操练王剑师所授健身之术,若是有违今日之言,让我....”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驹大惊,急忙捂住郭嘉的嘴,“奉孝如此决绝,焉有不信之理?就任命你为水军都督,负责胶澳一切事宜。奉孝,记住,泰山是你的坚固后盾,只管放手去做。” “必不辱命。”郭嘉难得郑重起来,话说的斩钉截铁。 “此去先带去万金,人手随你选,”刘驹对海军的未来看的最为清楚,“只要胶澳租借到手,即刻召集工匠,制作海船。若是费用不足,可暂向东海糜家支取。” “臧霸校尉在琅琊国多年,想必对东莱也不陌生,这第一个人选,就是臧霸校尉了。” 臧霸没想到郭嘉第一个就点了自己的名,马上说道:“霸愿追随奉孝先生左右,听候差遣。” 郭嘉点了点头,“吕翔都尉熟悉水战,第二个人选就是他了。” 吕翔也急忙答应。 “此外,需要一千人马,皆是精锐。” “没问题。”刘驹答应的很痛快,“此外,文谦在军中择一百游侠儿出身的百人将,护卫奉孝安全。” 乐进急忙答道:“诺。” 刘驹看向郭嘉,“奉孝,你到了东莱,还有一员大将送你。此人名叫太史慈,乃是豪杰义士,为人磊落,猿臂善射,当年为小吏时,曾因送奏章一事,知名东莱,若是有缘遇到,网罗帐下,助力非小。” “嘉记下了。” “水军还需熟悉水战的将领,”刘驹叹了口气,“北人乘马,南人善舟,水军将领多出自江南,也是天性使然,慢慢留意吧。” “诺。” “说了那么多,”刘驹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奉孝,还有一个大礼送你,望你珍之惜之。” “??”郭嘉皱起眉头,“多谢府君,不知是...?” “了了姑娘是个好女子,我已为她赎身,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这个惊喜有点突然,郭嘉结巴起来,“府君,这这这是真的?” “瞧你那德性,”典韦不满的说道:“府君什么时候说过谎?” “多谢府君,多谢府君。”郭嘉高兴地有点找不着北,“了了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哼!”荀彧阴沉着脸,“郭奉孝!” “嘿嘿....”郭嘉的小脸霎时通红,打了一个罗圈揖,“对不住了各位,失态了,失态了。” 一个话题说完,刘驹又抛出了一个,“黑山张燕号称有众百万,以我想来,这百万人口,多半是携家带口,不过能战之兵二三十万还是有的。那张燕四出劫掠,得罪了不少地方,求生艰难,若是暗中助些钱粮,使之立足河北,不知有几成把握将其招降?” 程昱接话说道:“黄巾余孽,乌合之众,何必招降?” “仲德,”陈宫知道程昱最恨黄巾军,“张燕那厮能聚拢百万之众,立足黑山多年不倒,如无一定才干,怎能做得到?只是不知张燕品行如何?若是阴奉阳违,朝三暮四之徒,恐惹人笑。” 张燕也是汉末墙头草之一,先是投靠朝廷,后经董卓之乱,与公孙瓒结盟,曹操干掉袁绍后,又投到了曹黑子麾下。 “如欲招降,先结其心,”荀彧这时候又显示出了与众不同,“我以诚心待之,多遗钱粮,活其百万人众,其中岂能无忠义之士?即便张燕不降,感府君恩德者,必与其离心离德,到时分而治之,亦收奇效。”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荀彧的中心思想,就是通过扰乱张燕部下的人心,来分解张燕的队伍,搞垮张燕的统治基础,从而逼迫张燕做出选择。 陈宫说道:“文若所言甚是。泰山所费者,不过一些钱粮,如能成功,则是一大臂助。” 程昱也回过味来,乱世争锋,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对于一些骑墙派,能拉到自家的阵营里,别管怎么说也是好事,思想上不一致,可以慢慢做工作嘛,“府君,不知何人可为使?” 人选,刘驹早就想好了,于是说道:“陈宇久处江湖,为人机敏。前些日我已驰书江南,令陈宇北上,想来也快到了。” 陈宫不好说什么,荀彧、郭嘉根本没见过陈宇的面,程昱知道陈宇,也多是从陈宫口中了解的。周仓、乐进对陈宇了解比较多,于是乎,周仓这个大嗓门说道:“俺看行。陈宇兄弟读过书,做事又滴水不漏的。” 乐进说道:“开疆虽年幼,然见多识广,善与人周旋,说话可直击人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跟随而来的就是执行。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刘驹转,但刘驹做不来所有的事情,把权力分散到属下手里,只过问进度,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该做的。 一位伟人曾经曰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刘驹如今处于郡守的高位,对这话可说是顶礼膜拜。军队人员多了,统一思想,严格军纪,将军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是硬道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刘驹郡守往军校跑的次数明显增加。 第四十二章 国主初丧中原乱(1)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刘驹站在军校的三尺讲台上,看着端坐在下面的一百来个军中精锐,“我来告诉你们,是军魂。那么什么是军魂?一个人如果没有灵魂,那就是行尸走肉,一支军队没有灵魂,那就永远打不了胜仗!军魂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是万人一心!是骨气!是血性!是敢于牺牲!是敢于战斗!当你拿起刀枪,面对敌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为何而战?有人会说为了吃饱肚子,有人会说为了父母妻儿,还有人会说为了升官发财。我告诉你,你错了,错的离谱!一支军队,如果不是为了大汉子民,不是为了护卫国土,那就丧失了军魂,丧失了一个战士最起码的理想信念,...” 琅琊国与北海国交界的是连绵的群山,中有一峰,名叫屋山。此刻屋山周围的山坳内散落着数万蓬头垢面的百姓。青州、徐州吏治败坏,百姓苦不堪言,一群活不下去的人,又聚到了一起。 管亥看着脸色陌然的父老乡亲,心头堵的难受,回顾几个副手也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不由得暗暗气闷,“你们倒是说话啊,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数万人饿死不管吧?” “要我说,”管亥一看发言的是徐饶,就示意他说下去,“咱们的粮食不多了,距离此地最有钱粮的所在,就是泰山郡的盖县,听闻今年秋天那边收成极好,不如挑选一些精干,吃饱了肚子,穿越群山,到盖县抢些粮食来。” “不可。”徐和跳出来阻止,“难道你们没听到过臧霸臧宣高之事?” 管亥满脸疑惑的看着徐和,“臧霸,不是那个泰山贼么?” 毕竟徐和的经历放着呢,种地出身的管亥跟他比,就显得消息太闭塞了。 “今岁仲夏时节,”徐和只好解惑,“费县县令蒋艾因贪贿潜逃,泰山郡守刘驹命人捉拿,原本已经把蒋艾捆绑押往奉高,岂料蒋艾与臧霸原是旧相识,臧霸带人把蒋艾救了出去,还伤了刘驹的手下。你们猜,结果怎样?” 徐饶骂道:“买什么关子,快说。” “结果刘驹只带了五百人,一夜之间,将臧霸和手下四大头领全部活捉,一万多人马全部投降。” “嘶,”管亥抽了口冷气,“徐和,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徐和拍着胸脯,“臧霸投降,泰山诸寨见不是头,一个个都弃了山寨,乖乖地回家种地去了。” “嗤,”徐饶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反倒投到我们黄巾军来。” 徐和老脸一红,“实不相瞒,当年我在刘康府内做护卫时,曾在刘驹手下吃过大亏,因此不愿与他朝相。” “怪不得呢,”徐饶说道:“吃的什么亏?兄弟你详细说说?” “徐饶,”管亥看到徐和发窘,急忙截住了话头,“徐和兄弟可有高见?” “齐国临淄富饶,且百姓多怨恨齐王与刺史焦和,”徐和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咱们也可以学一学刘驹,派出精锐偷袭,一旦得手,再让一众父老过去就食。” “好主意,”管亥拍了下手,“徐和兄弟,这次偷袭,就由你亲自安排如何?” 徐和站起身,激动的抱拳说道:“绝不辱命。” 史载,中平五年十月,青州黄巾复起,攻城略地,地方扰乱。 “斥候的职能并不只是为了探查地方军情,还肩负有清除地方斥候,将敌军变成瞎子、聋子的重任,这一点也被称为战场遮蔽。那么,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斥候,并不是机警、勇敢就可以的,还要学会如何伪装,如何隐蔽接敌.....”郡守刘驹又站在了斥候兵的培训班上。 陈宇化妆成商贩,携带了金银细软,手下二十余人,皆是武艺出众的游侠儿,离开了泰山郡,此时进入了赵国邯郸城内。 躺在客栈的床上,陈宇脑海中回响着刘驹的话:常山国真定县有一英雄,名唤赵云赵子龙,与黑山首领张燕有同乡之谊,如能引为臂助,招降张燕当可事半功倍。 赵子龙,陈宇咋了咂嘴,府君可是将你夸得一朵花似的,只是你在哪儿安身呢?让我想想,怎么能尽快找到你? 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领,陈宇翻了个身,又想起刘驹其他的话:张燕手下,头领众多,各个良莠不齐,到时候见机行事,分而化之,高官、银钱不要吝啬。只是张燕已经接受汉帝招安,得了一个什么平难中郎将的封号,还肯向府君低头么? 自己一路行来,在各地要害安插好了谍间,只是这兜里的银钱花的就跟流水似的,实在是有点肉疼。不过,嘿嘿...,临行之前,府君可是交代过,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中平六年(公元188年)三月,汉灵帝刘宏一病不起,病危之中,不知道这位荒唐皇帝发了什么疯,驰诏拜董卓为并州牧,董卓大喜,带领大军赴任,结果到了河东郡不走了。河东郡隶属司隶校尉部,董卓的新位置在并州,你说这不是胡扯么?地方官上疏弹劾,这个时候的汉灵帝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董卓拥兵自重,地方官只能干瞪眼。 四月,汉灵帝刘宏驾崩,大家大将军何进拥立刘辩为皇帝。刘辩的老妈是何太后,舅舅何进,靠山够硬。刘宏活着的时候,怎么看刘辩都不顺眼,希望小儿子刘协接自己的班,于是心里就有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并暗中嘱托上军校尉蹇硕帮助刘协。蹇硕只不过是一个宦官,刘协呢,老妈死了,还是靠奶奶(董太后)抚养长大的,这样的背景拿什么与刘辩斗?于是,刘宏临死之前,给大汉帝国挖了一个坑,一个大大的坑。 蹇硕是宦官,于是联络十常侍中的人,准备完成刘宏的遗愿。何进手眼通天,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于是谋诛宦官。十常侍拿出巨款贿赂何太后、何进的老妈舞阳君、何进的弟弟何苗等人。一个想杀宦官,多个血亲阻拦,再加上何进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迟疑不决。于是袁绍同志站出来给何进出了个‘好主意’,什么主意呢?那就是招四方豪杰进京,胁迫何太后。 于是乎,董卓移动兵马进驻上林苑,东郡太守桥瑁驻军城皋,武猛都尉丁原火烧孟津,王匡没做成泰山郡守,还在何进门下做着大将军府椽,也带了五百个弓箭手跑到洛阳城外虚张声势,一时间,四路人马在洛阳城外闹开了,一个个高喊着要诛杀宦官。 怎奈何太后有自己的老主意,还是咬着牙不同意。何进无奈,只得另想办法,这一拖,就到了八月份。八月的一天,何进脑洞大开进宫再次请求何太后诛杀宦官,结果被张让等人抓住了机会,将何进先砍了脑袋。 何进被宦官杀死,袁绍逮住了机会,带兵入宫,尽诛宦官。张让等人带着皇帝刘辩以及还不是皇帝的刘协跑出洛阳城,被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椽闵贡赶上,张让、段珪跳到了黄河里自杀,卢植、闵贡簇拥着二人回城,谁知在北邙山下迎面遇到了董卓大军。 “老典,仲康,”刘驹稍一愣神,“我说老典呐,老是这么叫你也不是办法,我想了好久,觉得山君作为你的字不错,你说怎么样?” “府君给俺起的字还能错了?” “好。山君、仲康,你们手下的这五百游侠儿,我命名为‘虎卫’,你俩人可要狠着劲的给我操练,不能辜负了‘虎卫’的名头,万一临阵争锋,‘虎卫’可是压倒敌军的一棵稻草。” “府君,为啥说是稻草?” ....... “子龙,令兄可是已经康复了?”常山国真定县一个小山村内,陈宇手捧着一杯清茶,满面笑容的看着一人。 “多谢千里兄援手,”说话的是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身长八尺有余,极为雄壮,面庞却俊秀的很,正是刘驹心念念的赵云赵子龙,“张神医出手,家兄已经恢复如初。”(赵云是191年投奔公孙瓒,从而接触到刘备的。) “这也是赵风兄的造化大,”陈宇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张神医若不是被我家府君设法留在谷城办学,我到哪儿给赵风兄去请张神医?” “刘府君果然非常人也,”赵云感慨一声,“此次若不是携家兄南下求医,也见识不到谷城的繁华。” “子龙你未到过泰山郡,”陈宇笑道:“前日府君有书信捎来,言道今秋泰山棉花丰收,可得棉花数百万斤,这不,”说着话,从身边拿出一匹布来,“这是泰山新织的棉布,府君特意送你两匹,还有新棉五十斤,做几床被褥,缝制几件棉衣足够了。” 赵云接过来棉布,细细摩挲,“纹理细密,胜过葛布太多矣。” “泰山发展一日一新,只是张燕那边任我磨破了嘴皮,还是首鼠两端。”陈宇叹了口气,“一平难中郎将,竟看的比泰山还重,却不想手下百万人口生计日蹙,面带菜色者过半。” “张燕此人,狡黠多智,”赵云放下棉布,又摩挲起棉花来,“云虽与他忝为同乡,奈何没有交集。只看此人掳掠无度,惊扰四方,便知其绝无忠义之心。如今河北数郡均遭荼毒,人人自危,不得不结寨自保。” “子龙,张燕部下首领,可有相熟之人?” “陶升曾为内黄小吏,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太好了,”陈宇拍了下桌子,“请子龙书信一封,明日我便起身结识陶升。” “黑山山高路险。”赵云拿开了摩挲棉花的手,忍不住手指相捻,回味那个感觉,“云愿为前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宇兴奋的搓着手,忙活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子龙,晚间想必大兄身体已经解乏,请过来一起饮酒,为你二人洗尘。” “善。”赵云答应后,兴冲冲的去了。 “文优,”董卓喝着清茶,十分嘚瑟的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张良啊,采用你的计谋,使得吕布来归,名士列于朝堂,大汉中兴有望啊。” 李儒清瘦的脸颊抽了抽,低声说道:“相父,刘协新立,刘辩被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于相父大不利也。” “嗯,”董卓手指轻扣桌案,“你的意思是?” “一了百了,”李儒脸上现出决绝的表情,“以除后患。” “那就找个机会吧。”董卓拍了板,接着问道:“袁绍、王匡、鲍信几个贼子如何料理?” “袁家四世三公,显赫无比,相父不如送个人情,结好于他。” “看看哪儿缺补,”董卓当日被袁绍辱骂,一想起来就狗血上头,“便宜了袁绍这厮。” “渤海、济北、济南三地主官离职,至今尚未委任。” “袁绍就去渤海郡,鲍信去济北国,王匡去济南国吧。” “属下这就去办。” “不慌,”董卓止住了李儒,“说起济北,令我想起一人。” “相父说的是现任泰山郡守刘驹?” “不错,”董卓点了点头,“此子以弱冠之龄,得除郡守高位,想来定是人才难得。你可知道此人的底细?” 作为董卓的智囊,李儒知道的信息肯定很多,只听李儒说道:“传闻此子多巧思,能发人所未发,乘氏美酒,济北香皂,谷城精盐、白纸,皆出于他手,如今谷城、泰山两地又出了棉布,惠及千万百姓。此外,有关此子接种牛痘预防痘疮,饮用青蒿汁医治疟疾,隔离封闭疫区防控瘟疫等事,俱有实效,实是让人无法猜测所学何来?愚夫愚妇则以为是上天神授,顶礼膜拜者不知凡几。” “天下哪有这样的人?”董卓皱着眉头,“文优,你熟读经史,史书上可曾有记载?” “燧人氏钻木取火民不食腥膻,神农氏尝百草而去疾病,仓颉造字而神鬼哭,皆是开天辟地的创举,”李儒也沉思起来,“细数往来,全才似此子者,亘古未有。” “如今老夫权柄在握,”董卓哈哈一笑,“那就征召入朝,我倒要看看那刘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相父,”李儒斟酌说道:“刘驹就任泰山郡守以来,深得民心,若是冒然去职,恐地方骚乱。” “骚乱?”董卓冷哼一声,“青州、兖州黄巾复起,泰山郡就在青州之侧,以泰山郡的富饶,说不得黄巾军正心痒难耐,征召刘驹入朝,岂不正是便宜了那厮?” 老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儒还能说什么,咋了咂嘴,“属下这就去草就诏书,请相父定夺。” “哈哈....去吧。”董卓挥手赶走了李儒,手捋着胡子琢磨开了,“老子给他个什么官呢?官小了,肯定不乐意,老子也得不了多少好处,大了吧,那几个老家伙又要聒噪,难啊,....,老夫难呐,做一个大权在握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四十三章 国主初丧中原乱(2) “诸位,我意军中屯以上设宣教和行军参谋两职,”刘驹环顾大厅内,语速不紧不慢,低沉有力,“营、军则增设宣教副使和佐军参谋数名。宣教的主要职责是管理本部士卒日常琐事,平时勤于教化,让士卒明大义,敢争先,战事一起,可使主官做到如臂使指。行军参谋则是辅助主官做好士卒训练,战时则出谋划策,供主官取舍。此外,本部人马调动,除上官兵符、令旗外,主官需征得宣教、参谋同意。具体事项,皆在手册中明言,....” “报,”刘驹还要再说,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只好说道:“进来。” “启禀府君,有上差到。” 刘驹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等门子去了,扭头看向程昱、荀彧,“此时怎会有上差来?” “董卓贼子为了收买人心,前些时不也曾征召蔡大家?”程昱皱着眉头,“府君到任不过两载,虽名满天下,但不至于立足朝堂之时?” 刘驹点点头,前些日子董卓派人来宣蔡邕入朝为官,被蔡邕直接拒绝了,这次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便看向荀彧,“文若,你怎么看?” “以彧看来,不过有二。一者,谷城、泰山产业庞大,董贼起了觊觎之心;二者,以府君今日声望,召入朝中,换取民心也是有的。” “觊觎两地的产业,哼哼,”刘驹冷冷一笑,“董贼的盘算恐怕落空了。无数心血汗水换来的产业,需要问过麾下的将士同不同意?需要问过两地的子民同不同意?来人,大开中门,迎接上差。” 郡守府前衙大堂内,刘驹略微躬身,等着上差说话。 那上差是一个中年太监,一张脸又黑又瘦,站好后拿出诏书宣读:先皇骤崩,天地失色,朕承皇天眷顾,入继大统。因思治国须重英才,故问询臣下,知泰山郡守刘驹千里者,才名远扬,英姿勃发,朕心甚慰,特降诏简拔,入朝为丞相府椽。钦此。 诏书读完了,刘驹站直了身体,也不去接旨,“禀上差,家中夫人临盆在即,恕难奉诏。” 那太监一愣,这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竟然推脱,不由得怒火升腾,“咱家来时,董丞相可是说了,洛阳城地方太小,不足西凉铁骑驰骋。” “哈哈...”刘驹仰天大笑,心说董卓老儿,竟然来恐吓我,你可知道明年二月,群雄并起,就是讨伐你的日期,“西凉铁骑,在洛阳城耀武扬威还就罢了,若是到的泰山,管教它来的去不得。来人,将这位上差礼送出境!” 典韦、许褚听到,一人架起那太监的一条胳膊,走到府衙门外,一下子就扔了出去。那太监原本是看守皇陵的,袁绍带人逼宫,将洛阳皇宫内的太监杀了个一干二净,没奈何才将散落在外边的太监召回了一些。今日到泰山宣召,本以为是个美差,没想到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那太监乘兴而来,这心中的窝囊就不用提了,在皇陵熬了十多年的风霜,原想着有了出头之日,岂料反差太大了些,竟让那太监哭哭戚戚的去了。 荀彧见刘驹如此料理上差,不由得忧心忡忡,“府君,这岂不是与董贼翻脸?” “文若勿忧,”刘驹面带微笑,“董贼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不出半载,必争相伐之。” 程昱问道:“府君何出此言?” “张温、皇甫嵩先后征讨西凉叛乱,董贼皆为下属,早对朝廷不满,故而养寇自重,扩张势力。先皇看到苗头不对,欲褫夺董贼兵权,更增其反叛之心。先帝驾崩,袁绍献计于何进,使得董贼领兵入洛阳,袁家之于董贼,有提携之恩,岂知董贼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袁家四世三公,权倾内外,心中岂能无怨?”刘驹看到二人点头,接着说道:“袁绍外奔渤海,整军经武,所为何来?不日登高一呼,门生故吏群起响应,伐董必然。所争者,权位也,所谓伸大义于天下,遮羞布也。” “若如此,”荀彧的叔父荀爽也被董卓征召入朝,常有书信来往,因此对朝局看的比较清楚,“请府君早做准备。” 程昱也同意荀彧的提议,“文若所言甚是。” 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好大的阵势!刘驹对于明年春天的伐董之战看的风轻云淡,不过是重在参与,博取些名声罢了,但这话不好说出来,于是说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荀彧倒热切起来,“若是诸侯云集,以府君声望,定可领袖群伦,一战而定天下。” “不然,”程昱说道:“府君声望满天下,只得万民推重;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手挽重兵者不知凡几?一旦伐董,袁家必为盟主。” “仲德先生所言切中窍要也,”刘驹感慨道:“战事一起,泰山附于骥尾足矣。” “不错,”程昱点了点头,“泰山不可太早暴露实力,应预留足够的兵力留守地方,以免为人所趁。” “袁本初志大才疏之辈,”荀彧说道:“若为盟主,必难成事。我皇年幼,困于董贼之手,恐遭其毒手。” 志大才疏?你老哥还巴巴的送上门去?(荀彧、郭嘉在诸侯混战之初,曾投奔袁绍,因不满袁绍的用人之道,才改投曹操麾下。)刘驹腹诽了下,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董卓只想着挟天子令诸侯,还没自大到改朝篡位的地步,刘协的小命长着呢,嘴里却说道:“董贼虽狂妄,但不至于逆天下而大不为。皇上乃先皇血脉,如今尚有正人在朝,当无性命之忧。泰山,是时候整军备战了。” 程昱点头说道:“不错,当严令将校,督促士卒,提高战力。” 提高战力的最好最快的办法,是沙场鏖兵,通过血腥的搏杀,留存下来的士卒才是真正的战士;如今没有两军争锋的机会,通过军事演练提高战力,也是不二法门,刘驹略一思索说道:“传令下去,今后一月之内,以曲为单位进行军事演练,一月之后,以部为单位演练,两月后,以营为单位演练。获胜者重奖。” 荀彧说道:“属下这就去召集将校,制定预案。” “文若,”刘驹拦住了荀彧,“军事演练,不设预案,两军对垒,各呈其能,如此才能快速提高战力。” “然则,恐士卒会有死丧。” “无妨,”刘驹笑道:“木刀、木枪替代真刀真枪,箭矢去锋,皆以石灰涂抹,演练中士卒凡身有石灰者,可视为阵亡,则自动退出。” “善,属下这就去办。”荀彧说完,自去召集将校。 “仲德先生,公输学院那边,连环弩可曾有了眉目?”程昱负责各学院,刘驹才有此问。 “马珪精于巧思,是个难得的大才,”程昱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只是连环弩还没有研制出来。” “不着急,”刘驹摆了摆手,以小亮亮的才能,快五十岁的时候才发明了连环弩,“可以集思广益,慢慢来。” 这么一说,程昱有点心动,急忙辞别刘驹,朝公输学院赶去。 “黑火药,该有点眉目了吧?”刘驹自言自语一番,“山君、仲康,集结人手。” 门外典韦、许褚听到,急忙召集人马,然后护着刘驹朝泰山奔去。 “啪,”董卓将一个玉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咆哮道:“刘驹小儿,如此辱我,誓必杀之。来人,宣吕布来见。” 一个护卫急匆匆去找吕布。吕布在干嘛呢?这小子自从杀了原义父丁原,得了赤兔马,投靠新的义父董卓,又加封了都亭侯,正是志得意满,每日里在校场骑着赤兔马嘚瑟,听到董卓召唤,立马赶到董卓的丞相府。 “义父,”大老远的吕布就大呼小叫起来,“不知唤儿子来有何急事?” 假儿子的姿态摆得很正,董卓很满意,这时候气也消了大半,于是说道:“刘驹小儿不识抬举,轻慢于我,奉先我儿,命你领人马一万,荡平泰山郡,将那刘驹小儿拿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方消心中恶气。” 打仗,这是吕布最喜欢做的事,当即抱拳说道:“义父放心,孩儿定将刘驹小儿捆缚前来,交义父发落。” “哈哈哈....”董卓肥胖的大脸肌肉抖动,“快去快回。” 吕布这边正要迈步出门,李儒急匆匆赶来,大声说道:“丞相不可!” 董卓不高兴问道:“为何?” “相父入帝都,废立天子,立足未稳,”李儒喘了口气,“内有大臣心怀不满,外有各郡招兵买马,当是时,应整顿兵马,严守关隘,岂能轻易出兵,自取其祸?” “义父,”吕布高傲的说道“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谁人敢忤逆?当为义父除之。” “奉先,”李儒不满的对吕布丢了一个白眼,“洛阳城防,正需借助于你,若要轻出,城内兵力不足,势必有人乘势为乱,如之奈何?” “我西凉铁骑无敌于天下,”董卓不高兴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奉先带走的不过是并州铁骑,于洛阳城防并无损害。” “相父糊涂,”李儒又一次火上浇油,董卓的老脸怒气勃发,只是平日借重李儒甚多,只能强自忍耐,听李儒继续说下去,“洛阳八关,已是驻扎了三万人马,城内哪还有那么多兵力?” 这话说到点上了,董卓虽然很生气,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文优,只是我这口气难出啊。” “主辱臣死,”吕布充分发扬了冲动的天性,“我愿率五千人马,擒拿刘驹小儿。” “相父,”李儒绝望的看向董卓,“洛阳兵马决不可轻动。若是相父气愤难平,何不宣召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济南相王匡,琅琊国相箫建共同出兵讨伐刘驹?” “嗯,”董卓手指轻轻叩击桌案,皱着眉头,“文优,你觉得这四处会出兵?” 这时候李儒的心也静下来了,“相父,可还记得先入关中者王之么?” “哈哈哈....”董卓眉毛胡子一起抖动,对着李儒竖起大拇指,“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眼前,四人还不打破了头去争夺?” “府君,洛阳急报。”程昱拿着一个竹管,急匆匆走进刘驹的室内。 刘驹接过竹管,抽出里面的纸条一看,冷笑一声递给程昱,“董卓老贼这是挖空心思不让泰山好过啊!” “董卓老贼,无耻之尤,”程昱扫了一眼就急了,“府君,如何面对?” “无妨,”刘驹想了片刻说道:“鲍信,王匡刚刚就任,内部未稳,岂敢轻易出兵?所虑者,桥瑁与箫建也。来人,请文若先生来。” 陈留郡,曹操看着眼前的五千人马队列整齐,对站在身边的曹仁说道:“多亏了子廉资助,方招募了这许多人马。” 曹仁的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这不是在正话反说么,就曹洪的财力,只拿了区区二百金,人家卫兹一个外人,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千金,唉!自家堂弟那吝啬的性子,看来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曹孟德的帮助,你曹子廉怎么会在短短的三年里挣到了上万金?曹孟德啊曹孟德,都是自家兄弟,有话直说多好,非得要转个圈子,让我怎么接你的话?“孟德,子廉也忒吝啬了些,兵马既已齐备,这刀枪箭矢,我看就由子廉出资吧?” “呵呵呵,”曹操笑得干巴巴的,“算啦,还是由我舍了面皮,求刘千里施舍一些吧。” “孟德兄,”曹纯拿着一封书信疾步来到曹操身前,“洛阳来信。” 曹操拆开了书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嘴里自言自语,“千里何时惹上了这老贼?” 曹仁、夏侯渊、夏侯惇一个个莫名其妙,曹操看完,一看几人的表情,便解释道:“董卓老贼矫诏东郡、琅琊、济北、济南四处,令其出兵讨伐泰山。盟约未成,自家先窝里斗起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原来桥瑁曾暗暗联络各路诸侯,约定日期,准备讨伐董卓,所以曹操才有这么一说。 夏侯惇与刘驹熟悉,闻言不仅诧异,“刘千里年纪轻轻,怎会与董贼扯上干系?难不成董贼眼馋泰山的产业?” “定是如此。”曹操下结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千里的产业太惹眼了。如今既已得到消息,我当作书劝解,责以大义,希望劝得四地按兵不动。嘿嘿....,送给千里这么大的人情,想必借钱也容易些。” 第四十四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1) 东郡治所濮阳,桥瑁坐在府衙大堂上,盯着手下亲信看完了诏书,才开口道:“董贼专权擅势,入朝不拜,剑履上殿,淫乱后宫,纵容麾下抢劫王室宗族、豪门高官,盗取皇陵,压制群臣,肆意杀人,如此种种,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今日假天子之手,矫诏令我出兵泰山,实乃驱虎吞狼,意在挑起内斗,坐收渔翁之利。但若不奉召,则失大义,诸君怎么看?” 桥文乃是桥家人,还是桥瑁的族弟,闻言说道:“此乃易事而。可上书朝堂,如今寒冬,不宜出兵,待到来年春暖,再发兵不迟。” 苟利是桥瑁的主簿,开口说道:“府君,依我看来,谷城距离泰山最近,又乃东郡治下,何不令陈宫陈兵谷城边境观望,若是济北鲍信出兵,则合兵一处;若是济北不动,则迁延一段时日撤回就是了。” 金飒斜着眼看桥瑁的表情,见他嘴角牵动,似在不屑,心中一动说道:“府君,董贼挟天子令天下,占据大义,若是阴奉阳违,空落口实,不若驱大军前往泰山,令谷城供给军需,到时联合济北、济南两地,共击泰山。” 桥瑁微微一笑说道:“金飒所言,正合我意。如今时节,天寒地冻,军需供给,正需要谷城的援助。来人,传令各军整顿行伍,三日后兵发谷城。” 琅琊国开阳城,箫建皱着眉头看着诏书沉思不语,娘滴董卓老贼,你这是把我架在火炉上烘烤啊,让我出兵攻打泰山?你不晓得刘驹五百人就把盘踞开阳多年的臧霸贼子给灭了?老子跟臧霸掐了那么久,就没胜过一场。这馊主意,扯到老子头上来了,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反正山高皇帝远,老子就当这诏书是个屁,放了就完。 打定主意的箫建,开始磨墨,心中暗暗构思了一会,便提笔上书,准备大倒苦水,请求朝廷支援些钱粮器械。 王匡接到诏书后,只是瞟了一眼就扔一边去了。让我带兵攻打泰山,董卓老贼你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老子就是泰山人?刘千里治理泰山,百姓富足,豪强敛手,如今我手下的亲兵都动了心思,想回老家了,老贼你这是让我无颜见泰山父老吧? 济北王刘鸾看着鲍信说道:“允诚啊,刘驹刘千里乃是本王的子侄,响当当的大汉宗亲,当今皇上会乱命到对自家人下手?这必定是董卓贼子的主意,你若是敢奉诏,休怪本王扯你的后腿。” 鲍信陪着笑脸说道:“王爷,你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泰山人呐,岂能做出如此蠢事?今天来就是向您讨个主意,您老既然这么说了,我回去就把诏书烧了。” “好样的,”刘鸾对鲍信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泰山汉子。听说你来济北是为了招些兵马,钱粮嘛,本王还是有一些的,要多少,只管开口。” “多谢王爷,”鲍信喜笑颜开,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钱粮,没想到王爷如此大气,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试探着说道:“一万万钱,十万石粮,可好?” “没问题。”刘鸾心中冷笑,济北的青壮几乎被老子网罗在手了,试问济北哪一家没有受到本王的恩惠?鲍信你尽管招,招到了不还是老子说了算,“允诚即日就可派人来取。” 鲍信大喜,急忙告辞离去。 刘政不开心了,一万万钱,十万石粮,这是什么概念,足够养活一万大军一年了,鲍信有一万军队在手,刘家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局势岂不是要易手了?“父王,这钱粮也太多了些。” “你懂个屁!”刘鸾嘴里难得倒出了句脏话,“去安排些精明强干的青壮和游侠,老子要给鲍允诚掺些沙子,到头来,这支大军还是老子的。明白了吗?” 刘政这才清清楚了刘鸾的心思,当下大喜,“我这就去。” “慌什么?”刘鸾训斥道:“每遇大事有静气,好好想一想再去做。对了,棉田如今有了多少?” “已有十万余亩,”刘政回道:“好多农户看到棉田今年的收益,正忙不迭的加入呢。” “还是太少,”刘鸾摩挲着手指,“棉布如此畅销,没有足够的棉田支撑,来年的织机不知又要闲置多久。政儿,还要在棉田上多上点心才是。” “诺,”刘政还能说啥,反正这几年刘家挣钱挣嗨了,自家老子把刘驹那小子几乎奉为神明,事事按着他指点的路走,答应了一声,走出客厅。 “桥元伟出兵了,”刘驹将陈宫快马送过来的书信丢在桌案上,“不过要让谷城提供钱粮、军衣。公台先生正与领兵的将领虚与委蛇。” “府君,桥瑁这是项庄舞剑,意在谷城的产业。”程昱冷冷一笑,“打得好如意的盘算。可令公台召集人手,阻拦东郡兵马过境谷城。” “何须如此?”荀彧笑了笑,“谷城百姓富足,皆来自府君善政。陈公台若是把桥瑁的意图向百姓讲明,岂不是民心可用?” “妙,”刘驹拍手说道:“我这就作书告知公台先生。” “府君,”程昱忧心忡忡,“若是桥瑁不顾一切,伤了谷城百姓,多年心血将会付诸流水。” “那就两手准备,”刘驹冷冷一笑,“桥元伟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伤害治下子民,那就让他见识一下谷城的战力。” 桥瑁的大军驻扎在谷城的边界,领军将领桥固,也是桥家人。桥固这日在军营中闲来无事,正与手下的几个校尉赌博为乐,一个斥候如飞一般赶到,在军帐外大声报告:“启禀将军,无数百姓正向军营而来。” 扔了手中的弹棋,桥固不耐烦的说道:“本将军驻扎谷城,当是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岂有他意?” 斥候急赤白咧的辩解道:“将军,百姓们是拿着棍棒来的。” 桥固两只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是目无王法了,竟敢对抗官军?走,出去看看。” 军营外无数的百姓静悄悄站着,一个个拄着木棍,当先三个老者,白须飘飘,望着军营的大门。 出了军营,桥固看到足有数万百姓,登时愣住了,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本将军没怎么着你们啊,不就是让谷城送点钱粮吗?值得闹这么大动静? 就在桥固愣神的时候,三个老者越众而出,朝桥固拱手,“这位想必就是桥将军了。” 桥固身边的近卫头领喝道:“见到桥将军,还不跪下行礼。” 其中一个老者扬声说道:“大汉律,三老见官不拜。何况区区一校尉。” 原来桥固也就是一个校尉,属下奉承他,才叫他将军的。桥固看老者气度不凡,又自称三老,便赔了小心说道:“原来是谷城三老亲自到来,桥固有礼了。” 嘴里说着有礼,手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拱了拱,那老者不屑一笑,“老夫不过是谷城西乡的三老,”说着指向站在上首的老者说道:“这位才是谷城三老。”(三老并不是三个人,而是官位名称,负责本地教化,多由年高德劭者担任。) 桥固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道地头蛇惹不得,只好问道:“本将奉上命征讨泰山,路经贵地,如今三老领百姓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为了何事?”谷城县的三老站了出来,“东郡辖有一十五县,为何单单要谷城拿出钱粮、军衣?这不明欺我谷城无人?” 桥固翻了个白眼,心说如果不是谷城富得流油,自家太守怎么会想出这么高明的计策,只是人家说的忒有道理了,大张旗鼓的只让谷城供给军需,娘滴确实有点欺负人,但又不得不说道:“本将只是听命行事。” “那就请桥校尉上告郡守,”谷城县的三老特意把校尉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太守如此轻率行事,谷城万民皆不答应。” 桥固看了看三个倔强的老头,又看了看黑压压的百姓,只能服了个软,“我这就写信告知太守。诸位三老,这么多百姓围住军营,我看还是散了吧?” “哼,”三个老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后百姓们慢慢随行。 “这是反了天了,”桥瑁踢桌子打板凳,气的哇哇乱叫,“谷城愚民眼中还有王法吗?那陈宫是怎么教导治下百姓的?直娘贼,气煞我也。” 桥文劝解道:“府君息怒,府君息怒啊。这事从小处看,不过是愚民不忿于府君的政令,若是从大处看,陈宫已把谷城经营的铁板一块了。” 桥瑁气哼哼的问道:“本府让谷城拿出些钱粮难道不该?” “谷城乃是东郡辖地,”桥文耐着性子说道:“府君手令到日,陈宫岂敢不从?只是府君想过没有,泰山刘千里方是谷城真正的靠山。府君征讨泰山,陈宫若是俯首听命,才让人惊奇矣。” ‘啪’,桥瑁一拍额头,暗说自己莽撞了,怎们没想到这茬,看来谷城很难服管了,看向桥文说道:“卧榻之侧,他人酣睡,以后府衙如何服众?” “府君,眼看冬尽春来,”桥文看到桥瑁还在计较,只好爆出猛料,“那讨董一事?” 桥瑁听到这话,登时焉了,比起占点小便宜,讨董才是天大的事,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两个多月,不能让谷城牵扯太多的精力了,只好问道:“然则谷城那边,作何处置?” “请府君致书谷城,就说征讨泰山为假,操练人马是真,”桥文思索着说道:“让谷城出些钱粮,召回桥固就是。” 桥瑁无奈点头,“只能如此了。” 初平元年(190年)正月,群雄起兵讨伐董卓。于是乎,大汉各地响起道道惊雷,朝着洛阳周围汇聚而去,共是十八路人马,分别是祈乡侯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济南相王匡、济北相鲍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北平太守公孙瓒、上党太守张扬、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骁骑校尉曹操、冀州刺史韩馥、泰山太守刘驹、平难中郎将张燕。 真正的历史上讨伐董卓的只有十一家,罗老先生演义成为十八家。不过张燕确实参与了讨伐,只是未载入史册。 十八路人马号称关东联军,袁绍、王匡屯兵河内郡,孔伷屯兵颍川,袁术、孙坚屯兵南阳,余者皆到酸枣聚齐。 曹操召集诸路人马首脑会与中军大帐,看到人头攒动,开口说道:“诸君伸大义于天下,相约讨伐董贼,今各路人马已占据要津,董贼灭亡,只在朝夕之间。然雁无头不行,我意一十八路诸侯,共同推举一人为盟主,全权指挥,共听号令。” 鲍信与曹操友善,立马挺身说道:“孟德兄破黄巾、诛奸邪,名动四海,可为盟主。” 曹操笑道:“允诚说笑了。袁本初四世三公,海内仰望,今屯兵河内,不如迎之以为盟主。” 冀州刺史韩馥与袁绍不对付,闻言说道:“说起当今名震天下者,无出刘千里之右也。其富民安民之术,使得谷城、泰山两地为海内财源所在;其用兵也,神鬼莫测,五百兵卒扫灭泰山群寇;其文彩也,令天下士子莫不仰望。何况千里又是汉室宗亲,身份尊崇无比,可为盟主。” 刘驹岂能上他得当,当下接话说道:“刘驹何能?得韩刺史如此看重?想我刘驹不过区区一太守,所作所为,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提袁本初家世显赫,只说他麾下谋臣如云,将士如雨,便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曹操点了点头,看向孔融、桥瑁等人,“不知诸公属意何人?” 孔融说道:“袁本初家世显赫,门多故吏,乃弟袁术现屯兵南阳,这盟主之位,还是由袁本初来坐为好。” 孔融的潜台词是说,袁家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十八路诸侯中,七八人依附于袁家,不让袁家的人做盟主,别人坐不稳哈。 曹操看了桥瑁一眼,桥瑁作为讨伐董卓的发起人,他的意见是必须尊重的,当看到桥瑁轻轻点头,于是说道:“那就驰书各路诸侯,齐到酸枣会盟,共举袁本初为盟主。” 史载袁绍身材魁梧,容貌威严,善于礼贤下士,所交接者皆为海内名士,士人归附者甚众。 袁绍得到曹操的书信大喜,对王匡说道:“孟德邀我会盟酸枣,公节可领兵与我同去,以壮声威。” 作为袁绍的小迷弟,王匡也是乐开了花,“本初此去当为盟主,匡愿附于骥尾,为明公摇旗呐喊。” 袁绍这个人表面和蔼可亲,却有一副歹毒心肠,将王匡几乎往死里坑,偏偏王匡还不觉得,往往沾沾自喜,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公节可派出兵马,把守河内要津,”袁绍说道:“我令颜良、文丑领大军驻扎怀县,以为声援。” 王匡乐的屁颠屁颠的去安排了。 第四十五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2) 却说董卓在丞相府内,早已得到关东二十多万联军围攻洛阳的消息,登时吓得后背发凉,心惊胆战,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文..文...优,十八路人马,二十多万大军,咱们还是退回西凉的好。” 李儒安抚董卓说道:“相父,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谁人能当?如今联军人数虽众,但分兵驻扎,指挥无方,正是各个击破之时。豫州孔伷,坐谈客耳,驻扎颍川;河内淳于琼嗜酒如命,虽有袁绍、王匡二部人马相助,然洛阳有河水为屏障,五杜津、小平津渡口皆在我手,选一上将渡河偷袭,河内军必不敢轻动。如此,严守洛阳南部三关,以防袁术、孙坚;再派大军东出虎牢,与关东联军抗衡。联军粮草辎重转运不便,而我有洛阳八关之固,相持时日,联军必然退去。” 董卓稳定了下心情,暗道李儒说的比唱的还好,分兵把守八个关隘,这人马就去了大半,万一一个关隘失手,联军大军就平推到洛阳城外了,到时候再溜之大吉可就晚了,不行,还是早做打算为上,古人说的好,‘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还有一句话说的也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娘滴,话又说回来,大敌当前,不打几仗就走,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那就这么着吧,董卓振作精神,大声喝道:“击鼓聚将。” 等洛阳的众将来到,董卓看了一眼李儒,见他正微笑看着自己,立马喝道:“徐荣何在?” 徐荣挺身出列,叉手躬身答道:“末将在此。” “命你率一万铁骑,出轘辕关,击破孔伷。” 徐荣是董卓帐下真正的大将,可惜跟错了主子,听到董卓的命令,立即领命而去。 “李傕、郭汜,命你二人各率一万人马,北渡河水,震慑河内。” 李傕、郭汜也去了。 “吕布,命你率领麾下铁骑,驻守虎牢,万不得已,不得出关。” 吕布听到董卓的命令,眉头紧皱,骑兵不就是用来野战的吗?你老竟然让骑兵把守关口,这脑袋是咋想的? 就在吕布迟疑之间,一个人跳了出来,朝董卓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丞相,杀鸡何用牛刀,小将不才,愿率五千人马驻守虎牢,联军若来,必杀他一个尸横遍野。” 众人一看,原来是西凉骁将华雄,现在不过是一个都尉,麾下一千人马,顿时都明白华雄跳出来的用意了。校尉与都尉别看只差一个字,可是能带领的人马就不一样了,都尉一千,校尉五千。 董卓看到麾下请命,不好当场拂了面子,打击士气,于是顺水推舟说道:“好,本相就将你晋为校尉,与你五千人马,作为奉先的先锋。” 华雄升官了,激动地小心脏狂跳,“多谢丞相。” 袁绍、王匡安顿了兵马,各率领五百亲卫赶往酸枣,正行之间,后面飞骑来报:“西凉军渡过河水,攻打温县。” 袁绍吓得几乎跌下马来,立即挥手止住了队伍,掉头就往河内郡郡治怀县赶。 酸枣联军大营,曹操等人一连等了好几天,会盟用的高台都已经堆积好了,袁绍的人影还是没到,不由得有点抓耳挠腮,耐着性子再派出信使催促,这时候袁绍的信使到了。 听信使说明了情况,曹操说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联军迁延酸枣,已是贻误了军机。袁本初人虽不到,盟主的人选万难更改,我看就从联军中选出一人,代表袁本初,祭告苍天后土,宣读檄文,然后兵发成皋,直抵虎牢关下。” 众人听后,都纷纷称赞曹操处置得当,当下推举可替代袁绍的人选。十几个人纷纷扰扰,你推我让,刘驹冷眼旁观,看到广陵太守张超身旁站立一人,面容清矍,身材高大,心中一动,于是说道:“若是职位与本初等同,难免心中留有芥蒂,我看不如由张孟高麾下功曹替代,诸位看如何?” 刘驹这么一说,众人一起看向张超身边的那人。曹操拍手说道:“千里说得好,果然与本初有七八分相似。还请孟高代为绍介。” 张超说道:“此乃臧洪也,原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之子。” 众人肃然拱手说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臧洪还礼说道:“既得诸君看重,洪不敢辞。如今时不我待,应速祭拜为是。” 于是一大帮人簇拥着臧洪来到祭坛。臧洪慨然登坛,焚香祭拜天地,歃血盟誓,誓曰: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今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广陵太守张超、泰山郡守刘驹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勠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卑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臧洪说的慷慨激昂,声震四野,上至诸侯,下至卒伍仆隶,皆心情彭拜,涕泪四流。 刘驹见臧洪不卑不亢下了祭坛,走上前去,躬身到地,“若天下如君者数十,何至使天子蒙尘至此?” 臧洪吃了一惊,立刻还礼说道:“刘府君错爱,洪忏愧无地。既身为大汉臣子,若不能分君之忧,枉自为人。” 这时旁边走过一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对刘驹施礼说道:“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刘备,见过刘府君。” 刘驹还礼,先看向刘备身后,果然在刘备身后站着两人,一个面如重枣,身长九尺,颌下长髯飘拂,正是关羽关云长;另一个豹头环眼,身高八尺有余,燕颔虎须,势如奔马,不是张飞张翼德还有谁?“玄德原来也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不知这二位是?”刘驹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乃备的两位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是也。”刘备见刘驹不顺着自家宗亲的身份往下说,反倒对自己的兄弟挺上心,不由得有点小失落。 “看二位皆是昂藏丈夫,气吞万里如虎者,”刘驹不花钱的奉承话随口就来,“我与玄德,同宗兄弟也,若是有不得意处,三位到的泰山,驹必倒履相迎。”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关羽手捋长髯,微微冷哼,张飞热切的看着刘驹,“刘府君如今名满天下,四海仰慕,飞有心结交久矣。” 刘驹一笑,也不看关羽的脸色,拉住关羽、张飞的手对刘备说道:“玄德兄何幸?能得二位英雄相助,驹真是羡慕的紧。” 徐荣出了轘辕关,领军直扑孔伷的大营。此时孔伷尚在酸枣未归,营中将领缺了主心骨,立时乱作一团。徐荣不愧是当世名将,抓住了战机,挥军直上,将孔伷的大军杀得七零八落。豫州军如今见识到西凉铁骑的厉害,溃败三十余里,领军将官收拾败卒,返回老巢去了。徐荣没想到孔伷的军队这么菜,让一万大军稍稍休整,然后领兵直扑南阳。 李傕、郭汜渡过河水(即黄河),王匡的队伍正在温县南渡口驻扎,被西凉军一冲,登时人马散乱,一部分士卒逃入温县城内。李傕、郭汜随即围了温县,令随军工匠打造攻城云梯,预备攻城,王匡在怀县得到消息,立即率领本部人马来援。 曹操等人率领大军离了酸枣,来到虎牢关下扎营,此时华雄早已经带着五千人马来到,听闻联军到来,立即开了关门,跃马挺刀,直到联军阵前挑战。 袁盟主不在,联军经过商量,共同推举有作战经历的曹操、刘驹、公孙瓒三人主持军务,由于老曹资格比较老,就由曹操为主,刘驹、公孙瓒为辅。 曹操看了看端坐在军帐内的各路诸侯问道:“华雄挑战,谁敢迎之?” 韩馥说道:“我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曹操大喜,随即下令让潘凤出战。 潘凤手提重五十斤宣花大斧,骑青鬃马,来到阵前,看到华雄耀武扬威,大喝一声,提斧就上。华雄一摆长刀,把潘凤的斧头拨到一边,随即大喝一声,就像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就在潘凤一愣神的功夫,长刀对着潘凤的脖子就划过来了。潘凤能使得动五十斤的兵器,绝非庸手,只是在应变能力上差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结果送了小命。 潘凤亡命疆场,韩馥心疼欲死。曹操只好继续问道:“谁敢再战?” 孔融答话说道:“我有大将武安国,可当华雄。” 曹操随即令武安国出战。 武安国手持长柄铁锤,鞭打战马,迎上了华雄。华雄看到又来了一个使用笨重兵器的,不由得仰天大笑,长刀高举,向着武安国的面门劈了过来。武安国举锤便当,岂知华雄只是虚招,长刀一晃,两匹战马就要错身而过,这时候华雄长刀一翻,对着武安国的后背劈下来。武安国听到背后风声甚恶,急忙将身子向前一趴,不过还是晚了半分,被华雄一刀斩破了战甲,劲力内透,伤了脏腑,只好拨转战马,逃回本阵。 徐荣来到南阳,斥候报告袁术、孙坚大军数万,且队列严整,明白遇到了对手,于是派出信使,从伊阙关、大谷关悄悄调出一万人马,潜伏在霍阳山中待命。 袁术、孙坚的人马在南阳郡鲁阳县等了好久,见徐荣没有动静,于是决定孙坚移兵梁县,逼近大谷关。 徐荣等了好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孙坚率领人马脱离了大部队,在向梁县行进的过程中,徐荣指挥人马,将孙坚包了饺子。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面对数倍于己的西凉军,虽拼尽了全力,结果还是大败,领着数十骑兵突围奔逃。徐荣掌控全局的能力没说的,立即派出精锐骑兵,顺着孙坚的屁股就追下来了。西凉铁骑的战马耐力远超过孙坚残部的战马,无奈之下,祖茂把孙坚头上的红色头巾裹在了自己头上,打马离开孙坚,岔到了别的路上,引开了西凉追兵,孙坚才幸免一死。 武安国重伤逃得了性命,各诸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办了?刘驹看向曹操,见他颦着眉头,做出一番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心生鄙视,暗暗说道:“老曹,你这逼装的,真高!” “伯珪、千里,”曹操眼神看向二人,“如之奈何?” 公孙瓒就要亲自出马,还没站起身,刘驹说道:“我手下典韦、许褚,皆可出战。” 典韦、许褚曹操可是见过的,当初在刘驹的婚宴上看到二人时,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简直无以复加,听到刘驹开了金口,急忙说道:“那就命典韦出战。” 刘驹笑道:“华雄手持长刀,许仲康的兵器也是长刀,何不长刀对长刀?以观二人争锋。”原来刘驹心中自有考量,典韦毕竟已立下了战功,许褚跟随的日子也不短了,这柄长刀也该拿出来亮一亮了。 许褚跨马立刀,直出阵前,打量了下华雄,不屑一笑,大吼一声,“西凉小儿,纳命来!” 这一嗓子吼出来,就如虎啸山林,震得华雄双耳嗡嗡作响。 许褚吼完,战马也就到了华雄身前,长刀高举,照着华雄搂头就是一刀。华雄两手抓住刀柄,猛然一挡,只听得‘铛啷啷’一声响,华雄的刀柄竟然被许褚一刀劈弯。 自打加入了西凉军,华雄大小数十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力气的人,看到弯曲的刀柄,强忍着双臂酸麻,调转马头就要逃走。 眼看着到手鸭子岂能让它飞了,许褚双腿一夹战马,战马骤然加速,很快就来到了华雄背后,长刀往前一捅,正中华雄后心。 许褚得胜而归,联军士气大振,正欲乘胜夺取虎牢关,这时袁绍信使来到。 曹操拆开书信,看了一遍,顺手递给刘驹,嘴里叹了口气,“西凉李傕、郭汜二贼,渡过河水,以投降的河内军为先导,强攻温县,如今温县城破,王匡仅以身免。袁盟主要我等分出一部兵马,驰援河内,不知帐下谁人敢去?” 第四十六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3) 人多力量大,这是最简单的道理。虎牢关外联军少说也有十几万人,谁乐意渡过河水去触霉头?一时间,中军大帐静得落针可闻。 刘驹看着装鹌鹑的诸侯们,站起身来说道:“驹愿领麾下人马驰援袁盟主,还请韩刺史供给足够的粮草。” 曹操大惊说道:“千里,你深通兵法,这一去,岂不是让我独木难支?” “李傕、郭汜横行河内,只不过是沾了骑兵之利,”刘驹嘴角翘起,“打了王公节一个措手不及,等到袁盟主站稳阵脚,与二贼必成胶着之势。我领军渡河后,直扑五杜津,分兵固守小平津渡口,二贼后路被断,军心必乱,到时两军合击,李傕、郭汜灭亡有日。二贼既灭,联军猛攻虎牢,贼兵定难阻挡。我麾下骑兵两千,正适合快速奔袭,一旦得手,可与袁盟主陈兵河水渡口,伺机渡河,攻占五杜、小平津两处,然后挥军直进,董贼岂能当之?” 鲍信拍案喝道:“壮哉千里!我愿共往。” 你不是很喜欢抢功劳么?还是留在虎牢关当炮灰吧。刘驹朝鲍信一拱手,“多谢允诚厚爱。长途奔袭不易,允诚还是留在虎牢,相助孟德兄为好。” 公孙瓒霍得站起身来说道:“我麾下白马义从,愿相助千里。” 这个提议不错,刘驹顺杆子问道:“伯珪兄是去不得的,不知以何人为将?” “校尉严纲统帅白马义从多年,”公孙瓒答道:“此次出战,就以严纲为统兵官。” “如此,就多谢伯珪兄了,”刘驹看向公孙瓒背后,笑着说道:“翼德出身涿郡,勇猛过人,若是能为严纲将军副手,则尽善尽美矣。” 公孙瓒转身说道:“玄德,刘府君既然开了金口,就让翼德辛苦一趟吧。” 刘备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到了这个地步,怎好意思拒绝,只好说道:“三弟,既蒙刘府君抬爱,何防走上一遭?” 张飞乐得屁颠屁颠的,与其等在虎牢关前使不上力,不如到河内真枪真刀的跟西凉军大战一场,当即大声喝道:“诺。” 刘驹心中暗喜,当即派人去韩馥那儿领了粮草,赶往河水。此时春寒料峭,河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几十个人过去没问题,若是几千人踩踏,这样的风险刘驹不敢冒,令麾下士卒就近寻找木板,平铺在河面上,才让大队人马过了河水。 人马略作修整,刘驹在典韦、许褚的簇拥下,率领骑兵与白马义从先行,大队步兵在周仓、吕旷的率领下随后跟进。 从成皋渡过河水就进入了河内郡平皋县的地界,平皋到五杜津对岸的渡口不到一百里。为了抢占先机,骑兵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目的地。五杜津对岸,李傕、郭汜留了不到三百人把守,看到这么多骑兵,没做抵抗就像丢了老巢的蜂群一样,有多快就跑多快地散了。 “严将军,”刘驹勒住了战马,“此地距离小平津约有六十里,还请将军严守此地,我泰山骑兵赶往小平津对岸设防。” 这样任劳任怨的友军还有什么可说的,严纲在马上抱拳说道:“刘府君高义,纲心领了。还请府君放心,白马义从必死守渡口,不放西凉贼子一人过河。” “翼德,保重。”刘驹看向张飞,“大战过后,我请二位饮酒。”说罢,鞭打战马,如飞而去。 “真乃大丈夫也。”张飞看着漫天的烟尘,心中涌起无边的敬意。 袁绍在怀县城内得到消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笑着说道:“子远,李傕、郭汜二贼后路断绝,我军应如何应对?” 许攸瘦脸宽额,五官紧凑,闻言捋着胡子说道:“明公既已得报,想必郭、李二贼也收到了消息,此刻估计正率领大军返回,与刘千里争夺渡口。明公何不令颜良、文丑帅军蹑于后,寻机共破贼军。” “善。”袁绍能成为北方的霸主,也不是没脑子的,当下就下了命令。 虎牢关下,曹操看着鲍信的士卒如潮水一般退了回来,留下无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无奈叹了口气,“虎牢南连嵩岳,北濒河水,山岭交错,自成天险,真乃天下雄关也,急切间不可下,暂且收兵回营,再做打算。” 大队人马刚刚开动,虎牢关关门大开,一将跃马而出,手中方天画戟高举,大声喝道:“贼子哪里走?俺吕布来也。” 断后的队伍只得停止了移动,列开阵型。曹操让诸侯各自约束人马,带着曹仁、夏侯惇、夏侯渊返回了阵前。公孙瓒止住了麾下人马,也带着刘备、关羽来曹操身边。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曹操的脸更黑了,“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也。”说着环顾左右,大声喝道:“谁敢应战?” 关羽提刀跃马就要出战,被刘备狠狠拉住了战马的缰绳,低声对关羽说道:“二弟,吕布英武,号为飞将军,且忍耐一时,察其虚实,再出战不迟。” 公孙瓒耳力过人,听到刘备的嘀咕,心中大为不屑,冷哼一声,横槊跃马,直取吕布,口中喝道:“吕布小儿,休得猖狂!” 吕布打眼一看,见公孙瓒身披银灰色战袍,手持长槊,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如风一般赶来,心知必定是白马将军公孙瓒无疑。当下不敢怠慢,一夹赤兔马,赤兔马感知主人心意,撒开四蹄,迎了上来。 当世第一武将的名号岂是白叫的?公孙瓒挥槊突刺,被吕布横起方天画戟猛力一挡,只听一声大响,公孙瓒震得双臂酸麻,险险把持不住长槊,趁着两马交错的空挡,深吸一口气,稍稍缓解了下,才调转马头,返身再战。 这次公孙瓒学乖了,不敢再跟吕布硬碰硬。就在两匹战马交错的空档,吕布的方天画戟从半空斜着劈向公孙瓒的脖子,公孙瓒马上功夫了得,身体猛地后仰,躲过了画戟的月刃,手中长槊一挺,如毒蛇一般刺向吕布前胸。 吕布冷笑一声,“技止此耳。”单手抓着画戟的尾端,猛力下压,将长槊荡在一边。 又吃了大亏的公孙瓒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当下也不敢回头,打马就要回归本阵。 吕布这才刚刚找到一点感觉,看到公孙瓒狼狈而逃,仗着马快,追了下来,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在公孙瓒的后背晃动,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刺进公孙瓒的后背。 “三姓家奴休要逞强,”突然一人张口大喝,“俺夏侯惇来也。”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吕布这辈子最忌讳的事,莫过于舍弃忠义杀了义父丁原,改投在董卓门下,得了一个不忠不义,反复无常的骂名。夏侯惇正好戳在吕布的心窝子上,登时冒起一股无明业火,舍了公孙瓒,怒气冲冲朝着夏侯惇杀来。 夏侯惇仗着一股血勇之气,与吕布斗了不到十个回合,气力不支,抽身就退。吕布哪里肯依,用方天画戟猛拍赤兔马,赤兔马唏律律一声长叫,旋风一般的赶了过来。 曹操眼看着夏侯惇就要命丧吕布手下,忙大喝一声,“子孝、妙才,快救元让。” 曹仁、夏侯渊二人齐出,双枪并举,拦住了吕布,救下了夏侯惇。 刘备看三人缠斗多时,眼见曹仁、夏侯渊就要败下阵来,大声喝道:“二弟,战!”说着,掣出双股剑,骤马飞奔,直取吕布。 关羽恐怕刘备有失,也提溜着大刀来战吕布。 曹操暗暗撇了一下嘴,对刘备的评价立时下调了好几个等级,嘴里对公孙瓒说道:“玄德真善把握战机也。” 公孙瓒玄玄丢了小命,这时候狂跳的小心脏刚刚趋于平稳,听到老曹的调侃,直接无语,心里却在琢磨,等回到幽州,还是把这个白眼狼师弟打发得远远的吧,留在身边恶心不死也得腻歪死。 李傕、郭汜率领人马赶回五杜津,看到渡口只有区区两千骑兵,一块石头落下来,心也放回肚子里了,两人一商量,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也别管什么战法了,直接平推就是,于是两万西凉铁骑对着两千白马义从就发动了攻击。 严纲看到对方人马十倍于己,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对张飞说道:“翼德,众寡悬殊,此战必败,咱们还是撤了吧?” 张飞狂性大发,一声暴吼,声震四野,“我军已得先机,岂能临阵退缩?大丈夫征战沙场,有死而已。”说罢,跃马挺枪,直冲敌阵。 严纲想起后边还有近万步卒,说不得袁绍那小儿的人马也会赶来,看到张飞已经冲进敌阵,正与敌军战在一起,只好指挥白马义从,朝着敌阵杀去。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两千白马义从高呼口号,纵马驰骋。严纲看到接近敌阵,高声喝道:“列阵!骑射!” 两千人马散开,张弓搭箭,朝着西凉铁骑就是一阵箭雨。 白马义从是一支轻骑部队,士卒人人善射。西凉铁骑也有弓箭,只是敌方箭雨扑头盖面而来,位于前方的骑兵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登时乱了阵势,回击的箭矢稀稀拉拉,形不成有效打击。 ‘临敌不过三发’指的是接敌时弩所发射出的箭矢,白马义从使用的是弓,这速度就要快多了,善射者可以连续射出六七支箭矢,平均算下来,就算每人射出五支箭,也有一万发左右,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让西凉兵吃了大亏,死伤者超过了三千。 张飞在敌阵中酣战,眼看着自己周围的敌军变得稀疏,后方白马义从收起弓箭,变成了攻击阵型,心中大喜,遥遥看到敌军一将挥舞长剑正在指挥,手中丈八蛇矛抡圆了,逼退数人,骤马直奔那员将领。 刘备捡便宜的眼光果然独到,吕布被四人围攻多时,着实硬架了关羽的几次重刀,画戟如电已经是不可能得了,渐渐感觉体力衰退,只好奋起余威,荡开了四人的兵器,败回虎牢。 这一战,只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关上关下,人人伸头延颈,桥舌不下。曹操看到吕布败回,催动人马追赶,堪堪赶到虎牢关下,关上一阵箭雨,联军只能抱头而回。 被张飞看中的那员将领正是郭汜。张飞在人丛中左冲右突,势如疯虎,吼声如雷,所向披靡,渐渐接近了郭汜。 郭汜绝对是战场老油条了,身上的第六感极强,当感觉到被一股恐惧的气势笼罩时,浑身寒毛直竖,游目四顾,看到了张飞这个超级猛男正向这边杀来,立即喝令亲兵阻挡,自己则是打马就往后方退却。 严纲看到张飞在西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也激起了斗志,指挥着白马义从与西凉军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刀剑撞击声、士卒喝骂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两军缠斗中不时有士卒落马,被杂乱的马蹄踩为肉泥,更多的则是鲜血飞溅,洒落在黄土地上,染就成一副悲壮的图画。 西凉军毕竟人多势众,白马义从的冲锋被逐渐消耗后,攻击的速度不可抑止的降了下来,优势转变为劣势,死伤开始增多,士气渐衰。 颜良、文丑坠在西凉军后方十多里处,听到前方厮杀声传来,催促士卒加快了速度。 周仓、吕旷的队伍也接近了战场,看到己方人马濒临崩溃,顾不得许多,排列好阵势,长枪兵在前,弓箭兵居中,刀盾兵在后,齐声大吼声中从侧方杀入圈中。 李傕、郭汜看到双方人马缠斗在一起,西凉铁骑的优势难以发挥,左后方又有生力军杀来,只好指挥人马边打边撤,朝小平津方向退却。 此时的白马义从兵力损失过半,残存人马累的就跟一滩烂泥似的,看到敌军退去,直接躺地上就不动了。 周仓只看到严纲浑身血污的仰躺在地上,却不见张飞的身影,走过去一把拉起严纲,“俺家府君呢?西凉贼哪儿去了?” “刘府君去了小平津对岸,”严纲指了指西方,“敌军正退往小平津。” 周仓一听就急眼了,“兄弟们,府君把守小平津渡口,咱们就是跑断了腿,也要赶过去。”说着催马就走。 吕旷忙指挥着步卒跑步跟随。 第四十七章 滚滚惊雷动地来(4) 看着泰山军消失在滚滚烟尘中,文丑对发呆的颜良说道:“大哥,西凉军尚有万余骑,那刘府君只有两千人马,咱们是不是...” 颜良举手打断了文丑,“休得多言。大军临行前,主公说过的话,二弟你难道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文丑指着战场,“白马义从威震塞外,如今驰援河内,一战丢了大半士卒性命,天日昭昭,你我若再袖手,愧对身上战甲否?” 颜良的表情不住变换,原来袁绍曾把二人叫到密室,低声叮嘱:等援军消耗的差不多时方可出手。作为领导,绝不会解释原因,颜良、文丑又不是傻子,个中情由,用脚指头想也能想个明白。人是感情动物,现在面对着惨烈的战场,人家又是前来救援己方的,这个时候还想着算计人家,这得是心里阴暗到什么程度的人才做的出来? “二弟,”颜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润嗓子,“你领兵打扫战场,我率五百骑兵驰援刘府君。” “得了吧,”文丑看到颜良迟疑难决,根本信不过他,“指挥骑兵,小弟自信略胜一筹。骑兵兄弟们,集—结!随—我—出战!” “报,”一个斥候飞马来到刘驹身前,“西凉骑兵距离我军不到十里。” “再探再报。”刘驹打发走斥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举起千里镜,远远的看见一道烟尘滚滚而来,声势骇人,“山君、仲康,西凉铁骑名不虚传,来得好快。” “怕他个鸟!”典韦声音大的出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府君,等西凉贼兵到了近前,俺第一个冲杀上去!” 刘驹第一次面对骑兵作战,要是说心里不紧张,就是二傻子也不信。典韦不傻,不过是性格憨直了些,看到刘驹脸上变色,身后骑兵躁动,才故意大声说话,稳定军心。 “弟兄们!”刘驹感激的瞥了一眼典韦,转身大声说道:“今日河水为证,泰山骑兵命名为泰山虎骑。就在此地,我,泰山刘驹,将带领你们,不负虎骑之名,剿灭汉贼,留名青史。” 两千骑兵成立时间还不到一年,因没有合适的将领,只能让典韦、许褚轮流操练,列队冲锋倒是有模有样了,只是没经过实战,缺少军队最关键的一种东西,那就是——杀气!杀气有形无质,普通人身上根本看不到,只有那种经历过生死搏斗的人,才具有这种特质。 刘驹话音刚落,身后两千骑兵高举战刀,高声呼喊:“战!战!战!” 西凉军奔行间,一骑快马赶到李傕、郭汜身边,“将军,后方那员贼将仍是难以摆脱。” “直娘贼!”郭汜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可知道那贼将的名字?” “贼将自称燕人张翼德。” “必定是公孙瓒麾下,”李傕想当然的说道:“再留下一百骑,不必跟他交战,只管用弓箭招呼。阿多,公孙瓒麾下何时有了这等猛将?真让人晦气。” 郭汜又名郭多,阿多是他的小名。“那贼将在乱军中纵横驰骋,竟无一合之将?吕奉先也不过如此。” “好端端的,提那个三姓小儿作甚?”李傕是董卓的亲信大将,自从吕布投降,自家在董卓心目中地位下滑,早就心生不满,“为今之计,还是早日渡河为上。” 郭汜突然说道:“不好,前面必有贼兵。”看着李傕面露疑惑,郭汜解释道:“前方若是没有贼兵,那贼将怎敢紧追不舍?” “西凉铁骑,随我冲锋!”李傕也是个果断之人,立马就做出了选择。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西凉军一万多骑兵,列开了队形冲锋,那气势绝对震撼人心。 小平津对岸的渡口为了方便往来,场地宽阔,连通着的官道质量也是上乘。骑兵冲锋的态势若不能遏制,仅凭两千新兵蛋子,怎么会是沙场老兵的对手?看着遮天蔽日的敌军人马,刘驹心里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道刚才的布置会不会起到作用?刘驹在赌,赌西凉军会沿着官道冲杀,不会下到官道两旁的麦田里,因此在官道上做了点手脚。 “山君,”眼看着西凉军距离河堤不到三里,刘驹说道:“四百虎卫是此战的关键,千万莫逞匹夫之勇。若是敌军拼死冲锋,不可与之硬刚,保全士卒为上。” 典韦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跟随在刘驹身边的一百虎卫,“护卫府君的重任拜托诸位兄弟。” 抽出长剑,刘驹仰首大呼,“西凉军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泰山虎骑,随我冲锋!” 许褚一马当先,率领虎骑冲出。李傕、郭汜看到,也指挥人马,加快了速度。就在两军快要撞上的时候,许褚一扯马缰,战马偏离了官道,下到右手边的麦田里,身后一千虎骑相随;刘驹被一百虎卫裹在中间,只好大声喝令,“左方麦田。”打头的虎卫驱使战马下到了左手的麦田。 西凉军的前锋已经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看到敌军突然兵分两路,就像拳头刚刚打出了一半,目标却不见了,心中说不出的惊讶和憋屈。就在这时,异变突发,在队伍最前边冲锋的西凉骑兵,一个个毫无征兆的被甩落马下,后边滚滚铁蹄踏来,将落地的骑兵踩成了肉泥。滚滚铁蹄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刚越过被甩落的人马,也一个个栽下马来,说话间的功夫,近百西凉铁骑落马,战马哀嚎着窝在地面上挣扎,稍后边的骑兵看到前边的情况,急忙紧勒马缰。 战马一旦发起冲锋,那能是一时间可以止住的。西凉军前部人马相撞,队形顿时大乱,就在这时,下到两边麦田的泰山虎骑,一个个将早就准备好的箭矢射了出去。 李傕、郭汜在队伍中间的位置,看到前方队形大乱,呵斥道:“速去查看。” 身边的亲兵还没动身,李利派过来一名士卒,细细述说了发生的情况。李利是李傕的侄子,正是率领前军的都尉。 “稚然快看,”李傕低头思索的时候,郭汜突然指着官道两边提醒他,“敌军从麦田中偷袭过来。” 李傕顺着郭汜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区区两千人马,竟敢对抗一万大军,阿多,速将后军散开,与我擒拿贼将。我倒要看看,这贼将吃了什么样的熊心豹胆?” 郭汜很听话的把自己的人马分成两队,下到麦田里,朝着泰山虎骑杀去。 西凉军分兵,早在刘驹的算计中,针对这一点已经制定好了对策。刘驹指挥人马调转马头,朝后方斜着奔去。李利这时也稳住了阵脚,查清楚了自家兵马无故落马的原因,原来是官道上布满了无数个陷马坑,为了安全,让一部分骑兵下马填坑,另外派出一部分人马迎头堵截。 典韦笑了,西凉贼子竟然当着自己面跳下战马,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立刻大吼一声,“冲!”率领四百护卫,沿着官道的两边,杀入西凉前军中。 刘驹、许褚看到西凉骑兵前堵后追,有意降低了战马的速度,眼看着前后敌军人马相距不远时,指挥着人马朝着李利前军的腰部撞击过去。官道上的西凉军此时处于静止状态,没想到敌军会来这一手,被杀了一个不提防,登时死伤无数。刘驹、许褚的队伍交叉而过,又拦腰撞进了追兵的队伍,然后迅速远飚。 张飞瞪着环眼,正在对着一百骑西凉军叫骂时,文丑领着五百人到了。一百西凉军看对方来势汹汹,吓得调转马头就跑。 想跑?有你张飞爷爷在此,哪有那么容易?张飞大喝一声,也不管文丑,立马就追了上去。 一百西凉军不是弱者,骑在马上忠实的执行李傕的命令,来了一个翻身仰射。翻身仰射的准头那可就差得远了,张飞挥舞丈八蛇矛,挑落了几支近身的箭矢,仗着马快,杀入人群。 李利看到典韦这个黑大个领头冲杀而来,早已心怯,一边后退,一边不住地呵斥,让身后的普通士卒前去当炮灰。 四百虎卫本身就是搏击的高手,经过军事训练后,战场搏杀配合起来,远远超过普通士卒,带头的又是一个超级猛男,普一照面,典韦的双戟就砍掉了七八人的脑袋,刺激的四百虎卫双眼通红,冲进敌军,死命砍杀起来。 刘驹率领的一千人马此时还剩了七百左右,冲出去三里地后,看到追军退却返回,心知西凉军长途奔行,人马俱疲,被自己捡了个便宜,有心再厮杀一次,在看到自家的骑兵个个疲惫后,不得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典韦杀得正欢,斜眼瞥见无数的敌骑蜂拥而来,急忙大喝一声,挥舞双戟,朝着官道上的西凉军深处杀去。 “鸣金收兵!”刘驹远远看到西凉军后方的队伍开始集结,生怕将典韦包了饺子。 典韦听到,从腰间拔出十柄打造精美的短戟,命令四百虎卫先走,同时以极快的手法朝周围掷出,然后打马下了官道。 李利看到一柄短戟如飞而至,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后仰,短戟划破李利的鼻子尖,插入他后边一个士卒的脖子,那士卒捂着脖子摔落马下,接着又是“噗通通”七八声,接连有人落马。李利抹了一把鼻子,看着满手的鲜血,一时间竟忘了指挥人马追击。 前方道路打通,李傕、郭汜急忙指挥人马过河,哪知道人马还没走下河堤,后军大乱,却是张飞和文丑先后杀到。 西凉军此时哪里还是铁骑,几乎跟软脚虾差不多了。李傕、郭汜对视一眼,顾不得大将风度了,率领亲卫,驱赶开前面的兵卒,拼命赶到河边,顾不得冰层是否危险,急慌慌向对岸赶。 典韦、许褚跟刘驹已经合兵一处,看到西凉军大乱,二人忍不住手痒,嘿嘿笑着看着刘驹。 “想去就去吧,记住了,”刘驹说破了二人的心思,叮嘱道:“西凉军士气沮丧,招降为上,杀戮为次。” 典韦指着五百虎卫喝道:“你们留下保护府君。” 刘驹说道:“大局已定,留那么干什么?一百人足够。” 黄河的冰层禁不住那么多人马踩踏,一阵令人牙酸、胆寒的“咔咔”声传来,冰层断裂了,跑在后边的战马落水的不计其数,西凉军几乎都是旱鸭子,再加上一身甲胄,人很快就沉入水底,战马虽说天性会凫水,但在冰冷的水中,热量流失的很快,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主将逃走,冰层断裂,后有追兵,残存的西凉军傻眼了。 三日后,洛阳城内,董卓拍着桌案吼道:“王方那厮猪狗不如,竟让袁绍贼子轻易攻占了五杜津?” 李儒露出一个苦笑,心说火烧眉毛了,如果能将联军的人马骂走,还养着那么多人马干什么?“相父,为今之计,应急调徐荣北上,拦截联军,为皇上西迁争取时间。” “徐荣一个人能行么?”董卓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李儒,“联军大部去了河内,将吕奉先也调回来吧?” “相父所言甚是。”李儒看到董卓乱了阵脚,“我这就派人传令。另外,不知让何人伴驾西行?” “命张济、樊稠去。”董卓不假思索,“李傕、郭汜回来没有?” “回来了,已经在府门外侯见。” “不见,不见!”董卓不耐烦的挥着手,“给他二人些老弱残兵,给我将北邙山陵寝内的财宝取出来,送往长安。” 李儒心里“咯噔”一声,“相父,万万不可!挖掘陵寝,大亏声望啊相父。” “声望?”董卓凄厉一笑,“还要声望做什么?自打入了洛阳城,老夫简拔大儒,选贤任能,到头来,这帮世家大族是怎么对待老夫的?明着不敢骂老夫,背地里串联一块,将老夫骂的体无完肤?如今又鼓动他们的子侄,发兵讨伐于我,说我是乱臣贼子。老夫一番心血,就是养条狗,也会对我摇摇尾巴,如今他们却是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獠牙,这是想着将老夫生吞活剥啊。”董卓越说越激动,拍案大喝:“来人,传令李蒙,派出五百兵丁,围了袁隗、袁逢的府第,将袁家人杀他一个不留。” 徐荣离开了大谷关后,袁术与孙坚合力攻打,很快就破了关城,杀了守将胡轸,逼近洛阳城。虎牢关没有吕布支撑,被曹操派人偷袭,破关入城。 西凉军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二月份就将汉献帝刘协和多位重臣送入长安,三月份放火烧了洛阳城,胁迫洛阳富户和百万人口西迁,留下徐荣、吕布断后。 百万人口携老扶幼,被西凉军督促前行,稍有不从者,非打即杀。一路之上,病死、饿死、打死、杀死者无法计数,尸横遍野,如人间炼狱一般。今生蔡文姬有幸,遇到了刘驹;前世的蔡文姬不幸,丈夫死后,跟着父亲蔡邕西迁,曾写过一首《悲愤诗》,其中几句,描述的就是西迁过程中的惨状,令人不胜唏嘘。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机微间,辄言毙降虏。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孙坚进入洛阳城,扑灭了大火,袁绍等人次第来到,聚众饮宴,开始自吹自擂。 第四十八章 英雄乱世风云起(1) 曹操走进袁绍聚众饮宴的大帐,慷慨说道:“关东十八路诸侯风云际会,伸大义于天下,为国斩奸诛邪。请诸君再奋余威,数万人马直抵函谷关下,不世之功则成,大汉中兴有望。为何置酒高会,痛失战机?” 这就是一巴掌呼在袁绍的脸上了,袁本初把酒杯一扔,不高兴的说道:“联军奋战有日,士卒疲惫不堪,修整些时日,再出兵不迟。西凉军兵多将广,孟德难道想把联军置于死地不成?” 袁术向来看不惯曹操,觉得他与袁绍走得近,本着落井下石的初衷,“孟德高义,何不率麾下人马追赶那董贼?” 鲍信的人马折损严重,有心想帮曹操,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看了看面带不悦的各个诸侯,知趣的闭着嘴巴不敢声援。 刘驹在典韦、许褚的陪伴下来到大帐,刚好听到袁术在挖苦曹操,上面端坐的诸侯们,喝的面红耳赤,到了这时还在推杯换盏,心中一股无明业火升腾,指着诸人喝道:“竖子不足与谋!”说罢拉着曹操就走。 “千里,”来到大帐外,曹操挣脱了衣袖,面带苦笑说道:“如此一来,关东诸侯颜面不存。树敌多人,何苦来哉?” 曹黑子,这话本该是你说的好不,我不过是抢了你的台词罢了。刘驹腹诽几句,冷笑一声,“孟德兄,真心为国为民者,唯你我二人而已。闲话少说,我这就整顿人马,唯孟德兄马首是瞻。” 曹操大喜,回到军中也迅速点齐了兵马,和刘驹联军一道朝函谷关方向追击。 两家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左右,不多时来到上林苑,只见丘陵起伏,林木蔽空,绵延数十里。 曹操迟疑,担心有埋伏,“千里,上林苑地形险恶,恐有伏兵。” “孟德兄所虑甚是,”刘驹瞧着半空,指着远处说道:“鸟雀盘旋不下,伏兵必在其下。” “千里,”曹操现在虽然是个不太成熟的兵法大家,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快捷,“先令斥候尽出,遮蔽战场;再令麾下骑兵人衔枚、马勒口,衣裹马足,兵分两路,自林间小道前行;刀盾兵小心提防在前,你我领军随后。如此,即便有伏兵,也可挡得住。” 刘驹急切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遂依计而行。 徐荣盘腿坐在树林间的地面上,天气虽然寒冷,但隔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屁股还是很舒服的。 “叔父,”徐柏悄悄来到徐荣身边,“斥候来报,果有追兵。” “嗯,”徐荣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的这个侄儿,低声说道:“让斥候小心探查,时刻留意追兵远近。” 徐柏退下好久,不见再来,徐荣有点焦急,站起身来低声喝道:“徐柏何在?” 徐柏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一般,瞬间出现在徐荣身前,“怎会许久不见斥候回报?” “侄儿一直在等待,”徐柏挠着头皮,“要不侄儿亲自前去查看?” 徐荣叫道:“不好!”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敌军来袭,全军备战。” 西凉军马上动作起来,一个个厉兵秣马,准备战斗。徐荣则一个纵身,爬到一株大树上,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约有三千,排列成一路纵队,盾牌护住了前、左、右和上方,正快速移动前来。 袁绍举起酒杯,环顾了一下在座的诸侯,“董贼挟持刘协小儿西迁长安,意图以函谷之固,挟天子以令天下。想那刘协小儿,血脉不明,恐非先帝之子。先帝唯一血脉,惨遭董贼毒手。幽州牧刘虞,汉室嫡亲,年高德昭,我意推举为天子,抗衡董贼。” 一众诸侯顿时呆住了,娘滴袁绍你这是什么意思?造谣生事的水平也太低了吧?天子刘协板上钉钉是先帝的血脉,为了另立中央,你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不说刘虞怎么想,就是在座的恐怕也没人敢响应吧? 袁绍看到无人应答,只好点名了,“公路,此事你怎么看?” 我入你老母!袁术心里骂完就后悔了,袁本初的老娘不就是自己的老妈么?袁绍跟袁术虽然不是一个娘的孩子,但在这个时代,庶出的袁绍不能叫自己生母一声娘亲的,需要叫姨娘,袁术的老妈是正妻,所以袁绍要称袁术的老妈一声娘亲。(可以参考《红楼梦》,探春怎么说自己的亲娘的。)虽然袁绍过继给伯父袁成,在宗法上成为了袁成的嫡子,但在血缘上,庶子的身份无法更改,所以嫡子出身的袁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袁绍。然而偏偏袁绍同学争气,相貌魁伟压袁术一头,接人待物更是没的说,结果后来导致各地豪杰纷纷依附袁绍,气的袁术怒骂:群竖不从吾,而从吾家奴也。意思就是说,那帮小子不跟着我混,却跟着我的家奴混。 袁术看到袁绍还在等着自己回话,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袁家四世三公,信义着于四海。董贼专权,废长立幼,祸乱朝纲。术为袁氏子,起兵讨董,赤胆忠心,只为报效朝廷,不知其他。” 袁绍就像吞了一个鸡蛋卡在嗓子眼上,憋得直翻白眼。 韩馥愤然起身说道:“馥世食汉禄,只知忠于天子,谨遵为臣之道,妄行废立,与董贼何异?”说罢出了大帐,率领本部人马回冀州去了。 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袁绍闹了个大红脸,面子上挂不住,又不敢当场翻脸,只得散了酒宴。 徐荣跳下大树,厉声喝道:“铁骑准备,冲散来敌。” 两千多西凉铁骑出了树林,排列好阵型,对着赶来的刀盾兵展开了冲锋。刀盾兵发一声喊,分散开来,躲入大路两旁的树林里。骑兵一旦展开冲锋,急切间很难刹住攻势,刀盾兵散开,失去了攻击目标,也不得不向前猛跑。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西凉铁骑前边,长枪如林,斜指着奔行的人马。 步兵对阵骑兵,以长枪阻敌几乎是当时的不二法门。近三丈长的长枪后端拄地,前端矛头倾斜,骑兵如果碰上,非死即伤。 好在西凉铁骑久经沙场,领军校尉见势不妙,急忙将战马往大路两边的树林里带。骑兵进了树林,跟鸟折断了翅膀差不多,不要忘了,树林里面还有刚刚躲避锋芒的刀盾兵呢。 徐荣见骑兵吃瘪,急忙指挥步卒向前,一部分对抗刀盾兵,一部分以弓箭兵为掩护,杀向长枪兵。 战机就在一瞬间出现,曹操命手下吹响了号角。迂回过去的骑兵听到后,纷纷钻出树林列队,在西凉军的后方展开了攻击。 一向战无不胜的徐荣知道今天遇到了对手,只好鸣金收兵,在徐柏率领的亲卫的保护下,狼狈西逃。曹操指挥人马衔尾急追。 徐荣正奔逃间,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出现在面前,急忙高声大喊:“奉先救我!” 吕布挥军让开了大道,放徐荣过去,然后率领人马朝着曹刘联军杀来。联军冲在前面的都是骑兵,这时候退兵来不及了,只能正面硬刚。典韦、许褚大喝一声,与吕布站在一起;夏侯惇、夏侯渊欲要逞威,连杀了十几个并州狼骑后,被张辽、高顺敌住。一霎时,兵对兵,将对将,混战在一起。 “孟德兄,”刘驹看到战局混乱,急忙说道:“当令长枪兵,弓箭手隐入树林,隐蔽杀敌。” 曹操立马照做了,后方一队队长枪兵、弓箭手进入了树林,对并州狼骑展开了偷袭战。这一招果然见效,登时杀了并州军一个不提防,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吕布属于上了战场就头脑发热的家伙,这时候只顾大呼酣战,哪里顾得了其他,倒是张辽看到联军战法卑鄙,挥枪逼退了两夏侯,对高顺说道:“事急矣,当令陷阵营出战。” 高顺退出战场,组织陷阵营。刘驹远远看到‘高’字大旗后退,心中大惊,急忙叫过来周仓,指着高顺的大旗,低声说道:“速领军中精锐前去,决不能让那高姓将领组成新军。” 高顺的陷阵营属于重装步兵,这时候远远落后于大部队,士卒一个个背着沉重的战甲跑了那么远,正累的像狗一般坐在地上歇息。并州骑兵虽多,但还没有奢侈到匀出一部分战马为陷阵营士卒驮甲的地步。 周仓领着精锐兵卒从树林间穿过,看到‘高’字大旗飘飘,大旗下站着一个将领,正吆喝着手下士卒穿着战甲,心中那个兴奋劲比现代买彩票中了二百万还要更高一筹,二话不说,杀就是了。 桥瑁离开袁绍的中军大帐,正好与刘岱同路。刘岱作为兖州刺史,对桥瑁一直不感冒,原因么,就是由于东汉的官制造成的。刺史名义上是郡守的上司,但只有监察权,官位要比郡守小得多,属于官小位高的配置,所以桥瑁对刘岱的指令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从来都是拿着令箭当鸡毛,矛盾就这么种下了。 桥瑁对刘岱说道:“袁本初适才所言,如今想来,未必无理。” 刘岱什么人?堂堂汉室宗亲,齐悼惠王刘肥的后人,伯父做过太尉,兄弟刘繇曾在朝中为官。你说你桥瑁这是不开眼到了何等地步?竟然当着刘岱的面说这样的浑话,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心窝里捅刀子吗?刘岱看着桥瑁骑在马背上,身体左摇右晃,一脸嘚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跟在身边的亲兵队长喝道:“给我杀了这厮!” 高顺对手下穿着战甲的速度很不满意,不住地大声呵斥。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周仓率领一千精锐呼啸而出,将陷阵营的士卒杀了一个手忙脚乱。 “这可都是老子的心血啊,”高顺心底悲呼,挺枪跃马,来战周仓。 “来得好!”周仓属于力量型的武将,高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出枪,根本无法发挥战马的冲击力,手中大刀迎上高顺的长枪,只听“铛啷啷”一声大响,高顺只震得双臂发麻,不得已驱马远离了周仓。 周仓却是得理不饶人,几个健步跨过去,对着高顺的马屁股就是一刀。这一刀劈下去,就是顽石也得断成两截,何况是战马的肉身?战马被劈掉了半个屁股,一声嘶鸣,倒地不起,高顺身子一歪,来不及下马,一条腿被压在了战马身下。 “绑了!”周仓大喝一声,再也不看高顺一眼,提刀杀入乱军中。陷阵营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这次被敌军钻了空子,既便有着十二分的不甘心,面对现实也不得不抛弃了战甲,四处逃散。 周仓的偷袭很成功,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活捉了主将高顺,眼看到吕布后军没有察觉,都在观望前方战局,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着刘岱的一声低喝,亲兵队长跃身而起,眨眼间手中长刀划破了桥瑁的脖子。桥瑁的亲兵大惊,抽刀反击。 刘岱喝道:“桥瑁目无尊长,意图反叛,尔等皆是有家有室之人,难道不怕牵连亲人吗?” 刘岱的家底丰厚,亲卫人数远远超过桥瑁。估计桥瑁待手下人不咋滴,几个已经动手的亲兵听到刘岱的话,迟疑的放下手中的长刀。 桥瑁被杀,诸侯震惊,刘岱却跟没事人一样,领兵回兖州治所昌邑。 吕布后军大乱,曹操看到大喜,指挥着步卒杀入战团。 吕布还在逞能,张辽却是受不了了,被两夏侯杀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魏续、曹性、成廉等人也陷入战团难以脱身。 好一个张辽,奋力摆脱了夏侯两人的进攻,抽身来到吕布身前,扬声喝道:“奉先,并州军败相已显,不宜久战。” 吕布这时候只是咬牙硬撑,听到此言,张目一看,见并州军不住后退,心中一惊,急忙奋起余威,逼退典韦、许褚二人,高声喝道:“鸣金收兵!” “想走?”典韦、许褚哪里能让吕布如意,一个掏出短戟,一个掏出拳头大的石头,一起朝着吕布飞掷而去。 吕布作为超一流武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不可小觑,听到身后风声甚恶,调转画戟,舞成一团。 张辽看到典许二人不住发射暗器,大喝一声,“休伤吾主!”急忙赶过来干预。 “你给老子下来吧”典韦丢了手中的短戟,挺着双戟迎上了张辽的长枪,接着两膀一叫力,双戟朝着张辽的面门劈下。 张辽急切间只能举枪硬当,怎奈典韦天生巨力,双戟砸下,张辽胸口如遭锤击,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就像抽空一般,提不起半点力气,被典韦一把薅过来,丢在地上。 第四十九章 英雄乱世风云起(2) 吕布的并州军遭到前后夹击,士卒折损颇多,导致士气低迷。眼见取胜无望,吕布只好下令退兵。 曹操下令追击,刘驹阻拦说道:“孟德兄,连番大战,兵卒体力损耗严重,况那徐荣善于用兵,说不得在前路再设埋伏,还是修整一下,让斥候探明情形再说不迟。” 看着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兵卒,曹操也明白刘驹说的是实情,只得下令埋锅造饭,同时派出斥候前出,查探徐荣、吕布两军动向。 周仓、典韦拉着高顺、张辽前来请功。刘驹见二人捉了吕布麾下大将,不由得开怀大笑。这两个人,对吕布太重要了,若是收为己用,嘿嘿....,吕奉先呐吕奉先,你可真的会雪中送炭。 “将他二人暂且关押,记着一定要以礼相待。”刘驹笑眯眯地看着高顺、张辽,“先委屈两位将军一段时日,过后驹定当赔罪。” 高顺头颅高昂,张辽沉默不语。刘驹将二人的表情记在心底,挥了挥手,早有虎卫过来把二人拉到一边。 “府君,嘿嘿....”典韦搓着双手,“活捉敌军大将,是不是...嘿嘿....,多赏俺几坛酒喝?” “周仓、典韦记一等军功,”刘驹对站在身边记录军功的文书说道:“回军之后,再行封赏。山君,你真的只要美酒?” “俺就要美酒,”典韦郑重说道:“其他的都是浮云,俺不稀罕。” “觉悟够高的!”刘驹随口夸了一句,“那就封赏先定下,典韦美酒二十坛;周仓封讨逆将军,子周建长大后,可特招入军校就读。” “啊!”典韦傻眼了。 联军修整了不到一个时辰,斥候来报,“徐荣、吕布两军直奔函谷关而去,并未停留。” “嗨!”曹操猛拍大腿,“原来二贼胆怯如斯。千里,下一步作何打算?” “孟德兄,”刘驹看着远山处的夕阳,“董贼胁迫百万百姓西迁,总不能都过了函谷关,能救多少救多少,尽人事听天命吧。” 曹操点了点头,起身跨上战马,指挥着人马继续西行。 大军行走之间,虎卫的一个屯将来到刘驹身边,低声说道:“府君,看到史阿师兄留下的印记了。” “哦,”刘驹暗暗高兴,“史阿兄现在何处隐身?” “谷水河畔几阳亭。” 从上林苑到几阳亭也不过三十里左右,如果走快些,说不定晚上就能见面。刘驹低声对屯将说道:“陆晓,你悄悄换了便服,间道赶往几阳亭,与史阿兄汇合,日暮时分我派人接应。” 陆晓郑重一点头,转身去了。 过了上林苑,路边倒满了无数的尸体,惨烈之处,令人不敢直视。刘驹仰天长叹,董卓老儿,只为一己之私,牵连了多少无辜百姓,只恨自家力量太小,如若不然,必手刃老贼,方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走了不到二十里,天已黑透,夜间行军乃兵家大忌,联军只得停下脚步,安营扎寨,同时派出斥候哨探远近,刀盾兵巡营。曹刘虽然是联军,但军营并不在一起,刘驹有意把自家的军营驻扎在南面,方便接应史阿。 寒风萧萧中,突然飘落了几片雪花,接着,雪花越来越多,如飞舞的柳絮飘飘洒洒,将这一大片肮脏的土地遮蔽,化作银白世界。 军中燃起篝火御寒,刘驹坐在中军大帐内,眼看着洒落的雪花,耳听着篝火燃烧发出的哔哩吧啦声,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熊熊篝火突然发出一声炸响,刘驹一个激灵,才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看着夜空,嘴里喃喃吟诵道:篝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漫漫黑夜长,不知何时明? “府君,府君!”一声低唤让刘驹倍感温馨,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出大帐,“史阿兄,你终于回来了。” 大帐外的空地上,史阿挺立如松,长发在风中飘扬,身上落满了雪花,看到刘驹出来,急忙躬身施礼,“府君,阿幸不辱命。” “快进来暖和暖和,”刘驹一把拉住史阿,“山君、仲康,让兄弟们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随史阿兄来的人一定要妥善安置。”说着拉着史阿进了大帐。 “府君,”史阿拍打了下身上的雪花,接过一个大碗捧在手里,“我这次将考工、尚方的各级工匠网罗多半,约有两千余人。” 东汉时期,中央的考工、尚方属于生产武器的场所,由考工令、尚方令负责;地方则是工官,工曹负责。武库存放武器,也有一定的生产职能。 “史阿兄,你这次可是立下了泼天大功。”刘驹兴奋的直搓手,“有了这两千匠师,泰山不再为军械发愁。对了,函谷关外还有多少百姓?史阿兄可清楚?” “阿知道府君心系百姓,是以让手下游侠儿时刻留意,”史阿喝了一大口姜汤,“函谷关外还有数十万百姓滞留,只是老弱居多,今夜又天降大雪,唉!不知明日又有多少人会抛诸沟壑?” “天杀的董贼!”刘驹发泄了一句,“数十万人口,饥寒交迫,可恨军中粮草太少。” “府君,函谷关下,尚有数千辆大车,不知装载些什么?若是粮草,真是天可怜见。” “还有这等好事!”刘驹暗道苍天有眼,“史阿兄,你暂且歇息,我要去见孟德。” “府君!”史阿急忙说道:“寒夜大雪,无法行军。” “顾不得了,”刘驹想起李愬雪夜入蔡州的故事,“若是贼军连夜将大车送入关中,则数十万百姓尽皆冻饿而死。” 曹操正围着一堆火与帐下将领闲话,闻听刘驹雪夜来访,急忙迎进大帐内。刘驹将情形说了,曹操直咂嘴,“千里,夜间行军,这可是兵家大忌,若是敌军有备,恐有去无回。” 刘军见曹操无意夜袭敌军,只好退而求其次,“孟德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 “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请孟德兄将麾下骑兵相助于我。” “这.....” “孟德兄不必过于担心,”刘驹只好为他宽心,“如今已是二月末,天虽寒,但不至于折胶坠指,可令士卒怀揣羊皮水袋,内储沸水,战马披以麻布,足可抵挡寒气。” 曹操低头不语,刘驹无奈,只好扭头就走。 “千里,”曹操艰难的喊了一声,“你拿定主意了?” 刘驹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麾下骑兵只有三百之数了,”曹操的人马本来就不多,经历数次大战,减员不少,“让元让领兵,全力相助于你。” “多谢孟德兄。”刘驹朝曹操行了一个大礼,“一个时辰后出发,请元让早做准备。” 夜深了,风停了,雪下的更大了,战马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为了不迷失方向,史阿带着十几个洛阳本地的游侠在前面探路。雪夜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行军的动静。 “府君,”史阿顶着一身雪花来到近前,“前面不足五里就是大车停留之地,车上多半装载了粮食,其余的尽是银钱珠宝、丝绸。看守的西凉军皆围着篝火酣睡。” “关上人马可有动静?” “刁斗稀落,墙头人影不过数十。” “传令下去,”刘驹略一思索,“再前行二里,全军发起攻击,只抢夺粮车,银钱尽量抛洒。” 一刻钟后,已经远远的看到西凉军燃起的篝火,刘驹长剑一举大喝一声:“冲!” 两千战马,打破了夜的寂静,三里的距离,片刻就到,骑兵高举战刀,肆意砍杀。西凉军做梦也想不到敌军竟然会在雪夜发动袭击,根本就无法组织起队形,一个个只好往黑暗处猛蹿。 函谷关上,守夜的士卒听到动静,敲响了铜锣。 刘驹看到西凉军抱头鼠窜,急忙让士卒呼喊百姓抢夺粮食,同时分出一半的人马警戒关城方向。 已经饿得浑身无力的百姓们,听到有粮可拿,顿时来了精神,不分老幼,拥挤到大车前,将粮袋背上就跑。史阿让游侠维持秩序,免得老百姓黑夜里跑错了方向。 装载银钱的大车已经没有多少了,估计西凉军趁夜送进关城去许多。刘驹指挥着士卒将银钱、丝绸遍洒于地,生怕别人看不到,又将搬空的大车堆在一块,一把火点燃了。 关城内闹哄了一阵子,接着关门大开,一队西凉军杀了出来。 睡眼惺忪的西凉军刚出了城门,兜头就是一阵箭雨射了过来,立时死伤一片,队形大乱。在射出三波箭雨后,作为警戒的骑兵缓缓后撤,与刘驹汇合。 箭雨停了好久,关城内的西凉军才大着胆子前行,准备抢夺大车。不料又是一阵箭雨过来,又死伤了数百人。这一下西凉军被吓破了胆,扭头就往关城钻,领军都尉连杀了好几人,才止住了混乱。 看看百姓们走的差不多了,刘驹领军缓缓后退。西凉军徐徐前行,当看到遍地都是银钱、丝绸,过惯了苦日子的普通士卒哪里能禁得起这种诱惑,舍了武器,拼命抢夺,得手后胡乱往怀里塞。 周仓率领五千步卒赶来接应,此时天色已明,刘驹见西凉军没有追赶,才让百姓们埋锅做饭。 许多饿急眼的百姓,等不到饭熟,抓着生粮食就往嘴里塞。看到这一幕,刘驹只能苦笑,即使熬过了这一关,这一点粮食吃完,漫长的春天怎么办? “山君,”刘驹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派人速速转回泰山,让仲德、文若两位先生筹集粮草,送往洛阳。” 典韦叫过一名虎卫,叮嘱一番,打发去了。 函谷关的西凉军主帅不知道是谁,看来没将这些百姓、粮食放在眼里,任由百姓离去。 等曹操、刘驹回到洛阳的时候,诸侯的人马散去了大半,只有袁绍、王匡、淳于琼还在。残破的洛阳城依旧残破,空无一人的大汉帝都竟成了人间鬼蜮。 袁绍打着哈哈迎接二人,本以为两人这一去能捡一条命就不错,那想到竟然救回来数十万百姓,顿时心里就有点不自在,“孟德、千里,数十万老弱妇孺,如何安置?” 曹操刚要说话,刘驹开口了,“还要听袁盟主示下。” “我,”袁绍看着那么多百姓,数十万张嘴,谁能养得起?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素闻泰山富饶,还是交由千里照管吧。” 娘滴,刘驹在心底将袁绍家的女性问候个遍,“泰山再富有,难道能与冀州相比?我意各地皆送些钱粮来,先过了眼前再说。” 从在自家身上挖肉养活这些无用的黔首,这样的买卖太赔本了,袁绍绝对是不做的,“千里的主意是不错的,只是各路诸侯皆已离去,我看这些百姓还是由千里护送往泰山为好。” “袁盟主有命,”刘驹面沉如水,把‘袁盟主’三个字说得缓慢低沉,“刘驹怎敢不从?”一股怒火蓬勃欲出,刘驹咬牙咽了回去,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不把你袁绍揍得满地找牙,算我白白穿越一回。 刘驹应承了天大的难事,袁绍当然不会吝啬溢美之词,“壮哉千里!秉忠持节,救百姓于水火,虽古之能臣不及也。” “多谢盟主夸赞。”刘驹会吃你这一套,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领着麾下人马,离得袁绍远远的扎下营寨歇息。 第二日早上,刘驹试着向有“八厨”之称的王匡张了嘴,借了一万石粮食,带着数十万百姓,慢慢东出虎牢关,沿途花钱或买或租了许多车辆,行进的速度才快了不少。等进入了济阴郡,又舍了面皮向乘氏李家开口,租了数百船只,分批把百姓运往泰山郡。 这样折腾下来,刘驹回到奉高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天气渐渐炎热,数十万人口再安置完,又是一个月过去。 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中,刘驹懒散的仰在逍遥椅上,说不出的惬意。蔡文姬抱着儿子刘燚,甘梅嚼着麦丫糖,就像看稀罕似的盯着他不放。 刘燚这个名字还是蔡邕起的。蔡文姬名蔡琰,琰是一种美玉,正适合女儿家的闺名。自家外孙,取名为燚,暗含了母亲的名字,以示承继,燚者,大火熊熊也,火势凶则诸邪避,可保平安也。后来觉得火性太重,决定中和一下,就为外孙取了字江河。名与字在这个时代是互为表里的关系,字是名的解释和补充,当然也可以字与名相反,称为矛盾式取字。 “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刘驹嬉皮笑脸的问道。 “最伤心,天寒岁晚,客他乡久,使我刘郎瘦。”蔡文姬指点着刘驹黑瘦的小脸,说不出的幽怨。 “为夫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刘驹笑嘻嘻说道:“敢问娘子,” 第五十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1) “不理你们了,”甘梅见两个人掉书袋子,“整天就知道打哑语,猜谜题,当俺是透明的不成?” 刘驹拉住甘梅的小手,“哎吆呵,让你好好读书你贪玩,如今反倒怪别人了。有些事,早年不用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看这小嘴撅的,能拴住一头驴了。” 蔡文姬示意侍女将儿子抱走,看着她们关了院门走远了,依偎在自家夫君身边笑道:“自你领兵讨董,咱家的大牛天天倚门而望,”甘梅哼了声,对着蔡文姬翻白眼,“吆,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是咱们家的大美人倚门而望,几乎变作望夫石。如今归来,应多多怜惜才是,夜了,你们两个说些知心话吧。” 蔡文姬站起身作势欲走,刘驹一把拉住,嘿嘿笑道:“小别胜新婚,今晚月色正美,岂可辜负?”说罢拉着二人朝卧房而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 第二天天刚亮,刘郡守还在迷迷糊糊中,后院的院门被拍的山响。蔡文姬推了推刘郡守:“夫君快起,恐有要事发生。” “什么要事?”刘驹翻了个身,一把搂住夫人的杨柳腰,“且等日后再说。” 蔡文姬本就脸如朝霞,听了这话,脸色更红,忍不住啐了刘驹一口,大白日里还说这等疯话,不知羞耻。 脸上微凉,刘驹抹了一把,这才算清醒过来,急忙起身穿衣。 “仲康,”洗漱完毕的刘驹来到前院,“什么事如此紧张?” “河北有消息传来,”许褚昨晚当值,“几位先生请府君拿主意呢。” 等来到议事大厅,刘驹看到程昱、荀彧、乐进、王越都在,刚在主位坐下,程昱忙不迭的说道:“陈开疆说动张燕麾下陶升与白绕,欲率麾下三万众南下,还请府君示下。” “仲德、文若二位先生怎么看?”刘驹征询属下的意见。 “如今泰山刚刚安置了数十万人口,”程昱说道:“钱粮上不太宽裕了。” 荀彧点点头,“府君,不如将其作为一支奇兵,暂且待在冀州。” “只怕夜长梦多啊,”刘驹说道:“黑山军出身黄巾,意志不坚,多趋炎附势之徒,一旦有变,其反复无常的性子发作,泰山白白折损钱粮。” 程昱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府君,何不多派些宣教朗北上,必要时,”程昱手掌横放,在脖子前划过,“对付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不必心存顾虑。” 刘驹眼光看向荀彧,荀彧微微点了点头,“那就由文谦在军中挑选一百特战士卒,护送宣教朗北上冀州,助开疆成事。” 乐进答应一声,自去安排。 “兖州刺史刘岱视国法如无物,”刘驹嘴角翘起,“光天化日杀东郡郡守桥瑁于洛阳城外,盟主袁绍不置一词,各路诸侯哑口不言。如此人神共愤之举,泰山决不能听之任之。” 程昱、荀彧眼前一亮,二人对视一眼,自家这位府君怕是要露出獠牙了。 “府君,”荀彧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身为大汉宗亲,当伸大义于天下。刘岱不仁不义,名为大汉刺史,实为大汉之贼。府君当传檄天下,历数刘岱之过,然后厉兵秣马,为大汉讨贼。” 程昱鼓掌说道:“文若之言大善。对这种无君无父的贼子,当维护大汉纲常,为国除贼。” 刘驹点了点头,“论起文笔犀利,当属陈孔璋、王仲宣来得,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 “府君误矣,”荀彧笑道:“泰山先放着两大才人不用,何必舍近求远?” 刘驹一拍额头问道:“文若先生说的是家岳和文姬?” “不错,蔡大家无论文章书体,无不冠绝当世;文姬夫人辞赋音律,早有才名。府君如开口相求,当有奇文面世。” 说起历史上最着名的檄文,当属陈琳写的《为袁绍檄豫州》和骆宾王写的《为徐敬业讨武瞾檄》,其他出名的檄文还有不少,但都压不过这两篇。一篇好的檄文不亚于千军万马,刘驹想要的,首先就是占据大义,师出有名。 “好,”刘驹拍了一下桌子,“少时我便让夫人辛苦一下,代作檄文。” 程昱捋着胡子,呵呵笑道:“有夫人出手,必是佳作。” 刘驹看向王越说道:“烦请王剑师安排人手,召公台、奉孝二位先生前来,共商大事。另外驰书冀州、青州,请子龙、子义、宣高三位将军到泰山聚首,共建大功。”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离趣味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坠北风中。”蔡文姬踏步后花园,看着数丛黄菊盛开,口中呢喃道:“夫君的才思,蔡琰怕是骑马也赶不上了,还偏偏让我作什么劳什子檄文。” 刘驹散了衙,回到家中,问起夫人去了何处,侍女说道在花园赏花,便寻了过来。 当看到娇俏的身影独立花丛,一时分不清花比人娇还是人如花美,“东篱踟蹰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衣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刘驹笑嘻嘻踏破残阳,走到蔡文姬身边。 “夫君呐,”蔡文姬看到刘郡守,慵懒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才气纵横,何必来难为我一介女流?” “夫人所作的讨贼檄文,”刘驹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温柔,轻吻了一下蔡文姬的额头,“仲德与文若两位都是交口称赞呢。 “檄文一出,夫君又要离开家了,”蔡文姬幽怨说道:“不知何时才能与君长相守?” 刘岱坐在刺史府内,呆呆发愣,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堪比桌面的大纸,上面写满了文字,正是蔡文姬写的《为国讨贼檄》,文曰: 刘岱公山者,东莱牟平人也,冒认汉室宗亲,实为太尉刘宠之后。昔阴结阉宦,得举孝廉,汉帝恩宠,简拔为侍中,后外放为兖州刺史。得主看重,不思报效,反聚敛暴虐,与民争利。子民不得饱食,哀声于野;豪强引为知己,欢聚一堂。东郡桥公,太尉桥玄族子,世代忠良之家。牧守一方,民皆爱之;董贼篡逆,首倡大义。一言不合,丧命于刘岱刀下,呜呼哀哉!国失栋梁;呜呼痛哉!天理何在?国法无存? 千里身为大汉宗亲,梁王后裔,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不以位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高举义旗,为国诛贼。牧野鹰扬,带甲十万,铁骑千群,折冲宇宙,纵横四海。大军不日兵临昌邑,势如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 兖州诸郡,汉室肱骨,大军到日,共举大义,以讨国贼;若有冥顽不灵,执迷不悟者,则视为与贼同列。布告天下,咸使知之。 “啪”,刘岱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刘驹小儿,辱我太甚,誓必杀汝!来人!” 刺史府值守小吏进来,垂着手等刘岱吩咐。 “去请万主簿来。” 小吏急忙听命去了。不多时主簿万潜信步走进刘岱的大厅。 “且先瞧一瞧这个,”刘岱把檄文推到万潜面前。 “明公勿忧,”万潜看完就给刘岱吃宽心丸,“泰山郡本就是兖州治下,刘驹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下犯上,本就站不住脚。明公亦可发出檄文,号令兖州诸郡共同出兵,讨伐泰山。” “你没见过泰山兵的战力,”刘岱摇着头,“与曹孟德合兵不过一万五千人马,硬抗西凉军五万,且还得胜,试问兖州诸郡,何人可做对手?” 万潜寻思一会说道:“有了。明公,济北相鲍信麾下皆是泰山兵,其大将于禁更是勇猛难当,何不令鲍信自济北袭扰泰山,让刘驹首尾难顾。” 刘岱笑了,拍着万潜的肩头说道:“万主簿不言,险险忘了。我这就手书一封,送与鲍信。”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多了些寒气,少了许多温暖,泰山大军离了奉高城,直奔昌邑。这日来到巨野县时,天近黄昏,大军刚扎好营寨,士卒来报刘驹,“有故人来访。” 刘驹迎出寨门外,见门口站着三人,登时大喜,高声说道:“原来是乘氏李爷到了。” 来的是李乾、李整和李典三人。乘氏豪强,终于耐不住寂寞,做出了选择。 “刘府君愧杀小人了,”李乾如何有胆子再让刘驹称呼一声‘李爷’,“乘氏李家,愿追随主公麾下,鞍前马后,有死而已。”说完看了看儿子、侄儿,三人一起跪倒,其声说道:“拜见主公。” 第五十一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2) 刘驹急忙扶起三人,对李乾说道:“我与曼成兄平辈论交,如不嫌弃,今后私底下称一声李伯父如何?” “府君如此看得起在下,”李乾感动的双眼充满泪水,“敢不从命?” “来来来,”刘驹抓住李乾的手,“咱们到军帐中叙话。” “主公,”李典急忙插话问道:“乘氏三千人马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刘驹暗道这是考量我来着,嘴里却是立即说道:“当然仍旧在李伯父麾下听命。” 李家三人相顾暗喜,随着刘驹进入中军大帐。 朋友来了有好酒。刘驹思量如今刚刚进入山阳郡,并未见到敌军,还是可以喝点小酒的,就安排下去,为李家人接风。 等众人坐好,刘驹先是介绍了李家三人,然后指着一人说道:“臧霸臧宣高,现为帐下步兵校尉。” 李家父子叔侄皆道了一声:“久仰。” 刘驹又指着一人说道:“赵云赵子龙,现为虎骑校尉。” 李典见赵云年纪轻轻,已是校尉,不由得眼热。 “这位乃是东莱太史慈,太史子义,为弓箭兵校尉。这一位,雁门张辽张文远,长枪兵校尉。” 等他们寒暄过了,刘驹指着身后的两人说道:“典韦典山君,许褚许仲康,虎卫校尉。” 这一次出征,刘驹与程昱、荀彧商量后,将乐进、周仓、吕旷等一批跟随比较久的老人留守后方,免得被人所趁,同时泰山郡开启爆兵模式,陈兵边境。 大军在外,稍微喝了一点意思意思就散了场。 鲍信拿着刘岱的书信,心中犹疑,问于禁道:“文则,刘公山让济北出兵袭扰泰山,你以为此计可行么?” “明公,”于禁迟疑了下说道:“刘府君三万人马去了山阳,听闻还有万余用来自守。济北目前只有一万五千人马,大半皆是泰山兵,若是袭扰泰山,恐军心不稳,这是其一;若是出兵泰山,万一不敌,刘府君趁势入济北,当如何应对?” 鲍信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说道:“刘千里以下犯上,侵扰本州,如不加制止,则纲纪废弛,天下大乱而。” “明公如决意出兵,禁这就去安排人马。” 鲍信点了点头,由得于禁去了,自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呸,茶放多了,好苦!” 刘政匆匆走近刘鸾身边,低声道:“父王,鲍信预备出兵泰山。” “能得他,”刘鸾长眉一扬,“去告诉军中的儿郎们,就说本王说的,到了泰山境内,就乖乖地留在那儿吧。” “诺,”刘政大声应了,随即嘿嘿笑道:“鲍信那厮忙碌了那么久,却是为千里做了嫁衣。” “记住了,”刘鸾端起老子架子,“济北永远与泰山一条心。没有驹儿,咱们哪来的那么大产业?” “儿子明白。”刘政耳朵眼里已经长了茧子,“父王,咱们的家兵,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刘鸾捻着胡子,低头思索,“政儿,还不到时候。鲍信那厮,老子还没榨干他的油水呢?” 巨野距离昌邑二百多里地,三日后,刘驹的大军出现在昌邑城外。 刘岱站立在城头上,指着刘驹喝骂,“刘驹小儿,我与你同宗同根,皆是汉室宗亲,为何同室操戈?桥瑁那贼子,目无尊长,对我出言不逊,辱我就是辱你,难道杀不得?” 刘驹仰头大笑,“刘公山,讨贼檄文早已言明,你这汉室宗亲乃是花钱篡改的族谱,做不得数。桥元伟大汉忠臣,首倡大义讨伐董贼,既便小有过错,自有国法惩戒,怎轮到你妄自杀戮?苍天在上,你置国法于何地?我若不为桥元伟伸张正义,必使汉室蒙羞。如今大军临城,还望你自缚出城,我定将你送与天子,听候公断。” 刘岱的的确确是汉室宗亲,被刘驹一顿胡搅蛮缠,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刘驹的鼻子,“你你我我”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不怕死的,你就攻城吧。” 刘驹一笑,打马回到军中。强攻,不是咱的套路,还是巧夺为上得好。 袁遗坐在府中,皱着眉头对亲信袁松说道:“刘公山因小愤诛杀桥元伟,犯了众怒,如今刘千里领兵来攻,我身为山阳太守,岂能眼看着治下百姓受其牵连?” 袁松说道:“刘岱身为宗室子弟,骄纵豪横,非止一日。只是其身边亲卫上千,恐族叔难以应对。” 袁遗叹了口气,“松儿你有所不知。洛阳城外分别之日,本初曾让我阴结盟友,如今刘公山也是盟友之一。” “本初族叔所谋甚大啊,”袁松皱起眉头,“既然如此,族叔就应与刘公山联手,共击刘驹。” “只是泰山兵善战,”袁遗苦着脸,“我与刘公山手下又无领军大将。” “今日在城头,我观刘驹营寨,”袁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次序颠倒,人马杂乱。族叔可与刘岱商议,夜袭刘营。” “你说的可是真的?”袁松的这个发现让袁遗兴奋不已,“若真如此,刘军必破。” 袁松拍着胸脯说道:“千真万确。族叔若是不信,何不去城头观望?” 袁遗仿佛捡了一个金元宝,急忙去找刘岱。 泰山大军驻扎在距离昌邑十里左右的一处开阔地上,靠近泗水河边,方便取水饮马。 入夜后,刘军大营刁斗散乱,值夜的士卒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抱着长枪打瞌睡。刘驹的帐篷遮蔽了灯光,一个人静悄悄的坐着看书,门外典韦、许褚领着数十虎卫来回巡视。 一个斥候来到帐外,“禀府君,有紧急军情。” 典韦掀起营帐,斥候进去跪地说道:“府君,昌邑城门洞开,约有数万人马出城奔我军大营而来。” 刘驹放下书本,笑呵呵说道:“没想到刘岱这么心急。你下去吧,山君,请诸将来见。” 刘岱与袁遗带领人马来到刘军大营三里外,看到对面黑乎乎的,不禁大喜。 “刘驹此子,空有虚名,”刘岱开始点评上了,“大军扎营,若不燃起篝火,如何分辨敌我?” 袁遗说道:“如是诱敌之计怎么办?” “刘驹今日刚刚到了昌邑,怎会想到我等今日夜袭?伯业也太多虑了。” 二人说话间,斥候来报:前路平坦,并无敌军游骑。 刘岱、袁遗相顾大喜,各自指挥麾下人马前行,看看近了刘军大寨,发声喊,向前猛扑过去。 等到了营门口,奔行在前的士卒不由得面面相觑,及时煞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原来大营门口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到了这个地步,刘岱、袁遗就是再傻也不会想不明白了,指挥人马立即后退。 没有强有力的将校指挥,二万多人那能是说退就能退的。 刘、袁的联军在黑夜里乱作一团的时候,只听的一阵鼓声响起,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刘岱、袁遗借着火光看去,只见泰山大军结成严整的队形,将他们的后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其实说穿了,并不是刘岱、袁遗无能,而是两军的战术水平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刘驹安营扎寨故意露出破绽,如果刘、袁二人和他们的手下有一个真正懂军事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小把戏,只需固城自守,不去理会,就够刘驹喝一壶的。可惜刘岱、袁遗经书看的太多,军事方面的常识了了,以己度人,还以为找到了对方的空子,可以一鼓作气,歼而灭之呢。 刘岱顾不得己方大军乱作一团,打马来到后方,预备跟刘驹讲理。亲兵头领忙不迭的带着数百人跟随。 “刘千里何在?”刘岱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声竭力嘶,“我乃兖州刺史刘岱,请出来答话。” 刘驹抖动缰绳,战马缓步出阵,走到距离刘岱百多米处停了下来,“刘公山,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我本是同宗,”刘岱扬声说道:“如今困于你手,非要鱼死网破,流血千里吗?” “哈哈....”刘驹长笑一声,“要想止兵息戈,容易得很,只需你下马受缚。” “做梦!”刘岱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来人,随我冲锋!”说着举起手中宝剑,打马直奔刘驹。 刘驹在战马上轻轻挥手,泰山军阵中突然飞出无数的火把,火把落地,点燃了地上的野草,寒风吹拂下,火势很快蔓延,朝着敌军方向烧了过去。 刘岱胯下战马看到大火,唏律律一声长嘶,不管刘岱如何操控鞭打,掉头就跑。 袁遗在乱军中看到大火逐渐合围而来,心中变成一团乱麻,抓住袁松的胳膊,哆哆嗦嗦的问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袁松此刻也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片刻内哪里会想到好的办法,只好故作镇静,挣脱了袁遗的拉扯,站立在马背上四处观望,等看到泰山军的营寨黑沉沉一片时,心中大喜。 ‘族叔,随我来!’袁松吆喝一声,打马直奔营寨。 这时候,泰山军中喊声大作: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无头苍蝇一般的联军,听到这一阵阵呼喊声,仿佛黑夜里看到灯光,一个个丢了兵器,杂七乱八的叫道:我投降!我投降! 刘岱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战而降的事情竟然就出现在眼前,这一帮大头兵,枉费了我许多钱粮。越想越恼,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舞起宝剑,接连砍杀了七八个投降的兵卒。 刘岱杀得正欢,浑不知犯了众怒。投降的士卒看到刘岱就像一个恶魔,一起发声喊,捡起兵器就向着刘岱杀了过来。 刘岱的亲兵拼死将他救出包围圈,借助战马的脚力,向外猛冲。 第五十二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3) 火其实并不大,燃烧到乱军践踏的地方时,就渐渐熄灭了,只不过在黑夜里看去,显得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很是骇人而已。 两万联军不战而降,泰山军接受完投降的士兵时,已经天光大亮。 “府君,臧霸将军昨夜顺利攻占昌邑,”一个传令兵跪在刘驹身前,“请您进城安歇。” “好。”刘驹笑道:“告诉宣高将军,我稍后就到。” 接着不断有传令兵到来,“禀府君,赵云将军捉了刘岱。”“张辽将军捉了袁遗。” 东汉兖州刺史部下辖陈留郡、东郡、泰山郡、济北国、任城国、鲁国、山阳郡、东平国、济阴郡八个郡国,一百多个县,四百余万人口。 坐在昌邑城刺史府内的大堂上,刘驹瞧着兖州的简陋地图,手指不断叩击桌案,皱着眉头,不知想些什么? 许久后,刘驹终于开口了,“莫宣,请你代笔上疏天子,详述刘岱之罪,听候朝廷发落。” 羊秘答应一声,就要去写奏疏,刘驹止住了他,轻声说道:“我欲自立为兖州牧,左将军,莫宣以为如何?” 羊秘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转瞬就平静下来,郑重说道:“府君为国除贼,功莫大焉,当主政一方,为兖州牧。当初联军讨董,袁绍可自号车骑将军,府君做一个左将军,未免自轻,何不为卫将军?” “莫宣说笑了,”刘驹一笑说道:“一州之地,自号卫将军,也太托大了,还是左将军的好。能者多劳,这请为兖州牧、左将军的奏疏,莫宣也代劳吧。” 看到羊秘离开,刘驹对典韦说道:“山君,派人回转泰山,请文若先生前来议事。” 茌县在泰山郡的西北角,与济北、平原、济南紧挨着,属于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县。 于禁领军直扑茌县,准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哪知道走到半路,手下人马不断开小差,纷纷逃散。于禁大怒,令屯将、曲长领兵追杀,哪知道追杀的人也是一去不回。于禁的亲兵只有二百人,不得已,便让亲兵沿途维持秩序,防备有人再逃窜。 于禁也是艺高人胆大,身边竟然没有留下一个亲兵。此时军队还剩下八千人左右,行进时队伍拉得老长,二百人哪里看得过来。眼看着前头队伍转了个弯,路两边的树林遮住了后方的视线。于禁转身想要吆喝几声,突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紧跟在身后,自己平素看重的一个都尉带着两个士卒,正向他猛扑过来。 于禁反应极快,身体后仰,躲过了三人的联手扑击,右手拔出长剑,直刺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都尉。都尉出身游侠,身手也是不弱,一个闪身,躲过了剑锋。于禁左手挽缰,正要调转马头,就在这时,一个士卒手中长枪扎入了战马的马屁股。 于禁胯下战马吃痛,不管不顾的超前飞奔,于禁想要控制住,剧烈颠簸的身体根本就腾不出手,能保证不被巅下马来就算是烧高香了。 都尉朝那个小兵竖起大拇指,大喊一声:“弟兄们,回家喽!” 于禁领着千余人马折回济北,见到鲍信,噗通就跪下了,“国相,末将请罪。” 鲍信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扶起于禁说道:“文则,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刘鸾竟然将济北把控的如此严密?看来我们需要另外想想办法了。” 于禁迷惑的睁大双眼,鲍信一笑说道:“济北富裕,库房内积攒了许多银钱。文则,丹阳兵名满天下,这次你就去丹阳招些兵来,足够自保就可。” 于禁犹豫了片刻说道:“我这一去,明公身边的亲兵是不是太少了些?” “文则放心前去,”鲍信很自信的说道:“济北安定,能出什么乱子?” 于禁还能说什么,只好告别了鲍信,准备动身前往丹阳。 荀彧快马赶到昌邑城,刘驹出城迎接。 来到刺史府内,屏退了下人,刘驹郑重说道:“文若,我欲自立州牧的奏疏已上,下一步兖州如何做?还要听你的建议。” 荀彧对这个问题早已有了通盘考虑,略一沉思便说道:“府君,奏疏上达,董贼为收买人心,必然允诺,兖州牧一事当可尘埃落定。刘岱既去,东郡太守王肱乃是伪任(刘岱杀了桥瑁后,派王肱做了东郡太守),府君可令陈公台驱赶王肱,任郡守一职;山阳郡守袁遗助纣为孽,可礼送出境,交于袁绍,也算是送袁本初一个顺水人情;其余各地郡守暂且不动,驻守些军队即可。” 刘驹说道:“陈留、济阴二郡可否趁势拿下?” 荀彧捋着不多的胡须说道:“也无不可。陈留太守张邈曾为关东联军一员;济阴太守单匡,中常侍单超之弟。府君可手书一令,让二人到幕府任职即可。” 刘驹长舒了口气,如果一切顺利,兖州,才真正是我手心里的菜了。 原来张邈与曹操交往甚厚,如今老曹蛰伏在老家谯县舔伤口呢,一旦曹操咸鱼翻身,张邈很有可能就是汤锅里的那颗老鼠屎,刘驹不得不防。 在荀彧的帮助下,先把州牧府的班子搭起来再说,既便董卓不同意,在既成事实面前,也是鞭长莫及,何况,董卓老贼此时也离死不远了。 荀彧为州牧府治别驾、羊秘为治中,刘驹分别写信给张邈、单匡,请二人到昌邑,出任簿曹、兵曹从事。 单匡倒是乖得很,接到刘驹的书信没多久,就上任了。 张邈看着刘驹的书信,半天不说话。一同起兵讨伐董卓的昔日同僚,如今却要自立为州牧,并让自己去做一个簿曹从事,这落差也太大了吧。不去,张邈把属下想了一遍又一遍,哪一个又是泰山军的对手?罢罢罢,张邈将桌案猛地一拍,自家弟弟张超在广陵为太守,何必在刘驹手下受那夹憋气,干脆去广陵郡得了。 张邈说干就干,倒也干脆,把太守大印往公堂上一挂,带着五百人的亲兵就奔着广陵去了。 张邈不告而别,刘驹得报后大喜,心说张孟卓你真是个知趣的人呐,省了我许多手脚。与荀彧一商量,让程昱前来陈留郡为太守,乐进留守泰山,任泰山郡守。至于济阴郡守一职,想起自己的连襟羊衜,心说你也别闲着了,出来帮我一把吧,于是书信一封,送往泰山郡。 长安董卓府内,肚子更大的老贼看完刘驹奏疏,递给李儒,稍顷问道:“文优,刘驹小儿欲为兖州牧,你怎么看?” “相父,”李儒低着头,“关东越乱,长安越稳。” “呵呵呵,”董卓干笑几声,“你的意思是,刘驹小儿占了兖州,袁绍小儿等岂不眼馋?关东诸侯纷争顿起?” “正是此意。” “好,那老夫就准了刘驹的奏疏,让他得意一时。” 张邈途径谯县,来见曹操,说起刘驹之事。曹操心中暗暗叹气,洛阳一别,半年有余,自家这位小老弟好大的手笔,竟然得到了一州之地。 “孟德,”张邈也很落寞,“你的才干,胜我百倍,如今兵强马壮,岂能长久蛰伏?” “孟卓,”曹操轻叹口气,“如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天子蒙尘。我之志,欲为国家讨贼,汉室复兴,为国开疆拓土,得封一征西将军足矣。只是兵微将寡,窝处一隅,无所施展。” “袁本初在渤海招兵买马,孟德何不投之?” “然则孟卓为何会南下丹阳?” “这....” “呵呵...”曹操轻笑一声说道:“你我与袁本初多年好友,有些话不便明言罢了。” “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大事惜身,小利忘命,呵呵呵...”张邈说着也笑了起来,“作为朋友还能尊重你,若是做了他的属下,这夹憋气可受不得。” 曹操鼓掌笑道:“俗语云,宁为鸡首,莫为牛后。操生来淡薄,可也不愿吃那夹憋气。” 张邈笑道:“不如你随我丹阳一行,一观江东风物。” “善!”曹操仰头大笑,“不瞒孟卓,我正有此意。” 看着张邈疑惑的眼神,曹操说道:“袁公路立足南阳,正欲蚕食豫州;刘景升镇守荆州,兵多将广,难以争锋;陶恭祖坐镇徐州多年,根基已固;只有江东尚算平静,只好走上一遭了。” “孟德若去,邈定说服孟高(张超),全力相助。” “哈哈....”曹操纵声大笑,“得孟卓、孟高相助,大事必成。” “什么?”袁绍瞪着双眼,“你说刘千里自立为兖州牧?” 许攸把头点的就跟小鸡吃米似的,“没料到刘驹此子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擒住了刘岱,白白得了兖州。” “公则,”袁绍看向郭图,“钱粮准备的如何了?” “可支撑五万大军一年之需。” “好,”袁绍站起身来,“不日大军出动,占领邺城,驱赶韩馥,领有冀州。” “明公,”逢纪说道:“我有一策,可让韩文节主动让出冀州。” 第五十三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4)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如果不动刀兵就可以取得冀州,这样的买卖傻瓜才不干呢。袁绍喜动颜色,高兴地说道:“元图快快道来。” 逢纪眯缝起小眼,“明公可书信一封送与公孙伯珪,约定一起平分冀州。以公孙伯珪的个性,必然出兵,到时明公遣一舌辩之士,与韩馥盟约,共抗公孙,则明公帅兵入邺城,取冀州如反掌而。此反客为主之计也。” 袁绍大喜,即刻写了书信,派人送给公孙瓒。 管亥领着数十万人在齐国临淄待了大半年,将当地祸害的差不多了,正与手下商量着到北海国打秋风去,还没等动身,徐州的几十万黄巾军到了。 原本在徐州大杀四方的黄巾军,没料到被陶谦摆了一道。陶谦纠合了当地豪强的人马,约有十余万,对着正胡吃海喝的黄巾军就下了手,首领张闿投降,不愿投降的黄巾军在一个叫裴元绍的带领下,北上与管亥汇合。 管亥人长得五大三粗,看到裴元绍身材不下于自己,登时好感度‘噌噌’上升,拉住裴元绍的大手,不住地嘘寒问暖。 “老管,”裴元绍看着东倒西歪,破衣烂衫的青州黄巾军,“得为兄弟们想个门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瞒你说,兄弟,”管亥看到徐州黄巾军也好不到哪儿去,“俺正跟徐饶、徐和二位兄弟商议着呢。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准备到北海走上一遭。” “几位兄弟,”裴元绍对徐饶、徐和点了点头,“要俺说,去北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们看,北海国相是谁?孔融,那可是大名士,听闻他手下召集了不下十万大军,就咱们这战力,跟人家拼得过?” 徐饶面色一变,“老裴你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俺想兄弟你误会了,”裴元绍摇晃着大脑袋,“就事说事,俺可没有瞧不起你们。想俺在徐州的时候,足足有五十万人,横行徐州足够了吧?你们猜怎么着?陶谦那老儿就用五万人,就撵得俺们跟兔子似的。” 管亥吸了口冷气,“俺们占齐国,咋跟玩是的,焦和那小子,被俺围了城,还想着跟俺硬拼,被俺三下五除二就杀了。” “焦和,”裴元绍嗤笑一声,“那就是个大草包。传闻关东联军讨伐董卓的时候,焦和也想去凑热闹,带兵走到黄河,一看黄河还结着冰呢,说了一句‘河水太凉,不可渡。’就带着人回来了。” “确有此事。”管亥点点头,“老裴,你说咱们下一步咋办?” 裴元绍用手指向着西南方一指,“要按说,咱们的出路在那边。” 徐和跳起来,“万万不可!” “徐和兄弟,你听俺说完,”裴元绍止住了徐和,“你们还不知道吧?泰山郡守得了整个兖州,已经是兖州牧、左将军了。” “咝...”管亥三人抽了口冷气,“这...这也太快了吧。” 裴元绍肚里发笑,以俺家主公的本事,将来大汉十三州也是俺家的,嘴里说道:“不快不快,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 “老裴,”管亥试量着问道:“为啥去泰山?总有个道理吧?” “很简单,”裴元绍老神在在的伸出手指,“这其一,刘州牧沾了那么大的地盘,最缺啥?人口,对不?”看到三人点头,接着说道:“咱们两边加起来,至少有六十多万吧,这么多人过去,那刘州牧还不乐到心里去?这其二嘛,坏了,其二是什么来着,哦哦,这其二,锦上添花固然好,但不如雪中送炭。你们想啊,咱们是奔着刘州牧去得,必定跟刘州牧是一条心不是?咱们对刘州牧忠心耿耿,那他对咱们还能错的了?这其三嘛,听说洛阳周围二百多里没人了,若是咱们去了洛阳,刘州牧援助些钱粮,咱们岂不是为刘州牧把洛阳的地盘给占了?得了泼天的功劳?” 管亥听得晕晕乎乎,迟疑半天问道:“你说的好像不错,但眼下没吃没喝,总不能看着手下这么多人冻饿而死吧?” “老管,”裴元绍推心置腹的说道:“泰山有的是钱粮,咱们若是真的想去投奔,派一个能言善辩的前去,说清楚了咱们的内情,还不巴巴地送些钱粮、衣物过来?” “那派谁去呢?”管亥瞅了瞅几人。 “管大哥,”徐和拉了拉管亥的衣襟,“这裴元绍靠得住吗?怎么一到齐国,就劝着咱们投奔泰山?” 这话有道理,管亥咂摸了下,眼里已经带上了猜疑,“老裴兄弟,本来咱们一家人不该说两家话,这样吧,你带你的人去投奔泰山,兄弟我呢,还是去北海,你看如何?” “靠,”裴元绍肚子里把徐和家的女性问候了一个遍,“那老管,若是你手下的兄弟愿意跟着俺的,你不会阻拦吧?” “肯定不会。”管亥说完就后悔了,脸抽抽着,憋得那个啥疼。 费了半天的唾沫,得了这么个结果,裴元绍老脸拉的比驴还长,忍着宰了徐和的冲动,回身吆喝道:“徐州的兄弟们,咱们投奔刘州牧去也。青州的兄弟们,有想去的,跟俺老裴走。刘州牧爱民如子,泰山的老百姓家家有肉吃,人人有钱花,户户有田耕,要去的,别迟疑,赶快点喽!” 裴元绍吆喝完,手下一帮大嗓门也跟着吆喝。还真的有很多的青州黄巾军收拾行囊,想要跟着走。管亥、徐饶、徐和冲着他们猛打眼色,结果这些人会错了意,以为头领们嫌走的少,便呼朋唤友的招呼平素亲近的一起走,心说走的越多,头领们操的心就越少了。 结果裴元绍带着足足有四十万人,一起奔赴泰山。看看远离了管亥等人的视线,裴元绍叫过来几人吩咐道:“骑快马,速速禀告乐郡守,让他派人接应。” 天气入了十一月,越发的冷了。刘驹接到乐进的书信,得知裴元绍未竟全功,叹了口气,心说老裴啊老裴,你还是缺乏大智慧啊,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也为兖州带来了四十万人口,等到春暖时分,洛阳周围的空闲土地还是能开垦出不少的。 荀彧徐步走进刘驹的书房,结过乐进的书信,看完后一笑说道:“明公,天赐良机,取青州就在眼前。” 刘驹笑了起来,“文若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不知何人为将?” 荀彧笑道:“不如我与明公各自暗暗写下名字,看结果如何?” “善。”刘驹说着拿过毛笔,在桌案上一张白纸上写了遮盖住。 荀彧在另一边也写了拿了过来,“明公,咱们一起打开?” “好。”刘驹说着把白纸上的名字亮了出来。 荀彧也把自己写的铺在桌案上,两人一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刘驹写的是太史慈,荀彧写的是太史子义。 “那就令子义率骑兵返回泰山,等待时机。”刘驹定了调子,“让文谦匀出一些人马,相助子义。青州若下,则让奉孝主持大局,子义安定地方。” “然则奉孝的空缺何人可代?” “就让吕翔先补上吧。”刘驹想了想说道:“文若,地方大了,人手短缺的厉害,可有好办法?” “明公,”荀若笑道:“青州大儒郑玄,门下弟子上千。青州若下,何愁无人可用?” “哎呀,”刘驹拍了拍额头,“我怎么将郑公忘记了。我这就写信给岳父,让他老人家出面邀请郑公到泰山讲学。” “此计大善。”荀彧鼓掌喝彩。 北海国的国都在剧县,紧挨着齐国。管亥带着不到二十万人围攻剧县,孔融手底下根本没有裴元绍说的那么多兵,看到乌泱泱的黄巾军,孔融吓得腿都打软了。要是圣学能退兵就好了,也不枉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孔融满肚子的腹诽,必然起不到一点作用。 “叔治、安国,”孔融说话有点打磕,“二十多万匪人,二十多万呐,如何是好?” “明公,为今之计,”王修(字叔治)看到上司无能,只好说道:“莫若退守都昌,然后使人来救。” “乱匪围城,出得去?” 武安国愤然说道:“末将愿领本部人马,护送明公前往都昌。” “然则北海王可共行否?” 王修叹了口气,“属下这就前往王府,请北海王早做准备。” 次日一早,武安国领一万大军,护送着孔融和北海王及王府家眷,打开了剧县东城门,朝都昌赶去。管亥得报,领着数万人围了过来,怎奈武安国武勇过人,杀散了管亥的人手,闯出重围,直奔都昌。 得,有了剧县的钱粮,足够黄巾军快活几个月了。管亥领着人冲入城中,对着城内的富户就下了手。 “叔治,”在都昌喘匀了气的孔融,听到剧县被黄巾军糟蹋的乌烟瘴气,又悔又恨,只是事已至此,后悔药无处可买,只能退而求其次,“何人可救北海?” 王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拱手说道:“明公,平原令刘玄德麾下人马近万,关羽、张飞二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玄德公素来仁义,若向他求援,必来相救。” 孔融正要答应,武安国愤然说道:“刘备,小人也。明公还记否当日战吕布之时,其兄弟三人是何模样?” “这,”孔融一下子就没话说了,嗫喏半天问道:“安国,青州附近,还有何人可解北海之危?” 武安国指着西方说道:“泰山刘千里也。” 第五十四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5) “不可!”王修愤慨,大声说道:“刘千里罔顾道义,擒刘岱,逐张邈,自立为兖州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青州刺史焦和已死,若是让其来救,必趁势夺我青州。” “当年讨董之战,”武安国作为亲历者,为刘驹辩解,“我看关东诸侯,真心为国为民者,止刘千里、曹孟德二人而已。青州目今残破不堪,刘千里若能执掌青州,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孔融人近中年,又是孔子后裔,已是得了好大的名声,大义当前,不得不慎。刘驹那种目无朝廷的做法,其实很不对孔融的脾胃,听到二人争论,伸手阻止了王修,对武安国说道:“刘千里、刘玄德皆为汉室之后,以我看来,还是玄德公靠得住。” 武安国睁大了眼,刘玄德靠得住?明公,你这眼光也忒不靠谱了吧?主子发话了,还能说什么? 王修看到孔融支持自己的观点,内心激动起来,“明公所言甚是,平原毕竟是青州一国,艰难相扶,份属应当。” 孔融看向武安国,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安国,那就劳烦你前往平原,请玄德公发兵相助。” 武安国有气无力的答道:“诺。” 太史慈带着两千骑兵赶到泰山郡,乐进迎接,说起刘驹的安排,乐进笑道:“青州若下,泰山四围无战事也。不知子义需要多少人马?尽管开口。” “若有两万步骑,”太史慈拍了下胸口,“必为主公取得青州。” “我为你准备了骑兵五千,步卒三万。”乐进微微一笑,“足够否?” “哈哈.....”太史慈仰头大笑,“若有三万大军,可以纵横四海矣。” 两人正说这话,一个传令兵来报,“将军,青州有消息来到。”说罢递上一根竹管。 乐进拆开看了,递给太史慈,稍顷说道:“孔北海向刘备求援,不啻引狼入室。子义,时间紧急,我这就去安排人马。” “好。”太史慈眯起双眼,“听闻刘备手下关羽、张飞乃是万人敌,久欲一会。” “子义真丈夫也。”乐进随口恭维了一句,就去安排兵马。 胶澳水军大寨内,郭嘉看完刘驹的书信,放在桌案上,手指无节律的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对门外的兵卒说道:“去请吕翔将军来见。” 吕翔此时正在操练水军,收到通知后,坐一艏小船靠岸,来见郭嘉。 “子盘,”郭嘉看到吕翔,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明公来信,言道不日子义帅军入青州,让我们早做预备,相助子义。” 吕翔与郭嘉相处日久,对郭嘉佩服的是五体投地,闻言说道:“奉孝,你说怎么做就是。” “明公有意让你主持胶澳水寨,”郭嘉俊美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嘉欲领军一万,先取东莱,然后与子义共取青州。” “啊!”吕翔一呆,让我主持水军大寨,自己做得来么? “子盘,”郭嘉看着吕翔发呆的样子说道:“水军大寨远近并无敌手,你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吕翔一想也是,大寨内最多的是粮仓和战船,只要把这两个地方看好就行,凭着水陆两万人马,在这小小的黔陬、不其境内,就是无敌的存在,“奉孝放心,翔定会看守好大寨。” 郭嘉一笑,与吕翔分手,随即点了一万人马,朝东莱郡的郡治黄县进发。 赵云驻军东郡,张辽驻军陈留,臧霸驻军济阴,李乾、李整、李典三人分别驻军山阳、任城、鲁国,吕旷则回到老家,驻军东平。刘驹看着兖州的地形图,感觉基本把兖州攥在手心里了,便让人去请荀彧。 “文若,”看到荀彧进来,刘驹也不客套,“攻取青州在即,我意让你主政兖州,不知你意下如何?” “诺,”荀彧行了个日常礼节,“明公欲回泰山,坐镇指挥?” “不不不,”刘驹笑了起来,“子义名震东莱,取青州易如反掌而。俗语云,树大招风,如取得青州,则坐拥两州之地,四方诸侯,难免会生出觊觎之心。以两州之地,抗天下诸侯,恐力有不逮。泰山,我等根本也,公输学院研制的器械,是时候登场了。” 荀彧愣了一下,暗道明公就是明公,想得竟然如此长远,就立即说道:“明公只管放心前去,兖州有公台、仲德与我在,必保无虞。” 高顺把讲义抱在怀内,看着教室内一双双求知的眼神,淡淡的说道:“下课。” 五十个学员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恭送先生。” “子达,”(没找到高顺的字,敷衍了一个。)一个身影拦住了高顺的去路,“在军校过得如何?” 高顺立定了身一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相比于沙场厮杀,军校方是顺的归宿。”说着就往前走去。 刘驹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轻轻说了句,“温侯如今在董贼麾下甚不得意,子达欲知详情乎?” 高顺脚步一顿,就在刘驹心中暗暗得意的时候,高顺却径直走了。 一丝苦笑挂上刘驹的嘴角,乐进在旁陪着干笑,“明公,子达这脾气,...” 刘驹摆了摆手,“文谦不必多言,”虽说人才难得,你高顺也太难伺候了吧,半年多了,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罢罢罢,如果将真才实学交给学生也不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子达这人,天生的执拗,随他去吧。” 在乐进的陪同下,刘驹来到了公输学院。学院祭酒名叫黄铸,来自洛阳考工坊,听到消息后,急忙前来迎接。 略作寒暄,刘驹就切入正题,“黄祭酒,连环弩、床子弩研制的如何了?” “启禀明公,”黄铸不慌不忙的说道:“均已成功,只是那床子弩上弦破费劲力,需要十几人拉动。” 床子弩最早见于汉末,成熟于宋朝,是一种征战的利器。宋时也叫做‘一枪三剑箭’,是使用多个弓组合而成,上弦时,小型的需要用到七八人,大型的则一百人以上,可见其力道到了何等程度? 上弦费力?刘驹笑了,对于这样的小问题,后世初中生就能解决,对于高中学霸刘州牧来说,就是洒洒水、毛毛雨,随手画了个滑轮,推到黄铸面前,“将这东西置于弓之两端,当可省不少力气。” 黄铸出身考工坊,在军械制造方面绝对是一流的专家,看到图画一愣,“明公,此乃何物?” “形如轮,中有轴,名之曰滑轮也。”刘驹卖弄起来,“通过滑轮拉动弓弦,可节省大半的力气。” “果真?” “呵呵...,”刘驹笑了起来,“黄祭酒如不信,何妨一试?” 公输学院内就有作坊,黄铸陪着刘驹、乐进走进一个宽敞的大屋内,看到许多学生在学院博士的指导下,忙忙活活的打制各式器件。 黄铸熟门熟路,把一个博士叫过来,指着画有滑轮的那张白纸问道:“限你一刻钟打造此物,可有困难?” 那个博士看了一眼,问明了大小、规制,不屑笑道:“祭酒,一刻钟至少五六个。” 黄铸笑了,“拭目以待。” 那个博士约有四十多岁,收拾的干净利索,走到一个桌案旁,拿起工具就在一块铁板上截下个圆形的铁块,然后脚踏抛光机,细细打磨,不时测量一下铁块的大小,等到合乎规制,仔细找到了铁块的圆心,换了个地方开始钻孔。 放在弓两端的滑轮很小,直径也就一个多厘米,在那个博士手中,就跟变戏法一般做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博士技艺娴熟,刘驹不禁来了兴趣,笑着问黄铸:“黄祭酒,这位博士尊姓大名?” “姓马名辅,”黄铸答道:“扶风人也。” 说起扶风马姓,刘驹蓦然想起一人。原因是前世高中时,教室外的走廊内悬挂着历代名人,其中有一个叫马钧的,文字介绍就说是陕西扶风人,只是不知道这个马辅与马钧有没有关系。 刘驹缓步走到马辅身后,见他工作时全身心的投入,也没好意思打扰他,等了一会,一个滑轮制作完成,马辅眉飞色舞的将之放在工作台上,顺手又拿起一块圆铁,便问道:“马博士乃是扶风人氏,不知可曾听说过马钧此人?” 马辅一愣说道:“犬子就叫马钧,明公所问,非小儿乎?” 这事糗大了,刘驹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原来马钧还是个娃娃,只是不知道此马钧是不是那个着名的巧匠、发明家马钧,只好遮掩着说道:“曾听传言,扶风马钧精于巧思,乃是个有名的匠人。” 马辅属于那种疯魔的工匠,对自己的本职工作看得极重,对人情世故不太上心,听了刘驹的话,也没有觉得突兀,“辅自二十岁起,便到了考工坊,已是十余年未还家乡。那马钧能入明公之耳,必然技艺超群,若是有缘遇到,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董贼盘踞长安,”刘驹急忙找了个借口,断了马辅的念想,“函谷关闭,那马钧恐东行不易。黄祭酒好像有事寻我,马博士你先忙着。”说着,不等马辅回话,急匆匆的溜了。 片刻的功夫,马辅已做好了五六个,兴奋的拿过来让黄铸看。黄铸接过来放在手心里,见滑轮做的精巧,便对刘驹说道:“明公,马辅此人,端滴好手段。” “技艺精巧,可为大匠也。”刘驹随口夸了一句,“黄祭酒,一事不烦二主,找几张硬弓来,让马博士安装,试一试效果。” 公输学院主攻的就是军械,几张硬弓很快就拿了过来。刘驹指点了位置,让马辅安装固定后,再给硬弓上弦。 这借助滑轮省力的弓,后世称为复合弓,复合弓又分为多种。限于条件,刘驹目前只能让工匠尝试制造单轮弓,弓弦绕过滑轮,达到省力的目的。 硬弓上弦后,刘驹拿过来一张,左手持弓,右手拉动弓弦,一张三石左右的硬弓,被轻易的拉开来。 “山君、仲康,”刘驹将硬弓放下,“你二人各自挑选一把,去校场试一试精准度。” 来到校场,典韦、许褚张弓射箭,连发十矢,弓力强劲,几乎把箭靶都射穿了,就是准头差了太多。 “还要劳烦黄祭酒与马博士,”刘驹明白凡事很难两全,“组织人手,做一些改进,提高精准度。” 第五十五章 东西相顾露锋芒(6) 离开了公输学院,刘驹带着典韦、许褚往泰山深处行进。入夜时分,进入一条幽深的峡谷中。峡谷的入口很窄,也就能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过,再往里走,慢慢变得开阔起来。在峡谷内走了大约三里左右,转过一个慢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左手边的山坡上灯火通明,显出一个宽大的山洞洞口,嘈杂的声音从洞口不断传出。 “明公,”不等刘驹下马,一人早来到马前帮刘驹带住了缰绳,“小弟刘三,见过主公。” 刘驹跳下战马,轻轻一拳打在刘三右肩,“好小子,又长高了不少,只是身子单薄了点,看来平日里少了操练。” “这哪能,”刘三笑嘻嘻陪着刘驹往山洞口走去,“小弟每日五鼓起床,带着手下的儿郎一直操练到天明。” “颗粒火药做出来了?”刘驹切入正题,说出了来到此地的目的。 “做出来了,”刘三回道:“只是这黑火药爆炸开来,效果强差人意。”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不着急,”刘驹踏上一级台阶,“兵卒、工匠们,可有怨言?” “这个...,嘿嘿嘿...,”刘三摸着头皮,尴尬发笑。 “有怨言可以理解。”长久待在深山沟里,既便有铁的纪律,也难免会生出抵触情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三,你我相识于乘氏老河口,多年来风雨与共,才有了目前的一点基业。这黑火药,关系重大,我考虑再三,方让你来此负责。兵卒、工匠们若是心生不满,露了此地机密,对于刚刚起步的事业,不啻重击。是故,你应想方设法,凝聚人心,消除后患。” 刘三郑重的点着头,“明公,小弟愚笨,还请指点。” “工匠们有家眷的,可以接到山谷来安置;没有家眷的,可以物色一批适龄女子来山谷帮工,让其早日成家。”刘驹想了想,接着说道:“平日里可以组织一些比赛,如歌咏、蹴鞠、围棋等等。只要做好布置,外松内紧,就可防止泄密。” 刘三茅塞顿开,大喜说道:“多谢明公。” 等吃完了饭,夜已深,不好再去打扰已经休息的工匠们。 第二日一早,刘三陪着刘驹来到作坊内。所谓的作坊,位于山洞深处,由于点了火把照明,不只山洞被熏得黑黢黢的,就是工匠们一个个也成了黑鼻孔。 工匠人群中混杂着两个身穿道袍的,不仅让刘驹来了兴趣,便问刘三,“那二人是怎么回事?” 刘三答道:“年长的那位,自称乌角先生,喜好炼丹之术,因带了小徒葛玄在泰山修道,操练士卒时被小弟偶遇,详谈得知,彼炼丹时曾有丹炉爆炸一事。小弟便想,这道士说得跟火药爆炸十分相似,就出言试探,岂料他答应的痛快,便跟着小弟到了此间作坊。” “乌角先生?”刘驹皱着眉头思索,半天理不出一丝头绪,“葛玄这名字好熟悉?葛玄、葛洪,这二人有没有关联?” 葛玄是三国时期的着名高道,而葛洪,则是葛玄的侄孙,东晋时期着名的高道、炼丹家、医药学家。青蒿素治疗疟疾,就是得益于葛洪的着作《肘后备急方》,对葛洪这名字熟悉,就是来自青蒿素发明后获得大奖的宣传。高中毕业的刘家驹平日里不会涉猎道家知识的,所以在脑海中对葛玄没有痕迹。 “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未全贫。”杜甫的诗句蓦然涌上心头,刘驹暗自思量,这乌角先生头上却是只别了一根发簪,不知这名号从何而来?嘿嘿...,如果做一顶黑帽子送他戴上,才算得上名副其实嘛。 刘三见刘驹发愣,不敢插言,好一会刘驹才回过神来,“老三,这乌角先生来了后,可有助益?” “还真不是那道士夸口,”说起乌角先生,刘三兴奋起来,“自打他到了作坊,不断调整配方,这黑火药的威力一日更甚一日。原本一斤黑火药可崩塌三尺矮墙,现如今则是七尺矣。” “哦,”刘驹对这个乌角先生也不由赞叹起来,“乌角先生功莫大焉。”说着话,走到乌角先生身边,看到这道士一身道袍破烂不堪,两手黑乎乎的,扭头问刘三,“怎不为先生换一身干净些的道袍?” “嗨!”刘三扎哈着两手,“属下催了好多次,先生就是不肯。” 这么一说话,乌角先生站起来转过身,好家伙,那张不算老的脸皮黑的跟非洲人没有两样,闭着嘴,只有眼角边还有一点白。 “见过乌角先生。”刘驹温文尔雅的行礼。 乌角先生看着刘三,刘三急忙说道:“这位就是俺常跟先生提起的刘州牧。” “左慈见过刘州牧,”乌角先生开口,脸上多了一点白,“常听刘三兄弟说起你,言道刘州牧学识渊博,无所不通,今日有幸,倒要请教一二。” 原来是左慈这个神棍,刘驹笑了,“请教不敢当。先生乃是得道高士,一身所学,浩如烟海。先生当面,怎敢托大?” “刘州牧不必过谦,”左慈伸出黑手,想要去牵刘驹的袖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自嘲道:“看我这双手,还是莫污了州牧锦衣。” 刘驹伸出手握住左慈的黑手,“先生这是哪里话?久处这不见天日之地,辛劳付出,驹只有感激莫名。” 左慈内心小小触动,有点尴尬的说道:“只是喜欢而已,算不得辛苦。不知刘州牧百忙之中,来深山何干?” 刘驹松开左慈的手,从典韦手中拿过一个袋子,打开来让左慈看,“此乃白糖,如参入火药,可倍增威力。” 白糖,左慈还是经常吃到的。这峡谷中所有人的待遇绝对是高规格,外面的各色新奇吃食,都是先紧着这边。“啊!”左慈张着大嘴,“州牧莫非是异想天开?”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刘驹微微一笑。 看到人马补充完毕,太史慈领军离开泰山郡边界,进入齐国。齐国已经被黄巾军折腾的不成样子,大军行进,几十里看不到行人。太史慈心情灰暗,命传令兵告知后方步卒统兵将领,留下三千人马驻守临淄,安定地方,同时又匆忙写了封书信给乐进,请他派人送些粮草过来。 平原县衙,刘备从武安国手上接过孔融的求救信,十分感慨的说道:“孔北海亦知刘备也。我当即刻发兵,赶赴北海。” 武安国对刘备的做作打心里一万个瞧不起,只是上司有命,且又是来求人的,施礼说道:“玄德公既已答应救援,我这便回去告知我家明公。” 刘备也不客气,送武安国离开后,就让人叫来关羽、张飞商量出兵事宜。 “大哥,”关二爷先开口说道:“如今天寒地冻,士卒缺少棉衣,如何能动兵马?” “前些日子,不是自泰山购买了数千斤棉花吗?” 张飞暗中撇了撇嘴,“大哥糊涂了不成?士卒一身棉衣,至少需用三斤棉花。几千斤棉花,做得几件棉衣?” 刘备郁闷了,问关羽道:“二弟,适才我已答应了孔北海出兵,若是出尔反尔,岂不惹天下人笑?” “大哥,”关羽皱眉思索片刻,“不如由我带领一千士卒前去,全了对孔北海的允诺。” “二哥也忒托大,”张飞说道:“黄巾上下二三十万,一千人马去了有何用?” “我观黄巾,如土鸡瓦犬尔,”关羽的高傲性子发作,“二三十万,不足我一千儿郎砍杀。” 不当家不知材米贵啊,刘备心中哀嚎。来到平原县,七拼八凑好不容易弄到五千人马,你带着一千人马去跳火坑,也忒不知道如何过日子了吧?一千人马的棉衣花出去百万钱,如果再加上军械、粮草,那就是三百多万钱呐。越想刘备的心越难受,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 “大哥!” “大哥!” 关羽、张飞看到刘备的样子,顿时发慌。 深深吸了口气,刘备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二弟,你带着一千人马前去,也无不可,只是莫要与敌军硬拼,白白折损咱们的实力啊。” “这....,”关羽愣了,心说大哥这是让我在大冬天里去北海旅游一趟吗? 管亥窝在北海王府内,每日里吃香喝辣,快活无比,这日正跟徐饶、徐和大吃二喝,黄巾军斥候来报,“头领,大事不好,剧县城让人给围了。” 醉眼惺忪的管亥一下子跳起来,“哪里来的人马?可曾看得清楚?” 斥候答道:“军中大旗上只写着太史两个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管亥看向徐饶、徐和,“你们有谁知道是何方的人马?” 太史慈的名头这时还没有传入到这三人的耳中,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劲的摇头。 “来人,给我击鼓聚将,”管亥喝声如雷,“俺倒要看看是哪来的不长眼的贼子。” “不可莽撞,”徐和急忙阻止管亥,“老管,还是等弄清了来军虚实再出战不迟。” “我看你徐和越来越胆小了,”管亥不屑一笑,“什么虚实?等老子打完了再说。” 郭嘉率领人马从黔陬县介亭出发,穿过北海国,直奔即墨。即墨县令听到一万大军围城,战战兢兢开了城门投降,郭嘉善言抚慰,仍令其牧守一方,留下一千人马驻扎,自己则带着九千人穿城而过,直奔东莱郡的郡治——黄县。 太史慈端坐在战马上,看到管亥红着脸,骑着一匹青鬃马向自己挑衅,不屑一笑说道:“来将通名。” “俺乃黄巾大将管亥是也,”管亥高声大喝,“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兵围我军?” “管亥你给老子听好了,”太史慈手中长枪抬起,直指管亥,“俺乃兖州牧麾下骑都尉,东莱太史慈是也。黄巾不仁,祸乱青州,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百姓惶恐,如避蛇蝎。今奉军令,前来捉拿尔等,若是识相,趁早下马受缚。” 管亥这时才明白了对方人马原来是泰山军,想起徐和说过的话,后背不由一阵阵发冷。但两军对阵,如果拨马而回,岂不让手下笑掉大牙,想到这儿,管亥硬着头皮拍马直奔太史慈,“废话少说,先吃俺一刀。” 太史慈看到管亥在战马上身子打晃,不由得笑了,挺枪跃马,迎上了管亥。 第五十六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1) 酒是高粱水,它是个好东西儿,能活血、能舒筋、能解乏,能提神儿,武松十八碗打虎,李白斗酒诗百篇,只是不知道管亥喝多了能干什么? 太史慈长枪高举,对着管亥的大刀轻轻一拨,管亥就歪斜着从太史慈身边错了过去。 “咦!?”管亥摇了摇头,“人呢?敌将哪儿去了?” 太史慈也摇了摇头,大声喝道:“管亥,念在你喝多了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明日再与你一战。” 管亥这才回过味来,调转了马头,嘴却没闲着,“太史贼子,只管放马过来。” 吆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太史慈决定给管亥一个教训,看看管亥来到近前,闪身避过了刀锋,手中长枪当做棍使,一下子就抽在了管亥的后背上。 太史慈尽管没用全力,但当世名将的一击,也不是管亥所能承受的。管亥只觉得后背剧痛,胸口发紧,嗓子眼发甜,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老高,心说坏菜了,急忙放低身子,伏在马鞍上,落荒而逃。 看着管亥的战马消失在城门洞内,太史慈长枪一举,下令收兵。 “你说什么?”孔融盯着斥候,“太史慈率五千骑兵来援?” “属下所说,句句是实。”斥候兵见自家上司竟然不信任自己,感觉憋屈,“目前五千骑兵正围住了剧县城。” “五千骑兵,”孔融看了一眼王修,暗暗吸了口冷气,“这刘千里,战力竟然彪悍到这等程度?” “明公,”王修淡淡说道:“兖州军不请自来,可见其所谋甚大,不可不防。” “怎么防?”孔融脸色灰暗,“北海只有万余兵卒,可挡得住五千骑兵?” “上疏朝堂,”王修说道:“请天子下诏,撤回兖州兵马。” “来不及了,”孔融说道:“不等天子下诏,恐兖州兵已得了青州土地。” 将养了三天,管亥才感觉好受一点,半躺在床上,看着徐饶、徐和说道:“二位兄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可有妙计?” “屁的妙计,”徐和腹诽道:“当初占了剧县,我就建议你带着钱粮过河北上,与黑山军汇合,结果你们二人推三阻四,快活一日是一日,贻误了军机,这时候人家的步卒也跟了上来,把剧县围得铁桶一般,还有什么妙计脱身?除非....” 徐饶干咂着嘴,管亥把希望的眼光看向徐和,见他眼神闪烁,以为心中已有定计,只好问道:“徐和兄弟,你怎么说?” 徐和看了一眼徐饶,又看了一眼管亥,做出一副艰难的样子,管亥催促道:“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不必有什么顾虑。” 咽了口唾沫,徐和说道:“二位兄长,五千骑兵,三万步卒,咱们倾尽全力可斗得过?” 管亥、徐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二十万人,都是父老乡亲,”徐和打出感情牌,“谁能忍心看他们血溅沙场,埋骨他乡?为今之计,还是降了吧。” “投降?”管亥与徐饶互相对视一眼。这事闹的,当初裴元绍劝说跟着他走,投靠泰山,多好的机会没把握住,如今势穷力蹙,虽说投靠与投降就差了一个字,其中的差别可是太大了。 “徐和,”徐饶回过味来,“当初老裴劝咱们投靠泰山,可就数你闹得最欢。” “此一时彼一时也,”徐和无奈说道:“若是当初听我之言,说不得咱们早与黑山军汇合,怎会如今天般被人堵在城内。” 这一锤子敲下来,管亥、徐饶无话可说,嗫嚅半天,管亥才问道:“兄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战,则死路一条;降,可保全性命。” 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久,管亥无奈说道:“是我无能,连累了父老乡亲。降了吧,活着就好。徐和兄弟,只能麻烦你去兖州军大营分说一下了。” “管大哥,”徐和沉声说道:“既然打定了主意投降,那还用得着商讨,咱们打白旗领着青壮出城就是了。” 形势不如人,管亥只好答应,让人招来了无数个黄巾小帅,说清了当下的处境,看他们的反应。 黄巾小帅也都是农户出身,只要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就知足了,哪里能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听管亥一说,全都点头赞同。 关羽领着一千人马刚刚赶到齐国广县,就得到黄巾军投降的消息。得,这一次真是来旅游了,没奈何,来都来了,总要跟跟孔北海照个面吧。 太史慈领一千骑兵进了剧县城,看到倒大霉的尽是城中豪强、富户,平民百姓倒是得以保全,长舒了口气,心说这管亥还算有几分良心。等到了国相府,令幕僚书信一封,说明了眼前战况,急送泰山。 郭嘉来到黄县,东莱郡守早已弃城而逃。 “文俊,”郭嘉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你乃是康成公的高足,我将东莱托付于你,敢当此任否?” 张逸是北海人,郑玄的学生,十三岁就做过高密县的小吏,也算是起点比较早的人,闻言说道:“奉孝不必激我,为一郡守有何难哉?” 郭嘉大喜,拿过郡守印信放在张逸的手中,“我令徐锐率三千兵助你,望你早日安定地方,收取民心。” 张逸接了印信,郭嘉领兵直赴都昌。 “报,太史慈将军派人来,说黄巾余孽已降,请国相与国主回剧县主持大局。” 孔融瞪大了眼,“你说的可有凭据?” 门子回道:“太史将军的人尚在门口,国相一问便知。” “还有那个必要吗?”孔融挥挥手,“好生款待来人。”接着转头问王修,“叔治,你怎么看?”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王修叹了口气,“青州必归刘驹手中,以明公声望,国相一职当可保全。” 在谁的手下不也是干活,孔融想开了,“那我这就与北海王相商,不日返回剧县。” 孔融走到半路,正遇到关羽。 关羽身高九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看到孔融后下了战马,躬身施礼,“羽见过孔相。” “真壮士也,”孔融赞了一句,指着北海王刘某说道:“云长,北海王当前,还不快来参见。” 关羽只好又行了一个礼,“末将见过王爷。” 刘某此时已有四十多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的性子极为孤傲,看到关羽施礼,勉强说道:“起来吧。” 关羽的性格就傲得没边,又碰上一个更傲的,心中不喜,转身对孔融说道:“北海黄巾已平,羽这就转回平原复命。” 孔融本想留住关羽为自己壮壮声威,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看到关羽就要告辞,急忙说道:“云长且慢,千里奔波不易,且到剧县修整几日不迟。” 孔融出言留客,要是张飞早就忙不迭的答应了。关羽斜眼瞅了一下刘某,微微冷哼,朝着孔融一抱拳,“多谢孔北海好意。军务在身,不敢懈怠,某,告辞了!” 刘某当前,关羽还自称某,这在礼法严峻的大汉,已经是极大地冒犯了。刘某看着关羽远去的背影,不高兴的说道:“一介莽夫。我当上疏朝堂,割去刘玄德的功名。” 王爷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孔融只好打着哈哈,说些别的话题,转移刘某的注意力。 太史慈听到孔融与刘某驾临,出城十里迎接,做足了姿态,让孔、刘二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闹腾了几天,太史慈留下五千步卒驻守剧县,准备带着人马朝乐安国进发。 孔融不高兴了,直接找上门来,“敢问子义将军何意?北海虽然势穷,尚有一万五千兵马。” 太史慈笑了笑,躬身说道:“国相暂且息怒。北海万余兵卒尚守不得剧县城,战力堪忧。我奉左将军号令,留下五千人马,只为帮北海步卒提高战力也,非为其他。”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太史慈这话就像一记耳光,孔融的老脸‘唰’的就红了,不由得恼羞成怒,“我麾下大将武安国,有万夫不当之勇,自由他整训兵卒,不劳左将军费心。” “既然如此,”太史慈身后走出一人,看着孔融笑嘻嘻说道:“孔北海名门之后,忠义传家,那就礼送出境,到天子足下去吧。” 孔融见来人说得更不中听,怒气勃发,指着他问道:“何方狂徒?竟敢狺狺狂吠?”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太史慈看到孔融狂的没边,冷声说道:“这位乃是郭嘉郭奉孝,奉左将军令,经略青州。” “反了!反了!”孔融这次是真的怒了,眉毛剔起,怒发冲冠,“狂悖无知之徒,眼里可还有法纪纲常?” “董贼倒行逆施,上凌天子,下虐百官之时,为何孔北海不发一言?”郭嘉才不惯着孔融,“董贼仓皇西奔,我主与曹孟德帅军追击之时,孔北海又在何处?我主经略青州,正是为天子扫荡群顽,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品评人物,指点江山,自以为乃天下英雄,区区二十万黄巾,便狼奔豸突,舍了根本,敢问孔北海,你有何面目在我等面前大言?” 这几个耳光可比太史慈打的响亮,孔融恨不得生吞了郭嘉,指着郭嘉的鼻子只能说出一个字,“你...你....你....” 武安国陪着孔融来的,见状急忙拉着孔融离了军寨。 “安国,”孔融狂躁的说道:“你拉我作甚?本相今日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与那贼子分个高下。” 武安国心说,你还舍了老命?这就是七岁让梨、名闻天下的明公?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国相有什么不好?带兵打仗,老子也比你强百倍。 “你怎么不说话?”孔融看到武安国沉默,声音更冷了。 “明公,形势不如人,你让我说什么好?” 第五十七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2) 孔融这么一闹腾,实在是没脸在北海待下去了,于是在亲信家兵的保护下,回老家曲阜去了。 王修是孔融一手提拔的,看到孔融离去,也准备辞职不干了。郭嘉拉住王修,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第二日王修就高高兴兴的从郭嘉手中接过了北海国国相大印。 乐安原来也是一个诸侯国,汉质帝时除国,改为乐安郡。太史慈领兵进入乐安,乐安郡守杨沛看到乌央乌央的兖州军,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跟手下人一商量,干脆投降得了。 太史慈不费吹灰之力占了乐安,留下五千人马后,直奔济南国。 曹操离开济南国后,一个名叫罗意的接替了曹操的位置。传闻罗意的族兄是个宦官,袁绍杀尽宦官后,罗意的后台早就塌了。 罗意官场不得意,济南王刘康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一直活得比较憋屈。兖州大军兵临东平陵城下,罗意跟手下一商量,准备以杨沛同僚为榜样,举城而降。 刘康不知道如何得到了消息,带着卫队直奔国相府。 “罗意,本王问你,为何不战而降?”刘康气势汹汹,一副问罪的架势。 罗意再怎么说也是两千石的高官,刘康直呼其名,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他看的太扁了,“济南王,请注意你的言辞。” “哈哈....,”刘康仰头大笑,“一个窝囊废,还想着尊严?” 罗意再不是个东西,也有几个心腹,听到这么无礼的言辞,一个个撸起袖子,就要群殴刘康。 刘康‘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扬声喝道:“亲卫何在?” 就你有人啊?罗意也翻了脸,“来人,与我拿下这厮!” 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开干。 罗意的功曹名叫朱梧,乃是济南国的大族出身,看到形势紧张,急忙插在两班人马中间,张开双臂说道:“王爷与国相暂且息怒。兖州军陈兵城下,情势如火,不思退兵之策,自家人反要打了起来,是何道理?” “罗意贼子欲要出降,本王岂能饶他?” “我的王爷。”朱梧拉住刘康的右手,“国相何时说过投降,这不是正商量对策吗?” 刘康推开朱梧的手,把宝剑插入剑鞘,“济南国天下人皆可降得,就是降不得刘驹那厮。” 我靠,刘康原来是这个意思。罗意眼珠转动,突然动了,一个箭步来到刘康身边,左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接着一个转身,将他拉倒自己这边,随手从贼曹的腰间抽出长剑,架在了刘康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完成。 刘康还要装出一副英雄的样子,“罗意,你敢杀我?” “嘿嘿....,”罗意把长剑轻轻一压,鲜血就从刘康的脖子上冒了出来,“王爷,你现在就是我毡板上的肉,杀你易如反掌。怎么样?疼不疼?我的王爷。” 感觉到鲜血浸湿了内衣,刘康立马秒怂,“国相,有事好商量。” “没别的,”罗意又紧了紧长剑,“王爷,让你的人丢了武器,乖乖地跪地吧。” “好好好,”刘康将外强中干的本性演绎的淋漓尽致,“你们全都放下兵器,听国相处置。” 看到王府卫队放下兵器,罗意哈哈大笑,对手下喝道:“全部给我绑了。” 兖州军入城,郭嘉坐在主位上,手指漫无目的的敲击着桌案,良久对罗意说道:“罗国相,说起来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本该奖赏与你,只是刘康乃汉室宗亲,被你伤成那个样子,我家主公倒是无所谓,只怕天子那边不好说。” 罗意陪着笑脸,“一切由郭经略做主就是。” “这样吧,”郭嘉慢慢起身走动,“我书信一封,解释清楚本末,由你拿着去见我家主公如何?” 罗意虽有点失落,但想起刘驹与刘康的过节,自己又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必然不会亏待自己,当下恭声说道:“多谢郭经略。” 见罗意去的远了,太史慈按捺不住兴奋,“奉孝,何时出兵平原?” “子义将军不要慌嘛,”郭嘉知道太史慈最近太顺了,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三郡之地,兵法云:骄兵必败。冷水是时候泼一下了,“平原相杨正虽是个庸才,但刘备刘玄德为平原令,也在平原县城中。” “刘备何足道哉?”太史慈笑了,“我只率五千骑兵去,就可为主公取得平原。” “刘备,枭雄也。”郭嘉不紧不慢的说道:“战黄巾,讨董卓,平叛乱,历经大小数十战,鲜有败绩,且其手下关羽、张飞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子义万万不可小觑。” 太史慈不是一个盲目的人,听到郭嘉这么说,血勇之气退去,“然则如何取平原?” “天气寒冷,”郭嘉看到太史慈恢复了平和心态,“青州六郡已得五郡,先理顺官吏,安定民心,只等春暖,渡过河水,直击平原。” 青州下辖六个郡国,六十五县,人口约三百万,位于东海之滨,得鱼盐之利,属于比较富裕的地方。 太史慈觉得郭嘉说得有理,“那我就传令下去,整顿各郡国人马,来春再战。” 乐进做了泰山郡守,刘驹就在军事学院内找了一处僻静的小楼当做自己的办公场所。 看着郭嘉写来的书信,刘驹欣慰的笑了,不愧是鬼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五个郡国捏在手里了,将书信放在桌案上,看了看罗意,“罗国相劳苦功高,治理济南政绩卓然,就在州牧府先做典学从事,日后有机缘再外放为官。” 罗意登时大喜,心中暗暗合计,只泰山郡就设立了无数学校,那么兖州、青州加起来得有多少?这绝对是个位高权重,油水丰厚的职位哈,“多谢刘州牧,属下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挥了挥手,打发走了罗意,刘驹伏案写起信来。 “子仲兄见字如面,近闻交州占城稻运往胶澳百万石,在此多谢援手之德。胶澳去国东行约两千里,有一国,名曰倭奴。倭奴国由数个岛屿组成,其地多地动,间有火山不时喷发,故盛产金银。兄为豪商,若登高一呼,必从者如云,贩运往来,获利百倍不止。胶澳海军战力已成,海船无数,海上风浪虽大,然纵横四海,履险如夷,可为诸商家保驾护航也。” 糜竺放下刘驹的来信,对家族长老们说道:“刘州牧又将送与糜家泼天财富,不知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那一次不是大手笔,如今糜家靠着海盐、白糖已经赚得不是盆满钵盈了,而是金银堆满了数间地下库房,糜家近支、远亲,哪一家年底分红不是数百万钱? 看到族老们纷纷表态支持,糜竺从内到外的爽,哈哈一笑说道:“既然皆赞成刘州牧的建议,那我就派人联络东海商家,筹集货物,开春趁东风东下。” 与此同时,河北甄家,扬州陆家、全家,中山国张家、苏家,徐州陈家、曹家,荆州蒯家、蔡家等等,都收到了刘驹的书信。 距离正旦日还有三四天,各地商家不是家主亲至,就是派了亲信前来泰山。原因么?呵呵,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来讨价还价来了。 “唉,这个春节过不痛快了。”刘驹心中哀叹,一边让人安排他们住下,好吃好喝招待着,一边派快马召陈宫、程昱、郭嘉前来计议。 在等待三人的日子里,刘驹自己先琢磨了下章程。 正旦日过后三五天,陈宫、程昱、郭嘉都到了。四人关起门来,开始计议。 “主公,”郭嘉看着手里的章程,嘴里不住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这保护费要的有点高啊。” “高吗?”刘驹捧着茶杯,呵呵一笑,“兄弟们博海打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收他们这些银钱,我还嫌少呢。” 陈宫老成持重,“主公,五五分成,确实有点高了。” 看到有两个人反对,刘驹只好从善如流,“你二人以为如何分成比较妥当?” “我看三七比较合适。”陈宫首先表态。 “奉孝,胶澳海军出自你手,”程昱是个从实际出发的人,“依你看来,数十首海船甚或上百首海船航行两千余里,每船耗费多少?” “战船可载五百人,日耗万钱,来往倭奴约需数月,如按三月计算,则需百万钱;商船需水手三十,一来一往,则需钱三十万。” “十首战船,运兵五千;五十首商船,装运货物,三个月的耗费就要两千五百万钱,若是遇到大风大浪,费用还要高出不少,我以为分成还是愈高愈好。”程昱很快算了个帐。 “仲德说的是啊,”郭嘉挠了挠头皮,“既便商家盈利亿钱,如按照三七来份,我等只得三千万,这生意做不得,赔的太大了。” “帐不能这么算,”刘驹笑了笑,“目前到来的商家已有三十余家,行商倭奴,每个商家备好的货物应以千万计。倭奴金银丰富,既便获利十倍,一个商家的纯利就可近亿钱了。” “主公,”陈宫问道:“将中国的货物海运过去,真的能得十倍之利?” “如各位商家提前商定好,”刘驹笑道:“二三十倍也是有的。”(可以参考明代冯梦龙的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一个橘子换一两银子的故事。) “啪,”郭嘉拍了下桌子,“主公,我看是咱们得的太少了,干脆给他们来个六四分成。” “哈哈....”听到郭嘉的话,刘驹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主公,”程昱抚摸着胡须,“还有一事,诸商家的盈利,我等如何把握?” 刘驹还真没想到这事,便问道:“仲德先生有何高见?” “商家的盈利,终须靠海船运回,”程昱看来早就想好了,“搬运上船时,派可靠的人清点就可。” 哪有那么容易?刘驹腹诽,再可靠的人,在糖衣炮弹面前也很难把持得住,商人的品行放着呢,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依我看来,”陈宫说道:“主公可安排数十人,在胶澳军港清点盈利。清点时,随意抽取人员,再让士卒在旁照看,当可计算的清楚明白。” “高人啊,”刘驹暗中对陈宫竖起大拇指,“商人再舍得,也不会收买到每一个人。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能尽最大程度的保证把该收的钱收回来。说不得,清点盈利的人也要经常更换。”想到这儿,刘驹笑道:“公台先生所说之法大善。” 第五十八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3) 在刘驹等人商议的同时,兖州、青州各个大城市内,许许多多的士子被一本名为《海外奇闻录》的书所吸引。 书的内容主要介绍中国之外疆域的人口、物产、地域特色等等,间或穿插了数个传奇类的小说,《转运汉巧遇洞庭红》就是其中的一篇。 不其山(今崂山西北)间有一片茅庐,周围高山流水,松柏苍翠。 “郑师,”崔琰垂手站立在郑玄面前,“《海外奇闻录》多离经叛道之词,却为众士子所推崇,弟子深感不安。” 郑玄五十多岁,神态安详,闻言看向站在身边的另一名弟子赵商,“商,你怎么看?” 赵商躬身说道:“此书所载异闻,有根有据,较之《山海经》更为真实。” “哦”,郑玄古井不波,“何以见得?” “去中国西行两万里,有一大国,名曰罗马,周广万余里,人口万万,国中有海,豪贵者以奴隶斗兽为乐。”赵商先是复述了《海外奇闻录》的一段话,接着说道:“延禧九年(汉桓帝年号),大秦王遣使自日南献象牙、犀角、玳瑁等物,帝大喜,厚赏来使。那大秦不正是书中所说的罗马吗?” “然则书中鼓吹罗马先哲,”崔琰插嘴说道:“与我圣学相违,若长此以往,圣学何存?” “战国百家争鸣,”郑玄微微一笑,“到如今圣学独昌,何也?子曰:有教无类。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才是一个圣学门徒应有的胸襟。若是一味贬低别家学派,唯我独尊,则圣学之路愈走愈窄,最终陷于绝境。” 这一番话说出来,崔琰面皮有点红了,只好说道:“弟子受教。” 郑玄站起身,“时辰到了,启程吧。” 黔陬县城虽小,但由于靠近大海,收入来源多,百姓相对富足,百姓富足,读书人也就多。 这日城门口一家酒楼上,几个士子围在一起正高谈阔论。 士子甲道:“一个橘子,运到倭奴国,可卖到一个银饼。这得是脑洞开到何等程度,方写出此等荒唐之言?” 士子乙笑道:“姑妄言之姑听之,人家书中说了,传奇志怪,若不是博人眼球,怎可称得上传奇?” “去国南行两万里,中有大岛,名曰澳洲。”士子丙摇头晃脑,“岛上有鼠,高如人,奔行如飞,以腹袋育儿;又有鸟,名鸸鹋,雄者高一丈,善奔不飞。与人一般高的老鼠,不会飞的鸟,这不是瞎扯么?” “列位、列位,”士子丁露出满口的黄牙,“人皇伏羲人首蛇身,神农氏头生双角,轩辕氏乘龙上天,不知诸位如何看?” “我等炎黄后裔,”士子甲道:“事关人文之祖,虽是传闻,但载之史册,然当属实。” “那就是了,”士子丁笑道:“不亲眼看一看,怎知道大如人的老鼠、高一丈的鸸鹋是不是真的?” “丁兄,”士子乙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要跟随海船去往倭奴一行?” 士子丁点了点头,“不错。夫子周游列国,圣学始昌。既便读书万卷,若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与读死书何异?” “丁兄难道欲效仿那个转运汉,”士子丙不无挖苦的问道:“也带上一筐橘子东行不成?” “丙兄说笑了,”士子丁对挖苦的话如春风拂面,“如今春寒料峭,哪有橘子可寻?黔陬城内王家做的胡饼(即烧饼),香甜可口,也不值几个钱,如带上一批,也算不枉此行。” “丁兄,”士子乙说道:“去国东行,非止一日,那王家的胡饼,能放那么久?” “胡饼以烤炉制作,”士子丁信心十足,“存放一月,不会改了味道。” “咦,那不是郑师么?”士子甲正靠着窗口,突然指着酒楼外的大道叫了起来。 其他三人立马伸长脖子往外看去,见大路上一群长衫士子簇拥着一位老者,正向着城内走去。那老者宽袍缓带,相貌古雅,不是郑玄郑康成还是谁? 郑玄在家乡讲学,很多士子曾听过他的课,传闻有学生千余人,仅次于孔子。郑玄在经学上的地位很高,华歆曾评价道:当时之学,名冠华夏,为世儒宗。 一代宗师从家门口路过,作为挂名弟子,岂能错过?四人急慌慌下了酒楼,来到郑玄面前,大礼参拜。 公元191年二月,胶澳港口,数十艏高大的海船排列在岸边,一艘船搭着四五个跳板,跳板上人来车往,不住地往船上搬运货物。三月初,上百艏海船在十艏战船的护卫下,扬帆远航,顺着东南风,向着三韩驶去。旗舰上,吕翔看着浩瀚无垠的蓝色大海,不禁心潮起伏,豪情勃发,星辰大海,我来了! 高唐县城外黄河渡口,太史慈与郭嘉并肩站在一处高岗上,看着大军过河。 黄河在平原国南方流过,将平原国分成了两块,国城平原在河北,高唐在河南。 “不好,”太史慈突然大叫一声,“奉孝,对岸有军马来到。” 郭嘉眯起眼,“刘玄德非屈居之人,子义速速过河为上。” 太史慈闻言跨上战马,带领一队亲兵,来到岸边,扬声大喝:“前面兵士,速速闪到一边。” 兵卒平时训练有素,听到上官的命令,立即改变队形,在浮桥的两边前行,把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河北岸的空地上,一千骑兵排列的整整齐齐,在骑都尉杜谦的率领下正严阵以待。 太史慈赶到河对岸,见来军约有三千,距离己方阵营不到二里,急忙催马向前,立在了骑兵前面。一千骑兵看到主将,以战刀拍打胸甲,高声大呼:战!战!战! 对面来的兵马在二十丈外站住了脚步,为首三人骑着战马,其余皆是步卒。 太史慈微眯着双眼打量来人,见中间一匹白马上那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心知就是刘备了;右手边那人面如重枣,颌下长须飘飘,定是关羽无疑;左手边那黑炭一般的家伙,肯定是张飞。 刘备打马向前,扬声说道:“奉天子诏书,备今为平原相。来者何人?为何无故犯我疆界?” 太史慈双腿一夹战马,战马迈开碎步向前走了数丈远,“我乃左将军、刘州牧麾下骑兵校尉太史慈也。今奉左将军之令,前来接掌平原兵马。” “刘千里得了兖州还不满足,欲将青州亦纳入囊中乎?”刘备的心直抽抽,年后刚刚被任命为平原相,还没来得及招兵买马,兖州的兵就杀到了,“备守土有责,不敢奉命。” “玄德公,”太史慈扬声说道:“青州五郡皆已顺从,止余平原一地,欲要螳臂当车乎?” “平原虽小,也是大汉治下一国,”刘备不卑不亢,“备忝为平原相,只奉天子诏令。” “左将军奉天子密诏,”太史慈张口就来,“经略兖青二州。玄德公交出兵权即可,政事还由你做主。” 张飞忍不住了,拍马向前,“大哥跟他啰嗦个什么?明摆着这是来夺平原,打就是了。” 刘备忧虑的看着从对岸源源不断的兵马,低声说道:“翼德,看样子来了约有一万人马,咱们只有五千正兵,打得过吗?” “大哥,人家还有三千骑兵呢,”张飞咋了咂嘴,“刘千里为人不错,为何讨董战后,变得如此贪心?” “乱世争锋,先机为要,”刘备叹了口气,“刘千里目光之长远,天下无人能及。翼德,今日若战,你我兄弟恐无立足之地;若降,则多年来积累的名声毁于一旦。” “大哥,”张飞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你与刘千里皆是汉室宗亲,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何不与之联手,共抗天下诸侯?关东安定,则西进函谷,杀了董卓老儿,迎回天子,如此汉室中兴有望,大哥亦可名留青史。” 关羽在后面看到刘备与张飞嘀嘀咕咕,心里老大不乐意,拍马舞刀直出阵前,大喝一声:“敌将受死!” 太史慈作为超一流的武将,早看到关羽的动作,把长枪横在手中,斜身避过了关羽的大刀,借着两马错镫的一刹那,一个回马枪,直刺关羽后背。 关羽经过战场的磨练,临阵经验极为丰富,听到身后风声响起,大刀斜着自下而上掠过后背,正好磕飞了太史慈的长枪。 刘备见关羽擅自出战,心中虽然不喜,还是喝道:“三弟快去,与云长一起擒拿来将。” 张飞骑着乌骓马,飞奔而来,与关羽合战太史慈。 斗将,如果一对一,太史慈自信不输于任何人,但现在是一对二,对手的名头还不是一般的响亮。太史慈大喝一声,与张飞硬碰硬硬刚了一下,趁机调转马头,回归本阵,长枪高举,“泰山虎骑,随我冲锋。” 一千骑兵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太史慈的命令,一个个高举马刀,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刘备的人马发起了冲锋。 步兵对阵骑兵,除非有办法遏制骑兵的冲锋,否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刘备看到泰山虎骑的战马越奔越快,脸色变得铁青,心中哀叹,“呜呼哀哉,我的三千老兵啊。” 刘备的三千老兵也不是软柿子,看到虎骑呼啸而来,虽然主将离得远,一个都尉还是命令长枪兵向前,竖起枪林,意图阻止战马的奔腾。 第五十九章 鼓鼙声歇济沧海(4) 一千骑兵离了河岸,过河的一千步卒立马就排好了阵型。 郭嘉此时在亲兵的护卫下也来到了河对岸。 前面长枪林立,太史慈手中长枪一举,一千人马分开,绕过了长枪兵,从刘备步卒的腰间撞了过去。弓箭兵早已拉的弓满,见状松了右手,无数箭矢如飞蝗一般朝着骑兵飞去。 骑兵的左臂上装备着一面盾牌,看到箭矢乱飞,一个个骑兵挥舞左臂,抵挡箭矢。 看看距离步卒不到五十步,太史慈大喝一声:“投枪!” 投枪就挂在马鞍旁的牛皮袋子里,一边五根,听到命令,骑兵把投枪擎在手中,一声大喝,枪林夹带着一阵尖啸声,直扑步卒阵中。 刘备带领关张二人正回归本阵,看到遮天蔽日的投枪,登时一呆。只见投枪没入自家军阵,登时丢失了无数士卒的生命,步卒阵型大乱,眼看着又一波投枪飞到,兖州骑兵已杀入阵中。 刘备的心滴着血,这样剽悍的打法自己可是第一次遇到,一千五百步卒能扛着得住这样的打击? 事实证明,步兵对阵骑兵绝对是一边倒的屠杀。一千骑兵杀入前,步卒已经损失过半,杀入后的骑兵甚至不用举刀,只是战马冲锋,就让胆气被夺的步卒魂飞魄散,一个个哭天抢地的乱作一团。 刘备狠着心鞭打战马,试图阻拦骑兵的前锋。 太史慈看到敌军军阵已乱,随即传令,让杜谦率五百骑兵追击弓箭兵,自己则带着五百人杀入长枪兵的后背。 关羽、张飞看到自家人马就像被猎狗追击的兔子,大喝一声,一起来战太史慈。只是散兵就像没头的苍蝇,挡住了二人的战马。 太史慈看到,张弓搭箭,连珠箭发,一连五支箭矢飞向关、张二人。 刘备看到,肝胆欲裂,急忙喝道:“二弟三弟小心!” 太史慈的箭法在汉末绝对排入前五名,成名绝技九箭连珠,罕有对手。看到刘备张牙舞爪,太史慈一声冷笑,余下的四支箭对着刘备就射了过去。 关羽、张飞把兵器舞得像风车一般,堪堪扫落了箭矢,后背却是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刘备被重点关照,好一个刘玄德,双股剑飞舞的风雨不透,将前面三支箭打落在地,最后一支箭却是很不幸的插入他的左肩。 刘备大叫一声,伏鞍而逃。关羽、张飞恐刘备有失,急忙向前保护。 刘备带来的三千兵此时已经损伤少半,活着的士卒看到主将依仗战马落荒而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凄凉。这算什么主将?竟然狠心抛弃了昔日袍泽。 刘备一生收获了数个名号,如大耳贼、织席小儿、织席贩履之徒等等,‘刘跑跑’则是看《三国演义》的朋友给他追加的。 到了这地步,刘备充分发挥了‘刘跑跑’的本色,鞭打战马,头也不回,朝着北方猛跑。 关羽、张飞的战马不如刘备的神骏,两人的体重也远超刘备,看着与自家大哥的距离越来越远,张飞的大嗓门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大哥,后面并无追兵。” 紧张的快把小心脏跳出体外的刘备松了口气,急忙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见果然没有追兵,口中“吁”了一声,战马放缓了脚步。 关、张赶上刘备,关切的问道:“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刘备甩了甩左臂,还好有甲胄在身,太史慈的那支箭入肉不深,算不得重伤。关张下马帮刘备拔下箭矢,用金疮药裹了,便说道:“大哥,赶快回城休息。” “好。”刘备答应一声,兄弟三人直奔平原城。 收容降卒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留下一曲人马看守渡口,剩余人马前行,下午就围住了平原城。 孙观、吴敦有点忐忑的坐在刘驹面前,不知道突然被叫到刘州牧的办公室为了何事。 “两位将军,”刘驹淡淡一笑,指着孙、吴二人面前的茶杯说道:“这是钱塘的雨前茶,极为难得,且品尝一下。” 看二人小口喝了一点,刘驹也不再卖关子,将一幅地图铺在桌案上,“二位请看,我胶澳军港距离琅琊甚近,一旦有变,军港缺乏纵深,极易被人攻破。” 话说的很明白了,孙观、吴敦自从跟了刘驹,眼看着臧霸屡立战功,自家跟尹礼、昌豨却一直坐着冷板凳,不免心生怨意,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要是不赶紧抓住,还说什么升官发财,进冷宫都有可能。 “我二人愿带兵为主公夺取琅琊。” “宣高与你等多年在琅琊,说起熟悉地理人情,以你等五人为最。”刘驹看了看二人热切的目光,“我意你二人各率兵五千,先取开阳,然后分兵再取各县。琅琊既得,陈兵边境,防陶谦反扑。” “诺!”二人大喜领命。 刘备吊着胳膊,站立在城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二弟三弟,兖州兵军容整肃,杀气弥天,为天下强军矣。若与战,你我恐难幸免。” “大哥,”张飞吼道:“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今夜我与二哥出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看,”刘备指着对方军营中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郭’字在风中飘扬,“军中大纛既是郭字,主事人必是郭嘉郭奉孝,传闻此人号称‘鬼才’,用兵千变万化,神鬼莫测,岂能不防着夜间劫营?” 关羽喃喃说道:“如之奈何?” “既然已与刘千里撕破了脸皮,”刘备不满的看了因冲动误事的二弟一眼,“你我收拾一番,今夜趁敌不备,向北投袁本初去也。” “大哥!”关张大惊,好不容易才有了落脚之地,就这么说扔就扔了? “若等到城破,再走就来不及了。”刘备很决绝,“我观北门士卒较少,今夜就从西门走吧。” “??”这话说得关张一头雾水。 “郭奉孝这是故意示弱于北,欲诱我等从北门而出,实则北门尽是精兵。”刘备自信的一笑,“西门则不然,看似驻扎了三千人马,实则虚立旌旗,人马不足一千。” “大哥高明!” 夜半时分,平原城西门悄悄打开,关羽、张飞二人簇拥着刘备,带领一千老兵离了平原城,斜刺里往北而行。 郭嘉与太史慈站在西门外的军寨了望楼上,只见淡淡星光下,数里外一大片暗影蠕动,二人相视一笑。 “奉孝牛!”太史慈拍了个马屁,“果然料事如神。” “主公来信言道:刘玄德世之枭雄,暂且让他祸乱袁本初去。”郭嘉‘嘿嘿’了几声,“子义将军,该你出马了。” 太史慈下了了望塔楼,带着一千骑兵,嗷嗷叫着冲向了逃跑的刘备。 “坏了,中计了!”刘备自以为看破了郭嘉的算计,结果还是被算计了,心情灰暗到极点,“二弟、三弟,快走!”说着使劲鞭打胯下战马,一骑绝尘,超前猛蹿。 关羽、张飞带着约有一百骑兵,奋起直追。 平原国落入刘驹手中,至此,兖青二州都成了刘州牧的地盘。 孙观、吴敦的学习能力还是不差的。刘州牧采取偷袭的方式,一战就破了己方五个大寨,这种战术值得发扬。两人一商量,决定偷师一把,于是带着大军离了费县后,一路夜行晓宿,悄悄的接近了开阳城。 琅琊国建国已有150余年,直到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国号被废除。 琅琊国相箫建还在睡梦中,守城将领就把他家的大门锤得山响。 一向儒雅的萧国相洗漱完毕,施施然来到客厅,才让人把那将领带进来,“出了什么事?” “国相,大事不好!”守城将领恨不得锤死箫建,但还是忍住了,“开阳城被大军围住了。” “什么?”箫建豁然站起身子,“哪来的人马?可看清楚了?” “军旗上书着‘孙’‘吴’二字,属下无能,看不出哪来的兵马?” 箫建不愧见多识广,略一思索,“定是泰山四寇中的孙观、吴敦二人。闻听他们随臧霸投了刘驹,这下,琅琊国有难了。” 守城将领眼巴巴等着箫建的指示呢,这会就听到阵阵喊杀声从城外传来,“国相,敌军攻城了。” “怎么办?怎么办?”箫建急的团团转,看到那将领一脸懵逼,气的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还不快去城头指挥?” 守城将领灰溜溜去了,箫建还是不住的转圈子,好半天才喝道:“来人!” 一个下人过来,只听箫建吼道:“快去把长史和各曹椽史叫来。” 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高,国相府的属吏听到动静,哪里还用人召集,一个个都朝着衙门蜂拥而来。 “长史,”箫建看到长史马户,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刘驹那个田舍儿派人来夺开阳,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刘驹的人马?”马户愣了,“国相,泰山兵名动天下,琅琊兵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主簿杨汀还算有点见识,“国相,当务之急,除派人固守城池,还需向陶恭祖求援才是。” “对对对,”箫建立马换了一根稻草,“杨主簿,你看谁可为使?” 杨汀仰头看着屋顶,好半日才说道:“军中将领徐奥武艺精熟,可以为使。” 马户这时也有了注意,“国相,杨主簿弓马娴熟、徐奥将军武艺超群,贼曹林斯亦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三人联手,定可请来救兵。” 杨汀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心中一遍遍问候马户家的女性。 “妙哉斯言,”箫建大喜,“杨主簿,以你为主,领徐奥、林斯立即出城,前往下邳。” 国相发话,杨汀不敢不听,只好带着林斯去寻徐奥,三人穿好盔甲,带了弓箭兵器,就往南城门赶。 第六十章 济济群贤议短长(1) 开阳南门外,孙观正指挥人马攻城。数十架云梯靠在城头,兖州兵右手持刀,左手举盾,就像一串串蚂蚁向上不断蠕动,城下的弓箭兵在盾兵的保护下朝着城头不断射箭,提供远程支持。 杨汀三人在城头见城外兖州兵林立,急忙换了一个方向,等到了东门后,登高一望,东门外除了青青麦苗,哪有一个人影,顿时大喜,令人开了城门,三匹战马从城中奔出,没入远方的山林。 攻城的成本不是一般的高。兖州兵虽勇,但通过云梯仰攻,还是遭到了残酷的打击,看着不断掉落的士卒,孙观无奈的喝道:“鸣金收兵!” 吴敦攻西门也失利收兵,安顿好人马后,带着亲兵来找孙观商量对策。一路走一路思量,自家跟孙观这一次偷袭怎么就没成功呢?哪里出了岔子?直到进了孙观的大营,还是没想出半点头绪。 “来人!杀威棒伺候!”正要进入孙观大帐的吴敦猛然听到一声暴喝,心中一哆嗦,脚步就有点乱了,心说娘滴你孙观难道背弃了主公,拿老子来纳投名状不成?想着就抽出了宝剑,后退几步跟亲兵站在一起。 大帐内传来棍棒打在人屁股上的‘噗噗’声和混乱不清的惨叫声,吴敦松了口气,暗怪自己莽撞了,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收起宝剑,迈步进了孙观的大帐。 “不要打了,我招,我招还不成?”不等吴敦坐下,一个带着点凄厉的声音从地面发出,原来正是刚才挨打的其中一人。 “来人,将其余二人带出继续行刑,”孙观端坐在上首,看着帐下侍卫拖走了二人,只留下一个略显斯文的,“说吧,若有一字妄言,休怪本将的刀剑无眼。” “小的杨汀,乃是萧国相府内主簿,”杨汀骨头最软,话说的也最为利索,“因奉了国相之令,与徐奥、林斯二人潜出城外,欲往陶恭祖处求援。” “徐奥、林斯官居何职?” “徐奥为开阳守城将军,林斯乃是琅琊贼曹。” 娘滴,老子率大军五千尚不敢自称将军,一个小小的守城官,兵不过三千,就称上将军了,孙观怒意上涌,喝道:“将杨主簿带下去,把那徐奥将军请进来。”说着话,在‘将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帐下亲卫对老上司的脾气摸得门清,闻言出去架了徐奥,来到大帐内用力一抛,只听得‘啪’“哎呀”的混杂声齐响,徐奥已经趴在了地上。 “徐奥将军,”孙观嘴里喊着人家的名字,却正眼也不去瞧一眼,看着大帐的一处角落,“杨主簿什么都说了,本将正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不知你是硬撑下去呢?还是痛痛快快的招?” 徐奥双手用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帐中侍卫想要去他腿弯里来上一脚,被孙观阻止了。 站起来的徐奥也不说话,头颅高昂,一副睥睨自高的模样。 “是条汉子,”吴敦看到徐奥脚下鲜血流了一大片,还是硬撑着站立,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仲台,此人一身铁骨,看在都是武人的份上,饶了他吧。” “两军对阵,彼乃敌将,如何饶得?” “徐奥将军,”吴敦语气温和,“不瞒你说,我主刘州牧已取得兖青二州,带甲百万,战将千员。琅琊国山多地少,僻处一隅,兵不过万,如负隅顽抗,一旦城破,必血流成河。为将军计,不若投降我军,他日定能封侯拜将。” “休想!”徐奥头抬得更高了,“奥生是琅琊人,死是琅琊鬼。” “吆呵,”孙观气急而笑,“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来人,将杨汀、林斯拉出来,一起瞧一瞧老子是怎样砍人脑袋的。” ‘坏了坏了,’徐奥后悔的想往火坑里跳,本想着装一下,等对方出价差不多的时候就趁势请降的,哪知道这位孙将军竟是这样的急脾气,说砍就砍。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我怎么就搞得让自己今天就去了黄泉路?苍天啊,厚土啊,原来开阳城中说古的那个狗屁先生是在忽悠人啊,说什么宁死不屈,敌方大将就会起了爱才之心,如今看来啥都不是。徐奥此时腿也不硬了,就跟一块烂泥似的堆在地上,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吴敦、孙观相视一笑。 第三日傍晚时分,一支大军从开阳城东门外缓缓而来,到了城下,守城的将领大喜,原来是杨主簿三人请来的救兵。 ‘不对,不对,’那将领看着城下,开口问道:“杨主簿,为何不见徐奥将军?” 杨汀打马向前数步,语调悲戚,“我等三人出得东门,不想却中了敌军的埋伏,徐奥将军拼死助我等杀出重围,而他却不幸中箭而亡。” ‘原来如此,’守城的将领松了口气,“来人,打开城门。” 徐州在东汉初期,刺史部在东海郡郯县,末年将州治迁移到下邳郡下邳县。 下邳县刺史公厅内,已经年届六旬的陶谦,看着琅琊的奏报,心中哇凉哇凉的,刘驹小儿,欺吾太甚!徐州拢共就五个郡国(琅琊国、彭成国、东海郡、下邳郡、广陵郡。),这下可好,五去其一,东海郡就像一个被脱了衣服的女人,暴露在刘驹大军的眼皮下面。 “明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朗这时正为陶谦手下治中,“刘千里视纲纪如无物,兴兵夺我琅琊,当上疏天子,弹劾其祸乱地方之罪。” 陶谦肚子内对王朗的说法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天子还算个屁?扭头看向赵昱,“远达,你怎么说?” “天子尽在董贼掌控,”赵昱说道:“岂有心国事?为今之计,当致书诸侯,历数刘驹之过,然后兴兵讨之。” “赵别驾,”王朗不满的问道:“当今之世,敢问哪一家诸侯可助明公?” “河北袁本初,广陵曹孟德,皆世之英雄也,”赵昱不卑不亢,“明公出面,焉有不相助之理?” “哈哈,”王朗大笑一声,“袁本初正忙着谋夺冀州,曹孟德已占了九江,正欲南下丹阳。天下大乱,诸侯忙于略地,岂有闲暇相助明公?我劝明公上疏天子,正是效仿齐桓尊王攘夷之道,以正名分,树大义于天下。” 陶谦听得头痛,尊王攘夷?你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刘驹放下笔,接过一份战报,片刻后拍案说道:“孙、吴两位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来人,请孙乾先生来。” 孙乾字公佑,北海人,大儒郑玄的学生。刘备领徐州牧的时候,才跟随刘备。 “公佑在泰山可住的习惯?”刘驹从亲卫手中接过一盏茶,递到孙乾手中。 “承蒙明公关照,”孙乾接过茶盏,小缀了一口,“郑师与蔡大家比邻而居,日日相谈甚欢;门下师兄弟量才录用,授明经博士,尽展所长。” “郑师一代儒宗,”刘驹赞叹一句,“教导有方,门下多才自在情理之中。今请先生前来,原是有事相求。” 孙乾已经三十多岁了,一直跟随郑玄学习,闻言急忙站起身说道:“明公折煞乾了。” 刘驹笑了笑请孙乾坐下,指着地图说道:“前些时日,孙观、吴敦两位将军取了琅琊国,有意请先生担任国相一职,治理地方,不知意下如何?” 没有从政经验的孙乾一愣,“乾跟随郑师研读经书,探寻奥义,从未治事地方,恐有负明公所望。” “公佑先生过谦了,”刘驹徐徐说道:“康成公曾言:‘机变万端,处事圆满,舍公佑而谁?’琅琊国处东海之滨,与北海国共鱼盐之利,先生到任,必能稳定地方,造福百姓。” 孙乾也不在矫情,“得明公如此信任,敢不全力以赴?只是有一小小要求,还望明公满足。” “哦?”刘驹不禁来了兴趣,“但说无妨。” 孙乾看了看左右,刘驹摇头示意无妨,“孙、吴两位将军治兵之能,能出其右者不过寥寥,但琅琊直面徐州东海,乾请明公派一员大将主持大局。” “不知公佑先生属意何人?”孙乾说出的话也是刘驹所担心的。 “高顺高子达。” 刘驹摇了摇头,“先生不知,高顺此人性情执拗,不通权变,一直不肯带兵为将,只愿做一个教书匠。” 孙乾笑道:“只需明公点头即可。” 高顺绝对是个将才,为人忠心不二,如果真的转了心意,刘驹高兴还来不及,“公佑先生只管放手去做,我这边断无不许之理?” 也不知孙乾怎么运用的三寸不烂之舌,真的说动高顺转变了心态,答应跟他一起东赴琅琊。 于禁在丹阳招了三千人马,好不容易胡萝卜加大棒整训的有点模样了,便带着他们北上。在石城牛渚准备过江的时候,碰到了老熟人—曹操。 “哎呀,对面来将可是文则?”曹操站在长江南岸的高地,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过来,见带兵的将领面孔熟悉,便张口大呼。 于禁一愣,急忙以手遮额仔细看去,登时心中大喜,鞭打战马跑向前来,“禁见过孟德公。” “文则,你这是?” “不瞒孟德公,”于禁跳下战马,本来心情挺好的,瞬间就是晴转阴,“当日刘刺史驰书鲍相,令出兵泰山。禁率一万人马欲攻茌县,哪料到刚入泰山之境,人马便散了大半,鲍相只好命我来丹阳招兵。” 看着三千生龙活虎的丹阳兵,曹操动起了心思,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三分奸笑。 第六十一章 群贤济济议短长(2) “文则,”曹操换了一副表情,真诚的说道:“刘千里业已取得兖青二州,济北,你恐怕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丹阳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会封妻荫子,给你一个好前程。” “啊!”于禁嘴巴大张,“刘千里好快的手脚。”说完想起刘驹昔日的招揽之意,不由得暗暗后悔。 曹操不知道于禁与刘驹还有过交集,继续说道:“我这兄弟,厚积薄发,所图甚大。不过你放心,我有文则相助,取扬州易如反掌也。” 于禁沉思再三,徐徐说道:“然则鲍相?” “待我书信一封,送与允诚,”曹操看到于禁意动,心中大喜,“可让他变容易装南下。丹阳郡守之位,正等允诚到来。” 韩馥听闻公孙瓒集结兵马,预备夺取冀州,心中大骇,急忙问计群下。 审配慨然说道:“冀州士民殷富,兵精粮足,明公麾下鞠义、张合、高览,皆世之名将,今公孙伯珪来攻,任选一将就可将其阻于境外,何必忧虑?” “白马义从,名震天下,”韩馥忧心忡忡,“又有严纲、田豫为辅,不可小觑。” 审配还要再说,一个小卒在门外说道:“禀明公,有紧急军情到。” 韩馥让小卒进来,接过军报,不由得怒火上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恨的说道:“鞠义反了。” 这个信息太令人震撼了,审配、田丰、沮授等一干幕僚登时目瞪口呆。 在韩馥跟一帮手下发呆的时候,门子来报,“陈留高干、颍川荀谌来访。” 韩馥一愣,田丰与沮授则是对视一眼,心中苦笑。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荀谌是袁绍的谋主,远道而来,不能不见,韩馥只好带着幕僚出门迎接。 略作寒暄,荀谌说道:“公孙伯珪乘胜南来,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大军东向,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意思就是公孙瓒那小子乘胜南下,冀州北边的几个郡都投降了,袁绍呢,却领着人马跑东边去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私底下担心将军你的安危啊。 韩馥问道:“为之奈何?” 荀谌有备而来,侃侃而谈,“公孙将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袁本初当时豪杰也,岂能久处将军之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并交于城下,危亡可立待也。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愿将军勿疑。” 韩馥本来就是个怯懦的性子,荀谌说了一大通,感觉很有道理,“非友若言,几误大事。” 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看到审配、田丰、沮授不说话,不由得气恼,对着韩馥说道:“明公,冀州虽然不是很富裕,可是有战兵百万,粮食足可食用十年。袁本初不过一小小郡守,兵微将寡,仰我鼻息才得生存,就像掌中婴儿一般,断了哺乳,就可饿死他。为什么要把冀州让给他呢?” 审配、田丰、沮授作为一流的谋士,显然已经嗅到了不祥的苗头。公孙瓒带兵南下,鞠义谋反,这中间的时间点掐的不能不让人深思,作为冀州的一员,看到发生这种大事,带兵西来共克时艰才是正理,渤海郡就是海边,难不成你带着人马去大海中洗澡? 韩馥不听耿武等人之言,犹自辩解道:“我乃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何独病焉。” 从事赵浮、程奂符合耿武等人,请韩馥发兵相抗,韩馥鬼迷心窍一般,拒绝了属下的意见,决定让出冀州。 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得了冀州,公孙瓒心里是啥滋味? 严纲对公孙瓒说道:“明公,咱们中了袁绍小儿之计也。为今之计,当先取幽州,驱逐刘虞,然后北结乌桓,南联刘驹、袁术,共谋冀州。” “此计大善。”公孙瓒大喜。 其实公孙瓒与北方乌桓的关系并不和睦,反倒是刘焉采用怀柔政策,平了张纯、张举的叛乱,与乌桓各部落处的关系不错。作为一方豪强,公孙瓒与幽州牧刘虞关系闹得很僵,两人互相打了一段时间的口水仗,最后只得兵戎相见。结果两年后刘虞兵败被俘,惨遭杀害。 刘驹收到公孙瓒书信的时候,已到了秋收时节。 “公孙伯珪好算计,”刘驹笑了笑,将书信扔在一边。 原本的历史上,袁术与孙坚、陶谦、公孙瓒结盟,共抗袁绍;袁绍呢,则与曹操、刘表联合,制衡袁术。袁术欲取荆州,就派了孙坚出征,结果在岘山被黄祖的士兵射杀。孙坚死后,孙策年幼,就由族兄孙贲率领孙坚的旧部,依旧依附于袁术门下。 刘驹这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汉末群雄的格局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曹操的本事,占据扬州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一般容易,这样下去,不知道小霸王今后是长久依附袁术,还是顺应历史自立,就成了一个未知数。袁术除了占据南阳郡,还把豫州握在手里,地盘比历史上小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否能湮灭他称帝的野望。 刘驹占了琅琊、河南尹和兖青二州,人口、财富都不缺,算是实力最强的。但是,如果诸侯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结果还真的不好预料。处于大争之世,只有把水搅混了,才可能左右逢源,与群雄逐鹿,一较短长。 “来人,”刘驹对门外喊了一声,见传令兵进来,“去请王剑师与史阿来。” 不一会王越与史阿赶到,略作寒暄,刘驹问道:“王剑师,五百游侠训练的怎么样了?” 随着刘驹地盘的扩大,王越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原来负责泰山一郡的治安,如今变成了两州外加两郡的缉捕盗贼的总头领,还挂了一个讨逆将军的名号,也算得偿所愿,成功跻身国家公务员序列。 “禀明公,”王越客气的行了个礼,“五百游侠均有所成,可以一当百。” “有王剑师与史阿兄教导,武艺上我还是放心的,”刘驹轻轻捧了一下王越,“一人敌不过是匹夫之勇,万人敌才是真正的大才。这五百人将来是要下放到地方,担任贼曹或门下督的,只凭勇力恐怕难以胜任。” 史阿在一旁说道:“明公放心,属下领了王师的将令,请了数个缉捕贼盗的名宿,时常为他们授课。” “王剑师有心了。”刘驹话题一转,“请问王剑师,五百游侠儿中,可有精于刺杀者?” 精于刺杀,试问天下,哪有人强过我?王越腹诽了下,讪讪问道:“不知明公将欲何为?” 刘驹对史阿使了个眼色,史阿会意,走出门去巡视一圈,又暗暗叮嘱了典韦与许褚一番,才回到屋内,轻声说道:“明公放心。” “王剑师、史阿兄,”刘驹面色一沉,郑重说道:“此话出于我口,入于尔耳,我不想让第四人知道。” 王越、史阿点了点头。 “河北确切消息来报,”刘驹接着说道:“刘玄德已投靠袁本初。我意王剑师选几个冀州籍的死士,设法混入河北,伺机刺杀之,要做成是袁本初指使的模样。刘玄德若死,其麾下关张必然为兄报仇,冀州乱矣。” 王越霍然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还请稍安勿躁。”刘驹笑了笑,指了指座椅让王越坐下,“死士一定要靠得住,不知王剑师可有把握?” 百分百的把握谁敢打包票?王越闻言不由得踌躇,史阿说道:“明公,阿愿亲往。” “万万不可,”刘驹阻止了史阿,“史阿兄如今名动天下,怎能轻易出面?” “明公,”王越想了好长那个一段时间,才说道:“五百游侠儿中,雷武、贺契、倪奇三人均为冀州人氏,平生重义守诺,视死如生,可遣之。” 王越想了那么久才说出三个人选,刘驹选择了相信,点了点头,“王剑师与史阿兄需亲自安排,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天气渐冷,又一个冬天来临,各地的上计吏纷纷赶往泰山,汇报当地的收支情况。 刘驹一边翻看书面汇总,一面不时询问上计吏一些情况,忙碌了十多天才算了解了自己领地的详细情况。总体来说还不错,治下的百姓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了,各郡县财政收支大体持平,偏远一点的县小有赤字,泰山郡贴补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推开小山一般的卷宗,刘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是时候召集手下,统一下思想,做一个三年或五年规划,为自己这片地盘的发展定个调子了。 时间暂定在了腊月二十。这个时间距离正旦日还有十天,计议完毕后,在外面忙碌了那么久的一帮人,也该与家人团聚一下,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的家眷住在任所,比如陈宫,胜利的大会闭幕后,赶回家中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六十二章 群贤济济议短长(3) 思索良久,刘驹准备借鉴后世的做法,采用参政和议政两套班子,但以目前的局势,分开来开会也不太现实,干脆合在一块,会前注明参会者的身份就可。随着形势的发展,地盘到了一定程度,两会分开也算是水到渠成。 郭嘉、陈宫距离泰山近,接到刘驹的书信后,先赶了过来。刘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宫有点不乐意,明公这不是明着分权吗?从古到今,上位者深恐手中的权利不够重,哪有权利下放的道理? 刘驹笑了笑,“公台先生,这并非是分权,而是集思广益,共商大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况汇集了兖青二州的英才?” 陈宫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坐了下来。 郭嘉哈哈啊一笑,“公台,你何时见主公的主意不是妙招?” “嗯,”陈宫一愣,随即心中释然,对刘驹拱了拱手,“明公,是宫失仪了。” 还不等刘驹发话,郭嘉又说道:“如今主公坐拥二州之地,如加上琅琊、河南尹,实则据有三州之地。这对主公的称呼,我看需要先做到统一,免得到时乱七八糟。” 这个提议绝对正确,陈宫拍双手赞成,刘驹本人倒不好说什么了。 “我看‘主公’最好。”陈宫说道:“以主公的功业,当晋爵为公,可以开府理事。” “呵呵,”刘驹笑了,“如今一个亭侯尚不可得,何敢望公爵?” “这有何难?”郭嘉笑道:“上疏天子,先讨一个县侯坐一坐,稍后再晋位公爵,当不是什么难事?” “扯远了,”刘驹拉回话题,“这参政与议政的人选,先商讨一番,等仲德先生、文若先生到来,最后确定。” “既是参政,当从各郡县主官考虑人选。”陈宫先开口。 “还有诸位将领,也需有人选。”郭嘉补充,“军政虽分,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这话对头,刘驹暗暗点头,“参政的人选就先从各郡主官和将领中产生,人员暂定为三十人如何?” 陈宫和郭嘉思索片刻,都点了点头。 “议政的人选,我看就由年高德昭的各学院祭酒与各郡三老中产生如何?” “听主公的意思,”郭嘉的反应很快,“这议政,就是拾遗补缺,当得有多方面耆老担任。” “不错,”刘驹说道:“耆老人情练达,久历人事,当有真知灼见。” “不知这议政的人手,暂定为多少?”陈宫插话问道。 “二十余吧,”为了有区别,议政的人数不能超过参政。 “既是如此,”陈宫道:“请主公提议,我与奉孝补缺。” 三五日后,程昱与荀彧赶到,又叫来乐进,六人秘密商议了一日,敲定了最终人选,随后派出快马,通知人员到会。议政的人选都是年龄较大的老者,为了避免因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特意多选了几个。 进入腊月,参会人员渐渐来到。乐进作为地主,负责安排食宿,着实忙了一阵子。 这个时代,儒家为尊,刘驹虽按照百家争鸣的方式开办了多所学校,会议的地址还是安排在蔡邕为祭酒的经学学院内。 各郡主官如羊衜、张逸、孙乾、王修、鲍信、杨沛等,新任命的济南相崔琰、平原相赵商等先与刘驹见了面,就三个一伙两个一团的商议事先印发成册的会议内容去了。 太史慈、臧霸、赵云、孙观、吴敦、尹礼、昌豨、李乾、李典、吕旷、吕翔、周仓、裴元绍等也先后来到,武人见面,酒为先锋,缠着乐进在奉高城内最好的酒馆内饮酒。 “咦!”裴元绍看到吕翔不禁吃了一惊,“俺说子盘老弟,这一年不见,你的脸咋黑的跟周仓有一比了?” “这你老裴就不知道了吧,”吕翔抿了口酒,“我这是担心周大哥无人作伴,特意在脸上涂了锅底灰。” “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周仓递给吕翔一个白眼。 “嘿嘿....,”吕翔露出白牙,“大海之上什么都好,就是这日光太强。” 昌豨虽然是个墙头草,性格却是比较诙谐,闻言说道:“人言这世上有四大黑,诸位可曾与闻?” 这一下勾起了在座将领的兴趣,闻言一起朝昌豨看过来。 “hiahia...,”昌豨笑出猪叫声,“铁匠脖,锅底灰、石炭堆,都比不上子盘的脸皮黑。” 众人一起哄笑,太史慈年龄最长,一笑后担心吕翔发窘,便说道:“子盘海外一行,定遇到不少新奇事,何不说来,也让我等增广见闻。” 这句话正挠到了吕翔的痒处,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吕翔挽起袖子,“这趟出海,真真长了见识。那日我等离了胶澳,在大海之上漂泊了六七日。这日天光正好,船队正行间,突见大海中有数十个小山飘了过来,可笑那吴郡顾家族老,以为到了蓬莱仙岛,纳头便拜。谁知有那惯常出海的老船工笑道:‘顾族老,莫要再拜,那不是什么仙山,乃是鲸也。’” 乐进诧异的问道:“如山一般大的鲸鱼?” “可不是,”吕翔道:“待来到近前一看,那鲸鱼怕没有十万斤重,鼻头上喷出的浪花足有两丈多高。” 这一下,轮到常年待在陆上的一班人傻眼了,就连酒馆内的侍者也瞪大了双眼。 昌豨嘻嘻一笑,“子盘兄弟,不知那倭国的妞儿滋味如何?” “嘿嘿....,”吕翔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倭国的妞儿身材娇小,皮肤白腻,hiahiahia,那叫声,‘亚卖呆,亚卖呆,’听得让人骨头都酥了。”吕翔尖着嗓子学岛国的女人叫,麻翻了一屋子的人。 吕旷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哼’了声,吕翔一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 乐进笑道:“子明,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头。子盘,可否说些倭国的风土人情,博大家一笑。” 吕翔怯怯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接着卖弄道:“主公曾言道倭国多金银,果然不差。那岛上不分男女,皆戴着金银首饰,一旦出门在外,兜里必定揣着数十个银珠子。黔陬县有一穷酸家境贫寒,竟带了几百个胡饼出海,到了倭岛,诸位猜怎么着?” 昌豨笑骂道:“别卖关子。” “嘿嘿...,那倭人真的一个银珠子换一个胡饼来吃。”吕翔砸吧了下嘴,“恨啊,我当初怎么就不带点东西去呢?” “子盘,不知那倭国士卒战力如何?”赵云务实,问了个正题。 “那有什么战力可言。倭国的男人,说真的,也就...”吕翔说着站起来比划了下,“比这个酒桌高不多少,手中一把倭刀钝得切不开软糕,没有铁甲护身,就弄了些竹板、木板连在一起披在身上,走动起来,晃啷啷响个不停。” “难道没有弓箭?”赵云接着问道。 “有啊,不过是几斗的软弓,射出三五十步就不错了。” “身短,那个啥软,”昌豨板着脸,“怪不得倭国妞儿喜欢在子盘身下叫着‘亚卖呆’。” 吕翔想笑又不敢,捂着嘴朝昌豨竖了个中指。 “张昭?”刘驹惊讶的问自家的岳父,“张子布何时为经学博士的?” “三月前,自彭城而来。” “如此大才,岂能明珠埋土?”刘驹心中大喜,‘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这绝对是顶呱呱的人才啊,“当招致府内为长史。” “呵呵,顾雍也在经学院。” “顾元叹?”刘驹更吃惊了,顾雍是蔡邕的学生,才华横溢不说,还做了孙权十九年的丞相,治政能力没得说,“河南尹正乏人主持大局,不知顾师兄可有意乎?” “元叹北来,正为一展所长。”蔡邕为自己的得意弟子接过了橄榄枝。 “岳父,”刘驹打心眼里感谢自家的老泰山,不声不响间竟然笼络了这么多人才,“张子布、顾元叹皆可入参政席位也。” 就这样,参政的人选变成了三十二人,议政的人选二十五人。 在经学院的礼堂内,加上刘驹一共五十八人,围坐在圆形的会议桌前,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第三天,根据汇总,拿出了初步方案。第四天,继续讨论,第五天,刘驹站在礼堂中央,拿着几页纸,开始宣读: 一,参政、议政人选,每三年更换一次。两会每年召开一次。 二,暂定泰山郡为兖青二州治所。 三,抑制豪强,均分田地。 四,扶农兴商,鼓励支持手工业发展。 五,振兴作坊,集中力量办大事。 六,强军精武,拟扩建军队达三十万人。 七,发展远洋贸易,富民强国。 每一条之下,又有详细的描述。比如粮食产量,每年一个台阶,争取三年后翻一番;作坊的规模三年后达什么规模,可满足多少人就业,解决多少人吃饭穿衣的问题等等。 有些内容属于机密,就没有写在纸上。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变成广而告之了。 虽是薄薄的几张纸,但真正落实起来,需要上下齐动员,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否则容易扯着淡。 第六十三章 西去长安道不通(1) 公元192年,八百里秦川进入春天后,老天就像一个幽怨的妇人,天天以泪洗面。这一洗,就是两个多月,关中大地天天雨水连绵,眼看着河水暴涨,良田毁坏。由于没有干柴,士民生食,生计日艰,哀声遍野,怨气沸天。 天子刘协下诏,令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侍中杨赞去南郊高台祭天,祈求上天放晴。 祭天这种与上天沟通的活动,普通人是不能围观的,王允三人借着机会,在高台上密谋。 “董贼逆天而行,激怒上苍,天哭不已,关中恐为泽国。”王允身材削瘦,胡须稀疏,披着蓑衣站在雨中,一阵风过,雨水击打在有些苍老的面皮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天子密诏,令我讨贼,愿二公助我。” 士孙瑞与杨赞急忙说道:“司徒欲伸大义于天下,我等岂敢惜身?” 王允大喜,“有二位相助,大事必成。然则计将安出?” “司徒,我观吕布那厮与董贼旧部日渐不合,”士孙瑞眯着双眼,瞧着如珠帘一般的雨幕,“何不间之?” “吕布反复无常,”杨赞在一边插话,“既然杀得了丁原,说动他,诛除董贼也不无可能。” “妙哉!”王允在雨水中拍了一下双掌,水花飞溅,煞是好看,“祭天已闭,我等这就回奏天子。” 阳春三月,泰山郡军事学院内,杨柳青青,繁花似锦,紫燕衔泥,一派勃勃生机。 “董卓老贼命不久矣。”刘驹拿着一页纸,看完后自言自语着将纸点燃,眼看着纸条变成了灰烬,便端起了茶杯,小饮一口,望着窗外的无边春色,思绪不由得飘飞开来。 若是记忆没有出现偏差,下个月就是董卓授首的日子了。可叹王允一朝权在手,就变成了偏执狂,听不得半句逆耳之言,本来是大好的形势,弄成了一地鸡毛。不知吕布那厮如何逃出长安,投奔袁绍的? 洛阳周围二百余里的人口被董卓劫持西入长安,裴元绍、管亥先后领了六十余万人口过去,以顾元叹之能,今年或许能做到自给自足。自从淳于琼去了邺城,河内郡被李傕、郭汜占据抵挡朱儁的大军,黑山军也时常抄略河内,董卓一旦身死,李傕、郭汜百分百回长安夺权,暂时空虚的河内是不是不是先拿在手里,作为北进并州,西入河东的跳板?貌似刘秀当年就是将河内郡作为根据地,然后光复汉室的。 想到这儿,刘驹微微一笑,休战一年了,是时候让那小青年们活动下筋骨了,“仲康,安排人手,通知仲德、文若、奉孝几人来见。” 今日许褚当值,闻言急忙去安排。 正旦后,刘驹调整了已经占领地盘上的主官,将程昱、荀彧、郭嘉留在身边,再加上张昭组成了核心决策层。由于谷城太过重要,陈宫还是回到了东郡。由于左将军府的修建还需要一段时日,程昱几人也在军事学院内找了几间房作为办公场所。张昭是个内政高手,军事上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来人,上茶,”看到程昱三人来到,刘驹对门外说了声,“三位先生请坐。” “主公,”程昱三角眼上的八字眉剔起,“您是主,我等是从,直呼名号即可,万勿再称先生。” 东汉儒学昌盛,于礼法上特别讲究。刘驹已经是身兼两州州牧、左将军的高位,属下见了皆称主公,那么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样子,称呼手下的时候,直呼其名有点不太讲究,叫一声字完全行得通,再变通,也可以称呼官位。 “呵呵,”刘驹知道程昱爱较真,“这不是叫起来顺口么?” 郭嘉惫赖,不太在意小节,荀彧是个守礼君子,这个时候得撑着程昱,“仲德说的是。主公今后应虚心纳之。”接着转了话题,“不知主公有何事吩咐?” “太史公,《平淮书》曾言:夫三河在天下之中。河内北倚太行,南濒河水,易守难攻之地也。”刘驹看着三人,认真说道:“不知此时出兵河内,可是良机?” “李傕、郭汜二贼可是已回了长安?”郭嘉反应就是快。 “长安送来了消息,”刘驹说道:“吕布已被王司徒策反,董贼不日将亡于吕布之手。” “董卓若亡,麾下必相互倾轧,”程昱捋着胡须,“李傕、郭汜撤兵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出兵,正是夺取河内的良机。主公,可令大军潜伏于河水南岸,一旦有变,即可北渡河水。莫让袁绍那厮夺了头筹。” 就荀彧没有表态,刘驹看向他,“文若,你怎么看?”‘咦,这句台词好熟悉。’说着,刘驹自嘲一笑。 “出兵河内非不可也,”荀彧掸了掸身上并不见的灰尘,“只是函谷关不在我手,若是关中大乱,西凉军窜入洛阳,六十余万百姓恐遭荼毒?” “张济守住了函谷,”郭嘉轻叹一声,“其侄张绣勇武,号为‘北地枪王’,急切南下。” “不然,”程昱‘嘿嘿’一笑,“长安有变安,李傕、郭汜二人去得,张济叔侄难道去不得?” 这话说出来,刘驹等人眼前一亮。面对权力的诱惑,试问天下,能把持住的有几人?作为西凉军阀之一,张济没有理由不去分一杯羹。 “主公,那就暗地里调兵遣将,等待时机。”郭嘉随口说道。 “好。”刘驹轻击桌案,“就以巡视洛阳为名,不日我带兵前去。” “主公,不可,”程昱三人急忙阻拦,“主公万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 属下阻拦也是应有之义,刘驹却不能就这么顺水推舟,“我若不亲身上阵,士卒怎肯尽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商议领兵将领和随军参谋的人选。 “春风不相识,何故入罗维?”蔡文姬静悄悄的坐在院子里,被风撩起的鬓边青丝,轻拂玉面,增添了道不尽的风情。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被推开,刘驹缓步走进了后院。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蔡文姬急忙站起身,“哎呀,今日夫君回来的好早。” “夫人这是说的反话吧,”刘驹笑吟吟的揽住蔡文姬的柳腰,“燚儿呢?” “被甘梅那丫头带着,不知道又去哪儿疯去了?”蔡文姬语气无奈,“夫君呐,还是多多努力,让那丫头早日有个孩子吧。” “唔,真香。”轻轻吻了下蔡文姬的脸蛋,“这事急不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燚儿都成了野孩子了,”蔡文姬轻轻扭了一下左将军腰间的软肉,“整日价不着家。” “男孩子嘛,野一点好。”刘驹满不在乎的一笑,“为夫小时,那一日不是在野地里过活,上树掏鸟,下河捉鱼,平常事而。” 送给自家夫君一个白眼,蔡文姬娇滴滴的问道:“夫君小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不知你的才学从何而来?” “以自然为师,道法自然么。” “红口白牙,”蔡文姬略了一下青丝,“从实招来,莫要狡辩。” “子曾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这是哪家的子说过的?”蔡文姬家学渊源,不记得子曾经说过这话。 “坏了,说秃噜嘴了。”刘驹腹诽了句,我怎滴把韩愈老先生的话搬出来了,不过嘛,韩子也是子,“这位子既不是孔子,也非孟子,乃是韩子说出的。” “韩子?”蔡文姬眉头皱的更深了,“夫君说的莫不是韩非子?” “哈哈哈....,”刘驹顾左右而言他,“甘梅那丫头还没疯够么?琰儿,为夫今日与几位先生商议了一下,决定不日出兵西进,夺取河内。” 这一招果然管用,蔡文姬柔弱无骨的身子靠在刘驹身上,“夫君又要出征了。”说着话,双眼迷离,泪水欲滴。 “大汉乱得太久了,”刘驹感慨一声,“百姓何辜,埋骨荒草?” “唔,”蔡文姬伸出玉一般的小手捂住了刘驹的大嘴,“夫君不要说了,你心中的抱负,妾心深知。” “多谢娘子体谅。”刘驹恢复了嬉皮笑脸。 十日后,刘驹带着五千人马悄悄向洛阳赶去,郭嘉随行。 公元一九二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恰逢汉献帝大病初愈,王允便撺掇董卓为天子祝贺。这样出头露脸的事乃是董卓最爱,于是当日董卓大会群臣于未央殿。 雄赳赳气昂昂的董太师剑履上殿,刚进宫门,李肃率领伏兵尽起,诛杀董卓。 董卓的亲卫被留在了殿外,眼看着刀剑加身,董卓大声喝道:“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从旁边站起,手拿诏书,大声喝道:“吕布在此,奉诏讨贼!”说罢,手起一戟,将董卓杀死,再来一下,砍下了董卓滚溜溜的大脑袋。 董卓的尸体抛在了长安街头,传闻狗都不稀得闻一下。董卓死讯传开,百姓闻知,无不欢迎鼓舞。趁热打铁,王允令吕布带兵诛灭董卓三族,然后准备解散西凉军,缴了各个军阀的兵权。 李傕、郭汜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只得问计于贾诩。 第六十三章 西去长安道不通(2) “二位将军,”贾诩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知麾下有多少人马?” 李傕、郭汜互相对视一眼,“约有四万人马。” “若是关中传言:王允欲尽诛西凉军。结果如何?” “西凉健儿定会奋起相抗。”李傕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问么,只是这有什么用呢?“先生,然则下一步如何?” 就这榆木脑袋,贾诩心中生出三分鄙夷,但为了还在长安城中的一家老小,不得不说,“二位将军率军反攻长安,必然从者如云。” 李傕、郭汜大喜,妙啊,我怎么想不到呢? 于是乎,四万西凉军浩浩荡荡杀向长安。张济、樊稠、李蒙闻知,也率兵前往。 “主公,”一名斥候疾步来到刘驹的门外,“有紧急军情。” 刘驹招了招手让斥候进来,笑呵呵问道:“可是张济大军已去了长安?” “啊??”斥候张大了口,“主公你怎知道的?” 刘驹证实了情报内容,让斥候退下,看了郭嘉一眼,“奉孝,可以出兵矣。” 孟津渡口,赵云立马河岸,看到对岸的先头部队举起旗帜摇晃,大声下令,“集结船只,搭建浮桥,速度要快。” 一艏艏小船从河岸边的芦苇丛中拖出来,船上的士卒摇动船橹,将船排列在河水中。河岸上观察手看到船只就位,晃动令旗,船上的士卒互相配合着将木桩夯入河底的淤泥,固定住了船只。接着,一块块木板很快就顺着排列的船只铺了开去。 函谷关城内,自张济走后,胡车儿受命把守。胡车儿胡人出身,是张济军中仅次于张绣的存在,罗贯中先生把胡车儿描绘成了超级猛男,‘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负重五百斤有可能,相信现代的大力士也能做得到,日行七百里,就是赤兔马也不敢这么吹吧? 函谷关是天下有数的雄关要塞,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张济留下虽只有三千人,但胡车儿相信,以函谷之险,就是十万人也休想叩关而入。 晚春的夜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胡车儿巡视了一遍城头,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仰头看向夜空,深邃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仿佛隐藏了无数的奥秘。也不知贾诩先生何在?胡车儿收回目光,好久没听他指点星辰,述说天下大变了。 “走了,回营。”一阵困意袭来,胡车儿挥了挥手,带着亲兵下了城头。 崤函古道三百里,蜿蜒在群山之间。函谷关处于咽喉要道,无形中放大了山风的力度,城头的火把被风吹得哔啵作响,火光跳跃中,许多火把耗尽了油脂,化作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五百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函谷关。 刘驹摸出了千里镜,盯着城头看了一会,把千里镜递给张猛,张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主公,士卒松散,大部已昏睡中。” 刘驹点了点头,“开始吧。” “一小队,随我上。” 五十人迅速脱离了大部队,向着城墙匍匐前进。张猛不时的抬头观察城头士卒的情况,指挥着手下时快时慢前行。 千里镜又扣在刘驹眼前,借着散落的火光,刘驹的心吊在半空里。五百特战精锐,面对天下强军——西凉军,不知能不能也收到奇效? 很快,五十人来到了关墙的暗影内,第一步,很顺利。 上方的城头,就属这一段士卒最少,而且一个个还打着瞌睡。张猛从腰间解下钩锁,觑的准了,钩锁划着半圆飞上城头,包了棉布的铁爪只发出了微微响声,就牢固的抓实了城头的青砖。 抓紧了钩锁,张猛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就像一只狸猫,没有发出半点声息。片刻后,城头在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张猛就要猛力翻身而上。 “阿嚏,”一声巨响就在头顶炸响,吓得张猛紧贴在关墙上,气息压得极低。 好在那个士卒打了一个阿嚏后,揉着眼无目的的向四周看了看,随即又进入梦乡。 好一个张猛,身形灵巧的翻过城头的垛子,随即抽出短刀,捂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的嘴巴,刀锋划过,那个士兵无声倒地。 连杀三人,清空了约三丈的距离,伸手拔下一个熄灭的火把,扔下城来。 看到有十几个士卒上了城头,刘驹微微一笑,“山君、仲康,该你们了。” 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西凉军不愧是沙场老兵,警惕性极高,熟悉的味道让城头的守军立马惊醒过来,数个军中老卒点燃了新鲜的火把,寻找血腥味的源头。 成败就在数息之间决定。张猛分派了人手,杀向城头两侧,为后边的袍泽争取时间。 看到面目狰狞的特战精锐,西凉军迅速组织成队形,在队长、屯将的指挥下展开反击。同时,预警的铜锣敲响,在深夜里就如惊雷一般,瞬间惊动了关城内的守军。 赵云的两万人马渡过黄河时,夜色已深。渡口对岸的小股留守士卒早被提前过河的人马清理干净,随即进行了战场遮蔽。 “军师,”赵云的双眼虽在夜色里,也闪着亮光,“何去何从?还请示下。” “你是主官,”郭嘉眯起眼,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攻城拔地,你说了算。” “我意,”赵云也不矫情,“夏侯兰领军一万,攻占轵县,然后直取萁关,阻挡河东援军。我则下河阳,取温县,直扑怀县。” “子龙,”郭嘉笑呵呵道:“李傕、郭汜二贼忙着去长安,河内不会留有太多人马,一个县城,也就是数百县兵把守,何必理会?” “我明白了,”赵云说道:“明日一早,令夏侯兰率军直取萁关,守住关城就是大功一件。” “善,”郭嘉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夜深了,睡觉去也。” 胡车儿披挂整齐,取了自己的武器,迅速赶往城头。 “哇哈哈,”典韦看到胡车儿,不由得大喜,“那个卷毛的贼厮鸟,竟然跟俺用的一般兵器,来来来,让你家典爷爷试一试你的本领如何。” 胡车儿抡开了双戟,杀散了围在身边的几个特战精锐,大吼一声,朝典韦扑来。 “李吉,速速率人上城,”刘驹看到城头短兵相接,不由得暗恼,“告诉仲康,尽快打开城门。” 李吉起身领兵前冲,刘驹令身边亲兵摇动火把。片刻后,只听得蹄声震耳,原来是张辽率领骑兵赶来了。 四百五十名特战精锐顺序上了城头,掣出短弩,一起大喊:“散!” 这是平时演练时的暗号,拼命厮杀的数十特战精锐闻声后撤,数百支短箭夹带着尖啸射入西凉军中。距离近,弓弩的爆发力得到了充分发挥,一霎时西凉军哀嚎声大起,战力顿挫。 李吉跃到许褚身边,高声说道:“仲康将军,主公令你设法打开城门。” 许褚左右一瞧,见马道距离自己左手边最近,大声喝道:“二百人城头阻敌,三百人随我杀下城去。”说着,大刀抡圆了,带起一片血雨,朝着马道砍杀而去。 胡车儿平素自负,哪想到与典韦一交手就后悔不迭,心中大骂,这是哪里来的黑厮,力气竟然高出于我? 典韦越打越兴奋,一边打一边不住口的说道:“咦,有两下子。”‘嘭’,挡住了胡车儿的一击,“不对,不对,这样使戟力道便弱了三分。” ‘啊!’胡车儿被典韦的力道反震,胸口气闷,不由得张嘴大喝。 “主公说过的,”典韦就像导师一般,“最短的距离,才能产生最大的力道。咦,不错不错,这一招还算有点样子。” 许褚大刀开路,后边短弩伺候,马道上的西凉军不住后退。城下的西凉兵,在一个曲长的指挥下,弯弓搭箭,瞄准了城上的敌军。 “乖孙子,你给俺趴下吧。”就在这关头,典韦一声大喝,短戟猛力朝着胡车儿的头顶砸落,胡车儿双戟上举抵挡,果真如典韦所说,‘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典韦一把将胡车儿举起来,吼道:“你家主将在此,哪个敢放箭伤人?” 主将生死不明,西凉军士气低落。 典韦拍了怕胡车儿的黑脸,“乖孙子,醒一醒,我看你有点本领,不如跟我混吧?” 胡车儿心中气恼无比,身上却是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好咬牙切齿的说道:“贼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典韦嘿嘿一笑,“真是舍不得。敌军听着,降者不杀,如若不然,老子砍了这鸟货的脑袋。” 主将若是死了,亲兵和护卫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全部被砍头。胡车儿的亲兵卫队看到老大的生死操纵于他人之手,有心向前,那结果是胡车儿死的更快,只好你看我,我看你,不得已扔掉了手中兵器。 主将的亲卫绝对是军中悍卒,这一带头投降,普通士卒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也扔掉了兵器。 第六十四章 西去长安路不通(3) 函谷关破,胡车儿被带到刘驹面前。 此时的胡车儿已经缓过劲来,瞪着迷茫的双眼,心中不解,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人真的是名震大汉的左将军? “贼厮鸟,”典韦一脚踹在胡车儿腿弯里,“我家主公当面,还不跪下?” ‘啪’,膝盖骨与地面的青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围的人听得不由嘴角直抽抽,胡车儿却没事人似的,嗫喏的问道:“您就是大汉万民口中的那位神医?” “胡说什么呢?”典韦抬腿又是一脚,“俺家主公乃是天龙下凡。” 看着眼前这位满头自来卷的胡人,刘驹挥手示意典韦别再动粗,“我不是神医,更不是什么天龙下凡,与你一样,不过是普通一人。” “不不不,”胡车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万民的神医。两年前,俺们羌人部落有一位自称来自东方的医者,言道奉了神医的指示,为娃娃们在胳膊上种了一种叫牛痘的东西,....” “啰嗦,”典韦不满的哼了一声。 胡车儿一哆嗦,吓得不敢再开口。 “你的意思,”刘驹笑了笑,“羌族孩童接种了牛痘后,这两年病亡的少了许多?” 把头点的就像吃米的小鸡,胡车儿结结巴巴的问道:“那神医就是您吧?” “呵呵,我可不会开方治病,傩舞驱邪。”刘驹又重申了一遍,“不过,为天下孩童接种牛痘,的确出自我的安排。” “恩人呐,”胡车儿趴下磕头,虽然响声不如膝盖骨跪地时洪亮,却也是清晰可闻,“俺愿投降。” 示意典韦把胡车儿拉起来,“真壮士也,”刘驹随口夸了一句,“既是如此,那就请将军收拾旧部,跟随在典将军身边可好?” “不,”胡车儿自有胡人的狡黠,“俺愿带领残兵取了潼关送与主公。” “嗯,”刘驹一皱眉头,“听闻潼关守将乃是徐荣,此人足智多谋,将军可有把握?” “主公莫要小瞧俺,”胡车儿激动地须发皆张,“俺跟贾诩先生是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他的本事也学了几分。” “贾诩,”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我怎么把这位三国第一毒士给忘了,“不知贾诩现在何处?” 汉末三国之时,有四人荣登毒士榜,除了贾诩之外,程昱、李儒、诸葛亮三人也是榜上有名。 “贾诩先生随在李傕、郭汜身边。” 刘驹踱着步子,踌躇良久,站在胡车儿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胡车儿将军,取潼关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就不劳将军了。今日你带兵西去,若是能将贾诩先生请到我的面前,为你记大功一件,晋为偏将军。” “啊?!”胡车儿张大了嘴巴,心中暗想,请贾先生,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还不如取潼关轻松一些,只是偏将军,这好歹也是个将军了,可以带兵五千以上了,权衡再三,把牙一咬,泼皮性子发作,“俺胡车儿就是拼的一死,也要将贾诩先生请来。” 函谷关虽然残破了些,但握在自己手里可以睡个安稳觉。刘驹令张辽镇守,同时驰书裴元绍、管亥,让他们带着青壮过来修补关城。 萁关是交通河内与河东的咽喉,夏侯兰率军赶到关城下,见城头人影稀稀拉拉,心中大喜,立即命随军工匠赶制云梯。 怀县距离孟津渡口将近三百里,赵云与郭嘉带兵一路疾行,路过的县城看也不看,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怀县城下。 南阳郡是大汉数得着的大郡,人口二百余万,资源丰富,东汉的冶铁中心就设在此处。 “闫主簿,”袁术端坐在主位上,“公台劝我取荆州,你意如何?” “明公,”闫象对袁术拱了拱手,“刘景升坐镇荆州已有三年,如今兵精粮足,士民归心,恐急切南下。” “孙文台,江东猛虎也,”袁术嘴角带着一丝奸笑,“麾下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皆一时人杰。刘景升,坐谈客耳,如何是江东猛虎的对手?” 闫象嘴角抽了抽,自家这位主子这是要顺水推舟借刀杀人啊,作为首席谋士还能说些什么,“明公谋划高远,非象能及。我观孙坚此子非屈居人下者也,愿早做提防。” “哈哈哈...,”袁术放声大笑,“原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张咨,皆死于孙坚之手,此子早已不见容于士林。孙坚南下,粮草辎重尽赖南阳供给,焉能逃得了我的掌心?” 这不是让我来出主意的,闫象腹诽,这是主子让我替他背黑锅的,“不知明公欲让孙坚何时南下?” 袁术还未答话,门子来报,“有紧急军情。” 打开一封书信,袁术看了一眼眼巴巴的闫象,“鲁阳守将来书,刘驹那田舍儿夺了函谷关。” 听到此言,闫象捻须不语,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刘千里其意绝非函谷,应另有所图。”看到袁术疑惑的眼神,闫象接着说道:“函谷关年久失修,关北河岸坍塌,若要西去长安,完全可以沿着河水南岸滩涂西进。潼关扼守险要,方是重中之重。” “潼关乃三秦锁钥,哪有那么容易攻破?”袁术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今春关中雨水连绵,河水暴涨,兼且夏日已至,降雨增多,那函谷关在冬日到来之前,仍是天险。田舍儿难道要....” “我明白了,”闫象打断袁术的话,“取河内,占河东,然后直趋关中。” “好一个汉室宗亲,忠臣孝子!”袁术咂了咂嘴,“原来是奔着天子去的。不过,大谷、轘辕两关尚在我手,怎能让田舍儿如愿?”洛阳八关,大谷、轘辕两个关口靠近袁术的地盘。 “明公不可,”听话听音,闫象从袁术的口气中猜到了他的意图,“孙文台南下荆州,若再出兵洛阳,两线征战,于我军大不利。” “哈哈...,”袁术大笑一声,“羊要等肥了再宰。田舍儿不是弄了许多黄巾余孽在洛阳周边垦殖么?来人,传令纪灵、桥蕤,增兵轘辕、大谷。” 刘驹回到残败的洛阳城,顾雍迎接。沿途但见残垣断壁,荒草丛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煌煌帝都,天下名城,被董卓一把火,毁坏到这个样子。 “元叹师兄,”刘驹脚步沉重,“重建进行的怎么样了?” “南北二宫是不成了,”顾雍答道:“倒是许多平民房舍,业已搭建了三成左右。” 皇宫内的建筑物使用木料太多,反倒是寻常百姓家多使用砖石、夯土建房,大火过后,还有利用价值。 刘驹没有兴趣重建南北二宫,那不仅需要天量的银钱和人工,还缺少设计人员和能工巧匠,再则说了,不奉天子诏令,自作主张,口诛笔伐就会像狂风暴雨一般朝着自己倾泻。 “先紧着需求再说,”刘驹务实,“虽说破而后立,但重现昔日辉煌,那里是短时间内可办到的。” “是。”顾雍答了一句,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工作上,“洛阳周围现约有八十余万人口,丁三十余万,开垦土地八百万亩,秋后预计得粮三百万石。开春后,种植棉花约五十万亩,看长势,可得棉千万斤左右。” “很好,”顾雍到任短短数月,做到这份上已经超出了预期,“民富国方强。师兄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洛阳八关,”顾雍轻瞥了刘驹一眼,“轘辕、大谷在袁公路手中。” “哈哈....,”刘驹大笑,“师兄是担心袁公路趁火打劫?” “袁公路此人骄奢淫逸,傲慢无礼,专以抄掠为资,百姓患之,兼且不恤士卒,刚愎自用。”顾雍对袁术了解的还是比较深的,“秋收之后,其必生狼子野心,来夺洛阳。” “袁公路冢中枯骨,”刘驹笑道:“我正担心他还不来呢。” 夏侯兰用了两天的时间攻下了萁关,战后清点人马,折损了五百多人,随即固守关城,驰书飞报赵云。 怀县作为河内郡的郡治,城墙修建的高大坚固。赵云不想强攻,指挥人马包围了城池。 赵云单枪匹马来到西门外,大声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也,请主将答话。” 李傕的侄子李进驻守怀县,此时正在城头巡视,闻言来到西门城楼下,“赵子龙,西凉军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兴兵犯我疆界?” 就这水平能做得了一城主将?赵云看着贼眉鼠眼的李进,心中将他扫进了垃圾堆,“请问阁下何人?” “俺的叔父乃是董太师麾下大将李傕,”李进这时候竟然还把董卓搬出来,“俺乃李进是也。” “赵云见过李将军。”赵云在战马上一抱拳,接着说道:“李傕、郭汜二位将军领兵西去长安,意欲与天子争锋。想那吕布吕奉先,号称飞将军,勇武难当,其麾下并州军更是纵横海内,向无敌手。李傕、郭汜两位此去,恐吉凶难料?我军业已占据萁关,河内已为孤城。为将军计,早日开城投降,尚可保全性命,如若顽抗,则玉石俱焚矣。” 李进环顾周围的将校,见他们一起看着自己,便说道:“可知道对面谁人的兵马?” “左将军、领兖青二州州牧,刘驹的人马。”一个负责斥候的都尉答道。 第六十五章 西去长安路不通(4) 李进心里‘咯噔’一下,弱弱的问一帮手下,“怀县已成孤城,如之奈何?各位可有良策?” 西凉军中不乏血性汉子,骑都尉贾焕愤然说道:“太行八陉,三在河内。我愿率五百铁骑先导,为将军冲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取道太行陉,赶往并州上党。” 李进指着城外不见边际的敌军,“城内只有三千人马,既便出得了城去,如何抵住敌军的攻击?” 主将失去了信心,手下就是兵精将勇又有什么用? 赵云在城下看到李进与手下嘀嘀咕咕,不耐烦起来,“李进将军,我与你一旬时间,十日后若是不献城投降,休怪本将手下无情。”说罢一扯战马缰绳,回到营寨。 胡车儿带着手下一千多士卒,跋涉在三百里崤函古道中。古道曲折宛转,窄的地方仅能通过一辆牛车。三天了,走出了不到二百里,这日眼看天色已黑,没奈何,胡车儿下令休息。 原来三天前,函谷关城突然遭到土匪攻击,看守西凉降兵的士卒一大半被调到城头防守,胡车儿趁机鼓动士卒,杀散了看守的士兵,只带着一千多人跑出关城。这当然是刘驹提前与胡车儿做好的局,目的为了不引起胡车儿手下的疑心。 一千多人仓皇出逃,没有武器,没有粮食,全靠着采摘野菜填肚子,偶尔逮住几只野味,还不够军官们享用的。沿途也曾遇到几个村庄,只是连年征战,古道边的村落里哪还有人在。 好在天气已经渐渐变热,山脚下的野菜极为丰富。胡车儿嚼着一根野草,仰躺在地,三天来天天吃野菜,就是铁人也扛不住,这时只听肚子里一阵‘咕噜’,小肚子内急,急忙跳起身来,来到一片荆棘丛内蹲下。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真心降了关东军,起码还能吃饱肚子。”荆棘丛内,早已蹲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低声抱怨。 “真心降了,就怕那帮官老爷们报复咱们的家人。”另外一个士卒也是压低了声音,“胡车儿将军说得对,咱们是西凉人,根在西凉,忍一忍,明天就到潼关城了。” 胡车儿没吱声,这个时候还是装哑巴的好。借着星光提起裤子,也不想去山下了,仗着脚力好,摸黑向着山顶爬去。 好在这座山不高,胡车儿上了山巅,山风猎猎,刚刚舒展了下身体,便看到不远处的山坳里,几处灯火如豆,半空中,有炊烟升起,登时大喜。 洗劫了小山村的西凉残部,第五日终于赶到了潼关城下。胡车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徐荣面前,把丢失函谷关的经过说了一遍,其间添油加醋,夸大敌军战力之处,如果刘驹在场,估计会当场干呕。 徐荣是辽东人,机缘巧合下跟董卓混在一起,把守潼关还是奉了董卓的命令。前些日子董卓被杀,三族被诛,徐荣本来与西凉诸将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因此趁机投靠了朝廷。如今西凉军阀张济的部下胡车儿路经潼关,徐荣一边捋着胡须看胡车儿表演,一边思索怎么处理胡车儿这一千多人。 “胡车儿将军,”毕竟曾经是一个战壕的,徐荣决定放胡车儿走,不过一千西凉兵嘛,呵呵,老子留下了,“自董太师惨遭吕布贼子毒手后,王司徒把持朝政,听闻李傕、郭汜二位将军正纠集了兵马,准备反攻长安。张济将军与李、郭二人素来不睦,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故一旦李、郭得势,张济将军恐无立锥之地。依我看来,将军不妨留在潼关,坐观成败,到时也可助张将军一臂之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车儿虽是胡人出身,并不傻,心中暗想,我的故主在长安,以你的说法,随时可能遭到危险,让我留在潼关有个屁用?越是这时越要表现出自己忠心故主,不惜性命的样子来,“多谢徐将军好意。只是张济将军乃是俺的恩人,恩人有难,胡车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追随在侧,不能不顾做人的大义。” “我素知将军忠义,既然如此,”徐荣嘿嘿一笑,“那就让将军西去。不过潼关目前正缺少人手,这一千士卒就不能跟随将军了。” “这...?”胡车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留我是假,夺了我的士兵才是真,娘滴,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我请了贾先生回转洛阳,一定告知主公,活剐了你这老贼,不过单丝不成线,“徐荣将军既然想要这一千儿郎助守潼关,胡车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知俺的亲兵能否随俺离去?” 谅他不过小小校尉,能有多少亲兵?徐荣腹诽了句,开口说道:“将军随意。” 胡车儿带了一百亲兵,哭丧着脸离了潼关,往长安而去。 此时长安城中早乱了套。李傕、郭汜率领的西凉军正攻打长安。王允让吕布率兵守城,怎奈西凉军势大,兼且守城的士卒中西凉兵也不在少数。李傕、郭汜在城下一阵忽悠,城头的西凉军皆有反叛之意。 王允无奈,令人出城,招徐荣、胡轸前来救驾。 徐荣、胡轸那边还没接到命令,王允这边已是跳下四丈多高的城头,大汉司徒,陨落在李傕、郭汜的眼皮底下。 长安城破,吕布纠合部下,原本五万多人的并州军,此时跟在身边的只有四百左右,仓皇出了长安,马不停蹄,星夜赶往武关。 “温侯,”魏续操控战马赶到吕布身边,“为何向武关进发?” 魏续的姐姐嫁给了吕布,作为吕布小舅子的这一问,其实是受到其他诸将的托付。 “汝南袁氏七百余口,皆死于董贼之手。”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拍了拍挂在战马脖子上的董卓头颅,虽然是逃命,还是一副风骚无比的样子,“我诛董贼,袁术那厮岂不感恩于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魏续终于弄明白了,“温侯为袁氏诛杀仇人,袁公路必待以上宾之礼。” “哈哈哈,”吕布仰天大笑,“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天下何处去不得?”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吕布的人马到了南阳郡,袁术根本不待见他,“反复小人,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吕布在南阳吃了一个闭门羹,高昂的头颅耷拉下来,让魏续叫来其余诸将,商议对策。 当日洛阳一战,高顺、张辽被俘,吕布麾下八健将只余下六人,吕布将李肃、刘何二人提拔入健将行列,与魏续、宋宪、侯成、曹性、成廉、郝萌六人再次号称为八健将。 吕布说道:“袁公路那厮闭门不纳,我等今后何去何从?” 众人沉默,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号在身,试问天下诸侯谁敢不惜性命收留? 看着手下沉默不语,吕布渐渐恼怒,指着魏续道:“魏续,你先说。” “袁本初名满天下,屈己待人,士多归之,...” 魏续还没说完就被吕布打断了,“函谷以东土地,尽属刘驹,何以北上?宋宪,你来说。” 挠了挠头皮,宋宪不确定的说道:“徐州陶谦,北有刘驹,南为曹操,西则与袁术接壤,如去投之,必得重用。” 成廉不满的说道:“陶恭祖年近六旬,能有什么作为?” “等等,”吕布内心好像抓住了一丝亮光,低着脑袋思索片刻,仰头大笑,“哈哈哈...,成廉你一语提醒了梦中人呐,咱们就去投奔陶谦。” 魏续等人不解,疑惑的看着吕布。 没想到还有在手下面前卖弄智力的机会,吕布不由得得意万分,嘴角翘起来说道:“陶恭祖垂垂老矣,徐州并无大将,必定厚待我等。一旦,”说到这儿吕布向周围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陶恭祖故去,徐州,则是我掌中之物而。” 袁术听闻吕布去了徐州,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闫象不忿,“明公,难道任由吕布那厮招摇过境?” “吕奉先虽是个反复小人,”袁术心有顾忌,“但毕竟杀了董贼,帮袁氏报了大仇。” 怀县城内,李进诚惶诚恐的站在赵云、郭嘉面前,“李进降迟,还望将军恕罪。” 走到李进身边,赵云亲热的拉住他的手,“将军深明大义,使阖城百姓免遭荼毒,不但无过,反有大功。我当驰书报与主公,定有嘉奖。” 李进大喜,不住地弯腰施礼。 怀县既然兵不血刃的拿下,其余的县城皆是望风而降。 邺城州牧府内,袁绍拿着细作送来的情报,一边看,一边咂嘴。 许攸关心的问道:“明公莫非身体不适?” 将手中的一页纸扔给许攸,袁绍怒气冲冲的说道:“刘驹小儿又得了河内。” 原来是这么回事,许攸以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情报,拱手说道:“如今西凉诸将争锋于长安,公孙伯珪与刘虞鏖战,并州空虚,明公应速速发兵。” 沮授也点了点头,“子远所言甚是,愿明公早下决断。” 见只有两个谋士支持出兵并州,袁绍眼光扫过田丰、荀谌、审配等人。 第六十六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1) 袁绍的目光中带着五分柔和,三分猜疑,二分的自傲,久处上位生成的威压,让一大帮谋士们不敢与之对视,当然还有一人属于例外,这个人就是田丰。 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袁绍,田丰站起身说道:“刘虞负盛名于大汉,然并不知兵。明公若遣大军入并州,公孙伯珪必舍刘虞来袭,敢问明公何以当之?左将军刘驹已得平原,若与东郡两路出兵,则冀州危矣。” 田丰这么一说,袁绍悲哀的发现,冀州已经处于被包围的状态,北边是公孙瓒,西边黑山军,南边则是个庞然大物——刘驹,于是语气谦卑的问道:“冀州三面皆敌,不知元皓何以教我?” 若是没有刘驹的穿越,此刻的曹操已经是兖州牧。曹操势力弱小,不得不与袁绍结盟自保。有曹操相助,袁绍对公孙瓒可以大出打手,最后易京被围,公孙瓒点火自焚。 “内修文德,外治武备。”田丰侃侃而谈,“冀州富饶,人口六百余万,如薄徭轻赋,三年必将大治。三年之内,明公整军经武,南向结好刘驹,北则取幽州,公孙瓒必败无疑。” 袁绍的眼光暗淡,三年,时间太久了,我哪有时间等待,于是将目光转向荀谌,“友若,你有何良策?” “昔年明公与刘千里共举义兵讨伐董卓,河内危急,刘千里率兵驰援,”荀谌温文尔雅的说道:“李傕、郭汜败北,明公待之甚是亲厚。” 袁绍皱起眉头,亲厚刘千里?我怎么不记得了。只听荀谌继续说道:“既有如此善缘,何不与之结盟?明公北进,刘驹南下,共取天下而分之。如此,河水以北则尽归袁氏所有。” 盟约就是被用来撕毁的,袁绍在官场混了那么久,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与刘驹结盟只是暂时的,到时候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了,嘿嘿...,试问天下,谁不臣服?“友若,闻你家兄弟就在刘千里幕府为官,甚为重用,那就辛苦你一下,前往泰山,与之结盟。” 荀谌好久没有见过荀彧了,袁绍的安排正中下怀,欣然领命。 济北国相府,鲍信看完手中的书信,自言自语道:“前番我已表明心迹,孟德怎地还来聒噪?”一边嘟囔,一边取了笔墨纸砚,伏案疾书。片刻后,书写完毕,命手下叫来送信人。 “这一封书信,请你务必交予孟德。”鲍信一边在信封开口处涂上火漆,一边说道:“这一件物事,请你转交给于文则。” 信使接过来都放在怀里,小声说道:“孟德公让小人再次致意明公,询问何日南下?” “嗯,”鲍信双眼一睁,瞧向那送信人,“你与孟德是何关系?” “小人姓曹名忠,乃是曹家家奴。” “原来是家生子儿的奴才,”鲍信笑了笑,“怪不得如此大胆?你下去吧,我的本意皆在书信中言明,孟德看后自然明白。” 信使不敢再说话,只得告退。 七月初,刘驹回到泰山,与程昱等人商议后,随即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征召温县司马防为北海国相,司马朗为开封县令。 乐进为河内郡守,与赵云共掌河内兵权。 原北海国相王修接替乐进,为泰山郡守。 尹礼、昌豨为校尉,各率五千人马分赴河内、河南尹,受赵云、张辽节制。 “燕帅,左将军的人马攻占了河内。”孙轻附在张燕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 张燕全身一震,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原来近段时间,黑山军的日子不太好过。去年袁绍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后,因为冀州北方几个郡亲附公孙瓒,于是袁绍亲自带兵去了北方平叛。张燕趁机会率众攻破了魏郡邺城,杀了太守栗成,掠夺一番,退入黑山。袁绍得知后大怒,在平了北方四郡后,带兵返回邺城。做了一番准备后,袁绍突然引兵进入朝歌,围住了驻扎在鹿场山苍岩谷的于毒就是一顿猛揍,五天后,大破于毒并斩杀之。然后袁绍就跟开了挂一般,沿着太行山一段一段的向北,斩杀了左髭丈八,攻破了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黑山渠帅的营寨,斩首数万,招降无数,各个渠帅因为跑得快仅以身免。黑山军士气被夺,实力大减,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如今袁绍稳定了冀州,黑山军又被他刚刚猛捶一番,去冀州掠夺的心思根本不敢萌生,只能对位于黑山南方的河内与黑山西侧的上党下力气。不料,河内的李傕、郭汜刚刚退走,刘驹的人马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了河内,黑山军的势力范围已经是小无可小,近百万人以后怎生吃喝? 王当见张燕长时间沉默,只得开口说道:“燕帅,要不然趁刘驹军立足未稳,”说着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将河内夺过来?” 孙轻急忙附和,“燕帅,河内地产丰富,易守难攻,如能长期据有,则百万袍泽走出大山,不再为饥寒担忧。” 张燕摇了摇头,“既是易守难攻之地,我等若是兴兵去夺,可有把握?” 这话说出来,不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么?孙轻顿时噎住了。 “不然,”王当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看问题,“刘驹军夺取河内日短,民心未附,我等居黑山之中,出太行三陉,以上击下,出其不意,岂能不胜?” 张燕有点意动,心想不错,“兵法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那就整顿兵马,择日出征。” 陶升和眭固的人马,居于太行山北段,与常山国为邻,自袁绍夺了冀州后,陈宇悄悄联系无极甄家。 甄家此时的家业已经庞大到无以复加,食客多达两万余人。去年春天甄尧去谷城的时候,陈宫曾交给他一批大蒜样的东西,言道乃是番红花的根球,只需去草原的时候,偷偷埋藏在水草丰美之地即可。陈宫不说原由,甄尧也不好问,只是悄悄叮嘱了往草原贩卖货物的主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一路走,一路番红花的根球留在了大草原上。 甄尧接到陈宇的求助信,焉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利用甄家的庞大影响力,将大批的粮草运往常山国。 “开疆,”这日陶升来找陈宇,一进门就说道:“张燕来信,令我与眭固南下,助其夺取河内。” 这可是重要消息,陈宇接过来张燕写给陶升的书信,看完后略一思索,立马就笑了,这算不算天赐良机?“不知可曾约定好了时日?” 陶升说道:“半月后,在张燕大寨弯月谷聚齐。” “陶将军,”陈宇把嘴巴贴在陶升的耳朵上,“到了河内,你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陶升听完大喜,急忙告辞离去。 陈宇令人召集跟随的游侠,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回家!” 荀谌带着几十骑,赶到了泰山郡。 荀彧见自家哥哥光临,自然是欢喜非常,拉着荀谌的手,还没开口泪就下来了。 荀谌说道:“文若,公事为重。等为兄见过了左将军,再详谈不迟。” 颍川荀家人才何其多啊!刘驹感慨一番,接见荀谌,“友若远来,泰山蓬荜生辉。” “谌见过左将军,”荀谌彬彬有礼,“见过泰山诸贤。” “请坐。”刘驹拉住荀谌让到客位,“闻友若现为本初帐下谋主,今日前来,必有要事。” “谌今日前来,”荀谌拱了拱手,“受袁将军之托,专为两家和好而来。” “哦,”刘驹不禁来了兴趣,“袁本初四世三公,名重海内,帐下文武,皆一时豪杰。泰山偏远,不知有何可借助处?” “左将军过谦了,”荀谌微微一笑,“以刚过弱冠之龄,坐拥青兖二州,带甲百万,战将千员,试问天下,谁是敌手?我主袁本初,当世英雄也,平冀州、战公孙、荡黑山,所战无不披靡。若两家联手,足以制衡天下。” “来人,摆酒,”刘驹笑了,荀谌来的还真是时候,“适才所言,事关重大,待我与帐下诸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友若远来不易,且以水酒一杯,清洗风尘。” 有些看起来容易的事情,要当做极为难的样子去做;而困难的事情,却要简单的做。 丹阳郡治宛陵城内,曹操拿着鲍信的书信,越看越是心情沉重,昔日的老友,与自己正渐行渐远。 “兖青二州新政,无不为民而设。抑豪强,均田地,民乐为之死;兴工坊,薄徭役,聚天下之财货。今日兖青二州,百姓富足,吏治清明,为信平生所仅见。昔日与孟德纵论天下,曾言为官一方,得一‘能吏’评语足矣,观刘千里所为,岂止‘能’乎?” “唉,”曹操起身踱步,“当日落魄江湖的小兄弟,今日成就,怎是一个‘能’字了得?” 这时门子来报,“于禁将军求见。” 曹操随声说道:“快请。”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曹操本来心情就不好,这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曹操一阵头晕目弦,赶忙扶住桌案。 第六十七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2) 吕布兴冲冲赶到下邳城,来见陶谦,只是城门口的守军死活不放行,非要让吕布等人等着。 看着奉把守城门的小队长的命令去州牧府通传的士卒,行走的不慌不忙,吕布的心就跟猫爪似的。 等了好久,听着围在身边的亲信将领们腹鸣如鼓,吕布越发的焦躁起来,对那小队长吼道:“徐州兵竟然如此不晓事,让本侯等那么久?” 小队长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徐州军一向军纪严明,绝没有误事的道理。只是今日陶州牧延请东海糜家家主,怕是抽不得空闲罢了。” “什么?”吕布一时语噎,想我堂堂飞将军,大汉温县侯,竟然不如一个本地豪强受陶谦待见,真是恼煞我也。 “温侯,”魏续低声说道:“如今落难来投,还是忍让一些吧。” 眼看着日影落在了远山后,徐州牧、安东将军陶谦终于出现在了吕布的视线中。 “哎呀呀,”陶谦一边走,一边夸张的大声说道:“州牧府事物繁杂,慢待了温侯。不知温侯不远万里,来我徐州,有何公务?” “吕布见过陶州牧。”看到陶谦徒步而来,吕布只得下马,拱手为礼,“说来惭愧,只因王司徒不听在下劝告,独断专行,惹恼了西凉军,反被其攻破长安,挟持了天子。布无力回天,只得率手下杀出重围,东出武关。闻陶州牧谦躬下士,专程前来投奔。” “哈哈哈,”陶谦打着哈哈,“老夫多谢温侯青眼相看。只是州城地方狭窄,只得请温侯与帐下壮士入城饮酒了,慢待之处,还请海涵。” 这老匹夫,吕布心中大怒,这分明是怕我趁机夺了他的城池,只是人在屋檐下,暗暗叹了口气,吕布说道:“多谢州牧款待,只是我手下四百余人皆是百战余生的勇士,还望周全一二。” “好说,好说。”陶谦扭身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曹豹说道:“曹将军,你去安排些粮草来,务必令并州勇士满意。” 曹豹点了去了。陶谦向前几步,拉住吕布的手,“来来来,温侯,随我去城中饮酒。” 酒宴安排在下邳城中的明理楼,酒楼建的相当高档,大门朱漆黑底,六盏红灯高悬,照的门前一片通明。 来到酒楼前,陶谦特意驻足指着门上的匾额说道:“楼名明理,乃是徐州之最。还望温侯不要嫌弃。” 吕布粗枝大叶惯了,看到酒楼庄重大气,哪里知道陶谦的用意,随口符合道:“此楼修建的不输帝都承天与云台两家。” “承天、云台两家酒楼,乃是皇家产业,老夫当年面圣,也曾去得几次。皇家气象,惶惶威严,非寻常酒楼可比。”陶谦一边打手势让吕布进门,一边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被董贼一把大火,变成了灰烬。” 吕布就是傻瓜,这时岂能听不出陶谦这是在含沙射影的羞辱自己,不过老子已经顾全大义,杀了董卓,也算是为汉室出了口恶气,你这老匹夫,指着桑树骂槐树,有意思嘛? 魏续作为吕布的小舅子,早就看出自家这个姐夫到处不受人待见了,‘明理楼’,这不就是等于直接开骂自家姐夫反复无常吗?‘唉,三姓家奴的名号一旦背上,想要洗刷掉?只杀一个董卓是万万不能啊。’“上禀州牧,”魏续作为吕布最亲近的人,只好开口为他遮羞,“董贼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温侯幡然醒悟,因此弑董贼于北掖门外,为天下除一大害。” 陶谦看了魏续一眼,鼓掌说道:“说得好。温侯为天下除害,真大丈夫也。” 州牧请客,酒家怎敢怠慢。等众人坐好了,酒菜就流水一般的摆了上来。 喝过几杯酒,吕布见陶谦顾左右而言他,只好低声下气的开口,“吕布败军来投,还望州牧赐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陶谦故作沉吟,与周围的幕僚们交换了几下眼神后,徐徐说道:“温侯大名响彻寰宇,徐州得温侯相助,必稳如泰山。彭成国西北小沛,水网密布,土地肥沃,乃是高祖当年龙兴之地。温侯前往,必能大展拳脚,为徐州看好北门。” ‘我靠,’吕布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百分百拿老子当枪使了,转念又一想,汉高祖的老家,貌似彩头不错,凭我掌中戟,胯下马,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一切慢慢来,只要老子有地盘。想到这儿,强颜欢笑,“多谢州牧。能得一地安身,于愿足矣。” 刘驹有意,袁绍有情,两家很快就签订了盟约,相约互不攻伐,友好相处。 看着手中薄薄的几页纸,刘驹心情愉快,笑着说道:“短期内河水两岸无战事,是时候南顾了。” “主公所言甚是,”荀彧作为一个出色的战略大师,闻言说道:“东海郡有糜家为内助,取之不难。” 程昱也出言赞成,“陶谦日渐老迈,两子昏聩无能。主公应尽早出兵,免得徐州落入袁术、曹操口中。” “奉孝经略河内,”刘驹看了一眼荀彧,笑呵呵道:“驹身边又时刻离不得文若与仲德。向闻颍川多杰士,荀公达,戏志才皆谋划高手;陈氏三君,享大名于世,其后人陈长文,少有声名,也是一时俊才。我欲亲自登门拜访,不知能否为我所用?” 陈群的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因德行高洁,被时人称为“三君”。陈寔与钟皓、荀淑、韩韶又被人称为“颍川四长。”其中荀淑号称‘神君’,生了八个儿子,人称“荀氏八龙”,荀彧的父亲荀绲正是八龙之一。而荀攸的祖父荀昙,则是荀淑的侄子,也就是荀攸的曾祖是荀淑的哥哥,所以荀彧是荀攸的本家叔叔。钟皓所在的钟家也是颍川的名门望族,钟皓的儿子不太出名,但他的孙子和穷孙子却是大名鼎鼎的钟繇和钟会。韩韶的后人韩融也是官至大鸿胪,汉献帝从长安东迁的时候,李傕郭汜扣押了百官,此时的韩融官职升为太仆,奉命做了一次和事佬,劝说李郭二人放了百官。所以说,颍川真的是人杰地灵,受到上天的眷顾。 荀彧急忙说道:“颍川现为袁术所有,主公怎么轻易涉险。待我手书一封,请三人前来就是。” 刘驹就坡下驴,“只有文若的书信,怎能显出泰山求贤若渴的诚意?我也写几封书信,倾诉衷肠,与文若的书信一并送往。” “还是主公想的周全。”程昱趁机拍了下马屁,“若是不能屈致英才,主公再去不妨。哼哼,袁公路虽家世显赫,怎挡得住主公的脚步?” 就在这时,门子来报,“徐州有密信到。” 密信,门子是绝对不能经手的,刘驹说道:“传信使进来。” 信使是绝对信得过的人,与三人见礼后,取出密信,刘驹接过来先验看了火漆印信,才挥手让信使离去。 “陶恭祖好大的胆子!”刘驹三两眼看完密信,拍在桌子上,“竟然让吕布那厮驻军小沛?” “哈哈...,”一向温文尔雅的荀彧竟然大笑起来,“此天赐良机令主公取彭城也。” 刘驹得到荀彧的提醒,也是畅怀大笑。原因无他,陶谦让一个反复无常的乱臣贼子驻守在汉高祖刘邦的老家,也就是后人常说的‘千古龙兴地,一代帝王乡’的沛县,这不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汉室的脸上吗?作为汉室之后,两州州牧,这口气叔叔能忍,婶子也能忍吗?作为一个目前看来比较成功的穿越者,刘驹绝对能忍,但是,彭城有冶铁厂啊,据史书记载,汉武帝刘彻‘从桑弘羊请,于彭城沛郡立铁官。’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如果不紧紧抓住,自家都觉得丢人。说不得,要是好好谋划一番,取了彭城与沛国也说不定。 刘驹令人取来地势图铺在案上,与程昱、荀彧商量起来。 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门子又来报,河内有信使到来。 刘驹看完郭嘉的密信,笑着说道:“看来取彭城要晚些时日了。”说着将密信递给程昱、荀彧。 “张燕一介余孽,竟然有了攻占河内的心思?”程昱捻着胡须,“河内有奉孝在,又有陶升、眭固为内应,破之不难。” “主公心中所想恐非破敌?”荀彧笑了笑,“洛阳周边正乏人口,黑山黄巾号为百万。主公属意的怕是百万人口?” “不错,”刘驹指着洛阳周边,“人手不足,荒废了好大一片土地,若有黑山百万人填补,洛阳重兴有望。” “黑山军二三十万的战力还是有的,”程昱面色凝重,“主公如欲全胜而夺人口,河内兵力恐不足用。我看奉孝来书,虽未明言,却也有求援之意。” “既与袁本初结盟,令子义、宣高率兵驰援河内如何?”刘驹向两个谋士征求意见。 “可,”荀彧想了想,“不知多少人马合适?” 第六十八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3) “兵贵精不贵多,”刘驹考虑了片刻,“子义、宣高各率万人即可。” “主公,”程昱老神在在的伸出手指指了指东方,“高子达在琅琊,陷阵营已成军,何不趁此时....?” 程昱虽只说了半截话,潜在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高顺是不是真心想开了,只要他答应领兵去河内,这一员大将就可以放心用了。 “好,”刘驹回应的痛快,“传令高顺,陷阵营一人双马,驰援河内。” 怀县城内,乐进为主,郭嘉、赵云坐在两边,正对着河内的地势图看得出神。 “奉孝,”乐进迟疑半天,不确定的说道:“张燕若出兵河内,不外乎从三陉通过,咱们兵分三路,在三陉出口处设伏,岂不是轻易取胜?” “哪有那么容易?”郭嘉小饮一口清茶,“莫要小瞧了张燕。此人身经百战,狡诈多智,只看袁本初扫荡群贼,张燕部众却安然无恙便知。滏口陉、白陉、太行陉是黑山军进入河内的通道,既然咱们看得明白,张燕岂能不明白?若是我军重点防守三陉,张燕却绕道王屋山,从轵关陉杀出,直扑萁关,又如何应对?” 赵云道:“夏侯兰治军有方,驻守萁关,五千人马当可遏制张燕前锋十日,到时我大军回援,必可令张燕铩羽而归。” “夏侯兰治军称得上一个‘能’字,”郭嘉却不看好夏侯兰,“但智术短浅是其短板。若我所料不差,恐萁关内已有张燕的内应?” 乐进霍然起身,“我这就快马赶往萁关。” “文谦稍安勿躁。”郭嘉笑道:“计算时日,开疆不日就到。那陶升、眭固的人马还要迟些日子,到时候,张燕才可整顿大军,来夺萁关。是故,我欲让开疆率领部众扮作商贾,清除内奸。而后子龙领精兵一支,潜出关外设伏,到时候与萁关守军前后夹击,迫降张燕。” “然则三陉也需把守,”乐进说道:“张燕那厮肯定会派出疑兵,混肴视听。” “黑山军人多势众,”郭嘉笑道:“也有可能四路齐发,一路突破,我军势必首尾难顾。” “张燕好算计。”赵云气呼呼的说道。 “子龙,”郭嘉扬了扬眉毛,“你这位乡邻可是真不简单。自中平二年(185年)接替张牛角以来,合纵连横,聚众百万,劫掠冀并二州,守军莫可奈何。若不是用兵灵活,早已被人覆灭。主公常言:料敌从宽。是故,对于张燕,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不负主公恩遇。” “奉孝你才智过人,”乐进送给郭嘉一顶高帽,“如何用兵?我等唯你马首是瞻。” “我料主公接到书信,必遣大军来援,”郭嘉对高帽早已经免疫,“如今河内有军两万,我们可以如此如此。”说着压低了声音,嘀咕起来。 郭嘉还没嘀咕完,门子来报,“陈宇到了。” 三人大喜,出门迎接。 “开疆,”郭嘉哈哈大笑着一把拉住陈宇,“隐匿冀州多年,终于盼得尘埃落地。” 陈宇摆脱了郭嘉的手,与三人见礼后,“只恨宇无能,主公吩咐,成事不足一二。” 乐进锤了陈宇一拳,“无有开疆辛劳在先,怎有奉孝成功于后?” 陈宇的脑子转的飞快,“这么说来,百万黑山军唾手可得了?” “哈哈....,”郭嘉大笑着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弯月谷中,张燕终于等来了陶升、眭固的人马。一大帮黑山军的头目看到陶升、眭固二人携带了大量辎重,大感惊奇。 孙轻嘴快,“你们两个小子在常山吃得脑肥肠满,可怜俺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快说一说,哪里弄来这许多粮草?” “嘿嘿...”陶升笑了一阵,“运气好,就是不告诉你。” 王当还想说两句,被张燕挡住了,“两位兄弟来的正好。大军已整装待发,你们二位远来疲惫,先休养两日,就在后押运粮草如何?” 陶升与眭固相视一笑,心中大喜,暗说果然被陈开疆料中了。“我等敬听燕帅吩咐。” 张燕拿起一个树枝,在软地上画了画,指着说道:“我料河内守军必固守三陉出口,设伏待我。我偏偏不如他意,只令少数人马过道三陉,作为疑兵,而我大军则绕道王屋山,直取萁关。萁关若下,河内军必然乱了阵脚,其区区两万人马,如何是我大军对手?如此,河内必为我所有。” 张燕说完,高帽和马屁就接连飞了过来。 时光如水,等张燕率领大军赶到萁关时,七月已过,已是到了八月上旬,天气渐渐变凉,正适合行军征战。 萁关在王屋山南边,萁水东侧,是沟通河内与河东的咽喉要道。过几年汉献帝东迁的时候,也会路径此关,转道河内。 看着面前高大的关墙,张燕不由得踌躇满志,过了萁关,整个河内郡都要臣服在我大军的脚下。 孙轻轻声问了句,“燕帅,今日可夺关否?” 张燕摇了摇头,“大军疲敝,休整两日再战。先令随军工匠打造云梯、轒轀,多多益善。” 乐进、高顺、夏侯兰、陈宇站在萁关城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山军的营寨扎满了前方的山谷,绵延数十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张燕这是志在必得啊。”陈宇发了声感慨。 “唯其倾巢而来,”乐进笑了笑,“方可毕其功于一役。如何防守,子达可有高见?”高顺是个锯嘴葫芦,乐进转了话题,想让他说上几句。 “诸位请看,”高顺指着正在忙碌着搭建营寨的黑山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张燕那厮过于自大,竟无人马防御关城袭击。” 乐进笑了,作为五子良将之一,岂能看不出张燕的傲气,“我若出兵,焉知黑山军没有埋伏?” “文谦这是考较我么?”高顺嘴角微微一翘,旋即收敛,“关城外地势狭窄,顺看不到伏兵何处?” 守城最忌闷守,攻守兼备才是上上之策,乐进于是问道:“子达可敢一战?” “诺!”高顺嘴里蹦出一个字,转身下了城头。 关门大开,八百陷阵营初试锋芒。 高顺的陷阵营其实就是重装步兵,八百人身披重铠,手执长枪,队列整齐,不惧刀枪箭矢,临敌之时勇往直前,所以所向披靡,无坚不催。 张燕看到敌军竟然出来一队人马,不由得仰天大笑,我有二十万大军,你们竟然派出来不到千人的队伍,这是给我送人头来的吗?随即吩咐孙轻、王当,各领一千人马出击。 高顺站在陷阵营中间的位置,看到黑山军过来了两千人马,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就凭你们这么简陋的装备,敢与陷阵营硬刚,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了。 看看距离敌军不到十丈,高顺手中长枪高举,大声喝道:“冲锋之势!” 八百儿郎一起大喝: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呼喊的同时,顺手放下面甲,然后手中长枪平端,做好了随时刺杀的姿势。 孙轻、王当一愣,这是什么阵势?两人也是见多识广,可从来没见过这样装备的士兵。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令弓箭手准备。 陷阵营踏着整齐的步伐,还未交锋,黑山军就感到无形的威压迎面迫来。 “放箭!”孙轻、王当几乎同时大喝一声。 箭飞如雨,朝着陷阵营如蝗虫一般涌来。 只听一阵‘叮当’乱响,黑山军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预料中的杀伤效果没有出现,陷阵营依旧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看来只有刀枪上见真章了,“杀啊!”孙轻、王当的叫声就如太行深山中的狼嚎,嘶吼着扑向陷阵营。 敌军就在当面,高顺喝道:“刺!”略微一顿,“收!” 八百陷阵营就像钢铁制成的机器,机械的重复着突刺、收枪的动作。 黑山军连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如何会是陷阵营的对手,只能仗着人多,拿着人命往上填。 前进了约有二十步,高顺喝道:“换阵!” 后边一排的士卒快步越过前排,站在了前列。 孙轻、王当红眼了。自家砍人家一刀,刺人家一枪,敌军混跟没事人似的;可是,人家的一枪一枪又准又狠,自家的儿郎碰上即死,着上就亡。 这仗还怎么打?风紧,扯呼吧。 黑山军一窝蜂的退回去,留下了遍地的死尸,约有一千之数。 看到敌军退走,高顺大喝一声:“谁敢再战?!”八百人紧跟着一起呼喊。 滚滚声浪如一道道闷雷,掠过黑山军营寨的上空。 一帮黑山军头目都看着张燕,请他定夺。 “李大目、雷公,”张燕咬着牙,“可敢一战?” 两眼赛过铜铃的一位高大汉子看了看雷公。 “你看俺作甚?要战你便战。”不愧是雷公,嗓门大得出奇,绝不下于“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的张三爷。只是,今世,张飞张三爷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立马当阳桥头? “懦夫!孬种!” 雷公转身看去,见张白骑在骂他,立刻又响起一道炸雷,“爷爷杀了你这贼厮鸟。” “都给我住口!”张燕没想到这几个平日里狂的没边的家伙,往日被袁绍追打丢了魂,今日让陷阵营惊掉魄,竟然一个个做了缩头乌龟。 第六十九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4) “我大军初到,面对区区千人,”张燕于是站在统帅的高度上,分析利害,“若不能战而胜之,则士气被夺,军心难稳。今日只有并力向前,倾覆敌军,方能重振士气,斩关夺隘。”说到这儿,环顾部下,见人人胆怯渐去,勇气复生,大声喝道:“黑山勇士,可敢再战?” 不得不说,张燕能坐上黑山军第一把交椅,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短短几句话,一帮大小头目听后血脉偾张,一起大呼:战!战!战!! “李大目、张白骑,各率刀盾兵正面接敌;”张燕适时下达了作战命令,“郭大贤、雷公组织弓箭手,只管朝敌阵乱射。” 打铁需趁热。李大目等人仗着一股血勇之气,组织人手,再次朝陷阵营涌来。 弯月谷内,陶升与眭固见张燕倾巢而出,营寨中只留下数千老弱残兵看家,数不清的妇孺则漫山遍野的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原来大军出征,将营寨中仅有的一点粮草全部带走了,数十万留守的妇女、孩子,只好开展自救。 “造孽啊,”陶升看着一个个枯瘦如柴的妇孺在山林间晃荡,“如早日听从陈开疆之言,何至于此?” “别管难么多了,只希望此战过后,数十万妇孺得以保全。”眭固一边清点着自家带来的粮草,一边问道:“密信送出了吗?” “当夜就派人去了,”陶升回过神来,“说不得已到了开疆手中。” “于氐根、罗市、大计,各领麾下走三陉,以为疑兵。”萁关城头,陈宇捏着一张纸条,“张燕则与黑山其余头领取萁关。”看着眼前一个黑瘦的汉子,陈宇从腰间掏出一个银饼,塞到那人手里,“辛苦你了,请下去歇息。”说罢转身面对乐进笑道:“好一个郭奉孝,果然皆被他料中。” “可命人将密信送与奉孝,”乐进也笑了,到了此时,战场的情势正按照己方预料的方向走,取胜的把握更增添了三分,“以安其心。” 陈宇把密信封好,叫过来一名亲兵,让他骑快马赶往怀县城,讲密信送与郭嘉。看着亲兵下了城头,陈宇把目光又望向城外的战场。 黑山军仰仗着人多,一波一波的朝着陷阵营发起攻击。高顺立在陷阵营中,平静如水,适时的下达着各种命令。 任你狂风怒卷,我自不动如山。 一个时辰后,感受到身边袍泽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高顺游目四顾,见黑山军不顾生死,依旧蜂拥而来,暗道果然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只是如此下去,八百兄弟既便再神勇,恐怕会耗尽气力,累死在沙场。 “弓弩预备,”高顺的命令在嘈杂的争斗中清晰的传到每一个陷阵营士卒的耳朵内,“争锋袍泽左右散开半步,射!” 位于陷阵营中心的士卒,平端好弓弩,瞄准了自家袍泽略略裂开的缝隙中的敌人,在主将的喝声中,一只只弩箭准确的命中只有十余步外的黑山军。 陷阵营一上场就是硬刚,黑山军哪里想到他们还有远程武器,这一招登时让黑山军死伤无数,围攻的阵型松懈下来。 “嗨!”张燕猛拍了一下马鞍,原本眼看着敌军出现了伤亡,自己这边再加把劲就可以压倒对方了,没想到奇兵突出,敌人玩了这么一手。 “燕帅,”王当轻声道,“我军伤亡已超过三千了。” 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张燕一挥手,“孙轻、王当,你二人带领生力军,从侧翼出击。”这个脸丢不起,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胜一场,既便是惨胜,也要尽全力争取。 看到敌军派出了生力军,高顺喝道:“前后交替后退。” 就在孙轻、王当领兵飞奔而来的当口,萁关城门大开,夏侯兰挺枪跃马,率领一千骑兵杀出。 一个时辰后,日已过午,张燕呆呆望着眼前的战场。黑山军的尸体几乎是平铺在方圆不足三里的地面上,而陷阵营则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艰难的扭过头来,张燕看到黑山军士兵杂乱无章的站着,望着袍泽浴血之地,一个个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面无表情,眼睛里却透露出无尽的恐惧。 变得落针可闻的战场,在夕阳落在西山后才恢复了生气。清理战场的忙着寻找柴火,火头军准备着埋锅做饭,营寨还没完工的则忙着筑牢寨墙。 “燕帅,”孙轻端着一碗肉糜来到张燕的帅帐,见里面黑乎乎的,便将盛着肉糜的大碗放在案板上,从怀中掏出火镰,点亮了灯火,只见张燕缩在角落处,也不由心中黯然,“燕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太过挂怀。明日兄弟率领咱们的黑山铁骑,到关前挑战,保管大胜一场。”说着端起大碗,“火头军的兄弟们在山上猎取了些野物,因此熬了些肉糜,请燕帅品尝。” “放那儿吧。”孙轻一直端着碗,张燕心下歉然,“没有胃口,等下再吃。孙轻,你来说一说,今日一战,黑山军可有取胜的把握?” “燕帅还是趁热喝些好,”孙轻将大碗擎在张燕面前,看到张燕却不过面子,伸手接了,继续说道:“河内军勇则勇矣,可惜人手太少。咱们数十万人,就是硬怼,也能踏平萁关。” “硬怼?”张燕瞪了孙轻一眼,“你打算拿多少兄弟们的性命去填?” “说真的,”孙轻盘腿坐在张燕的对面,“今日对战的这支河内军,战力之强,平生仅见。” “正是如此。”张燕叹了口气,“出兵河内,咱们极可能走错了路。” 黑山军士气低迷,张燕无奈,只能接连三天召集大小头领,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 第四日天刚亮,一骑快马踏碎了宁静,从黑山军的后方朝着张燕的帅帐冲来。 张燕正在洗漱,看到奔驰的战马,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不祥的预感。 “报燕帅,今日四更时分,自王屋山中杀出一支大军,冲破我军后寨而去。” “啪嗒”,张燕端在手中漱口用的瓷碗掉在地上,一瞬间,脑中轰鸣,身体摇摆,吓得身边的亲兵急忙向前扶住。 毕竟是一方枭雄,张燕一会就冷静下来,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传令兵,问道:“可知道是何方敌军?” 四更天,相当于凌晨三四点,天正黑着呢。 果然传令兵答道:“天色未明,敌军并未竖起军旗。” 打发走传令兵,张燕对身边亲兵喝道:“擂鼓!聚将!” 端坐在主位上,张燕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一大帮头目,沉声说道:“后军来报,今日凌晨,一支大军杀散了后寨人马,往轵关陉后方而去。以我想来,必是河内军将一支大军提前埋伏在了王屋山中伺机而动,今日杀出,意在截我后路。” 这消息说出来,可要比雷公的大嗓门炸响的更厉害,大帐内顿时就跟苍蝇聚会一般,‘嗡嗡’不停。 ‘啪!’张燕猛地一拍桌案,喝道:“都是统领上万人马的头领,看你们一个个的模样,成个什么样子?”积威之下,头领们不再交头接耳,“如今大军处境艰难,你们可有好的办法?” 白饶说道:“这不是明摆着被人家前后围堵在三四十里内的陉道上了吗?两边都是高山,要么前进攻破萁关,要么后退返回太行山内的大寨。” 这话说的绝对全面,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不过,约有一大半的头目眼中都含着鄙夷瞧向白饶。 王当说道:“轵关陉绵延二百余里,后有大军堵截,军中粮草不足三日之用,若是退兵,我军只有死路一条;如今看来,只有奋力向前,破了萁关,才有生机可寻。” “三天能破的了萁关?”李大目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信。 “只要人人拼命,”孙轻冷哼一声,“一日之内,就能踏平萁关。” “孙轻,三日前一战,兄弟们哪一个不是拼命向前?”雷公吼道:“你找一个不曾拼命的让俺们瞧瞧。” 孙轻、王当是张燕的亲信,属于言听计从的那一种。不论年代、不论地域,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分出亲疏远近,从而衍生出小团体,也就是俗话说的拉帮结派。张燕虽然是黑山军的核心,但与大多数头目属于联盟,自己的嫡系队伍中,孙轻、王当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孙轻一句话没注意,让看他不顺眼的雷公揪住了小辫子。 “如今情势危急,”张燕喝道:“吵架能解决了问题?” “燕帅,”王当说道:“退兵无异于自寻死路,怎么做?请你拿个主意。” 张燕稳了稳情绪,沉声说道:“三千人一队,明日黎明,轮番上阵,务必攻破萁关。都下去准备吧。” 一帮头目见张燕下了军令,不敢怠慢,纷纷行了一个军礼,就要退出大帐。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道路可走,何必拿着数十万兄弟们的性命攻高城?” 第七十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5) 本来准备退出大帐的大小头目们眼前一亮,不由得看向说话之人。 张燕也顿住了脚步,盯着那人问道:“白饶,计将安出?” 白饶挺立在大帐中心,不紧不慢的说道:“尔等只顾着向前厮杀,说什么一日破关。非是我扰乱军心,一旦攻城不顺,三日内粮草告罄,二十万儿郎饿着肚子去厮杀?到今天大军离了弯月谷已有十日,粮草尽数带在军中,诸位可想过父母妻儿亲眷近邻?数十万老弱妇孺吃什么活下去?” 张燕不耐烦了,白饶你嘴上说着不是扰乱军心,可这话不但扰乱军心更是严重打击了士气,于是厉声喝道:“白饶你给我住口!来人呐,白饶惑乱军心,罪不可恕,拖下去,给我责打三十军棍。” 军帐外迅疾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架起白饶的胳膊,拖着就往外走。 “燕帅三思、众位兄弟三思,如今黑山军已经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只有降了左将军,才能保全黑山所有人的性命啊!”白饶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投降!?”果然也是一条出路。 郭嘉坐镇怀县城,接到陈宇传递过来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便让人传信给太史慈、臧霸,放开三陉出口,直接等着鱼儿上钩。 于氐根、罗市、大计三人各自带领着七八千人马,与河内军已经对峙了五六日,这日听到斥候报告说河内军退出了陉道出口,都是大喜,以为萁关那边被燕帅攻破,堵在三陉出口处的敌方人马前去支援了,于是不约而同的带着人马出了陉道,直扑河内。 于氐根三人出了陉道,兴冲冲离开了山地,奔跑在旷野中时,心情愉悦到了极处,因为此战过后,黑山军就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土地了。 但是,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一瞬间。正在撒欢的黑山军突然就看到一堵堵人墙,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陶升、眭固押运着粮草赶到轵关陉时,却看到一支大军堵在了入口处的轵关城,城头戒备森严,军旗猎猎,大纛上写着一个‘赵’字。明显有别于黑山军的装备和气势,陶升与眭固对视一眼,明白张燕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陶升、眭固自报家门,赵云在河内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他们二人身在黑山心在刘,当下打开关门,放二人入城歇息,带来的粮草,正好可以补充河内军的军需。 白饶的一番话,给张燕带来了无数烦恼。第一天派出了五支队伍,轮番攻城,结果连萁关城的城头都没碰一碰,留下一大片伤亡者后,灰溜溜撤兵。到了第二日,再安排攻城的时候,一帮头目开始你推我,我推你,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谦谦君子风度。张燕知道,黑山军因为多了一条路可走,开始‘怯战’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一早,就有人跟张燕打小报告:雷公的亲信部下梁小乙带着三百人降了河内军。原来雷公并不姓雷,只是因为嗓门大,得了一个‘雷公’的绰号而已。 这人刚走,又来了一个,“燕帅,李大目治军不严,部下五百人脱离队伍,不知去向。” 接着,又..... 于是第三日黑山军军中谣言四起,士气低落到极点。 到了第四日,军需官来找张燕,“燕帅、军中的粮食仅够今天早上吃一顿稀粥了。” “陶升、眭固怎么还...”张燕说了半截才惊醒过来,后路没有了,还谈什么粮草,只好无力地挥挥手,“你暂且下去吧,粮草我来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燕能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说有,只有一个——杀马。 战马是将士的命根子,战场上最靠得住的战友,听到张燕要杀马充作军粮时,骑兵跟有战马的大小头领们急眼了。 二十多万黑山军,战马将近一万匹,真的靠吃马肉充饥,也能支持个四五天,关键是谁舍得杀了自己的战马? 张燕看了一眼有点情绪失控的部下,让亲兵把自己的宝马拴在木桩上,论起大刀,一下就斩断了宝马的脖子。 大小头领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张燕则是头也不回,进入了军帐。张燕的这匹战马,乃是大宛名驹,陪伴他已经走过了六年的风风雨雨,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将张燕带离险境。 大帅的大宛马都死在了刀下,其余人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只好安排人手杀马。 吕布带着四百多人驻军小沛,通过拉壮丁、剿贼寇的方式,短时间内竟把队伍发展到万人左右。人有了,不能穿着麻布做成的衣服,举着木棍作战吧?怎么办?于是有人给吕布出主意:东海糜家,富可敌国。 初来乍到的吕布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露出欢喜,反倒是忧心忡忡。当年叱咤风云的吕温侯,如今为了区区几幅铠甲、几把刀枪,向一地方豪强张口,吕布还真的拉不下脸来,最关键的是,既便张开了口,万一人家不理自己怎么办? 几番细思量后,吕布让身边的文书写了一封姿态谦卑的书信,派魏续前往东海。 萁关前,轵关陉中,因为到了吃马肉的地步,逃走、投降的黑山军越来越多,到了昨日,张白骑、白饶两人,率部投降了。 情势发展到现在的模样,张燕已经无力再去约束部下,只能眼看着一队队人马离去,只有自己的嫡系部队,还在坚守。 “燕帅,”王当来到张燕的大帐,轻声说道:“夏侯兰前来相见。” 黑山军的斥候也不是摆设,对战到今天,已经摸清了敌军大将的底细。 “这是想要劝降来者,”张燕自嘲的一笑,“还真是有耐心啊。” “夏侯兰与燕帅同为乡里,”王当说道:“见还是不见?” “当然要见。”张燕道:“时至今日,黑山军进无可进,退无所退,除了投降,还有别的路吗?” “夏侯兰见过张将军。”走进张燕的大帐,夏侯兰不亢不卑的拱手为礼,“见过黑山军各位统领。” “你我两军对峙十余日,”张燕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胜负未分,不知夏侯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为保全黑山军十余万部众性命而来。”夏侯兰淡淡一笑,“于氐根等三位头领已在怀县城内做客,弯月谷三十余万妇孺皆已接到河内,妥善安置。” “轰隆隆”,夏侯兰的话如一道惊雷炸响,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张燕本来还想着提点不过分的要求的,这一刻心丧欲死,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我军降后,”王当率先反应过来,“燕帅如何安置?” “兵贵精不贵多,一直为左将军所坚持,”夏侯兰侃侃而谈,“黑山军降后,当择其精壮为兵,余者或种田,或为辅兵。军中大小头领,尽皆量才录用。至于张燕将军,依旧统领精简后的黑山军。” 王当目视张燕,看到张燕微微颔首,便说道:“既如此,黑山军上下,愿意追随左将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侯兰并不接王当的话,只拿眼看着张燕。 张燕无奈,只得亲口重复了王当刚才所言,夏侯兰微微一笑说道:“张燕将军,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同为左将军效力。待我回到关城,便令士卒将粮食送出,你这边安排接应便好。” 十日后,刘驹的亲笔任命书到了河内郡。黑山军精简后,大军三万,更名为太行军,张燕为平北将军,陈宇为宣教使,其下陶升、眭固、白饶、雷公、李大目等人各领兵五百至数千不等。太行军分别驻扎在太行山南边四个陉道内的紧要隘口,整军经武,待机而动。 黑山军的问题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泰山郡奉高城内,刘驹的目光盯在了沛县。 河内郡战事告一段落,如果要攻略并州,并州那复杂的山区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冲锋,反倒是位于华东平原上的沛县周围,更适合骑兵驰骋。于是一纸调令,赵云南下,太史慈依旧驻军平原,高顺回琅琊。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吕布,浑不知被一支利箭对准了心窝。 幽州涿郡故安城内,经过界桥之战、龙凑之战而大败亏输的公孙瓒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崔巨业,一个自称会占星术的家伙,被袁绍派往故安城。崔巨业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五万大军。五万人久攻故安不下,崔巨业萌生了退兵之心。 五万冀州军此时也就剩了四万左右,在崔巨业的指挥下,沿着巨马水南下。战机来临,公孙瓒亲率三万人追击,斩杀近万,大破敌军。崔巨业收拾残兵,继续南逃,于是一追一逃,公孙瓒的大军再次进入冀州境内。 袁绍得报大惊,急令刘备率军北上,阻截公孙瓒。 刘备心中十二分不乐意,毕竟曾在公孙瓒那儿混吃混喝了不少日子,但再不乐意,军令不敢违,只好带着关张二人,领着一万人马自邺城出发,斜刺里向着渤海郡方向而去。 这日正走着,只见前边败兵如潮水一般涌来,刘备急忙令人阻止,并派人寻找崔巨业。 公孙瓒大军在后方闻听敌军援兵到了,也不敢再追击,于是就地扎营。 刘备忙到深夜,才算安抚了溃兵,回到自己的营帐,只觉得又渴又饿,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大碗清水,想也没想,端起来‘咕咚咚’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龙兴岂容家奴驻(6) 在刘备军帐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当刘备端起大碗,咕嘟嘟灌水的时候,那处角落的军帐微微晃动,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嘴角翘起,迅速脱离军帐的范围,远飚而去。 喝饱了清水后,刘备将手中的兵器挂在兵器架上,叫了一声“来人”,看到亲兵近前,让他们帮忙解开战甲上的丝绦。那个年代,穿脱盔甲是个很麻烦的事,基本上除了头盔外,其余的战甲都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完成。 战甲解下一半,刘备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也没在意,毕竟热肚子灌凉水,有点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只是,疼痛越来越重,刘备忍不住“哎吆”了一声,双手使劲摁在肚子上。 亲兵大惊,其中一个问道:“主公,可是肚子不舒服?” 另一个亲兵见机极快,闪身出了军帐,去找随军医生。 刘备捂着肚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着大碗说道:“水内有毒!”说罢,身子蜷缩成一团,俯卧在地上。 帐外的亲兵听到动静不对,急忙叫来了关羽、张飞和简雍。 等随军医生进了军帐,刘备已经疼的説不出话来。医生伸手抓住刘备的手腕,探出三根手指按在脉门上,好一会没有吱声。 张飞焦躁,一把薅住了医生的衣领,“你个鸟人,到底看出了什么?” 关羽、简雍急忙阻拦,那医生才缓过一口气来,猛地咳嗽几声,嘴里说道:“玄德公脉象紊乱,似乎服下了毒药。”说着话,在随身携带的药箱中一阵翻腾,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就往刘备嘴里灌去。 “服毒?”关张二人和简雍一时呆住了,“怎么可能?应该是被人下毒才对。” 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代的医生,葫芦里的药水灌下去不久,刘备疼痛缓解,慢慢睁开了双眼,张飞喜极而泣,拉着刘备的手问道:“大哥,吓死兄弟了!” “玄德,可知是谁人下毒?”简雍急忙问道。 刘备茫然的看向简雍,“宪和,依你之见呢?” “这?”简雍略一思索,看了一眼随军医生,用左手的袖子遮住右手,做了一个隐秘的动作。 刘备轻轻点了点头。 随军医生看到刘备缓解后,立即令亲兵去茅厕去取些秽物来。片刻的功夫,亲兵用瓦盆弄来半盆,医生接过来,倒了一些清水在盆内,用短棍搅了搅,递到刘备的嘴边,“玄德公,快饮下去催吐。” 茅厕中的秽物就是那个黄黄的东西,俗称‘大便’的便是。 刘备艰难的伸手想要扶着瓦盆,哪知手伸了一半,突然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便倒,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医生顿时慌了,再次按住了脉门,半晌无语,垂头说道:“小人无能,玄德公已经去了。” 张飞环眼一瞪,吼声如雷,“待俺打死你个庸医!”说罢一拳直捣医生的胸口。 关羽、简雍想要助拉,哪里来得及。那医生眼看着胸口塌陷,嘴角流血,身子软绵绵歪倒在地。 军帐中一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关羽看到了简雍做的小动作,好半天低声问简雍,“宪和,到底是谁人下的毒手?” 简雍伸出右手的拇指,“除了他,还有何人会生出这等歹毒心肠?” 关羽挥手让亲兵退出帐外,轻声说道:“袁本初?” “不可能!”张飞吼道:“大哥带兵为他征战,怎会在这样的关口毒杀大哥?” “韩馥是怎么死的?”简雍请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袁绍接管冀州后,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朱汉早前与韩馥不对付,看到韩馥无兵无权,就趁机想要杀了韩馥,一来可报私仇,二来嘛,也为袁绍除掉心腹大患,于是发兵包围了韩馥的家,韩馥见机得快,逃到楼上躲藏,朱汉抓住了韩馥的大儿子,亲手打断了他的两条腿。由于朱汉搞得动静比较大,袁绍顾全情面,不得已出面干预,杀了朱汉。韩馥不知道内情啊,以为袁绍想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于是苦苦哀求袁绍,请放他离去。 袁绍点头答应,原本的历史上韩馥离开冀州后投奔了张邈,如今张邈远在扬州,只好越过太行山,投奔上党太守张扬。袁绍怎肯放任韩馥活在世上,于是利用韩馥怯懦的性格,派一使者出使上党,期间故意当着韩馥的面与张扬窃窃私语,韩馥以为使者是在与张扬商量怎么对付着自己,于是自杀在茅厕内。 袁绍对让出冀州给自己的恩主都这样无情,对于素有威名的刘备下杀手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刘备是死在出征的途中,与袁绍隔着几百里远,就是明知道凶手是谁,又能奈他何? 张飞虽然莽撞,脑袋瓜子却精明的很,听简雍提到韩馥,顿时哑了。 “宪和,”关羽红着眼圈,“大哥身亡,欲要报仇,力有不逮,如之奈何?” 简雍思量半天,“云长、翼德,崔巨业尚有残兵三万,为今之计,诛杀崔巨业,然后合兵一处,南下投靠刘千里。” “为何不北上?”关羽问道。 “公孙伯珪自持才力,睚眦必报,且轻慢士大夫,专爱结交商庸贩儿,”简雍评价了一番公孙瓒,“这也是为何玄德不投伯珪,转投袁绍的原因所在。袁绍与伯珪嫌隙日深,冀州势大,伯珪恐自身难保。放眼天下,可与袁绍一较长短者,唯刘千里一人而已。” “当初在平原之时,大哥若是听俺的劝,怎会有今日之事?”张飞长叹了口气,“真论起来,刘千里当世英雄也。” “翼德,”关羽喝道:“你与刘千里只不过在河内并拒西凉贼军,怎可处处维护与他?” “二哥有所不知,”张飞目光变得深邃,“小弟与刘千里相处短短几日,从言谈举止中,深知其人才是真心为民的大丈夫,真英豪。” “你!”关羽戟指张飞,丹凤眼圆睁,却又说不下去。 “好了,好了,”简雍和稀泥,“玄德尸身在侧,你兄弟二人不思报仇,却在这儿为一个外人争吵,成何体统?” 张飞是小弟,见状对关羽深深施礼,“二哥,是小弟的不是。” “这就是了。”简雍说道:“当此之时,不能为玄德举丧。你们二人速速去整顿崔巨业的兵马,明早南下,令伯珪的人马寻不到咱们的去处。” 赵云在泰山略作修整后,刘驹便带着两万人马南下沛县。 沛县虽然是刘邦同志的龙兴之地,县城的规格却高不哪儿去。刘驹率领大军一路疾驰,五日后距离沛县不足二十里,当下安营扎寨,歇息兵马。 吕布一生征战无数,虽然大脑简单,临敌经验却是极为丰富。刘驹的大军刚刚进入沛县的地界,吕布就收到了消息。 “刘千里兵临沛县,不知意欲何为?”吕布看着手下八健将。 两万大军不可能是来旅游的?郝萌说道:“左将军刘驹业已夺了琅琊,此次南下,其意应是徐州其余郡国。” “两万人马取徐州?”曹性发出疑问,“未免太高估其实力了吧?” 看两人说不出个豆来,吕布看向李肃,“李肃,你来说。” “彭城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号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李肃侃侃而谈,“刘千里亲率大军,意在彭城也。” 这话有点意思,吕布面色一暗,如果真的被李肃说中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立足之地,岂不是又成了梦幻泡影? “谁敢前去一探究竟?”吕布无奈,形势不如人,还是先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再说。 李肃是做惯了说客的,先说动吕布杀了丁原,后说动董卓亲身赴死,这次是查明刘军动向,想来比起做说客来容易的多,于是自告奋勇,“李肃愿去。” 吕布大喜,亲自安排人马,陪同李肃前去。 “吆呵,吕布的反应不慢呐。”刘驹听到李肃前来的消息,忍不住打趣,“那就让李肃进来吧。” “李肃见过左将军。” “不知李将军在温侯手下任何职?” “一都尉而已。” 这语气有点味道,刘驹腹诽了下,“李都尉请坐。来人,上茶。不知李都尉前来有何要事?” “左将军兵临彭城,温侯坐镇沛县,”李肃接过茶杯,斟酌着说道:“因此遣在下前来致意左将军,大军临境,不知是为了何事?” “沛县乃高祖龙兴之地,”刘驹脸上涌起怒意,“叵耐陶谦那厮竟然付与一三姓家奴。驹身为汉室之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李肃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都尉休要惊慌,”刘驹歉然一笑,“某是有感而发,非是针对于你。李都尉乃是忠义之人,只可惜选错了主人,若能弃暗投明,日后相见,恐怕要称呼一声李将军了。” “这?”李肃本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哪想到刘驹会向他递出橄榄枝,不由得心跳加速,踌躇不决。 第七十二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1) 看到李肃面色变换个不停,刘驹站起身笑道:“李都尉久经战阵,且随我一观大军军容。” 李肃不得已,随着刘驹来到大帐外,只见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约一千士卒排成一个大大的方阵,不论横看纵观,排列的如一条线般整齐,士卒各各身材高大,人人面上傲娇,顶盔掼甲,手执长枪,腰悬弓刀,挺胸凹肚站的笔直。 李肃只觉得一股沛然的杀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心跳加速,双股微颤,由衷说道:“真乃熊罴之士也。” 刘驹领着李肃越过方阵,示意他上了战马,指着营寨的北门方向说道:“素闻并州铁骑天下无敌。我军骑兵组建未久,也曾战场争锋,只是不知战力如何?今日就请李都尉指点一下。” 沛县水网密布,刘驹选择的驻军处,位于泗水与南水的交界处的三角地带。虽然已进入了八月末,青草依然茂密,正适合战马食用。 李肃随着刘驹来到营寨外时,正看到一队约有两千人的骑兵在纵马驰骋。一个个骑兵战士,左手挽缰,右手军刀,一边驰骋,一边做着各种拼杀的动作。 “咦!”李肃不愧是并州军出身,一眼就看到了这支骑兵的特异之处,“士卒手中所持,非环首刀也。” “李都尉果然目光如炬。”刘驹笑道:“此乃马刀,刀身狭窄,略作弯曲,刀柄与刀身之间特意增加了护手。” 汉时环首刀通体都是直的,刀身与刀柄之间也没有护手,但五十炼、百炼的环首刀锋利无匹,威力巨大。 “这么一来,士卒可以肆意拼杀了,”李肃作为职业军人,当然明白护手的重要性,“小小改动,战力何止增加一倍?” 刘驹一笑,“若是对战并州铁骑,恐力有未逮也。” 李肃面色一暗,“上禀左将军得知,温侯仓皇离了长安,并州铁骑,十不存一也。” 李肃真是个实在人呐!刘驹在内心给李肃下了评语,“李都尉,不知我军战力如何?” “步卒、精骑,皆为天下强军也。” “那就请李都尉回去后告知吕奉先,”刘驹面沉如水,“沛县,不是他这种人可以驻扎的。三日,三日之后他若还在沛县城内,那就等我大军逞威吧。” 李肃没想到上一刻还是笑容满面的刘驹,也就一句话的功夫就翻脸了。久在上位累积的威压扑面而来,李肃没来由的小心肝颤抖了下,“李肃回去,定如实禀告温侯。” 沛县城内,吕布听了李肃的汇报,半晌无语。 成廉吼道:“田舍儿欺人太甚,大不了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侯成很现实,问道:“如今我等所依仗者,只有四百老卒,拿什么与人家拼?” 曹性正要说话,门子来报,“魏续将军从东海返回。” 吕布恰如处身黑暗世界的人看到了曙光,立刻大喜,急忙起身迎接。但等看到魏续的脸色时,吕布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来到议事厅坐下,魏续惭愧的对吕布说道:“魏续无能,有负使命。” 得到了证实,吕布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天下虽大,何处是安身立命之地? “不过,”魏续却突然转了口,吕布精神为之一振,只听魏续继续说道:“糜子仲曾言道:‘下邳国相笮荣尊崇佛道,大修佛寺,靡费钱粮无数。笮荣来糜家,名为化缘,实为强征,得了万万银钱。’续听后揣摩糜子仲的意思,这是深恨上了笮荣,若是咱们提出为糜家报仇,糜子仲定会大力支持。” 吕布等人到徐州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下邳国相笮荣的事迹当然了解了不少。笮荣出身丹阳豪强,带着数百壮丁与家财投奔陶谦,被委任为下邳国相,并负责广陵、下邳、彭城三地的赋税运输。笮荣这个人生性残暴,却笃信佛教。佛教宣扬的多是积德行善,因果报应,你说你一个本性残暴不仁的家伙,既然心中有了信仰,理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对;再退一步,身为一方大员,慈悲为怀,造福一方也算对得起佛教教义。哪知道笮荣手中有了权,却利用职务之便,将三地的赋税据为己有。有权有钱有粮的笮荣在下邳大展拳脚,修建了无数佛寺庙宇,并让治下百姓日夜诵读佛经。附近郡国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们乐了,想不到攘攘尘世还有佛家的一片净土,于是蜂拥到下邳,人数多达十余万。笮荣还下令每年的佛祖诞日举行‘浴佛会’,在路边设酒宴招待参加‘浴佛会’的信徒。这种免费的吃喝,得到了当地人的大力支持,无不带老携幼的积极参加。仅此一项的费用,花费数亿钱。这种耗他人之力,供一地之欢的行为,陶谦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笮荣胡闹。不得不说陶谦在用人之道上,当得上颟顸无能四字。 吕布眼前一亮,这绝对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于是说道:“魏续你再辛苦一趟,就说并州军自我以下,愿为糜家诛杀笮荣。到时,看看糜子仲能出多少钱粮?” 李肃在旁边说道:“温侯,刘千里可是只给了我军三日的时限。” 吕布哈哈大笑,“我军让出沛县,撤往东海阴平,只等糜家的钱粮到手,便挥军下邳,诛杀笮荣。时已秋末,下邳定有无数的钱粮,如此一来,徐州尽在我掌中也。” 南阳宛县,袁术高踞首位,目光扫过麾下文武,开口说道:“如今秋收已毕,据细作来报,洛阳周边产粮过千万石,棉花数百万斤。” 袁术说到这儿就住了口,手下文武互相看了会,桥蕤起身说道:“蕤愿带领兵马,为明公收复洛阳。” 乐就、李丰、梁纲也纷纷表态支持。 自古以来,身处下位者揣摩上意那是必修的功课,袁术刚撅了撅屁股,桥蕤等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手下的谋士们却不发一言,袁术有点不高兴,眼光就瞧向了闫象等人。 作为首席谋士,闫象无奈站起身,“明公,洛阳周边垦殖者,多为黄巾余孽,共有五十万之众,其中身强力壮者不下三十万。黄巾余孽,久历战阵不说,据闻在农闲之时,刘千里以兵法部勒,每日操练不已。雁门张文远,智勇双全,拥兵五万驻扎洛阳,麾下兵精将勇。明公欲取洛阳,损耗必大,还请三思。” “我大军二十万众,上将纪灵,有万夫不当之勇,”袁术骄傲的内心被扎了一根刺,愤然说道:“桥蕤、李丰等人,哪一个不是自尸山血海中厮杀而出的骁将?区区张文远,不过一贫家子儿,有何本领敢阻我大军?” 主子把话说到这份上,闫象再说别的,无异于拿着脖子往刀锋上撞,只好闭口不言。 韩胤起身奉承道:“明公所言甚是。我大军出击洛阳,如扬沸汤于沃雪而,无往不利。” 袁术大喜,厉声喝道:“令纪灵、张勋于梁县、阳城整顿兵马,以为主将,桥蕤、乐就、李丰、梁纲各统万人,大军十万,兵分两路,自大谷、轘辕二关出兵洛阳。” 南阳这边的兵马出现了异动,张辽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急忙找顾雍商议对策。 吕布带人离开了沛县,刘驹得报,传下军令,两万人马占住了沛县县城。稍事休息,发兵南下,先取广成县,再夺留县,然后直扑彭城。 这日大军正在路上,后边飞骑来报:袁术出动大军,欲夺洛阳。 ‘袁公路啊袁公路,’刘驹在战马上狂喜,‘果然还是忍不住了,老子正愁着没借口取南阳呢。’看了一眼疲惫的信使,缓缓说道:“辛苦你了,且去留县歇息。”看着信使远去,刘驹喝道:“山君,令人快马传令于李典、李整、吕旷,命他三人各率三千人马驰援洛阳,相助文远。” 大军继续南行,很快就赶到彭城。看着巍峨的城墙,宽广的护城河,刘驹感慨,果然是天下名城,北国锁钥,如果挥军攻城,这死伤的士卒可就海了去了。 彭城国相薛礼,闻听左将军的兵马围城,不由得欣喜若狂。 薛礼为什么那么高兴呢?因为薛礼与陶谦不对付,此刻的他正忍受着陶谦的夹憋气,思考着南下扬州,投奔丹阳太守周昕。在这当口,刘驹出现了,这无疑送给薛礼一道多选题。薛礼很快就给出了选择,既然陶谦你让老子不舒服,那就别怪我把彭城当做进身之阶,送给刘千里了。 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正当刘驹厉兵秣马,与赵云商议如何攻城的时候,彭城的大门却自动打开了,薛礼捧着印信、整个彭城国的户籍册投降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刘驹笑得嘴巴快扯到耳朵根了,只带着典韦、许褚二人迎了上去。 有了薛礼的帮助,刘驹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彭城国。让薛礼依旧为彭城国相,赏赐钱千万,棉布百匹,棉花千斤;赵云领兵驻扎彭城。 第七十三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2) 纪灵与桥蕤、乐就领兵四万过了大谷关,在谷外的开阔地上安营扎寨,留下三千人马,与大谷关互为犄角,免得被敌军断了后路。 出了大谷关的关城向北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带,通往洛阳的道路蜿蜒在山谷中,路边流水淙淙,路外就是高低起伏的丘陵,植被丰茂,大军走动间,不时有受了惊吓的雉鸡飞起。 三万多人马拉出了十几里的长度,桥蕤为先锋,纪灵走中间,乐就殿后。 看着路两边的树林遮天蔽日,桥蕤小心的派出数百斥候,远近哨探,恐怕中了埋伏。好在有惊无险,走了五十里左右,洛阳城的高大门楼已经遥遥在望,桥蕤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派出传令兵告知纪灵,同时命令手下人马加快速度,准备一举拿下洛阳的南门。 纪灵接到消息,也是大为兴奋,毕竟一路走来顺利的很,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异变却在这时发生了。狭窄的道路两边的密林中,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射出了无数箭矢。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袁术大军一时间死伤无数,队形大乱。 纪灵躲在亲卫的盾牌中,声竭力嘶的高声喊叫,指挥手下反击。只是,等到袁军的第一波箭支射出去后,密林中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刚才的那无数箭矢是凭空出现,却又凭空消失。 回过神来的纪灵让亲卫叫过来手下校尉,令他安排人手前去搜查,自己仍旧带着兵马前行。 校尉回忆了下刚才箭矢的规模,估摸着敌军约有千人上下,便派出两曲士卒,分别进入了密林中。 纪灵走出不到二里,两边树林中又是一阵箭雨射出,袁军士卒又死伤了近千人。纪灵大怒,只得停下,再次派人搜索。 话说第一波进入道路左侧密林中的袁军士卒,这时候已经深入百丈,沿途看到有人行走过的痕迹,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了冷意,带队的都尉却用随身的汗巾一个劲的抹着额头,不时的呵斥手下小心探查。 起风了,萧萧西风扫过树林,落叶乔木上残存的黄叶掉落,在半空中乱舞;地面上的叶子在西风贴地而过时,也借着风力飞起,两者交汇,摇曳多姿。 黄叶飞舞固然好看,但也遮挡住了袁军士卒的视野,就在一千士卒拉开队形,搜索前进时,前方数丈外响起了凄厉的尖啸声。 那是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掠过空中时发出的,临阵经验丰富的都尉明白只有力道达到一定强度的弩才能做到,随即大喝一声“敌袭!”,然后迅速躲在一颗大树的后面。 弩利于瞄准后平射,如果是硬弩,弩矢的速度极快,几丈远的距离甚至来不及咋一眨眼。这一波弩矢飞来,一千人约有二百人被射中。 都尉看着手下表情痛苦,鲜血飞溅,耳朵中充斥着受伤士卒痛苦的哀嚎,不由得后背发凉,暗道如果照这样子下去,一千人手恐怕被人家四五个照面就给消灭干净,但军令在身,不得不冒险前行,于是大声说道:“留下一百人照顾伤者,其余的兄弟们,竖起盾牌,小心防护,搜索前进。” 越往里面走,树木渐少,灌木却多了起来。杂乱丛生的灌木丛,枝条在风中乱舞,如果不小心碰到眼睛,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在灌木中走了不到三丈远,一阵轰鸣突然传来,原来是丘陵顶上无数圆溜溜的石头,正顺着山坡滚滚而下。圆石滚动中,也不知撞断了多少灌木,气势奔腾,激起一道道烟尘,朝着袁军士卒飞驰。 都尉的小脸变得苍白,喊出的话嘶哑难听,“兄弟们,快躲避巨石。” 躲避山坡上滚落的石头,要么蜷缩在更大的石头后面,要么避开石头的行进路线,但是七百来人,数十道石块,能躲到哪儿去? 在袁军士卒慌乱的间隙内,不时又有弩矢飞来,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士卒哭叫声响成一片。 石头在撞翻了数十人后,滚落到山脚处静了下来,都尉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了,刚才的一波混合攻势,自家士卒竟然又折损了二百多人,人家的毛却没看到半根。得了,他娘的这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问题了,而是折了大本,再这样下去,估计本钱全光,真要了老命了,“撤,赶紧回撤。” 坡顶上,一个士兵模样的小子贼笑嘻嘻的看着袁军远去的背影,嘴里喝了声,“弟兄们,下山,咱们回头去找桥蕤那老小子乐呵乐呵去。” 纪灵在山谷间不走了,他在坐等着手下搜查结果。刘千里的军队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不敢堂堂正正列阵而战,反而学那鸡鸣狗盗之徒,玩起了偷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道德经》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刮了半下午的西北风也渐渐变弱,可身处于群山中,感觉这天气越发的冷了。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纪灵盘腿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再令人燃起篝火,防备敌军偷袭。” 张勋与李丰、梁纲领兵自轘辕关出兵。轘辕关地势更为险要,东边紧挨着嵩山、西边则是鸡鸣山,山路险阻曲折,有十二曲道,十分难走。出了关城后,也是山间小道,数十里外才是平原。 张勋受到的待遇只比纪灵好。自从出了关城后,跟敌军还没照面,就损失了将近三千人。 想去找桥蕤乐呵的小子摸黑刚翻过几个山头,就在一片谷地中见到了自己的上司。 “小的杜仲参见都尉。” “啪”还没等杜仲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你小子越发的没长进了,都已是做了曲长的人了,还整天价贼兮兮的。快点给老子说说战果。” “诺。”杜仲板起脸,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属下先是躲得远远地,但等到袁军的先锋过去后,就带着弟兄们到了关道两侧的密林中,正遇到纪灵那厮率领中军经过,于是乎,就赏了纪灵两波弩矢,俺带着兄弟们翻身就走。走出百丈,属下便让弟兄们躲藏起来,果然半个时辰后,袁军派出一千余人尾随追来,被属下这么着、这么着给他留下了五百多个兔崽子,灰溜溜的去了。属下就带着人马跟都尉汇合,听从你的安排。” 这话有漏洞,都尉双眼一瞪,“若不是在这儿让老子堵着了你,不知你小子又蹿哪儿去了?给老子老老实实在这谷地待着,稍后会有大的行动。” 原来杜仲的上司并没有与他约定在这个山谷内汇合,只不过是上边更改了作战计划,杜仲的上司早就揣摩透了他的行事方式,才料到他可能的行军路线,来了一个守株待兔。 杜仲听到上司说道‘大的行动’,立马来了兴趣,贼兮兮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都尉,可否透露一二?” 都尉抬脚就踹,杜仲原地滴溜溜一个转身,上司的大脚擦着身子踹到了空处。 气急败坏的上司习惯性的抖了抖手中的马鞭,杜仲上前一步抓住了上司的胳膊,“是属下多嘴了,您可别生气。” “臭小子,”都尉那里是真的生气,只不过兄弟们之间平常笑闹惯了,故意做作逗属下开心而已,“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话,手指隐秘的指了指漆黑的夜空,“西风未止,上边想要在这处做做文章。” 原来如此,杜仲恍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就跟蚊虫飞舞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差不多,“老大,上边的意思是准备火攻袁军?” 这下轮到都尉吃惊了,反手抓住了杜仲的衣领,“说,你小子是不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 杜仲的上司可不简单,乃是最早跟随主公刘驹的人,特种部队出身,累功升到都尉的位置。杜仲一边咳嗽,一边抓着都尉的大手向外掰扯,“老大,老大,俺只是猜测,这几日一直在这山中打转,如何能得到外面的消息?” 衣领一松,都尉放了手,双眼在火光下发出幽幽蓝光,“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等灭了袁军,老子亲自去找主公,保荐你去军校待上二年。” 杜仲大喜,像他这种低级军官,如果能在军校待上两年,那就等于入了主公的法眼,这以后的岁月里,不说职位蹭蹭的往上涨,就是主公能经常想到自己,那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多谢老大。”杜仲知道自己猜中了上边的意图,贱笑又挂在脸上,“不知何时动手?” ‘啪’,都尉一个耳刮子打在杜仲的后脑勺上,“臭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纪灵粗壮的身体靠在一颗大树上,身前一堆篝火兀自火光熊熊,旁边几个亲卫警觉的四处查看,生怕漏过一丝风吹草动。 夜深了,上弦月早已消失在西方的高山后面,风,却怎么变得大了? 第七十四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3) 最先遭到打击的是作为先锋的桥蕤。此时的桥蕤因为不敢脱离中军太远,选择了一处高地安营扎寨,同时安排好士卒远近巡逻,一夜不得停息。 深入敌境,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但桥蕤却忽略了一点,很快他就会为这小小的过失买单。 纪灵作为一流武将,六识敏锐,虽然是歪着身子在梦乡中,但窸窸窣窣就像是半夜里老鼠跑动的一点声响,让他耳根一动,清醒了过来,随即大声喝道:“敌袭!戒备!” 深夜里纪灵的喝声传的极远,随着喝声,军官、士卒抓起身边的武器,警惕的看向深邃的密林。 高地上茂密的野草已经枯萎变黄,在后半夜的风中颤微微晃动个不停,就在高地的西北方,桥蕤安排的巡逻队伍交叉过去后的片刻间,有无数的瓦罐破空飞出,随即‘嘭嘭嘭’响个不停,瓦罐落地碎裂,接着无数只火箭划破了夜的黑暗,飞向瓦罐坠落的方向,大火就在这一刻燃起。 巡逻的队伍看到高地半坡上烧起来熊熊大火,顿时慌乱起来,有人敲响了手中的铜锣,更多的人则在军官的带领下朝着起火的地方飞奔,意图凭着人力扑灭大火。 野草混合着菜籽油起火后,在西风的吹送下,不禁火势大张,就是滚滚浓烟随着风势四处弥漫,就很好地阻挡住了巡逻队伍的靠近。 桥蕤在示警的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翻身坐起,拿起长枪,冲出帐外,只见军营的上方被烟雾笼罩,西北方一片红光正缓缓向着营寨逼来,军营内的士卒衣甲不整的面带恐慌,三个一起,五个一堆的指点着夜空。 “擂鼓,聚将!”桥蕤喝道。 随即中军大帐鼓声响起,十几个校尉、都尉闻声而来。 “西北方向何人驻守?”桥蕤冷声问道。 一个都尉躬身说道:“属下计累,见过将军。” “我来问你,军营栅栏外的野草可清理干净?” “干干净净。”计累急忙答道。 “你们呢?”桥蕤的眼神凶狠,看向其余的一帮军官。 “将军有令,岂敢不尊?” “好,”桥蕤听到营寨外的隐患已经提前做了处理,不由得冷笑一声,“敌军放火,意在乱我军心。诸位即刻回转本军,安抚士卒,严守营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众军官轰然而散。 纪灵手中紧紧握住三尖两刃刀的刀柄,幽幽目光看向密林方向,但,就那么干瞪眼了足足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丝异常出现。 “难道是我过于紧张了?”纪灵不由得对自己的六识产生了疑问,随即叫过来自己的亲卫队长,低声说道:“找几个机灵些的,悄悄哨探远处,”说着指向密林西北方,“我怀疑敌军已到了我军周围。” 亲卫队长略略点头,领命而去。 桥蕤军营外,因为突然冒起的大火,打乱了巡逻士卒的节奏,六支队伍都聚集到起火处,焦躁不安的等待上司的命令。 急促的梆子声响起,距离巡逻队不远处的一片洼地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人头冒起后,就是一波连着一波的箭雨飞起。毫无提防的巡逻队伍瞬间死伤无数,残余的士卒发声喊,朝着自家军营飞奔。后边响起雷霆一般的呐喊声,无数刘军踩着袁军败卒的尾巴追了上来。 军营西边的门户前,负责看守的都尉看到自家袍泽就像被猎狗追杀的兔子,急忙命令手下推开那个用木棍临时钉起的栅栏门。 败兵足有四五百人,好在栅栏门宽敞,在追兵到来前很顺利的进了军营。后面追兵看到栅栏门关闭,军营内射出一波波箭支,随即伏低了身子,从腰间掏出短弩,放上弩矢,与敌军对射。 进入军营内的败兵聚到一块,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其中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小队长突然指着他身边的几人说道:“几位兄弟,面生得....”话没说完,就被一人捂住了嘴巴,随即一把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弟兄们,杀敌!”败退回到军营内的四五百人,竟然有三百多人响应喝声抢先动了手。 指挥士卒反击的都尉浑不知自己的背后已经混进了敌人,依旧来回奔走在营寨边缘,声竭力嘶的大声下着命令。就在这时,几支弩矢插入他的后背,都尉惊诧的扭过身子,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弩矢会来自自己的后背,只是可惜的很,身子扭到一半就仰天摔倒。在都尉眼角的余光中,栅栏门被人暴力推开。 “快去报告将军。”都尉嘴唇翕动着,声音弱不可闻,眼睛随着慢慢闭上。 得知自家军营被小股敌人渗入,桥蕤大惊,急忙指挥人马前去围堵。 进入桥蕤军营的刘军并不多,也就千人左右,正是一部人马。东汉军制,一部人马千人,领兵军官称为千人督,习惯上叫做都尉。 “弟兄们,不要忙着厮杀,”都尉射出手中的弩矢,“先放火烧了他个鳖孙。”说着,解开后背上的包袱,取出里面的瓦罐就扔了出去。 一千人约有半数背着盛满菜籽油的瓦罐,听到都尉的命令,齐刷刷的都扔了出去。 看着远处蜂拥而来的袁军,都尉冷笑一声,抽出一根火把扔出,大声说道:“弟兄们,撤!” 火把落在菜籽油上,火苗就像波浪一般迅速蔓延,迅即在西北风的吹送下,点燃了附近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 看到军营的西方烟火升腾,桥蕤这下无法淡定了,天干物燥的时节,这样的大火根本无法扑灭,即便每曲之间的军帐预留下了防火隔离带,但是,今晚的西北风好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唉,”桥蕤长叹口气,“传令各部,放弃营寨,撤回来路。” 时间已来到寅时初刻,纪灵毫无睡意,心中不住来回盘算,试图寻找行军中的漏洞,也不知过了多久,豁然一惊,看向亲卫队长,“人手派出多久了?” “一个时辰多三刻,”队长低声回答,“将军,情形有点不对。” “唔,哪儿不对?” “以那几人的身手,”队长斟酌着说道:“即便在深夜,一个时辰足可哨探方圆二十里范围,到此时已是寅时末,难不成?”仿佛不祥的预感从队长的内心升起,竟说不下去了。 “休要乱想。”纪灵轻轻拍打着队长的手背,心不在焉的安慰他,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味道钻入纪灵的鼻孔,“咦!?这是什么味道?”久经战阵的纪灵很开反应过来,“不好,这是菜籽油燃烧后的味道。传令全军,小心戒备。” 纪灵的反应虽然是一等一的快,可惜发觉异常的时候,大火已在中军的先头部队方向燃烧起来。随后前军都尉派人向纪灵汇报,得悉情况后,纪灵一声长叹,“好歹毒的算计。来人,传令全军后撤。” 桥蕤带领人马排成一列长队后撤,黑夜里一溜的火光在风中来回闪烁。 “轰隆隆”,仿佛一声惊雷炸裂。桥蕤大惊,他心中明白,这是刘军的骑兵出击了。士气被夺的情形下,根本无法短时间内组织队形反击,桥蕤无奈,只得从麾下找了一个替死鬼,“传令茅多,阻挡追兵!” 桥蕤往后方跑,纪灵朝着后方撤,等与乐就汇合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 张勋、李丰、梁纲此时,却已经出了关道口,在平原扎下营寨,单等纪灵大军来到,共同夹击洛阳。 乐就看到纪灵、桥蕤一副狼狈模样,不由得大惊,急忙过去嘘寒问暖。 稳定了情绪的纪灵得知虽然一夜数惊,士卒折损的倒是了了,前后相加也就三千人左右。于是三人商议后,以乐就为先锋,准备再次兵发洛阳。 “报!”营帐外一个信使匆匆走到三位主将面前,“启禀将军,大谷关被敌偷袭,业已丢失。” 在这个消息太炸雷了,他娘的这是后路被人给切断了。 纪灵还算沉着,:“何处人马偷袭大谷?” 信使回道:“洛阳刘军,自伊阙关出兵偷袭。” 纪灵一拍脑袋,猛然骂道:“可恨曲蒙那厮,竟然守不住伊阙到大谷的通道?”大谷关丢了,那就再夺回来,纪灵接着说道:“桥蕤、乐就两位将军,立即组织兵马,夺回大谷关。” 这边桥蕤、乐就刚走,斥候飞速来报,“将军,敌军追过来了。” 纪灵听到,急忙顶盔掼甲,手执三尖两刃刀,跨上战马,率领麾下精锐来战追兵。 关道狭窄,根本容不下多少人马,纪灵率人前出不到二里,就看到敌军一员大将正立在路中间,气定神闲的望向自己。 “我乃雁门张辽张文远,来者可是纪灵将军?” 第七十五章 号角声起萧萧风(4) 纪灵打马向前,三尖两刃刀一挥,霸气的回道:“某家正是纪灵。” “啪”,张辽一扬手,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落在纪灵马前,“贵军先锋桥蕤头颅在此,还请纪灵将军一观。” 只瞄了一眼,纪灵就确定那是桥蕤的脑袋无疑,只因为桥蕤的五官太有特色,一张不逊于驴子的长脸上,一字眉,三角眼,颧骨耸立的比鼻子还要高一些,“既便先锋全军尽墨,我大军尚有三万余人,奋力一战,未必胜不过文远将军。” “哈哈....,”张辽猜不透纪灵哪里来的自信,如今已经做了瓮中之鳖,还如此嘴硬,大喝一声:“擂鼓!” 鼓声响起,在山谷内回荡不已,震得所有士卒耳朵嗡嗡作响。 随着滚雷般的鼓声,纪灵大军周围的山顶上传来阵阵呐喊。纪灵仰头看去,只见高山之巅旌旗密布,旌旗下站立着无数兵卒,一个个或弯弓搭箭,或端着硬弩瞄向己方。 “纪灵将军,”张辽看着面色苍白的纪灵,沉声喝道:“虽说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但如今四面合围,何必徒伤士卒的性命?” 三万人马挤在一处不算宽大的谷地内,敌军哪里还用的上箭矢,只推下无数的石头来,就能要了大半士卒的性命。纪灵看到横马立刀的张辽,心生一计,如能领军迅速杀入,两军混战,山顶上的敌军投鼠忌器,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个念头刚刚冒起,就被纪灵给否决了,山道狭窄,既便混战,又能有多少士卒加入? “在下有一事不明,”纪灵绞尽脑汁的拖延时间,“不知张将军如何夺了大谷关?” “纪灵将军也是老于军伍的名将,”张辽不介意送给纪灵一顶高帽,“伊阙关在我军手中,怎可不早做防备?” “某怎可能不预作防备?”纪灵说道:“关城之上,留下了五千士卒。”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张辽哂笑一声,“只可惜那曲蒙乃一庸将。” 纪灵虽听着张辽说话,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见张辽住口不说,随口问道:“为何有此一说?” “我军只出动了五百健儿,便顺利打开了关城,”张辽早已瞧出纪灵在打着小算盘,“可笑曲蒙那厮却是醉酒高卧。”口中说着,手中的长刀却举起来摇动了三下。 纪灵问道:“那又如何?”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这下糗大了,不由得老脸一红。就在这时,只听得头顶上“轰隆隆”响个不停,急忙抬头看去,却是山巅上的敌军抛下了无数个以树枝为干,干草充填的大圆球来。 山坡上虽然树木遍布,但用树枝、藤条编织的圆球弹性很好,却有一多半滚落山谷。 “纪灵将军,”张辽依旧笑吟吟看着纪灵,“我若再挥一挥这把长刀,山巅再下来的就不是草团,而是火箭了。何去何从?还望将军休要再犹疑不决。” 乐就小脸早没有血色,驱马走到纪灵身前,“将军,是战是降,请早下决断。” 纪灵转身望向自家兵马,只见一个个面带惊慌,那还有士气可言,知道今日若是自己下令殊死一搏,能听从军令的恐怕不到一成,罢罢罢,都是娘生父养的血肉之躯,何必做困兽之斗?想到这儿,“歘”的抽出腰间宝剑横在脖子上,惨笑一声,“乐就将军,袁家与我有大恩,纪灵判之不详。三万儿郎,就拜托将军了。” 乐就大惊,在战马上倾斜身子急忙阻拦,怎奈纪灵动作极快,乐就的手还没伸出一半,鲜血已从纪灵的脖子上喷溅而出。 乐就滚鞍下马,抱住纪灵歪倒的身体,慢慢放在地上,随即以头抢地,哀哀痛呼,“将——军!” 三万袁军无不动容,一起跪地流泪。 张辽也张大了嘴巴,片刻后下马走到纪灵的尸体前,右膝跪地,左手抚胸,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网上没有搜到这种对对手表示尊重的军礼,勿喷、海涵。),礼罢起身,慨然长叹,“真壮士也!” 三万袁军放下武器,顺着关道慢慢前行。 乐就主动投降,张辽让他仍骑了战马,与自己并辔而行。 “张将军,”乐就迟疑再三,还是开了口。 不待乐就说完,张辽问道:“乐将军是想问张勋那路人马之事?” 乐就点了点头,张辽指着轘辕关方向说道:“想必此时,顾元叹已带领数十万丁壮围住了他。” “数十万?”乐就嘴巴大张。 “不错,”张辽点了点头,“乐就将军有所不知,洛阳周边从事垦殖的丁壮,秋收后按例操练,故而集结极快。张勋大军迟疑不前,想必在等待纪灵将军这边的消息,顾元叹趁机指挥丁壮,在张勋大军前方十里外扎起了数十座军寨,将其团团围住。” 好大的手笔!乐进心情复杂至极,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张勋前路被堵,不知道轘辕关是不是也已经易手? 好像猜到了乐就的内心想法,张辽接着说道:“轘辕地势复杂,我军尚无余力可长途奔袭,是故,轘辕关仍在张勋将军的掌控中。只是,”说到这儿张辽看了看乐就的表情,“过轘辕关后,关道狭窄曲折,又在我军掌控范围,张勋将军想要退回轘辕,恐怕不太容易。” “啊!”乐就的嘴巴变成了‘o’形,疑惑的看着张辽。 “我家主公开办墨子、公输两学院之事,乐将军可知晓?” 作为一方主将,这样的消息肯定知道,乐就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相传锯子乃是公输班发明,”张辽语速缓慢,语气自豪,“在我家主公引导下,公输学院的学子改进了锯子,使其更为锋利快捷,因此嘛,顾元叹只需选出三千矫健之士,携带斧头、利锯,深入关道,不需三日,就可将关道堵一个严严实实。而张勋大军想要清理关道,一旬之内却也做不到。” “前进无望,后退不得,坐吃山空,”乐就不禁感慨起来,“一旦乏粮,士气低落,兵无一战之心,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不错,”张辽点了点头,“到时候只看张勋将军的选择了。” 此时的张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军营内团团乱转。自从顾雍立起了数十个军寨,张勋数次派兵攻打,怎奈各个军寨之间排列的颇为奥妙,攻其一点,其他军寨却不出兵,只是躲在墙后只管射箭,这一招让张勋的人马折损极多。一招不灵,张勋又想了一招,派兵夜间偷袭,预备放火焚毁寨墙,只是,顾雍在寨墙上多竖火把,又在中军大寨内立了一根十余丈高的木杆,上悬灯笼,袁军攻击任意一处,灯笼总能及时指出攻击方位,迎接袁军的,还是如飞蝗一般的箭雨。 这几日,斥候回报说敌军有三支人马来援。张勋更是不敢随意出兵了。眼看着军营中粮草不足,派人回去催粮,结果,更悲催了,后方的道路被大树、巨石填塞。张勋无奈,只好偷偷派出人手去清理道路,哪知刚开始几日还算顺利,只是,等那些士卒累的像狗一样的时候,却遭到了无情的打击。随后,道路依旧被堵死。 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令张勋大感头痛,说好的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呢? 张辽安顿好降兵后,带着乐就与顾雍汇合。与吕旷、李整、李典相见,自然是喜上眉梢,说了些见面话,一起到顾雍的大帐内落座。 吕旷虽说不上与刘驹相识最早,但也是跟随比较久的老人了,眼看着乐进、臧霸、张辽、太史慈、赵云等后来者建功立业,不妒忌、眼馋那绝对是假的,论起在刘军中的地位,还不如自己那个经常去海外转一转的弟弟,有时候夜里睡不着,经常揪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当初自己就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做出了到现在想来还令人汗颜的事情呢?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真真是梦醒时分悔已迟。 “看文远眉梢带笑,”顾雍半开玩笑的说道:“大谷那边,想必全胜。” 张辽拉着乐就的手,先是做了介绍,随后说道:“虽迫降了三万大军,可惜纪灵将军自刎而亡。元叹,张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原本每晨的操练早停了多日,”顾雍作为蔡邕的弟子,自有一番令人折服的气度,“依我想来,应是粮草不足敷用了。” “那就请元叹妙笔生花,写一封书信送与张勋,”张辽微微一笑,“想必他看后,会生出别样心思。” “雍早有此心,”顾雍笑看张辽,“只是文远未到,恐失了分寸。” 张辽手指点了点顾雍,“元叹才名着于江东,何必太谦?” 顾雍一笑,自去写信。 张辽看向乐就,“乐就将军,若是也书信一封,想必张勋将军那儿,更易说动?” 乐就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只是自己一个军中厮混的老粗,哪有什么文采,只能直来直去的将自己的感受表述出来罢了。 第七十六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1) 一霎时,顾雍写完了书信,而乐就却还趴在桌案上在吭哧。 将书信递给张辽,顾雍坐下端起茶杯,笑吟吟等张辽看完。 “不愧是蔡大家的弟子,”张辽感叹了一句,“如让我等粗人写来,并不比乐就将军强些。” “让我握笔杆子,还不如舞刀弄枪轻松些,”李整比不得李典,属于一看书就头疼的主,“为此可没少挨了父亲的责打。” “李整兄还能读的通《急就章》,”吕旷在一旁不甘寂寞,乐呵呵说道:“俺才是真的老粗,两手抓笔也写不出自家的名号。”(《急就章》,西汉文学家史游所作,汉时作为启蒙书籍使用。) “双手写字的是那拿着锤头、錾子的刻字匠人。”张辽一笑转过话题,“张勋若降,可为镇南将军。如今某只不过是一安西将军,将来要在张勋帐下听命了。”(东汉军制,四安、四平将军常为四征、四镇将军的副手。) “此战过后,”顾雍笑道:“文远恐为征南将军不远矣。” 张辽刚才不过说的玩笑话,自己这个安西将军可是货真价实,手下军队已到了五万人,更不要说战时可供指挥的人手更是多达几十万。张勋真的投降过来,所谓的镇南将军也不过一个虚衔而已。 “元叹,”张辽听出了顾雍的潜在意思,“主公可是要,”说着指了指西南。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顾雍曾做过孙权十九年的丞相,战略眼光也非一般人可比,“我只记得主公说过一句户:‘大汉冶铁中心在南阳。’” 乐就心中一震,毛笔一顿,将好不容易写了百字的书信给弄污了。 张辽看到这情况,笑着叫过来一个书吏,“乐将军不要太过为难,你只口述,让书吏代笔,末了书上你的名字就可。” 有了书吏帮忙,这信写的飞快,等乐就署了名字,张辽看了一眼内容,随即派了一个能言会道的信使,将两封信给张勋送去。 短短十几日的功夫,张勋好像老了十岁。待把守军营大门的士卒汇报有信使到来时,不耐烦的的说道:“收了书信,将那人赶走。” “乐就的字体?”张勋看到上面一封信署名的字体比蜣螂(即屎壳郎)爬的好不了多少,赶忙拿起来。 短短两百字左右,张勋还没看完,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手中轻飘飘的一页纸好似重若千斤,竟然从他的手中滑落,打了几个旋落在地上。 “纪灵自刎,全军投降,”张勋喃喃低语,“四万大军就那么完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压得张勋心中黯然,浑浊的泪水湿润了他的双眼。 “袁公路妄兴刀兵,自取其辱。”好一会张勋弯腰捡起没看完的信,刚看了短短几个字,怒意勃发,“乐就,你个背主之贼,有何面目谩骂故主?”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张勋自私一笑,若是我处在那般境地,可有勇气如纪灵般杀身成仁? 这么将心比心一想,张勋也不再嘲笑乐就无能了,慢慢把信看完,放在一边,拿起顾雍的信看起来。 信写的文采斐然,一定是出自名家手笔。只是写得再好,我张勋岂能负了袁家的恩遇? “将军,”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张勋一听就知道是军中负责粮草辎重的江文,“属下求见。” “进来吧。”张勋曼声应道。 江文长得一点也不斯文,五短身材,骨骼粗大,更像一个厮杀汉,“再不想办法,今日就要断粮了。” “江文,你将我的战马牵去吧。”张勋叹了口气,“我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 “将军!”江文惊叫一声。 “去吧,去吧,”张勋挥挥手,“传令全军,杀马为食。” 瞥了一眼主将佝偻的背影,江文无奈退出了大帐。 ‘杀身以报袁家知遇之恩还是降了那田舍儿做一个安逸的镇南将军?’张勋在军帐内来回逡巡,‘以那袁公路的性子,得知我投降,家人能得保全?’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张勋眼前滑过,那是至亲家人啊,痛苦再次揪住了他的心,好久好久,张勋终于做出了决断,“来人,请诸位将军、校尉大帐议事。” 李丰、梁纲和一大帮校尉来到张勋的中军大帐,眼前的情形让一众军官都呆住了。 大军主将——张勋自刎而亡,尸身趴在桌案上,鲜血流淌了数步远。 桌案上面,铺着一张纸,笔墨淋漓,字迹还没有干透。 李丰拿起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二十几个字:陷大军于绝地,我之过也。勋今日成仁,诸君去留随意。 一帮将校欲哭无泪,张勋走得真是决绝,可眼前数万大军已经断了粮草,靠着五六十匹战马充饥,又能支撑几日? 李丰看了一眼梁纲,梁纲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主意? “诸位,”李丰无奈,只好开口,“是战是降?” “军无粮草,士无斗志,”一个校尉粗声说道:“拿什么去战?你我的性命么?” 这话其实说出了大多人的心声,有了带头的,就有人纷纷附和。 大势如此,还能如何?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在生与死之间,选择慷慨悲壮的要么是真正的勇士,要么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前者如纪灵,后者如张勋。 张勋的死去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只有他身边的十几个亲卫选择了以死报主,横刀自刎在张勋身边。 刘邦同学得天下后,田横与五百壮士避居海岛。刘邦不放心,让人去见田横,使者转述刘邦的原话: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举兵加诛焉。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赤果果的威胁田横,田横你小子要是知情知趣的投降,老子高兴了有可能给你个王爷的位置坐坐,不高兴怎么也给你弄个侯爷当当;如果不识趣,那老子就不客气了,直接发兵灭了你。 田横一个穷途末路的穷光蛋,怎会是富有天下的刘邦的对手?只好去见刘邦。田横上岸走了不到三十里,找借口支开刘邦的使者,对陪自己的人说道:横当初与刘邦小儿一样都是南面称孤,如今他做了皇帝,老子却要以一个逃亡俘虏的身份去做他的手下,这个耻辱老子不能忍受啊!于是自刭而亡。 海岛中的五百壮士始终是个隐患,刘邦同学知道他那个时代信息闭塞,就又派使者到海岛诓骗他们上岸,结果五百人到了地方,得到田横自杀的消息后,全部杀身成仁。 清朝王士桢诗曰:一剑纵横百战身,楚虽三户能亡秦。拔山力尽虞兮死,争及田横五百人? 田横与五百壮士的不屈,传诵千古,正是他们那种舍生取义的精神,激励了一代代华夏儿女,将血性与骨气刻在炎黄后人的骨子里。 张勋身死,有十几个真正的勇士相陪,也可含笑九泉了。 李丰、梁纲带头打起白旗,率部投降。 消息传到泰山,刘驹大喜,拿着战报,对一帮手下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文远可当此称谓也。” 荀彧拱手说道:“主公,洛阳已定,是时候南下了。” “好,”轻拍桌案,刘驹说道:“晋张文远为征南将军,整顿兵马,择日南下。” 程昱皱了皱眉毛,“主公,袁术降兵足有七万,再则粮草辎重准备需要时限。” 刘驹一笑看向一人,“文则,可愿前去洛阳,操练新军?” 原来于禁见鲍信不肯南下,心念故主,就告辞了老曹北上。不忘故主,这是做人的根本大义,曹黑子不好阻拦,只能违心说了许多温情的客套话,送给于禁一大包金银,算是尽到了情义。于禁见到鲍信后,从交谈中得知,没有军权的这位老东家混得风生水起,与济北王刘鸾打得火热,顺便自家也跟着发家致富,成了一位年收入过千万的豪富国相。 鲍信劝于禁去投奔刘驹,自己给不了于禁军权,但是,刘驹能啊。思前想后,掂量再三的于禁终于下了决心。 带领千军万马决胜疆场,这是每一位有志做将军的梦想,于禁也肯定不能免俗,刘驹给了机会,要是抓不住,那就不是于禁了。 “禁绝不负主公所托!” “哈哈...,”刘驹大喜,于禁的才能绝对杠杠滴,“文则前去,尽管放手施为,钱粮方面去找元叹就是。” “诺!”于禁大声答应,兴冲冲的去了。 “仲德,有于文则前去,七万降兵定可归心。洛阳目前不缺粮草,军械方面,派人多送些过去就是了。依你看来,一个月的时间可够?” “一月之后,天气寒冷,我军虽有棉衣御寒,实不宜大军出动。” “这?”刘驹迟疑起来。 “严寒之时不宜动兵,”荀彧笑了笑,出来打圆场,“此乃兵家常识。袁术新败,必无准备,若是我军出击,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必可一战而下。” “这?”这次轮到程昱语塞了。 “除了棉衣外,”刘驹急忙补充,“我军将士皆备有不皴手药、棉靴、鹿皮手套等物,可保无虞。” 话说到这份上,程昱也不好固执己见,只好说道:“还要令军中多备些生姜、胡椒等物,为将士御寒。” 看到程昱松了口,刘驹暗暗拍了拍胸口,转身对两人说道:“云长、翼德,”刘驹还没回到泰山就得知关羽、张飞来投,当然是喜出望外,一到家,就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招呼上了,虽然是自家出于私心做出了有违道义之事,不过嘛,那几个死士早已....,“不日我军就要出兵南阳,不知二位可有意参战?” 攻打袁公路那厮?关羽、张飞一听到打袁家人,绝对是热血沸腾。袁绍贼子与袁术可是亲兄弟,一个个来,不慌,老子们等得起。 “我等愿往。”关、张站起身,沉声答应。 “好。”刘驹不介意消耗关羽、张飞从河北带过来的乌合之众,做人嘛,腹黑一点也好。 第七十七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2) 糜家果然没让吕布等太久,很快就送来大批的钱粮,负责运送的糜争是个中年汉子,乃是糜竺的亲信之一。 白白得了人家许多钱粮,吕布设宴款待糜争。 一番客套、寒暄后,糜争看了一眼神态飞扬的吕奉先,低声道:“因机缘巧合,去年家主请了一位巧匠,打造的一手好刀。某常在江湖奔波,也算得上见多识广,所见环首刀,无出我家之右者。” “哦?”吕布顿时来了兴趣,“不知先生身边可有宝刀?” 糜争对站在门外的随从挥舞下右手,片刻的功夫,那随从捧着一把钢刀进来,糜争接过来,双手举起递给吕布。 “歘。”吕布一把抽出钢刀,沉甸甸的刀身散发着幽幽亮光,只凭感觉,吕布心中就知道这把钢刀绝不是凡品。信手从立在身后的亲卫腰间拔出佩刀,然后双手用力,两把钢刀碰撞,只听一声响亮的撞击声,亲卫的佩刀上多了一个深深的豁口,反观糜争带来的钢刀,却是毫发无损。 “果然好刀!”吕布赞了一声,接着毫无羞耻的说道:“如此宝刀,某若有三千柄,恃之可以纵横天下也。” 糜争脸上保持着微笑,“这样子的钢刀,糜家至少有数万柄。只因打造不易,等闲不送与外人。” 这话说出口,不只是吕布,就连在座奉陪的魏续等人也惊掉了下巴。数万柄,亏你张得开口? 魏续经常为吕布在外奔走,几乎成了外交家,随即醒悟过来,“不知一把宝刀造价几何?” “一万钱。”糜争回的干脆。 一万钱什么概念?如果是乱世买不多少东西,但在徐州这种政治环境相对稳定的地方,足够三口之家一年内吃香喝辣的。糜争信口就是一万钱,这只是一把破刀,不能当吃当喝的。但是,作为久经战争的猛男,吕布却明白宝刀的价值。有人马才有地盘,有了地盘才能发财,但我有了宝刀加持的话,就会有更大的地盘,吕布腹诽着,嘎嘎嘎...,岂不会发更大的财? “啪,”吕布拍了一下桌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先给我来三千柄,不,五千柄,”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弱了下去,“那个,糜先生,不知能赊欠否?” “别家赊欠当然不可能,”糜争眯起眼拍着马屁,“温侯信义着于四海,莫说三千,就是一万也赊得起。只是,糜家要收点小小的利息。”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吕布收起热切的心,沉声问道:“利息几何?” “不多,不多,一年只一成而已。” 八健将中,李肃精于算计,糜争报出本钱、利息,心中就打起了小九九,三千把刀,本钱三千万,一年后还账是三千三百万钱,艹了艹了,到哪儿去找三千多万钱去? 吕布与八健将都是战场上的雄者,让他们坐在酒桌上谈生意,那不是赶鸭子上架——难为人吗? 赊还是不赊?这是一个问题。 眼看着酒足饭饱,糜争站起身,抱拳行了一个罗圈礼,“多谢温侯与诸位将军盛情,小人这就告辞了。” 关键时刻,吕布王霸之气侧漏,大声说道:“先生且慢。”接着把牙狠狠咬了咬,“一千把宝刀,俺赊了。” 从此,吕布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赊刀人。 有了一千把宝刀,吕布让成廉、郝萌从军中挑选出一千身高体壮,力大如牛者,配齐了甲胄,单独成军,号为‘宝刀营’。 于是,大汉飞将吕奉先,率领宝刀营杀入下邳。下邳相笮荣闻知吕布来犯,飞报徐州牧陶谦。 胡车儿自到了长安后,因为是败军之将,无颜去见张济、张绣,与手下亲信躲入了贫民坊内,白日里去渭河码头卖力气挣点小钱度日,顺便打听贾诩的落脚处。贾诩鼓动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成功,早已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了贾诩的府邸位置,只是,贾诩府内戒备森严不说,一出门必然是前呼后拥,胡车儿手中只有百人左右,怎有机会‘邀请’贾诩东去? 这日天气越发的寒冷,渭河内结了薄冰,商旅稀少,眼看着无活可做,胡车儿只好与手下亲信分散开来回到城中。 一日没挣到钱,这天就要饿肚子了,胡车儿忍受不了手下兄弟们幽怨的眼神,忽然想起离开函谷关时,刘驹亲口交待的几句话,‘若有难处,可去长乐坊刘记酒楼,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看看天色虽然灰暗了些,这是要下雪的征兆,离着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自己何不去打些秋风,免得弟兄们饿着肚子。 裹紧了身上的破袄,胡车儿发挥出他的特长,迈开一双长腿,一溜烟般的朝长乐坊赶去。 屡经战乱的长安城已不复往日繁华,但作为富贵人家居住的长乐坊却如世外桃源一般,人烟辐辏,行人不绝。刘记酒楼就在长乐坊十字大街的偏东侧,胡车儿很快就找到进了酒楼。 一个酒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胡车儿的衣衫破烂带上轻视的表情,笑嘻嘻迎上来问道:“客人吃饭还是住店?” 胡车儿两手交叉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嘴里说道:“俺从泰山而来,专门为了寻亲。” “走走走!”店小二变了脸色,“哪儿来的肮脏汉子,敢到刘记酒楼寻亲?”说着推搡着胡车儿不走正门,“俺家酒楼大门没来由让你弄得脏了,快从进出杂物的角门给俺家滚出去。”待到出了大堂,小二换回了笑嘻嘻的脸色,低声说道,“有外人在场,不得不如此,还请大哥见谅则个。” 胡车儿初次接触隐秘战线,大感惊奇,急忙说道:“是我莽撞了。” 片刻间拉着胡车儿进了后院一个单间,店小二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先生,有泰山来的客人。”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明汉子开了门,盯着胡车儿看了几眼,侧身闪开了门口,“先生远道而来,快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胡车儿懵懵懂懂的进了单间,那汉子倒了一杯茶交到他手上,“不知小哥尊姓大名?何人指派来到刘记酒楼?” “左将军、刘千里,”胡车儿捧着茶杯,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函谷一战,小人胡车儿全军尽墨,因此上心甘情愿,倾心降服,” “关中谍间司马刘忠,”那汉子看到胡车儿亮出了底牌,也就不瞒着了,“见过胡车儿将军。” 一个降将竟然在长安得到了这样的待遇,胡车儿的小心脏跳得霍霍的,“俺,俺,俺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因为,因为今日天寒,靠卖苦力挣不到银钱,只好,只好求到先生门下。” “来人!”刘忠声音压得虽然低,但在相对寂静的后院,声音传出了老远。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片刻来到刘忠面前,“司马有何吩咐?” “取一千金来。”刘忠看着那伙计,“另外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肉食、炊饼。” 伙计看着也就十八九左右,浑身上下透着伶俐,瞟了一眼胡车儿,笑嘻嘻道:“后厨肉食多的是,不知司马需要多少?” 刘忠不搭话,看向胡车儿,胡车儿急忙说道:“手下兄弟约有一百。” “五十斤羊肉,二百个炊饼不知够不够?”伙计眉头都没皱一下。 “足够了。” 刘忠看着胡车儿,“西安谍间就是将军的后院,若有需求,只管开言。” 胡车儿懵懵懂懂的背着千金离开了长乐坊,身后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推着一辆人力车,亦步亦趋的走在身后。 北风凛冽,天气越发的冷了。 胡车儿此时的心情根本无法描述,背着三十多斤重的金子,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看看接近贫民坊,一片雪花打着旋飘落下来。 “下雪了!”胡车儿伸出大手,将一片晶莹的雪花接在手心里,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贫民坊绝对是西安城内最大的一个贫民居住区,十字大街将贫民坊分割成四个区,每个区内则是由一道道纵横的街道,将每个区细分为每户人家。 跌跌撞撞的踩着街道上的浅浅积雪,忍着腹内的饥饿感,胡车儿到今天才晓得有组织的感觉真好。 一百多人住在贫民区,租了四家院子。胡车儿就像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堪堪就要走到自家租住的房子,街道右侧一个突兀凸起的暗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七十八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3) 贫民坊内,即便不是眼下飘雪的日子,因为饥饿、疾病等原因倒毙者也是寻常行处有。今日胡车儿眼尖,见那人影胸廓微微起伏,晓得还有救。 西域如今佛教盛行,出身羌人的胡车儿虽不信仰佛教,但接触来往于西域内地的人多了,对佛教倡导的因果论也有感于心,如今既然让自己碰到了,虽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觉悟,但伸出手援助一把,也能让内心平安喜乐。 胡车儿将那人背到自己的住处,指使手下人灌了一碗热汤,也就丢下不去管他了。 雪花飘落的日子里,是文人雅士的最爱,呼几个好友,烫一壶暖酒,小火炉内咕嘟几个热菜,一起谈天说地,笑傲风云,诗性大发时,挥毫泼墨,议论短长,再是惬意不过。自诩风流俊逸的袁术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情,伺候的下人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自从得知两路人马尽墨后,袁术的心情就没有愉悦过一日,今日因为得到了刘驹大军云集洛阳南方关口的消息,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自己打了人家一拳,被人踢回一脚也是正常,但是,自家的军队一战就折了一半,还搭进去六员上将,自家拿什么抵挡踢来的大脚? 袁胤急匆匆赶到袁术的议事厅,来不及行礼就大声说道:“族兄,事急矣,何不招孙文台旧部前来?” 一直阴着脸的袁术终于有了点笑意,“若非我弟说起,为兄几乎忘了他们。只是孙策小儿野心勃勃,如赋予兵权,恐势大难制也。” “这有何难?”袁胤见自家族兄到了这个地步还斤斤计较,不由得暗自恼怒,但如今两害相权取其轻,先过了眼前再说才是正理,“只命孙策率其旧部领军对抗刘驹大军,孙贲么,族兄派出心腹,将他请到南阳城中就是。” 原来孙坚死后,将仅有的一点家底交给了孙贲,托他看顾孙策、孙权兄弟。孙贲历经磨难,为人谨慎,不像孙策那般张扬,被袁术委任为豫州刺史。 “孙策小儿若是以为父守孝推脱,如之奈何?”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袁胤说道:“族兄作书以大义相责,孙策必来。” “我心意乱,”袁术生怕自己写不出好话,就推给了袁胤,“这封书信就由兄弟你代笔吧。” 袁胤无奈,只得应承下来。 孙策收到袁术的书信,心中踌躇,带着程普、黄盖等人去找族兄孙贲商议。 性格沉稳的孙贲看了袁术的信后,略作思索说道:“刘驹势大,天下诸侯盖莫能当,前番袁公路折了大军八万,上将数员。今日欲让伯符领兵前去,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何不作书告知有孝在身,等守孝期满再为其效力不迟?” 程普对孙贲施礼说道:“依我来看,这正是伯符掌兵之机,万万不能错过。” 这话出口,孙贲等人都看向程普,等他说出下文。 “袁术此人,奢淫肆欲,对下征敛无度,百姓苦之,民心早叛,兼且其兄弟尚不能和睦,何况我等外人?近日不得已而用伯符,许之何妨?一旦兵权在手,杀伐由我,若能掌控一支大军,天下何处去不得?” “唉,”孙贲叹了口气,“江东本是我家根本,如今被曹操占据;豫州四战之地,袁公路兵败,刘驹势必取豫州;荆州富足,刘景升深得民心。天下虽大,不知何处是立足之地?” “伯阳误矣。”程普老于兵事,富有战略眼光,“刘焉年老,益州不稳;关中李傕、郭汜乱战,万民如处水火。张鲁新得汉中,根基不稳,若我有大军趁势西进,占据汉中,北窥关中,南向益州,以关山之固,益州之富,可为取天下之资。” 程普这话说出来,孙策的双眼越发的明亮起来,等程普说完,不禁拍案喝彩,“德谋将军之言,如拨云雾见天日也。我意已决,即刻领八百精兵前往南阳。族兄这儿,留下二百精锐,以策万全。” 这一日天放了晴,十月小阳春,天气乍寒还暖,一阵南风吹过,薄薄的积雪慢慢消融,露出关道上的青石板。 张辽指挥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出大谷关攻击梁县,一路出伊阙关攻击新城。后边顾雍组织起辅兵,运送粮草辎重。 由于袁术的大军刚刚丢了近十万人马,驻扎两个县城的校尉看到刘驹大军出关围城,早已吓破了胆,根本就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决心,带着部下就向南逃窜。 如果固城自守,还能支撑一段日子,如今舍了坚城,自曝其短,张辽和麾下怎么会跟他们客气,直接派出骑兵,衔尾急追。 南阳是一块盆地,四周皆是高山。梁县、新城的士兵逃离县城不多远就进入了山区,一大群败卒听到身后蹄声如雷,顿作鸟兽散,逃到山谷内丢了兵器,扮作平民的样子翻越大山回家种田去了。 三千骑兵追了半天,不过砍杀了百余败卒,倒是俘虏了一大批,约有两千左右。 张辽得了梁县,李典、李整兄弟得了新城,后边裴元绍、管亥领着民兵入城防守。 鲁阳位于南阳郡的东北角,是一座典型的山城,属于易守难攻之地。 张辽本以为凭着余威,鲁阳唾手可得,不料却碰到了硬钉子。 守卫鲁阳的将领袁焕,乃是袁术的本家,为人深沉有智,待下亲厚,深得军心民心。 张辽派吕旷叫阵,袁焕根本不理,紧闭城门,墙头上士卒罗列,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鲁阳城扼守去往南阳郡治宛城的大道,县城周围都是绵延起伏的山岭,不攻下鲁阳,其他一切都是奢望。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指挥人马强攻。两千弓弩手排开阵型,在盾兵的保护下张弓搭箭,对着鲁阳城头就是输出一阵箭雨,看到敌军被压制,五百精锐士卒扛起云梯,朝着城墙飞奔。 袁焕立在城头上,看看攻城的士卒越来越近,大喝一声:“放箭!” 随着袁焕的命令,矮身躲在垛口后的士卒站起身形,射出一支支利箭。 五百攻城的士卒分散开来跑动,可是扛着云梯的都是一串人,对一个经过训练的弓箭手来说,射中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很快,五百人中出现了伤亡。 第七十九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4) 刘驹的士卒出现伤亡,并不代表站在城头的袁军士卒就可以安然无恙。 两千弓弩兵都是拿箭支、弩矢喂出来的,一个个命中率极高,号为“神射手”。 城上城下互有伤亡,袁军的伤亡更大一些,这让袁焕心里有点发毛。幸好,张辽令人敲响了撤退的铜锣,五百人退回来不到三百。 李典等人不理解张辽的举措,攻城哪有不死人的,怎么连试探也算不上的攻势,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罢休了? “呵呵...,”张辽看着城头已经变得稀疏的士卒,对三人笑道:“鲁阳不过是千步之城,城内储备能有多少?夜间看我出奇计破之。” 入夜后,鲁阳城外的空地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影子在一弯钩月的暗淡光辉中蠕动。城头守军发现异常,急忙飞报袁焕得知。 等袁焕来到城头,黑影已经蠕动到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距离。好一个袁焕,临危不乱,急忙下令弓箭手全部上了城头,对着城外只管放箭。 黑夜里,城外不时传来一声声哀嚎,更加坚定了袁焕的信心,手中长剑挥舞,指挥着弓箭手朝着黑影最密集的位置射箭。 蠕蠕而动的黑影虽然惨叫哀嚎不断,但还是一步步向着城墙靠近。 袁焕猛然醒悟,喝令射出火箭察看城外的情形。 看到城头一支支利箭燃起了点点火光,城外轰然响起喊声:多谢袁县令送箭。 城头的火箭射出,只见无数个黑影向着后方奔逃,只是,每个奔跑的身影边都晃动着一个个插满箭支的草人。 “噗”,袁焕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便倒。 第二日天色刚明,战鼓声响彻大地,刘驹的大军又来攻城了。 袁焕强撑着身体来到城头,立在城楼下的旗影中观看,只见敌军这次足足派出了三千人,扛着云梯,推着撞木,知道这次人家才是来真的了,急忙喝令放箭的时候,才想起昨夜的屈辱,一颗心慢慢沉到冰水中。 张辽指挥人马,以千人左右的代价拿下了鲁阳城,在南阳境内占住了第一个落脚点。 坐在县衙的大堂中,张辽看着精神萎靡的袁焕,“曜卿(袁焕字)先生乃是名门之后,为何甘为袁公路那厮卖命?”袁焕是陈郡袁氏,袁绍、袁术是汝南袁氏,两家都姓袁不假,血缘上已经比较远。 “多言无益,有死而已。”袁焕整理了下冠带,神色平稳,不亢不卑。 “袁滂公位至三公,名满天下。”张辽侃侃而谈,“当年讨董,袁本初得一玉印,曾向曹孟德炫耀,不臣之心早彰;袁术坐拥南阳、豫州,搜刮无度,百姓厌之。我主左将军刘千里,用心民事,得万民拥戴。今遣大军来攻,一为报袁公路侵略洛阳之仇,二来救民于水火。曜卿先生家风清贵,享大名于世,如在我主麾下,定不负所学。”(袁滂,袁焕的老爹,官至司徒,名声比袁隗等汝南袁氏好得多。) 一介武夫,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袁焕不由得仔细打量张辽,见他面色平稳,语气真挚,绝无矫情虚饰之态,心中暗暗长叹,刘千里真是好眼光,哪里寻得这等水准的儒将?思前想后,家中还有老母在堂,四个儿子眼看长成,如果今天就这么去了,灵魂如何得安?于是徐徐说道:“焕愿降左将军。” 张辽大喜,急忙将袁焕推让到上座,询问取南阳的方略。 “文远将军既取了鲁阳,应当兵贵神速,发兵雉县。”袁焕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若是时间来得及,趁势夺取西鄂、博望两县,宛城门户尽失,夺之不难。若是迟疑不前,要取南阳,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这是为何?”张辽问道。 “前日听闻袁公路欲将孙策小儿招致宛城,欲令其率兵对抗大军。”袁焕久在袁术麾下,对袁术地盘上的人事了解的极为详尽,“孙坚号为‘江东猛虎’,其子孙伯符勇武不下乃父,其旧部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且他们久历战阵,精通谋略,非袁公路麾下可比。如孙策领兵,程普等将为臂助,破之甚难。” 一番话说的张辽等人心里沉甸甸的。孙坚确实是个硬茬子,只是不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如袁焕说的那么强大? “多谢曜卿先生相告,”张辽转了身说道:“子云(吕旷字)、曼成,你二人速速领兵去取雉县,得手后休要停留,兵分两路,分取西鄂、博望,若是看到孙策大旗,便扎营自守,等我到来。” 吕旷、李典急忙接令去了。 张辽又叫过来亲卫头领,令他派人快马赶回洛阳,传令关羽、张飞,尽快整军前来。 却说孙策带着八百旧部,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宛城赶。沿途不住的收到袁术催促的命令,对孙策这个曾号为‘江东小霸王’的人来说,袁术此时的命令就像十月的凉风拂面,还不如吃一颗辣葱有感觉。 袁术催了几次学乖了,只好问闫象。 “明公,”闫象看的门清,捋了捋尺余长的胡子,“孙伯符这是要钱粮来了。” “豫州一地,难道供不起那小儿的钱粮?”袁术大怒,“此子果然有野心。” 既然是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如今明公你手下无将可用,一个刘勋还远远的扔在庐江郡,也不知防不防得住曹操那厮?换做是我,被你打压了那么久,到了这时候,怎么也得要些利息不是? “目前用人之际,何必与一小儿计较,”闫象只好给袁术灌开心丸,“等退了刘驹大军,孙策小儿还不是任由明公拿捏?” “说的也是。”袁术服下开心丸,心气顺了许多,“那就让耀儿辛苦一趟,多带些金银细软送与孙策。”(袁耀,袁术的儿子。) “明公高见。”闫象拍了一记马屁,“天气渐寒,御寒之物也要预备一些。” 此时的袁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闻听老爹让他出苦差,心里老大不乐意,最后还是闫象出马,为他剖析利弊,方才答应了。 孙策得了数车金银,又把袁术送给他的一件貂裘大衣披在身上,笑吟吟的对袁耀说道:“大公子远来辛苦,策不胜感激之至。距此不远处有一酒家,且请到彼处饮一杯水酒暖暖身子如何?” 袁耀来之前,他老爹几乎是揪着他的耳朵告诫,东西送到后,一定要催促孙策小儿赶紧前来宛城,千万莫让他再耽搁行程。言犹在耳,赵耀打死也不敢再喝孙策请的酒,以免给了人家借口,当下说道:“伯符,刘驹大军已经夺了鲁阳,军情紧急,还是抓紧赶路,到的宛城,我来做东,请众人共谋一醉。” “哈哈哈,”孙策仰天大笑,一甩貂裘,上了战马,奋力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如风一般向前跑去,袁耀只听得风中远远传来孙策的话语,“痛快!” 第八十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5) 吕布本想着打笮荣一个迅雷不及掩耳,怎料到陶谦也在下邳城内。陶谦经营徐州多年,虽然年事已高,但政绩有目共睹,还是比较得人心的。下邳城既是郡治所在,又是州牧府所在,防御档次上提升了好几个等级。陶谦一声令下,关闭了城门,负责戍守的士卒上了城头,严阵以待。 一千宝刀营加上八九千刚刚武装起来的新兵,想要攻破防御完备的州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无奈之下,吕布听了魏续的主意,派了四员健将率兵堵住了城门,断绝下邳城内外交通,他自己则领着其他将领,在下邳境内到处霍霍,目标只有一个,抢! 扬州吴县城内。最近曹孟德心情大好,只因为将扬州人口最多,钱财最富裕的四个郡全部占领,纳入了自己的口袋里。四个郡分别是九江、庐江、丹阳和吴郡,如果再加上张超把持的广陵郡,老曹的地盘已经不下于一个州。 如今财大气粗的老曹,正大肆招兵买马,拉拢地方豪强。 “公达,”曹操看着一脸忧郁的荀攸,不禁问道:“江东富饶,百业兴旺,不知担忧些什么?” “明公业已坐拥五郡之地,雄冠当今。”荀攸看着一脸得意的自家老板,“以明公之能,取豫章、会稽只在反掌间而。然明公左右大将,陆上争锋,无人可及,只是江东水网密布,所依仗者多是船力,观公麾下,竟无一人可领水军。此所忧者一也。”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荀攸说的太对了,所谓北人乘马,南人使船,在江东境内,船只才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以此推来,固守江东,水军便必不可少。一向把姿态放的很低的曹操对荀攸拱了拱手,“公达所言甚是,操受教了。” “左将军刘千里,并有兖青二州后,东取琅琊、南取彭城,河内、河南尹皆在其手,如今更是兴兵与袁公路相争于南阳。” “袁公路不过一冢中枯骨也。”曹操被荀攸的话勾起对昔日老友的回忆,“故南阳一战,袁术必败。唉,当日荒村相逢,恍如昨日,不期昔日兄弟竟有了这等功业?” “袁公路若败,退缩汝南是其唯一归路,”荀攸不接曹操的话头,自顾自的说下去,“接下来,刘千里必取豫州。袁术胆气被夺,豫州旦夕可破。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豫兖徐青四州,就只余下徐州的下邳、广陵两郡还在陶谦之手,” “未闻东海郡被千里夺取,”曹操的情报系统不是吃素的,“公达为何不提东海?” “明公,”戏志才在一边插话了,“东海糜家豪富,雄踞朐县。东海一郡事务,基本已是糜家把持。想那糜家不过一地方豪绅,只从交好了刘千里,便贩运南北,富可敌国。如今糜家早已暗中投靠了左将军,东海郡实则已是刘千里囊中之物。” “这也是所忧者其二也。”荀攸叹着气,“江东四郡,豪族林立,皆与刘千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传闻频频远洋出海贸易,获利倍增。明公虽得四郡,然四郡豪族私兵已不下十万之数。万一....,若是.....” 荀攸的潜台词曹操岂能不明白,挥手打断了荀攸,曹操说道:“断人财路之事我不为,但若是吃里扒外,休怪我刀下无情。” 这话出口带着血腥气,又是曹操咬着牙床说的,荀攸、戏志才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荀家是颍川有名的世家大族,什么时候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作为世家的一分子,荀攸不得不开口说道:“明公,所谓堵不如疏。既然刘千里出得海,江东为何不能?以江东财力,打造战船,训练水军,不日就可成军,到时联手江东豪族出海,自无后顾之忧。” 曹操拍案说道:“公达之言大善。未知还有无可忧之处?” 肯定还有,只是荀攸心中拿不定主意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话导致血腥的杀戮,这个罪责可就太大了。荀攸不是程昱、贾诩之流,可以不顾及人的生命,作为自幼承继圣人之学的世家弟子,慈爱之心始终充塞内心,仁,可是儒家五常之首。 看到荀攸欲言又止的样子,曹操内心不满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然谦恭的说道:“还请公达明言。” 罢罢罢,做了人家的谋士,行事岂能瞻前顾后?荀攸丢掉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口说道:“豫兖青徐四州一旦在手,以刘千里麾下水军战力,隔断江水甚是等闲,攸担心江北之地尽属其所有。” 话一入耳,曹操就有点傻眼了,以刘千里的实力,荀攸担心的问题绝对有可能变成现实。扬州六郡,九江郡和庐江郡都位于长江之北,如果这两个郡失去,曹操的实力就等于对半折去,“公达可有妙策安定江北二郡?” 办法是有的,荀攸毫不迟疑的说道:“可效合纵攻秦。” 战国末期,秦国一家独大,山东六国为了消除隐患也罢,自保也罢,部分国家联合起来攻打秦国。十年之内,五次合纵,四次败北。 自己提议攻打昔日的好友?此时的老曹已经腹黑到了一定程度,当初逃出洛阳的时候,为了自家安全,在路上毫不犹豫的杀了吕伯奢一家人,只是,如今的老友可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一旦翻了脸,恐怕会不死不休,这个代价自己付得起吗? 曹操的脸色变得像锅底一般,对荀攸、戏志才挥了挥手,两人知趣的告退。 孙策如飞一般到了宛城,袁术大喜,亲自出迎,稍后将自己手下仅有的五万大军交给了孙策三万,让他北上抵抗刘驹大军。庐江刘勋已经降了曹操,随带着三万人马也跟了去。豫州那边还有五万人马,袁术已经派袁胤赶往汝南,守住了自家的老巢。 三万人马在手,孙策领兵出了宛城,赶往博望县城。这日大军来到夕阳聚,扎好了营寨,却不往前走了。 杨弘怒气冲冲来找孙策,“西鄂、博望二县军情紧急,求援书信如雪片般飞抵宛城。明公以大军付与伯符,为何逗留不前?” 看着眼前这位面孔涨的通红的袁术长史,孙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敌情不明,如何进军?不知除杨长史外,还有何人鼓动?” 孙策话音刚落,七八个校尉站出来,一起说道:“救兵如救火,我等皆愿共同出兵。” 史载: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只是看到袁术亲信站出来跟自己唱对台戏的这个俊俏后生,面貌却在霎时变得狰狞,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大喝:“来人!” 第八十一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6) 孙策的中军大帐早已被其旧部团团围住,随着喝声,涌进来数十名亲卫。 孙策指着袁术的一帮人手,“全部绑了,推出辕门斩首!” 杨弘与七八个校尉登时就变了脸色,这孙伯符好歹毒! 程普向前一步,止住了就要拥着出去的亲卫,走近孙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孙策立马变了主意,随即命令,“将这一帮不知轻重的贼子全部捆了手脚,口中塞上衣物,扔到后帐暂时看押。” 看到处理干净,孙策随即下令,“召全军曲长以上军官前来大帐商议军情。” 三万人马,曲长就有六十多人,加上都尉,军官将近百人。听到主将召唤,不由得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议论军情轮到他们这些低级军官了?难不成这新任的主将别出心裁? 看到百多人聚到大帐内,孙策冷冷一笑,对程普等人使了个眼色。程普会意,抽身出来安排妥当,重新走进大帐对孙策点了点头。 孙策端起茶杯在手就要喝一口,突然一个失手,茶杯落地摔得粉碎。一帮军官大惊,都看向孙策思量,怎么这新来的主将竟是个端不住茶杯的黄口小儿? 异变就在这些军官一愣神的功夫内发生,大帐外数十精锐手端长枪进了帐内,不由分说对着这些底层军官就是乱刺。 程普、黄盖、韩当、朱治抽出宝剑也加入了战团。以有备攻无备,百多个军官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很快就被放倒在血泊中。 不等亲卫清理完大帐,孙策随即命人又砍了杨弘等人,接着将袁术送给自己的钱财做了顺水人情,那就是犒赏三军。然后八百亲卫分出一半,接替空出来的位子。 在那个年代当兵就只是为了吃饱肚子,那有什么立场可言。主将发下赏赐,派来的新上官一个个看起来精悍无比,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反正有奶就是娘,跟着谁干都是混日子。 于是乎,孙策顺利掌控了袁术的三万人马,随即派人飞报孙贲,让他护着家小前来会齐。 吕旷、李典得了雉县后,分兵取西鄂、博望。李典走的是博望县,到了县城外屯驻军队后,带着一千人到了城门口,请守城主将答话。 博望县城的守将姓袁名汸,乃是袁术的族侄。看到立在城下的李典顶盔掼甲,手持长枪,腰悬长弓,背后箭囊内插着数十支羽箭,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登时心中就怯了。 “我乃袁汸,不知城下何人?” “我乃左将军麾下奋威将军李典是也,”李典抬头望向城头说话的那个小白脸,“今率大军来此,何不早降?一来可免去士卒杀伤之苦,二来保全阖城百姓性命。” “我袁家四世三公,”袁汸结巴着嘴,语言不清的喊道:“知名大汉,岂能向你这无名之辈投降?有本事,尽管攻城吧。” 李典看到袁汸躲躲闪闪,立在亲兵的后面说话,有心戏耍他一下,随即取弓搭箭,一箭朝袁汸射去。 箭去如流星,眨眼间就到了袁汸面前,吓得他“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谁知那支箭却是掠过了城头的旌旗,“哆”的一声直插在城门楼的横梁上,箭羽颤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袁术那厮竟让这样一个无胆之辈守城?李典心中大喜,举起手中的长弓喝道:“回营!” 袁汸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头,急忙命令书吏赶紧写信向自家族叔求援。 纸很难包住火,孙策杀了一百多军中将校,策反自家军队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袁术的案头。惊怒交集的袁术险险没喷出血来,拍着桌子大骂孙策无义,接着就是轮流问候孙家的女性。 闫象在旁劝了半天,袁术终于住了口。 “明公,南阳遭此大变,已非久留之地,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袁术能占据那么大的地盘,靠着四世三公的名头是一方面,其本人也有一定的能力,闻听闫象的话,脑袋瓜子立马清醒过来,立马喝道:“来人!” 孙策一连三日巡视军营,稳定军心,感觉差不多了,便与程普等人商议去止。 “伯符,可趁袁术不备,袭取宛城,夺取军资后西进汉中。”程普又给孙策出了一个绝户计。 “好。”孙策大喜,立即照计执行。 袁术听闻程普、黄盖前来催取粮草,心中冷笑不已,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施展,随即秘密安排人手,专等程普、黄盖入瓮。 宛城东门外,程普单骑来到城门下,高声大喊,“我乃征北将军孙策麾下大将程普,专为催取粮草而来。” 城门守将验看了程普的身份,挥手喝令放行。程普大喜,与黄盖带着五千人马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后,还需要经过瓮城才算真正进入城内。袁术站在城门楼后面的窗口处,嘴角挂着冷笑,看到程普等人全部入了瓮城,随即挥了挥手。 城门关闭,吊桥拉起,不祥的预感霎时让程普、黄盖浑身汗毛竖起。 “后将军、阳翟侯袁术在此,”袁术出现在城头上,对着瓮城内的士卒高声呼喊:“故长沙太守孙坚死后,其后人孙策小儿等,我何曾薄待?如今委孙策小儿以重任,不料其反生狼子野心,杀我军中将校,策反三万士卒,如此恶行,天理难容!城下儿郎,皆是我之嫡系,如能扑杀程普、黄盖,所犯过错,既往不咎,否,则是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又挥了挥手,城头雉堞后站出来无数弓箭手,一个个张弓引箭,直指瓮城内。 五千士卒,倒有四千九是袁术的旧部,面对生死考验,一个个不需思考,举起刀枪就朝着程普、黄盖蜂拥而去。 孙策在后面得知程普、黄盖被困,急慌慌飞奔而至,一边令人制作云梯,一边派出弓箭手向城头射箭。 程普、黄盖征战无数,面对危机却不慌不乱,将自家旧部召集在身前,挥舞起兵器就朝外闯。城头上袁术投鼠忌器,心疼这近五千士卒,一时犹豫着没下令放箭。 袁术的旧部太拉胯,被程普、黄盖带着不到一百人冲了一个七零八落,眼看着接近城门,接着就看到自城外飞射而来的箭雨,心知孙策这是得到消息后前来救援了。 煮熟的鸭子绝对不能让它飞了。袁术立即下令弓箭手对准了程普等人射箭。 第八十二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7)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勇将的作用了。由于袁术麾下没有可堪大任的猛士,只得任由程普、黄盖冒着箭雨向着城头冲来。 闫象看到,急忙对袁术说道:“明公,速速令长枪兵堵住马道。” 马道,即城墙内侧自地面通向城头的缓坡,一般左右对称设立。袁术也看到了这一点,随即下令长枪兵向前。 孙策骑在战马上,看到无数长枪兵集结排成阵列,猜测是程普等人想要冲上城头,立即让弓箭兵对着长枪兵的后背抛射箭支。 长枪兵后方遭到攻击,死伤无数,阵型大乱。袁术急令刀盾兵前去护卫长枪兵的后背。就这么一会功夫,程普、黄盖已经快到了马道尽头,与长枪兵正面相对。 生死关头,程普、黄盖相互对视一眼,虎吼一声,兵器齐出,将如林的长枪拨到一边,双腿一夹战马,冲入长枪兵的阵列中。 城头地方有限,长枪兵的阵列也就三排,战马一个冲锋就到了城头的边缘。只是城头马道两侧站满了长枪兵,在曲长的喝令下,端着长枪向前逼近。 “程普、黄盖,”袁术站在人群中哈哈大笑,“早点下马投降,否则将尔等碾成肉泥。” 程普、黄盖身边还有二十多个旧部,能杀到城头的,无一不是百战精锐,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我等为两位将军杀出一条道路,请将军暂且后退,然后借助马力,跳出城头。”说罢大喝一声,势如疯虎一般向着敌军扑去,其余的旧部看到,分作两伙,挡住了城头两边的长枪兵。 程普、黄盖眼含热泪,将战马后退了十几步,然后猛力一鞭抽在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唏律律’一声嘶鸣,疾奔数步,然后腾身跃起,跳下了城头。 宛城外的护城河宽约五丈。程普、黄盖二人的战马正好落在护城河内,孙策看到急忙命人援救。 煮熟的鸭子真的飞了,袁术气得暴跳如雷,来不及调来弓箭手,直接命令长枪兵把手中的长枪对着程普、黄盖二人投刺。 一霎时数百杆长枪划着抛物线黑压压飞向二人,孙策吓得肝胆俱裂,一时愣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黄盖水性极好,见状喝道:“德谋,快躲到战马腹下!” 程普生于北方,但自从跟随孙坚以来,多在南方打混,水性也是不差,听了黄盖的话,立马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底,让自己的战马作了盾牌。 刚刚沉入水下的程普耳中传来“噗呲、噗呲”的声音,那是长枪插、入了战马身体发出的。 两人在水底忍耐到极限才露出头来,大大的喘了口气。睁眼抬头却看到了孙策带着泪花的笑脸。 宛城城头已经大乱,长枪兵、刀盾兵、弓箭兵混在一起,挤作一团。 上了岸的程普只对孙策说了一句话,“伯符,快走!”人随即就昏迷了。 “失策了,”孙策喃喃自语,“短短三日,岂能归心?” 孙策带着人马绕过宛城,向着棘阳而去。一战失利,士气低落,沿途不时有人开小差。对此孙策也是莫可奈何,让三百多的旧部监管两万多人,根本照管不过来。 既然选择脱离袁术集团,孙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沿途但凡见到集镇村落,便纵兵抢夺钱粮,等到了新野的时候,行进的队伍中夹杂进了上千辆牛车,队伍臃肿,速度变得极慢。 得知孙策远去后,袁术这边也没闲着,立即让亲信搬空了府库,逼迫着城中富户一起向汝南进发。可能有人会说了,南阳再大,毕竟是一个郡的地盘,如何比得上豫州一州之地?袁术为什么非得赖在南阳,却不到豫州开府办公?原来东汉时期对官吏实行了籍贯回避,也就是说不得在本地做官。后来这一制度不断被充实,后期更是制定了‘三互法’。袁术是豫州汝南人,按大汉律,不能做豫州的官。 袁术跑了,南阳就成了无政府状态。博望城内的袁汸第一个举起白旗,李典善言抚慰,将他手底下的兵整顿一番,随即兵发宛城。 张辽得知袁术弃城而逃,立命李整率骑兵追赶。恰逢关羽、张飞率军到来,关羽性子稳些,没说别的,张飞听到后立马嚷嚷起来,找到张辽请命追击。 被张飞缠的没有办法,张辽只好同意,但是人家李整率领的是骑兵,你说你手底下顶了天也就三百骑兵,这也可以? 袁焕盯着地势图,半天抬起头笑了笑,“文远将军,我料袁公路此番退兵,必是朝着汝阳而去。汝阳者,汝南袁氏根基之地也。翼德将军若是领兵直插郾县(今漯河市),未必不能奏功?” 郾县属于豫州颍川郡治下的一个县,张辽略一迟疑,点头答应,“翼德,你与云长率领麾下,直扑郾县,敢当此任否?” 张飞如果答应,这是典型的孤军深入。看着地势图,张飞犹豫了,倒是关羽说道:“我有正军两万,怕他怎地?只是要劳烦文远调度些粮草,让辅兵随后押送。” 如果能截住袁术,一点粮草算得什么?张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关羽的请求。 胡车儿这日回到地方,看到前些日子自己扛回的那人在院子中踱步,当下笑着问了一句,“先生今日可是康复了?” 那人转过身来,对胡车儿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救命之德。” 这人好生面熟,胡车儿一双大眼在那人脸上不住打转,‘面色黢黑,脸颊消瘦,双眼凹陷,胡子拉碴,这人到底是谁呢?’“先生好生面熟,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是么?”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的说道:“潦倒江湖,每日里朝不保夕。不知大哥所说的故人是何名姓?” “说不得,说不得。”胡车儿摇了摇头,“先生请便,我要去洗漱一下了。” 那人抬手优雅的捋了捋颌下的短须,曼声说道:“大哥请便。” 胡车儿这时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响,那个动作太熟悉了,他是...., “文优先生,”胡车儿走到那人身边,低声说道:“不期在这儿遇到了你?” 你个夯货,终于还是把老子认出来了。李儒腹诽了句,含笑说道:“胡车儿,一向可好?” 第八十三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8) “先生怎么落难到这等地步?”胡车儿看着几乎变了个人样的李儒,不胜唏嘘,“自董丞相去后,一直没有先生的消息,老天有眼,竟让我在这贫民窟内遇到了先生。” “嘘,”李儒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发声后随即放下手指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胡车儿会意,领着李儒到了自己的单间内,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先生请坐。” 或许是刚走走的路多了些,李儒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叹了口气,“长安的水香甜的很呐。” “先生欲在长安久留?”胡车儿听话听音,出言试探。 “乱世苟活,”李儒道:“何处黄土不埋人?” “先生既是在长安不得意,”胡车儿笑了笑,“听闻关东刘驹刘千里求贤若渴,何不前往一试?” 摇了摇头,李儒道:“刘千里乃是汉室之后,与我等势不两立,如去投奔,无异于飞蛾投火。” “这?”胡车儿口笨舌拙,哪里能说出有大道理的话来,“不瞒先生,我曾与刘千里有一面之缘,看他的为人,不似小肚鸡肠者。” “胡车儿,”李儒笑吟吟盯着胡车儿的双眼,“你已经投靠刘千里了吧?” 胡车儿双眼瞬间瞪得溜圆,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眼前这个人可是辅佐董卓几乎一步登天的人物,挫败感袭来,心中失落,不由得暗暗计较,‘在此等人面前还是直白点好。’“先生目光如炬,昔日函谷一战被俘,胡车儿投降了左将军。” “你与我有活命之恩,”李儒笑道:“兼且我早已心死如灰,胡车儿你不必担忧。” “俺们羌人有句老话,”胡车儿见李儒说的真诚,登时放下了心,但对眼前的这个大才还不死心,“雄鹰总要站在雪山之巅。先生的才能胜过张良、陈平,总不能如此埋没了?” 作为一名饱读诗书,胸怀大志的士子,李儒渴望建功立业,可惜当年跟错了主子,随着董卓的死去,一颗心早已慢慢冰冷。 “多谢你这几日的款待,”李儒心中决绝,站起身来说道:“活命之恩,儒此生无法相报,留待来世吧。胡车儿保重,某告辞了。” 李儒说走就走,一点也不迟疑,倒是弄得胡车儿呆在了当场。 孙策攻下了棘阳城后,清空了府库,又纵兵掳掠,城中的富户倒了大霉,全部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样一来,队伍更臃肿了。 程普这时身体已渐渐康复,对孙策说道:“兵贵神速,如此下去,何日能到得汉中?” 孙策只有十七岁,到手的财货还舍不得丢掉,因此面现迟疑之色。 “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程普作为一个前辈,只好开口教训孙策。 “叔父说的极是,”孙策急忙点头,“侄儿这就去办。” 将抢夺来的金银细软全部分给士卒,粮食做成干粮,也让士卒随身携带,至于多余的粮草、牛车,全部给了当地的贫苦百姓。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大增。程普又出主意沿途收集马匹,可以多驮一些粮食。 李整带着三千骑兵对着袁术的屁股就追下去了。这日眼看着袁术的人马就在眼前,李整大喜,令骑兵下马歇息马力,士卒也可以吃饭喝水,恢复体力,只派了几匹健马坠在袁军后面。 袁术听到后方有骑兵追赶,急令袁琦率五千人断后,自己则是催促人马,一溜烟的跑了。 袁琦是袁术本家的族侄,因为比袁术的儿子袁耀大不了几岁,与袁耀挺合得来,就被袁术委以重任,升为校尉,可以率领五千人的队伍。此正是南阳无大将,袁琦独断后。袁琦没有孙策的天分,既然是族叔让自己断后,就让人马守住了主要路口,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静待敌军骑兵的到来。 吃饱喝足的李整起身拍了拍屁股,一声吆喝,全军上马,直扑袁琦。 下邳城北吕布围了一个多月,渐渐支持不住。笮融心生一计,也不告诉陶谦,暗暗传令手下信徒,约期到下邳城南门聚齐。 到了这日,笮融带领手下士卒来到南门,诈言接替城防。把守南门的守将不知是计,看到陶州牧的亲信前来,立即就领人撤下城头,让士卒回到大营,自己则回到家中快活去了。 看到守军走远,笮融随即下令打开城门,让二万多信徒一窝蜂的冲出城门。把守南门的正是曹性,看到二万多百姓朝自家的军队扑来,一时间不知道陶谦搞什么鬼,杀也不是,不杀,却堵住了自家人马的道路。 曹性以箭术见长,看到城内的百姓就要撞上自家的军队,立即喝令放箭,并让军士大声叫嚷:“冲撞军队者,杀无赦!” 笮融传播的佛教教义如果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就是地地道道的邪、教。信徒们只听笮融的吩咐,哪里去管曹性的警告,很快在死伤了数千人后,一万多信徒与曹性的人马纠缠在了一起。 笮融趁势率兵出击。曹性只有两千人马,怎能是不计生死的两万多人的对手,丢下约一半的人手后,狼狈逃窜。 笮融收拾人马,离了下邳,赶往广陵。沿途信徒听闻笮融南下,纷纷跟随。 李整指挥骑兵在射出一波箭雨后,绕开了袁军的正面,从侧面杀入袁军阵内。袁琦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手足酸软,在数十个亲卫的保护下,舍了大军,独自远窜。 蛇无头不行,兵无将自乱。五千人马不战而溃,四处逃窜。李整也不追击,带着人马追着袁琦的屁股朝前飞奔。 袁家财大气粗,给袁琦配了一匹好马,身边亲卫也都是良驹。袁琦一路不住地鞭打战马,渐渐与李整的骑兵拉开了距离。驰骋了半日,天色已晚,胯下战马已是口鼻喷沫,四蹄发软,袁琦询问手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天色昏黑,野地里四处又没有个参照物,几十个亲卫瞪了半天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已经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袁琦下了战马说道:“选一个背风的地方歇息一夜再走不迟。你们,谁有吃的?” 吃的都被带走了。亲卫队长不满的低声嘟噜了一句,但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说话,“将军,小人等身上委实没有带着吃食,我这边让人去近处寻找。” 袁琦不置可否,忽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第八十四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9) “将军!”众亲卫大惊。若是袁琦出了问题,依着袁术的性子,亲卫们都讨不了好去。 一路上又惊又怕,再加上饥饿许久,富家子弟娇贵的小身板,哪受得了这等煎熬,双腿打软,跌倒在地的袁琦声音虚弱,“不妨事,不妨事。就是饿得很了些。” 亲卫队长见此,急忙派人去寻找吃的。 笮融走脱,曹性急忙派人去告诉吕布。 “曹性真他娘滴是个废物!”吕布气的暴跳,笮融可是糜竺黑名单上的人物,如果被他跑了,糜家源源不断的援助就有可能泡汤,“来人!集结人马给我追。” 四百余旧部加上在最近发展起来的百余骑兵,一共五百多人马顺着笮融的尾巴就追了上来。 壁虎断尾求生,笮融做的一样也不差,在去往广陵的沿路上,分出去好几拨信徒拦截追兵。 在付出近万人的代价后,笮融终于赶到了广陵郡。广陵太守张超闻知,急忙派出兵马迎接。 袁术急惶惶如丧家之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颍川郡舞阳。舞阳县令闻知袁术到了,心中大喜,一边梦想着伺候好了这位土皇帝升官有望,一边急急忙忙的出城迎接。 袁术看到舞阳县令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赶快下令关闭城门,全部县兵上城防御;第二件事么赶紧准备吃喝,因为袁术饿了。 舞阳县令不敢怠慢,立即照办。 吃饱喝足后的袁公路,手拿剔牙棒,翘起二郎腿,斜眼瞅着毕恭毕敬的舞阳县令,“县尊贵姓大名啊?” “明公在上,下官可当不得县尊之称。”舞阳县令冷汗直冒,腰弯的更厉害了,“下官冯营,来舞阳已三年有余。” “哦,”冯营在袁术眼里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官,“按大汉律,冯县令这是任期已满。”说完转头看向闫象,“闫主簿,豫州郡县主官可有空缺?” 空缺多的是,冯营紧张的手心直冒汗,颍川郡守司马儁快八十了,还占着茅坑...,哦哦错了,还恋栈不去。 闫象哪知道冯营的心事,琢磨了一下回道:“明公,梁国国相王琛刚刚卸任。” “一县县令,骤然拔于高位,好像不太合适。”袁术自顾自的说着,“先去国相府任一届长史吧,任满考核优异,再做国相不迟。” 冯营没得到想要的位置,心里虽然发涩,面上却是喜极而泣,将县衙地面上的青砖磕的‘啪啪’作响,嘴里感激不尽,“多谢明公栽培。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袁术还想再唠叨讲几句,这时亲卫来报:有紧急军情。 “快传。”袁术的汗毛立马竖起来。 “禀告明公,舞阳城外烟尘大作,想必是有敌来犯。”负责斥候的都尉说话有点打颤。 “说清楚一些。”闫象倒是很冷静,“舞阳城外何方有烟尘?” “东...东方。” “胡闹!”闫象大怒,指着都尉的鼻子说道:“东方来兵,必是袁胤得知明公到来,遣兵护卫。” “禀告闫主簿得知,”都尉暗地里翻了翻白眼,“烟尘是自西方而来,向东而去。” “啊!”闫象这下傻眼了,看着脸色发白的上司,“明公,舞阳走不得了,只有速速派人出城,号令四方来援。” 这几日,孙策就跟开了挂一般,离了棘阳后,连克育阳、新野两县,掠一番后,赶到了阴县,随即下令寻找船只,准备乘船逆流而上入汉中。 沔水(即汉水)发源于秦岭山脉,曲折东流,在子午谷南方转了个大弯,因大巴山脉阻挡,折而向北,流经西城、钖县,过武当县,至于阴县,然后南下襄阳,汇入长江。 沔水谷道是沟通汉中与南阳的唯一通道,孙策要取汉中,只能在谷道内通过,因为周围全是大山,根本没有翻越的可能。 在阴县忙活了半天,只找到了数百艘小船,根本就不够用。关键时候,程普发话了,“伯符,酂县近在咫尺,索性一股脑的夺了再走不迟。” 张辽率领大军进驻宛城,看到的是满脸惊慌的人群和垃圾遍地的大街,晓得是袁术临走的时候使劲捞了一把,只得先放榜安民,稳定人心,随即驰书顾雍,请他速速派人运送粮草前来。 不等安顿好,张辽带着亲卫去查看大汉最大的冶铁中心——宛城冶铁坊。 冶铁坊在宛城东北隅,东西长南北窄,占地约有二百亩,坊内熔炉二十余。 走进坊内,所幸还有人在,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出来迎接,看到张辽等人身上的战甲,大感惊奇,“下官周烨见过上官。不知后将军有何吩咐?”敢情这主还不知道南阳已经变天了。 “周铁官,”张辽下了马,“后将军袁公路无故冒犯左将军,如今的阳翟侯已被赶往豫州。” “啊!”周烨惊讶了一下,随即就冷静下来,他做的是技术官,任谁主政南阳,也离不开他,“不知将军是?” “某乃左将军麾下征南将军张文远,”张辽冲他拱了拱手,“目下驻军南阳。周铁官,不知作坊可是照常冶炼?” “匠人都还在,只是缺少银钱,”周烨回道:“铁石不足,木炭不足,熔炉开启不足二成。” “南阳竟然还是木炭冶铁?”张辽纳闷了,泰山那边早改成石炭了,怎么第一冶铁坊还是固步自封。 “哼!”周烨冷哼一声,“下官做了这么久的铁官,从未见过可替代木炭冶铁者。” 就这水平还鼻孔朝天,张辽笑了笑,心中已经把这个周烨扫到垃圾堆里,“是我失言了。劳烦周铁官带我随处走走如何?” 看到张辽说话客气,周烨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张辽在几个生着火的熔炉旁看了看,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 所谓专业的事专业的干,周烨这铁官不是白做的,说起来头头是道,听得张辽这个门外汉频频点头,心中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转了一圈来到周烨的公厅内坐定,张辽拿眼四处扫了一下,见公厅简朴,只有一张桌子,数把圈椅而已,对周烨的看法又升了一级,“周铁官,某暂且主政南阳,冶铁坊的钱粮还请放心就是。只是有一桩事,还要与铁官相商。” “哦,”周烨说道:“张将军直说无妨。” “左将军主政泰山时,”张辽斟酌了下语言,“提出了高炉石炭冶铁之法,” “石炭真的可以冶铁?”周烨顾不得礼貌,直接打断了话头。 第八十五章 沔水谷道何蜿蜒(10) “田舍儿欺吾太甚!”袁术脸色涨得通红,堪与落日时的晚霞相仿佛,“我袁家四世三公,底蕴非是一田舍儿所知。待我驰书四方,共同讨之。” 说罢袁术命人取过来笔墨纸砚,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关羽、张飞在舞阳城东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堵住去往汝阳的官道,同时派出斥候,远近探查,追寻袁术的踪迹。 大部队行军,很难遮掩行藏,只用了半天的功夫,斥候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袁术进入了舞阳城。这时李整也领兵赶来,闻听关张二人停驻舞阳东,便让手下在舞阳的西边驻扎,自己带了五百余精骑赶去相见。 吕布追赶笮融不及,竟被他逃到了广陵城内,望着巍峨的高墙,只得叹息而回。 张超因为刘驹的到来,与哥哥张邈归附曹操,虽然是徐州的郡守,骨子里却是老曹的嫡系,属于典型的白皮黑心(史载陶谦少年时容貌不凡,想必是一个肤白英俊的美男子,而曹老板外号就叫做曹黑子。)。张超的任期早已过了好几年,陶谦几次提出让赵昱接任,但有了靠山的张郡守,岂会把一个糟老头子的话当真?就这么着,一直迁延到如今。 笮融在徐州赢得了好大的名声,张超本着给自家老板添砖加瓦的想法,设宴款待。期望可以搞好关系,以便让笮融出面,说服江东诸郡的信徒支持曹黑子的大业。所以酒宴上,搞得极尽奢华,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好像不花钱似的往桌上端。哪知道张超这一次的骚操作,却枉送了性命。 笮融看到美味佳肴堆得小山一般,心中猜度广陵真是太富了,遂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看着张超红着脸蛋不住向自己敬酒,拉关系,攀交情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从口中流出来,笮融笑得极为欢畅。 “融有难来投,孟高毫不嫌弃,设宴款待,不胜感激之至。”笮融嘴里说着动情的话,手却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笮融身后站着的无不是他的死党,看到自己老大起了杀心,遂暗暗准备,等候号令,其中一个死党借着尿遁出了大厅。 “来来来,”笮融稍后站起身,双手擎着酒杯,“融回敬孟高一杯。” 张超见笮融站起身,也不好意思坐着,急忙起身捧住了酒盏。 “某先饮为敬。”笮融说完,一口就喝干了杯中酒。 张超只好低下头饮酒。哪知这时只听“当啷”一声,却是笮融的酒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笮融的身形诡异的一扭,消失在张超的当面。 喝酒嘛,打碎个酒杯再正常不过,张超也没在意,喝干了酒后才抬起头察看情形。 张超一抬头,瞳孔瞬间放大,因为有两道寒光正扑面而来。 先是借敬酒骗的张超起身增加了攻击面,自己先喝争取了点滴的先机,酒杯碎掉就是展开攻击的暗号,以自己的身体遮掩身后死党的预备动作,紧接着闪身一躲,暴击发起,茫然无知的张超就这么被笮融给算计了。 张超倒在血泊中,被叫来陪客的广陵郡官员顿时惊呆住了。 笮融把右手中指放入口中,吹奏出一道凄厉的哨音。 广陵郡守府外聚集的数千佛门信徒一起发难,手持刀枪棍棒涌入府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郡守府的护卫反应过来时,笮融已经在死党的簇拥下,与信徒们顺利汇合。 守在汝阳老家的袁胤第一个接到了自家族兄的求援信,二话没说,纠合起宗族中的家兵约有万人,携带着足够的军械粮草赶往舞阳。 然后就是豫州各郡的郡守。 一时间,豫州大地烟尘滚滚,杀气盈野。 吕布接到袁术的书信,直接扔到了垃圾筐内。 陶谦也接到了书信,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袁术盟友的陶恭祖,对着言辞恳切的一页纸,只能暗地里泪流不止。我的徐州,我的四分五裂的徐州,袁公路啊袁公路,你让我拿什么去拯救你? 听着斥候的禀报,关羽的脸变得更红,张飞的脸变得更黑。原因无他,整个豫州的主要兵力全部朝着舞阳涌来。 过江龙再勇猛,也难斗坐地虎。作为客军的关张可不想自家手里仅有的一点力量折损在这小小的舞阳城外。关羽、张飞两个人关起门一商量,趁着对方军队还未合围,趁早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于是知会了李整一声,拔营而走。 李整孤军深入,也不敢久待,只得退走。 “哈哈哈....,”得知追兵撤走的袁术仰天大笑,“田舍儿不过如此。” 自此以后的数月内,袁公路放低了身段,苦心经营豫州,渐渐地人心归附,境内肃然。 孙策站在船首,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看着两岸高山耸立,相对而出,其间沟壑纵横,不时有群兽狼奔,飞鸟起舞,不禁胸怀大畅,遂击节而歌,唱的是汉乐府名篇《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到东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孙策唱的慷慨悲昂,尤其是最后四句反复咏唱,余音袅袅,在山间回荡。 刚开始的几日,由于沔水水流平缓,船行其上,船工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欲往西行,水流渐渐变得湍急,落差也慢慢增大,到后来已是无法行船,只得靠岸后,卸下物资,放小船自去。孙策年轻,带了两千人在前边充作先锋,后边程普、黄盖等人带兵缓缓跟上。 冬季的山谷,整日见不得日光,阴冷潮湿,再加上不时有山风吹过,人体的热量流失的更快。孙策身体底子好,也难以忍受得寒冷,将衣服裹了再裹,不时的喝一口烈酒御寒。普通士卒如何享受到孙策一般的待遇,一个个冻得直流清鼻涕,将刀枪抱在怀里,双手放在腋下取暖。只是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慢下来不少。 孙策紧皱着眉头,看着脸色青白,就跟爬行一般蠕动的士卒,心中明白,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能量,两千士卒能活着走出谷道的,有半数也算老孙家烧高香了。只是在这蜿蜒盘旋崎岖不平的山谷内,想要让士卒美美吃上一顿,真的太难了。 正揪心不已的孙策感觉眼前一暗,急忙抬头看向高空,一看不打紧,心中直接凉了半截。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成片成片的乌云正向着只余一线的天空聚集,遮蔽了仅有的一点天光,山谷内很快就变得如黑夜一般。 “停止行军,”孙策高声大叫,“原地不动,听候安排。” 突然而来的黑暗让士卒恐惧不已,虽有军纪约束,也难免发生了骚、乱。也不知道哪一个带头,尖声叫道:“山神爷发怒,山神爷发怒,快跑啊!” 第八十六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 “点起火把!”孙策对身边的亲卫一声断喝。 火光亮起,骚、乱的人群登时冷静下来,孙策再一次扬声大喝:“军中所有主官,各自约束部下,敢有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看着渐渐稳定的士卒,孙策舒了口气,令亲卫召集屯将以上军官到自家身边会齐。 “公达、志才,”曹操皱着眉毛见二人放下了轻飘飘的一页纸,“袁公路此议暗合我心,只是兹事体大,轻动不得,若有不谐,你我无葬身之地矣。” 荀攸叹了口气,“当年诸侯讨董,虎牢关外何等声势?一十八路诸侯,三十余万人马,只因盟主无能,人心离背,最终做鸟兽散,致使董贼窜入关中,天子仍屈于其淫、威之下。如今刘千里拥兵五十万众,谋士如雨,战将如林,如要胜之,除诸侯一心之外,尚需明公坐这盟主之位,方可建功。” 曹操不言,看向戏志才。 “非是我妄自菲薄。”戏志才徐徐说道:“既便袁公路说得动袁本初与公孙伯珪罢手言和,可共济大事者,只明公、袁本初、刘景升三人而已。袁公路龟缩豫州,已如惊弓之鸟;公孙伯珪连番大战,元气早丧。刘景升坐拥荆襄,带甲百万,上将千员,惜乎是一守成之主;袁本初性情孤傲,加之家世显赫,岂肯屈居明公之下?如此算来,所谓联盟,与一盘散沙何异?” “不知季宁、子纲两位先生可有高见?”曹操见自己的心腹谋士意见相反,转头问坐在一侧的陆康和张纮。 张纮看向陆康,示意老先生先说。 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陆康正是陆家家主。这两年来,江东各地豪族搭了刘驹的顺风车,一个个挣得盆满钵盈,心中感激刘驹不尽,岂有刀兵相向的道理? 但人在屋檐下,陆康心知如果今天稍有个言差语错,等候自己的就可能是刀斧手中的快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愿明公克己慎行,执中守正,则江东大治,江东大治则兵精粮足,然后明公可以问鼎中原而。” 陆康这话啥意思呢?就是说小曹啊,人心是诡异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你刚刚有了一块地盘不容易,还是一心一意的秉持中正之道,治理好地方再谈其他的吧。潜台词就是江东北方四郡并不是你想象那么容易治理,后院不稳就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就不怕完犊子? 曹操对陆康的话不置可否,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把头转向张纮。 张纮是广陵人,身在江东吴郡,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明公拥有五郡之地,人口千万(实际上约二百万左右),税赋亿万,以之为资,天下唾手可得。左将军治下富饶,天下馋涎者如过江之鲫。人心贪利,明公若以利诱之,不需出手,坐观成败,到时雷霆一击,天下尽归明公所有矣。” 曹操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冲动的时候少,稳重的时候多,这时张纮给他画了一个大饼,搭了一座空中楼阁,登时变得不稳重起来。 “子纲所言,正合吾意!”曹操眉花眼笑,“待我写几封书信,必能打动袁本初等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奉高城、左将军府,下了班的刘驹在几片雪花飘零的时刻,迈步进了家门,正看到蔡文姬、甘梅围着火炉取暖,儿子刘燚在旁边下力气的啃着什么东西。 家的温馨立刻融化了那颗被寒风吹得凉凉的心,刘驹脱了外套,搓了搓手,躬下身子说道:“燚儿,快来让爹爹抱抱。” 刘燚正在对付手中的一根鸡大腿,他老子说的话根本就没入耳朵。这下尴尬了,轻易不和孩子亲近的左将军拉下脸来,“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治你?”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随手取了一根线香在火炉上点燃了,走到门口,将线香靠近那个小东西后,只见一股青烟升起,发出急骤的‘嗤嗤’声,刘驹随手就将拿东西扔到院子里。 接着一个炸雷般的响声传来,蔡文姬、甘梅脸色一变。小刘燚早扔了鸡大腿,跑到他老子身边,好奇的看着刘驹点燃了第二个。 又一声炸雷响起,刘燚跳起身来,想要去抓他老子手里拿出的第三个小东西。 “夫君,此乃何物?怎会响得惊天动地?”蔡文姬回过神来问道。 “这是真正的爆竹。”刘驹不忍看着儿子一个劲的跳脚,弯腰抱住了他,亲了一口说道:“燚儿还小,玩不得这爆竹,还是由爹爹陪你燃放才好。” 刘燚的小手抢过来他老子手中的爆竹,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刘驹把线香丢进火炉内,笑呵呵坐下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火药终于告成,我便让刘三做了些爆竹逗孩子玩。” “这爆竹响起来震得耳朵都疼,”甘梅不满的白了一眼刘驹,“燚儿那么小,万一伤了孩子咋办?” 话没说完,只见刘燚小手一扬,拿在他手中的那个爆竹,向着火炉内飞去。 我滴个天!刘驹反应极快,顺手拿起旁边的铜盆向火炉兜头盖去,只听火炉内一声爆响,铜盆跳起半尺多高,火星、灰尘向四周飞溅,一家四口就此遭受无妄之灾,搞得个个灰头黑脸。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当口,院门外传来典韦的声音:“主公,江东有书信送到。” 刘驹露出一口白牙,看了一眼嘿嘿傻笑的儿子一眼,再看看正忙着找铜镜的两位夫人,只好凶了刘燚一句,亲自动手取水洗脸,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衫来到前院客厅。 典韦领着送信的人进来,刘驹问道:“你是江东谁家的信使?” 那人眼珠一转,看了看四周,刘驹说道:“屋内皆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 “小人江东陆家陆文,受家主之命,前来下书。” “呈上来吧。”刘驹看了一眼典韦。 陆文小心的剥开自己衣服的前襟,从里面取出一块绢布,递给典韦。 刘驹见陆文如此小心,心中顿时感觉这块绢布不简单,铺在桌面上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喜,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嘛,自己苦于没有借口出兵呢,袁公路与曹黑子就来了这么一手。 让典韦取了十块银饼赏了陆文,带他下去休息,这边刘驹立马安排人手去叫程昱、荀彧。 第八十七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2) 不多时,程昱、荀彧来到,在看了陆家的来书后,程昱脸黑的像锅底一般,“曹孟德新得江东四郡,根基未稳,却想出这等计策,想来必定是”说着不满的看了荀彧一眼,“荀公达与戏志才所谋划。” 荀彧写了书信为自家主子招揽人才不成,如今所招揽者反站在自家的对立面,这令程昱大为光火,明里暗里没少给荀彧甩脸子。 荀彧反倒是因为程昱年长,把他的话就当棵辣葱吃了,除了舌尖辛辣外,还有增加食欲的作用,“公达行事激进,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反观志才则不然,一直以稳健着称。陆家这书信说的语焉不详,是以猜度可能是公达的建言。” 汉末的世家大族为了长保家族不衰,族中子弟出仕为官者,往往采取‘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战术,让优秀的子弟投奔多个有潜力的势力,这就跟买股票差不多,把钱砸在多个绩优股上,一旦成功一处,可保家族数十年或者上百年的平安。比如颍川荀家,荀谌投了袁绍,荀攸投了曹孟德;琅琊诸葛家也是如此,诸葛瑾在江东,诸葛诞投曹操,诸葛亮跟着刘备混,故而有了‘诸葛三兄弟,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的说法。世家大族的这种投机行为,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族。 对于世家大族的这种做法,刘驹早已看的门清,荀彧没能招揽成功荀攸、戏志才,也只当拿着竹竿子打枣罢了,根本就把这事没放在心上,“曹孟德对诸侯诱之以利,打着瓜分兖青二州的幌子,恐怕袁本初等人很难不动心。”刘驹看了一眼两个智囊,继续说道:“表面看起来兖青二州形势危急,其实何尝不是我等的机遇。” 程昱说道:“如各路诸侯合纵成功,兖青二州将防无可防。主公何来机遇一说?” “为何要防?”刘驹笑道:“譬如袁本初遣兵来攻,冀州防守定然空虚,我只需一路大军,坐船泛海,击其后方,乱其根本,袁本初岂能不撤兵自保?” “如此一来,我军的机会就来了。”荀彧瞬间就明白了刘驹的意图,“只等衔尾追击,袁军不战自乱。” “可是兵法云:穷寇莫追。”程昱反驳道:“袁本初帐下尽是足智多谋之士,如布下道道伏兵,如之奈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刘驹插话说道:“一切计谋都是徒劳。不瞒二位,今日下午刚刚接到喜报,火药业已成功,以之击敌,何敌不摧?” “两军争锋,在于术与势,”程昱摇着头说道:“器械之利,非制胜关键。” “袁公路、曹孟德的书信到达袁本初、公孙伯珪之手,尚需月余,等到书信到手,再聚众商议,调遣人马,也需数月之久,咱们时间有的是。”刘驹笑了笑,“今日天色已晚,待得明日,我陪二位去泰山一行,到时再做决断不迟。”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火药属于绝对的新生事物,不让程昱和荀彧亲自见识一下,会影响对敌思路的。 笮融的离去,间接帮了吕布的大忙。笮融离去后,城门依旧洞开,曹性、成廉、魏续等互通声气,带兵杀入城内。曹豹率丹阳兵交战,被曹性一箭射中左肩窝,只得引兵而去,撇下了陶谦在郡守府内干等。 等吕布领军回转,得知下邳城已破,登时大喜过望,立时开了府库,竖起招兵大旗。 曹豹逃到符离城,喘口气后问族弟曹宏,“陶恭祖颟顸无能,你我兄弟今后何去何从?” “你我族人尽在徐州,若是所投非人,恐吕布那厮痛下杀手,如今看来,多多携带财帛,还是投了吕布,方可保全家人。” 曹豹一听这话不错,丢了根本,天下虽大,将无立足之地,于是回到老家,用大车载了数亿钱和万石粮草,返身回到下邳城,降了吕布。 对于曹豹的雪中送炭,吕布感激莫名,高兴之下,纳了曹豹的女儿为妾,从此两家人更加亲近。 有钱有粮的三姓家奴吕奉先,顿时三九寒天穿单衣——抖起来了,立马派了魏续前往东海糜家,这次不再是赊刀了,而是真金白银的购买,一下子就搞来五千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刀,将‘宝刀营’扩张了数倍。 “轰隆隆,”一道雷霆般的响声过后,半截高山轰然歪倒,碎石沙土弥漫,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纵有山风吹拂,好半天才散的干干净净。 “啊!”程昱、荀彧张着嘴,看着弥漫了半空的烟尘,半天才回过神来,“主公,这...这...这真的是火药的威力?” “不然呢?”刘驹自信的一笑,“刘三,让两位先生再观看一下震天雷的威力。” 在刘三的陪同下,刘驹三人又换了一个场地,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地面上竖立着数十块木板,木板厚约两寸,高约一丈,五六块木板围成一个圈子,一共有六个圆圈。 刘三看了一眼刘驹,静等示下,刘驹笑了笑说道:“可以开始了。” “投雷手就位!”随着刘三的喝令,六个身形彪悍的大汉人手一个圆滚滚约有酒瓶大小的震天雷闪亮登场。 六人在距离木板约三十步处停住了脚,取了火折子吹得火头旺了,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点燃了震天雷外露出的约半尺长的火线,随后右臂用力一扬,将震天雷抛了出去,然后六人扭头就跑,躲在了一处矮墙后面。 这六人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震天雷出手后,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弧线,准确的落入木板围成的圆圈中,眨眼间,一声声爆响传来,烟尘又起。 不等烟尘散尽,刘驹举步朝着震天雷落地之处走去,刘三大惊,急忙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飞步向前,率先赶到木板处,看到没有危险,对刘三打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即分散开来警戒。 埋入土中一尺有余的木板尽数歪倒,少数几块还被拦腰折断,木板的内面布满了震天雷破碎的外壳。程昱探手捏住一个看起来露在外面寸余的碎片,用力较劲,想要拔出来,只是那碎片入木甚深,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刘三,”刘驹笑吟吟的问道:“可曾试过铠甲?” “试过了,”刘三答道,随即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拿过来一件铠甲,双手举着向刘驹三人炫耀。 “嘶!”只见那铠甲已经变得百疮千孔,就跟叫花子穿了多年的衣衫差不多,程昱和荀彧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第八十八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3) “效率还是太低了。”看着一车车的粮食送到粮仓封存,刘驹叹着气,“要是有橡胶就好了。” 这时的大车基本全身都是木料制成,两个轮子就重的要命,既便用三匹挽马拉动,走起来也是慢吞吞的。没办法,时代的局限性,所以只能在路上下功夫。自胶澳到各郡郡治的官道全部重新翻修,使用石灰、细沙、黄土混合后铺在路面上,然后用重达千斤的石磙反复碾压,就这么一层层的铺上去,直到一尺来厚,等路面板结后,坚硬无比,就是下雨也不影响行走。 胶澳港积存了大量的粮食,这都是糜家的功劳。趁着冬闲,将粮食运到各郡的郡城内存放起来,等到来年春暖,一旦战事一起,可以就近运粮,免得到时候毛手毛脚。除了粮食外,军械也悄悄运往各军驻扎处。 兖青二州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至于到时候是胜是负,就要看将士用命,各呈其能了。 雪落黄河静无声,腊月二十,一场大雪飘落在北国,将山川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邺城州牧府的官厅内,袁绍端坐首位,文成武将分列左右。上好的果木烧制的木炭,在硕大的铜盆内静静的燃烧,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诸位,我弟公路,曹孟德皆有书信到来,”袁绍面色红润,声音铿锵,“只因刘驹刘千里贪得无厌,欲壑难平,坐拥兖青二州后,又得琅琊、彭城、河内、河南尹、南阳等数郡之地。穷兵黩武,无休无止,四方诸侯皆受其害,百姓死于战乱者不可胜数。是故,期望诸侯合纵,举大义,顺民心,共讨刘驹,拯救苍生,重兴大汉。书信在此,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荀谌傻眼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自己身负使命,签订合约这才几日,难道就要撕毁了重启战端?要知道,北方的公孙伯珪还没有安生,这不是套马杆逮兔子——瞎胡闹吗? 许攸激动的站起身来,“明公,若是公孙伯珪心同此意,两家和解,然后举兵南下,以幽州白马义从、我军先登死士、大戟士之精锐,必定势如破竹,兖青二州唾手可得。” 审配一直看不起许攸的为人,只因为许攸太贪财了,在他的暗中支持下,许攸的家人横行不法,贪婪成性,做了很多违法之事,“属下请明公下令,斩去许攸头颅。” 唐时杜工部有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审配这话来的云遮雾绕,让袁绍很是惊诧,“聚众议事,本是畅所欲言,不知正南此是何意?” “前日明公与刘千里刚定合约,今日许子远鼓动南侵,岂非宣示明公乃不信不义之辈?”审配瞪起双眼,须发俱张,“人无信不立,否则何以号令群雄?许子远论罪当诛。” 许攸面孔涨的通红,指着审配说道:“腐儒!孟子曾言:彼一时、此一时。乱世争锋,随势而论,岂可拘泥于一纸合约?” 眼看着审配还要发作,逢纪跟审配是一条战壕的盟友,赶紧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正南无需再言,自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且听明公示下。” 我靠,许攸愣了一下,这逢纪的嘴巴可真毒,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我是个污浊之物吗?斜眼瞅了瞅鼻孔朝天的逢纪,在自家的黑名册里给他记上了一笔。 逢纪让袁绍示下,袁绍岂能这个时候拉偏架,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看向荀谌、田丰、沮授三个大佬级别的谋士,示意他们发表下意见。 荀谌斟酌词语,徐徐说道:“刘千里麾下皆熊罴之士也,天下莫不畏服。若举兵南向,撇开公义不论,明公可有必胜的把握?如若不胜,则与其结成死敌也,到时不死不休,其中利弊,还请仔细思量。” 田丰这个人曾做过汉灵帝的侍御史,看到宦官专权,抱负施展无望,就辞官回乡,后被韩馥征辟,韩馥让出冀州,归属袁绍。此人一心忠于大汉,立身甚正,与审配只忠于袁绍截然不同。 清了清嗓子,田丰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刘驹刘千里自为官以来,对内勤政爱民,治下万民衣食无忧,又创牛痘接种之法,活人无数,几被奉为‘万家生佛’,名声之高,少出其右者;对外征讨不臣,逐董卓,缚刘岱,一心只为汉室。若无故侵扰,恐于明公名声不利。” 田丰是出了名的耿直,这话入了袁绍的耳朵后,袁绍在座椅上扭动了好几下屁股,脸色微微发冷,看向沮授的目光就带了些许不善。 “明公若一意南下,”沮授察言观色,后背冷汗不断,“授有五问:诸侯合纵,果真能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否?合纵既成,约期举兵,战机稍瞬即逝,信息怎相互通?当年讨董,明公顺大义为盟主,俗语云蛇无头不行,今次合纵,明公再为盟主,曹孟德等可曾明言?战事一起,非一朝一夕可止,钱粮辎重多寡不均,如一方不支,何以输送?刘千里麾下近年屡经大战,可谓百战精兵;诸侯之兵,良莠参差,若不能思虑周祥,合理调兵遣将,何以取胜?” 沮授说完,眼睛微闭,不再言语。 袁绍冷哼一声说道:“河北精兵所向无敌,刘驹麾下怎能相比?只需刘景升、袁公路、曹孟德出兵扰乱其后,我大军兵分三路越过河水,夺白马、仓亭、高唐,先取平原、东郡以为立足之地,然后云集大军,夺了泰山,刘千里治下,皆归我所有。” “若是河东大军兵出荡阴,直取邺城,明公如何应对?”沮授见袁绍强词夺理,显然被刘驹治下的财富迷住了双眼,只得善意反问。 “沈正南领一万精兵固守,”袁绍说道:“没有一年半载,邺城自然无虞。” “刘驹水军一家独大,若截断河水,冀州退路危矣;又或水军顺海北上,入漳水而取河间、安平、巨鹿三郡,明公如何当之?” “这?”袁绍一时语塞。 “这有何难?”许攸关键时候替主分忧,“打造铁索,截断河水、漳水入口,刘驹水军虽强,也只能止于大海,望洋兴叹。” “妙哉!”袁绍听了许攸的妙计,大为兴奋,“子远智计无双,我无忧矣。” ” 第八十九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4) “诸君所言,皆是空中楼阁,梦幻泡影而。”一人突然大声说道。 袁绍瞳孔一缩,看向那人,原来是颍川辛评辛仲治,不由得问道:“仲治何出此言?” “明公与公孙伯珪争锋多年,”终于得到发言机会的辛评得意的用目光扫了一眼满大厅的济济群贤,开口说道:“若出兵南下,安知白马义从不趁势摄于后,来夺冀州否?” “原来如此。”袁绍笑了,“我正欲遣一使前往幽州去见公孙伯珪,言明利害,罢兵言和,共取兖青。不知谁可为使?”说完目光飘向荀谌。 荀谌的优雅风度一直为袁绍所羡慕,再加上他临机应变迅速,口吻生花,与人交谈,如沐春风,正是一个绝顶的和事佬。 荀谌不知在寻思什么事情,没看到袁绍递过来的眼神。 这时郭图站起来大声说道:“图愿为使。” 郭图字公则,颍川人。如果刘驹在此,看到袁绍帐下那么多的人才,绝对会嫉妒的要命。这就是出身自带的光环,一个田舍儿如何比的? “好,那就以公则为正使,孔璋为副,一同前往幽州。”袁绍直接拍板。 陈琳字孔璋,建安七子之一,历史上着名的《为袁绍檄豫州文》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现为袁绍军中记室。 “诺。”郭图与陈琳一起站起身来回答。 荆州襄阳,刘表肯定也收到了袁术跟曹操的书信。对于老对头袁术,刘表心中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只将曹操的书信看了,立即命令召集手下文武议事。主题就一个,荆州该不该出兵? 刘表坐在主位说明了曹操的意图,就静等手下发言。 蒯越是刘表帐下头号谋士,朝上略一拱手说道:“南阳乃是荆州门户,如今被刘千里占据,实乃心腹大患,愿明公响应曹孟德,早日出兵夺回南阳。” 蔡瑁跟一帮文武均站起身,“愿明公早日出兵,夺回南阳。” 今儿个这意见出奇的一致,刘表大喜,接下来就是商议主将人选的时候了。 历史上公元193年冬,公孙瓒大败刘虞,并俘虏了刘虞和他的家人,掌控了整个幽州,一时威风无限。如今由于刘驹这个小小蝴蝶的效应,公孙瓒得以聚兵一处,虽然在界桥遭遇了小小挫折,但凭着往日赫赫战功,手下人才无数,先破崔巨业,后破刘虞,整个冬季都在厉兵秣马,准备春天大举南下,灭了袁绍,出一出心中恶气。 这个时候,郭图跟陈琳到了。 关靖将郭图、陈琳迎接到公孙瓒的官厅内。郭图、陈琳看到公孙瓒端坐不动,只得向前行礼,“见过前将军。” 董卓死后,李傕、郭汜为了拉拢公孙瓒,表他为‘前将军、易侯。’ 皱着眉头看着袁绍麾下的两位名士,公孙瓒大刺刺的说道:“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要事?” “专为幽州平安而来。”郭图很好地继承了战国时代说客的嘴脸,上来就放了个雷子。 “哈哈哈....,”公孙瓒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壮志,笑完说道:“幽州精兵十万,战将千员,乌桓臣服,鲜卑叩首,请问幽州有何危险?” “我主袁绍坐拥冀州,人口千万,精兵五十万众,若以之北上,敢问前将军能敌否?”陈琳插了一嘴。 公孙瓒作为一方大佬,久经战阵,威望正着,锐利的双眼扫过来,陈琳不由得小腿一软,“来年春暖,某正有南下之意。” “哈哈哈...,”郭图仰天大笑,很好地吸引了公孙瓒的注意力,“我等北来,非是递交战书,乃是为两家和好而来。” “哦?”公孙瓒鄙夷的看了一眼郭图,“怎么?袁本初意欲服软?” “非也,非也。”郭图笑道:“想必前将军亦收到袁公路、曹孟德的书信了吧?” “不错。” “不知前将军可有意合纵?同取富贵?” “袁本初屡次侵扰,”公孙瓒在收到袁术的书信后,曾与麾下商议过,都觉得根本不现实,后来曹操来书,相约共同出兵,方有些心动,只是南边隔着袁绍这个庞然大物,除非两家真的握手言和,否则还是老主意——据守幽州,伺机南下。于是继续说道:“百姓苦之,若能息兵罢战,万民皆得安居,诚善举也。合纵之事,要看袁本初的意思。” “我主有意与前将军结盟,共同出兵,剿灭刘驹,重兴汉室。” “空口无凭。” “盟约既成,冀州北方四郡国战兵南下,只留一些常备兵力,安稳地方。” 公孙瓒见郭图亮出底牌,呵呵一笑说道:“袁本初既有此诚意,公则暂且下去歇息,待我与麾下计议后,再做答复。” 郭图没想到公孙瓒这么上道,心中大喜,行了礼后,与陈琳退下。 “黄公,”刘驹坐在公输学院祭酒黄铸的座椅上,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看着侧身坐在一边的老爷子,徐徐说道:“以学院的实力,可能做出长久使用的螺旋拉簧?” “以铜、银之物制取拉簧极是容易,可惜不耐久用。”黄铸叹了口气,“高炉冶铁以来,也曾采用铁水灌注之法得了些,只是没有弹力,不堪使用。” 想要制造弹簧,铁肯定不行,需要碳钢或者锰钢,但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显然很难做到,刘驹也就是随口问问,万一这个时代能做出来呢,“黄公可以试着在冶炼炉内加些木炭,看能不能冶炼出钢铁来。” “??”黄铸满面疑惑的看着刘驹。 “铁水内加些木炭,可以增加铁的硬度和弹性,因此称之为钢铁。” “真的?” “我还能骗黄公不成?”刘驹笑了,“只是添加的量要注意分寸,同时还要设法搅动铁水,方能成功。” “我这就去试一试。”黄铸说完也不行礼,起身就走。 这老爷子,刘驹无奈一笑,本来还想问问能否铸造出炮筒呢?黄铸这一走,只能去找马辅商量了。 第九十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5) “孟高不幸身死,我亦痛断肝肠,”曹操看着就像死了老子娘的张超,双目流泪,捶胸顿足,“且耐心等待几日,大军整顿齐备,就挥师北上,斩了笮融的狗头,为孟高报仇雪恨。” “多谢孟德,”张超点了点头,“待我回转九江,陈兵边境,静待号令。” 曹操送走了张超,回到官厅坐下,不由得一声长叹,原本在江北的广陵,是自己稳定扬州后北上的一块跳板,没想到张超如此无能,竟然被一个神棍给灭了,这样一来,打乱了预想的布局,不得不重新谋划。 “明公,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荀攸说道:“吕奉先业已得了下邳,陶谦遭擒,正是欲壑难平之时,明公只要一封书信,吕奉先必然取广陵,笮融自然难逃一死。” 曹操摇了摇头,“孟高血仇,岂能假他人之手?若真如此,孟卓必然离心。” 袁术在汝阳老家舔伤口,筹集粮草,整顿兵马,只是仓促离开了南阳,携带的辎重有限,银钱上就有了很大的缺口。武装一支大军需要花费的银钱可不是小时数目,汝南袁氏再富有,也无法满足袁术扩军十万的巨大缺口。 袁术的目光在豫州境内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陈国。 陈国国王刘宠与国相骆俊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一个管军,一个治政,黄巾之乱的时候,陈国基本未被波及,内环境稳定,得以养活了一支大军,人数在十万左右,战力彪悍,远近闻名。 如果把刘宠的十万大军搞到手中?袁术眯缝起一对三角眼,苦思良策。 “报!徐州陶州牧手下张闿求见。” 正在沉思的袁术被手下人警醒,不耐烦的说道:“张闿在陶谦手下任何职?” “小人曾经询问于他,自言为都尉。” “陶恭祖欺人太甚,”袁术心中恼怒,竟然派一个小小的都尉来见自己,这不是门缝里看人吗?不对,不对,以陶谦的稳重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违礼仪的事来,袁术转念一想,‘莫非徐州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对手下说道:“让他来见。” 张闿一进门就扑腾跪下,呜咽大哭起来,袁术心中一沉,徐州,果然出事了。 “好了好了,”袁术不耐烦的对张闿说道:“陶恭祖怎么样了?怎会遣一个小小的都尉来见我?” “明公,徐州完了,陶州牧业已死在吕布之手。”张闿抹了一把脸,“请明公出兵为陶州牧报仇啊!” “张闿,我来问你,”袁术看到张闿一副精悍无比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你是如何到的汝阳?” “小人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张闿不敢抬头看袁术,自顾自的说道:“手下五百精兵,皆是小人亲自教导,个个勇武不凡,因此得以冲破吕布手下大军围堵,进入豫州,只是小人无能,未能护得州牧安全。” “吕布麾下进城之时,你在何处?” “小人奉命把守州牧府,只因并州骑兵来势极快,”张闿刚才将牛皮吹起来了,这时却要自个给自个划破,这话也就变得吞吞吐吐了,“小人率手下死命抵挡,只是...只是....,兵力相差悬殊,只好冒死突围。” 原来是这样子,袁术略一思索,就弄明白了其中的细节。冒死突围,身上的甲胄还这么齐整?肯定是这小人不战而逃,让陶谦白白丢了性命。不过嘛,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死了一个再换一个就是了,三姓家奴再勇武,能抵挡住银弹的攻击? “张闿,”袁术脑瓜子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你忠勇可嘉,千里来投,本侯欢喜之至,可擢升为校尉,领兵三千。只是未见功劳,反得高位,恐我麾下未服。” 张闿也是个精明人,立马明白了袁术的用意,这是要老子纳投名状来者,当下说道:“明公但有所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休。” ‘死一次就在足够了。’袁术内心腹诽,嘴上说道:“陈国刘宠依仗王室宗亲,横行不法,残害百姓,不服调遣。你若能提了国王刘宠、国相骆俊的人头来见,莫说一个校尉,就是做一个将军也足够了。” ‘我靠,’张闿大惊失色,‘这袁术贼子竟然让我去刺杀堂堂大汉王爷,我这不是活腻歪了吗?’只是,张闿脸色变幻,‘不服从袁公路的安排,说不得他脸色一变,小命立时不保。还是暂且答应了他,到时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到这儿,张闿挺直了脊梁,大声说道:“闿即可带领手下,前往陈国,必不负明公之命。” “张都尉何须那么慌张?”袁术见张闿答应下来,心中大喜,“且在汝阳休息几日,将养身体。过后,由袁嗣为尔等详细筹划,方好行事。” 袁嗣,袁术的族人,骆俊死后,被袁术委任为陈国相。 眼看着腊月将尽,新的一年来临,袁绍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官厅内不住踱步。原因无他,自从公孙瓒答应合纵后,袁绍便接连向曹操、袁术、刘表等人送出了密信,约定日期,到期举兵。只是等了一月有余,毫无音讯,怎能不让袁绍头疼? “袁本初还端着盟主的架子,”刘表嘴角挂起丝丝冷笑,“却不知时移世易,置我这汉室宗亲于何地?” 刘表的潜台词表述的非常明确,时代变了,当初讨伐董卓是我实力不济,如今我兵精将勇,这盟主的位置怎可能还是让你袁绍来坐? 伊籍作为刘表的老乡,很早就投靠了刘表,心中一直认刘表为主,闻言也是替他打抱不平,“谅那袁本初不过是汉室臣子,怎能位在明公之前?待我修书一封,质问于他。” 蒯越作为谋主,虽然是一颗大大的墙头草,这时候却不得不为刘表考虑全盘,“明公,袁本初家世显赫自不必说,近年来其纵横捭阖,占据冀州,平灭黑山,屡次与幽州争锋,一向胜多败少,可谓是知兵者也。如今合纵将成,岂能因一点私意而乱大局?请明公三思。” 伊籍当然也懂得照顾大局,闻言说道:“何不致书袁本初,举明公为副盟主,可乎?” 蒯越点了点头说道:“明公汉室之后,身份尊崇,可为副盟主。” 做个副盟主也不错,刘表心气顺了些,点头表示从谏如流。 第九十一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6) 袁绍还端着盟主的架子,这让曹操头疼不已。让一个外宽内忌,色厉胆薄的人瞎指挥,结果肯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曹操问荀攸、戏志才,“公达、志才,合纵未成,袁本初又来抢盟主之位,如之奈何?” “明公,”荀攸暗暗叹气,“若是与之计较,徒伤和气,到时反被刘千里所趁。” “我有一言,望明公三思。”戏志才脸色郑重,“袁本初徒有虚名,不可与共大事也。如假意合纵,趁机夺了荆州,与刘千里划江而治,然后兵发西川。如此则中国半壁江山尽在明公之手,以之为资,励精图治,北上逐鹿,再造盛世,岂能远乎?” 曹黑子听了戏志才这话,一对小眼瞪得溜圆,半晌作声不得。 荀攸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老乡能腹黑到这等层度,也是微闭双眼,沉思不语。 “若是袁本初等人获胜,又将如何?”好半天,曹操缓过神来,问了一句关键。 “绝无可能!”谁知荀攸、戏志才竟然是异口同声作出了结论。 “愿闻其详。” 戏志才看了一眼荀攸,示意让他说。 “袁本初与公孙伯珪征战经年,一纸合约能起的什么作用?”荀攸开口说道:“若是袁公路或明公为盟主,公孙伯珪或许会尽力配合,如今袁本初自封盟主,公孙伯珪岂能任他调遣?一旦生了嫌隙,幽冀二州再燃战火,必被刘千里所灭。刘景升守成之主,一旦北上得了南阳,恐会止步不前;袁公路嘛,”荀攸冷笑一声,“洛阳一战,手下大将尽墨,只靠一群乌合之众,既便有百万又能如何?” “荆州战兵三十余万,”曹操暗自对比了下,“夺一南阳,十万大军足够。我若出兵荆州,万一战事不遂,必成胶着,恐怕....” “明公无须担忧,”戏志才的一双三角眼精光闪烁,“江东四郡各大家族尽皆出兵,如若不然,且看谁人敢试明公刀锋?” “今日就议到在这儿吧。”曹操心中忐忑,一时还是拿不定主意,准备再召集心腹将领商量一下。 正旦过后,袁绍收到了刘表的答复。书信写的明白,这个副盟主的位置,别人是做不得的。接着曹操的书信到了,信中对袁本初一阵恭维,最后信誓旦旦的表示,盟主旌旗所指就是曹黑子进攻的方向。 ‘孟德对我,还是一样的忠诚可靠啊!’袁绍摩挲着曹操的来信,感动的几乎流下泪来,‘少年时结下的交情,果然是经得住考验的。’微转头看了一眼被揉的皱皱巴巴的刘表的书信,一股怒气填塞在胸臆之间,‘刘景升,江夏八骏,虚有其表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可是,公路跟公孙那厮的书信什么时候到呢?’ 公孙瓒跟袁绍有很多相通之处,第一点就是二人的亲生母亲地位卑微,这一点造就了两人孤傲的性格,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出身不够尊贵;第二点是在第一点上发展而来,独断专行。袁绍表面上善于听取属下的意见,但曹操一句好谋无断说出了他的本质,也就是说你们说你们的,我干我的。公孙瓒绝对是个狠人,属于敢打敢拼的真汉子,可惜不听人言,最后自焚。第三点,识别人才,驾驭人才方面都不足。作为北方的两位大佬,二人身边可谓是人才济济,袁绍驾驭人才是弱项,后来手下的谋士围绕他的三个儿子争权夺势可见一斑;公孙瓒呢,识别人才上明显不足,正史上错过了赵云,刘备北上投靠袁绍而不是投靠他这个老同学,又证明了他无法驾驭刘备。 公孙瓒早就收到了袁绍的书信,只是,信的内容让他无法接受。原因就是袁绍以盟主的口吻对他指手画脚,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让公孙瓒如何接受?既然接受不了,何必给袁绍回复呢? 出身嫡子的袁术肯定对袁绍自封盟主也不感冒,但是形势不如人,虽然倡议合纵攻打刘驹,但是内心怎么想的,其实一点也不难猜测。 合纵只不过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开局虽良好,但却搞得分歧增多。 不能约定期限,袁绍也很无奈,眼看着春风吹绿了杨柳,只好自作主张的送信给曹操等人,约定四月初九日同时出兵。 这一晃,接近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刘驹早已调兵遣将,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北方:袁绍十万大军屯兵黎阳,以颜良、文丑、张合、高览为大将,淳于琼负责押运粮草,准备一鼓作气渡过河水,抢占白马,在河水南岸站稳脚跟。公孙瓒大军驻扎渤海郡修县,进攻平原。 南边:刘表以蔡瑁为主将,文聘为副,率军十万自襄阳出兵北上,渡过长江,直取南阳。张闿不负袁术使命,成功刺杀掉了刘宠、骆俊,袁术将陈国的八万大军掌握在手,陈兵阳夏,预备攻打陈留郡。曹操也很配合的让曹仁、夏侯惇领兵十万北上,进攻彭城。 大战,似乎是一触即发。 到了四月初九这一天,公孙瓒最先沉不住气,沿着早已干涸的黄河故道直扑平原城。公孙瓒灭了刘虞后,威震北疆,三郡乌桓虽有心替刘虞报仇,但面对白马义从的威势,不敢轻动,反而被公孙瓒从乌桓各部掠夺了不少良马,如此一来,公孙瓒的骑兵部队得以扩充,精骑已达五千。 这次进攻平原,公孙瓒动用了三千骑兵。大军出动,烟尘蔽日,顺着黄河故道,滚滚而来。 太史慈站在平原城的北门上,看着铺天盖地的幽州大军,一向雍容的心态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三千白马义从跟在公孙瓒身后绕着城池飞奔,不时有一支支利箭射向城头。 ‘这是立威给我看啊!’太史慈看到幽州骑兵嘚瑟无比,胸中豪情勃发,这一战,必胜! 大战在即,将有必胜之心,士有敢战之意,胜利,还会远吗? 公孙瓒见平原北门将旗飘扬,上面写着镇北将军太史几个字,心知主将太史慈就在北方城头,在领着麾下嘚瑟一圈后,勒马停在了北门外,望向城头,见一众军官中簇拥着一员大将,身披铁甲,身躯魁伟,面容坚毅,遂扬声叫道:“城上可是子义将军?” 第九十二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7) ‘骄兵必败!’太史慈看到公孙瓒趾高气扬,更增加了几分信心,对身边副将暗暗打了个手势,然后双手扶住城头的雉堞,“某正是东莱太史慈。易侯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与袁本初握手言和了?” “子义将军观我军威势如何?”公孙瓒不答反问。 “若用之征讨异族,千里草原,追风掣电,可谓大汉强军。”太史慈冷笑一声,“只不过用来攻城,手足相残,却是力有未逮。” 这话可堵得公孙瓒不轻,太史慈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公孙瓒的骑兵应该用在征讨异族上面,可为大汉赢得威名,不过嘛,用来兄弟相攻,这些精骑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哈哈....,子义之言差矣,”公孙瓒脸上堆满了得意,“白马义从,野战无双。可敢一战否?” “哈哈哈....,”太史慈仰头大笑,站在城头上这笑声可比公孙瓒的显得洪亮多了,笑毕脸色一沉,指着公孙瓒说道:“叫一声易侯,是念在你驰骋草原,驱逐异族,为大汉赢得赫赫威名,若真以为天下无敌,公孙伯珪,你真如井底之蛙也。” 公孙瓒勃然大怒,手指城头喝道:“休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我见个真章?” “恭敬不如从命,”太史慈将身体一闪,躲在一边,高声说道:“公孙伯珪,今日本将就杀一杀你的傲气。来人,放箭!” “哈哈哈...,”公孙瓒笑道:“子义将军,你枉负了偌大威名,如今我铁骑在二百步...”话未说完,只听城头上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击声,数十道儿臂粗的铁矢带着尖啸声迎面扑来。 东汉时代一步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半,二百步就是三百米的距离,以公孙瓒的常识来看,大汉还没有射程达到三百米的弓箭,所以安心放肆的嘲笑太史慈。只不过,这一次失算了,城头上射过来的不是普通弓箭,而是‘一枪三箭剑’,也就是威力极大的床子弩。五尺长的铁矢,重达二十斤,前端尖锐,后端三个凸出的铁翅用来保证精准度,就这么对着白马义从飞速而来。 就在公孙瓒惊恐的目光中,一支铁矢从他的脸颊掠过,一股劲风刺得面皮生疼,只听身后尖叫声不断。公孙瓒扭头看去,只见那支铁矢穿过了三个亲卫的身体,斜斜的刺穿了最后一名亲卫的战马屁股,前端扎入地面,竟然将战马钉在地上。而更让人惊惧的是,第一个被射中的亲卫胸口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兀自在微微搏动。 惊恐的尖叫不断,十架床子弩,三十支铁矢,竟然伤了五十多个白马义从。 恐怖的杀伤力让公孙瓒脸色灰白,经历了近百场战争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一颗心仿佛泡在黄连水中,苦涩、羞愤一起涌来。“撤!”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骁将,临机应变的极快。 随着白马义从调转马头,吊桥轰隆隆放下,接着城门大开,太史慈挺枪跃马,率领一千骑兵杀了出来。 骄傲的公孙瓒没有爱惜马力,长途行军后又围着平原城转圈子,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刚刚又以极恐怖的方式折了几十个袍泽,白马义从士气被夺,哪里还有一战之心? 反观太史慈这边,一千骑兵养精蓄锐,刚刚又杀掉了公孙瓒的锐气,士气旺盛,所以出城之后,一个个嗷嗷叫着跟在太史慈身后,朝着白马义从追去。 已经疲惫的白马义从们不住的鞭打战马,怎奈还是被太史慈给赶上了。一千骑兵先是一阵箭雨,射落了跑在后面的近百幽州骑兵,看看挨得近了,一波波投枪从天而降。 追出了将近十里,太史慈举起手,止住了还在兴奋中的士卒,大喝一声:“回城!” 幽州步卒在关靖、严纲等人的指挥下,早已扎好了营寨。闻听易侯示威归来,关靖等急忙出寨迎接。 看着不足两千的骑兵队伍,士卒一个个灰头土脸,走在最前的易侯公孙瓒,脸色灰败到了极点,迎接的众人顿感不妙。 袁绍得知公孙瓒已经对刘驹发起了攻击,急忙命令麾下大军出了黎阳,到了黄河岸边,开始架浮桥。 黄河春汛已过,水流平稳,很快就弄好了六座浮桥。 袁绍站立在北岸,看着大军过河。先头部队已经在对岸列好了队形,接应后续人马。 “貌似太顺利了。”许攸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是啊,”荀谌也感到太不寻常了,对岸的白马城内太安静了,渡口竟然没有兵卒把守,这是唱的哪一出?半渡而击的道理既便是平常的兵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白马的主将在搞什么鬼?皱着眉头寻思了片刻,心中没有一丝踪迹可寻,“难不成主动放弃了东郡?” “绝无可能。”沮授轻声说了句。 几个谋士的窃窃私语,袁绍还是注意到了,面色一整问道:“几位军师在说些什么?” “不对劲啊,明公,”许攸跟袁绍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张口说道:“刘千里的士卒号为强军,怎会没有反应?” 袁绍个子高大,看到南岸的士卒已有数万,此时正在颜良、文丑的指挥下,用了半数的人马在安营扎寨,一切显得那么顺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几位是不是想多了?我大军过河三万有余,刘驹既便出动大军,也难挡我军过河。” “可是白马那边并无动静。”许攸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刘驹卖的什么关子?” “我大军只要守住渡口,后面援军、粮草便会绵绵不断,”袁绍冷哼一声,“先下白马,再攻濮阳。我军有了落足之地,刘驹难道能一口吃掉我军不成?” “启禀主公,”斥候都尉跪在刘驹面前,“袁绍大军已过河五万。” 挥手让都尉退下,刘驹笑呵呵的对荀彧、于禁说道:“袁本初还是足够谨慎的,只出动了十万大军。” “依着袁本初的性子,如战事不利,还会再调遣大军的。”荀彧不住调整手中的千里眼,“主公这个请君入瓮之策,实在是高明的紧。” “是故,”于禁在旁说道:“这第一战,要让袁本初至少脱下一层皮来。” “文则,城中的居民可全部撤离?” “主公放心,”于禁把玩着手中的千里眼,“居民皆已妥善安置。这火药,属下足足埋藏了近万斤。” “还要仔细检查一遍,免得被人瞧出马脚。”刘驹又叮嘱了一句,“留下的兵卒要绝对可靠。” “末将再去看一看。”于禁见刘驹说的郑重,转身带着亲兵下了城头。 “文若,你觉得我军何时撤离为好?” “主公你看,”荀彧用手指指点着袁绍的大军,“今日冀州十万大军至多能渡河八万,恐怕明日一早,白马就会被袁本初围个严严实实。” “既然如此,入夜后便让史阿带人遮蔽战场,”刘驹笑道:“夜半时分,咱们赶往濮阳。” 第九十三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8) 兖青二州北方战事已起,金鼓争鸣;南边也在同一时间燃起了狼烟。 襄阳地处襄水之阳,北边又有汉水为屏障,水陆交通发达,有‘南襄隘道’、‘七省通衢’之称。蔡瑁、文聘攻击南阳,首先需要渡过汉水,结果士卒过河还不到三分之一,被李典、吕旷邀击,死伤落水者无数,文聘拼死反击,才将二人杀退,荆州兵得以在汉水北岸落足。 袁术亲自带兵出战,进入陈留郡后,准备先攻下扶沟城,再顺着大道直奔陈留,结果在扶沟城下损兵折将,李整趁势出城袭击,袁术大败。袁术的主力一多半都是刘宠训练出来的精兵,既便袁公路花了大把的银子收买人心,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念旧的极多,八万人倒有七万属于出工不出力的角色,袁术能胜才是奇了怪了。 曹仁、夏侯惇作势攻打彭城,结果却是与张邈合兵一处,直扑广陵。 平原城西北二十里处,幽州军大营内,经过一夜的休整,公孙瓒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一些了,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属们说道:“不意平原城竟有床子弩这等利器,白白折损我近千精骑。看平原城头士卒数量,城中守军不过一万之数,如今我大军十万,若用来攻坚,势必死伤更多,诸位可有良策夺取平原城?” 关靖说道:“平原城高墙厚,敌军有守城利器在手,强攻不利,明公何不别遣人马取安德、乐陵诸县?诸县下,则大军粮草无忧,平原则变为了孤城,日久人心大乱,不攻自破。” 公孙瓒大喜,“关长史之言正合我意。” 一员小将站起身来,朝公孙瓒、严纲等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不若弃了平原,渡河南下,直取高唐。” 公孙瓒一看,原来是田豫田国让,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不由得‘哼’了一声,“你小小年纪,有何见识?” 田豫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军放出风声,舍了平原而取高唐,太史慈岂能无动于衷?必然于我大军渡河时攻击,如此一来,我军若是在必经之路设伏,破之何难?” “明公,”严纲诧异的看了一眼田豫,“国让之计大妙!此乃攻敌之所必救也。” “河水渡口,敌军岂能不早做防备?”关靖不想被一个后生小辈给比下去,出言说道:“到时恐前后受敌?” “这有何难?”田豫微微一笑,“派出斥候,详细查探便知。” “白马竟是一座空城?”袁绍骑在一匹乌骓马上,满脸的诧异,“可曾详细探查?” 负责斥候的都尉回道:“属下亲自带人探查,民居也未曾放过,确实是空城一座。” 许攸哈哈一笑说道:“刘驹那田舍儿不过如此,闻听明公亲率大军,便吓作了一条丧家之犬。” “大军可进城否?”袁绍的目光看向荀谌、沮授。 “事出反常,”荀谌说道:“为安全计,明公还是在城外扎营的好。” “友若言之有理。”沮授附和。 袁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许攸笑道:“十万大军安营扎寨,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不如由我进驻城中,如一夜无事,明公再入城如何?” 还是老伙计靠得住。袁绍给许攸加了一条评语,“既如此,子远率两万人进城,颜良为将,布置城防。” 白马城一处隐秘的地道内,几个人正在一豆大小的灯光下闭目养神。突然一阵阵鼓声传来,全都睁开了双眼。 黄太瞧了一眼沙漏笑道:“兄弟们,刚刚天交二更,时辰还早。刚才的鼓声应是进城敌军灭灯、灭火的号令,他们要安歇了。” 一个小卒问道:“队长,咱们何不趁势发动攻击?” “你个新兵蛋子。”黄太见是刚入伍不久的侯八,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给咱们传递信号,在没接到信号之前动手,就是有违军规,轻则吃板子,重则丢脑袋。” 侯八缩了缩脖子,“白日里只听得耳边脚步声响个不停,袁绍那厮的大军该是全部进了白马城,俺这不是立功心切嘛。” “嘘!”黄太竖起中指放在嘴边,“敌军巡夜的过来了。” 几人支棱起耳朵一听,果然杂沓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变得清晰起来。 等头顶上的脚步声走远,黄太沉下脸低声说道:“从现在起,不许说话,不许随意走动。 许攸跟颜良正在白马城内的县衙中饮酒,看看天色已晚,颜良陪着笑说道:“许先生,末将还有军务在身,这酒实在是不能再饮了。” “你慌什么?”许攸一把扯住颜良的袖子,“城外有八万大军驻扎,借刘千里天大的胆子,敢来攻击乎?” “深入敌境,还是小心些的好。”颜良不着痕迹的挣脱了许攸的手掌,“将近三更,我去城头转一转。” “去吧,去吧。”许攸显然喝多了,面孔通红,说话也不顺溜了,“本初爱惜性命,想不到你堂堂的河北四庭柱之一的上将军,也那么胆小如鼠。哈哈....,你不喝咱家喝,哈哈...” 这个许攸,喝点黄汤就不知道姓什么了。颜良腹诽了句,带领亲兵离去。 “嘭嘭嘭。”正在假寐的黄太猛然睁眼起身走到暗道的出口处,有规律的敲击声停了片刻接着响起,黄太低声喝道:“诛除袁绍。” “只在今夕。”外边那人停了敲击,低声回道。 黄太大喜,拔掉暗门上的销子,轻轻拉开一道伪装的极为巧妙的木门,“谢臻,你终于来了。” 谢臻回身关好门户,低声道:“濮阳方向传来讯息,命令咱们立刻发起攻击。” “好。”黄太答应一声,转身看向侯八几人,自怀里掏出线香说道:“燃起线香,预备点火。” 豆大的灯火被人剔了剔,立马大了数倍,五根线香凑上去,很快点着了。 火药的引线隐藏在掏空的竹子内,全部被顺到这个隐蔽的地道内,几百处的爆破点,引线顺到这儿后,变成了五个儿臂粗细的导火索。 黄太看了谢臻一眼,谢臻狠狠点了点头,黄太低声喝道:“点火。” 冒起青烟的引线发出“嗤嗤”声逐渐远去,暗道内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六个人平静的出奇,都在期待即将来临的轰鸣。 第九十四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9) 濮阳城头,手持千里镜的刘驹正望着白马方向。诸侯联手来攻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如果能借此削弱他们的势力,甚至搞掉几方大佬的脑袋,可以加快混一宇内的进程,使用几手阴招也无所谓了。如放任天下乱的太久,国家元气大丧,那么后来的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中华文明几乎遭到灭顶之灾的惨痛教训重演,刘驹岂不是白白穿越一回? 各怀心事的几人想要倾覆青兖二州?刘驹笑了,多年来挖空心思准备的各式先进武器不说,就是借鉴后世的统兵之道,也不会让自家军队轻易崩溃。一支把‘为国为民’作为军魂的部队,不论处于什么情势下,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马,更不会背叛打造这只军队的灵魂——左将军刘驹。 “主公,开始了。”于禁把右眼贴在千里眼的目镜上,兴奋的叫起来,“火光,好大的火光。” 远方的西南天空,先是红光闪烁,接着一道道如闷雷一般的响声不断传来,脚下的城墙微微抖动起来。 “火药之威,竟至于斯。”荀彧赞叹了一声。 “这只是初级火药,”刘驹指着已经被大火遮蔽的白马,“随着科技的发展,火药配方不断改进,相信新型火药威力更为巨大,小小白马城,只需要千斤火药,即可夷为平地。” “怎么可能?”于禁不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在城头篝火照耀下,瞳孔闪耀着两朵小火球,“当初白马埋藏火药时,主公曾说只能将火药点附近的房屋毁坏,稍远一些就无能为力了,因此末将重点照顾了军营和城内的几处重点建筑。这可是足足一万斤火药,依着主公的说法,威力岂不是提高了数百倍?” “呵呵...,”刘驹笑了,不答反问,“文则,在见识了火药的威力后,你作何想?” “一旦普及,必将改变战争的方式。” “不错。”刘驹凝视着火光冲天的西南方,“在没有见识到火药的威力前,既便将数万斤放在你的面前,也必然当做等闲之物,今日以后,却要珍惜不已,等闲舍不得使用了。这是为何?”反问一句后见于禁摸不着头脑,便接着说道:“这是人认识一件事物的必然反应。每一件事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只不过是站在哪一个角度去评价而已。譬如这火药,用于军事,则可攻城略地;用于民生,则可开山修渠;若是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则是一文不值。话又说回来,研制火药者,一旦看透了其中的秘密,便会想方设法提高其威力,随着科技的进步,火药的威力会大到我等不可想象。” 于禁听得云山雾罩,荀彧则是听多了刘驹的奇谈怪论,看到自家主公今晚谈兴正浓,于是问道:“主公,科技可有尽头?” “譬如宇宙,无穷无尽也。” 这边三人谈笑风生,白马城内的冀州军正倒了大霉,处于火海烟尘的围困中。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驻扎在军营中的士卒伤亡惨重。很多人在睡梦中就已经死去,侥幸存活的人一个个就像掐了头的苍蝇,在营中乱闯,混没有冲出火海的想法。 或许许攸命不该绝,独自喝得多了便想去县衙客房外透透气,哪知刚刚走进院子,县衙的房舍被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掀飞了起来,随后火光冒起。许攸被气浪抛了一丈来高,最后‘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只是脑袋瓜子懵懵的,身体竟然毫发无伤。 颜良跟许攸相比可就太惨了。巡视完城头的颜良,站在北门的城门楼下,眺望袁绍驻扎的大营,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了对自家主子的思念。淡淡月光下的大营朦朦胧胧,夜风吹送来野草花的芳香,当此深夜,袁绍平日里的音容笑貌过电一般在颜良的脑海中浮现。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不算巍峨的城门楼四分五裂,砖石木块乱飞,颜良的头盔被一个疾飞而至的青砖不幸砸中了。 白马城的变故,袁绍及时收到了消息,一边摸着自己的脑瓜,一边暗自庆幸。幸亏听了荀谌和沮授的建议,没有去城中驻扎,若不然,.... 看到荀谌和沮授第一时间来到身边,袁绍皱着眉头问道:“白马城内雷声滚滚,也不知许攸与颜良二人怎么样了?” “事起突然,”荀谌看着白马火焰冲天,“明公应速速派人接应?” “焉知刘千里没有伏兵?”袁绍问道。 “白马距离濮阳不到百里,”荀谌语速极快,“若有伏兵,早已趁机杀入白马城内。我看城外寂寂无声,若有伏兵,怎能忍耐?明公应速发救兵,”说到这儿,荀谌语速低沉,“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文丑、高览,”袁绍大喝一声,见两人高声应诺,接着说道:“一队速去城中救应,一队防备濮阳敌军。” 白马城中,也就是城头上远离城门楼值夜的守军没受到波及,加起来不足三千之数,这时候在各自都尉的指挥下正顺着马道集结,预备打开城门,直奔冀州军大营。 文丑率领万余人马来到北门外,喝令打开城门,这时的城头上数百军士恰如热锅上的蚂蚁,借着火把的光亮在废墟中乱扒拉,意欲将主将颜良找出来。 “啊啊啊啊!”文丑上了城头,看到亲如兄弟的颜良躺在青砖上,进气少,吐气多,忍不住双手捶胸,高声大叫。 颜良脸色苍白如纸,特意配发的头盔凹进去一块,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存活的痕迹。 “刘千里,田舍儿,”文丑暴跳如雷,手指东北,“今生如不杀汝,誓不为人!” 冀州上将的吼叫,让城头上的军官士卒就如低头的鹌鹑,除了‘哔哔啵啵’的火把发出一点声响,更无一点声音。 “文贤弟。”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指东北的文丑蓦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竟然喜极而泣,扑腾跪在颜良身边,“大哥!” 颜良艰难的举起手,想要抚摸昔日的兄弟脸庞,只是那只手举到半途就无力坠下。文丑抱住了颜良的上半身,“大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小弟万死不辞。” “兄弟,”颜良大口喘着气,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为兄别无所求,只望你早日解甲归田,千万莫与刘州牧为敌。” 第九十五章 黑云压城金鼓鸣(10) 东汉时代的黄河入海口位于寥城县(今利津县)境内,济水到了这儿也不再是北去,与九曲黄河一样东流入海,只是在寥城县城的南部先注入一片水洼,水洼直通大海,实际上这片水洼就是一处海湾,只是当地人习惯称它为寥儿洼。 吕翔率领的海军船队在寥儿洼内躲了快两个月,才接到逆流入河水截断敌军后路的命令。 许攸建议在黄河入海口处架设铁索拦截战船的建议得到很好地落实,趁着公孙瓒围攻平原,约二百各色工匠在三千士卒的保护下,已经顺利将三道铁索架设好。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许攸一厢情愿的建议忽略了黄河的入海口是位于乐安国境内。敌军大张旗鼓的在自家境内乱搞,负责守卫乐安的的校尉徐锐是军校的第一批学生,当日跟随郭嘉平定青州时,曾领军驻守东莱郡。 徐锐接到报告后,亲自化妆侦查了一番,便乐呵呵的带人去了寥城城内,随即派人告诉了吕翔。等横河铁索弄好后,冀州的三千兵卒不敢长时间待在敌军境内,收拾收拾就溜之大吉了。寥城这边,徐锐派人拉了几车木柴,很快来到了黄河岸边。 架设铁索首先要在松软的滩涂上垒砌基座,基座虽然不是很高,也足以让近一丈长的铁索晃荡在水面上。木柴堆满了基座偏向铁索的一侧,随即被点燃。干柴烈火,火焰腾空,烧了两刻钟后,一段铁索已经变得通红。 徐锐立即令人将还在燃烧的木柴扒拉干净,随后一个大汉手持大斧跳上基座,双膀一叫劲,只听“哗啦”“嗤嗤”声响,铁索的一端没入黄河水中。 冀州军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搞了这么个大工程,结果被徐锐几车木柴就完全破坏掉了。 公孙瓒最终还是采取了田豫的计策,派出大军向着高唐渡口方向佯动,沿途选择了几处险要处设伏。 四月的天气,田中的小麦已经齐腰高,正是扬花的时期,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镰收割了。田中不乏忙碌的百姓,对于杂在烟尘中行军的幽州军,连眼皮也不曾撩一下。 好在公孙瓒治军比较严厉,幽州的军纪还说得过去,倒也不曾破坏这祥和的局面。 “文丑,你为何要弃我而去?”袁绍眼中含满了泪水,“你我相识多年,我何曾亏待于你?” “明公,”文丑声音呜咽,“大战已起,丑非不知轻重之人,只是我与颜良情若兄弟,今日颜良身死,死前嘱托于我归葬故土,看顾其家小,人无信不立,丑既然答应,自当让颜良兄含笑九泉。” 话说到这份上,袁绍也不好再阻拦,只好紧紧拉住文丑骨节粗大的双手,“颜良身死,我心亦如刀割,今日你又离去,河北再无大将可用矣。还望你安顿好颜良家事后,再来军前效力。” “明公,”文丑不会说谎,一张脸涨的黑红,“相别在即,可愿听我肺腑之言?” “绍愿洗耳恭听。” “白马城内,房倒屋塌,兵卒肢体分离,肝肠高悬于树木,头颅抛之于沟渠,当真是惨烈无比,”文丑忠实的描述了所见所闻,“军营内苟活兵卒状若疯癫,以许军师之能,也猜不出左将军使用了何种手段,是以神志清醒的许多兵卒皆传言遭到了天罚。刘千里有大恩于百姓,伐之不详,还望明公早下决断。” “你也信了这等无稽之言?”袁绍的声音冷了下来。 “末将半生征战,早看惯了生死,怎会相信这等言语?”文丑急忙辩白,“只是颜良临死之前,曾言道让末将今生不可再与左将军为敌。” “你好糊涂!”袁绍指着文丑的鼻子,大声呵斥道:“颜良头部受伤,定是胡言乱语。你与颜良乃是私情,为国讨贼方是大义。如今为一己之私,罔顾大义,怎称得上昂藏丈夫?” ‘颜良临死之际,双眼清明,吐言条理,怎可能是胡言乱语?’文丑看到袁绍发怒,骨子里虽早已习惯了服从,但颜良的最后的一句话老是在耳边萦绕,只好硬下心肠说道:“明公请多多保重,文丑去也。” 袁绍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就要举手示意,荀谌、沮授急忙向前拦住了袁绍,荀谌低声说道:“明公,颜良、文丑在军中威望甚着,若贸然杀之,恐于军心不利。” 袁绍怅然若失,眼看着文丑迈着坚定的步伐越去越远,一张英俊的白脸变得如锅底一般,仿佛下一刻电闪雷鸣就要发作。 好久之后,袁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令鞠义、韩猛、朱灵、高干各率军两万前来助战。” 荆州军在汉水北岸站稳了脚步,随即在文聘的率领下攻打邓县,吕旷、李典稍作抵抗,便弃城而走,退保宛城的南边门户——新野。 袁术大败,退到陈国扶乐,整顿兵马,催促粮草,试图再战。 神棍笮融蛊惑人心的本领远远超过他的军事才能,广陵城很快就被曹仁、夏侯惇攻破。笮融被俘后还想着保全性命,早被张邈一刀枭首,然后提溜他的脑袋到弟弟张超灵前祭奠。 曹仁指挥着大军不断在广陵境内劫掠财货,遇到青壮直接强征入伍,敢于反抗者就地砍杀。一时合境大乱,百姓纷纷北上东海郡避难。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曹军在广陵境内的恶行很快就传到了下邳国东城县一个年轻人的耳中。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生性任侠,不爱钱财,家中豪富,却被他用来周济贫民,结交士人上面,因此名声极好。 “果然是赘阉遗丑,竟做出这等杀人放火的勾当。”鲁肃在听到一个游侠儿的叙述后,不禁勃然大怒,“可惜我手中无兵可用,否则必杀去江东,方雪这胸中恶气。” “吕奉先占了下邳,此人武技高强,号称大汉第一人,”那游侠看着不到二十岁,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主,便撺掇鲁肃道:“以子敬之才,必能说动其发兵南下。” “一三姓家奴而已,”鲁肃冷笑一声,“自保尚且不足,哪有力南下?某虽不才,要出这口恶气,当亲自领兵,岂能假手他人?” 游侠睁大了双眼,“子敬,你欲择何人为主?” 鲁肃笑了,手指慢无目标的一指说道:“得天下者,必此人也。” “何出此言?”游侠素来佩服鲁肃眼光精到,“能否让浪附于骥尾?” 原来这个游侠姓孟名浪,在徐州属于排得上名号的侠士。 “有孟大侠相助,必事半功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