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相国:抗秦,从进淄赶烤开始》 第1章 开局背刺王翦 秦王政23年 秦楚前线 面对着王翦的60万大军,项燕才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他和王翦就像两名武林高手一样,正以倾国之力在对掌。 若是比拼起招式来,项燕感觉自己未必会落得下风:这不,之前李信的20万秦军不就被他彻底打垮了吗? 但老谋深算的王翦偏偏要跟自己拼内力,而自己除了集合起举国40万大军跟着对耗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他越来越能体会到长平之战时廉颇的尴尬处境了! 对面这样一个家底深厚且工事坚固的虎狼之师根本是无懈可击,而自己后方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项燕知道,就像当初的赵国那样,楚国的钱粮也日益见底了!虽然不会再有一个\\\"赵括\\\"来取代他,但自己恐怕也保持不了对峙之势太久,必须得主动求变了。 正当他对着沙盘苦苦思索破局之策时,前方突然送来一则军报,让他又惊又喜:秦军动了!居然在楚军的眼皮底下分兵了! “王翦为什么要动?是不是在引诱我去进攻?” 项燕一时摸不着头脑。 按理来说,王翦只要坚持目前的对峙态势,项燕就丝毫没有取胜的希望——为何他反而要主动求变呢? 这时,后方也传来了消息,令他终于恍然大悟——齐国出手了! 这一变数,彻底打乱了历史的进程,使得原本“秦并天下”的最后决战变成了一个新故事的开幕... “还好赶上了!我可不能坐视项燕被击败!” 阿盛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去淄博吃趟烧烤,怎么就穿越到了战国时的临淄?而且,明明只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齐国的宰相后胜! 他一下子就成了齐王的舅舅,不仅家财万贯,还权倾朝野! 他虽然前几日还沉浸在淄博的烟火气中,恨不得在这多待几天,但现在直接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而无法返回,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 更何况,当前的自己虽然还暂且能吃香喝辣,但历史的走向已经到了王翦攻楚——他自然明白自己和齐王都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自己依稀记得齐王在灭国后是被流放到了共地,给活活饿死的! 后胜的下场虽然不清楚,但多半是步赵国权臣郭开的后尘,不得善终不说,还永远被钉上了历史耻辱柱... “不行,我要改命!” 阿盛立马下定了决心。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 ,何哉?与嬴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 北宋苏洵的《六国论》他可是背过的,对所处的这个时代自己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历史上的齐国,在“秦并天下”的过程中基本上处于一个打酱油的存在。 一方面是秦国远交近攻的战略实施得当,齐相后胜本人就收了秦国的许多贿赂,所以一直主张与秦修好,对其余五国袖手旁观; 另一方面齐人也是或多或少因为当年乐毅率五国联军差点把齐国灭掉的原因,对五国心怀芥蒂... 可最终,齐国就那么轻易地投降了?二战时候的法国好歹还抵抗了一下呢! 这让在齐鲁大地长大的阿盛如何能忍? 好在,他穿越来的时机还算恰到好处: 齐国复国后几十年未经战事,总算恢复了元气。 而此时的项燕还没有战败,同时秦国更是为了供养王翦的60万大军,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于是乎,他果断说动了齐王去联楚抗秦!然后一面统率着20万齐军,突袭魏国故地;一面派使臣出使楚国,主动给他们提供他们最需要的粮草。 齐国这一组合拳,相当于趁着王翦和项燕在全力对掌之际,一手从背后捅了王翦一刀,一手为项燕输送内力——立马将这天下局势,搅合得天翻地覆! 第2章 安得猛士守四方? “穿越之后的时间过的好快啊!” 阿盛面对着已成废墟的大梁城,感到自己可以喘口气,稍微歇息一下了。 坦白说,刚穿越过来时自己是懵比的,随后搞懂周围的情况和自己的身份后也曾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当他发现,这个年代的临淄就有最初版本的淄博烧烤时,自然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但当他弄懂国际局势后,就立马进入了慌张的模式之中... 天呐!王翦几个月前已经率60万大军攻楚了! 项燕还能抵挡多久? 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于是,他开始了连轴转。好在,此前的争分夺秒为自己迎来一个还不错的开局。 他现在已经打到了原来的魏都大梁,此时秦国的陈留郡,也就是后世的宋朝东京开封附近。 当年的大梁城,恐怕也曾如临淄一样繁华吧?可是秦军来了,在久攻不克之际引黄河水灌城,最终将这座坚城毁坏... 而此番齐军也是多少占了大梁城池被毁的便宜,于是得以趁秦军主力攻楚之际,赶跑此地驻军,“光复”魏国的故都。 阿盛虽然未亲自上战场冲杀,但他在交战时也在暗中观察,更是以理科生的习惯认真地进行着战后统计。结果不甚理想:久疏战阵的齐军技击之师,在3比1的兵力优势下突袭留守魏地的秦老弱残兵,伤亡比居然接近1:1? 那如果王翦的60万秦军主力来了,自己又如何能够抵挡呢? 阿盛不由得后怕了起来,老天虽然让他穿越了,却没给他任何系统啊之类的外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在齐国是说一不二的,自己的齐王外甥可乖巧了。 可在将领方面,他目前只觉得公子田冲比较勇敢,而其余诸将皆是庸才。恐怕都不需要王翦动手,秦军只要派个李信过来,就能把自己这群人给收拾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拿什么跟秦始皇比? 对方可是千古一帝啊! 根据他目前的了解,在自己穿越前,后胜简直就是第二个郭开,不仅通秦主和,更是贪财受贿,把朝野搞得乌烟瘴气... 而他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难道就能凭借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与一些数理化常识,去对抗秦始皇? “唉!” 阿盛在心烦意乱之际不由得四下张望,却发现身旁的田冲一脸兴奋,他正在遥望废墟中的大梁城。 这副样子使得他在久不操练,苦战过后各个腰酸背痛的齐军将卒之中显得非常起眼。 “公子冲?” “叔父有何吩咐?” 听到阿盛的呼唤后,田冲连忙回过神来,向他行礼问安。 “没什么。看你好像有心事?” “是啊!想必这里就是信陵君的家乡...” 信陵君窃符救赵! 阿盛头一次感觉离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如此之近,也随即肃然起敬。 显然,公子冲是想以信陵君为表率——他也并非嫡子,几乎注定与王位无缘,但如果能成为信陵君一样的人物,想必也是不枉此生吧! 而信陵君何尝又不是自己的表率呢?当年长平之战带给天下的震动恐怕不亚于现在的王翦攻楚,而信陵君硬是在那种天下即将倾覆之际成功救赵,并率五国之兵反击! 如果自己能做到信陵君当初的那种程度,此番穿越成齐相的神奇旅途想必也会很圆满吧! 阿盛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具体的方向。 秦始皇并不是世间唯一的英雄! 他虽然伟大,虽然令华夏归为一统,但太操之过急了! 结果暴秦二世而亡,又让天下陷入到动荡之中,甚至在汉初再度一统时都不能给刘邦的天子座驾配上同色的马匹,而且国力衰弱到只能先对匈奴和亲! 这才多少年啊?天下就变得如此动荡? 曾经“不敢南下而牧马”的胡人,就这样跑到白登山飞龙骑脸了? 阿盛顿时觉得《英雄》等影片有点过于美化秦始皇了...他虽然功在千秋万代,却并没有给当前时代的人带来他们期盼已久的太平! 齐王等人的下场姑且不提,百姓们迎来的可也是无休无止的徭役! 于是乎陈胜出手了,项羽大开杀戒了,最后连关中父老的选择都变成了“赳赳老秦,喜迎沛公”——可见“天下苦秦久矣”并不是一句空话! 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定要努力让这个时代有一个更好的走向,令华夏民族的巅峰更早的到来! 于是乎,阿盛以齐相后胜之名,隆重祭奠了信陵君。这不仅是为了笼络魏国遗民,更是为了给齐军,乃至自己树立榜样。 “周礼果然很繁琐。” 对传统文化几乎一无所知的阿盛几乎是从头学起。 好在原本后胜就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只是靠着裙带关系而上位,因此旁人并未对他的身份生疑,但也惊讶于这位齐相突然间的郑重其事。 而在祭礼间隙,阿盛又忍不住将信陵君的事迹一遍又一遍地重温,接着就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 “信陵君在大梁那么多年,认识了那么多人,果然在关键时刻就派上用场了!” 可自己该去哪找那三千门客?又如何去结识像候赢和朱亥这样的非常人呢? “唉!安得猛士守四方?” 他忍不住在心中默念起来,突然间又仿佛被闪电所击中! 《大风歌》!刘邦! 他依稀记得:刘邦只比秦始皇小三岁! 那么其他的楚汉豪杰呢? 第3章 三顾茅庐,但在高阳 阿盛猛然意识到: 自己虽然不熟悉战国末年的英雄人物,但对楚汉争霸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其实,他或多或少是被一些历史自媒体所误导了。因为秦始皇生于公元前259年,如今正是35岁壮年。而关于刘邦的出生年有前256年和前247年两个版本,在此时分别为32岁和23岁。 而且据考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刘邦大概率不止比秦始皇小三岁,而是小一辈。 但他也算歪打正着地找到了方向,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论持久战!” 即便他搞错了刘邦的年纪,但也立马意识到当世肯定还有很多楚汉英豪尚未被发掘! 自己最看重的无疑是项羽和韩信,两者此时虽然都只是小毛孩,但只要过个十几二十年。哪怕二者能得其一,自己又何必惧怕王翦呢? 而秦始皇虽然是奋六世之余烈,齐国更是有着数百年的底蕴,虽一度处于灭国的边缘,也在田单等人的努力下得以死灰复燃。而楚国更不必多说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几乎就成了他们的思想钢印! 更何况,此刻的项燕还未败。自己还是有希望促成齐楚之盟,勉力维持三国鼎立的局面,再待楚汉英才成熟之际,一举荡平天下! 此刻,他还不知道燕王喜逃到了辽东,赵公子嘉也在代郡顽抗,齐国还有更多潜在的盟友。但他已经渐渐坚定抗秦之心了,越来越感觉身为齐相的自己,有望成为时代弄潮儿。 “虽然在当世击败秦始皇似乎颇具难度,但我可以先立个小目标啊!” 阿盛这样想着:“以齐楚两国的实力,先苟个十年看样子是可行的。而在楚汉英杰辈出,齐国彻底觉醒之后,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他瞬间变得踌躇满志起来! “不过,第一步该怎么走呢?” 他默默回想着楚汉争霸的故事,突然意识到一点:自己此刻恰好就在陈留郡!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想当年,刘邦在陈留之际,就曾有过一番奇遇,并得到一个顶级人才——高阳酒徒郦食其! 在楚汉争霸时,这位天下第一说客大概是六七旬高龄。那么此刻至少也有40来岁,想必能力也不会比巅峰期差上多少! 在历史上,这位老先生可谓不仅是刘邦抢先入关中的第一功臣,在其西征途中劝降了众多秦军城池,更是能分韩信灭齐之功——他当时已经说动了齐王投汉,结果韩信不讲武德地搞偷袭!虽然火速平定了齐地,却害郦食其老先生落得个被烹杀的下场。 “这回,我要让齐国成为骊先生传奇的起点!” 阿盛下定决心,同时,他也希望让未来的所有手下得以善终。当然,功成之日目前看来如此遥不可及,他此时也不敢立下什么g... 另外,他也意识到这次招揽人才还能起到买一赠一的效果! 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也是汉初名将,此刻也应当已经成年,应该起码比自己手下这群酒囊饭袋强多了吧? 几日后,齐相后胜亲临大梁附近的高阳乡。 他摆足了仪仗,做足了礼数,引得魏人纷纷围观! “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跑到我们高阳来了?” “听说是要求贤?咱乡里乡亲的,谁有那么大本事,让齐相如此兴师动众!” “你们不知道,齐国人可真富!有个小兵在张老三那里买个烧饼,随手就赏了一大把刀币...就是不知道这些齐国的钱以后好不好流通?” “唉,真是乱套了!本来我们能去大梁城兑换货币的,可现在...又是魏币、又是秦币、这回又流入了一大堆齐币,我们姑且囤着吧!” 乡亲们议论纷纷。第一次“下野”的阿盛也借机体验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的乡野民情。 史书上记载的重点无疑是城邑,尤其是临淄、大梁这种重重城墙保护的大城市。但乡野其实也是当世重要的组成部分。 如在秦晋韩原之战中,就有一群所谓的“岐下野人”立下大功。这群乡下人先是分食了秦穆公走丢的宝马,谁料秦穆公不仅没有怪罪他们,还赐酒给他们喝。结果一心报恩的他们就成了此战的关键,不仅在战场上救了秦穆公,还助力秦军反手俘获了晋惠公。 而着名的“曹刿论战”更不必说,天下又有多少像他那样隐于野的大才呢? 不过,这些乡野在大仗时是没有多少守备力量的,因此经常成为被劫掠的对象。兵家所谓的“因粮于敌”,“掠乡分众”基本上就是去敌方控制的乡野打秋风。 但也恰恰是因为没有威胁,正规军一般也不会在乡野大开杀戒。这不,在前不久的大梁之战中,虽然大梁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高阳乡也算是逃过一劫,基本上就望风而降,成为了秦国的地盘。 此时的骊氏家族,就隐居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小乡中。 听闻外界的动静,郦食其立马意识到齐国人是来找自己的,一方面对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大名感到啧啧称奇,一方面却令家人紧闭大门,任凭外面怎么喧哗就是坚持不出。 也是啊,对方什么档次啊?也想请自己出山? 吃到闭门羹的阿盛并没有气馁。他明白历史上的后胜名声不佳,自己刚穿越过来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请动郦食其这种大才的。但他决心要像刘备那样三顾茅庐,充分展现诚意! “齐相愿出千金,请郦商先生出山!” 第二天清晨,一队齐国士兵就在阿盛的吩咐下在骊家门口喊了起来,再一次引来乡里乡亲的围观。 不只是因为他们嗓门大,更是因为——他们居然直接就把千金抬了出来! 阿盛就伫立在这千金之后。此时他已经舍弃了齐相的仪仗,仅仅保留着必要的安保,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你动心了?” 留意到郦商忍不住从门缝中偷看外面的情景,郦食其问道。 对方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行礼说道:“全凭大哥吩咐...” 郦食其顿时明白他们骊家注定要跟齐国扯上关系了,但依然表示道:“且慢,让我看看齐相的诚意!” 于是乎,又一天过去了。 阿盛白白罚站了一整天!他令士兵们轮换去喊话,自己却坚持站着不动,一整天不吃也不喝,此刻几乎是精疲力尽。 然而,更令他绝望的是,骊家大门没有一丝要开启的痕迹... “看来,必须要使出那招杀手锏了!” 已经快虚脱的阿盛这样想着... 第4章 淄博烧烤诱出高阳酒徒 在阿盛祭出“秘密武器”后不久,果然效果拔群!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外面却依旧热闹非凡。 郦食其十分不解:乡亲们怎么还不回家?齐人究竟又在耍什么花招? 突然间,几股香味飘来,让他瞬间充满了精神。 齐人居然就在他家门口搞起了烧烤! 而且伴随着肉香,更有清新的酒香,还是美酒! 他再也忍不住了... 之前全家人两天没有出门买菜,虽然家中尚有余粮,但伙食水准明显比平时差了一大截。 也罢!姑且出去蹭顿饭吧! 看到郦家大门终于开启,阿盛不由得再次感谢神奇的淄博烧烤——哦对了。此时应该叫做“临淄烧烤”。 这一美食可谓历史悠久。据考古发现,淄博市临淄区赵家徐尧遗址中存在距今约年的烧烤食物遗存!而在汉朝出土文物中,如潍坊诸城出土的《庖厨图》和临淄区西汉齐王墓1号出土的“多功能烤炉”,更是表明了烧烤在当时已经盛行。 而据民俗学家考证,伺候齐桓公的名厨易牙是酱料调制的鼻祖。所以当阿盛发现这个时代的临淄就有了与后世大同小异的烧烤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 于是乎,他在苦等了一天后果断选择就地开烤!不仅使得手下们的怨气消散,更是勾起了高阳百姓的馋虫。 当郦食其率家人出门时,他发现齐人已经和当地的父老乡亲混在一起吃席! 只有中间的齐相略显孤单——他令众军士离自己几十步再起炉招待乡亲们,自己则和几个亲信虚位以待,明显是在等骊家兄弟的到来。 郦食其也不客气,他直奔齐相跟前,如无旁人般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阿盛也毫不在意,他开始热情地招待起来,并如尽地主之谊一般向这些久等的贵客们介绍起“临淄烧烤”的吃法... 酒足饭饱之后,郦食其仍不开口,这令阿盛心中不禁暗暗着急。 突然间,一阵风刮了过来,差点吹灭了炉火,他却突然间计上心头,开始吟诵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富甲天下兮赴高阳,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化用了刘邦的《大风歌》,也使得此时尚叫做刘季的那个沛县青年无端打起了个喷嚏。 郦食其终于面色一变,不禁重新打量了阿盛一番,随后开了口。 “足下可愿入寒舍一叙?” 阿盛大喜,随即打趣道:“愿闻高阳酒徒指教!” 俩人顿时欢笑了起来。 郦商等人一边还在懵比着,一边也忍不住品起了齐相的那首《大风歌》。 “足下欲助秦灭六国乎?欲率诸侯破秦也?” 来到屋内,郦食其抢先发问。 阿盛知道这位老先生还在考验自己,恭敬作答道: “此番出兵大梁,正是为了抗秦!” “何其晚也?如今秦并天下之势已成,以弱齐抗之,如探虎口者也!”郦食其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天下之势。 是啊,如果齐国不是一直作壁上观,秦国哪能那么容易地吞并三晋? 人畜无害了这么多年,如今倒知道要抗秦了? 齐国搁这是刚睡醒吧? 人家燕太子丹也有理由说的,虽然刺杀这招有点蠢,但比起齐国的无所作为,还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阿盛自然无法为穿越之前的后胜辩解,于是选择把话题转向当下与未来。 “还请先生指教!” “且问足下,王翦之子王贲正率20万秦军精锐北上大梁,齐师准备如何应对?” 阿盛心里一惊,暗自琢磨道这骊先生果然不一般! 自己前两日刚刚得知的线报,他竟然也有渠道打探到了?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自然要避其锋芒!” “三十六计?” 郦食其疑惑了一下,随即想到齐国是姜太公开国,据说有流传下《太公兵法》;还孕育了孙武、孙膑等兵家大才...想必这“三十六计”是出自哪本兵书典籍中的记载。 如果阿盛知道“三十六计”是在南朝刘宋时期才被整理出来的,想必他就不会如此“失言”。但也算歪打正着,他这句惊人之语恰恰让见多识广的骊先生暗暗称奇。 “孺子可教也。足下可曾听说过‘亢父之险’?” 阿盛迷茫地摇了摇头。 郦食其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说道:“足下可率军退往平陆,秦军若欲急战,则必从亢父而过。届时北有坚城,东临泗水,西有大野泽,‘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能过也’!” 郦食其可不是故意卖关子。要知道,以上这段可是出自苏秦当年游说齐王的话! 如果齐相知道其出处,又联想到苏秦把齐国忽悠到差点亡国...局面可能瞬间会变得很尴尬。 好在穿越者阿盛并没有这等历史造诣,但他却提炼到了一个关键词:大野泽?那不就是后世的水泊梁山吗? “妙啊!可令一偏师在此打游击战...”他随即补充道。 “游击战?” 郦食其再次疑惑了一下,郦商的眼中却突然放光。 阿盛这才意识到,游击战的鼻祖彭越此时或许还未成年... 但好在自己记住了革命前辈们总结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方针,回头传授给郦商的话,定能让王贲受尽苦头。 不过此时还不是纠结战术的时候,于是他再次恭敬地向郦食其行礼道: “先生大才,请同胜共赴平陆,再商破秦之策!” “唉,也罢!” 其实郦食其知道,当齐相大张旗鼓地来到高阳,自己就别无选择了。 因为即便对方敬重人才,不肯用强。秦军打回来后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但他还是渴望明主,于是一再考验对方。结果发现,这个齐相虽然不学无术,却屡屡有惊人之语! 而在守礼的外表下,他的内心也是非常随和的,想必在军国大事之外,两人也能把酒言欢。 “骊生还有一件事不解——足下是如何听闻吾之名的?” 坦白来说,身处乱世的郦食其已经“深自藏匿\\\"了。他原本就料到齐军不会在大梁待太久,本来只想避祸,而不想跟风评不佳的齐相扯上关系。 “哈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胜也是一个酒肉之徒,自然听闻‘高阳酒徒’之大名!” 阿盛当然不敢坦白自己是穿越者,于是试图浑水摸鱼应付过去,好在郦食其似懂非懂并没有深究。 “喝酒吃烧烤都能搞出名堂来吗?” 郦商此时心中充满了问号,但他更对齐相提到的“三十六计”和“游击战”感兴趣,甚至感觉对方给自己的千金此时也没有原来那般闪耀了... 第5章 平陆定策 结束了高阳之行后,阿盛便根据郦食其的谋划,率领齐国大军徐徐退往平陆邑。 而骊氏家族也与此同时迁往齐国,郦商更是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散尽千金招募了一批魏地少年,这也使得齐相愈发重视骊氏兄弟这一对名臣良将。 当时的齐国实行的是五都制,除了居中的国都临淄,还有东方的即墨,西方的高唐,东南方的莒以及西南方的平陆。 这五个重镇均处于地理要冲,各个修得城高池深,且各设都大夫及常备军,是齐国五个重要的军政中心。 当年乐毅攻齐之时,虽然连下了70余城,却在齐人仅剩即墨和莒两座城的情况下功亏一篑——正是因为这两处根本不是普通的城池,而是齐国的两大重镇。 此番突袭魏地,阿盛为了尽快出兵,调动的20万大军是由中央军及高唐和平陆两地的常备军所组成的。而在退往平陆之后,莒与即墨的部队也陆续到达了。此时的齐军总兵力约30万,补给线大大缩短了,还有很多的本土工事可以利用。 这让王贲的20万秦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作为灭魏的主将,他原本想在魏地火速击败齐军,再返回助父亲灭楚,谁料齐军不等交战就后撤退了... 而在不清楚齐军底细的情况下,他又怕重蹈庞涓桂陵之战、马陵之战追击中伏的覆辙,因此不敢追的太急,于是不得已小心翼翼地进兵直至抵达亢父。 此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齐军占据地利,然后祭出了阿盛所调侃的“司马宣王战法”,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别说是他了,后世位列“武庙十哲”的诸葛亮,在面对司马懿的龟缩防守时,也只能束手无策啊! 好在,秦王派出的使者此时到来了军中。 王贲也觉得此时战机已失,如能通过谈判解决齐国的问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兵法中可是说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而在此时,一支楚国使团也快到达了平陆。 此时的明眼人都知道,齐王建不管事,而齐相才是他们伐交的重点... 平陆城中 在接待各国使团之前,阿盛先同包括五个都大夫在内的齐国高层开了个会,提前拟定了对策。 而傍晚,在他忙完回府后,却依旧神采奕奕,第一时间要拉着骊先生吃饭喝酒! “相邦如此兴致,想必今日定有非常之收获吧?” 此时的郦食其客气了不少,他已经认定阿盛为自己的主公。 “不错,今日见了五个都大夫”,阿盛答道,随即反问:“骊先生可曾了解他们?” “不曾听闻...不过,想必他们都姓田吧?” 果真如此!阿盛这才意识到! “哈哈,不错!看来田氏宗族的势力真是遍布齐国!” 等等,这不恰恰表明了齐国贵族势大,寒士难以出头吗? 看到齐相在恍然大悟之后隐隐面露忧虑之意,骊先生急忙将话题拉回。 “田氏一家独大自然有其弊端,但身为王族,他们在家学传承上也有可取之处,时常会涌现孟尝君田文和复国英雄田单这样的大才...想必相邦今日就发现了新的人才了吧?” “不错!”阿盛也将思绪收回,他明白改革用人机制不在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将现有的人才利用好。 “今日,即墨大夫就提出了抗秦之策。他说什么三晋的士大夫不满秦的统治,有数百人流亡到了阿、鄄之间。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可以聚集百万之众,收复三晋故土,直达临晋关。\\\" 阿盛边说边把地图摊开,在上面苦苦寻找。 他其实对这些地名并没有概念,只是先发挥做题家的优势先死记硬背了下来。 郦食其见状憋着笑,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另外他还主张与楚联合,又能集合百万之众,在南方击败王翦,威胁武关。” “临晋关在这里!”看到齐相已经找到了武关,却依旧在三晋大地上来回寻找着,郦食其忍不住指了出来。 “啊?”阿盛顿感意外。 这个临晋关居然在着名的蒲津渡对岸! 这里位于黄河“几”字型的最后一个转折处,比函谷关的位置都要靠西! 好大一张饼啊! 看到齐相的反应,郦食其知道对方已经意识到即墨大夫有点“言过其实”了。 抗秦哪里有那么容易?一口气就能让秦国把那么大的国土给吐出来?赵括恐怕都不敢夸下这等海口吧! “相邦又是如何表态的呢?” “我表彰了他的抗秦之心,然后表示要先好好研究研究再给出答复...” 阿盛渐渐有些心虚了。 “善!\\\" 骊先生鼓励到,接着娓娓道来。 “说客之言,难免夸大其辞。尤其讲究的是一个投其所好,以调动听众的情绪。即墨大夫未必是谋划不周。他能探得东阿、鄄城之间聚集三晋遗民的情报,足以看出还是下了心思的。” 听到这里,阿盛终于又面露喜色。 “或许他是一心想迎合相邦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思,却没想到相邦虽然听得心潮澎湃,但并没有当场拍板,还是会在地图上仔细查证,一下子就发现了其言论中的浮夸之处!” “当然,也是想请教先生,再做出决断。”阿盛谦虚地补充道。 “依骊生看,‘联楚’和‘复三晋’,在大方向上都没有问题。不过,更关键的目标应该是这里!” “荥阳!” 阿盛早就知道刘邦项羽会在此地鏖战,所以对于郦食其指出此地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秦国原处于四塞之地,北面的临晋关,东面的函谷关,与南面的武关固然重要。然而现在的天下大势却是强秦东出,我们暂时还威胁不到这些地方...\\\" 郦食其顿了顿,接着说: “荥阳则是秦国东出之枢纽,处于天下水道交汇之处。秦王在灭韩后,就开始在此地兴建敖仓,将这里建设成了攻灭六国的后勤基地。” “而此地距离大梁居然也不远!”阿盛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错!秦之伐楚,本来只需要从颍川、南阳一带运粮。然而先前王翦纠集了60万大军,所以必须调动敖仓之粮,并确保荥阳至前线之水道通畅。相邦之前突袭大梁,正是威胁到了荥阳,才逼得王翦不得不分兵来救。” “哎呀!”阿盛立即充满了悔恨:“我应该一口气打到荥阳去的!” “非也!敢问相邦,即便侥幸占据了荥阳,又能否守住呢?” 联想到了齐国军队羸弱的战斗力,阿盛当即汗颜。 “所以之前突袭大梁,然后见好就收反倒是上策。不过,从今开始厉兵秣马的话,待到’联楚、复三晋‘目标达成之日,我军必能克复荥阳,令秦军失去在关外的立足之本!” 阿盛明白,对方其实也是在画饼,但明显要比即墨大夫画的那张显得合理多了。 “还有一点很关键”,郦食其继续道:“吞燕!” 齐相的眼中开始放出光来了。 “此时燕王喜尚在辽东,但根据其之前杀太子丹向秦求和的举动判断,恐怕此人已无收复故土之志!可那么大一片领土,可不能留给秦人吧?” 郦食其谈笑了起来,使得阿盛再度心潮澎湃! 毫无疑问,吞燕是加强齐国实力最佳的方法。之前的齐国君臣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面对的国际压力太大,才不得已在攻克燕都之后退了出来,还因此跟燕国结下了矛盾,害得自己差点被乐毅所灭...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能在西线防住秦国,那么再攻下燕地的话。自然没必要特地去还给远遁辽东的燕王。 “先生大才,胜深感敬佩!” 阿盛算是服了这位差点成为汉初第四杰的非凡狂生了,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对方。 “哈哈哈,纸上谈兵而已。正如相邦那日《大风歌》所言,唯有找到猛士才能使计划落地!” 两人相视一笑后继续宴饮。 很显然,目前来看即墨大夫是个可用之人,但要成就大业,他们还需要更多优秀的人才。 而在秦、楚两国的使团中,诸多人杰已经陆续进入了平陆城,准备面见这个突然变得难以捉摸的齐相... 第6章 得加钱! “这个后胜,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冠冕堂皇了!” 秦使陈驰回到了平陆的驿馆后,关起门对一位长者和随行的年轻人抱怨道。 “哦?看来今日很不顺利?”老者问道。 他和郦食其一样,都是隐于幕后,没有参与到今日庙堂上的外交谈判中。 然而,与尚无齐国正式官职的郦食其不同的是,此人的身份非常尊贵——秦国国尉。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尉缭子! “依学生看,未必如此”,身为副使的年轻人说道:“毕竟有些话是不便在公共场合上说的。大人可还曾记得,齐相在赶我们走时,曾重重的在桌上连敲三下?” “哦,难道此处有玄机?”陈驰这才意识到对方似乎留下了暗号。 他是一个优秀的秦国外交官,但他负责的只是明面上的工作,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直是其副手负责的。 “有点意思...” 尉缭也心领神会了:“徒儿,一会儿我们悄悄地走上一趟。还请陈大人留在驿馆内与使团宴饮,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年轻人恭敬地领了命。陈驰也明白,自己的出使不过是打个掩护——又到了这对师徒表现的时候了! 尉缭可谓是大秦隐蔽战线的开创者,他在十多年前面见秦王嬴政,一口气谈下了三十万金的预算,建立了遍布天下的谍报网。 其主要功绩就是贿赂郭开、后胜等六国权臣,通过各种手段将列国朝堂搅的乌烟瘴气。 按理说,他早该功成身退,然而秦王却强留住了他,还拜他为国尉。此番派他秘密入齐,自然是发觉到了齐相此前的反常举动,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稳定局面。 于是,尉缭让其弟子王敖,也就是使团中的年轻副使出面,自己则打扮成仆人。师徒俩于半夜三更悄悄来到了齐相下榻的府邸。 他们果然没有意会错,齐相真的安排了人将二人接应入府,并带到了一间密室内。 王敖看见,白天还大义凛然的后胜此刻脸上堆满了笑意。他大腹便便的身躯前,还准备了一桌的美食,而旁边只有一名老仆在侍候。 阿盛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他明白齐相后胜在自己穿越过来前收了秦国的不少好处,一开始是很头疼该如何接见秦使的。好在,在郦食其先生的指导下,他明白了在公共场合只要逢场作戏即可,关键还是私下的密谋。 于是他灵机一动采用了《西游记》中菩提老祖偷偷指点孙悟空的套路,表面上把秦使赶走,实际上是留下暗号,请对方三更密会。 而此时,自己已经做好了局,还让郦食其假扮仆人从旁协助。 见到秦人果真入了套,他有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了。 ”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 阿盛热情地招待起了这位白天见过的秦国副使。他还从原本后胜的记忆中,感觉到两人很熟,似乎在暗中打过不少的交道... “敢问相国大人,为何不守约定,率军攻击大梁啊?” 一番客气过后,还是王敖率先进入了正题。 “唉!奉君上之令,本相也无可奈何啊!” 这话说出来,连阿盛自己都不信——谁不知道齐王只是个摆设? 可他必须得先如此推脱一下。 “看来齐王对于我们秦国有所误会啊!” 王敖也不戳破,而是因势利导了起来:“还请相国大人在齐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以消除误会,使得两国早罢刀兵。” “好说,好说。”阿盛嘴上答应着,身体上却只顾夹菜。 王敖笑了笑,随即掏出一个水瓶大小的竹简,恭敬地递给了齐相的仆人。 阿盛从骊先生那里接过竹简,发现其材质特殊,比寻常的竹简要薄上不少,而展开后大概在桌上占了键盘的大小,内容上面则是张礼单。 共三万金!还有各类珍宝! 看样子秦人真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他之前招募郦商,也只不过出了千金! 穿越后为了维持人设一向出手阔绰的齐相,此时终于有了进项! 而算起总账来还赚了不少,这让他差点乐得合不拢嘴! 但阿盛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又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相国大人可有难处?” 很明显,王敖一直在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齐秦本身兄弟之国,素来亲善。然而楚人狡诈,听说此番还送了美女去蛊惑我王...此事怕是不好办啊!”阿盛按照之前跟骊先生的排练,又推脱了起来。 “那相国大人的意思是?” “得加钱!” 一语既出,众皆哗然。骊先生更是在桌子底下踢了阿盛一脚。他连忙改口说: “哦,我的意思是...胜必定竭尽所能维护两国友好,但现在我那个外甥吧,他年龄越大,胃口也越大了!” “还请相国大人明示。” 王敖瞬间明白,对方还另有所求。 “唉,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大王想要定陶。还说什么这本该是归他家先祖的,却被那狡诈的燕人和魏人给夺了去...我还跟他理论过呢!说这是人家秦军从魏人手里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咱们怎能老惦记着呢?” 王敖顿时心下大惊,但他故作轻松的表示:“好说,好说。只要齐国不要卷入到秦楚的恩怨之中,一切好商量。毕竟我们是兄弟之国嘛!” “那是那是,咱们还是要多多做生意的嘛!” 阿盛心中的笑意差点要憋不住了。 定陶,原本是宋国的土地,号称位于天下之中,因此商业非常发达。相传昔日助越王勾践吞吴的范蠡在功成身退后,就化名陶朱公,在定陶经商致富。 此地先是在齐国灭宋后被纳入齐境,随后在乐毅主导的五国伐齐之时,则成为了秦国的战利品。 秦国在这片东边的飞地可谓经营日久,还将之封给了一度权倾朝野的穰侯魏冉。后面在信陵君的时代,魏国曾一度将此地收回,但随着魏国被灭,定陶又回到了秦国的手里面。 很显然,齐相是在狮子大开口。不知他是真不知道定陶曾作为秦国飞地这一段历史,还是故意把锅甩到已经灭亡的魏国身上? 但无论如何,王敖还是选择先稳住对方,不过内心深处却知道己方已经很难满足这位齐相的胃口了——这可是趁火打劫,要秦国割地赂齐啊! 当然,阿盛不是真的想要定陶,他跟郦食其早就统一思想,把战略目标放在了荥阳。 但这真正的目标,怎么能轻易地告诉对方呢? 更何况,他们只是假意谈判,目的是尽可能维持僵局,稳住王贲的20万秦军,以减轻楚国方面的压力。 所以骊先生的指导下,阿盛这才漫天要价,抛出了想要定陶的议题。没想到对方直接喊“成交”——这分明就是开出空头支票,想忽悠谁呢? 第7章 卧虎藏龙 “大王是不会答应的!” 回到驿馆后,王敖当即向他老师抱怨。 尉缭当然知道嬴政是什么样的人,以他的志向和脾气,虽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但断然不会接受割地的条件,何况齐人要的还是定陶。 然而他依旧宽慰弟子道:“你做的对!我们此时只要稳住齐国。待王师灭楚之后,定陶又何必交割呢?” “唉!没想到工作是越来越难做了!” “其实我们早该功成身退了!” 尉缭缓缓分析道:“如今大秦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各国的残余势力必定会联合起来,合纵将变得空前容易!我们早该在灭赵之时效仿陶朱公去泛舟五湖...\\\" 王敖深以为然——当初通过操纵郭开,使得赵国弃用廉颇并冤杀李牧,可谓是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了。 说实话,这对师徒当时还真的试图跑路,结果被秦王强留了下来。而随后他们就见证了各种滑铁卢: 先是昌平君在陈郢反叛,与项燕里应外合害得李信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而就在这位楚国出身的秦相背叛并将他们在楚的谍报网一网打尽之后不久,齐相又突然背刺了,也是出乎了秦国情报部门的意料... “你觉得后胜此人如何?”尉缭突然向弟子问道。 “猪头、象耳、熊身,简直比郭开还贪得无厌!” 王敖明显怨气未消,虽然他当着齐相时,掩饰的很好。 可他之前跟郭开打交道时,每次只要花上万金就能随意驱使对方;而这次下了三万的血本,对方居然还不满足! “从面相上看确实如此...可为师却觉得,他的眉宇之间仿佛另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豪气。而他身边的那个仆人,更是不简单!” 尉缭可是相面的高手,史书上说他见到秦始皇第一面时,就看出了他“少恩而虎狼心”的天性。 此番,他不仅识破了郦食其的伪装,更仿佛看穿了后胜外表下阿盛这个穿越者的人格。 王敖大惊:“莫非他的贪财是装出来的?是如同王翦将军那样自污?” “似乎又不像...要是装的也装太久了吧?然后怎么突然间就不装了?据报他在大梁祭奠了信陵君,还跑到高阳去求贤...为师总感觉他仿佛换了一个人。” 随着尉缭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王敖渐渐陷入沉思。 “看来,我们不能只在齐相身上下功夫了!” 两人意识到对赵工作的成功使得自己无形之中产生了路径依赖,总以为专心在齐相身上经营,就能把控齐国。 现在看来,齐相似乎没有那么好摆布!他们也必须得探索新的工作方法了。 就在两人陷入沉思之际,手下突然来报:楚国使团进城了,而且领头的正是——昌平君! 看样子看似平静的平陆城中,真的是谍影重重啊! “没想到秦使答应的如此痛快!” 送走王敖及其随从后,阿盛也当即和郦食其开始了复盘。 他率先感叹道,却发现对方仿佛若有所思。 “骊先生?” 对方这才回过神来,卸掉了脸上扮老的妆容,瞬间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两人相视大笑,阿盛继续问道:“先生刚才在想什么?” “想到两个故事,相邦可愿听一下?” 阿盛突然间有种自己成了曹操,对方化身为贾诩的既视感,随即笑着抢答到:“想必第一个故事是关于张仪忽悠楚怀王的。” “不错!相邦以为,定陶与商於六百里之地相比,哪一个对秦国更重要?” “自然是商於之地!定陶虽然富甲一方,但在战略上却不那么紧要。秦使即便想效法张仪,我也不会学楚怀王。” 骊先生点了点头,同时也不意外齐相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毕竟此事天下皆知,而且当事国正是秦、楚、齐,与今日局面可谓颇有联系。 当时张仪空口许诺商於六百里之地,诱使楚国和齐国断交,随后又翻脸不认帐,还联齐伐楚。不知今日的秦使是否又想将往事重演一遍呢? “至于第二件事,还请先生指教。” “赵武灵王乔装入秦!”郦食其正色道。 阿盛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回想起宴饮时的一些细节,不由得有些后怕。 “莫非那位随从...” “骊生尚不敢判断此人的身份,但感觉其并非常人...当然,他不可能是嬴政,年龄上还是大了很多,但想必也是秦国的要员。\\\" 奈何阿盛对当前的历史不甚了解,根本推理不出对方的身份。 “莫非是吕不韦,等等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不会是李斯吧?” 他在错误的方向默默地猜测着。 郦食其一时也没有答案,只是嘱咐他要更加小心。随即两人一阵商议,决定出了一个方针——拖! 反正按当前的局势,平陆的齐军不可能击败王贲的20万秦军,王贲也暂时无法越过“亢父之险”讨到便宜... 从大势上来看,秦齐两国不宜过早撕破脸,但齐国也要尽全力扯秦军的后腿,同时暗中援助楚国。可千万不能让王贲过早回去与王翦会合,再度集结起60万大军把楚国一波给推了... 或许是从张仪的故事中收获了灵感,或许是想继续学司马懿的老乌龟战术,阿盛突然想到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于是乎,在密会秦使后的第二天,齐相就开始装起病来。当然,他可没像张仪那样假装落马什么的,感觉自己闭门不出即可,并不需要画蛇添足。 总之,因为他不在场,平陆的齐国高层瞬间进入到群龙无首的状态中,外交活动只得暂时停止。没想到,这可急坏了刚刚入城的楚国使团! 而在消息灵通的秦国使团那边,他们反而以为前日的密会起到了作用,所以齐相才托病不见楚国使臣。他们经已知道,靠陈驰在明面上怕是谈不出什么东西的,回头还是得悄悄地找齐相。 而跟稳住齐国同样重要的,则是破坏掉楚国的外交努力。 于是乎,当夜一队黑衣人悄悄地潜入了昌平君下榻的客栈... 在他们看来,齐人的防备简直形同虚设,楚国使团也似乎因为舟车劳顿而早早进入了梦乡。此时客栈内是一片鼾声如雷,连守门的士卒也都在打着哈欠。 于是乎,几名刺客悄悄潜入,谁知道半晌过后竟不见一点动静,剩余的人顿感不妙,连忙撤退。 谁知四下突然火起! “不好,有埋伏!” 这群黑衣人自知插翅南飞,居然当即纷纷自刎。这使得率领齐军士卒冲出的田冲都大惊失色。 随着后方几位要员赶来,田冲收了收心,随即在前领路。只见他率先走进楚国使团的住所,开口问道:“昌平君可安好?“ ”请叫我楚相。”房内传来了浑厚的声音。 随即两名大汉将房门打开,他们手持利刃,周身充满了豪气,而在不远的地板上,则躺着刚才那些刺客的尸首... 第8章 信陵君的继承者 “齐相在此,请楚相借一步说话。” 阿盛从田冲身后站了出来。此时,他和郦食其均打扮成了普通士兵,但依然难掩身上的富贵之气。 由于前日一直把心思放在套路秦国使团上,他们是在这天中午才得知楚使来访的消息。一开始还有点后悔,因为装病之后不好跟对方接头。但好在,在郦食其的预警下,田冲等人暗中加强了戒备,果然发现有人想对楚相下手! 于是二人也混入齐巡夜士卒之列,借抓刺客的机会密会楚使。 刚刚还有些怒气的昌平君先是大喜。他迎出门看到齐相的打扮,不禁哑然失笑。而门前的两位大汉虽然收起了兵刃,却依旧紧握着剑柄,保持着警惕。 “平陆城中耳目众多,不得已只能如此相见,请楚相见谅。” 众人步入到旁边的一间密室后,阿盛抢先表示。 楚相却突然大笑三声,却不答话。 “这是何意?”阿盛顿感不解。 “启一笑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二笑楚国之将亡,三笑...” 楚相熊启突然正色道:“齐国也要一同陪葬了!” “说话这么直接吗?”阿盛在心底默默吐槽,但注意力已经被对方所吸引。 “众所周知,启前半生为秦之昌平君,曾任秦相。谁料那嬴政小儿欲壑难填!他吞灭了三晋还不满足,把屠刀伸向了我们楚国。如今,王翦得以以60万大军攻楚,启也是帮凶啊!” “如今强秦可谓三分天下有其二,我们楚人虽然骁勇,但怕是要重蹈赵长平之覆辙。而楚亡之后,齐国又何以自保呢?” “是故楚人无不期盼着信陵君一样的英雄能成为楚之救星!启在山穷水尽之际,本已下定决心像屈原大夫那样殉国,没想到齐相您突然伸出了援手——不仅送来了粮食解了楚之燃眉之急,还亲自带兵去了大梁,在那里祭奠了信陵君。” “是故楚魏之人无不感念齐相之大恩,启也特地赶来,期盼能与齐国共同盟誓抗秦!” “谁料,秦军仅仅分兵20万,齐兵就退到平陆而不敢交战!您还托病不出,是想像晋鄙一样隔岸观火吗?那您可就太不智了!” “嬴政刻薄寡恩,必定已经记下了齐军突袭大梁之仇!王翦虽分兵,但仍拥兵40万,还得到半个天下的后勤供养,项燕如何能挡?” “如今齐楚二国唯有戮力同心,才能合纵破秦!您不公开表明立场,却私下与各国使臣会面,是还想待价而沽吗?听启一句肺腑之言,抗秦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一番言论下来,阿盛顿感难以招架。 于是郦食其率先站了出来:“非也非也。楚相可曾听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 “啊?这哪跟哪啊?” 昌平君顿时摸不着头脑,气势不自觉地减弱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高阳郦食其先生,可谓是当世侯嬴!”阿盛自豪地表示。 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侯嬴可是窃符救赵之计的谋主。如果郦食其是侯嬴的话,那他后胜又对应着是谁呢?答案恐怕不言而喻了吧... 郦食其略显狂意,却依旧言辞谦卑的向昌平君娓娓道来: “敢问楚相,倘若重耳不在外流亡,而是在国内同申生一起反抗晋献公,会是如何下场?” “先生这比喻...” 楚相渐渐听懂了,却感觉有些不快。因为对方把秦国比喻成了爹,而把齐楚两国比作了儿子。 阿盛却不以为然,人家郦食其能随机应变想出典故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还要顾全体面?更何况,这比喻多贴切啊! 现实摆在那里:刚正面的话,齐楚一块上都是白给... “骊生又听说‘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敌秦之锐士’,当然,楚军骁勇,能在项燕将军的带领下与秦军一战。然齐若不拒山川之险,又何以抵挡王贲的偏师呢?” 楚相一时无言,随即又感慨道:“难道重耳忍心对申生之危难无动于衷?更何况,晋献公何尝放弃追杀重耳,只不过重耳运气比较好。齐国难道也想跟老天赌运吗?” “我们自然不会不顾楚国的安危。” 阿盛此时接过了话茬。郦食其扮完白脸之后,他正好来扮红脸。 “不瞒您说,胜托病不出,本意是躲避秦使,希望使谈判进入僵局同时拖住王贲大军,为贵国减轻压力。” “也请楚相明鉴,非但王贲的20万大军不好对付,王翦的那40万更是要命,切不可催促项燕将军主动出战!”郦食其也正色提醒道。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粮草方面...” “齐国可以解决!” 楚相都几乎无奈了,谁料齐相如此果断地递来了救命稻草! “您刚才有一句话本相非常认可——抗秦不能半途而废!齐国定于楚国站着同一战线,两国应互相援助,共通有无!”阿盛斩钉截铁地表示。 “然而,也不能操之过急...想必楚相也明白秦国的战争潜力的。”郦食其也一唱一和了起来。 “除了先期的那一批粮草,我已令举国征粮,聚集于莒,并由莒之大夫统筹,由沂水、沭水向楚境内运粮。而此番我师既退,多余粮草也可沿泗水支援楚军。” “只不过那泗上十二国的控制权...” 齐相刚一说完,郦食其就似笑非笑地补充道。 昌平君顿时明白,齐人这是冲着割地来的!忍不住抱怨道:“你们想趁火打劫?” “哪里哪里,确保粮道安全罢了...我们可不想一下子吸引到秦国的注意,但咱们的‘民间生意’还是要做的,我们更是得确保齐国商人在泗水上的安全!” 阿盛瞬间摆出了一副不知从哪里学来了的“和善”嘴脸。 昌平君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如今楚国国土面积虽大,但人力和资源均短缺,如果能牺牲一些小利而把齐国拉下水,总体来说还是不亏的。 于是他咬牙说道:“彭城必须掌握在楚国手里,这是我们的底线!” “可以,但彭城以北的沛县则必须归齐!” 阿盛突然心头一动,抢在郦食其前面答道。 “成交!” 昌平君和郦食其都对齐相的这一表态感到吃惊。于是楚相连忙答应了下来,生怕对方反悔。 郦食其则感觉明明还可以继续讨价还价的,不禁觉得齐相有些操之过急。 阿盛则心中暗喜,仿佛刘邦的班底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田冲将军?” 就在众人各怀鬼胎之际,有军士来向田冲复命,于是他立马出门听取汇报。大家中断了谈判,闲聊了一会儿。 “什么事啊?”看到田冲回来之后,阿盛好奇问道。 “启禀相邦,手下刚刚完成了对这群刺客的搜身。从随身物品中判断,他们好像是信陵君以前的门客...” “哈哈哈!” 阿盛和昌平君的两名随从随即放声大笑,昌平君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郦食其则陷入了沉思。 “这伎俩太拙劣了!此事当然是秦国人干的,还想栽赃给已故的信陵君吗?” 阿盛随即说笑起来,然后他随口向刚才一同发笑的两位伙伴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鄙人张耳,大梁人,正是以前信陵君的门客!”略微年长者率先答道。 阿盛大惊,随即对着另一人抢答道:“那想必你就是陈余了?” “正是。” 屋内所有人几乎都为之一愣,心想齐相如何识得尚未闯出一番名堂的此二人? 阿盛则心下欢喜:十多年后大名鼎鼎的“刎颈之交”,就这样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信陵君的继承者,毕竟连刘邦都曾当过张耳的小弟! 但他们怎么跟昌平君走到了一起,莫非是因为当年的陈郢之叛? 巨大的信息量一时让阿盛也陷入了深思中... 第9章 敌后工作 其实,并没有史料证据表明张耳、陈余参与了陈郢之叛。 司马迁他老人家只告诉我们张耳、陈余在魏灭亡后成为了秦国的通缉犯,分别被悬赏了千金和五百金。于是两人隐姓埋名跑到陈地,还恰好当上了里监门,负责看管城门——这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了... 要知道,昌平君的陈郢之叛可是出自近代考古的发现,或许连司马迁都不知道! 一般推测是秦始皇为了掩饰这一尴尬的反叛,销毁了大量史料,使得当时的秦相是谁都一度成了悬案。而李信更是为攻楚之败背了两千多年的黑锅。 当然,张耳、陈余完全也有可能是在陈郢之叛之后才跑到陈地,或许当时二人跟昌平君并无交集。 但后面的历史告诉我们,两人都是大秦朝的铁杆反贼!两人先是辅佐了陈胜,又拥立了赵王打了巨鹿之战,后面还跟刘、项二人剪不断理还乱,实乃秦末汉初的风云人物。 见到昌平君并无意主动讲起陈郢之叛,阿盛也没好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叛乱也是不光彩的嘛!于是他继续将目光放向未来。 “久仰久仰,如今有二位相助,齐、楚两国均可高枕无忧矣!”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郦食其此时秒懂,昌平君和田冲心中则也是充满了无数个问号。 “前日即墨大夫向我汇报,在我大齐东阿、鄄城之间已经汇集了数百的三晋士大夫,如果运用得当,可当百万之众。我正在发愁这些人恐怕是群龙无首,上天就派来了您二位英豪,这难道不是让我们共成大业的意思吗?” 昌平君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齐相的意思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不能说再来一次陈郢之叛吧? “开辟敌后战场,让秦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阿盛直接下了定义。 众人纷纷一愣,随即又品读起齐相的这番惊世之语。 郦食其率先出来翻译: “秦于五年间连灭四国,鲸吞了万里江山,自然还没有建立起统治根基。而此番攻楚再度后方起火,想必秦人已成惊弓之鸟。我们虽然在正面打不过秦军,但完全可以在广阔的三晋大地上不时点几把火,令秦军疲于奔命,自然就顾不上对齐楚用兵。” “没错,不要跟他们刚正面,就是要偷袭,打了就跑!” 阿盛越来越兴奋,他发现自己好喜欢这种不讲武德的战法! 昌平君的眼神中渐渐有了希望,随即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向着张耳、陈余两人大拜:“拜托二位了!” 张耳连忙赶上前,欲将楚相扶起。 一旁的陈余却缓缓说道: “只是这样一来,对我们魏人有什么好处吗?” 阿盛这才意识到,如此一来齐楚两国是能隔岸观火了,三晋尤其是处于天下之中的魏地,则难免要遭殃! 虽然他知道,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在暴秦的统治下,还是要三天两头地去服各项大工程的徭役,可这多少要比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兵灾强多了吧? 看来昌平君是先意识到了这一点,想用“义”来绑架二人,但陈余却没那么好糊弄。 “复国的希望!”郦食其此时挺身而出,帮助两位国相解了围。 “骊生也是魏人,本不情愿成为齐相的门客。因为在鄙人看来,魏国已经灭亡了,楚国和齐国也早晚会被强秦所吞灭,又何必做无意义的挣扎呢?” 一语既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然而新郑的韩人不答应,陈郢的百姓也不答应,就是燕太子丹也在为救亡图存做出了绝望的努力!如今齐楚两国可谓是天下最后的指望,难道我们魏人要坐视它们被秦所灭?那时魏国可真的就没有复国的希望了!” “我以齐相之名承诺,一定举全国之力,给二位最大的支持!也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合适的魏国后裔,使得魏国势力能团结起来,和我们一同抗秦!” 阿盛当然知道郦食其说的并不准确,毕竟在大秦二世而亡之后又会天下大乱,各国势力还会趁势而起。但他显然一时之间不能跟众人剧透那么多,于是只得先表个态。 “除了魏室之外,目前的赵公子嘉也在代地,骊生也听说许多韩国旧民流落到了楚地,我们自然也要团结起来...只是相邦大人所说的敌后工作可是要循序渐进,二位务必先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只有这样,才能逐步壮大起来,跟经过上天考验的贵人成就一番伟业。”郦食其接住助攻,继续劝说起来。 此时,张耳也回过头来,向陈余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下随即表示愿意接下重任。 众皆大喜,随后就在齐相的主持下简单进行了一下分工,阿盛还不失时机地交代了几句游击战的方针,并卖个关子让众人注意大野泽方向的动态... 翌日,因为昨晚的刺杀小队无人生还,打起十二分警戒的秦国使团终于打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毫无疑问,刺杀是失败了。但据说昌平君大怒,结果不理“尚在病中”的齐相,于今日一早就出发去了临淄。 看来他是要亲自面见齐王,争取在齐国的朝堂上打开突破口。 秦使陈驰瞬间放下了心。他可知道齐王没啥主见,齐相才是该国的实际掌控者。 如今楚国使团连齐相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走了,人家会怎么想?齐楚之间的关系,怕是要完喽! 当然,王敖和尉缭还是充满了警惕,但他们的眼线是亲眼看到昌平君骂骂咧咧地上了车、出了城,他们还跟踪了数十里地,是确认无误后才来报信的!二人于是以为昨夜的那次刺杀成功地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毕竟,尉缭可是太了解昌平君了,他虽有头脑,可是经常意气用事。要不怎么会放着大秦甚至全天下的丞相不做,反而跑去为即将灭亡的楚国殉葬呢?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昌平君会过临淄而不入。他在进城前的夜里悄悄地离开了楚国使团,在一队神秘人的护卫之下直奔莒城而去——在那里,他将亲自主持齐国支援楚国粮草的“泛舟之役”。 而另一边,早已换上齐军士兵打扮的张耳、陈余在田冲的引荐下密会了即墨大夫田震,随即三人一同前往阿、鄄之间,联络三晋的遗民。 齐相还一口气拨给了即墨大夫三万金的预算!田震只是感到奇怪,这笔钱的领取方式记录在一张奇怪的竹简上,看来自己还得费点心才能领取得到... 但不管怎么说,齐相似乎是认可了自己的提案,还嘱咐说让他找机会秘密前往代地,联络赵公子嘉。他自然很愿意,因为虽然从官阶上来看,似乎是自己原先的都大夫官更大,但他明白:成为齐相的心腹才更有机会飞黄腾达! 他本是田单的后人,在宗族势力的加持下好不容易成为了即墨地区的都大夫,齐国重要的地方长官,然而却发现自己很难再进一步。 虽然田震出身于田氏王族,但其家族早就分了很多支,因此其他地方是别人家的势力范围。而齐国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他又如何能有机会进入中枢呢? 好在田震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早早收集情报,为可能的秦齐冲突做了准备。结果不知为何齐相突然“觉醒”了,他也终于感觉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更何况齐相不仅给了他三万金的预算,还为他引荐了两位英豪——他已经准备好,在齐相所说的“敌后战场”建功立业了! 第10章 学习大秦好榜样 完成了一系列布置后,阿盛安心在平陆城里当起了宅男。他其实挺想出去看看的,奈何自己还要把装病这场戏演到底。 而前几日的经历更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真的拿不准秦国的势力渗透了多少...好在,有郦食其陪伴,两人在喝酒吃肉之际谈天说地起来,丝毫不觉得沉闷。 “秦国送给相邦的三万金,相邦就这么轻易地送出去了,不觉得心疼吗?” 这一天,郦食其借着酒劲,向阿盛问道。 阿盛则一手拿着临淄卷饼,一手在上面涂着酱料,戏谑地说道:“你看看我堂堂大齐国相,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用秦国的贿赂来抗秦,真的是妙啊!” 随即两人同时大笑。 “不过说起来,秦国人是懂送礼的。礼单上除了罗列了礼品名称,还分别标注了领取方式和暗号,想要把这些东西集齐还是得花一番功夫。” 阿盛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哪里经受过这种考验?当然觉得大开眼界。 “不然呢?人家总不可能背着三万金来偷偷跟您会面吧?”郦食其还在调侃。 “我其实在想,我们现在想建立抗秦敌后战线,但其实秦已经在各国内部建立了隐蔽战线。比如赵国,就是从内部被打垮的!” 阿盛多少也受到了一些谍战剧的影响,自然知道地下战线的重要性。 “这就是孙子所说的‘用间之法’了。” 见多识广的郦食其立马给出了典故。 “没错,我也想像秦国学习,对他们用间...额,让我再想想...” 阿盛眉飞色舞地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以嬴政之英明神武,自己私下搞小动作能成功吗?于是他渐渐没有了底气。 难道能指望他像秦昭襄王那样,罢免李斯,逼死王翦?这恐怕是晚年吃了各种丹药的秦始皇都干不出来的吧? 郦食其见状,急忙鼓励了起来。 “骊生不才,并不擅长用间。但听闻齐稽下学宫人才济济,而昔日的孟尝君手下更是汇集了各种鸡鸣狗盗之徒,没准就能找到相应的人才。即便不能对秦国造成损伤,也必能最大限度地防备秦国的阴谋。” 阿盛一下子就想到了陈平,但不知这个大汉谍王籍贯何处,现在又是几岁。 他也当即觉得郦食其之言很有道理:即便施展不了黑魔法,学习一下”黑魔法防御术”想必也是极好的! “不过”,郦食其继续娓娓道来:“更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在战场上击败秦军?” “先生那日所言‘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敌秦之锐士’,可否再深入请教一下呢?” 阿盛深以为然,必须得想办法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啊! “这本是荀子所言。敢问相邦,是否听说过‘螳臂当车’的典故?” 郦食其又卖起了关子。 “咦?这不是形容不自量力吗?” “最初并非如此,相传是齐庄公在出游路上遇到了螳螂挡路。庄公敬其勇,天下勇士闻之,纷纷来投齐。庄公于是设立了勇爵,于是齐之技击开始名扬天下。” 阿盛心想,果然是把待遇给够,尊重做到位,就能吸引人才。 他接着问道:“那‘二桃杀三士’之事,是不是动摇了技击之士的战斗力?” “不好说,当时这三人确实也是威胁到了齐景公,晏子也是有除掉他们的理由...” 郦食其顿时觉得这个问题水很深,毕竟故事中的田开疆还是如今齐王室田氏的先祖,于是草草略过。 “问题在于,技击之士缺乏纪律性!荀子曾解释说,技击之士善于打顺风仗,靠着斩获往往能获重赏。然而一旦战事不利,则会做鸟兽散!” 阿盛瞬间联想到了雇佣兵。一般来说,他们的战斗力再强,恐怕也不能作为军队的核心力量。 “而魏之武卒则先要经历严格的选拔,入选之后则由国家供养,待遇丰厚。吴子更是跟士卒同甘共苦,深受士卒爱戴。”郦食其继续道。 “这有种职业军人的意味了。”阿盛默默想着。 “然而,魏国土地狭小,民力有限,经过几场大败就供养不起庞大的武卒队伍了。” “恐怕统帅也是很重要的。”阿盛也补充道。 反正他在庞涓之后,就几乎不认识什么魏之名将了。 “而秦之锐士,则要归功于...” “商鞅变法?” 看到阿盛学会了抢答,郦食其也并不感觉到奇怪。 毕竟大秦因何而强盛,全天下可谓是心知肚明。 “没错!秦国的百姓,除了耕战之外,并没有别的活路。于是他们只有在战场上如狼似虎,靠着军功去晋升!” 可以看出郦食其虽然理解秦军战斗力强大的根源,却对此并不是很认同。 阿盛也开始了感慨,看来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制度建设。他未曾没有想过像商鞅那样变法,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总觉得商鞅那一套很残忍——几乎算得上是内卷鼻祖了。 而商鞅的下场,也算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一番犹豫后,阿盛还是开始了请教: “依先生看,齐国该如何进行兵制改革呢?” 郦食其略微思索,然后答道: “骊生不才,尚未有完备的答案。然而孔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希望能给相邦一些启发。” “恩,看来论功行赏和严肃纪律应该是一定要有的。” 作为现代人,阿盛感觉自己对于绩效管理的理解,应该也是超越时代的。 “另外提醒相邦,千万不可全盘照搬秦制!” 郦食其接着提醒道:“\\u0027管子曾经说过,‘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他创立的齐制,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我大齐自有国情在?”阿盛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只是可惜管子逝后,齐国陷入了内乱...” 郦食其于是有感而发,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了齐国的历史。 阿盛也边听故事,便陷入了深思。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好好了解一下管仲和商鞅,也要在变革之前考察齐国的民情以及当世的科技水平... 突然间,他又想到一件事,于是打断了郦食其: “骊先生,当日昌平君为何自称楚相呢?楚国那边不是应该叫做令尹吗?” 郦食其仿佛也才发现这个华点,他想了想解释道: “或许是昌平君在秦国待惯了吧?其实昌平君从小在秦地长大,并没有在楚国待过几天。他是华阳夫人的亲族,属于是扎根于秦国的楚国宗室...” “好一个精神楚国人啊!” 阿盛心里默默吐槽,但对方为祖国献身的精神又令他无比钦佩。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郦食其猜测道:“昌平君没准也想在楚国推行一定的秦制...楚国虽地大,但改革不彻底,很多力量还是掌握在屈、景、昭等大族手里...” 抗秦,从向秦国学习开始吗? 阿盛这样想着,又卷起了另一张饼... 第11章 三人成虎 舒坦的日子注定是短暂的... 阿盛还没有逍遥几天,就听闻平陆城中已经是流言四起了:什么王贲要打过来了!项燕已经败了!某某大户已经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跑路了... 而最离谱的,无疑是他这个齐相遭受了刺杀,主谋昌平君早已畏罪潜逃! 在感到既好气又好笑的同时,阿盛明白这是秦国人又出招了——目的就是想方设法逼自己出来。 话说秦国使团那边,一开始得知齐相托病而没有跟楚使昌平君相见之时,还是很高兴的。 可问题是,齐相这个“病”,却一直没有“好转”的痕迹。连王敖的私下求见,都被对方以此为借口拒之门外,于是他们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王贲更是心急如焚。他本来以为,自己率军北上,定能轻松地击败齐军。结果对方不等交战就退守平陆,在坐拥地利的情况下还高挂免战牌... 而在南线,父亲王翦在仅剩40万大军的情况下,与项燕对决是否会有失,他可拿不准。于是王贲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只得不断催促秦国使团。 于是乎,在尉缭的布置下,秦国的秘密战线开展了舆论攻势,而阿盛这边渐渐难以招架。 “看样子相邦必须得出面了...” 这一天傍晚,听闻田冲最新的汇报,郦食其无奈地表示道。 “唉!”阿盛叹了口气,众人也是一阵沉默。 虽然他知道秦军根本打不过来,虽然田冲和郦食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奈何城中的百姓不知道,过惯了安稳日子的士大夫们不知道,就连军心,都已经有些动摇了... “郦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阿盛还是不甘心,他不到最后关头,真的希望能逃避到底。 “启禀叔父,秦军现在虽为了配合流言而向平陆缓缓移动,但防备极严,恐怕目前真的是无懈可击...”田冲粉碎了他的幻想。 “但是战机总是会有的!尤其是秦人感觉他们已经得逞的时候。” 郦食其看到阿盛失落的样子,急忙出言鼓励。 “而且相邦通过装病这一招已经拖了十几天了,再跟秦人讨价还价一番,张耳、陈余那边或许就能准备就绪。” “也罢,看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阿盛下定了决心:“不过这一恨,我算是记住了,改日定让秦人加倍奉还!” 郦食其赶忙继续宽慰道:“流言的威力,历来都是巨大的,‘曾参杀人’的故事想必相邦听过吧?连曾参这种先圣都能为流言所误伤,而贤如曾母也难敌人云亦云。所以相邦不必把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嬴政也会听信流言吗?”听闻骊先生的话,阿盛突然心动。 “难说...骊生只知道,王翦出征在外时,曾经多次索要钱粮土地。这分明就是怕秦王不放心,不惜‘自污’来保证万无一失。” “唉!人家早早使出了‘黑魔法防御术’,不愧为仅存的战国四大名将啊!” 齐相又出怪语,惊得郦食其和田冲一时摸不着头脑。 阿盛也尬住了,还是郦食其率先出言圆场:“不过,流言的对象又何必非得是王翦与嬴政呢?” 随即众人展开了一阵头脑风暴... 几日后,平陆城中的舆论终于反转了。因为齐相又露面了! “你没搞错吧?那真是相国本人?” “千真万确,整个大齐国到哪里找第二个如此富贵体态之人!” “我也听说了...他还去视察了军营,勉励士卒们要好好操练。” “我家姑爷是当兵的,他说齐相还当众给大家示范了一个什么体操?” “广播体操——那可是神医扁鹊传下来的!据说还是秦国使臣请来了扁鹊后人,这才使得相国如此快的康复!” “唉,我们不是要跟秦国人打仗吗?他们怎么会这么好心?\\\" “谁说的?后胜大人一向主张对秦友好,你不知道吗?” 当这些街头巷议传到陈驰耳中,这位秦使也不免哭笑不得。 其实,在他听闻齐相露面的消息后就请求会见,对方却推脱说大病初愈,有太多公务要处理? 看来,又得让尉缭、王敖师徒出马了... 陈驰不由得一阵感慨,他这堂堂秦使,居然成了摆设? 或许自己也该跑去见齐王建,让摆设对上摆设,再等私下的密谋就好? 然而,不管陈驰是怎么想的,王敖在当夜终于又敲开了齐相下榻处的大门。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他和乔装打扮的尉缭又一次对上了阿盛和乔装打扮的郦食其。 只是这一次,齐相面前不再是美食,而是成堆的竹简! 看到王敖二人到来,阿盛立马堆起了笑脸,并做作地表示: “怠慢秦使了!我这个身体啊...想必是上回吃坏了肚子,外加舟车劳顿。秦使这几日可安好。” “一切安好。” 王敖不得已也只能先配合阿盛演出,他随即问道:“看来齐相很忙啊?” “没办法啊!我那外甥受了那什么道家的蛊惑,一心想搞什么无为而治。而我又受了姐姐的嘱托,只能把国事接过来啊!唉,好不容易歇息了几天,这病一好,才发现堆积了这么多公务要处理!” 阿盛一边背出骊先生编写的台词,一边愈发享受当前这个角色扮演了。 孰料王敖突然发出灵魂拷问: “阁下何不事秦?待天下一统,秦王定会善待后氏及田氏一门!到时抛开政事,一心做个富家翁,岂不美哉?” 阿盛大惊,这话也是可以直接说的嘛? 他本能地看向了郦食其,却发现对方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自己也随即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只是这一瞥,并没有逃过尉缭的法眼。 “这个嘛?我何尝不想像陶朱公那样泛舟五湖呢?哦对了,陶邑那边最近可还好?” 眼看他灵机一动,居然切回讨价还价的主线任务。王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我们还在等秦王的消息...说实话,在下以为拿出陶邑还是有点难度,但秦王曾交代过,定会奉上五百里之地安置齐王一族,这点您不用担心。” “你们说的五百里土地,不会是在共地吧?” 阿盛随即调侃道。 这连尉缭都大吃一惊,他可是头一次感受到穿越者带来的降维打击,不由得怀疑起对方能未卜先知。 郦食其只以为齐相的一句调侃,起到了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效果。他明显地感觉到双方的攻守之势,随着这句调侃,发生了逆转。 第12章 城下之盟 阿盛一语既出,惊得王敖半晌无语。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打破了尴尬: “哈哈哈,您说笑了。” “所以还是定陶好啊。对了,你们不是说秦王那边还没有做出答复吗?那么不急,咱们姑且可以再等一等。” 阿盛说完,连忙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郦食其心领神会,随即上前准备领二人离开。 王敖哪里会让对方见好就收?他向“随从”示意了一下,随即尉缭拿出一个竹简,交给郦食其,摆出一副要让他转交齐相的样子。 交接过程虽如电光火石一般短暂,但并不妨碍两人的相互试探。 “哦,是新礼物吗?”阿盛琢磨着,心里瞬间变得美滋滋起来。然而,这个竹简的质地和上次的大不相同。而当他展开之后,一时间更是脸色大变。 这是一封战书! 落款是大名鼎鼎的王贲! “我们也想等待来着,可是您也看到了,王贲将军比较年轻气盛,已经屡次请战了。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了他。”王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认为威胁这一招果然效果拔群。 “这个...王贲将军又是何必呢?我军不是已经撤回来了吗?他难道真的想挑起两国的战事?” 好在,阿盛也是排练过,此时虽然说话磕磕绊绊,却正好向外人流露出了一种胆怯的意味。 “明明是你先偷袭的魏地?还想把锅甩给我们?” 王敖不禁觉得很好笑,但却还是忍住吐槽的欲望,转而说道:“实在是南方战事紧迫,王贲将军心系父帅,自然着急。” “那他应该早日南下增援啊,又何必要打我们的平陆城?” 阿盛感觉自己也快成为了一个装糊涂的高手了。 “莫非齐相能够保证,王贲撤退之后,不会被齐军所追击?如果齐军再次犯境了,又该怎么办呢?”王敖终于图穷匕首见了。 阿盛见状果断抛出替罪羊: “绝不可能!之前都是即墨大夫和公子冲蛊惑齐王!我已经把即墨大夫给赶走了,还准备亲自管教公子冲...要不是王贲随时能打过来,我真的恨不得早点把军队解散,回到临淄享福去。” 见王敖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阿盛又补充道: “秦使不信的话,不妨去查证一番。我已经向齐王通报了,不出意外的话,新的即墨大夫的任命马上就能下来了。” “如此最好,但恐怕两国间还是要签订盟约,才算把事情定了下来...” 看到王敖依旧步步紧逼,阿盛随即狡辩道: “签,当然要签...可我们不是在等定陶那边的消息吗?” 王敖这才故作神秘地表示:“无妨,这种事情,怎么能放在盟约上呢?” “啊?这不是国事吗?”阿盛睁大了眼睛,装作一副很单纯的样子。 “哎呦,我的相国大人啊,您怎么还不明白?定陶是给您和齐王的,不是给齐国的...” “哦...”装傻了半天的阿盛终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好在自己算是个“让学大师”,又有郦食其教练的赛前指导...不然对方如此这般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自己可真的未必能招架的住! 于是王敖继续趁热打铁,又是一番说辞。 阿盛只能继续装糊涂,勉强应对着... 送走了王敖二人组后,阿盛只觉得身体要被掏空了——这种斗智斗勇,自己真的是难以招架!好在,目前拿到的剧本,只需要自己摆出一副贪得无厌又胆小懦弱的样子,角色的扮演难度还不算太大。 “相邦辛苦了!”担任教练及导演的郦食其在“赛后”鼓励道。 话说起来,这一晚骊先生可是相当轻松啊!他只是静静地当了一个旁观者。但就这样,似乎还是引起了对面神秘人的注意。 “我的表现如何?” “可圈可点,奈何对方还是实力更雄厚。” “唉,我大齐现在国力尚弱,只能暂避锋芒,签订城下之盟!” 阿盛越来越能体验到“弱国无外交”了。对方在定陶问题上,摆明了是想忽悠自己。而自己却没有什么办法,真的是明知道是陷阱还得往里跳。 “其实说起国力来,还真不一定。”郦食其突然插话道: “齐位于大海之滨,盐铁业发达,故而富甲天下。其地方圆两千多里,百姓众多,粮食产量还高。秦在长平使出的拼国力一招,赵国楚国自然是难以招架,但对上齐则不然。” 阿盛点点头,随即更正道:“关键还是战力。” “不错,如今齐承平日久,军队久疏战阵,百姓也缺乏危机意识。可如果有朝一日大齐能够觉醒的话,定能武装几十万带甲之士,与暴秦逐鹿中原。” “果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听闻齐相如此表态,郦食其再次感觉孺子可教。 就这样,几日后齐相等高层再次面见了秦使陈驰,据说双方相谈甚欢,最后约定永为兄弟之国,共保万世之太平。 陈驰总算松了口气,起码自己的工作算是完成了。至于定陶方面的私下交易,以及后面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可跟自己无关喽! 而秦在齐布下的情报网也接连传来消息:先是给齐相预备的礼品陆续被人取走了,随后则传来了新的即墨大夫的任命——看样子后胜还真的不是在敷衍他们,王敖于是判断道。 而楚国使团那边,看来也是白往临淄跑了一趟。听说他们不管如何请求,齐王是连见都不见。他们索性也在临淄赖着不走了,好像是想等齐相回去之后再去争取。 然而尉缭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准备潜伏下来,继续打探消息。结果被陈驰所阻止——原来他早就奉了秦王密令,务必要把这位大佬带回! 尉缭明白,之前自己试图逃跑的举动已经触动了秦王的逆鳞,此时自己虽然掌管着大秦的秘密战线,却也在秦王的手掌心里。然而,他并不甘心,于是在一番争取之下,让徒弟王敖留了下来。 “后胜并不简单,他那个随从更是高深莫测。徒儿千万要小心!”临走之时,尉缭如此嘱咐道。 王敖顿感肩上的重任,但同时,他也心疼起身不由己的老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是竭尽全力给了自己一个随时能够归隐的机会。当然,在恩师还担任大秦国尉之时,自己断不可能先跑路... 王贲终于开始撤军了,可他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谨慎,一再严令后卫部队做好警戒,防备齐军可能的偷袭。然而他却没想到,意外并没有来自平陆方向,而是来自侧翼,并没有正规军驻扎的大野泽! 就在秦国开拔之际,伏待多日的郦商军终于出手了! 第13章 风起大野泽 不可一世的秦军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会被乡野中的“盗匪”打了秋风? 为了尽快回到秦楚主力对峙的前线,王贲将大军分为了好几路以加速进军,结果就有队伍在落单后遭遇了不测! 有的是在行军途中突然遭遇伏击,有的是在埋锅做饭时一大意就被偷袭缴了械,更多的战损则来自派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斥候和传令兵... 而最令王贲头疼的是:对方根本是神出鬼没!找不到目标的秦军只能被动挨打! 在陆上追击的话,王贲相信自己手下的百战精兵可以追赶上任何一支敌军,然而此地却是水网密集的大野泽!对方不仅对各处水道十分熟悉,在水性上也比自己手下这群旱鸭子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有几次眼看自己部队能够捉活口,结果人家直接往水里一跳,就逃之夭夭了,而手下这群旱鸭子只能大眼瞪小眼... 如果对方有固定巢穴的话,哪怕是再难攻打的山寨碉楼,王贲都有信心将之攻克,但敌人是流窜的水匪,只要往大野泽中一钻,自己就无计可施了... 秦军也曾想过采用断绝补给的方式把这群“水贼”给困死,结果在僵持了好几天后才发现:对方可以打渔为食... 这一“常识”,着实令很多只知道“耕战”二事的老秦人倍感意外!他们在潜意识中,粮食不是得靠种田才能得来的吗?很多人这辈子甚至都没有见过猎户与渔民! 更何况,这也是有史以来“游击战术”第一次被施展出来,所以纵使王贲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在此时也只得抓瞎... 但他依旧保持着清晰的头脑,果断拒绝了众将想要进一步搜寻敌军,并与之交战的请求。于是乎,一度分散开的秦军部队又聚集了起来,无奈排着队沿着“车不方轨”的主干道徐徐后撤。 而在此过程中,平陆城中的齐军没有任何异动,结果反而是秦军的断后部队毫发无伤! 王贲和王敖都只能吃下哑巴亏:明明知道这支“盗贼”和齐国有关,自己却偏偏没有证据!哪怕跑出对质的话,齐相也只会死不认账! “郦商好样的,真是大将之才啊!” 当战况陆续传到了阿盛的耳朵里时,他忍不住拍手叫好。 “还是相邦的方略得当,舍弟只是略尽犬马之劳。” 坦白说,郦食其可不是想拍马屁,他是真的被游击战的战果给震撼到了。 “哈哈,话说回来,多亏了先生为此战设定了一个好战场”,阿盛也一半商业互吹,一半真情实感地说道:“如果不是听了先生的话,把大军撤回了平陆。恐怕我军早就会被王贲击败,甚至我也会成为秦国的阶下囚!” 郦食其则道:“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让在下与舍弟大展宏图,并使得士卒与百姓安心的,正是相邦您呢!”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向前展望吧”,阿盛突然又担忧了起来: “大野泽虽能一时困住秦军,但给对方的杀伤毕竟有限...也不知道张耳、陈余那边能否成功举事...对了骊先生,你说项燕不会还会败给王翦吧?毕竟分兵之后,秦军也还是有40万人啊!” “相邦放心,只要项燕坚持固守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被击败。而能否固守则取决于于我方的粮草供应,想必昌平君现在一定在全力保障。哪怕退一步说,项燕败了的话,楚地依旧拥有广大的战略纵深,如果王贲的20万生力军不及时加入的话,大战后的王翦怕是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平定楚地。” 虽然郦食其此番话明显是为了安慰自己,但阿盛还是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过,恐怕齐军也要做好准备,万一出现不测的话...” “还是要撕毁城下之盟,跟秦国拼了!” 眼见齐相如此决绝地接过了自己的话茬,郦食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未必要把事情做的如此难看,到时还可以以定陶问题为借口...” “妙啊!先生真是神机妙算,预判了对方想赖账!”阿盛忍不住拍案叫绝。 郦食其则谦虚了起来:“哪里哪里,歪打正着罢了。本来只是想给对方设置个难题,以拖延谈判的进度。谁想到对方却直接一口气答应下来,然后准备耍赖...” “但我可又不是楚怀王,哪里有先办事再收礼的道理呢?” 阿盛其实特别不能理解,当初楚怀王怎么就在六百里地还没有到手的情况下先跟齐国彻底断交,从而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的?或许是古人比较单纯?或者仅仅是楚怀王自己太傻了? 他愈发感觉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因为自己接触下来,发现古人真的不傻,哪怕是那些曹刿瞧不上的“肉食者”。但是,宋襄公之类的蠢货还是有的,比如穿越前的齐相后胜。 不过现在自己来了,不仅带来了千百年的见识,还请出了隐世大才,自然有望再造大齐,并与始皇过上两招。 “对了相邦,恐怕我们过几日得解散一部分军队。一是为了继续麻痹秦人的耳目,二则是...不能耽误了农时。” 听到郦食其的提醒,阿盛连连颔首道:“的确应该如此,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齐国目前这种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的模式,恐怕要做些改变了!” 郦食其立刻补充道:“其实齐军精锐技击之师是不务农的,只不过长久以来重赏赐,轻纪律...” “嗯,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阿盛吐槽道:“等郦商回来了,一定要让他好好整治整治。” 说来也颇具讽刺意味,目前齐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或许还真是郦商在大野泽统领的这支游击队。 此部队主要由乡勇和本地的渔民组成,由齐国提供少量的人员补充和大量的装备后勤。在郦商的率领下,这支新军借助地利,已经成为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了。 “不必急于一时。骊生听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齐国完全可以成为抗秦的大后方,先集中国力为楚国提供粮食,再慢慢地整军备战。” “不仅如此,所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我们也是可以武装各国的遗民的!”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眼见阿盛又一次举一反三,而且又出精辟之语,郦食其顿时觉得异常欣慰。 “哦,对了。我们这不就是在打‘代理人战争’吗?哈哈哈哈...” 阿盛瞬间又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干劲十足,郦食其则默默品读起了“代理人战争”这个新奇的概念... 第14章 星星之火 “什么,巨鹿郡反叛?” 且说王贲军好不容易脱离了大野泽,正要经魏地火速南下支援之时,却听闻赵地也起火了! 他不敢大意,因为那可是赵人,在亡国边缘都能连败强秦的赵人。 然而,当他率领大军北渡黄河,还没走到被秦军夷为平地的邯郸遗址的时候,就听说巨鹿的敌人已经闻讯逃到了代郡,投奔了代王嘉。 王贲权衡之下,决定在赵地留下五万兵马,而就在他准备率其余部队南下之时,又听说原来的周王畿,曾经作为吕不韦封地的洛邑也反了? 而接下来出事的则是魏地外黄和韩地新郑! 王贲瞬间感觉自己成为了救火队长,他急忙往洛邑奔去,却在半路得知自己中了伪报,洛邑其实无事。 反而是大野泽的贼寇,已经在袭扰濮水了! 而外黄的反叛势力,似乎也有了向外蔓延的趋势。 此时的王贲不敢再分兵,他又在权衡一番后,领军扑向外黄... 阿盛这边,也是在后面才知道,巨鹿的第一把火是陈余烧起来的,随后他就护着原即墨大夫跑去联络代王;而担任过外黄令的张耳则主导在外黄的起义,不过他多了几个心眼,也派出了一些故交心腹到其他地方散布流言、搬弄是非,在虚虚实实之间为自己赢得了充足的时间去发展壮大。 就在王贲还在疲于奔命之际,项燕终于又等到了战局的变化,似乎秦军要撤军了! “父帅,下令追击吧!”长子项渠率先请战道。 项燕环顾了一下诸将,尤其是他的三个儿子,随后问道:“你们怎么看?” “若秦军真是要撤退的话,那的确是我们的反攻良机...不过,王翦老谋深算,没准是在耍什么花招,我们一定要探查清楚。”次子项梁老成持重,他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全听父帅的吩咐!无论是攻是守,大家都做好准备了!”三子项伯没什么主见,却因为讲义气深得诸将的喜爱。因此他的话音一落,诸将也纷纷附和。 项燕点点头,随后缓缓说道: “秦军还剩40万大军,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撤走。而即便我们追击取胜,也不会一下子将这40万人都打垮,消灭掉。所以诸军要做好苦战的准备!从现在开始,需时刻盯着对方,一旦发现破绽,随时准备战斗!” “谨遵号令!”诸将领命。 随后几日,项燕亲赴一线,但见秦军依旧营垒森严,进退有序,不得不佩服起王翦的领兵才能。要知道,这60万大军可不是谁都能统领的! 项燕感觉自己最多也就能把30万人指挥到位,前面聚集40万之众时自己就有点手忙脚乱了。 还好当时是处于固守的态势,还好在王翦分兵后,他也相应的减少前线人马,而把十万众派去保障运粮,还好齐国在关键时刻施出了援手...不然等自己粮尽而退的时候,楚军可就成为王翦的猎物了! 但他也逐渐确认了,王翦的确是在缓缓地撤兵,不由得大喜过望。 看来,对方也意识到靠拼消耗这一招已经无法取得此战的胜利了!秦国国力虽强,齐国几十年攒下的存粮也不少,如此空耗下去实在是没有意义。 而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王贲的那20万秦军被调走之后,竟然一直没有回来!他们难道也跟齐军陷入鏖战了吗? 其实,王贲是恨不得能痛快一战的,结果自己却只能四处奔走... 当他赶到外黄之时,张耳也已经转进了,而且方向恰恰是往大野泽,中途还曾陈兵定陶,把当地的郡守直接吓跑了!而当王贲到达定陶后,又纠结起是否要继续跑到大野泽追击——难道要再度回到那噩梦开始的地方? 而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终于听到了王翦要撤兵的消息...他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却又感觉很悲哀。 功亏一篑啊! 想当初他们王家统领着60万人,基本上是以秦举国之力在进行一场豪赌!结果赌局才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都怪那可恶的齐国人!关键时刻背后插刀! 估计叛军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要不怎么恰巧在大野泽出现了那么一股悍匪?要不怎么各地都有真真假假反叛的消息? 他们秦国在新占的土地上的统治根基是很薄弱,守备兵力也的确被抽调一空,但这些刚刚亡国的百姓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支撑,又怎么能在此时发难? 而放眼望去,头号嫌疑犯自然是那未经战火且装作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齐国! 且说在秦军过半人马已经开拔后的某一天,项燕终于发现秦军调度的破绽。 “莫非王翦已经不在营中?而是已随前面的部队撤离了?” 他不禁疑惑起来,可是机不可失,于是他下令让项渠出击! 养精蓄锐已久的楚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在项渠的指挥下,不多时就开始了攻营。 看到秦军摆出一阵手忙脚乱的样子,项燕却大叫不好,连忙派出项梁和项伯等部接应。 果不出他所料,就在项渠军攻破营门,在寨中横冲直撞之际,突然无数精兵从两翼杀出,将项渠所部包围了起来! “果然有诈!”项燕暗想。 如果自己在面对强敌之时安排撤退的话,哪怕不亲自殿后,也会安排好精锐部队阻敌。刚才这秦军的演技有点浮夸了,哪里有传说中大秦锐士的样子? 好在项渠部的子弟兵在重重围困下依旧顽强作战,好在项梁等人增援及时,楚军还是平安地撤了出来。 这一战虽然项燕稍微落得了下风,但对大局的影响不大。王翦还是按部就班地撤走了,再也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他虽试图在临走之前引诱楚军出来,并加以歼灭,但项燕不仅表现地十分稳重,还善于应变。楚军强悍的战斗力想必也给秦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王翦接下来的心思就放在如何全身而退上了。项燕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可趁之机,后面又冒险追击了几次,结果也都无疾而终... 就这样,随着此次秦楚大决战的落幕,秦内部的叛乱也被火速平定了下来。陈余到了代郡,张耳则与郦商会师,将自己的部队驻扎在大野泽。 此时的阿盛还在平陆坐镇,当他得知胜利的消息后,并没有选择返回临淄,而是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另一个风水宝地——沛县! 第15章 大丈夫当如此也! “相邦,您还是应该先回临淄!\\\" 郦食其忍不住进行了最后一次劝谏。 他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在战时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齐相,此时却一意孤行了起来! “先生别急啊,沛地就在眼前。咱们来都来了...” 穿越而来的阿盛自然解释不清此行的意义,只得尽量去哄自己手下的头号智囊。 此行,他要将汉高祖刘邦的创业班底一口气打包!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张良与韩信此时下落不明。不过自己现在已经收服了郦食其、郦商两兄弟,应该足以应付当前秦攻齐守的大势。 “唉...”郦食其无奈地妥协了。 在齐相手下,他是头一次感到如此心累! 虽然之前在平陆城里曾跟王敖及其背后的神秘人勾心斗角,也和昌平君一行人连夜磋商,但那都属于自己比较擅长的“伐交”领域,自己还是能举重若轻的。 更何况,当时齐军是“先为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充分利用了亢父和大野泽的地利,使得秦将王贲都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齐相居然要任性出游!还是去所属权尚未完成交割的楚国故地? 这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楚国人会怎么想? 秦国的情报网络是否会被惊动? 齐国的朝堂又会怎么看? 而此行的安全又要如何保障?要知道秦人可是试图在平陆城里搞暗杀的啊? 阿盛不是不知道郦食其的担忧十分有道理,但人才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经过一番紧急谋划后,田冲被派回去稳定朝局,同时向齐王复命。 郦食其也特地召回了郦商,由他负责此行的安保。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齐相为什么不能低调一点,而是如此大张旗鼓去搞巡游! 沛地的老百姓,此刻可谓是双喜临门! 虽然在之前的秦楚大战中,他们也是出钱出力的,但当时的主战场在颍川至淮水一线,对沛地的影响较小。 尤其是齐国下场后,很多壮丁也从前线回来,负责泗水至彭城的粮草转运了。 所以沛地父老真的很感激齐国人:有了他们的加入,自己不用再纳粮不说,从军子弟也都平安归来了! 而之前有消息说他们要被划归齐国,众人还在将信将疑中,齐相的车队就到了! 大家去围观一看——大户啊! 那阵势!那排场!齐国人可真富啊! “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人群中的刘季看到齐相的车驾,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楚国的县令此时也如郦食其一般惴惴不安。 一方面,他是知道齐楚密约的,明白自己不久就要卸任,沛地的控制权要移交给齐国人。 但另一方面,齐相的突然造访又大大出自己的意料。他只得一方面派人向昌平君禀报,一方面小心接待这一贵客,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好在齐相对自己还很客气,随手就是一记重赏。 而他手下骊氏两兄弟也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他们一文一武很快就架空了县令,接手了当地的工作。 就这样,一行人在楚国县令的府邸中妥善安顿了下来。 阿盛等人几乎是在刹那间反客为主,使得原本楚国的父母官反倒更像是一名客人。而事实上,这位被楚庭任命而又即将解任的官员还真的不如后世穿越来的阿盛了解沛地的人才。 “原来相邦是想求贤啊?那您应该去稽下学宫啊!或者去曲阜找孔家!这小小的一个县里,又能有多少人才?”到了此时,郦食其才渐渐弄清楚阿盛的意图。 “多少人才?足以打天下!” 阿盛默默想着,却客气的表示:“想先在这里做一个试点,成功了就可以在全国推广。而哪怕失败了,也影响不大...” 郦食其虽然不懂科学试验,但当即觉得齐相此言也是颇有道理。 在这片新的领土上搞制度创新,当然是要更容易。所以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相邦的意思是?” “可以参考高考,哦不,科举...”看到骊氏兄弟一脸疑惑,阿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将人才选拔的原理翻译成战国时代人们能理解的话。 “先分一下文试和武试吧!让当地少年广泛报名...然后通过试题和比武等方式进行选拔...” 阿盛还在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郦商此刻却进言了: “相邦的意思,是指像吴起选拔魏武卒那样吗?” “没错,不过不是选超级士兵,我们更需要的是将才!” 阿盛一下子开了窍。自己并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选拔人才的,没必要重新发明轮子。就先让郦食其和郦商按照当世的方式先挑一遍,自己再查缺补漏即可。 “原则大概就是这样,具体你们看着办吧!” “诺!”郦商领命。 “文试方面就交给骊生吧。不过...” 郦食其发现了一个华点。 “应该给当地的豪强另开一个门路。” “什么?我还得团结黄四郎了?”阿盛暗自想到。 对于古代的社会结构,他原本是不清楚的,可好歹也是看过《让子弹飞》,更是打心眼里追求公平。 “骊生非常能理解相邦想从平民中选拔人才的心理,但是当地的统治,还是不得不依靠一些地头蛇。尤其是新任的沛县县令,最好能是我们的人。” 听到这里,阿盛点了点头。 他意识到相府门客和当地官员其实是两条线,而自己注重的其实是前者,自然也不介意让某某豪强来主政沛县。 更何况,他得给刘邦开个后门啊! 自己真的不确定这个不学无术的无赖能否在文试或武试中脱颖而出...自己总不能再搞一个魅力大赛,让沛地父老票选美男子吧? 而想到刘邦的事迹,他顿时计上心头,于是表示: “多谢骊先生的提醒,我已有了主意。我们就先去施行文试和武试,同时公告下去,在放榜那日,本相要跟当地的豪杰俊才同乐。到时,酒宴上自见分晓。” 随着二人领命退下,阿盛也开始了进一步的遐想。 他可不能让刘邦留在当地做县令。那么牛逼的人,必须得带在身边,一边结交一边监视! 至于沛县的县令由谁来接手,想必骊先生届时也自有人才推荐... 第16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文试第一,萧何! 第二,审食其;第三,曹无伤 ... 不错,骊先生辛苦了!” 阿盛体会到做甩手掌柜的快乐了。 他将求贤一事全权委任给了骊家兄弟,自己则在府内拉着县令宴饮了几天,结果就这么轻松地把萧何给找出来了! 至于审食其和曹无伤,他也觉得眼熟,感觉两人肯定也是青史留名,只不过自己一时想不起他们的事迹... 但不管怎么说,文试看起来还是很成功的! 郦食其自豪地讲起了自己选拔的流程和原则:其实当时识字并能在竹简上刻字也是有一定门槛的,所以满足报名条件的全县也只有数百人。他先出了一道策论,让众人书面作答,随后又挑出来几十人挨个面试,最终定下了名次。 阿盛瞬间想到了在网上看到过的大厂面试流程,感觉还是挺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只不过,大厂不会跑到齐齐哈尔大学招聘,相府却来到了沛县招贤... 郦商也提交了一份名单,同时说道:“排名不分先后。” 阿盛接过来一看,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各个榜上有名,自然也是大喜。 “虽然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咱们的这次选拔则不然。目前文试方面,相府最需要的是理政方面的人才,对此萧何的表现非常突出;其次则是思虑周全以及聪明伶俐之人...” 郦食其率先解释道。 “武试方面,樊哙在力量方面拔得头筹,夏侯婴擅长驾车,周勃在荒野拉练中坚持到了最后,而各科目综合表现最好的又是曹参...” 郦商也做出了解释: “不过,目前众人都未曾立下功劳,所以也不好排座次,应该先一视同仁为好。” 阿盛此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自然也认同了骊氏兄弟的解释。 真的是有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感觉啊! 虽然自己只是到了沛县几天,虽然张良、韩信、项羽等人还杳无音讯,但就眼下这个阵容,自己还怕秦始皇吗? 不过不出他的意料:刘邦(此时应该叫刘季),的确榜上无名。 看来自己的酒宴上,要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了! 几日后,齐相主持的放榜宴在县令府中举行了。 “贺钱不足一千者,堂下就坐。” 榜上无名的刘季刚想进堂去凑热闹,就被主管收礼的新科状元萧何给拦住了。 刘季打量了一下这位红光满面的老熟人,随口说道:“我贺钱一万!”随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刘季你...”萧何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不明白为何齐相会把自己安排在这个位置,还定下这条奇怪的规矩。莫非一向出手阔绰的相国大人,突然想割当地豪强的韭菜了? 也罢,自己大不了帮好兄弟遮掩一下...只希望那个老流氓不要在酒宴上冒犯了齐相。 而刘季进入堂上后,也径直走到了上座的审食其和曹无伤身边,和两人说笑了起来,这使得下座的豪强雍齿十分不快! “刘老三!你也配上座?赶紧下来,别再丢人现眼了!” 雍齿此言一出,堂中宾客皆是一惊。 唯独刘季依旧神色自若。 “这不是雍齿吗?你都跑到堂上来了,我自然得上座了!” 说罢,他直接蹬鼻子上脸,索性在一旁的空座前坐下了。 “你这无赖!”雍齿大怒。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老实人王陵出来打圆场了,他是雍齿的好友,也被刘季认作大哥。 “雍齿,大家乡里乡亲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刘季你也是的,趁齐相还没来,你快点下来吧!” “哼!”雍齿依旧是一副很气愤的样子。 刘季见状也不肯认输,他笑笑说: “这里很好啊,没有规定说不能坐吧?” “刘大哥,王大哥说的有道理。据说齐国人最讲究礼数,咱们可不能犯了忌讳啊。” “是啊季哥,再说坐哪里不都一样吗?” 面对着审食其和曹无伤两人的劝谏,刘季依然不为所动。他继续笑对诸位宾客,说道:“大家喝酒吃菜、喝酒吃菜...” 郦食其冷冷地旁观着堂上的一切。 他本来是想考察在座的这些豪强的,却没想到此时对刘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非常人也!” 他越来越有兴致了。 过了良久,在刘季不断的说笑下,堂上的气氛也缓过来了。 众人本来是准备等齐相到了再开席的,谁知刘季一带头,在场的齐国人也没什么表示,大家也就打着胆子开始吃喝了。 连雍齿都接过王陵夹来的菜,边品尝边疑惑道: “齐相怎么还不出现啊?” “齐相去了堂下!”不知是谁突然叫道。 大家凑到门窗前一看:果真如此! 怪哉怪哉!堂堂齐相不上堂来招待贵客,怎么就跑到堂下和那群武夫为伍了? 此时的阿盛,一旁是新科状元萧何,一旁是武试考官郦商,他派人将萧何收到的礼全都拿了出来,当场赏赐给堂下那群上榜的武试考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提前发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并明显感到屠狗的樊哙,赶车的夏侯婴,编筐吹箫的周勃,和看监狱的曹参等人全都心潮澎湃了起来! “人人都说,商鞅的军功爵制给了底层人民一个上升的机会。可是大家看,秦国的那些大将,哪个不是出身将门?而今天,我后胜将要延续先相管仲和前辈孟尝君的人才选拔精神!从今天起,就让我们共富贵吧!” 齐相的话不多,却句句掷地有声! 而他不仅说得好听,更是给大家带来了厚赏! 一旁的萧何在受宠若惊之余,也渐渐恍然大悟了! 齐相一来要给自己抬咖——这些礼物经自己的手送出,也算是进一步拉近自己和这些相府门客的关系;而二来,在削弱豪强的同时笼络自己人,这安排的妙啊! 而另一旁的郦商则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提前和齐相商量好了,要让对方扮红脸,自己扮白脸。因为两人都懂得恩威并施的重要性,明白不能只靠赏赐,还得在攻心的同时,由郦商来保障纪律! 阿盛则挨个向壮士们敬酒,并感慨众人都很年轻——此时他们虽然没十几年后那么成熟,但想必栽培一下,也是能快速成材的吧? 哈哈哈,嬴政,看看这下谁能笑到最后! 第17章 黄雀在后 眼见齐相拉着萧何坐下,直接在堂下吃起了席,堂上的众人愈发不淡定了! 他们原本以为,齐相顶多就是逢场作戏,要去给武人们一个面子,笼络一下人心。 结果人家直接不走了!把自己这群“贵人”就这样晾在堂上! 刘季也是悔不当初: 他哪里知道齐相会反其道而行之跑去堂下落座? 早知如此,自己早该过去和樊哙、夏侯婴他们打成一片了! 跟审食其、曹无伤以及雍齿、王陵相比,明明台下那群人才是自己的好哥们! 唉,这个后门,看来自己是白走了! “咳咳...” 听到动静,大家这才发现,县令大人已从后堂转出,并在几乎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于主座落座! 众人这才纷纷回座,王陵还特地拉了一把仍想扒门缝围观齐相的雍齿,提醒他要注意礼数。 此刻,大家才意识到,堂上还是由东道主楚国县令来主持宴会,许多人瞬间意兴阑珊了起来。 虽然他是当地父母官,但明显这里要被齐国人所接管,所以谁知道他这县令还能干上几天?当然是巴结齐相更重要! 连楚国县令他自己都没什么兴致。 他还以为是齐相守礼,这才卖自己个面子去堂下主持。殊不知阿盛等人也在算计。 总之,此时堂下是庆功宴,堂上却是离别宴! ”大家猜得没错,不久之后沛地就要交割给齐国人了...而本官也将离任。” 酒过三巡之后,县令终于正式宣布了要离别的消息,瞬间使得现场的气氛惆怅到了极点! “恭喜大人,大人此行定会高升,我刘季先祝大人前途似锦!” 就在这时,这位不速之客的发言,宛如平地惊雷,又如久旱逢甘露,使得尚在自哀的县令刹那间如沐春风。 “哦?何以见得?” “刘哥所言非虚。一来,使君您镇抚百姓,尤其在大战期间颇有苦劳。这二来嘛...” 新科榜眼审食其瞬间心领神会,也加入到了庆贺的队伍中: “您妥善地接待了齐相,也受到了齐相的尊重。两国朝野自然会对您高看一眼!” 接着,从曹无伤开始,众人也纷纷称贺,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又变的热闹了起来。 雍齿则在一旁自顾自地吃着菜,他对“刘老三”带动的这一波浪潮,自然是不屑一顾。 “给你个面子让你当县令,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要是敢惹老子,信不信老子能带着全县人投秦!” 他默默地在心中想着。 什么齐国楚国?县里一直是他们雍家以及隔壁王家说的算的! 本来直到后面萧何、刘邦等人成了秦吏,才能依靠秦法压这些豪强们的一头...不然就靠楚国那县制,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打听打听沛地谁是爹? 而刘季他们家,原本也是当地豪强,结果却没落了。 于是雍齿尤其看不上那刘季:什么档次啊!居然跟名不见经传的曹家混到一起,纠缠不清了... 旁观的郦食其此时内心充满了狐疑——这刘季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文试的时候自己可没见过这号人物! “对了刘季,听说你当爹了,恭喜恭喜啊!” 王陵的话打断了郦食其的思路。 “咦!真的吗?刘季不是...”某路人甲问道。 “前两天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不知道啊?对不对啊,曹小弟?” 郦食其听到王陵等人的话,又瞧见了刘季和曹无伤的尴尬反应,立马脑补了起来: “刚生了孩子啊?大概因为陪产没去参加考试吧!嗯,也算是情有可原...等等?难道刘季的妻子姓曹?不对,他们好像是没有成亲!” 如果骊生听过“刘项原来不读书”的说法,就会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人家刘季,的确因为曹氏的生产而没去应试,但他根本没有通过文试的可能。 人家恨不得往儒生帽子里撒尿呢!能指望他写出什么策论? 而武试方面的话,只要不考核逃跑,凭他那副小身板恐怕也是永无出头之日... 可人家偏偏是“探花”曹无伤的准姐夫,更跟曹氏远房的曹参亲如兄弟! 而他的人格魅力,更是在今天展露无遗! 此时的刘季,自然也没听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话。 他讨厌读书,从来不爱讲什么大道理。 但他却更见不得酒席上原本那种伤感的氛围! 平生他最喜欢交朋友,更爱开玩笑活跃气氛,使得县里的酒馆宁愿赊账来接待他——因为他在的时候,总是能为酒馆里吸引人气。 于是乎,他轻车熟路般地凭借三言两语安慰了楚国县令,调动了现场的氛围,更是因此入了郦食其的法眼! 话说萧何在堂下,看着齐相和武生们纵情畅饮,一直如坐针毡,仿佛自己格格不入。 好在另一旁的郦商也是不苟言笑,才显得他不至于过分突兀。 他的好哥们曹参率先意识到了问题,于是壮着胆子向阿盛进言: “丞相大人,兄弟们都已经吃好喝好了,您是不是也应该去堂上主持大局?不要因为我们而忽视了那些贵人。” “什么贵人?有的人只不过是家大业大,就真以为自己比别人高贵了吗?说句不客气的话,天下腰缠万贯之人有的是!而良臣、猛士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当齐相说道“良臣”之时,恰好意味深长地看向萧何,这让他再度受宠若惊。 于是,这位未来的丞相也硬着头皮进言道: “小生惭愧,承蒙相邦厚爱。不过,文试选出的其他栋梁之才也都在堂上,相邦切莫冷落了他们啊!” “恩,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先不急,堂上此刻是楚国县令主持,咱们也不好搅了人家的离别宴。更何况,骊先生也在。” 阿盛稍一思索,随即答道。 “就是就是,咱们先吃着喝着,一会儿再过去敬酒也不迟!” 一旁的樊哙说笑着,俨然有点得意忘形了。 郦商冷峻的目光扫来,瞬间让他消除了醉意。然而和蔼的齐相却毫不在意,他甚至亲自斟了一碗酒递给樊哙,并豪放地说道:“这话没错,咱们先喝!” “齐相好兴致啊!” 就在阿盛还想继续拖延之际,门外传来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阿盛感觉这声音很耳熟,稍一琢磨瞬间酒醒! 这不是楚相昌平君吗?他怎么也来了!? 这下沛县要变得更热闹了! 第18章 沛县群英会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堂上的众人立马也骚动了起来。 “齐相终于要露面了吗?” 大家都在期盼着,他们的胃口已经被吊得太久了。 然而随后这一阵势,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进来的何止是一个相国,而是两个! “丞相,您怎么也来了?” 楚国的县令最先反应了过来,毕竟是他之前把齐相到来的消息禀报给了昌平君,但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个闪现直接过来了! 如今两国的国相都跑到了自己的府邸上!这局面可不是自己能把握住的! 昌平君向他点了点头,随即打量起了堂上众人。 阿盛则被迫向众人做出了解释: “不好意思,怠慢大家了。我就是齐相后胜,本来计划是晚一点再到堂上来与诸君痛饮。谁想到楚相熊启突然到访,今日的宴会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下次,下次一定...我是说改日定于诸君再相聚!” 众人明白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于是从王陵起,纷纷知趣地起身退出。阿盛保持着笑意,分别与经过他身边的客人们简单地寒暄着。昌平君则神色复杂,仿佛略有疑惑,又略不耐烦地张望着。 突然间,他发声了,又使得众人一惊。 “骊先生,您也在啊?怎么打扮成下人了?” 众人这才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郦食其,心中又纷纷打起了鼓。 “哈哈哈,老夫本来就是一个乡野村夫,承蒙齐相不弃,这才得以登堂入室。但生平随便惯了,怕在贵人们面前失礼,所以才在一旁围观的。” 郦食其随机应变的自嘲了起来,仿佛仅凭自己爽朗的笑声就缓解了眼下尴尬的处境。 “刘季!你也在这?” “张耳大哥!外黄一别,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个名字,阿盛也顾不上郦食其的伪装被当众拆穿这件事了...他跟随着张耳的目光,把视线锁定在了刘季身上。 “居然这么年轻...等到,难道秦始皇现在也只有20多岁?” 此时的阿盛,才隐约觉得自己被历史自媒体给误导了。此时的秦王嬴政,都已经亲政十多年了,自然早已步入了而立之年。而眼前的刘季,虽然颇为老成,但明显要比张耳和萧何小上很多。 “看来秦始皇只比刘邦大三岁的说法有问题!”他终于意识到了。 此前的刘季,还是仰慕信陵君的少年。他曾去投奔信陵君,到了魏地才发现偶像已经去世,于是转投其曾经的门客,担任外黄令的张耳。 而魏国的灭亡,又使得刘季与张耳分道扬镳。在阿盛穿越到的这个世界里,张耳隐姓埋名到了陈郢,又与昌平君搭上了线。刘季则回到了沛县,在秦楚大战前搞大了曹氏的肚子... “相邦,小生也告退了。” 萧何的话打断了阿盛的思绪,他随即说道:“萧何,你留下,帮忙一块参谋参谋。” 紧接着,他又向着正在热情攀谈的张耳与刘季两人说道: “张耳兄弟,这个刘季既然是你的朋友,想必也是自己人。让他也留下吧!” 又一次满堂皆惊! “这个刘季的命也太好了吧?”众人都忍不住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仅认识楚相身边的人,还就这样被齐相一眼看中了?” 而跟刘季坦然接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国县令在昌平君的严肃目光中,无奈也退了出去...他真的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说理! 明明自己才是此地的主人! 结果两位相国压自己一头不说,这个小小的刘季也喧宾夺主了? 自己的离别宴被打断,自己被请了出去,刘季却能留在堂中...这还有天理吗? 然而不会有人理会他的这些小情绪,大家也都很懵呢。 他们到了室外,发现郦商等人已经警戒了起来,堂下的宾客们也纷纷呆若木鸡。 还是审食其率先做出了反应,他过去搀着楚国县令,并向众人说道: “县令大人,诸位宾客,咱们姑且先在堂下等候,切莫打扰了相国大人们的军国大事。当然,有想离去的也请自便,不过最好还是先过来跟主人打声招呼...” 就这样,楚国县令无奈地又在堂下主持起了大局,期间不时有宾客告退,但是王陵、雍齿等人则久久不愿离去,便与审食其及曹无伤等人一边宴饮,一边等待了起来。 此时屋内仅剩阿盛、郦食其、萧何、刘季、熊启、张耳及少量的卫士。昌平君的突然出现无疑打乱了阿盛的计划。他只得仓促和沛地豪强见了一面,然后在鬼使神差之间,又让刘季留了下来。 “齐相的心好急啊!这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沛县宣誓主权了?” “哈哈,彼此彼此吧!楚相怎么也来了?莒邑可一切安好?”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使得萧何与刘季二人顿时摸不到头脑。 而参与了上次密谋的郦食其和张耳知道,此时齐楚两国的关系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 细究起来,还是昌平君熊启先便宜行事,在齐相的安排之下跑到齐国领土莒邑去主持援楚的大局;而原属于楚的沛县也在密约中许给齐国,只不过是齐相在交割尚未完成之时就提前跑过来抢人了! “多亏了齐相的安排,莒大夫很得力,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 “沛县县令也是很不错...看来他是在第一时间报信了啊?” “哈哈哈,听说齐相在此,我也就过来了。” 两人像老朋友一样谈笑了起来,却给了旁听的萧何一点小小的震撼! “这年头,齐楚两国已经不分彼此了吗?” 他忍不住怀疑起来,可很快就想通了。 以如今的天下大势,齐楚唯有联手才能有希望挡住秦国——看样子这个道理两国的相国都懂,自然也都会以大局为重,做出一些妥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无底线地迁就对方,此番楚相明显就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但好在齐相虽然行事随心所欲,但也不算太出格。 于是昌平君也没在沛县的问题上太做纠缠,毕竟他已将此地许给齐人,也能容忍齐相提前占些小便宜。 讨论的焦点很快就转移到未来的计划上面,郦食其随后分析起了地理,指出泗水和沂沭河谷是两国间最重要的战略通道,沛县以南的彭城则是后勤转运的关键。 齐相随即提出了“搁置争议,共同维护”的战略方针,在和楚相的商议后,定下沛县以北以齐人主导,以南以楚人主政的具体措施。一旦遭受攻击,齐国提供粮草,楚国提供兵员,也算是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 而张耳的外黄义军此时居然也和郦商的人马混居在了大野泽? 刘季和萧何顿时明白了此前秦军遇到的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居然也是出自今日在场之人的手笔!果然,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此时,机灵如刘季也根本插不上话,他渐渐怀疑起来齐相为何要把自己留下来,让自己得知那么多的秘密? 正当他思索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堂上的众人于是也停止了密谋。 不久,郦商推门进入,禀报道: “启禀两位相国,发现秦国暗探!” 阿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下连秦国人也卷进来了!” 第19章 大齐执戟郎 沛县是什么风水宝地,居然得到了全天下的关注? 坦白来说,阿盛其实是始作俑者。 正是他的任性来访,使得楚相索性来此会盟,进而又吸引到了秦国的注意力。 而刘季等沛县英豪在不断的刺激下,也都相信起了自己并非常人。而这种信仰,往往也能促使众人去自我实现。 不过,没有人预料到,率先脱颖而出的是樊哙! 阿盛等人出门查看,只见樊哙已经擒拿住了一名百姓打扮的宾客。此人手握匕首,却被反手制住,动弹不得。 “这不是来行刺的,而是自尽未遂!” 阿盛一下子就想到了平陆城中的那一夜——当他混在齐军伏兵中将那群黑衣人包围的时候,那些秦国暗探就是用同样的匕首当场自刎的。 显然,这回是樊哙的反应更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提前制住了对方,从而抓到了活口。 “怎么回事?”昌平君问道。 “启禀楚相,樊哙发现此人行为异常,于是假装醉酒靠近侦查...最终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并及时将其制服!” 郦商汇报完之后,刚才在屋内的众人、以及很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无疑都对樊哙刮目相看! 这个大块头,咋看都是个粗人,谁料如此粗中有细,颇具头脑? 不过,阿盛并不吃惊——他可是早就知道樊哙在鸿门宴上的超神表现,明白对方可不是李逵或者张飞,而在勇武之余,为人机灵着呢! “咦,这人好像是跟着楚相的队伍混进来的?” “是啊是啊,之前堂下就没有这个人。” “他也不在堂上的宾客里...” 周围的沛县百姓开始议论了起来,连雍齿都代表堂上“贵人”加入了八卦的行列! 眼见着昌平君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阿盛急忙吩咐道: “押下去好好审问!” “遵命!”曹参赶忙来抢这个活,他可是刑讯方面的专业人士。 而旁边的周勃、夏侯婴等人自然也凑了上来,一面夺掉秦国探子的匕首,一面从樊哙那里接管了此人。 “相邦,应论功行赏。” 郦食其悄悄地在阿盛耳边提醒道。齐相在心领神会之际,又突然恶趣味发作。 “樊哙!你识破了秦国密探的伪装,并将之生擒,立下大功一件。本相特地封你为——执戟郎!” 樊哙当即下拜谢恩,众人更是投来羡慕的目光。 阿盛明白,执戟郎这个官位不大,否则一直在项家军中任此职的韩信也不会对项羽不满。可此时将之封给樊哙,也是恰到好处。因为众人刚刚通过选拔,成为他的门客,樊哙就因功更进一步,直接进爵郎中了! 要知道,楚国可是很注重贵族血统的,连韩信获封执戟郎都或多或少沾了点贵族后裔的光。而现在沛县的一届平民,就这样轻易地当上了官?大家自然在羡慕之余,准备摩拳擦掌为齐相效力。 “楚相,你怎么看?” 出乎阿盛意料的是,他只不过随口问了一下昌平君,却戏剧性地目睹了一场翻版的“鸿门宴”。 “赐酒!”昌平君冷冷地吩咐道,紧接着他的楚国手下就没好气地拿出了一大坛酒。 樊哙丝毫不客气,抱起酒坛来一口气一饮而尽。 “赏他猪肉!”昌平君在暗自称奇的同时,继续传令。 手下又直接切下一大块猪腿。 樊哙也不恼,他随手抄起秦国暗探掉落的匕首,将猪腿切成小块,就要往嘴里送。 “哈哈哈!樊哙兄弟,这楚国人的吃法固然豪迈,但不妨试试我们齐国临淄风味的烧烤。来人,拿饼和蘸酱来,再把炉火烧得更旺一些!” 看到《史记》中的这震撼一幕又要在自己眼前重现,阿盛急忙上前打了圆场,还亲自过去,在众人面前示范淄博烧烤的吃法。 包括昌平君在内,大家先被樊哙的气魄所镇住,随即又因齐相的亲和而感觉如沐春风! 而这场明争暗斗,明显是楚国人输了...他们一行人中不仅混入了秦国的奸细,还小肚鸡肠地想给立了功的樊哙穿小鞋? 结果反而进一步衬托了樊哙的机灵和勇猛,还给了齐相又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 不过,这些都只是插曲。不久之后,阿盛等人又回到屋内接着密谋。昌平君也没有被此事件影响,依然有理有据地跟齐国盟友讨价还价。 “萧何,你来做个总结吧!” “啊...属下遵命。” 眼见谈判进入尾声,阿盛突然间点到了萧何的名。众人都是一惊。 在谈话全程中,此人明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在打酱油!众人几乎都忘了他也在参会。 “第一,齐楚正式建立联盟关系,并以泗水通道和沂沭河谷互通有无;第二,沛县即日交割...” 然而,随着萧何条理清晰地整理起会议纪要,大家顿时都感觉非常满意。 看来这名状元郎果然是大才,几乎是能即插即用,在毫无准备参与到高峰论坛的情况下,也可以将自己头一次听到的内容记下并妥善整理到位! 刘季作为另外一个“局外人”,对此也是相当羡慕。他自然了解好哥们樊哙和萧何的能耐,却不由得在他们大放异彩之时内心充满了感慨。 “这个齐相很不简单,识人水平和待人接物的能力都值得我去学习!”他也忍不住暗自想到。 可他哪里知道,阿盛正想着向他学习呢! 别人不知道,阿盛却很清楚——自己是占了穿越者的便宜,这才能提前了解诸位沛县英豪之所长。但真论起“将将”以及随机应变之能,刘季才是当世之宗师! 换句话说,自己不过是有一定的先手优势。而如果想在跟秦始皇的较量中笑到最后,他必须仰仗眼前的这位未来的汉高祖! 之前收服郦食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位后来主动投奔沛公的大才,一开始可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直到自己吟唱起人家的那首永垂史册的《大风歌》... 不过,他得委屈刘季一下子。不仅是抢了他的人才,还盗用了他的诗句名言,更是因为——有他在,刘季怕是做不成皇帝,只能做自己的小弟了! 第20章 先赐个婚 “很好,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必定能取得胜利!” 就在阿盛还在惦记着刘季的时候,萧何已经做完了总结。昌平君显然对此非常满意,于是带头表态。 “万众一心!”“抗秦必胜!” 随即众人盟誓了一番,就结束了此次的密会。不过看起来,这个不眠之夜还没有结束。 急性子的昌平君迫不及待地要去教训手下人,张耳也拉着刘季要来场秉烛夜谈,阿盛则是要和郦食其偷偷商议,于是打发萧何去送别各位宾客。 “唉!” 回想起这一次宴会,套路刘季的方案被昌平君的乱入给打断了,倒是让樊哙和萧何崭露头角,隐隐露出金牌保镖和后勤大管家的潜质!阿盛也是百感交集。 好在张耳无意间给自己来了个助攻。 他追随楚相,当夜也将下榻沛县县令府,还将刘季也留了下来。只要还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就还有机会! 总不能这一回,刘季又会借口上厕所而逃跑吧? 事实上,即便刘季想要逃之夭夭,此时已经经历风波的两国国相下榻处已经提升了安保等级,他可谓插翅难飞,何况又有张耳的“贴身紧逼”呢? 坦白来说,机灵如刘季当真嗅到一点危险的气息,但他总的来说并不在乎。哪怕是在第二日清晨,意外地收到“齐相有请”的消息后,他心里更多的也是憧憬。 有什么可怕的? 来传令的卢绾是他的发小,门口执戟站岗的樊哙是他的铁哥们,陪同齐相一起用早饭的还有自己的准小舅子曹无伤,更何况,被齐楚两国国相所敬重的张耳还是自己的大哥! 然而,很快他就懵掉了。 “啥?赐婚!” “刘季,听说你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真是要恭喜啊!不过,咋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呢?如果你是嫌他们曹家配不上你们刘家,那就大可不必了。如今曹参和曹无伤都已中举...哦,我是说以后都是我大齐的栋梁人才了...曹家可要发达喽!” 阿盛虽然腹稿打了一整夜,但真的面对起刘季也一不小心,说出“中举”这个超纲词汇。不过刘季本来读书就不多,在恍惚间还以为齐相多有文化呢。 “谨遵相国大人号令。” 面对着齐相的发话和曹无伤充满期待的目光,刘季发现自己根本毫无选择。此时曹参也恰好通报求见——一切显得是那么凑巧。 “曹参,你来的正好。你们曹家要跟刘季亲上加亲喽!” 刘季本想率先退下,没想到阿盛热情地拉着他边吃早餐,边听曹参的汇报。 “果然不出骊先生所料”,阿盛获悉审问结果之后,一方面不免高看了曹参一眼,另一方面心中也窃喜,看来连夜定下的连环计进展的很顺利。 然后,他故作神秘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好好地为刘季之子办一场喜宴了!” 刘季急忙推脱,曹无伤喜上眉梢,曹参则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还在讨论秦国暗探一事,这齐相怎么就转移起话题来了呢? 还是郦食其先生做出了一番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而看到事已至此,刘季等人也只能压制心中的小情绪,并服从齐相的安排... 几日后,王陵等豪强又齐聚在了刘府,庆贺曹刘二家的喜结连理和刘季长子刘肥的出生满七日。 “这齐国的习俗也真是奇怪!听说过庆祝小孩满月的、百日的、周岁的,居然连出生一周还能庆贺?” 王陵默默想着,同时也惋惜好基友雍齿最终还是没有来。 说到底,大家来此还不是要给齐相一个面子?人家不仅发话要亲自主持,还特意邀请了上次送礼的贵客,说是要弥补上回宴会被打断的遗憾。所以除了实在是“讨厌刘季”的雍齿,谁不想着过来巴结齐相? 连张耳都代表楚国方面出席了自己老弟的喜宴! 一时间,刘府是热闹非凡,但刘季的心里却七上八下了起来。 代表娘家的曹无伤更是不好受。因为他们知道——喜宴过后,就是离别。 那日齐相表示的很清楚:今日的盛会既是场恩赐,也是布下了一个局...而无论结果如何,刘季等人都不能再留在沛县! 换句话说,刘季和曹无伤只得把曹氏和诞生仅7日的刘肥留在沛县,自己跟随齐相返回临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曹无伤通过了文试,自然做好了追随齐相的心理准备。刘季则是因为意外出席了齐楚密会! “刘老弟,是我对不起你啊!当日真的不应该让你留下!”当日的齐相对刘季如此“深情流露”,但刘季却在隐约之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怪相邦,我们都疏忽了!好在秦国暗探的出现给大家提了个醒。如果刘季还留在沛县的话,那恐怕太不安全了!”当时郦食其也一唱一和了起来。 刘季联想到骊先生在前日宴席上扮成下人,暗中观察一事,更是有点不寒而栗。 其实,他未尝没有其他路可走。比如张耳就盛情相邀,把自己当做亲信。但刘季却不想一辈子当张耳的小弟。 他意识到,跟着齐相才更有前途!更何况,自己的好兄弟们纷纷成了齐相的门客,樊哙、萧何等人还立即得到了重用,自己又何必孤身一人去投奔张耳的流浪军呢? 于是乎,虽然他隐隐感觉被人所设计了,却很享受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何况是要本色出演一个“交际花”? 只见刘季以主人的姿态热情招待每一位到来的宾客,使得每个人都眉开眼笑,刘府于是沉浸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 接下来,回到主桌之后,刘季又拉着妻族好哥们曹参一阵谈天说地,没有人感觉出了什么异常。 直到曹参推说上厕所退下,又忽然之间带了十几号兵丁,将几名宾客控制住,现场才突然安静了下来。 目睹了一场好戏的阿盛此时站出来安抚大家: “诸位莫慌,今日又有秦国探子混了进来,但被主人识破了。快把他们带走,我们接着吃,接着喝!” 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场宴会其实是在引蛇出洞! 刘季与大家攀谈,真正目的是为了锁定嫌疑人,随后他就借着亲戚间闲话家常的掩护,把名单透露给了曹参,让他负责抓捕! 阿盛心里更是美滋滋,他相信刘季识人的眼光,明白刘府内的暗探一个也跑不了。 至于刘府以外的,则要看另一个人的表现了... 第21章 孰为沛公? “什么?雍齿? 这小子何德何能?也能跟我平起平坐?” 且说喜宴之后的第二天,一直被套路的刘季终于破防了。 他本来是满怀期待地来找齐相领赏的,阿盛也的确没亏待他——因抓捕秦国密探之功特地征辟他为相府舍人。然而刘季却没有料到,一同受封的,还有昨日连面都没有露的雍齿! “刘哥你别急,两位相国正在屋里,咱们小点声...” 审食其情知刘季与雍齿是对老冤家,急忙出言宽慰。而且说来凑巧,没有人比他这个亲历者更了解来龙去脉。 原来,雍齿固然讨厌刘季,但原本为了接近齐相还是准备出席刘府的喜宴的。直到齐相通过审食其传话,交给了他一个秘密任务:查清刘府外的秦国暗探! 还有这种好事!既能为齐相效力,又能避开刘季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雍齿当然欣然接受任务,然后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地头蛇实力——于是乎,刘府外的可疑人物也被他一股脑地肃清了,齐相为此也征辟他为相府舍人。 听罢,刘季默默无言。齐相这一安排虽在他意料之外,如今想来也十分合理。 于是很快他就换了一副嘴脸,向审食其打听起舍人这个职位了。 “舍人是贵人府里的属官,地位在普通门客之上。” 看到刘季这么快就变了脸,审食其在无奈之余,也只能耐心解释起来:“刘哥知道蔺相如吧?他最初担任的就是赵宦者令的舍人…” 刘季听后更是喜上眉梢。看来他现在真的成了齐相的亲信!也暗暗发誓要像蔺相如那样再立大功,彻底把雍齿那个讨厌鬼给甩开! 此时屋里的众人,也是个个面露喜色。 “哈哈哈,可喜可贺啊!恭喜齐相,看来沛地果然多英豪!” 昌平君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坦白说,他心里其实是有点酸的,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那些该死的秦国暗探可是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如今可好,都被一网打尽了! 阿盛也很满意,他原本就对刘季的识人水平深信不疑,此番更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验证了。自己也能因为刘季的功劳而封赏并重用他。 同时雍齿的表现,也是一个惊喜! 阿盛总算是明白历史上的刘季为什么会捏着鼻子屡次重用这个自己讨厌之人——先是把老家交给他来守,后来又在张良的建议下率先给他封侯。抛开权术上的考虑,雍齿不错的个人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只不过,与堂堂汉高祖相比,雍齿毕竟还是略逊一筹... 比如这次抓捕秦国暗探,刘季几乎做到了100%的准确,雍齿则误伤了几个外乡来凑热闹的...所幸曹参用心审理,这才没酿成冤假错案。 而考虑到在原本的秦末大乱局中,雍齿曾背叛刘季,率家乡父老去投降景驹...阿盛自然也对雍齿做不到有多放心。因此只敢把他作为制衡刘季之人带在身边,可不敢让这号地头蛇继续待在沛县! 郦食其看到大家的心情都不错,于是借机推荐起了下任沛县县令的人选: “两位相国,让我来引荐一下。这位王陵堪称沛地俊杰,他素有贤名,且事母极孝,定能安定一方!” “嗯,小伙子不错嘛。” 看起来昌平君很喜欢这个贵族出身,且为人直率的少年。或许他在王陵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阿盛的史学造诣有限,自然不知道王陵原本会作为一方诸侯,因母亲被项羽害死而投奔刘邦;还会接替曹参的相位,与陈平一起斗诸吕。他只知道,王陵是个老实人,居然跟刘季和雍齿的关系都很好!那自己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眼见两国国相都已经认可了王陵,郦食其知道,此时王陵虽然没有得到齐国的正式任命,但已经能坐稳沛县地方官的位置了。相信在他的治理下,不仅沛地的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齐楚两国的合作也会很融洽! 众人又是一阵说笑。 半晌过后,昌平君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他感慨道: “沛县一行,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阿盛当即明白,对方这是快要告辞了,随即也露出来依依不舍的姿态: “是啊,没想到能在此地再次与楚相相见,还一起抓获了那么多的秦国探子!不知下回再见,又会是在何时何地!” 坦白来说,阿盛是给了楚相一个面子,因为楚国方面一直在打酱油。不过,齐国方面其实也是坐享其成的,实际动手抓捕的是樊哙、刘季、雍齿这些本地势力。 说来也是这群秦国探子倒霉:如果按照常规,齐楚两国的代表跑到彭城或者平陆那样的城邑中会盟的话,他们还是没那么容易暴露的。结果阿盛一任性,就把众人带到了沛县,在这里的外乡人就很扎眼了... 此刻,曹参已经审讯完毕。阿盛于是将这些俘虏交由昌平君处理,由对方带往彭城,自己则准备带着沛县的人才回程了。 随后,两国丞相再次携手而出,出现在刘季等人的面前。 再次看到这些被齐相网罗的沛县英豪后,昌平君顿时又起了爱才之心,依依不舍之意愈发强烈!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阿盛咬咬牙,决定要送给对方一个离别礼物。 “对了楚相,我前日掐指一算,巢湖畔也有大才出没,请务必好好探寻啊!” 就在齐相故作神秘地说完这句话后,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堂堂一国国相啥时候成了半仙了? 但结合起对方之前种种的反常举动,连郦食其都不禁怀疑起来他真的能未卜先知! 阿盛倒是希望自己有这能耐,然而事实上,他仅仅依靠了有限的历史知识。别人的事迹或许不清楚,亚父范增他可是知道的! 其实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告知楚国人此人的存在?一方面范增所在的居鄛县太远,自己真的是鞭长莫及;可另一方面,他也怕楚国人得此大才,会实力大增而难以制衡... 终于在此时,他决心再拉昌平君一把——感觉对方这个盟友,自己还是能信任的,而且当务之急,还是要联合抗秦! 第22章 单县没有羊肉汤?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齐相无意给自己树立起来的神棍人设,很快就要立不住了! 此时众人已经踏上了回程之路,而阿盛在研究了一番地图之后,执意要绕道单县,还对众人说那里的羊肉汤非常好喝。 孰料一行人抵达单县,在与当地父老交谈后,才发现人家不知所云,压根就不知道这一美食的存在! 阿盛当即意识到,自己怕是来早了——而事实的确如此,这一传统美食有着二百年的历史,据县志记载起源于1807年开设的“三义和汤馆”,如今阿盛可是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 “相邦您稍安勿躁,刘季他们已经去四下打听了,想必必定能找到这一传说中的美食!” 郦食其宽慰起阿盛来。不过此时的他也是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似乎已经对阿盛的“半仙”人设起疑了。 好在单县并不遥远,门客们也都干劲十足。于是郦先生也没有像来时那样催促齐相回临淄,而是在回程过程中,静静看着阿盛与众人的表演。 只是命运再次给阿盛他们开起了玩笑——刘季还真的带了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回来,要为齐相烹制这一传说中的美食! 阿盛当即表示要与众人有福同享;同时心里也在打鼓,今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或者自己的穿越能引发蝴蝶效应,提前使得这一美食问世? 显然,他已经了解到单县虽然是“青山羊之乡”,但羊汤的做法此时并未普及。或许今天自己这行人就要成为小白鼠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在第一锅羊汤出炉后,机警的郦商先是吩咐樊哙驯狗试喝,确认了无毒后,便分发给了众人。 “这温度有点凉了,但是口感不错,喝起来十分爽快!” 就在阿盛还在品味之际,众人皆已经拍手叫好,这使得齐相自己顿时哭笑不得。 他明白,自己怕是成了邹忌,门客们是因为“私”、“畏”和“欲有求于”自己,才迎合起自己的曾经吹嘘的言语。 而无奈的是,阿盛穿越前没有喝过正宗的单县羊肉汤,所以一时也无法判断眼前的美食究竟属于哪种档次。 好在,第二锅羊汤很快又出炉了。阿盛注意到,这回用的碗要小一号,羊汤更温了,而且味道似乎也是更浓郁了。 “好!还有吗?” 这时他的吃货之魂被打动了! 随即第三锅羊汤也热气腾腾地出炉了。这回碗更小,温度也明显更高,光是那香气就让众人欲罢不能! 在美滋滋地享受完这最后一碗,并沉浸在众人的吹捧声中之时,阿盛猛然想到——今日这一出不就是石田三成“三献茶”事件的翻版吗? 看来刘季找到的厨师并不简单啊! 于是后厨这一老一少就被唤到了众人面前,并像那年的石田三成一样做出了解释。果然,一开始是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故而先做出清汤解渴;接下来随着众人的味蕾被激活,汤也变得更暖更浓郁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试毒耽搁了呢!” 樊哙说笑道。 其实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他的猜测也合情合理,因为自己与试毒的狗的配合也是越来越熟练的。 随着郦商投来了冷峻的目光,樊哙很快知趣地闭上了嘴。他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差点说漏了,没准就会坏了大家的兴致。 于是众人被蒙在了鼓里,并不知道这一美食的首位顾客是当地一只无辜的小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谁知道秦国卧底会不会又突然地出现,再默默地投个毒?郦商必须小心为上! “敢问老丈贵姓啊?” 阿盛并不清楚樊哙因试毒一事而引发的脑内小剧场,而是迫不及待滴询问起厨师的底细了。 “鄙人姓吕,只是个无名小卒...这是犬子吕泽...” “姓吕的无名隐士?莫非这是姜太公吕尚的后裔?”郦食其立马猜测起来。 “姓吕啊?想必一定是吕不韦的亲属。”刘季也想入非非起来。然而他却没考虑过,出身魏国的吕不韦,怎么会有齐国的亲戚? 阿盛立马也做出了推测,一语既出更是使得所有人震惊: “你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叫做吕雉?” “这...的确如此,不过小女尚在襁褓之中,丞相大人如何得知?” 阿盛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语,他的神棍人设又一次惊到了众人。 然而他在内心深处也在惊叹: “居然是那个吕家,看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似乎刘季确实是和吕家有缘!没有在十几年后的沛县碰上,却又在今日的单县邂逅了!只不过现在吕雉太小,刘季又被自己赐了婚,怕是两人无法再结连理了!” “等等,好像这个吕家很强!算是刘季的天使投资人!后面又成了汉初的第一外戚!跟人家相比,自己的后氏一族似乎是在班门弄斧啊!” 于是,齐相略一思索后表示:“好活当赏!不知您二位有什么想要的吗?” 只见在吕公期盼的目光下,年少的吕泽站出来向阿盛大拜。 “愿为相国大人效力!” “好家伙,来套路我了...不过你们投资刘季舍得嫁女儿,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托付儿子了?” 阿盛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他也知道,人家其实也没得选,毕竟现在吕雉太小了,可不就只能指望吕泽了?于是阿盛还是摆出了一副海纳百川的架势。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啊!不过,吕泽兄弟,你是想做一个厨师?还是有别的什么追求?” “齐相这一问好奇怪?”人群中的雍齿这样想着:“这样一个好厨子不好好利用,难道还要交给他别的工作?” 坦白说,他的意见其实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然而,随后吕泽的三句话却令这些人再度大跌眼镜! “愿为将!小生平生好读兵书。更是有传家之宝愿意献给相国大人!” 好家伙,终于是图穷匕首见了! 不过郦食其和萧何等人对此却并不意外,他们早在此前的“三献羊汤”一事中品出了这吕家人并不简单! 果然齐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恰到好处的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如今,谜底看样子终于要揭晓了! 第23章 前朝王族亦是大齐良家子 听闻眼前的少年要进献传家宝,雍齿及众人顿时都恨不得擦亮了眼睛。然而,这群围观群众很快就大失所望了,因为吕泽只是在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简。 “这就是所谓的传家宝?还以为是啥稀奇的玩意呢?诶等等,或许这是菜谱也说不定...”雍齿在心里碎碎念道。 阿盛接过经郦商之手转交过来的竹简后,只一瞥便难以置信了起来!因为封面上赫然四个大字: “太公兵法!” 他忍不住念了出来。 听闻此言,郦食其顿时明白齐相以及转交竹简的郦商为何都那么激动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个吕家的确是姜太公吕尚的后裔! 而一旁的刘季则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姓吕的,而且传家宝是竹简——看来定是与那编纂《吕氏春秋》的吕不韦脱不开关系!”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与吕公的初遇了。 当时,他只不过在尽一个相府舍人的本分,在街头打探传说中的“单县羊肉汤”,谁料这个老人家看到他就走不动道了!还在跟自己攀谈一番后,表示自己就会做这道菜。 这太凑巧了,使得刘季不由得怀疑起对方是骗子。然而众人多番探访下来,皆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干脆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地将吕氏父子领到了齐相的面前。 而实话实说,吕氏父子确实也是来“骗”来“偷袭”的,但人家更是有备而来。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单县羊肉汤”为何物,他们干脆“发明”了一个出来——反正只要齐相等人满意,谁又会在乎此汤的真假呢? 而随后,两人则切换到了“真诚”模式,基本上算是自曝身份了!善于相面的吕公可谓把全部筹码押上,来上一把梭哈。他通过齐相的行事和自己与刘季的接触判断,要赌齐相想制衡田氏并会罩着他们吕氏一族! 而穿越而来的阿盛自然选择了重赏二人,并将吕泽收为了门客。 “厨子果然都不简单!”齐相此刻暗想,同时他也感觉,史书中这个吕家留下的疑团,似乎要在他的眼前揭晓了。 当众人散去后,郦食其单独找到了阿盛并特地提醒他道: “这吕家,怕是前朝王族!” 阿盛半晌才反应过来。 “郦先生的意思是,吕泽是姜太公吕尚的后裔?” 他顿时感觉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注:以下为本书设定,并无足够的史实依据。只是一个假说,希望能帮大家开开脑洞…) 难怪这吕家后来会从单县跑到沛县,还能被沛县县令当做贵客! 难怪这一家子,吕泽、吕雉以及吕释之看起来都不简单! 难怪吕氏会在汉初成为如此强大的外戚!而在被清算之后,吕泽这“周吕候”也是留下了诸多谜团! 原来人家祖上是姜太公,也是百余年来的齐国王族,那自然是家学深厚! 不过在田氏代齐之后,这吕家一族成了前朝王族,自然得隐姓埋名低调处事...想必后来也是身份暴露,才不得不逃离田氏的势力范围,而跑到沛县去。 至于吕公和吕泽,更是比武侠小说中的慕容复等人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复国大业成功了,只不过这国号从齐变成了汉。 可没想到,天意弄人!吕家的胜利果实——汉惠帝刘盈不幸英年早逝,而吕泽也是早亡,这才逼得吕雉临朝称制,又在后面搞出了诸吕之乱... 而此番,他们又做出了天使投资!虽说对于齐相来说,吕氏的这点家底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但阿盛如何不希望多多益善? 所以,阿盛在意识到吕家潜在的风险后,还是毅然接纳了吕泽。郦食其顿时明白,此时的齐相并不跟齐国现在的田氏王族一条心! 他之前就对五个都大夫均姓田之事表达过不满,后面又在沛县提拔了大批平民。而此番,明知吕泽出身前朝王族,却丝毫不去避嫌。 他哪里知道,原本的后胜和他已故的姐姐齐国君王后固然是田家的好外戚,阿盛这个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则一心追求公平:他哪里管人家是姓田姓吕,还是出身寒门?有能耐才是硬道理! “英雄莫问出处。”阿盛当即表示道。 郦食其忍不住品味起齐相这又一妙语,随后又进言道,可以进一步利用吕泽的身份,推行一些改革。 阿盛一点就透:“以后要淡化吕泽的王族身份...什么姜太公一族?人家只是我大齐的良家子而已!” 的确,如果要组建起一支新军的话,让郦商这个“魏人”或者沛郡这些“楚人”挂帅,恐怕难免引得国人非议。此时像吕泽这样根正苗红的齐国人无疑就有了用武之地。 而且在今日之后,人家“三献羊汤”的轶事想必也会不胫而走,成就一番佳话! 而“良家子”这一念头又启发了阿盛。这一社会中坚阶层可是为后世北击匈奴的大汉铁骑提供了优质兵员! 看样子,除了已有的技击之师,兵农合一的征召兵,以及郦商统领的大野泽乡勇,自己还是应该多挖掘吕泽这样的良家子,训练一支齐国新军... “另外,这《太公兵法》还是太扎眼了,相邦何不改个名字?” 一番商议后,郦食其没有漏掉这一微小的细节。 他暗自想了一下,今日在场的门客大概是不会泄密的,毕竟齐相那句嘟囔声不大,能够听明白并懂其中意的,除了自己,恐怕只有身旁的萧何和曹无伤了... 至于刘季那个文盲和雍齿那群武夫,恐怕听到了也不会多想,而哪怕多想了也怕是无法猜对方向。 且不说郦食其的这番心思是否百密一疏。阿盛在微微颔首之后,又翻阅起了这本兵书,随机表示。 “有了,就叫它为《六韬》吧!” 他也算是歪打正着,只见全书六卷,分别叫做“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于是就标题党了一下,一心只想着名称中有数字的话更易于传授,殊不知该书在原本的历史上还真以《六韬》之名流传了下来... “我们何不再编个传说?”阿盛突然间又恶趣味发作:“就说有个青羊公,因为吕家某先祖人品好,才把羊汤配方和此书相赠?” “妙啊!如此一来既能帮吕家遮掩身份,也能使故事变得更加传奇!” 老不正经的郦食其也拍案叫绝了起来。 第24章 消失的彭越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大野泽上静悄悄...” 这天傍晚,阿盛在酒足饭饱之后兴致大发,忍不住哼唱起来。 此刻,相府一行人正位于传说中的大野泽上——在告别单县之后,众人研究起回临淄的路线,无意发现走水路更加便利:从大野泽可以直通济水,如此顺流而下就可以到达临淄附近。 虽然对先秦时代的乘船体验心中打鼓,也知道大野泽这里水文条件复杂、或许并不好走,但阿盛毅然选择了这条路,因为他忍不住想要跑过来朝圣! 这里可是打响游击战第一枪的地方,而且统兵的将领就是自己身旁的郦商。 这里还是后世的梁山泊之所在,如何不让沉迷《水浒》的阿盛不心驰神往? 更何况,汉初名将、三大异姓王之一的彭越不出意外也应该隐居在此地!虽说他估计是打不过其余两位——韩信或者英布的,但他无疑也是当世大宗师级别的存在,而且还是历史上的游击战术真正的开创者! 可惜阿盛的文艺修养终究是有限的... 首先他张冠李戴了,因为《铁道游击队》所活动的“微山湖”其实是在沛县附近——那里是在梁山泊逐渐干涸后,才成为了山东省的第一大湖。 而更重要的是,唱到第三句时,阿盛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原歌词是“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但先秦时代就已经有琵琶了吗?是不是该换做别的乐器呢? 阿盛顿时后悔起来,心想自己咋就没有唱起《好汉歌》呢?那样几乎就不需要对歌词进行魔改了!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第一时间让他想起《铁道游击队》里的那首着名歌谣: 湖面平静而宽广,却暗潮涌动;傍晚时分,平日少言寡语的郦商也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此前与秦军的对战经过;张耳的手下也参与到了联欢之中,分享起他们从外黄揭竿而起,到陈兵定陶,一路戏耍秦军的故事... 而他的这两句哼唱,无疑使得众人陶醉起来。虽说很快齐相就卡壳了,但这反而给了众人一种人家是即兴创作的错觉!于是乎纷纷拍手叫好起来,打破了尴尬。 阿盛是背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因此知道自己此时哪怕唱的是“两只老虎”,众人也会纷纷拍起马屁... 不过,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首歌的歌词改好并送给大野泽的义军,他要让古人打心眼里喜欢这首“大野泽游击队”的主题曲! “对了,诸位统领,还是没有打听到彭越的下落吗?” 在秀了一把歌喉之后,阿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可众人依旧纷纷摇头。 “相邦莫要心急,大野泽方圆千里,人口数万户,想找一个人还是要花些时间...但我们现在已经在此扎稳脚跟,耐心探访下去,想必迟早能请出这位隐世大才!” 看到齐相有些失落,郦食其急忙进言。 他的“隐世大才”这一定调,一方面是给众人提个醒,另一方面也有推己及人的意味在里头。 阿盛听懂了郦食其的话外音,顿时明白彭越多半也像最初的郦食其那样,虽然知道自己在探访,但仍在观望时局。而在这茫茫大野泽之中,对方想要躲的话,那可比当初只能闭门谢客的骊家容易无数倍! 而想起自己请出骊先生的那番大费周章,他只能接受目前无法找到彭越的现实... 好在以当前的局势来看,似乎也不需要这位爷出马:秦人不善水战,更是没有找到应对游击战的办法;他们不可能端了大野泽的根据地,只能小心避开此处。 于是,半晌之后,阿盛也转移起了话题: “没想到,这坐船的体验,比起坐马车来要舒适这么多!” “何止如此!要论后勤转运的话,走水路可是要比走陆路划算的多!”郦食其第一时间补充道。 “哦,你们怎么看?”阿盛顿时来了兴致。 “我听说,当年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争霸,不惜开挖邗沟与深沟,最终还真的就击败了北方诸国,成就了一番霸业!” 众人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卖弄学识的,居然是“不读书”的刘季! 一语既出,武将们纷纷露出钦佩之意,很多文臣却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吴王夫差这个例子可不吉利——人家不仅最终败亡了,而且当初北上打的就是齐国!你现在当着齐相的面说这个? 不过,阿盛却并不在意,他丝毫没觉得刘季反了忌讳,只是在心中暗暗称奇: “看来刘季还是有一定见识的。人家只是不喜欢死读书,但未尝没在与走南闯北的各色人物的交流之中涉猎了各方面的知识...要不人家咋成为汉高祖了呢?” 或许是为了帮刘季打掩护,萧何随后也发言道: “小生不才,未曾领兵作战。但此前参与到了后勤转运的工作中,得知了如果从沛县发出十车粮,只有一车能到达千里之外的项燕军中。不过,主要的消耗是在陆路上,如果只是走水路到彭城的话,十车能到九车半。” “是啊,水运太方便了!人家彭城来的楚人只要把船一开,把舵掌好,几个人就能押运一大船粮!倒是俺们当时负责装船,每天得累个半死!”樊哙也抱怨道。 “十车能到前线一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刚刚加入的吕泽此时也壮着胆子发言道:“按照《孙子兵法》的说法,‘千里馈粮’的话,二十钟往往只能到一钟!所以得想办法在敌境筹粮...” 阿盛听着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顿时冒出了“成立海军”的念头。虽然这看起来超越了时代,但哪怕从节省后勤成本的角度来看,似乎都很值啊! 更何况,估计齐军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在陆地上打败大秦锐士,那可不得另辟蹊径吗? 郦商游击队和张耳军的各个统领,则各个感觉眼界大开。他们何曾为后勤发过愁?如今却发现还真的不能只知道打仗,而忽视背后的那些门道。 而不知何时,默默无言的周勃翻出了他曾经吃饭的家伙,吹奏起了齐相那首“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的曲调... 众人顿时沉醉在这优美的旋律中,感觉这大野泽畔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第25章 田氏的挑战 “终于又要回到临淄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啊!” 乘船驶离大野泽后,阿盛一行人几天后就在临淄以北的狄城附近登了岸。这里在现代属于山东省高青县,已经处于淄博市的管辖范围内了。 在狄城,众人换乘了马车,又摆出了相府仪仗,瞬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即便是郦商在此时也不再杞人忧天,因为众人已经处于齐国腹地,不日即可抵达临淄——秦国暗探再神出鬼没,也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不过,就在阿盛百感交集之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齐相的车驾居然被拦了! “何人拦驾?” “狄人田儋在此,求见齐相!” 必须承认,夏侯婴的驾驶技术是极好的,以至于突然间的急刹车都未能使得阿盛察觉到异样。然而随后传来的这段对话让他终于明白:出现了突发状况! 众人下车一看,几十名大汉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像是三兄弟,而处于c位的无疑就是那位“狄人田儋”。 “看来是王族出身的地头蛇!”阿盛判断道,他暗想这群人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于是果断说道: “我就是齐相。壮士有何贵干?” “相国大人,您终于回来了!”田儋赶忙行了个礼,看来他还是有一定君子风范的。然而,他接下来的内容却没有那么友善。 “听闻您收了很多魏人、楚人做门客?是不是瞧不上我们齐人!” “对!我们不服!”田儋话音一落,周围人也跟着起哄道。 阿盛顿感无语。 “好家伙,那个年代就有地域歧视了?” 他之前只听说过“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却没想到以“怯”闻名的齐人中,也有那么“勇”的存在! 他本来想讲讲道理,但感觉此时仿佛是秀才遇见了兵... 同时阿盛也发觉:第一时间下车来护卫自己的众门客也都是铁青了脸!于是明白此时双方剑拔弩张,怕是无法单凭语言来化解。 “哦?那你们想怎样?” “当然是比试一番!”田儋身旁的一位彪形大汉抢答道。 “好,不过在这里不方便吧?” “二弟,注意礼数。”或许是发觉了现场氛围确实太过火爆,田儋又扮起了红脸: “有请相国大人移步到寒舍的演武场,就在那里比试吧!” “好,一言为定!” 于是众人跟随田儋,来到城郊一座庄园,然后进入到演武场内。阿盛顿觉此处井井有序,甚至强过不少自己视察过的军营,心里不禁啧啧称奇。 “这个田儋到底是哪号人物?身处繁华的齐都附近,居然还如此尚武?” 随后,双方约定采取三局两胜制,田儋一马当先,准备率先出战,阿盛这边却犯了难——居然要比试射术,他恰恰不知道手底下这帮人谁以射术擅长! 不过,此前他一直没有留意的卢绾自告奋勇了起来,骊氏兄弟那边也点头认可了,阿盛于是也同意了。 而看到齐相一副门外汉的样子,郦食其又开始了解说。 “相邦,这‘射礼’乃‘君子六艺’之一,共分为五个科目,分别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阿盛忍不住猜测:田儋或许自诩为贵族出身,对这“五射”的项目比较自信;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提拔的多为寒士,怕是大多都没有经过“六艺”的训练,因此想占个便宜。 只可惜,自己的沛县天团中也是有贵族后裔的,比如这个跟刘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卢绾! 此时两人已经飞快完成了“白矢”和“参连”两个科目的比拼,先是都做到了箭穿靶而头发白,随后也都成功连珠箭命中靶心,此刻正在进行名为“剡注”的高速射击。 阿盛不禁暗自感叹起来:怪不得卢绾能被封做燕王,后面投靠匈奴也被封做东胡卢王,人家不仅是刘邦的发小,还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领的! (注:以下为本书的推测,并无足够的史料支撑) 人家刘季家虽然破落了,但发小卢绾还是接受了传统六艺的训练,如今看来,对“射礼”的掌握真的不亚于田儋!但就这样,卢绾还是跟刘季亲善,甚至甘愿成为手下追随对方,可见在人品上,也是比同样出身贵族的雍齿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阿盛在暗自惊奇的同时,也发现一个问题——同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啊! “咦,这就结束了吗?” “不是才进行了四项?” 随着两人比拼完“井仪”科目——连续四箭如井字形一般命中靶心,依然难分伯仲,阿盛身旁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回禀相邦,这剩下的‘襄尺’科目指的是:臣下和国君一起射箭的时候,要后退一尺表示礼节...似乎真的难以比试!” 众人皆汗颜。 看来这周礼还真的是中看不中用啊!俩人都成功完成了既定的科目,都能被视作合格的君子了,但该如何分得高下呢? “看来此局战平。”阿盛于是宣布道。 ”那怎么行!“田儋好不甘心,他一心急,突然计上心来: “有了,我们可以比试远射,看谁能在更远的地方命中!” “哈哈,远射?有这个必要吗?” 郦商突然插话,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个缴获的秦弩,一发命中了两百步外的靶心。 “哦?两位不妨来试试?”阿盛突然来了兴致。 卢倌盘算了一下距离,果断选择了放弃。田儋则不死心,然而,当他在两百步之外进行尝试后,却发现根本不能命中靶子,别说靶心了。 众人在无奈接受平局的同时,也顿时明白了“射礼”的花活再好看,到了战场上怕是也不中用啊! “相邦,您可知道,哪国的弩箭射得最远?” “听说是韩弩?” “不错,所谓‘天下劲弩皆从韩出’。着名的韩弩能射到六百步外,而古之神箭手,也只不过能做到百步传杨!” 郦食其和阿盛又一唱一和了起来,他们也是有意说给田氏兄弟们听。 “不过,韩国却是最先被灭的?” “不错,秦弩的有效射程大概为250步,但是秦军更不怕死,于是靠着勇气战胜了韩国人!” “多谢指教,我服了。”田儋于是表示道。 阿盛其实还想抬杠的。他心想人家韩国人也有理由说的,自己是什么国力,秦国又是什么国力?更何况,人家秦弩是能够标准化的,不一定比质量参差不齐的韩弩差!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自己明白当务之急是收服田氏兄弟,而不是跟骊先生辩经。 “那么接下来,谁愿意与我田荣一战?” 这个最先挑衅的田儋二弟,此时又发出了挑战! 第26章 田氏三杰 “田荣?” 听到这个名字,阿盛顿时感觉很熟悉,但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他不敢大意,于是试探道: “哦,你想怎么比拼?” “很简单,肉搏战!不管时代怎么变化,拳头才是最好的武器!” “哈哈哈,有意思!就让我雍齿领教一下阁下的手段!” 或许因为是刘季和他的小伙伴一直在出风头,此时的雍齿坐不住了,表示要主动请战。 阿盛琢磨了一下,感觉虽然有点意外,但在手下这群人中,雍齿的悍勇可谓是仅次于樊哙,于是也果断应允了。 但此时众人心中均充满了疑惑:人家田氏的大哥看起来也是精通六艺的君子,怎么这个二弟田荣就如此粗鄙?而旁边那个沉默寡言的老三看起来也像是个硬茬!大家可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雍齿虽然也是出身贵族,但骨子里充满了楚人的豪放。他这不拘小节随心所欲的性子,其实跟刘季和田荣都有点像... 只不过,这位公子哥还是不知民间疾苦,总是习惯于仗着家世和自己的好身体横行乡里。 随着两人开始了拳拳到肉的较量,众人又是一阵诧异:这雍齿,居然完全不是人家田荣的对手! 阿盛顿时感觉捡到了宝。根据他目前的认知,如果当世有武力系统的话,雍齿起码是85+,那么能吊打他的田荣武力绝对在90以上。 眼见着雍齿一次次地被击倒,又一次次地爬起继续迎战。众人先是诧异,又渐渐变得钦佩,以至于不忍了起来。 阿盛明白胜负已分,再战已经没有了意义,于是果断叫停: “够了!这一局我们败了...少侠好身手,相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眼见着齐相如此看重自己,田荣心下大喜。 而另一方面,他也发觉雍齿是个难缠的对手,于是渐渐收起了对相府门客的轻视之意。 雍齿则垂头丧气地退到一旁。可以看出他受的伤并不重,但对心气的打击是巨大的——以往都是他去霸凌别人,此刻终于尝到被人欺负的滋味了吧? 好在田荣下的手并不重,只是给了雍齿一些教训。 阿盛看到自己这边的审食其出列,安慰起了雍齿,心下想着这小子还挺机灵的,于是也没多做表示,而是看向了三兄弟中的老三。 “那这第三阵?” “请比试兵刃!”对方看来人狠话不多。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田横!” 阿盛顿时恍然大悟,“田横五百壮士”他还是知道的。 原本在后世的秦末乱局中,就是这三兄弟在齐地弄潮,才使得西楚霸王项羽陷入了鏖战,先是无法增援三秦的章邯等人,使得刘邦军出川;随后更是分身乏术使得大后方彭城都被诸侯联军占领了! 而眼见了田荣的表现之后,阿盛自然也对田横充满了忌惮,于是他说道: “可以。不过,我怕见血,可否点到为止?” “刀剑无眼,怕是无法保证!” 眼见对方摆出一副要死战的状态,阿盛直接派出了己方最强之人。 “樊哙!” ”在!” “你能做到吗?” “谨遵号令!” 接下来,只见得田横选了一把大砍刀,樊哙却只拿了一个盾牌! 众人纷纷露出疑惑之意,甚至已经有人在想:齐相的号令会不会害了樊哙? 田荣却神色大变,他急忙提醒起面露不满之意的田横: “三弟小心!对方怕是个行家!” 而事实果然没出他所料——从表面上看,选择盾牌似乎只能被动防守,然而在实战中,只有招架之力的反而是田横! 只见得田横挥舞着砍刀,摆出一副凶猛的架势,却被樊哙抓住破绽,一个冲撞就击倒了。 接着面对着发狂的田横,樊哙先是连番格挡,然后突然一个闪身,在对方挥砍落空之际轻轻一推,又让田横摔得一个趔趄。 接下来,他直接挥盾撞来,田横在猝不及防间只得架刀格挡,没想到却直接被对方的大力逼退。而樊哙又是一个地滚,随后以盾击腿,使田横再度失去了平衡... “好了,我们认输!” 在众人纷纷被惊得说不出话之际,还是田儋率先做出了表示。 “三弟,还不谢谢齐相和这位樊壮士的手下留情。” “哼!...咱们走着瞧!” 看到田横依然不服气,阿盛丝毫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这家伙虽然勇猛,但却缺乏格斗技巧,比起二哥田荣来,战斗力其实要差一大截。 真的是:以为对方是张飞,没想到只有个刑道荣的水平!倒是这田荣,起码是个张辽级别的猛将吧! 而樊哙,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当年他带着盾剑就敢往项羽的鸿门宴里闯,此时虽然只带盾牌,但起码也能有“千夫不当之勇”吧! “哈哈哈,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若不弃,相府的大门永远为您三人敞开!” 阿盛不失时机地招揽起了人才。 随后,田儋尽起了地主之谊,招待了相府一行人。席上众人化干戈为玉帛,也都收到了阿盛的一批封赏。接着相府一行人告别田氏三杰,再度踏上前往临淄之路。 在马车上,阿盛仍意犹未尽,于是他继续向身旁的骊氏兄弟提问道: “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 “这田氏三兄弟真的是当时英豪,尤其是那田荣!”果然,郦商的判断和阿盛一样。 “不过,樊哙似乎得到了楚军盾法的精髓,真是可喜可贺!如果能在军中传授开来,可以组织冲击秦军的弩阵!” 阿盛听罢大喜,心想:对啊!这250步的距离,秦弩又能发射几次?如果派出训练有素的盾兵冲击,或者是骑兵冲锋的话,未尝不能破秦弩阵! 想必后世的项家子弟兵也是盾牌挥舞得好,骑兵指挥得当,这才能在巨鹿等多场大战中战胜秦军。 而从古代的斗角士,到现代的防暴警察,盾牌的作用有多重要,阿盛可谓是心知肚明! 郦商继续侃侃而谈:“一般来说,刀剑比较好训练,盾牌和弓箭的使用则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而用弩,却几乎不需要训练。”阿盛顺着他的意思补充道。 “的确,弩确实是个跨时代的发明!相邦或许觉得今日的‘射礼’的比拼有些好笑,不过要知道,这其实是800年前设立的一套标准,不是为了比拼用的。”郦食其也补充道。 “我明白了,其目的是训练合格的弓手。然而在今日,弩手似乎更加吃香!” 众人皆纷纷点头,又继续探讨起弩的威力和克制方法起来。 “等等!”阿盛突然惊醒:“似乎这个年代的人忽视了弓的另一种用法——抛射!” 他瞬间想到物理上“抛物线”等概念。 “当然,这不能怪古人,毕竟最初弓还是在战车上使用,其射程也是有限...但能否在这个时代在做进一步的探索呢?” 带着这个念头,阿盛即将回到他穿越的起点——齐都临淄城。 第27章 拒之门外 告别田氏三杰后的次日傍晚,齐相终于回到了他忠实的临淄。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关闭的城门! “怎么回事?” 阿盛发觉马车再次停下,忍不住探出头来查看。此刻,他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小的无能,还是未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请相国大人恕罪!”驾车的夏侯婴连忙致歉。 “哦...”阿盛这才想起古人还有在夜晚关城门的习惯,感觉好不甘心,但还是第一时间宽慰起了手下这位金牌司机: “无妨...原本三日的行程,我们差一点就在两日之内完成了。这是你的功劳啊!” 说罢,他看向眼前的雍门,感觉此时虽已日落,但还未入夜。明明光线还是可以的,怎么城门偏偏就关闭了呢? “相国大人,看样子这城门是刚关的。此时天色尚早,未必不能通融一下!” 此时,有人恰到好处地进言。 阿盛一看,提议者是刘季的小舅子曹无伤。 此时,众门客也都下了车,赶到了自己的车驾旁边。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也让阿盛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开门!开门!” 于是乎,曹无伤等人开始了叫门。而城门之上也立马探出了几个身影。 显然,对方是早早被自己庞大车队的动静所惊动,不是听到叫门声才开始登城的。 只见城上为首一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时辰已到!城门已按律关闭!你们想进城的话,明日早点来吧!” “等等,你可知道来者是谁?” 曹无伤这句话一出,阿盛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他不禁暗想,我咋就成为走后门的人了? 本来是想请对方通融通融,结果曹无伤一上来就要仗势欺人...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恶霸似的。 在他不爽的时候,曹无伤已经狐假虎威地把齐相的名号报上,惊得城上士卒一片窃窃私语。 不想那守将不仅无动于衷,还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什么?你是谁啊?”从曹无伤的声音中能听出,他已经有点急了。 “我是这雍门司马。专门负责这城门的开闭!” “笑话!是你这雍门司马大,还是齐相大?” “那么请问,是齐相重要,还是齐法重要?” “你...”曹无伤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够了!”阿盛此时果断介入了进来。 他向城上拜了一拜,随后下令到:“我们走!” 众人先是被惊得说不出来话,随后手忙脚乱地开始了倒车... “去稽门。”郦食其先给不知所措的众人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回到马车内,面对着若有所思的齐相,慢慢试探道: “相邦真的决定不从此门入城了?” 阿盛苦笑了起来:“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总得给齐法一个面子吧!” “严格来说,城门的开闭并不见于法条”,郦食其娓娓道来:“雍门司马所遵守的,应该是有司的规定,并不是没有可以探讨的空间。” 阿盛明白,此时派郦食其出马的话,还是有可能说动雍门司马,使得众人能够入城,但他还是拒绝了。 “算了算了!此事哪怕不违背齐法,但如果传出去影响还是会不好。毕竟,普通人哪里会分得那么清楚...唉,这曹无伤也不知道要低调一下,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郦食其当即也汗颜。谁让曹无伤是他从沛县的学子中选出来的呢?但没想到啊,这个机灵鬼虽然迎合了齐相想进城的心思,却一上来就犯了大忌! 他怎么就没想想,如此这般报出齐相的名号,可不得闹出满城风雨吗? “对了骊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啊?” “骊生本想着可以换一个城门试试...不过,看相邦的意思,似乎决定要在城外过夜?” 阿盛肯定地点点头。 “那我们不妨去稽门外的稽下学宫碰碰运气。”郦食其话音刚落,发现齐相瞬间充满了精神! 他心想,真是奇怪了!按理来说,堂堂齐相对于稽下学宫应该不陌生啊?怎么现在看起来像要去朝圣似的? “好的!不过,要低调...” 阿盛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激动之情。稽下学宫可是那个年代的最高学府,清北一般的存在!自己如何不向往? 更何况,自己穿越而来后还没在临淄待多久,就匆匆率兵奔赴大梁去背刺王翦了,自然没有机会探访这稽下学宫。 如今,他携高阳与沛县等地的英豪归来,又阴差阳错地进不了城,正好可以探探这神秘学府! 在众人到达稽下学宫后,这一回是审食其出马。只见他推说众人为楚国商队,不知临淄城门的关闭规定,请求借宿一晚。随后送了守卫一些薄礼,就叫开了学宫之门。 当然,郦食其也对阿盛解释道:学宫本身是没有要在夜晚关门的规定的,也经常在夜间接待无法入城的旅客。毕竟很多学子是住在临淄城内,此时空出的房间自然也可以利用起来。 阿盛对此不置可否。一方面,他很感激那些大开方便之门的守卫。但另一方面,却感觉他们有点缺乏安全意识。 “看来齐国也是承平日久,国人的心中普遍缺乏一根弦。”阿盛默默想着:“反倒是那雍门司马,算是个居安思危的特例啊!” 此时已经入夜,学宫内一片黑漆漆,唯有一间房内还闪烁着烛光。于是阿盛不假思索,向那里走去,同时心里也在琢磨。 “幸亏我们不是什么歹人。如果是敌国暗探混了进来,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坦白来说,相府这一群人发出的声响还是很大的,却没有惊动学宫祭酒等高层。看起来学宫内的人对于接待来往旅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似乎此刻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仍有人在挑灯夜读。 阿盛打算去会会对方。不过,见众门客依然跟随在自己身边,感觉多少有些不方便。于是,他做出了一番安排: “郦商,安排众人早点歇息吧!骊先生、樊哙、萧何,你们如果有兴致,不妨陪我走一趟?” 就这样,阿盛率领着保镖和智囊,推开了亮着烛光的大门。 “打扰了...” 只见对方一副儒生打扮的模样,对于乱入的众人第一时间施起礼来。 “小生叔孙通,不知各位贵客有何贵干?” 第28章 稷下论法 “叔孙通?” 听闻这个名字,阿盛还是习惯性地在脑海中先检索了一番,然而却一无所获。他料定对方并非常人,奈何自己对历史的了解有限,记不得这位“冷门人物”。 不过,几番磨练下来,此时他在这位稽下学宫的年轻学子面前,也可谓是游刃有余: “我们是平陆来的商人,不小心未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特地跑来借宿。” “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欢迎欢迎啊!” 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阿盛不自觉地想到了穿越前的自己...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单纯呢? 也罢!索性就把对方当成一个npc,帮自己多了解这个时代吧! “抱歉打扰了”,阿盛于是说道:“久仰稽下学宫的大名,在下一直想安排家族中的后辈来此进学。不知阁下有何推荐?” “哦!目前学宫内有三大流派,不知您的家人是否了解?” “麻烦您给介绍一下。” 看到对方滔滔不绝地开始了讲述,阿盛心中暗喜:这学霸还挺好套话的!自己明明是不速之客,还打断了对方的挑灯夜读;但摆出一副请教的姿态后,人家不仅不恼,还恨不得想来卖弄一番... “这首先嘛,当然是黄老之学!您应该了解,这是我大齐的主流思潮。” “嗯,道家学说。听闻齐王就特别喜欢此学派,推崇无为而治。” “咦?道家?这概念倒是蛮新奇的!” 阿盛哪里知道,所谓的“道家”是司马迁之父司马谈最先提出来的,此时的人们还没有给黄老之学贴上这一标签。 “何止是当今的齐王!这黄老之学本来就是他们田氏大力推崇的。老子同样来源于陈国,黄帝被认为是田氏的始祖,他们自然敬重此二人,以宣示自己家族取代炎帝后裔姜氏的合法性!” 听闻此八卦,阿盛不自觉地转向郦食其求证。但见对方不仅点头称是,也点出了叔孙通的身份。 “从阁下的打扮来看,应该学习的是儒学吧?” “不错,小生有幸师承孟夫子与荀卿,尤其欣赏‘民贵君轻’和‘礼法并重’的思想。” “此二人均曾在稽下学宫任教,荀子还曾三度担任祭酒。” 也许是怕不学无术的齐相不了解这两位儒家先贤,郦食其在叔孙通的基础上补充道。 “哦...” 阿盛努力消化着,他似乎也才意识到,后世所说的道家与儒家看来并不是水火不容!两者反而是在这稽下学宫中,各领风骚了数百年。 “那么这第三个流派,想必就是法家了吧?听说这一学派现在很吃香,前有商鞅变法,最近又出了一个韩非?” 显然,阿盛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一“热门专业”,以穿越者的角度来看,无疑是此学派笑到了最后嘛! “不错,不过这些都属于‘秦晋法家’。恕小生直言,这一学派怕是误入了歧途!正统还是我齐法家!” “齐法家?” 阿盛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一概念,不由得十分好奇了起来。 “小生对此也略知一二。”只见得身旁的萧何也加入了讨论,使得阿盛愈发重视起来。 “听闻吕不韦的治国方略,也是受齐法家的影响颇深?” ”是的。你想想,这吕不韦本来就是商人出身,怎么会认同把商人当成‘蠹贼’的秦晋法学?自然是推崇‘士农工商’并重的齐法家了!” 叔孙通说完,脸上还是难掩一股骄傲之意。看来他虽然不攻读法家流派,却依旧感觉稽下学宫传授的法学是要优于秦晋那边的“异端”的。 郦食其此刻继续补充道:“说来这吕不韦也是走运!乐毅率燕军攻破临淄后,稽下学宫的学子散入各国,很多人辗转成了他的门客,为他编写了那《吕氏春秋》。他差点就带秦国走向虚君实臣之路,没准就能在兵不血刃间一统天下!” 听闻此言,叔孙通先坐不住了,他不由得打量起郦食其,然后行礼问道:“敢问阁下是?” “哈哈哈,山野村夫而已,不足挂齿。” “哦,看来孔子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真乃金玉良言啊!” 看到这位稽下学子一副好学的样子,阿盛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成了齐相,郦食其的这段话自然更有深意,于是表示道: “只不过,秦王最后还是选择了秦晋法家?” “是啊,《吕氏春秋》虽然号称一字千金,但其中‘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的观点无疑是触动了秦王的逆鳞!人家是什么人啊?恨不得要‘唯我独尊’的,当然最后转向了韩非之说,欲用法、术、势等种种手段来统御万民!” 阿盛恍然大悟,原来中华文明,差一点就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以自己的眼光看起来,这秦晋法家无疑是太激进了。虽然借助秦国六世之余烈和秦始皇的雄才大略一度统治了天下,但很快就因为对老百姓太过苛刻而引起了反噬。 随后,项羽等六国贵族的代表试图复辟旧制。但万幸的是:刘邦笑到了最后,不仅保留了天下大一统的格局,还找回黄老之术,使得天下重获生机。后来就是汉武帝和董仲舒的一番操作,奠定了千百年来外儒内法的王朝操作系统。 然而,此刻的自己仿佛又站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是否有必要再度走弯路呢? 于是,齐相在此刻做出了自己的“学术路线”选择。 “看来,这齐法家不错,应该是我家后人应该走的道路!” 就在郦食其与萧何陷入深思,樊哙从头到尾一脸懵比之际,叔孙通先做出了表示: “唉,也罢也罢!毕竟现在读书出来也是要吃饭的嘛!总之我们稽下学宫兼容并包,法家流派也是继承黄老之学,兼顾我们儒家提倡的‘民本’与‘教化’,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这一言,在坚定了齐相之心的同时,又使得他忍不住想逗逗这一用功夜读的稽下学子。 “哦,对了。不知如今我大齐的相国,是否也像吕不韦那样呢?我家的后辈学成之后,能否投到他的麾下,借此飞黄腾达?” “哈哈哈,我们的相国只不过是个太平宰相,如何能跟吕不韦相提并论?” 眼见叔孙通笑了起来,阿盛于是也跟他一起笑。而他手下的三位门客此时却哭笑不得。 “改日我还要过来,再给这个叔孙通一些惊喜!” 齐相边笑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第29章 重返临淄 翌日,正当“齐相傍晚入城被雍门司马所拦”一事在临淄城内不胫而走之际,阿盛一行人悄悄地从稽门入了城,然后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 “看样子相国大人心虚了,此事一定是真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起齐法来了?” “我总感觉,相国他好像变了...” “那当然了,别说是相国大人了...俺家外甥也随军去了大梁,回来之后就天天练那个什么操了!他说秦军果然厉害,他们得早做准备!” “就是不知道相国大人怎么才回来?我明明记得大军班师是在上个月啊?” “嘘!听说有田氏作乱,相国去处理了...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家不要到处乱说啊!” ... 潜伏下来的王敖一边打探着街头巷议,一边感慨着终于又有齐相的消息了。 早在秦军于大野泽遭遇偷袭,他就怀疑起了齐相后胜,然而却始终未能搞清对方坐镇平陆城中,是如何与“盗匪”建立联系的。随后,正当他把工作重心放在布局临淄之时,阿盛却任性地跑去了沛地,这瞬间让秦国的情报网抓了瞎。 紧接着,当王敖好不容易探到楚相昌平君居然跑到了莒城,还指导起了莒大夫的工作之后,楚相一行也突然南下,随即跟随他们的探子也莫名其妙地失联了? 王敖不得已又派出人马,在最后传来消息的泗上一带探查,好不容易在单县打听到了一个“三献羊汤”的故事,哪知道阿盛一行随即又走了水路!于是,一阵杳无音讯后,齐相等人突然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临淄... 不过王敖在打探消息之余,也散布了流言,想挑起相府和田氏宗族间的矛盾。坦白说,秦国隐秘战线的工作没有白做,狄县的田儋等人就是受了蛊惑。但谁想,在一场较量之后,这田氏三杰反而借机投靠了齐相——而这一消息,王敖也尚未打探到! 但不管阿盛此前的不按套路出牌,使得王敖这边如何猝不及防,他以齐相身份回到临淄后却感到有点心虚! 这里虽然是他穿越的起点,但他之前只在城中待了半日——几乎是一意识到危险,就匆匆领军出征...于是此时的相府,以至于临淄城,在阿盛脑海中还是很陌生的存在。 好在,他还是那个能够一手遮天的齐相,人们对他经历大战后产生变化也丝毫不感觉到意外。而入城之后,他又借口前晚在稽下学宫未能休息好,果断闭门谢客,只是偷偷把田冲召进府来,询问宫中和朝野中的大事。 “什么?叔父您又要养病?齐王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还有朝中很多的官员...” “哈哈哈,郦先生不是在这吗?哦对了,我们这回从沛县发掘了萧何,在单县遇到了吕泽,还有狄邑的那田氏三兄弟,均可委以重任!” 龟缩在府中的阿盛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连忙抛出手下的众门客来挡枪... \\\"啊这...”田冲有些无奈了。 “相邦此举也是有深意的。田冲将军,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沛县还遇到了秦国暗探!想必对方的势力,也渗透到了这临淄城中!”郦食其在一旁脑补道。 阿盛顿时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真的给了自己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偷懒! “只不过”,郦先生继续说道:“朝中的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能够帮助相邦操持起相府,已经是骊生的能力极限了...” “好的,朝中事就先让萧何去处理,再汇报到我这里吧!” 阿盛瞬间会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当好这一甩手掌柜。 虽然后世诸葛亮的教诲是“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但他现在是无法干预宫中之事的齐相,只能先靠郦食其把相府之事操持到位,再借助萧何处理朝中的大小琐事。而在做好这些本职工作之余,自然可以试着让自己那些新奇的想法落地! 于是三人再度商议了一番,让田冲跟郦商交接,接手相府的防务工作。接着阿盛直接封萧何为“丞相学徒”,让他成为了实习中的齐相;拜郦食其为“军师”,封审食其和曹无伤为左右“秘书”,让三人在相府中另起炉灶,张罗起一个“军机处”。 纵使郦食其再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啧啧称奇——他想不通齐相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多新奇的职位?而细细品来这些名称居然还都挺贴切!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进入相府的“掾史属”体系中,还不确定哪些属官有空缺,自己又该如何和其他同僚相处,谁想齐相居然另设了编制,使他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实权处长! 而且齐相的意思很明白,要由自己总揽军务,还要以自己为师——顿时他恨不得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在这一番安排后,阿盛也来了兴致。 “军机处的当务之急,是建立一支新军!就像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样,从良家子中募兵,以吕泽为统帅,樊哙等人担任‘教头’...哦对了,或许也可以调那个雍门司马来主抓军纪,军师以为如何?” “启禀相邦,此事确实至关重要!不过这雍门司马,怕是不好轻易调动——因为他拦驾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 郦食其急忙提醒道。 阿盛连连颔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也应注意保密,毕竟秦国的情报网也不是吃干饭的。于是连忙修正道: “军师提醒的是...看来这雍门司马暂时先不要去联络了,以免打草惊蛇。哦对了,咱们对外也不要说筹备新军,就说相府要召门客,先培养几千个骨干吧!” 看到阿盛又开始了举一反三,郦食其在欣喜之余,继续进言道: “如此甚妙!另外,在训练新军之余,恐怕也应整顿旧军,尤其是朝廷耗重金养活的那技击之师!” “哦?军师可有良策!” “可以拜那田儋等人为将,他们出身田氏宗族,其本领相邦也见识到了,相信定能使得技击之师面貌一新!” 阿盛当即应允。随后他在心中一盘算,发现目前虽未出府,但已经为人事任命和军事建设奠定了基调。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调整调整国策,试着研发一些黑科技了 呢? 第30章 科教兴国 静默了几日之后,齐相府中终于又有了动静。然而令众人诧异的是:齐相出府后的第一站,不是上朝,也不是拜见齐王,而是再度出城,赶赴到了稽下学宫! 这一次学宫祭酒(相当于一校之长)也被惊动了,他在猝不及防间接待了齐相一行人,然后很快就变得既惊喜又疑惑了... 惊喜的是:齐相要出重金资助稽下学宫!不过,除了为优异学子提供奖学金之外,齐相还表示,要成立一个“山河学院”来传授“科学”。 “何为‘科学’?” 别说是稽下学宫的祭酒、诸位先生和学子了,就连阿盛自己在放出话后,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科学这一名称,他早就用惯了,于是从未深究其词意。 “科,程也。从禾,从斗。斗者,量也——也就是说,科学是一种衡量从谷物到万物的学问。” 还好,博览群书的郦食其挺身而出,替阿盛做了一番翻译。 阿盛顿时壮了壮胆子,随后拿出一镒黄金,对着稽下学宫的众人表示。 “我来举个例子吧!”只见他站在台上,将黄金高高举起:“如果我现在松手的话,会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最后,在角落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黄金会下落...” “不错!” 阿盛循声望去,发现此人正是之前在夜里挑灯读书的叔孙通。此时,他当然已经了解了阿盛和郦食其的身份,虽然壮着胆子回答了,但依旧还是惴惴不安呢。 “那么,为什么呢?”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恍惚,有些人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但他们讨论的却是齐相的精神问题。 眼见叔孙通都在疑惑中摇了摇头,阿盛随即揭晓了答案。 “因为力的存在。万事万物都受到大地给予的一道向下的力,而我们人的身体可以产生一种向上的力,这样就能保持平衡,站立在地面上。” 阿盛顿了顿,感觉自己要成为这个年代的牛顿了! “而这块黄金,此时也受到了大地给予的向下的重力,和我给它向上的推力。而当我一松手,向上的力就会消失,它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下落。” 阿盛说完便松开了手,任由那镒黄金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下落。 “咦,好像有点意思!” “人可以产生力来对抗自然吗?” “无处不在的重力?怪不得我们飞不起来呢...” 看到学子们在自己的启发下打开了思路,阿盛顿感欣慰。 稽下学宫虽然此前只进行一些文科的教学,但毕竟包罗万象,使得诸位学子在接触诸多不同的思想流派之后,心态也都很开放,于是众人纷纷品味起这个所谓的新兴学科——科学了? “此理论倒是蛮有意思的...但敢问相国大人,为何如此看重这个‘科学’?” 此时,稽下学宫的祭酒坐不住了,他深知新设学院和学派会触及到各方的利益,另一方面也好奇齐相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阿盛微微一笑,然后掏出了一把手弩。众人更是一惊,但见阿盛只是提问道: “我考考诸位,按照科学原理的话,这弩箭怎么样才能射得更远?” 原来齐相只是做做样子,不是真的要行凶。众人这才安定下来,继而思考了起来。 大约半分钟后,只见一位学子答道:“朝斜上方射。” “什么?” 有的人大惊,有的人则默默颔首。 “哦,为什么呢?”阿盛继续引导道。 “因为弩箭在飞行过程中会一直受到向下的力。如果能在发射的时候,给它一个向上的力,多半能进行一些抵消吧!” “不错!请随我来。” 于是,众人跟随齐相来到了一片沙地上。只见刘季早已心领神会地找来了一枝树枝,阿盛接过来后就直接在沙地上划了起来,给众人演示了一把“受力分析”。 就这样,众人在潜移默化之下就接收了合力与分力的概念——虽然他们不知道矢量为何物,但那基于几何形状的力的合分还是很好理解的。 接着,齐相还特地试验了几把,只见他掏出手弩,朝无人的方向发射了几箭。先是平射,然后朝斜上、斜下又各射了一箭,结果还是很明显的。 “敢问相国大人,能否进一步求得哪种角度能射得最远呢?” 眼见刚刚回答的那位学子此时被激起了求知欲,阿盛更是心下欢喜。 “当然可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鲁元。” “哦,你可是那鲁班的后人?” “正是,小生一家世代为工匠,故而觉得这‘科学’很有实用价值。” “我这算不算是‘班门弄斧’呢?”阿盛心中顿时起了这个念头,但好在后世的物理学看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既然如此,本相就封你为‘助教’,欢迎你带着大家共同探索...总的来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通过计算,一种是通过实验。” 随即,阿盛又开始了一番教学,先是拿出了一些准备好的仪器,告诉众人如何测量力和物体的质量,然后又科普了一下实验的方法。 随着众学子分组下去,忙碌了起来。阿盛又转向学宫的诸位先生、随行的门客,和特地被叫来的田儋三兄弟,幽幽地问道: “我这一课,上的如何?” 已经看傻了的田儋最先反应了过来:“相国大才!可比那墨家祖师墨翟!” “哈哈哈,不敢不敢。也是那日比试,才激发了我上此课的灵感。” 看到众人就这样接受了“抛物线”的概念,阿盛又趁热打铁道。 “刚刚田兄又提醒了我——这稽下学宫,怎么没有墨家的先生啊?” “啊这...墨学常见于市井平民之中,而且此时已经走向没落。” 学宫的祭酒大人慌忙回应道。 阿盛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快,于是他发话道: “听好了,从今日起,本相要发令求贤!不管是显学隐学,何门何派,山河学院欢迎各路贤才!我们大齐,要科教兴国!” 他有点郁闷——那么一个既能帮自己守城,又在先秦做出最接近科学探索的伟大学派,就这样不知所踪了? 而阿盛没有想到,他这一声明,又将掀起一股巨大的浪潮。 第31章 隐于稷下 “看来今晚又要在稽下学宫留宿了。” 在阿盛表演了掷金秀,上完物理课,发布求贤令,再与田儋等人相会并将技击之师相托后,顿时发觉天色已不早。此刻,他意犹未尽,并不想在城门关闭前就匆忙赶回临淄,于是突然间又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等等,我何不就搬到这稽下学宫里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么做可以一石多鸟——既可以避开临淄城中的众多耳目,又能给自己的求贤之举增加砝码,还可以以此为借口提升学宫内的安保等级,并整肃这一学府内的风气。 当他向众门客透露出这一想法之时,很多人直接吓傻了。但出乎众人的意料是,郦食其并没有表示反对,其他人自然也不想自讨没趣地去劝谏齐相,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手忙脚乱地做起了搬家的准备。 “对于搬来稽下学宫,郦先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夜,在众人忙碌了一天,酒足饭饱各自散去休息之后,阿盛悄悄地向郦食其请教起来。看来他也怕自己的随性之举,有什么考虑不周之处。 “有啊,听说稽下学宫内有座藏书楼,骊生早就想去看看了!”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阿盛这才意识到,原来郦食其也是有私心的!或许他看到了今日学宫祭酒的狼狈样子,正希望能取而代之呢! “话说回来,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万全之策?相邦此举虽有一定风险,但想必能打乱各方的部署,从而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面。” 阿盛深以为然,于是他和郦食其边讨论,边叫上当值的曹参去找老熟人叔孙通,希望由他带路前往藏书楼。 话说这叔孙通,在白天了解到阿盛等人的真实身份后,心里就七上八下打起了鼓。这晚他虽然仍像往常那样挑灯夜读,但根本读不下去,而是隐隐感觉还会发生些什么。 果然,齐相等人又来了,一见面又是各种玩笑,让他在尴尬之余,心态也渐渐放平了——看来对方并没有把自己前几日的“出言冒犯”放在心上,还是让他担任了向导。 而此时的叔孙通如何再敢多嘴?阿盛也在调侃了这学霸几句之后就失去了兴致,他明白此时的叔孙通难免会拘谨,便把心思放在翻阅典籍上。 而一番浏览下来,他顿时觉得眼界大开,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秦始皇和项羽——如果不是此二人先后焚书,那么多的先秦古籍又怎么会失传呢? “相邦,你看看这本,好像有点‘科学’的味道!” 郦食其突然兴奋起来,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阿盛接过竹简,看到书名为《考工记》。翻阅了一下,看到上面记载着各项工艺,顿时心下也是大喜。 “这简直是本百科全书,说不定能从中构建这个时代的科技树!那样的话,嘿嘿嘿...” 阿盛在想入非非之际,看到叔孙通也整理了一批竹简出来,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 对方很快察觉了齐相的关切之意,于是将竹简献上。阿盛一看,原来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墨家典籍! 他不由得也对叔孙通刮目相看——在他的印象中,儒家和墨家基本上势如水火,对方却能抛弃门户之见,迎合起自己的胃口,整理起了‘对家’的典籍资料。 不过,他简单翻阅了一下之后,又怅然若失,因为那些传说中的黑科技,像机关术和守城神器并不在其中!他倒是翻到了有关“小孔成像”的记录,但一时感觉也无法让这光学原理发挥实际价值... “郦先生,你了解这墨家吗?”无奈之下,阿盛只得向郦食其请教。 “相邦想知道的,应该不是其‘兼爱’、‘非攻’等主张吧?” “没错,听说这墨家还有很多不传之秘,不会在此时已经失传了吧?” “不好说!这墨家的确也曾为世之显学。墨子和公输般的那场对战,注定将名垂千古。但近年来,这墨家似乎真的快要销声匿迹了!” “哦,先生可知为何?” “骊生只知道,《吕氏春秋》记录的最后一个墨家钜子为秦人腹?。他的儿子杀了人,本来秦惠王因其年长,想对其子网开一面。腹?却按照墨者的规矩,执意大义灭亲。” 阿盛顿时大惊:那可是在秦国行私刑,还驳了秦王的面子!墨家钜子固然是大公无私,但怕是犯了秦王的大忌! 更何况,这年头的主旋律可是“秦并天下”!主张“非攻”,还把大本营移到了秦国的墨家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或许是看出了齐相心中的惋惜之情,郦食其又宽慰道: “不过,墨家毕竟已经开枝散叶了这么多年。哪怕没落了,也应该有传人尚存于世。今日相邦这求贤令一发,或许就能吸引到墨者来投。” 阿盛点点头,感觉此时也只能等待一下,姑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是,这些墨者的理想,相邦真的能够满足吗?” 郦食其的这一番话意味深长,阿盛不由得品读起来。显然在短期内,他和墨家的诉求都是一致的,都是要防守,要抗击强秦。 可接下来呢?难道他要放弃天下一统,而维持各国并立的现状?如果那样,他怕是真要成为民族的罪人了... 如此看来,墨家的确是太理想主义了。而阿盛归根结底还是看上了对方的神奇科技和人力组织。当然,他最终也想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世道,但感觉自己还是无法走上墨家之路。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决心要大力发展生产力,然后靠实力靠物质保障,而不是精神号召去推行自己的主张。 “我们要向墨家学习,但并不意味着要对其全盘接收。”思考良久后,阿盛表态道:“当然,我们也要学习黄老之术、儒学、法家等等学派的精髓,争取能够融会贯通,或许有朝一日能创立新的学问。” 在场众人皆记下了阿盛的这番表态,也都憧憬起了自己的未来。 如果有一天齐相开宗立派了,在场之人可都是第一批追随者呢! 第32章 鬼谷阳谋 当齐相移居稽下学宫的消息传来,又在临淄城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没过几日,原本门庭若市的齐相府就变得门可罗雀了。众人纷纷跑到稽下学宫,想进去拜见齐相,却听闻对方借口养病而不见客,连齐王派来的使者都无功而返。 但很快啊,就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给大伙指了一个“后门”:那日齐相不是颁布了求贤令吗?如果有真才实学,能够通过学宫的层层考验,得到诸学子的认可,还是能得到“求贤若渴”的齐相的接见的!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敖的布置又一次落空了。而且说来惭愧,自从平陆城中一别,他不仅再无机会面见齐相,还因对方的任性乱跑而屡屡扑空。秦国的情报网根本掌握不了齐相的行踪,别说进一步探查了。 “小的们也曾试图悄悄潜入,或混进学子当中,但这稽下学宫的安保等级突然间变得非常高,以至于我们都没有成功...而假扮贤才去响应求贤令的几位大人,也在那个什么试讲公开课的时候被台下学子问住,还被轰下台去...” 王敖顿时汗颜,他暗暗琢磨着:“这个后胜还真是棘手啊!居然把稽下学宫拿来当了挡箭牌?” 不过,这可难不住他!他准备要亲自走一趟了... 几日后,偷闲的齐相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鬼谷门人前来拜访! “鬼谷?这不会是假的吧?” 阿盛此时可谓是既兴奋,又疑惑。他还以为,这一神秘门派此时也如墨家一样销声匿迹了呢! “看样子不像是冒充的。这位客人已经通过了初步的几道考验,此时正要给学宫的学子上公开课呢!”来传话的刘季禀报道。 阿盛顿时知道有好戏看了。前面也有几位来客走到了这一步,有的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被他直接招揽,有的则是冒牌货惨遭现场揭穿...阿盛还记得,有一位冒充墨者的,害得自己空欢喜了一场,好在被众学子问住,进而曝光了其骗子身份。 然而,当他赶到公开课现场时,顿时大惊了起来,因为这个“鬼谷门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熟人——王敖!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 看到对方头头是道地讲起了“量权”的概念,阿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郦食其。 “原来如此!相邦,看来此人的确是鬼谷门人!如果郦生没猜错,他的老师就是那尉缭!” “尉缭?昔日见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他吗?” 阿盛想了想,感觉郦先生的推理很有道理。然而,前面的谜团虽然被揭晓了,新的问题却又浮现了出来——对方不惜自爆家门地搞这一出,是为了干嘛?仅仅是想逼自己见一面吗? 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并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对方是来公开劝降的!还打着“学术交流”的幌子,让自己根本无法发作! 阿盛不得不佩服起鬼谷学派及其门人来:王敖所说的“量权”,在他以理工科的视角看来,有种定量分析的意味。这是要衡量天下各种因素,并做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 而王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领学子们分析来分析去,最终却要指向一个结论——秦国力量最强,必然要一统天下! 坦白来说,这个分析没有什么大问题...想必这也是鬼谷门人投身大秦,为始皇效力的原因吧! 但如果今日在稽下学宫,不能对此言论给出驳斥的话,怕是学子们的思想会乱掉!如果大家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那么谁还会陪阿盛去抗秦呢?齐相怕是要担心身后的投降派或带路党了! 好毒的阳谋! “先生此言确实很有启发性,然而不知道‘仁义’这一点,又该如何去‘量权’?” 就在阿盛发愁之际,有位学子挺身而出,让他看到了希望。 “哦,汝乃何人?” “在下孔鲋,为孔门之后,魏相孔谦之子。” “这是孔子的后人?” 阿盛顿时大惊。一来是因为此等人物居然也在稽下学宫进学,二来则是这位孔鲋与他印象中的后世“衍圣公”简直是大相径庭——人家的身段不仅不柔软,看样子还敢为天下先,颇有侠义之风。 他哪里知道,这位孔子的八世孙原本会是“鲁壁藏书”的主人公!他将在始皇下令焚书之时,将儒家经典藏入孔府旧宅的墙壁中,为后世留下了文化瑰宝。又会投身到陈胜吴广的起义当中,在与章邯的作战中战死! “哈哈哈!仁义?恐怕没什么价值!你们儒家总是期盼仁君,我倒要问问,近百年来有比宋襄公更加‘仁义’的君主吗?他对楚军倒是讲仁义了,可是结果呢?” “你!” 眼见王敖一番嘲讽,使得孔鲋虽愤愤不平,却只得哑口无言。 “这王敖是在诡辩!”郦食其在一旁解说道:“可惜孔鲋还是太嫩了,而且看来很重视儒生的名节,不是很擅长随机应变。” 阿盛点了点头,他心想:“仁义怎么可能像王敖所说的那样,是无用或者副作用的?只不过,它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并不能直接改变各方的实力对比。” “非也非也!先生岂不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当年楚国兵强马壮,还请出公输般发明了云梯之械,却奈何不了墨家镇守的弱宋!又该如何解释?” 阿盛望去,第二位挺身而出的是叔孙通。 “这孩子不简单啊!把孟子的道理和墨子的事迹结合到一起了。不过,恐怕他也不是王敖的对手。”郦食其在旁边预判道。 ”哈哈哈,这个例子不错!但敢问诸位,何为\\u0027得道\\u0027,何为‘失道’?” 只见这王敖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且说这宋国,到底有没有‘得道’?为何齐灭宋之时各国均袖手旁观,乐毅伐齐之后各国又纷纷参与进来了呢?莫非齐国灭宋是‘有道’,守土之时却又‘失道’了吗?” 阿盛顿时觉得一阵恍惚,和诸学子一样都被王敖忽悠住了。 “别傻了!各国看的都是实力!至于墨家,他们的确有自己的特长,能够在守城战中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这才使得楚国不敢攻宋!” 这“儒加墨”的组合拳还是被对方找到了破绽,然后一锤定音了!阿盛看到王敖隐隐有种舌战群儒的风采,顿觉不妙。 “郦先生,你能驳倒那王敖吗?” 他打算打出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第33章 摊牌时刻 就在齐相担忧那王敖能以鬼谷门人的实力,在稽下学宫完成“踢馆”的时候,郦食其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也让他陷入了短暂的犹豫之中。 “郦生已有应对之辞。只是相邦,您确定要在此时摊牌吗?” 阿盛当然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之前在与王敖打交道的时候,不惜让郦食其扮作仆人,就是为了保留一张底牌,同时留足与秦国周旋的余地。只是现在,牌桌上的筹码已经太多了,他输不起! 如果这场公开的论战败了,他再怎么去套路王敖,恐怕都无法扳回舆论上的劣势!学子们的思想怕是会被王敖搞乱,多少国人又会被打上“秦国必胜、齐国必败”的思想钢印呢?阿盛真的无法想象... 然而,就在齐相依然在纠结的时候,又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敢问先生,昔日殷商之强,堪比今日之大秦,那商纣王更是如秦王政那般雄才大略,为何却输给了周武王?” “哦?何人发问?” “小生在此,单父人吕泽是也。” 阿盛顿时感觉此前自己没有看走眼。目前计划由吕泽统领的\\\"良家子\\\"部队尚在组建当中,所以他也成为了一名“借读”的稽下学子,在此时更是显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 “不好,吕泽的身份怕是会被王敖猜中!” 正当阿盛还在幻想无须劳烦郦食其出马,就能让王敖下不来台之际,郦军师及时提醒道。 只见王敖果然开始了套话: “这要归功于汝先祖吕尚,他可是堪比商鞅一样的大才啊!当然使得周之国力蒸蒸日上。可现在还有这样的人物吗?” “不敢当,在下只是恰巧姓吕,哪里敢跟太公攀亲戚?” 好在,这吕泽还是充满了警戒心,没有被绕进去。阿盛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看到此时的王敖依旧占据着上风,在轻描淡写之间就让吕泽仅剩招架之力时,顿时下定了摊牌的决心,并向郦食其示意。 “哈哈!退一万步说,哪怕今日吕尚复生,怕是也来不及了!诸位应该知道,昔日‘孟津观兵’时,周武王会盟了八百诸侯,却依然没有实力灭商!而今日天下仅剩几个国家?秦王会给别人发展国力的机会吗?” 此时王敖的阳谋几乎得逞了,稽下学宫似乎再也没有他的对手!他不禁也张狂了起来,直戳齐人的痛处。 “哈哈哈,话说回来,如果太公复生,怕是要为子孙做主,先找那田氏的麻烦!又怎么会对秦国不利呢?” 学子们闻言面面相觑,人家这是公开质疑齐国的合法性了! “高阳郦食其有一事不明,特此请教!”就在这紧要关头,郦先生果断转移了议题,并且也自报家门,使得王敖无瑕乘胜追击,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敢问以鬼谷‘量权’之术来计算,秦军多少人可以灭楚?” “这个...” 王敖一时语塞。他不禁暗自感叹:这位齐相身旁的神秘人果然了得,看似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内含重重陷阱! 辩论经验丰富的郦食其怎么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果断自问自答道: “是20万吗?那李信怎么就败了?还是60万呢?可那王翦不是也无功而返了吗?” “那是有奸人从中作梗!”连续的打脸使得王敖急躁了起来。 郦食其的思路很简单,你不是要定量分析吗?那咱们就分析分析吧!怎么你这分析结果还和现实有出入啊? 而且,他精心挑选了对方禁忌的话题,最大限度限制对方的发挥。 “哈哈哈,这奸人不会是指秦王自己吧?听闻李信攻楚之败,是因为陈郢之叛,如果秦王真有商汤、周武那样的德行,又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呢?所以,不施行仁义的话,原本20万能灭楚,到了后面出动60万秦军也无济于事!” “说得好!”众学子表示道。很多人这时也才明白,仁义怎么可能是没有作用的呢?只不过儒家所设想的理想案例确实很难举出,可反面教材却是现成的。 “这秦王,逼死了相父吕不韦,囚禁了其母赵姬,逼走了其弟成蛟,使得儿时的玩伴燕太子丹派出荆轲去刺杀!至于长信侯、昌平君之乱,更别提了!” 看到郦食其揪着秦王政的人品一阵暴击,阿盛心中多少有点不忍。他明白,虽然这个后世的秦始皇为人上是刻薄寡恩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是英明神武的。如果不是自己的穿越,他仅凭百分之百地信任王翦,就能让楚国难逃灭顶之灾! 可王敖偏偏在这些点上无法反驳。这就是郦食其的高明之处了。要知道,当务之急是取得吵架的胜利,可不是要跟对方辩经,去探讨什么真理。 更何况,也是王敖先开始诡辩,还故意把话题引到齐人的禁忌之处,以限制吕泽的发挥的。郦食其此时可算是“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阿盛作为旁观者,知道并不是鬼谷学派输了,而是王敖的道行比不上郦食其。当对方公开嘲笑宋襄公,视“仁义”于无物之时,已经站在了众儒生的对立面。 当然,在战国那个弱肉强食的年代,王敖不懂得“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道理也怪不了他。但他却没做到投听众之所好,而是想靠诡辩之术压制整个稽下学宫,其实已经犯了纵横家的大忌,自然给了郦食其这楚汉争霸时第一外交家反杀的机会。 “先生请留步,齐相有请。” 当王敖灰溜溜地落败下来,却意外接到了阿盛的邀请,他不禁狐疑了起来: “这个老狐狸,之前躲着不跟我见面,现在终于不装了吗?” 只见这回郦食其也没有再伪装,而是彻底的摊牌了。 “秦使此番得逞了!本相也不准备隐瞒了...不过,相识一场也是缘。特地在此与先生诀别!” 阿盛开门见山,顿时让王敖印证了很多猜想。 “果然,被你们耍了!” “彼此彼此吧!先生今日这一出,不也探得我方虚实?好一个阳谋啊!”郦食其表示道。 众人都明白,王敖虽论战落败,但此行还是收获满满,已经逼的郦食其公开露面了。 而接下来,不会再有虚与委蛇,秦齐之间怕是要正面交锋了! 第34章 先礼后兵 “鬼谷先生,鬼谷先生,可否赏脸一聚?” 且说王敖在齐相摊牌之后,仍被对方以礼相待,心里也是暗自侥幸。然而,当他正想体面离开稽下学宫之际,却又被拦住了。 他本欲拒绝;然而,当看清来人的长相时,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隆准而龙颜,美须髯’——这可是王者的相貌!” 来人正是刘季,王敖与他一照面,就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坦白来说,论战输给了郦食其,他是不服气的,因为对方只是占了辩论经验丰富外加后手发难的便宜。他依旧坚信自己以鬼谷“量权”之术得出秦国国力最强的结论,并认定秦王政是那天命之子,哪怕其私德被郦食其一再中伤...然而,眼前这个人怎么身上也有“天子气”? 于是乎,王敖答应了刘季的请求,与他和曹无伤、曹参等人宴饮了一阵。席间,他更是惊讶地打探到这群少年均来自沛县,而此时又都成了齐相的门客! “怎么会那么巧?看来齐相离开平陆之后就去了尚在楚国管辖的沛县,又收了这样一位非凡的门客?” 王敖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先生,您刚才说的‘决物’,能再请教一下吗?” 当王敖还在恍惚之际,刘季又一次恭敬地问道,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好的,这个‘决’嘛,讲究一个’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事\\u0027...” 一旁的曹参也有些诧异:谁能想到,平时压根“不读书”的刘季,此时居然如此好学?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刘季不喜欢的是假大空的儒学。而这位鬼谷先生,明显是有着经世致用之才的。当王敖在痛批宋襄公之时,刘季就已经很兴奋了。因为刘季也一直不喜欢宋襄公,还总是说如果自己掌权,会如何如何。 而此刻,刘季又接连向王敖请教“权谋、决策”等高层次的问题,这可是曹参想都不敢想的!虽然二人都已经成为了齐相的门客,看样子前途广大,但这刘季居然直接问起了齐相或者秦王才应该关心的问题!他也真的是无所禁忌啊! 不过,更令曹参惊讶的是——这些都是齐相所默许的。就在面见王敖之前,齐相嘱咐他们要使尽浑身解数拖住这个鬼谷门人。他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是勉力在做了。 “对了,那个吕泽也是你们的同伴吗?” 王敖在传授刘季“屠龙术”的间隙,突然又想起论战中那位不速之客,于是又开始了套话。 所幸的是,不知内情的刘季简直就是在“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哦,说来先生可能不信。那小子还是我找到的!当时我们在单县,相国大人非要喝那什么羊肉汤,结果我就在大街上碰到吕泽和他父亲了!对了,我总感觉他们是吕不韦的亲戚...” 曹参注意到,此时曹无伤似乎欲言又止,他急忙以眼神示意。曹参并不知道自己那位亲戚想说什么,只知道目前刘季跟王敖相谈甚欢,不宜去打断。 果然,当王敖听完刘季离谱的猜测后,刚想明白对方是脑补过了头,才发现此时天色已晚,他怕是无法在城门关闭前返回临淄了! “莫非我又被坑了?”王敖无奈,只得在稽下学宫留宿。 而当他辞别刘季等人后,又发现叔孙通带着一帮学子来向自己请教... “哈哈哈,辩论我不行,但真要谍战的话,老子可是见得多了!” 此时,得知王敖被成功留了下来的阿盛,不禁在心中发出反派的奸笑。 当他无奈派出郦食其参与论战之际,便知道原本“扮猪吃老虎”的套路要行不通了。可是很快啊,他就想出了新的打法。 首先就是派出刘季去“诛心”。阿盛明白郦食其的言语虽利,但伤不了对方。因为这些鬼谷门人认定了嬴政必成天子,才决心为之效力,那就放出另一个“天子”让他们去怀疑人生。 其次则是利用临淄城门要在晚上关闭的特点,为己方争取到进一步布置的时间。阿盛明白,自从自己被雍门司马所拦,临淄城的“闭门令”立马就变成了金科玉律。哪怕原本是有后门可以走的,齐相被拦住后,谁又再敢徇私?所以只要时间拖够了,王敖只能在学宫留宿。 而接下来嘛,只要跟踪对方,顺藤摸瓜,嘿嘿嘿... “相邦,人到齐了”。 在阿盛还在想入非非之际,郦食其提醒道。 于是他点点头,走到堂中,对着刘季、曹参、雍齿等人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沛县抓捕的那批秦国暗探吗?他们的头就是今日这位鬼谷先生!” “啊?” 众人一片惊愕,而刘季的反应无疑最为强烈——就跟罗密欧知道好不容易遇见的朱丽叶是仇敌家的人一样! “此人名叫王敖,估计是师从秦国国尉尉缭子。他曾担任秦国使团副使,在平陆城中就跟我们打过招呼...\\\" 郦食其缓缓地介绍起了来龙去脉。当然,他很知趣地舍弃了齐相如何表示“得加钱”,然后一方装病、一方造谣的交锋细节,随即又给众人布置下去了工作。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敢独闯稽下学宫,想要扰乱我大齐学子的思想。万幸郦先生出面驳倒了他。而接下来,要看大家的表现了!” 阿盛最后对众人表示道。 翌日,王敖平安地离开了稽下学宫。可他越想越不对劲,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坦白来说,他在闯宫之前,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但在他的设想中,这种极端情况必然是因为自己的言语触怒了齐相。而如果这样的话,他也算死得其所,不仅能给秦国攻齐制造借口,还能掀起舆论风暴,扰乱齐国的思想。 可如今,做好“死间”准备的他却被礼送出宫了?还因为刘季的原因阴差阳错地在“敌营”待了一晚。他该如何向秦庭解释,自己真的只是在套齐相门客的话,并整晚在和叔孙通等学子探讨学术? 他于是小心试探了一下,按照预案接触了几个下线。随后发现,这些“弃子”果然很快就被齐国人给吃掉了。王敖顿时明白,他被跟踪了,所有他返回临淄后接触的人都将被筛查!秦国的地下情报网将再受打击! 好在,他早有准备,也已让一些核心骨干转入潜伏状态...但无论如何,临淄城他怕是待不下去了。而王敖也恨不得早日返回到老师尉缭身边,向他报告刘季和齐相那边的异常。 第35章 喜得国师 “启禀相国大人,探得那王敖已经离开齐境。他一路上的落脚点尚在排查中。” 在“踢馆事件”发生的半个月后,阿盛就从曹参处得到了王敖已经跑路的汇报。他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临淄城中现在应该安全了。 “恩,辛苦了!麻烦你再去统计一下众人的功劳,本相定要好好封赏!” “诺!” 看着这位得力手下领命退下,阿盛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个曹参刷起功绩来真的是好快啊! 当然,人家这是术业有专攻——本来就是监狱系统里出来的,自然有着侦察、刑讯方面的特长。于是,在樊哙只能待在齐相身旁当保镖的时候,曹参则领导了对秦国暗探的打击工作,结果论起功劳来一下子就后来居上了... “相邦,王敖既然敢来稽下学宫挑战,想必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现在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严查漏网之鱼。”就在阿盛还在得意的时候,郦食其出言提醒道: “而且,很有可能下次秦国用兵的目标就是我们齐国!” 阿盛连连颔首。他明白,按照原本历史的进程,此时的楚国已经要被灭。而秦国接下来自然会攻齐。 “我们来推演一下吧!” 齐相边说着边率众人移步到一个大大的沙盘附近——这可是军机处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搭建起来的。 “相邦你看,如今齐国南与楚接壤,且沿泰山修筑了齐长城。西南方向为重镇平陆,有了上次的教训,秦军多半不会进攻那里。” 郦食其又开始上地理课了。 阿盛深以为然,他不信秦军敢再度接近大野泽。 “而接下来,东部是大海,可高枕无忧。那么秦军最有可能从西部和北部进攻!” “我们西部有重镇高唐,经历了数十年的建设,可谓固若金汤。” 这时,熟悉军中事务的田冲也加入了讨论。 “即便如此,也要小心秦军的攻势!” 郦食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阿盛当即表态:“西面应该比较好守卫,我们不仅有坚城可以依靠,还便于去请楚国的援兵...军师,你再说说这北方吧。” 郦食其当即领命,娓娓说道: “北方防御,必须要靠临淄了。而临淄以北只有济水可以阻敌,并无其他重镇。这也是乐毅攻来时,临淄率先沦陷,后方的莒与即墨反而能够坚持下去的一个原因。所以我们也得做好临淄可能会陷落的准备,必要时需果断迁都。” 阿盛明白,郦食其此言很有道理,但他仍不死心: “敢问军师,能否在济水边与秦军决战呢?不出意外的话,秦军会在狄邑附近渡过济水,那里可是田儋等人的家乡,他们必定会尽力死战的。” “并不一定!郦生判断,秦军必定会选择在秋冬枯水期渡过济水,狄邑处的渡口虽然条件最好,但济水漫长,秦军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选择。比如说,这里!” 阿盛一看,不由得脱口而出: ”历下!” 他当即颔首——那可是后世济南所处的位置。此时该处在齐国的重要性虽然还没到五都这个级别,但在行家眼中,这里无疑也是至关重要的。 阿盛顿时体会到了防守方的难处,因为主动权在对方那里。自己只能根据对方的进攻选择来见招拆招。 “丞相!又有高人来了!” 就在阿盛还在思索如何布置防御力量时,刘季又一次闯进来汇报。已陷入僵局的众人于是决定先去围观公开课。 郦食其跟随阿盛而来,本以为能见识到什么贤才,结果听了几句立马就变得很扫兴。原来对方只不过是个方士,此时在讲什么海中有三座仙山,山中有神仙居住的怪异之语! 可没想到,齐相和众学子却听的非常入迷,这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坏了,莫非齐相听信了对方这个追求长生不老的邪说!” 郦食其可是知道方士之言极具蛊惑力,而且他们往往用一种讲故事的方法,让他也一时难以驳斥。 此时的孔鲋、叔孙通等人均已经听入迷,早就把“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诲抛到脑后。何况,人家也没有在那宣扬神秘主义,而是一本正经地在论证如何能够出海考察! “好!刘季,一会儿你把这个先生带过来,本相要单独面见。” “相邦不可!此人乃是招摇撞骗的方士,切莫被其蛊惑啊!” 眼看齐相越陷越深,郦食其连忙出言提醒。 阿盛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对他说: “军师放心,本相自有分寸!” 郦食其哪里肯轻易让步,然而此时齐相也是铁了心,令他既着急又疑惑。 而阿盛这边,也是明知郦食其的一片好心,却真的无法向对方解释——他当然不信方士所说的“蓬莱仙山、长生不老”等话语,可一听到此人的名号,就明白自己必须得见。 因为对方是:琅琊人徐福! 在历史上人家可是忽悠了秦始皇,然后带着三千童男童女不知道跑哪里逍遥了! 于是乎,不久之后,徐福得到了单独面见齐相的机会。这让他受宠若惊,也让只能退至门外的郦食其气得牙痒痒。 而阿盛近距离打量起徐福后,顿时觉得对方的形象工程果然做的十分到位。此刻,外表一副仙风道骨的徐福继续着他的忽悠。阿盛明知有诈,却也不免心动。 只不过,他所关心的不是出海求药,而是训练海军! “看来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只是不知能否在济水训练一只海军呢?” 于是,他先向对方请教河运与海运的区别,得知了水位和风浪是其中关键。 而徐福的回答,也让阿盛明白,对方虽然讲得玄之又玄,却还是精通各种杂学的。只不过,在那个年代难以将技术变现,于是才走上了坑蒙拐骗的道路。 就在徐福侃侃而谈之际,阿盛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连忙打断了徐福的发言,转而问向对方: “请问先生,可擅长那炼丹术?” 徐福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莫非对方也是个行家,于是小心答道:“略知一二,只是这长生不老药不好炼,还是应该向仙人求取为上。” 而接下来,齐相的一番发言更让他摸不到头脑: “哈哈哈,不需要炼什么长生不老药。我这里有一个配方,如果先生研制成功了。本相定请齐王拜您为大齐国师!” 于是,徐福在战战栗栗间答应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阿盛在竹简上歪歪扭扭地刻上了“一硝二磺三木炭”几个大字。 而阿盛在嘱咐了徐福一番后,不禁邪魅一笑——他明白,自己的“面壁计划”要开始了! 第36章 组团忽悠,独自面壁 “什么,修坝?” 郦食其不禁担忧起齐相的精神状态。他早有不祥的预感:对方和徐福见面之后,或许会被其蛊惑...可眼下这“症状”却让他摸不到头脑。 齐相没有如徐福要求的那样,在琅琊一带建立海军基地,进而向东探索仙山;但也给了徐福一些资源,让对方闭门“炼丹”——而此时,他又提出了在济水修坝这一无厘头的想法! “是的!”只见阿盛缓缓解释道:“我要让秦军被迫在临淄渡河!” 他叫来了工匠出身的鲁元,一起向众人论证了起来:可以通过在济水中游、临淄西部不远处筑坝来控制济水水位。这样一来,哪怕是在枯水期,临淄上游的历下等地也能有较高的水位,既能防备秦军的渡河,又便于大野泽水军的支援;而接下来,齐军陆军只要防卫好临淄这一个点就可以了。 “本相尤其看重的是大野泽水军,将来必定要把它们升级成海军!”阿盛最后还放下话来。 这似乎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郦食其此刻的脑细胞也不够用了。 “敢问相邦,那如果秦军真的从临淄这里渡过济水,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半晌之后,他抛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那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济水河畔就是秦军的葬身之处!” 郦食其想不明白,阿盛哪里来的自信?他未免也太乐观了吧?似乎脑子里充满了“胜利主义”! 可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泼冷水,于是委婉地提醒道: “如果能按照相邦所言取得胜利,固然最好。但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我军不是秦军的对手,被迫要退到莒或者即墨去,那这堤坝不就是白修了吗?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只见阿盛满不在乎地表示:“军师放心,我们齐国有的是钱!搞这一个工程只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见郦食其依然欲言又止,阿盛继续安慰对方道: “当然,军师这是老成谋国之论。我们的确要做好万全的打算!不过,为今之计应该充分动员齐国的力量,只要能击退秦军,就不必在乎一些浪费。所以本相决定先引秦军在临淄附近济水旁的狄邑决战,如果失利的话,再利用国土的纵深,慢慢跟敌人耗。这一方略,军师以为如何?” 郦食其不知道齐相为什么要铁了心地建坝,但对方给出的理由让他一时也没有了说辞。他想想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不能一战不打就弃守临淄吧?而最佳的阻敌之处无疑是在济水旁的狄邑。 那么,用筑坝来诱使秦军走狄邑,虽然可能会浪费一些民力,但似乎也确实如齐相所言,无伤大雅... 而郦食其不知道的是,阿盛还有后手——此刻,他就像是一个面壁者一样,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但依然保守着秘密。 “砰!”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突然一声巨响传来,使得众人均是一惊。 ”声音好像是从徐福先生的炼丹房里传来的!”机警的樊哙最先反应了过来! “相邦,这个徐福定是在行不轨之事,因此老天爷特来示警!这等小人,千万可不能留啊!” 在众人均在纳闷这个齐相新欢在搞什么名堂之际,郦食其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谏道。 谁想阿盛却是没有多少惊讶的神情,反而在克制心中的狂喜之情。 “看来,成了!” 他默默想到,随即对众人下令道: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谈论。我跟樊哙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而在齐相走出数步后,他又突然转过头,对大家说: “对了,刚才那声巨响,千万要保密啊!如果有旁人问起,不管对方是稽下学宫的学子,还是其他的贤才,大家要统一口径,就说刚才是本相在和樊哙玩举鼎,是鼎掉落才发出的巨响!”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个的都摸不着头脑。莫名躺枪,又陪同齐相去见徐福的樊哙也是一路恍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几天之后,齐相终于又进城了!还直接进宫面见了齐王! 让郦食其失望的是,齐相此行是和徐福一起走的,却让自己的军机处继续在学宫研究军务。他不知道两人跟齐王谈了什么,只知道齐王很高兴,当场就把徐福封做了国师——感觉比他这个军师还要高半头! 而他不知道的是,阿盛只不过是在兑现自己的许诺... “恭喜国师了,看来你和齐王很聊得来!以后也要多逗齐王开心哦!” 在回程路上,阿盛向徐福调侃道。 对方顿时变得很惶恐,完全没有在王宫内侃侃而谈的架势了。 “当然,我也会赐给国师一些卫士、侍从和赏赐...只是有些秘密,还望国师能够守口如瓶!” 徐福赶忙答应,他哪里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徐福此时真的很慌,因为自己完全看不透齐相。人家看来根本不吃“长生不老”这一套,却仍由自己进宫去忽悠齐王!此外,他还不知从哪得来一个神秘的配方,而该配方的威力,此时世界上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阿盛则难得的感到了爽快之意! 自从自己有了一个“面壁计划”,他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根本未对任何人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而退一万步讲,哪怕他向郦食其等人坦白了,对方也未必能懂啊! 可在进宫之时,他却得到和徐福组团忽悠的机会,也算是过了一把瘾,结果效果拔群! 原本他这齐王侄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此行阿盛又引见了徐福,直接让崇尚黄老之术的齐王笃信了“长生不老”那一套。他则借机从齐王那里,得到了对各项备战计划的批准,可以进一步大展宏图了! 那一天,齐王建不仅见了自己久违的舅舅,最痛爱自己的齐相,还在对方引见的高人那里听到了蓬莱仙山的传说,当下大喜过望。 于是乎,他一高兴,什么济水筑坝训练海军的提案,通过了!什么招募良家子组建探险队的计划,核准了!甚至于动员临淄周围的百姓,修建工事征集粮草的方略,他也不假思索让齐相放开手脚去干了!他只想跟自己新封的国师探讨求仙之术! 而郦食其这边,当得知齐相利用徐福的做掩护,从齐王那里获得了种种授权之后,不由得又对齐相刮目相看。他好像明白,对方是在有目的地利用徐福,但似乎齐相还有什么秘密在瞒着自己,郦食其却依然是怎么也看不透... 第37章 远方的消息 事实证明,“徐福风波”只是个小插曲,也只是大战来临前的一道序曲。虽然齐相的异常一度让郦食其很担心,但很快,众人就投身到新的工作中了。 而几日后,又一重磅人物来到了稽下学宫——此人就是原即墨大夫,在此前大战中被秘密派出负责敌后工作的田震! “如此说来,陈余兄弟深受代王嘉的信任,也被拜做了相国,有意思啊!” 阿盛听了田震的汇报,才发觉陈余此时已经崭露头角,在理论上都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那只是理论上。现在齐国的国力仅次于秦,而赵嘉手里只有一个代郡,所以陈余那个相国也没有多大的能量。 不过,人家在情报方面却领先着阿盛。在齐国只能被动挨打,好不容易靠着王敖的自爆打击了秦国在齐的情报网时,陈余已经能打探到秦国的信息了。 只见那田震继续报告道: “此番匆忙回来,也是探听到了秦国方面的备战消息。从种种迹象表明,秦国攻打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大齐。” 虽然众人对此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闻此言也均变得严肃起来。 郦食其最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可探得秦王会派何人领兵?” “这是绝密,在下不敢随意揣测。”田震表示道。 “军师这个问题,至关重要!”阿盛在一旁强调:“当然,秦王也不会傻到提前昭告天下。不过,我们或许可以提前推理一下。话说此前的李信、王翦等人,回到秦国后,都怎么样了呢?” “这个我们倒是打探到了,李信战败后被降了职,依旧在军中留用。而王翦回到秦国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处置。只不过,他本人还是告老,并离开军中了。” 郦食其急忙更进一步地打探道:“那秦王战前赐给王家的那些田宅赏赐呢?” “听说王翦告老时,再三上书想将这些东西退回,但都被秦王拒绝了...” “这嬴政,果然不简单!”阿盛听罢,暗暗自语道。 说来也惭愧,他们对于秦国的情报了解的太少了,才不得已从田震口中打探。阿盛也隐约意识到,自己之前在情报战的努力,似乎都用在防御上了,但愿没有把这棵科技树点歪。 “依郦生看,这秦王也算是处置得当,因此秦军虽连败,其士气恐怕会依旧高昂。而下次出征,多半要派蒙家的人挂帅了!” “蒙恬!?” 听闻军师的判断,阿盛立马猜测到了这位在后世“北却匈奴七百余里”的名将。 “没错,此时秦军中此人最能服众。不过,李信、王贲等人或许也能被启用,从而获得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郦军师补充道。 “那王翦不会再出山了吧?”阿盛小心翼翼地问起这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想必不会。毕竟他刚刚无功而返,虽然没得到任何处分,但恐怕也不好立刻再度被任命为主帅。而且,请恕郦生直言,如果秦军准备攻齐,又何必动用王老将军呢?” 一时间内,众人鸦雀无声。 是啊,齐国有什么名将吗?至于让秦国拿出对付项燕或者李牧的姿态来举国梭哈吗?一个蒙恬,怕是就够大家头疼的! “那本相就放心了!这将会是秦军失利的一个重大原因!” 就在这关头,阿盛再次站了出来稳定了军心。众人不知道齐相这一“胜利主义”的信念是哪里来的,但看到他那坚定的样子还是都被感染了! 而就在众人散去之后,郦食其又找到阿盛说起了悄悄话。 而且他一开口,就又让踌躇满志的齐相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相邦可曾留意到,那个田震,被陈余给耍了!” “啊?” “您忘了当初是怎么安排此二人的工作了吗?” 在郦食其的提醒之下,阿盛这才反应过来:“坏了,我成了放跑刘备的曹操了!” 当年曹操派刘备、朱灵、路招等人去拦截袁术,结果刘备把朱灵、路招打发了回来,自己在徐州自立了。而此时此刻,原本处于被领导地位的陈余也是咸鱼翻身,成了代王身边的红人,反而把上司田震打发回来复命了! 而田震还真就傻乎乎地回来了,那么原本掌握在他手里的经费和三晋遗民等资源,自然都归属了陈余。 但好在,此刻的陈余与齐国还是处于统一战线,没有像刘备那样立刻反戈一击。阿盛因此也乐得当了一次冤大头。 “看来我们得另外找人跟陈余周旋...唉,这事本相也有责任,怎么就觉得一个小小的田震就可以拿捏住陈余这等人杰?结果自然是被鸠占鹊巢了...” 阿盛于是反省道。 只见郦食其眼前一亮:“倒是有一个人选,还是魏相之后...” “可是那孔鲋?”阿盛瞬间反应了过来。 “不错,或许他跟那陈余早就有交情。而且此人为孔子后代,为世间儒生所景仰。可以作为明面上的使者,与代郡交好!” “妙啊!”阿盛不禁叹道:“玩起心眼来,我们或许不是那陈余的对手,但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义’来驾驭他!” “不错,想必那陈余还是顾全脸面之人,而且对魏国仍抱有感情。我们依然可以借助他的力量,联代复魏,在侧后给秦军制造麻烦。” 阿盛连连颔首,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问起郦食其: “对了,张耳现在如何?” “从舍弟那边得知,此时张耳已经回到大野泽,和他也打过照面。对方似乎也在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原来,在大战结束后,张耳先是和昌平君会合,到沛县与阿盛等人会盟,随后保着昌平君回楚庭之后才折返大野泽。而郦商则是在护卫阿盛一行人回临淄后,和田冲交接了才返回的。 阿盛顿时注重起这股力量了,一方面,大野泽的水军也是自己的计划中一部分;而另一方面,他知道张耳与陈余将走上不同的道路,而不由得在此时此刻感觉张耳更容易打交道。 “看来,也是时候跟他们好好沟通沟通了。” 随着阿盛的一声令下,郦食其明白,军机处又得加班了。 第38章 闲棋冷子 在给大野泽发信的几日后,阿盛于巡查建设中的河堤之时,收到了郦商和张耳等人的回函。 “唉,还是没有彭越的消息。”齐相飞速扫过被送来的竹简后,不禁感叹道。 看来,此番大战是指望不上他出场了! 周遭一阵沉默,这让阿盛有些不适应。只见他抬头环顾四周,然后只能无奈地笑笑。 由于堤坝距临淄城有一定距离,他此行没有劳烦郦食其,而是让年轻力壮的田冲陪同。可此人恰恰未参与到大野泽之行中,因此根本不知道齐相念叨的“彭越”为何许人也。 而此刻轮值在他身旁的护卫还恰恰是平素沉默寡言的周勃——其实,在大野泽联欢那晚,阿盛已经能感受到周勃略带文艺的另一面,但此人偏偏是不善言语,又不可能在此刻拿出乐器来再演奏一番。 于是,平时被众门客簇拥,每时每刻都好不热闹的齐相,此时只得主动打开话匣子。只见他向田冲提问道: “对了,本相筑坝、练水军之事,军中及朝野中可有什么反应。” 而田冲对此也是早有准备: “启禀叔父,朝野中并无异议,毕竟齐王已经拍板赞同。不过听说很多权贵在想办法钻营,欲安排亲族子弟到各个工程项目中...” “哦?竟有此事?” 坦白说,群臣的反应的确在阿盛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做这些事会触动一些既得利益者,因而遭到明里暗里的反对。谁曾想到,他与齐王加起来的政治力量巨大,因此无人敢唱反调。大家反而都想着参与到新的项目中,去捞上一笔呢! 他顿时对齐国朝堂的风气有了新的看法,并庆幸派了萧何和审食其等人去掌管项目,为自己分了很多忧。 “至于军中嘛...”,田冲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一些陆军将领,倒是对于设立水军之事颇有微词。他们觉得,战斗还是会在陆地上进行,有一派偏重野战,有一派主张守城,彼此之间也是争论不休。” “哈哈哈哈!”阿盛松了一口气,随即也调侃道: “别说他们了,人家郦商也不愿意呢!看看,他宁愿辞去水军统领的任命,也想去陆军中做一位普通的都尉...可本相怎会如此屈才?” “可是叔父,这水军真的能发挥立竿见影的作用吗?秦军如打来,完全可以绕开水深之处。” 见田冲也如众人那样,不理解自己建立水军的良苦用心,阿盛心里有点小激动。因为如果自己人都被瞒住了的话,敌人到时更是会防不胜防!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解释了起来:“所以我们要筑坝,以便于在上游蓄水。你看,现在走这水路传信多快啊!等坝修成了,可是连运兵都不在话下!” 田冲此时心中还有担忧,但他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只见齐相又开始自顾自地叹道: “我也想调郦商来陆军,可现在找不到彭越,总的有人去统率水军吧。可惜他分身乏术啊!” 田冲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附近并无闲杂人等,于是着胆子进言道: “叔父,请恕小侄唐突,可您对这郦家兄弟似乎是过于宠爱了...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他们毕竟是魏国人啊!” 听到此“谗言”,阿盛当即大惊,他也四处张望了一下,感觉身旁的周勃等人定会守口如瓶,于是又好奇地打量起了田冲。 只见田冲也是一副赤诚的样子,不像在玩什么心眼。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阿盛还在消化田冲的这番话。 “市面上确实有种说法,说您偏爱外人而疏远田氏...不瞒叔父,很多田氏宗亲都向我抱怨过。不过他们以为我和田震是真的被降职,不懂那是我们在平陆时的权宜之计。”田冲小心地说道。 这也让阿盛想起,他为给秦国一个交代,将发兵大梁的锅甩到自己侄子和前即墨大夫身上,实则对两人明降暗升的操作了。 田冲继续说道:“小侄当然不会被这些市井流言所影响。不过私下想来,也感觉您过分重用这郦氏兄弟了。他们是人才不假,但您也要以防万一啊!” 阿盛于是明白田冲也是一片好心,但他仍觉得事有蹊跷。莫非他之前的求贤行为真的过了火,引起了时人的非议?或者说,他现在就要考虑到派系和制衡的问题了?还是有人在搬弄是非? 联想起田儋三兄弟莫名其妙地在狄县向相府门客挑战,阿盛此时可不敢掉以轻心! 但他还是故作淡定地安抚起了田冲: “哈哈,贤侄放心。此前也是实在缺乏人才,这才不得已过分仪仗那郦氏兄弟。可如今,我相府人才济济,就是姑且让那郦商率水军打打酱油,也对大局无碍!\\\" “打酱油?”阿盛又不自觉地使用了网络用语,使得田冲一时迷惑。 “哦,就是当成闲棋冷子的意思。”齐相立马解释道:“如果下一战能用上水军,那固然最好。否则的话,我大齐田氏亲自统率的技击之师也是能让秦军好看的!” 田冲顿时大喜,连忙向阿盛行礼。 “不过说到魏国人...”,只见阿盛又变的高深莫测起来:“张耳那边似乎还真有收获!” “哦?莫非是联系上了魏氏王族?” “你猜的没错...不过,如果秦军铁了心要灭齐的话。目前这魏国势力怕是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麻烦。” 阿盛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情报显示秦国这回也吸取教训了,在各地都加强了守备。像上次那样,出动游击队就搞得三晋故地鸡犬不宁的情况,怕是不会再发生了!” “但这样一来,秦军能集结的总兵力就大大减少了!”此时,田冲依旧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但愿如此吧!” 阿盛当即表示道,然后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张耳这颗棋子,估计也能牵制住五到十万的秦军!但愿楚国和代郡也多少能分担秦人的兵力吧! 那么,在正面战场上,齐军又能否击溃秦军剩余的力量呢?恐怕这要取决于阿盛的“面壁计划”了... 于是乎,阿盛当即给大野泽方向做出批示,第一时间沿水路给对方送去。 而几天后,他又将周勃派到堤坝处驻扎,一面监督修坝,一面建立一个单独的交通站。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一系统并未统一划归军机处管辖,而是交给了官复原职的田冲!此时,他和田儋三兄弟成为了军中田氏少壮派的代表,一时风光无两。 而和田冲一同被撤职的田震却似乎被遗忘了。既无官职,也不归属于相府的他,不知该继续留在临淄等待齐相的征召,还是回到老家即墨——直到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第39章 项燕的礼物 “禀报相国大人,楚国使臣宋义求见。” “宋义?!快快有请!” 这一天,阿盛明明前一刻还忙得焦头烂额,可是听到这个名字就立马精神了!他一下子就把自己立的“在稽下学宫不见客”的规矩抛到脑后,恨不得马上见见这个被项羽砍了的卿子冠军。 坦白来说,阿盛以为宋义在巨鹿之战时先隔岸观火的策略未必是错的。或许他在等待合适的出战时机,想趁秦军顿兵城下士气衰落之时再与之决战...但项羽等不了,宋义也不得军心,又被抓住了送儿子赶赴齐国的把柄。而项羽在斩杀宋义后破釜沉舟的杀神表现,恐怕也是他这位上司没有预料到的吧? 但不管怎么看,宋义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阿盛自然不敢怠慢。 随后,当值的审食其就将宋义引了进来。此时审食其也有点惊讶,因为齐相一直坚守在学宫不会客的规矩的,自己其实是被宋义磨得没办法,才来通报一下试试——而谁想到齐相居然直接答应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非常好奇。只有阿盛沉浸在激动之情中,丝毫没觉察到异样。 只见那宋义处于而立之年,看上去神采奕奕,举止上也是彬彬有礼。 一番客套之后,宋义进入了正题: “敝国丞相启向齐相问好!在您的指点下,我们在居鄛发现了隐士范增。此举贤之恩,我们楚人永不能忘!”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齐相那日开玩笑一般的掐指一算,居然应验了? 审食其已经怀疑起阿盛是不是懂什么神通,要不怎么屡有惊人之举,还跟那满口修仙的徐福意外地聊得来? 阿盛则又喜又嫉,喜的是在“亚父”出山,楚国的实力必定会加强;而嫉妒的是,这样一个顶级谋士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效力。他有点能体会到昌平君在沛县时的感受了。 宋义继续说道:“此番除了来致谢之外,也是想提醒贵国早做准备。依我方判断,秦军在两次攻楚失利后,必定会转移目标,那么齐国怕是危险了!” 阿盛连连颔首,心中也在想:看来现在的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明白了。自己之前虽占了偷袭的便宜,取得一定的好处,但即将而来真正的考验恐怕是躲不开了。 老道的郦食其在此时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如秦军攻来,还望贵国施以援手!” “那是自然。本使行前,也见过项燕将军。他对相国大人也是感激涕零...” 只见宋义动情地说道:“而此番前来,项燕将军还托本使带来了两份见面礼,望相国大人笑纳。” “哦!快快呈上!” 阿盛真的很好奇,项燕会给自己送什么礼物?难道会是什么神兵利刃,或者乌骓宝马?当然,他最想要的其实是人家的孙子项羽,但这种事他又如何能开口? 只见宋义掏出两份竹简,对着众人慢慢解释道: “诸位可知道,我军之前能大败李信,依仗的是一份秘密武器?”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宋义将第一份竹简展开,将一幅设计图呈给众人看。 “这是...‘投机’?”只见吕泽略带犹豫地猜测道。 “哦,我们称之为‘炮’,敢问小兄弟,如何识得此物?” “谈不上识得...在下最近在读《孙膑兵法》,见到了类似的描述,可一直不明白其为何物。今日也是长见识了!” 而与吕泽的谦虚不同,阿盛则是对此兵器如数家珍——这不就是投石机嘛? 他一直以为,这经典的攻城武器是在袁曹官渡之战时,才被应用到实战中,此时才发觉先秦的历史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宋义自然是无法察觉到齐相的内心碎碎念,于是继续娓娓道来: “之前我们在追击李信时,就凭借此神兵利器,在三天三夜攻破了秦军布置的两道营垒!不过,那也是占了秦军没有准备的便宜。在对战王翦时,我们再用炮来攻营,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阿盛当即明白,这个时代投石机的技术还不成熟,所以只能取得一时的奇效。但是如果自己能妥善改进的话,嘿嘿嘿... 可楚国人明显没有想到可以继续点科技树,只见宋义继续苦口婆心地告诫大家: “项燕将军判断,如今秦军已有备,此物再难以在攻营及野战中见效...但在守城战中,还是会很有用的!” 说着,他亮出了第二卷竹简,继续言道:“据此《范蠡兵法》的记载,‘飞石重12斤,为机发,行200步’,所以可以用炮来对付敌人的攻城器械!” “哦?所以这第二个礼物就是《范蠡兵法》?快让本相看看!”阿盛似乎刻意忽略对方劝自己据城而守的重点,而对兵书展现出了更大的兴趣。 此时的宋义也很知趣,他明白自己已经尽力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讲解了炮的用法,于是也没再多言。随后,齐相在把玩礼物之余一直也对自己很客气,甚至专门设宴招待了他。 但他心里一直在嘀咕,对方到底有没有接收到自己劝其据城而守、不要与秦军野战的建议?莫非是自己表达得太含蓄了?而在此念头下,他丝毫未察觉齐相有意无意地在向他打探项家军的情况... “如此说来,项羽今年十岁了?看来用不着苟几年,我们就能攻出去了!哈哈哈哈!” 就在那闲话家常间,阿盛在宋义嘴里套得这一至关重要的情报,感觉比炮车的制作方法更要有价值。 而另一方面,他也让宋义以客卿的身份留了下来——虽然还是把对方安置在了临淄城中,避免他窥得稽下学宫深处的奥秘...但无论如何,阿盛决心让宋义开开眼,也算弥补他错过了原本历史中破釜沉舟这一幕的遗憾! 至于该给昌平君和项燕回赠什么礼物吗?他陷入了思索... 如今看来,楚国人还是很仗义的,甚至跟自己分享起了军事技术!他自然不能亏待对方,但也不敢让霸王已经降世的项家军变得太强大。 第40章 隐忧 在送走宋义,众门客退去之后,郦食其又和阿盛开启了小会。 只见郦食其忧虑地说道: “相邦,您今日在稽下学宫接见宋义,可是犯了大忌!从今以后,再想闭门不见客,怕是要难了。” 直到此时,阿盛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宋义名号的时候,一激动就打破了自己立的规矩!今日倒是爽了,后患恐怕是难免的... “难为先生费心了,我确实是一时没留意。不过嘛...本相脸皮厚,告诉大家今日只是特别为楚使破例,原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这个...”郦食其一时语塞,根本没想到阿盛会直接耍赖并且自嘲“脸皮厚”,但他还是很快察觉到了一个隐忧: “这样一来,其他的宾客倒是多半能应付过去。可如果秦国使臣来了,怕是不好交代啊!” 阿盛一想也对,如果人家知道楚国使臣能在学宫面前齐相,自己却被拦住,心里肯定会不平衡。唉!这外交事务看起来还真的不好办啊! 不过突然间,他又冒出来一个念头——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或许我们,能有办法阻止秦使来临淄?”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渐渐加快了语速: “先生您想啊,我们好不容易赶跑了王敖,尚不敢说肃清了秦国在临淄的地下情报网。如果再来一个秦国使团,说不定这工作就白做了...既然两国必有一战,又何必给对方的情报人员提供机会呢?” “这个...相邦此言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怕是不好操作啊!更何况,秦齐两国可是在平陆签订了城下之盟,虽然如今剑拔弩张,但一些表面工作恐怕也是要做的。” 好在郦食其是懂得变通的,他完全明白外交是为了更高的目的服务,也能跟得上阿盛这从当时的眼光看,有些“奸诈”的思路。要是对方是范增的话,阿盛此时怕是会挨一顿训。 “所以我们能不能搞一些小动作,让秦国主动背盟?比如说,厚待楚使,故意羞辱秦使?” 就在两人商议到关键之处时,不想有不速之客乱入。 刘季又过来禀报了: “报告相国大人,萧何与曹参求见!” “快宣!” 阿盛当即明白,肯定是出了大事,才使得这两位人杰这么晚了还来求见自己——要知道,自己明明把萧何和曹参部署到了临淄城中,分别负责相府文书和情报工作。此二人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出城来学宫找自己! 一番汇报之后,众人把目光都放在了西部重镇高唐上——万万没想到,那里的水比大家原来设想的要深多了! “这高唐大夫田环,相邦可有印象?” 郦食其由于并没有跟此人见过面,只得询问起了阿盛。而阿盛也在拼命回忆他在平陆城中与高唐大夫的每一次接触。 “记得他唯唯诺诺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主见...想不到此人深藏不露啊!\\\" 阿盛感慨道。 郦食其于是判断道:“看来我们大意了!此人可是被誉为齐国之宝的盼子家族推选出的代表,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他能在高唐大夫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干了那么多年,可见并不简单!” 好在萧何在接手相府资料后,不厌其烦地核查了齐国多年以来的钱粮赋税等账目,这才发现高唐的数据似乎不大对劲;而曹参在刑讯中,也发现了秦国暗探与高唐邑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众人这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田环身上。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我要是秦军的话,也必然把手伸向高唐,毕竟此地的重要性摆在那。” 阿盛很快就接受了现实:“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换掉高唐大夫吗?” “万万不可,田环的先祖田盼早在齐威王时期就驻守在了高唐。其家族势力不可小觑,所以万万不能轻动!”郦食其急忙劝阻道。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原本萧何和曹参以为,他们只要把事情查清楚,证据准备齐,就能消除这一隐患,可直到听了郦先生的介绍,才明白:想动一个地头蛇,没有那么容易! “或许可以...趁对方不备突然发难,然后火速控制住局面。” 还是刘季先打破了局面。 “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这是在夺韩信兵权吗?”阿盛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听了刘季的话,他突然有了灵感: “有了!我们可以增兵高唐!先靠军力震慑,让田环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萧何立马算起了账:“高唐目前有五万常备军,而在一声令下,可被征召的部队也不下十万...所以如果要压制对方的话,恐怕要至少调十万中央军。” “不错”,郦食其点点头,他对今晚萧何的表现很满意,然后接着说:“可如果这样一来,临淄的防御力量怕是要不足了。如今,济水之坝马上就要竣工,秦军如趁机渡河的话,临淄可危险了。” “无妨!可从莒与即墨调十万常备军来临淄,而且前日本相读了苏秦之言,他可是说‘临淄之中七万户’,每户出三男丁的话,就能聚集‘三七二十一万’了!而这还是在几十年前...萧何,现在临淄有多少户?” 齐相这一言,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萧何只得先老实作答:“目前不下十万户。” “所以我们只需保留五万精锐的技击之师,再等待十万援军,并就地动员二十万,还怕兵力不足吗?” 此时的阿盛洋洋得意,他也是无意之中,发觉“三七二十一”的典故居然是来自于苏秦游说齐宣王的话,而他穿越以来,没有手机电脑的干扰,也没白用功读书。 可曹参马上就告诉他,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相国大人慎重,这苏秦是夸大其辞了!听闻暴秦在动员之时,也不过是‘三丁抽一’或‘五丁抽二’。临淄这十万户,是万万凑不出二十万大军的!” “额...其实嘛,我也只是打一个比方...我们也不需要动员那么多的部队。”被拆穿的阿盛依旧很嘴硬:“我们要相信‘科技’的力量,那可是能胜过十万精兵!” 第41章 大战前夕 “‘科技’能胜过十万精兵?” 显然,阿盛这句话在先秦时代显得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在郦食其等人看来,齐相又突然间变成谈论“怪力乱神”的方士了! 于是接下来,众人轮番劝谏,但齐相依旧坚定要增兵高唐。结果还是刘季这个滑头率先倒戈,提出要快刀斩乱麻,打一个时间差——只要众人的动作够快,抢先排除高唐的隐忧,秦军未必能抓住临淄兵力不足的窗口期。 眼见众人无奈妥协,阿盛暗自偷笑道:我偏偏就是要给秦军创造战机,怕的就是秦军不来! 最后,齐相下达了任命: “封曹参为丞相参军,督十万之众‘支援’高唐。以刘季为左司马,曹无伤为右司马,作为曹参的副手。” 而就在此时,阿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非常惊讶! 然而,他并没有当众解释,只是唤来刘季,耳语了几句... “看来刘季才是此行的真正领导!”曹参于是心中有数了。 当夜定策之后,众人便各自开始了行动。几日后,曹参等人正式受封,随即就率领十万齐军奔赴高唐。此时临淄城中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能嗅到大战的气息了! 而接下来,齐相破天荒的上了朝,并以守备力量不足的缘由提议在临淄周边开始动员。此时朝野上下早已是风声鹤唳,谁敢有反对意见?大家只期盼城中兵少的日子赶快过去,免得众人提心吊胆。 某日下朝后,众人又在城内的一处酒馆内相聚,私下议论着: “看来相国是早就有准备了,所以这才把大本营设到了城外的学宫中!” “还有那些工程...我还以为后胜大人是真的要帮齐王求仙,如今看来怕是别有深意。” “对了田震,你之前是不是为相国办过事?可知道什么内情?” 此时无官一身轻的田震无奈做出了一个“无可奉告”的表情,使得众旧相识顿时觉得无趣起来。 只见一个机灵的年轻贵族打破沉默,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 “对了哥几个,咱们要不要提前做点准备...万一秦军打过来了...” “怎么,你还想逃?” “唉,形势比人强啊!再说当年的田单不是也先率家族逃到即墨,再伺机反击的吗?对不对啊,田震?讲讲你祖先的事迹吧?” 而见田震依旧苦笑着不开口,众人又是一阵无奈。于是之前的机灵鬼只得接过“重任”,给大家讲起当年田单如何用“铁箍包住车轴”而平安逃亡的。 “要我说,我们不如早点各回封地,以待时局...你们听说了没有?秦王并没有将三晋的王室赶尽杀绝!虽然秦法严酷,但大家家大业大,只要不亡于兵灾,那还是能当一个富家翁的。”一名油腻的中年官员如此表示。 谁料此话终于触动了田震,只见他先向对方行了个礼,随后正色道:“太仆大人,此言差矣!国家危难之际,我辈理应挺身而出!唉,只恨在下报国无门。” 对方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对田震说:“你瞧瞧你,早点回到即墨多好。我们也不是没试着帮你走门路。可现在齐相可谓是一手遮天,哪怕想当个都尉这样的小官都绕不开相府的批准...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而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道:“是啊,田震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相国?跟我们说说呗?” “依我看,你还是多走走相府那边的门路吧?此时也算是用人之际,没准相国气也消了...” “或者试试公子冲?听说他近来跟相府走的很近。” ... 田震只是苦笑着并不回话。不久之后,他就找了一个借口提前告退了。 没想到,他刚走出店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田乘!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临淄了?” 听到他的呼唤,一名瘦高个把头转了过来,然后说道: “原来是田震兄啊,你也被相国召集来了?...诶?等等...” 田震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信息量。这个田乘是莒大夫,看来此时已在齐相的号令下进入临淄。而对方多半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即墨大夫了... 随后两人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田震于是得知,莒与即墨的常备军已经在来临淄的路上了——看起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稍晚时分,宋义也在临淄街头遇见了自己的老相好,刚才那个机灵的年轻人。 “高陵君!咦?你的神色不对啊?是出了什么事啊?” 只见高陵君压低声音对宋义低语道:“秦齐怕是要开战了,你不知道吗?” 宋义听罢只是笑笑,而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楚国已与秦军大战了两场,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回想到前日面见齐相,阿盛那副冒失的样子,宋义有点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齐相无能,连累了你们田氏一族?这样好了,你早点做好准备,万一有变故就跟着我们楚国使团撤离。在下别的不敢不能保证,定能护得你周全!” 而在稽下学宫内的军机处,郦食其此时也不淡定了。当然,他并没有盲目慌张,而是知道一方面莒与即墨的军队很快就要部署到位,临淄动员的进度也在按萧何的计划逐步落实...但另一方面,他对这些部队的战斗力实在没有把握,更是诧异于曹参等人怎么那么磨叽? 本来按照他的设想,那十万大军只是壮声势用的,他们应该火速摆平高唐大夫,然后就能调兵回援了。可如今算算时间,曹参等人到达高唐已经有十几日了,却完全没有动静? \\\"报!高唐传来最新消息!” “快呈上来!” 郦食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然而当他读完竹简,却有一种海市蜃楼在他眼前崩塌的感觉... 岂有此理! 高唐大夫他们还是没有动! 然后刘季那小子反而在边境冲撞了秦国使者,令对方愤愤离去? 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不对! 郦食其突然恍然大悟:刘季定是受了齐相的指示!故意在高唐拦截秦使! 这下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但是齐相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呢?他真的看不透... 第42章 高唐有难,发兵历下 阿盛怕是没有想过:他的一番骚操作,完全有可能让齐国提前灭亡! 本来史书中记载的“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之事发生在秦王政二十六年。然而,此时尚处于秦王政二十五年,阿盛就要提前触发秦齐大战了...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锅。秦军在两次伐楚失利后,自然改变了战略——于是没有去攻打辽东与代郡,也无法染指江南和越地,而把目光放在了尚未觉醒的齐国身上。 而阿盛的理念再超前,也终究要在战场上与秦军决一胜负... 稽下学宫内,众人正在举行军机处扩大会议。参会的不仅包括当值的郦食其等人,还有相府中的萧何,军中的田冲,连客卿宋义都被请了过来...因为昨夜传来了最新消息:秦军出兵了! “据报,秦国派蒙恬为将,李信为其副手,发兵二十万,已抵达高唐对岸的灵丘!” 郦食其指着沙盘向众人讲解起了情报,此时他已经麻了——原本设想的增援高唐之兵,看样子是调不回来了! 而此时高唐大夫还没有被处理,又有二十万秦军在外,高唐的形势可谓是万分危急... “这秦军怎么来的这么快?”田冲不解,怎么两国才闹出了外交摩擦,对方就大兵压境了? 还是宋义率先开口,为他解惑:“看来秦军是蓄谋已久,早就秘密集结起了大军。好在相国大人已有防备,在对方突袭高唐之前就派去了援军。秦国这才制造了外交冲突,好找一个开战借口!” “嗯,有道理。”阿盛表示道。 如果不是自己指使刘季去挑事,他差点信了宋义的这番说辞。他接着无辜地表示:“希望楚使做个见证,此番责任全在秦国!不过,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当然是继续增援高唐了!叔父,小侄愿领兵前往,定与高唐共存亡。”田冲急切地表示道。 然而阿盛却并不慌张,似乎根本没把即将迎敌的高唐放在心上: “恐怕不需要。我信任曹参和刘季,更何况我们拥有坚城,兵力也并不落得下风。哦对了,前日随行的还有工匠,或许能赶制出几门炮来,让秦军再次吃吃苦头。” “即便如此,恐怕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面对着齐相轻佻的态度,郦食其又试图帮阿盛补锅:“目前有个问题,高唐与临淄离得太远了,万一出了什么变故怕是很难呼应。” “那先生的意思是?” “可令高唐分出一军赶往历下。如此既可防备秦军从此偷渡济水,又可避免困守城中被一网打尽...而万一出现什么状况的话,从历下出兵,也便于支援。” 阿盛听到这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妙啊!田冲,你立即集合临淄军中的所有战车,组建一支机动部队赶往历下。” “不可!”郦食其急忙大呼:“郦生的意思是,由高唐出兵!临淄城现在军力不足,不可以再分兵!” 谁知阿盛不以为然:“先生此言差矣,目前高唐是前线,而且城中情况不明,如何能轻易分兵?倒是临淄这里,军力还算富裕...” “可万一秦军袭来,临淄如何能挡?” 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郦食其如此急眼的样子。他原本是想以分兵历下为借口,调出一部分高唐的部队作为预备。谁想到齐相只采纳了在历下设立预备队的提议,却要从临淄出兵! “我的相国大人啊!你真的不怕秦军直接跨过济水,直捣临淄吗?就凭现在这东拼西凑的部队,如何应敌啊!”郦食其此时心中默念道,他真是着急万分。 眼见氛围不对,宋义急忙出来打圆场:“单是这战车兵,调动人数倒是也不多。而且他们在守城战中似乎也派不上用场。我们楚军更是习惯了在缺少战车的情况下,纯靠步兵作战。所以相国此举倒是不会对临淄的军力有太多损伤...” “可是问题是...如果缺乏步兵配合,单独的战车部队又能有多少战力呢?”军中新秀吕泽提出了这样一个关键的问题。 “无妨,此部队只要能唬住对方就好。要避免苦战,充分发挥机动力优势,打游击战嘛!更何况,田冲你到了历下也可以与郦商的水军配合。无论是守河,还是驰援,都不会碍事的。” 阿盛缓缓解释道。他知道,在这个年代,“闪电战”和“两栖作战”的概念都太过超前了...但他仍试图让众人明白:传统的车战已经过时,大家必须要探索新打法了。 而在他的坚持下,众人也都无奈妥协了。郦食其则在最后发出警告: “相邦务必小心!依郦生判断,高唐的秦军或许只是佯攻!秦人还是有可能从燕地发兵,直取临淄的。” “军师此言非常有道理。”说实话,阿盛也是这么想的。随即他向众人问道: “如果秦军袭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萧何率先发言:“战场上的胜负难以预料...但目前临淄城已经动员了十万军众,各枪弩器械也按照计划大量赶制了,钱粮问题更是不需要发愁。” 审食其则作为军机处的另一个代表,公开和上司郦食其唱起了反调:“目前我‘技击之师’已经经过田儋等人的整训,战斗力大大提升。莒与即墨的军队也已经开到,在两位都大夫的统领下人人皆欲报国。” “知道了。”对于审食其的投机表态,阿盛只是敷衍而对,却把目光投向了吕泽。真是的,场面话谁不会说啊?他想了解齐军真正的战斗力。 “不瞒相国大人。我部皆是年轻敢战之士,定不会在勇气上输给秦军!不过...大家缺乏战斗经验和技巧,怕是无法和秦军长久相持。” 只见吕泽在一番豪言之后,又变得吞吞吐吐。阿盛却很欣赏他的坦率。 而宋义见状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能够一时僵持就足够了!到时我们凭借城防,轮换作战,还是很有优势的!另外本使这就修书给丞相和项燕将军,定能派遣一支援军!大家且安心吧!” “劳烦楚使了。”只见阿盛回应道,而接下来的话则再度让众人汗颜: “不过看起来,还是高唐那边更加危急,望贵国优先救援高唐!” 郦食其听着众人的话,也在暗暗盘算着,然后再度被齐相之言所惊到——他怎么那么有把握?在临淄对敌,真的有那么大的胜算吗? 第43章 狼来了! 郦食其的担忧,果然不是多余的:就在田冲率领千乘战车赶赴历下后不久,另一支秦军就“恰到好处”地从燕地南下了! “这股秦军行进的速度极快,预计几日后便可到达济水畔。已经探得统兵将领是王贲。” 军机处内,收到第一手消息的审食其正战战兢兢地向军师郦食其汇报。此刻,他心中很忐忑。虽然几日前他在齐相面前吹嘘了齐军的战斗力,但自己心中并不笃信。审食其哪里会想到,秦军还真的就这样忽然地出现了! 而另一方面,他也怕遭到顶头上司的责罚。当时他可以说是为了迎合齐相,故意报喜不报忧,没有像郦食其一般提醒齐相要谨慎。 “居然是王贲?速速去禀报相邦!” 好在,郦食其根本无暇来管教下属,此时他的心中只有战事! 于是乎,郦食其几乎没有注意到审食其长舒一口气然后飞快退下的样子,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酝酿接下来的说辞上。 “不行,正面对抗还是太凶险了!这王贲可是员战功赫赫的骁将,还是灭魏的主帅!更何况,上次大战对方没有得到正面交锋的机会,想必心中憋着一肚子的火...一定要劝说相邦坚壁清野,避敌锋芒!还得提前做好迁都的必要准备!” 就在郦食其的腹稿打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发现审食其居然一个人回来了!而此时对方的样子又变得非常惶恐。 “相邦呢?” “他听到消息后,就去找国师了...” “什么?” 如果郦食其认识李商隐的话,此时一定会埋怨齐相“不问苍生问鬼神”!郦食其简直是又气又急,恨不得亲自手刃徐福。 “奸人误国啊!大齐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郦食其痛心疾首之际,审食其默默退下,他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感觉也必须做点什么了... 而这一整天,阿盛都没有去军机处,这让苦苦等候的郦食其幻想渐渐破灭。这位军师越来越看不到赢的希望了。 可到了第二天,就有怪事发生了:许多临淄的百姓买鱼烹食后,在鱼腹中发现了丹书帛。许多百姓由于不识字,在好奇之下互相询问,于是使得上面那“济水畔,大齐兴”的六个大字流传开来。 紧接着,在秦军来犯的消息传来之际,国师徐福当众卜得水天需卦,并解读道:“利涉大川,往有功也。”齐相于是决定率军在济水河畔迎敌。 “上天已经告诉我们了——此战必胜!大齐复兴,在此一举!” 百姓们恍然大悟,百官们也纷纷称贺,一股盲目乐观的情绪顿时在临淄周边蔓延开来。 然而,像郦食其那样的“明白人”还是存在的。这一天,高陵君等人又私下密谋起来了。 “我说,哥几个,你们不会也信了那所谓的鬼神之言了吧?实不相瞒,小弟已经搜罗了一批快马,并将家中的车都改装好了...一旦苗头不对,可别怪小弟先跑了!” “不至于吧?我是看不惯那个故弄虚玄的国师,可这鱼腹藏书之事又该怎么解释?” “是啊,此事大家可都是亲眼所见!” “很多人还恨不得上前线呢!是不是啊?咦?田震哪里去了?” “哈哈哈!人家田震可不傻。”只见齐国太仆笑了起来,然后缓缓说道: “说不定他早已经遛了。要知道,我们根本没有胜算!你们知道公子冲率领多少人去支援高唐?足足有千乘战车!这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所以相国这才耍起小聪明,蛊惑大家去投军!” 众人顿时默不作声。他们知道太仆大人是管车马的,掌握的战车调动数据一定是准确的。而千乘战车,按常规配置,对应则是七万五千大军!那么此时临淄周边还能剩下多少兵力? 可令众人惊讶的是:就在下一刻,田震突然出现了! 就当高陵君想向田震打招呼,然后套取更多情报的时候,却发现田震招来了相府的人马——对方是带队来抓捕自己这群人的! “好你个田震!枉我们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出卖朋友!” 高陵君哪里想到,自己逃出临淄城的大计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直接倒在起跑线上了?于是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谁想田震却幽幽地说道: “第一,这是我的职责;第二,我也是在救大家!” 片刻之后,在稽下学宫内,郦食其终于得到了面见齐相的机会。 “这个审食其还是太冒失了...这就收网了?只钓出了几条小鱼。” 此刻的郦军师,依旧忍不住在鸡蛋里挑骨头。 阿盛暗自笑笑,心里琢磨着:这太仆也不小啊!虽然其职责听上去像是弼马温一般,但论起级别来已经是当朝六卿之一,还掌管了关键部门。 “无妨,此时肃奸恰到好处。何况本相担心,再晚一点,田震怕是要暴露。” 原来,当阿盛从田冲那里听到“谗言”之后,就立马想到同样被免职的田震也应该会被幕后黑手盯上。于是他故意冷落对方,并秘密派出审食其通知田震执行一个“卧底计划”。 而接下来,“郁郁不得志”的田震果然就被拉到了一个小团体当中。虽然他的“演技”不过关,总在那抒发报国壮志,却恰好被太仆等人当作了反面教材——他日常被百般嘲弄,可谓给众人贡献了很多乐子。然而现在,这些人可笑不出来了... “对了,那个高陵君是怎么回事?宋义居然还为此人求情?” “经查此人倒并未和秦人有勾结,只是单纯贪生怕死罢了。他们家族其实跟楚国有更多的联系。” 郦食其回答着阿盛的疑问,越说越觉得惋惜。因为这次行动抓捕到的这群人,绝大多数都是高陵君这般的投机分子。太仆虽然落网了,但他的上下线及联络人几乎都没有被挖掘出来,所以谁知道朝野中还有多少像他那样通秦的官员。 “有意思啊,就让此人随军吧!想跑是吧?本相偏偏让他上前线戴罪立功。”阿盛又恶趣味发作,想借机整治整治田氏的纨绔子弟了。 “对了,他准备的车马咱们可要收好,没准能派上大用场!“ 看到阿盛沉浸在抓获内鬼,并收获意外横财的喜悦中,郦食其决定趁机进行最后一次劝谏,可不能让齐国大军北上济水迎敌! 第44章 风萧萧兮济水寒 “郦生原本以为,那‘鱼腹藏书’之事或许也是秦人的奸计,为的是引诱我军赴济水与之决战。如今看来,这也是相邦的手笔吧!” 就在齐相得意之际,郦食其用恭维之语展开了话题。而阿盛听后也果断承认了: “不错,本相与国师商议后,认为齐地百姓迷信鬼神。所以想出了几个花招来激励我军的士气。”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击败秦军吗?相邦我们也来算一算吧!” 郦食其神色一转,突然间变得很认真起来,阿盛见状也是正了正色。 “如北上济水,除去临淄各处的留守部队,我方最多能集结二十万兵力,而其中一大半还是临时征召的新兵,战斗力会大打折扣。目前秦军的兵力尚不明朗,但据郦生判断不下十万精锐,请问相邦,我方如何能够取胜?” “先生还是只计算了人力,忽略了科技的作用。” 出乎郦食其的意料,阿盛并未从士气的角度出发。他还不明白,眼前这位齐相可不是听信了方士之言想搞什么精神胜利,而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我方已经在济水南岸的狄邑构筑了阵地,论起火力来是不会输给秦军的!” 眼见自己的这番发言使得郦食其陷入到了迷惑之中,阿盛顿时明白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于是他又换了种说法。 “此时也是战机难寻——只要王贲主动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太仆的告密下,他肯定会以为我军的主力已经随田冲的战车部队向西驰援了,哪里会知道那支疑兵总人数不到五千?” 郦食其终于听懂了,他不得不承认,把千乘战车调往历下确实带来了意外收获,但他仍不放心。 “可是,我们不能把获胜的希望放在敌军将领的轻敌上啊!万一王贲谨慎起来,没有主动进攻怎么办?《孙子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因此郦生建议我军还是应先坚壁清野,仪仗坚城,再寻战机。” “不可,一旦临淄为战火所扰,我大齐的国力必将受到巨大损伤,到时即便侥幸胜了这一仗,又该如何应付秦军的下一次进攻呢?” 阿盛果断出言反驳,也让郦食其认识到齐相考虑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远。 “更何况,秦军非常重视后勤保障,哪怕打长平之战都未曾缺粮。所以坚壁清野这一招怕是对付不了他们,反而会让我方的老百姓遭殃...而与其如此,不如在济水旁来一场梭哈——哦,我的意思是,跟秦人拼了!” 郦食其再次对阿盛刮目相看,他注视了对方良久,得知齐相的决心已经无法动摇,但最后还是问道:“相邦真的认为,我军在济水旁会有胜算?” “郦先生,请相信我!届时我定要向天下证明,科技能够胜过十万精兵!”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到济水河畔走一遭吧!郦生也想见识一下相邦的战法!” 郦食其终于妥协了,他此时似乎隐约猜到齐相还在隐瞒着什么秘密,不知为何却没有跟自己分享。所以他选择亲自到现场见证。 翌日,阿盛便点齐大军,向济水进发。他亲自挂帅,以田儋等人为前军,吕泽、雍齿等将率中军,莒与即墨大夫统后军。而除了身旁郦食其、樊哙、夏侯婴、卢绾等人陪同以外,齐相还特地拜雍城司马为临淄守备司令,升田震为太仆,配合萧何、审食其等人留守后方。 而宋义代表楚国使团在送别阿盛后,却又一次拒绝齐相邀其同行的请求。阿盛不由得真心为宋义惋惜:对方既错过了后世的巨鹿之战,又将缺席济水畔的盛宴。可不能总怪命运不好,这多少是有点性格方面的缘由的。 然而,人家宋义也是有理由说的。他何曾没有热血过?据郭沫若先生的考证,宋义在被楚王负刍启用之前,曾化名“宋意”成为了燕太子丹的门客,而在《燕丹子》的记载中:“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可是,当他在易水河畔送别好友荆轲,最终却只等到噩耗的时候,恐怕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高昂的头颅。 于是乎,宋义变得圆滑起来了,就在阿盛还在憧憬着一战破秦之时,他却光明正大地率领楚国使团留在临淄城中,还同相府留守人员制订了备用的撤离计划——万一前线失利,众人还是要保着齐王跟楚使一块跑路的! 阿盛虽没收了高陵君等人的车马,但还是默许了宋义的小动作,因为他确信对方只会白费工夫。 “高陵君,你也去跟楚使道个别吧!” 话说阿盛特地给高陵君找了一个“好差事”,让他作为御者,驾驶马车跟在自己车驾的旁边。于是,在一定程度上,高陵君成了宋义的眼睛,将代替他来见证这场大战。 可怜那宋义,先是见证了昔日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如今另一好友又将赶赴济水!而超越荆轲和高陵君个人命运的,更是他们所属两国的兴衰... 此时宋义只觉得悲剧会重演,却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 而恰在此时,叔孙通等稽下学子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他们找到齐相主动要求随军,这令他倍感欣慰,顿时感觉齐国的未来有希望! 郦食其本以为,阿盛会出于保护人才的考虑,从而谢绝众学子的参军请求。然而没想到齐相居然答应了!对此,人家的解释是“军中需要科技人才”,这又使得郦军师半晌摸不到头脑——但好在对方保证,不会让学子们陷入到白刃战中,郦食其才在将信将疑中把这件事放下了。 他想想也对:齐国是有正规军队的,其次还有众多的征召兵,应该不至于让稽下学子们上战场肉搏。在郦食其看来,齐相多半是想让学子们上战场见见世面,定会把这支特殊的部队带着身边。 于是,当他发现阿盛居然把这群人打散,下放到各卒属的征召军团中,简直是大惊失色,根本搞不清齐相葫芦里再卖什么药! 岂有此理,齐相怎么把高陵君带着身边,反而让稽下学子下基层了?这万一出点三长两短,齐国的损失不就大了! 第45章 来者不善 齐军到达狄邑大营后,又一噩耗传来,使得郦食其顿时心如死灰:来袭的秦军不止十万,看样子足足有十五万!, 他心想着:就算人家王贲轻敌了又如何?大秦这十五万大军如果杀过来,己方的这群乌合之众真的能抵挡住吗? 而哪怕此战侥幸得胜,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呢?他简直不敢想象! 可阿盛闻讯后,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齐相还在众人面前故作神秘地表示,他已经请了兵仙助阵,届时会出现“十万天兵”的援军。诸将将信将疑,高陵君则又产生了跑路的念头,然而他却发现卢绾的眼睛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瞄向自己,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济水对岸,秦军大营内的王贲则丝毫不敢轻敌! 虽然自己率领着十五万秦军精锐,虽然据报齐军主力已经西行去支援高唐,虽然他在上场大战中积满了怒气值,恨不得立马跟齐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但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父帅,好消息啊!” 这时王离走入营帐,带来了第一手的情报:“孩儿亲探,济水此刻深不过膝,我军可轻易跋涉!” 说罢这员小将指了指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可以看出,他下水探查后,不待风干,就欣喜若狂地回来报喜了。 王贲却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可探得齐军虚实?” “这个...从营垒和篝火判断,对方总人数约为二十万。不过,除了少数营帐井然有序,大部分均杂乱无章,可以看出齐军的水准参差不齐。” “就这些?再探!” 显然,王贲对这模棱两可的情报不大满意,隐约之中有种责怪儿子刚刚渡河侦查就跑回来禀报之意。 “还是不要劳烦少将军了”,鬼谷传人王敖此时也在军中,见势做起了王家父子的和事佬: “据我方的线人来报,这支齐军虽是齐相后胜亲自领兵,但军中的战车数量不到百乘,而且有数万之众是临时征召的...最需要担忧的,怕是那技击之师。” 此时,大秦在齐的情报网虽在多轮打击下变得千疮百孔,却还在发挥着余热。 在王敖看来,王贲有点过于谨慎了。虽然齐相很奸诈,但他们王家三代将门,可以说是人才辈出。尤其是那王离,不仅骁勇不下李信,还在家族的影响下早早参军,屡屡跑去一线侦察,所以总能带来准确的第一手情报,而不会像李信那样随意夸下二十万秦军就能灭楚的海口。 然而这王家人似乎年龄越大就越保守。在上场大战中,王贲就是怕步庞涓的后尘没有及时追击齐军,这才让齐相率军退到平陆,占据地利耍出一大堆花招;而那王翦,简直算得上“怯战”,开局统领着六十万大军,最后却无功而返,真的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可王敖没想到,那秦王政不仅没有怪罪王翦,还重重责罚了老师尉缭! 当他从齐国回来听闻此事时,真的是愤愤不平。没想到老师却很看得开,跟他说现在时代变了,秘密战线怕是再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而统兵将领还是难得可贵的——尤其是王翦这种,统率了那么多人马,还能平安而归的主帅,怕是当世独一挡。 可老将军毕竟年事已高,于是雪耻的重任落在了王贲身上。而这一回,尉缭与秦王亲自制定战略,先以蒙恬率正兵佯攻高唐,再派王贲率领奇兵突袭,定是要一举灭齐! 而当王敖被派遣到王贲军中效力后,“好消息”又接连传了过来:首先是那齐相居然宠信起了方士,还在对方的“蛊惑”下在济水筑坝只是为出海寻仙做准备?于是此时的济水下游变得可以轻松跋涉,王离的亲自探查就是明证。 然后对方在将“重兵”调离临淄后,还敢率领乌合之众来到济水边上和秦军对峙?在王敖看来,齐相简直就是第二个宋襄公!难道对方真的以为当日在稽下学宫的论战赢了,就能真的靠“仁义”在战场上讨得便宜? “这技击之师,确实不可小觑...后方的营垒,准备的如何?” 就在王敖憧憬着能够能够一战打垮齐军,将齐相与那郦食其擒获之时,没想到王贲却先关心起了后路?他心中不禁十分惋惜:此时的王贲似乎只知道“结硬寨,打呆仗”,在与齐军的先头部队遭遇之后,就立马结束了狂飙突进的状态,而在济水北岸修营自保了起来——后面的战事,看来不会打得酣畅淋漓了! “将军放心,已经再三加固了后方营寨。其内部存粮,也足足能够供应大军一个月。后方也已经修成了甬道,补给将源源不断地送来。” 统领后军的涉间答道。 王敖哪里知道,秦军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如果当初的李信也做了这般安排,纵然战场失利也不会被楚军连续追杀三天三夜。现在由涉间督造的后方营寨,可不是李信在败退时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可以比的。 但见王贲又思索了一番,接着问道:“那堤坝会不会有问题?比如突然倒塌?” “父帅放心,孩儿前日亲自派人探过,那坝修得质量极佳。如果要毁坏的话,怕是要出动大量人马,花上好几天,齐军即便有此心,怕是也来不及了!” “不可大意啊。苏角,你即刻率领一队人马,务必控制住此坝!” “诺!” 随着一员部将星夜领兵而去,王贲总算放心多了。他可是水攻的高手,水淹大梁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所以无论如何,自己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啊! 不过王贲还是不敢大意,他又一遍设想着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但求到时万无一失... 而此时的齐军营帐外,却似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狐狸叫,郦食其忍不住放耳听去,只听得依稀间,那声音仿佛在说:“济水畔,大齐兴!\\\" 他望向众人,看到头脑简单的田儋等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地亢奋,而齐相嘴角处,则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此时,在另一处军帐中,被下放的叔孙通则对这种装神弄鬼的小伎俩不屑一顾。不过,他没有向自己同帐的征召兵们进行反迷信教育,而是继续着齐相交给自己的”科学扫盲”的任务。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力学。” 大战在即,叔孙通却幽幽说道。 第46章 致师 郦食其等人终于怀疑起眼前的齐相是个穿越者,但他们还是猜错了穿越的方向。 “什么,致师?” 当阿盛提出来,要按照这一古老的礼节向秦军挑战之时,众人不禁怀疑起:他是不是还以为现在是春秋?或者是更早的时代? 拜托,当世可是战国啊!周朝都已经被秦所灭亡了,哪还有军队在开战前,先派出战车找对方单挑的? 可齐相还是一意孤行,田儋三兄弟只得领命前去。 而在离别前,齐相还意味深长地表示: “此番挑战不求必胜,务必平安归来...” 当秦军得知齐人居然真的抬了一辆战车过河,然后独自朝自己方的大营驶来时,也纷纷摸不着头脑。 “这齐相,莫非真成了宋襄公第二?” 王敖心中默默想着。他原本要奉命出使去齐营约战,趁机探得对方虚实。没想到阿盛却抢先玩了这一出。于是王贲下令紧闭营门,自己则匆匆带队登上望楼观察——王敖的出使之事就这样被搅黄了。 但见此时,田横作为御者,田儋作为车左,田荣则为车右。三兄弟乘一车在秦军营门前左右驰骋,不断辱骂,似乎面对着枪炮不断挑衅的土着勇士一般。 “父帅!就让孩儿出击,教训教训对方!” 王离最先沉不住气,于是请战道。 “不可!” 在王贲看来,这眼前三人算不上什么——他的目标是击败整个齐军,可不想因小失大出什么意外。 “要不,放箭?” 王敖也在一旁建议道,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他可不想讲什么武德。 “对方离营帐尚远,且在不断移动中,难以命中...更何况,君不闻勾践曾派死士阵前自刎,动摇吴军士气之事乎?” 王贲何曾没想过直接结果了对方,却发现一来并不容易,二来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想像勾践那样耍某种自己尚未参透的花招? 于是他先按兵不动,而默默观察着,终于发现在田儋等人背后的济水畔,齐军的技击之师正在悄悄地渡河列阵。 “原来如此!是想以致师礼吸引我方注意力,避免遭受半渡而击吗?” 王贲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但他心中不禁觉得好笑:目前这济水如此之浅,所谓的“半渡而击”哪里还会有什么作用?而且自己只要应对得当,己方的士气又岂会被这一上古仪式所影响? 于是乎,就在田儋等人骂到快口干舌燥之际,秦军营门突然大开,却无车马冲出,三人想象中的秦军勇士应战这一幕终究还是没有上演。 只见得秦军的士兵视自己如无物,井然有序地列队出营,并在寨外列阵,三人顿时晓得,这“单挑”怕是打不成了! 本来田儋等人也可以按照春秋时的规矩,抱着必死的决心驶入秦军阵中,凭借超人的武勇斩杀或俘虏敌人而还。可是三人望见大秦锐士的齐整,又想起了齐相的嘱托,不自觉地打起了退堂鼓... “二弟、三弟,执行备用方案!\\\" 饶是田儋再有君子遗风,也明白此时时代已经变了,致师也要靠军阵来进行了。 于是田横驾车向秦军阵前佯动,却在一个大拐弯后向河边退却。田儋在此过程中射倒了几名倒霉的秦军前排士兵,田荣则一直保持着警戒,准备击杀靠近的秦军。 然而秦军列阵后依旧只是缓缓地向前移动。他们依旧无视这阵前三人,而把攻击目标锁定不远处在半渡中的齐技击之师上。 就在田儋等人回到阵中匆忙弃车,进入指挥位置上时,秦军的军阵已经压了上来。田荣当机立断,果断大吼道:“冲锋!” 话音刚落,秦军的弩箭就已经袭来! 田荣顿时感觉对方的指挥官当真是十分理性。秦军没有用弩来对付战车上的自己,而是力求在接敌瞬间,给对方的军阵造成更大的杀伤。 好在,在盾牌的掩护下,技击之师的伤亡并不大。而即便田荣的那声大吼淹没在了喊杀声中,齐军也在按照他原本的设想向着秦军军阵冲去。没等秦军发射几次,这二百步的秦弩射程就显得不够用了,两军就这样撞在一起,短兵相接了... 在上游的堤坝处,周勃和苏角的部队也接上了战。 周勃这千余人马,虽然是经过千挑万选,百般磨练,还被齐相赐名为“细柳营”,但毕竟人数落得下风,一时之间只得凭借着工事苦苦支撑。 周勃也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点部队,居然还是被秦军给盯上了? 而在济水南岸的狄邑大营中,阿盛也在进行着最后的动员。 “传下去,秦军怯战,所以我故意派技击之师诈败,把对方引过河来。诸军做好准备,破秦就在今日!” 就在北岸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之时,众将领命奔赴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而一直陪伴在阿盛身边的郦食其不禁疑惑道:齐相何时做了诈败的部署了?田儋等人知道有这回事吗? 要知道,这诈败和真的战败可不是一回事啊!一旦军阵崩了,士气垮了,想再把军队集结起来投入战斗可没那么容易啊! 他真的想再提醒对方两句,或叮嘱对方一声。然而此时战事已迫在眉睫,郦食其除了暂且无条件地信任齐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恨自己终究还是不知兵,只能作为一个运筹帷幄的幕僚,哪怕此刻还被拜作军师... 另一旁,同样疑虑重重的吕泽也是坚决执行了阿盛布置的在济水南岸列阵的命令。或许他在想,技击之师已经成为了弃子,得靠自己的力量和秦军一较高下了。 更加令众人疑惑的是,齐相不仅集中了军中仅剩的战车(虽然总共也没有多少辆),还把高唐和莒的精锐部队也布置在自己的两侧,军阵偏后的位置?高陵君忍不住猜测起来,这齐相是不是也做好了见势不妙就跑路的准备?呵呵,如果那样的话,对方以后又有什么借口来处罚自己? 而齐相此时,也是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之情,却对外展现了一种淡定之意——他就是在赌!阿盛早已明白,战国末年的这个副本难度很高,但如果自己赌赢的话,就可以立马破局! 第47章 逃命技术哪家强? 济水北岸。 丝毫不知道自己要“诈败”的齐技击之师一度表现得非常英勇。 他们本来就是格斗技巧高超的勇士,又经历了田儋等人的特训,还因“鱼腹藏书”、“篝火狐鸣”之事获得了信仰加成,一上来还真的把秦军先锋打得节节败退。 可随着秦军后续部队陆续投入战斗,大秦锐士就逐渐占了上风。齐军渐渐发现,在军功爵制的加持下,眼前的秦军不仅打不垮,还越战越勇。不少人还直接杀红了眼,将齐军视作了行走的军功,或者伙伴阵亡后自己免罪的指望! 望楼上的王贲看的很清楚:齐军一上来确实略占先机,但很快阵型就散乱起来,变得各自为战了;而秦军始终恪守纪律,进退有序,将齐军缓缓推向济水。 “看来这齐之技击终究不是我大秦锐士的对手!”王贲得出了结论。 坦白来说,一对一单挑的话,这支齐军精锐的确占据着优势。在之前小规模的前哨战中,秦军也是吃了一些亏。然而,真的在战场上列阵厮杀时,个人的武勇就没那么重要了——而无论是纪律性还是配合度上,都是秦军完胜! 要知道,秦国的军功爵制并不是砍了人就能升爵位那么简单——那只是“新手期”的福利,当了伍长就不适用了;而齐之技击同样也有“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的奖励机制。 然而,秦制在考核个人杀敌数的同时,也注重统计集体表现。一伍之中,只有在杀敌数量大于战死数量之时,才会开始计算军功,否则生还之人还会被治罪。所以秦军也非常注重行伍间的配合,会在相互保护的前提下尽可能杀敌。 可齐制却没有对集体的表现进行考核的规定,因此一旦遇到逆风局,技击之师的选择往往就是——跑!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见自己一上来的气势如虹被大秦锐士给顶住了,而接下来的三板斧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方,技击之师中的有些人就发生了动摇。渐渐地,齐军出现了逃兵,而随着战局进入白热化,开小差的齐军士兵越来越多了。 “二哥,怎么办啊?” 田氏三兄弟中的田横本来负责着在后方督战,当他发现齐军出现成建制的溃势之后,顿时心急如焚。 田荣此时如处于巨浪之中,虽然勉力在进行着指挥,试图扭转败局,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力回天。 “不好,大哥有难!速去支援!” 此时的田儋,正身先士卒奋战在第一线。他以身作则,的确感染了身旁的一群士兵。可秦军的刀剑可不长眼,马上就要杀到他的身前... 于是田荣和田横不顾一切地赶来增援,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秦军的攻势,保得大哥平安。 “三弟,你带大哥先撤!我来断后!” 此时的田荣,已经完全看清了战场局势——技击之师败局已定,这不是仅凭他们三兄弟就能改变的。 “不,我要战斗!身后就是家乡,我们怎么能撤?” 田儋依然试图挣脱田横及其亲兵的控制,重返一线去战斗。 “还记得相国大人的嘱托吗?\\u0027挑战不求必胜,务必平安归来\\u0027!” 田荣似乎首先参透了阿盛的深意——齐相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打不过秦军不算什么,得好好保护自己... “齐军败了!” 望楼上的王贲判断到。看来他的确是料敌从宽了,没有想到齐军败退的速度会这么快。可接下来的一幕,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秦军追击了! “不好!是谁下令去追击的?” “父帅...这似乎是前线指挥官的临机决断?孩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看到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子,王离小心翼翼地说道。 “您看那齐军,旌旗战鼓掉落了一地,主帅已经放弃指挥,各部都在狼狈逃窜,定是真败!我们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王贲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判断没什么问题。他虽然希望见好就收,但追击似乎也无可厚非。 “你速速赴前线指挥!切记,要从实际情况出发!”于是王贲向王离下令道。 他已经感觉到不该在远方做出判断,而是应该置身一线,更好地掌握部队。 而当王贲率部快马赶赴前线后,很快就明白了秦军各级指挥官为什么都选择追击了——不这样的话,他们的kpi就无法达标啊! 没办法,齐人这技击之师败的太快了! 他们在一上来给秦军造成大量杀伤后,还没等大秦锐士把伤亡比追回来,就已经溃退了... 于是乎,秦军有些伍必须追击,因为他们伍中的阵亡人数还大于歼敌数; 有些屯长和百将必须追击,因为他们指挥的部队还没能“得三十首以上”,考核还没有达标; 而对将军来说,这场野战的斩首数量还没有达到两千...此时停止,意味着大家白白苦战一场,却都没有军功! 于是乎,王离短暂思索了一下,决定和光同尘——与将士们一同追击! 之前秦军两次攻楚无功而返,大家自然是没有军功进账。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机会,秦军当然是人人争先。何况谁都明白,追击败退的敌人是最容易有所斩获的! 可是,这支齐军精锐岂是那么好追的?秦军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部队,明明也算能打,却几乎无组织无纪律,结果没多久就被打崩了;而论起逃跑技术来,自己历来的对手恐怕都只能甘拜下风... 王离此时只恨那济水太浅,根本阻拦不了对方的归路。而立功心切的秦军也只得尾随着渡过济水,继续追杀。 济水南岸。 吕泽和雍齿早已率领新军列阵完毕,他们按照齐相的嘱托,特意让开一条通道——或者叫做“生门”,以供齐军的溃卒通过。 而当渡河逃窜的技击之师越来越多的时候,吕泽果断下令: “着甲!” 不多时,一支阵容齐整的铁甲军就出现在败退而回的田儋等人面前。 田横不由得羡慕起这支重装部队的装备。而见到此等友军,溃兵们也收起了俱意,虽然脚下没有放缓,但心中已经安定了很多。 雍齿则率领一些游兵在阵前接应,引导着齐军散卒进入“生门”,顺道发矢阻击追击的秦军。他望着那转进如风的技击之师,同样心潮澎湃,暗暗想到: “不愧是精锐!连诈败都演的像真的一样!” 第48章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有着“大齐王牌”称号的技击之师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在初期造成秦军一定伤亡之后,很快就在济水北岸销声匿迹了... 郦食其也是在战后复盘时才想明白:齐相压根不用下达什么“诈败”的命令,只要派这支奇葩部队去啃硬骨头,他们自然会像荀子描述的那样如飞鸟般“涣然离耳”——阿盛唯一担心的是,在诱敌过程中折了田氏三兄弟,所以在临行前给了一句嘱托,而田荣也及时会意了。 而秦军方面,为了满足军功爵制中“盈论”的考核要求,从基层到将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渡河追击。结果一来追击速度跟不上熟悉地形又丢盔弃甲的齐军;二来在渡河后,才发现吕泽军已经披甲列阵,做好了接应友军的准备。 坦白说,秦军的披甲率已经很高了。据里耶秦简记载,地处大秦边陲的迁陵县武库中的装备能够武装502名士兵,其中370人得以披甲,披甲率高达74%。而此时王贲手下的一线主力部队披甲率更是在8成之上。 可眼前这支齐军部队居然人人有甲,还是比普通皮甲更高档次的铁甲! 要知道,古代的甲胄可是极其珍贵的。所以努尔哈赤能凭十三副铠甲起兵,而诸葛亮获“甲首三千”就能让司马懿老老实实龟缩不出...然而,大秦锐士们哪里肯轻易认输?而且获甲首对他们的吸引力更是比斩杀普通徒兵高多了! 于是,有几个百人将试图组织起试探性进攻,却被雍齿率领的游兵阻拦,不得接近吕泽阵前。 而技击之师中殿后的田荣,望见了雍齿这个他曾经的手下败将在掩护自己撤退后,在羞愧之际也率亲兵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这突如其来的反冲锋令秦军为之一滞。 不过,很快就有秦军的中高级将官挺身而出,组织各部列阵,准备进行成建制的冲锋。 雍齿与田荣随即明白接下来的攻势已经不是自己所部能抵挡的,于是也率众缓缓从“生门”退去。 田荣此时仍生龙活虎,心中暗想道:“老子先热个身...这就去重新集结部队,晚点再跟你们一决胜负!” 而不待众人退入阵中,秦军的第一次冲锋就开始了。对方的指挥官很明智地也选择冲向“生门”,准备趁吕泽军变阵之前,继续沿着此通道追杀齐军败兵。 可是,左右的部队及时亮出了长戟。雍齿部也在执强弩殿后,并且很快到达预设阻敌位置,和吕泽军的后排士兵形成了很好的配合。他们以强弩守住这并不宽敞的通道,总是将发射后的弩递给右方的士兵,并从左边士兵手中接过重新上弦的弩,直接组成了一条迷你流水线! 于是乎,秦军突袭不成,只得后撤重新结阵。趁此机会,吕泽下令调整队形,很快将“生门”关闭。 此时的阿盛,正拿着一个圆筒在后方看戏。他将另一个圆筒也给了郦食其,对方学着阿盛的样子试了一下,发现远方的战场如在眼前,顿时大惊道: “相邦,此为何物?” “望远镜...怎么样,郦先生,这就是科技力量的体现!”阿盛得意洋洋道。 本来,穿越到了战国的齐相是没指望能够造出像望远镜这样的高科技产品的,毕竟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制造玻璃。可当阿盛发现齐国居然盛产水晶,甚至已经发展出了成熟的打磨和抛光技术后,则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于是乎,在别的齐国贵族还在把玩着齐国特色的多面体水晶饰品之时,阿盛却悄悄派工匠挑选晶莹剔透的天然水晶研磨加工,终于在此次大战前赶制出了一批望远镜。 他准备以此物掌握前线的动向,好及时发号施令。 而济水北岸,秦营望楼上的王贲,此时已经观察不到南岸的情形。他只能判断到,王离到达一线后也认为应当继续追击,于是也加入到了渡河追击的行列中。而他似乎也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增兵,去做儿子和诸将的后援。 济水南岸,此时的王离已经接管了前敌的指挥权。他本可率军退去,不用理会吕泽这堂堂之阵,但来都来了,秦军上下哪里肯答应? 于是乎,秦军立马组织起了数千人规模的大军团冲锋。可当吕泽军保持密集队形并祭出长矛时,手持短兵的秦军立马遭受了巨大伤亡,少数能冲到齐军跟前的秦兵,面对着重甲防护的齐军士兵,也几乎无法造成什么损伤。 “那吕泽,居然如此了得?” 远处的郦食其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两军征战,更是想不通,能够大败齐技击之师的大秦锐士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落得下风? 阿盛则解释道:“这是因为装备克制。目前吕泽军面对的秦军,是追击而来的短兵部队。他们自然难以奈何严阵以待的长兵军团!更何况,本相可是集结临淄周边的工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打造出了这五千重甲,自然也是要发挥作用的!\\\" 郦食其再往远处观察,发现秦军的弩手和长兵部队果然还是北岸或陆续渡河中。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今日这战,还要打上很久!他不禁担忧起吕泽军能否撑到最后。 此时的技击之师,虽已得到了军中医官的照料,也在田氏三兄弟的带领下,在一旁重新集结。但郦食其不由得怀疑能否再把他们派上战场? 而另一方面,他也觉得侥幸,因为技击之师战败于济水北岸,在诸军的视野范围之外。而大家又信了齐相所说的”诈败“之言,所以这支部队的狼狈退却才没引发恐慌——可问题是:下次怎么办? 很显然,如果还是在逆风局的情况下,再派技击之师迎战。这支部队多半还会再溃逃一次。到时怕是会引起连锁反应的! 而如果不派出技击之师,一旦占据关键位置的吕泽军被突破,后面直接接敌的将会是大齐的征召兵。到时别说稽下学子的安全难以保证,大军更是有一败涂地的可能! 思考良久后,郦食其还是选择了在战场上进言。 “相邦,我们还是将莒与即墨的部队向前移动,作为吕泽军的后备吧?” “预备队不动!他们会在后面派上用场的!” 只见阿盛十分果断地表示道。 “可是吕泽军万一撑不住?”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中军的指挥台上,阿盛安之若素。 “何况,吕泽不会那么快败的,而本相也早已做好了安排!” 第49章 越陷越深 王离也很快发现了装备克制的问题。 坦白来说,大秦锐士的装备并不差。此时冲锋的部队更是手持着约90厘米的青铜剑——这可比六国的剑长了30厘米,还曾见证了嬴政与荆轲的那场关键词为“王负剑”的史诗级对决。 可对面使用的却是五米多长的长矛!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枪尖,冲锋的秦军几乎无法获得近身肉搏的机会。 其实,秦军也是有看家的长兵器的。在兵马俑中,还曾挖掘出了长达七米的长矛!可普遍认为,这种长度的矛已经失去了实战的价值,毕竟没有任何资料表明秦军曾组建过如马其顿方阵一般步兵阵列。而按照《史记·苏秦列传》的记载,秦军的布置一般是“强弩在前,铍戈在后”——那么长度约四米的铍应当说秦军的主战长兵器。 可问题是,此番渡河追击,机动力最强的青铜剑士冲在了最前头,弩兵和铍兵此时尚在渡河集结... 王离思考的一下,随即命令铍兵列阵预备,准备接替青铜剑士与对方进行进一步的斗阵。 他也想过派出弩兵,可是考虑到想有效杀伤对方的铁甲军,必须要靠以足踏之力方能上弦的蹶张重弩,而现在渡过河的只有轻弩手。所以,用铍去破甲还是当前的首选。 要知道,在长平之战后,还是赵国率先大量生产铍来对付秦军的重装步兵。可后来秦军反而向赵军学习,也将铍作为了主战兵器。而铍这种像是青铜剑加了长柄,甚至在长柄断掉之后,可以直接拿铍首如青铜剑般使用的兵器,竟然还完美融合在了秦军的作战体系中。 当郦食其看到,在秦军的青铜剑士败退之际,长铍方阵就立马接替了进攻,不由得为吕泽军的命运担忧了起来。敌方的兵器虽然略短,但综合战斗力还是要强过吕泽部的新军啊! 只见此时的阿盛紧盯着战局,似乎还在默默地数着数。终于,他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在中军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鸣金!” 听闻齐军鸣金,秦军顿时士气一振。按照惯例,鸣金是收兵的信号,看样子齐军主帅已经不想打了,自己立功的机会要来了! 饶是如此,秦军的阵列也没有松动。大秦锐士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节奏,一步步持长铍推进。这种纪律性和组织度阿盛看了都只能在心里暗自称赞。 可出乎秦军意料的是,齐军并没有退。他们的斜上方却突然矢如雨下! “这怎么可能!”王离和郦食其几乎同时在心底惊呼道。 王离已经猜到,齐人并不是在鸣金收兵,而是故意改了信号,使得鸣金声成为弩兵部队开火的指令。可对方的弩兵,明明是在铁甲军阵后,怎么就隔着自己的军阵开始了齐射,还射得那么远! 郦食其却隐约想起了齐相在稽下学宫上的第一节物理课... 原来是早有预谋! 此刻,遍布各征召部队的稽下学子们正在指导众军士朝斜上方放箭。他们早早就在课堂和试验中计算出了最佳角度,此时只需要把弩朝向指定方向发射即可。 坦白来说,一开始诸多征召兵都是蒙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朝天放箭。而刚刚学习了抛物线概念的叔孙通部则是很清楚... 但不管他们懂不懂得背后的原理,上弦然后朝特定角度发射弩箭这件事,这群新兵还是很顺利的完成了。 于是秦军的长铍部队顿时损失惨重。他们哪里想到自己会遭受远程火力的打击?而所穿的皮甲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防御!但在纪律的约束下,这群大群锐士依旧向前迈步,然后又有一部分人倒在了吕泽军的矛阵面前... 远方的郦食其,看到吕泽军只是不时有前排的士兵倒下,秦军却被弩与矛造成了成片的杀伤,不禁大喜过望。他终于明白了齐相下放稽下学子的深意。 阿盛岂止是要让稽下学子避免白刃战?他根本都不敢把征召兵派上去和秦军短兵相接!而狄邑渡口附近的地形给了他机会,他发现只要让吕泽军卡住关键位置当好肉盾,其他部队就可以在后排输出,而且能以全新的抛射打法,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郦食其还有一事不明。 “相邦,为何此时才让弩兵开火?而不是在秦军第一次冲锋之时?” 在郦食其看来,之前那波青铜剑士在箭雨下也只能当活靶子。他不明白,齐相有大招为什么不先放出来。 “如果当时放箭了,秦军还会组织这一次的进攻吗?” 阿盛回答道,紧接着又放下狠话:“我要让秦军越陷越深!” 此时,负责秦军前方指挥的王离几乎已经束手无策了。好在,王贲此时也已经率部渡河,并亲眼目睹了箭雨抛射这一震撼场面。 王贲飞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秦军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进有强敌在前,难免一场苦战;可是要退的话,按照秦的军功爵制,己方目前没有占到便宜,杀敌数量根本不合格——那可是全军都要受到处罚,哪怕他是大将,也无法干预独立运行的军功爵体系! 他只恨商鞅在设计这套考核系统的时候,只想着占便宜而不愿意吃哪怕一丁点小亏。于是,秦军在受了小挫后总想着立个大功给找补回来。而谁曾想到,此番对方的布置,就是利用了此心理想让他们越陷越深! 不过,王贲很快发现了齐军的弱点:难以持久! 眼前的铁甲军虽然难对付,但对士兵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同时齐军后排部队如此盲目的箭雨覆盖,他们的弩箭库存又能支撑多久呢? 目前秦军虽然屡屡受挫,但毕竟有着十五万精兵!齐军目前看似占据上风,却一直摆出一副被动挨打的阵势,甚至铁甲军在屡挫敌阵的情况下都不上前追击。 “看样子齐军还是缺乏敢战之士,这才凭借装备的优势维持守势!” 王贲于是如此判断! 接着,他派王离去指挥后续部队陆续渡河,自己则将南岸现有的兵马组织成几部,轮流派出冲击齐军军阵。 “只要打垮了眼前的铁甲军,后面将是一场屠杀,我们就能翻盘了!” 被迫陆续加注的王贲仿佛看到胜利就在眼前。 眼见着秦军在济水南岸的人马越来越多,而自己这边箭矢变得越来越疏散,郦食其心里又是越来越急。 只见那吕泽军依然顽强地打退了秦军的一轮又一轮冲击,可是伤亡越来越大,士兵的动作也似乎越来越缓。 阿盛顿时明白,他该去“登坛作法”了。 第50章 破壁时分 “大威天龙,地府阎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着!” 只见得齐相在指挥台上一阵比划,然后暗示左右点起了狼烟。 随后,他故意保持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模样,准备在众人的惊讶与膜拜之情中好好装个逼。 可是,过了良久,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阿盛不由得冷汗直流。 “莫非失败了?这怎么可能呢?” 眼看秦军的攻势愈发猛烈,阿盛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自己的“面壁计划”失败了,这不光是眼下能否下的来台的问题了,自己和整支齐军怕是要今天要交待在这! “我就不信了!再来一遍!” 阿盛发现,此时他好像也没别的牌可以打了,只得强自镇定下来,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再度重复刚才那个装神弄鬼的仪式。 齐军阵中,只有齐相身旁的樊哙和高陵君等人在纳闷阿盛在搞什么名堂。郦食其此时已经顾不上齐相的表演,正通过望远镜紧盯着前方的战事。而前方奋战的将士们,也早已无暇回头张望了。 倒是秦军那边,看到狼烟升起,不自觉地在心中加强了戒备。可是过了半晌,见无事发生,众人也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手头的工作上来了。 王离此时已经回到了济水北岸,他特地调来了蹶张重弩,准备插队运到前线,好对付那该死的铁甲军。 结果,就在重弩过河之际,忽然听得上游巨响,接着洪水袭来,在秦军来不及反应之时,正在涉水的部队和蹶张弩就被冲走了! “总算是...成功了...” 虚惊了一场的阿盛此时已经顾不上装逼,而是差点虚脱到站不稳了! 原来,在上游的堤坝处,当周勃所部的细柳营看到阿盛升起的狼烟信号时,的确试图去第一时间执行命令。可是他们被苏角的秦军缠住了,根本分身乏术。 周勃的心中,那时也是像阿盛一般着急,他试图收拢一队人马,冲向指定位置,可秦军却是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好在,援军及时赶来,还是从秦军未曾料到的一个方向! “什么,水军?” 苏角如何能想到,堤坝建成后,虽然下游水浅,但上游经过蓄水,已经变得能够行船,于是郦商的部队,由大野泽游击队改编的水军,在收到信号后也从更上游的驻地驶来,而当他们到达堤坝处,才发现周勃所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接下来,他们有的在船上张弓射箭,有的登陆袭击秦军侧后,立马使得局势逆转。周勃也终于抓住空隙,到达指定地点引燃火线。 于是,就在阿盛升起第二道狼烟之际,济水之坝被成功炸毁! 坦白来说,周勃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而秦军比他还感到不可思议:这么一座大坝,怎么突然间就被毁了? 他们哪里知道,齐相和徐福早就研发出了黑火药,并且在筑坝的时候提前在关键位置上埋了点料——于是,这个以人力难以轻易掘毁的大坝,就这样被奉命守堤的周勃部给炸掉了! 紧接着上游的蓄水,就朝济水下游奔涌而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改变了狄邑战场的局势。 直接被大水冲走的秦军及重弩还是其次,突然暴涨的水位使得王贲的数万前军与济水北岸的十余万后军彻底脱节,渡了河的秦军几乎再无退路! 而对于双方的士气来说,更是明显的此消彼长! 郦食其终于明白,齐相所说的“十万天兵”指的是什么了! “传令,反击!” 在樊哙等人还在惊喜中呆若木鸡的时候,阿盛终于缓了一口气,立马让将官挥动旗语,让莒与即墨的生力军投入战斗。 而吕泽部也开始向前移动。虽然其推进速度很缓慢,每一步却很坚定。于是这支铁甲军一面压着秦军后退,一面让出之前把守的如咽喉处的险要位置,使得后军能够从其军阵两翼包抄秦军。 哪怕是之前败退了的,士气一度跌到谷底的齐技击之师,见此形势逆转,也充分发挥不要脸的精神,不待田氏三兄弟的号令,就争先恐后地再上战场去抢功! 在此危难之际,王贲一面组织部队防御,一面试图再探济水,结果发现现在水流湍急根本无法渡过,众将士几乎陷入了绝望。北岸的王离等人也只能看着对岸局势干着急。 “老子居然被水攻了?或许也是报应吧!” 王贲忍不住自嘲起来。他当日水攻大梁,今日却被困在这突然暴涨的济水河畔,感觉真的陷入了绝地。 “等等,或许还有希望!”这位水攻高手突然间意识到。 与水淹大梁不同,此时毕竟是枯水期,只是因为上游蓄水的突然下泄,才使得济水一时无法渡过。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只要自己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暴涨的水流不久会过去。届时济水虽不像之前那样仅仅过膝,但想必也是可以泅渡的! 于是,王贲又振作了起来,并亲自上前勉励诸军就地顽抗。 不过,他的这番理论一时无法向普通士卒解释清楚,而王贲自己也没搞清楚齐军怎么就突然间毁了堤坝?难道自己被儿子的侦察给坑了?难道那齐相施展了什么妖法?但此时,他已经无暇追究,只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起到作用。 齐军阵中,郦食其已渐渐地能把来龙去脉给联系起来了:他想到齐相见了徐福后就筹划着修坝,想到那回徐福处传来的神秘巨响——莫非这就是齐相一直在说的‘科技’?这的确很难向外人解释,也的确能当十万精兵! 而阿盛则从心底感谢起了韩信。虽然这个时代的“兵仙”还是个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的小毛孩,可是他在原本的楚汉争霸中打出的那场潍水破龙且之战,却给阿盛的“面壁计划”提供了启发。 不过,想复刻这一战并不容易。史书的记载很简略,只说了韩信连夜准备了上万沙袋,阻塞了上游,然后派兵渡水攻打龙且,再在诈败引对方渡河追击之时掘开上游沙袋,施展水攻。可韩信的时机怎么就把握的这么好?而龙且怎么就这么蠢,连水位突然变浅了都没有发现? 阿盛一度怀疑,韩信是拿着无线电在指挥的,而且不知在潍水畔演练了多少次... 好在,自己有着火药和望远镜等黑科技,又有欺软怕硬的“技击之师”和吕泽、周勃等部队的协助——饶是如此,他还是虚惊了一场,好在此前布的“闲棋冷子”也发挥了作用,使得未曾大意的王贲也如龙且一般吞下了苦果。 不过,此战尚未结束,背水一战的王贲和大秦锐士们也还在顽抗呢! 第51章 最后的荣光 多年以后,面对叔孙通及一众修书的学者,齐相会如此回忆济水旁的那一战: “此战见证了战车最后的荣光!” 阿盛当然早就明白,在战国那个年代,车战已经走向没落了!他也大胆的把千乘战车交给了田冲,在济水河畔几乎完全以步兵对敌。但是,当秦军也以步兵迎战,并且被困在河畔之时,己方不多的战车,就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突击力量。 “樊哙、卢绾、夏侯婴!” 当阿盛用望远镜观察,看到王贲依然在指挥着秦军顽抗,终于使出了这道杀手锏。 “命尔等突入阵中,直取敌将首级!” “领命!” 紧接着,齐相亲自为樊哙等人披甲壮行。高陵君此时终于明白,人家集中军中的战车,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进行一次突击。 “高陵君,你也披甲吧!记得要披双层甲哦!” 就在齐相叫到自己的时候,高陵君才意识到:他也是那突击队的一份子!顿时也是哭笑不得。 坦白来说,此时他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地意外捐躯,毕竟现在是齐军的顺风局。可是,其他主动参军的贵族子弟都当上了车左,能够在战车上持弓指挥。他却只能在齐相的钦定下当一个御者,还要载着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听对方的号令?他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高陵君的改装,在这支战车部队中得到了推广,使得众战车不仅能方便逃命,更是有利于冲阵。 在阿盛看来,夏侯婴作为御者,卢绾作为车左,樊哙作为车右的搭配简直是非常完美。众人皆身披双层皮甲,还配置了强弩、手戟和望远镜,当真如同那个年代的坦克一般。其冲阵效果,恐怕在配置了马镫的具装骑兵横空出世之前,是无与伦比的。 可惜在那个年代,由于地形和战法的限制,战车冲阵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结果被困河畔,还在困兽犹斗的王贲军就被赶上了! 此时,齐军几乎是全线出动,对着秦军济水南岸的残兵展开三面夹攻。而征召兵和稽下学子也跟在正规部队的后面,在帮忙救治伤员和打扫战场... 卢绾观察到:秦军一部抛弃铠甲辎重,引得即墨军及部分技击之师就地哄抢,齐军军阵之处出现了一处破绽,而对面的秦军也稍微喘了一口气,不由得感觉机会来了。 于是乎,数十辆战车的突击部队在夏侯婴的率领下突然从此处袭来,并如尖刀般插入秦军阵中。 “你行不行啊?怎么掉队了!” 高陵君听到身后之人的责骂,一时也是羞愧难当。他总以为自己能成为跑路冠军,没想到在实战中,却跟不上夏侯婴等高手那风骚的走位。而还没等他调转方向,突然一阵弩箭袭来,他猛地一低头,逃过一劫。 可他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身后两人已经被射落车下——他在这时,终于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就剩我一个了,是不是可以跑,哦不,撤退了。” 高陵君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而且觉得这回自己可不算临阵脱逃,毕竟他总不能驾着空车去冲击敌阵吧? 可就在他动心之际,田荣突然跳上了车,对他说道: “我来助你!朝那边,冲啊!” 高陵君依稀对这员猛将有印象,于是他不敢忤逆,只得听命行事。 “将军小心!” 见到齐军战车部队一路披荆斩棘地向王贲所在处冲来,亲兵们顿时充满了警惕。 王贲也不敢逞能,急忙在众人的护卫下向后撤去! “喝!” 只见樊哙持长戈奋力一割,却没有够着王贲,只是把他身旁的将旗砍断。 “唉!” 他顿时充满了悔恨。 “没关系,再来!” 卢绾指挥道,并抢先拉弓射中了一个试图偷袭的秦军弩兵。 而夏侯婴一个变向,闪避开了前方秦军长铍兵临时结成的阵,接着又撞飞了几个挡路的青铜剑士。 不过,这将旗一倒,就已经让济水北岸的秦军心头一震。他们只能隔河干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王离试图冲过河去救援父帅,周围部将急忙拦住,并劝解道: “少将军,要冷静啊!” 可接下来,更令他们绝望的事发生了:齐军水军顺流而下到达了战场! 此时郦商的部队,成功度过了炸坝引发了波浪,也的确为日后出海做了一次演练。他们随即接上周勃的细柳营,向下游驰援而去。 当秦军遭受战船的箭矢攻击之时,王离意识到又一个重要的问题:己方的大部分蹶张弩已经被济水冲走了! 别说此时反击了,就是回头去守营,怕是都只能依靠剩余的轻弩。 “时已至此,请少将军节哀...我们还是按照预案,撤退到后方的营寨中吧!” 此时,主管后军的涉间建议道。 他也是没想到,王贲将军嘱咐自己准备的后路,居然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他多么希望自己是白忙活一场... 而济水南岸,当看到王贲的将旗倒塌之时,吕泽就灵机一动,传令部下喊话: “王贲已死,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吧!” 众多秦军听讯后,回头发现将旗果然已经被砍断,纷纷失去了奋斗目标,即使没放下武器,也无原先那般的斗志了。 很多人再度试图渡过济水,却还是被冲走了。 王贲见状也是郁闷,心想老子还活着呢!可是在混乱的战场上,只有身边的一圈人知道敌方是在胡说八道。 而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吕泽军的战船袭来,随后北岸的秦军也在徐徐后撤,不由得悲从心来。 见此一幕的济水南岸秦军也都明白——他们被抛弃了!顿时哀莫大于心死。 可济水北岸的秦军又何尝好受啊!王贲等人或许马上就能获得解脱,可这些人恐怕有生之年都会背上“见死不救”、“坐视友军败亡”的心理包袱!但他们真的没办法,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的。 绝路上的王贲,只得感慨命运弄人:他明明很谨慎了,部下却都困在了军功爵制之中,一有立功的机会就掉入陷阱了;他明明想到了济水之坝可能出问题,还派苏角去以防万一了,可齐军怎么就如此迅速地毁了坝?他明明知道,再多撑一段时间,济水的水位就会下降,众人就逃生有望,可众军士,尤其是北岸的诸将,却未参透这个道理,老天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 此刻,他万籁俱灰,只想找苍天问个明白... 第52章 背水追击 “唉啊,还是晚了一步!” 当田荣与高陵君驱车赶来,却发现王贲已经自刎,顿时感觉非常惋惜。 不过,他还是飞身跳下,杀散秦军残兵,抢夺王贲的首级。 而疾驰而来的樊哙等人望见这一幕,还以为被田荣捷足先登了,也纷纷表现的非常悔恨。无奈之下,他们也只有调转车头,继续向还在顽抗的秦军杀去... 就在剩余的秦军纷纷丧失抵抗意志,济水南岸的战局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齐军后方却响起了鼓声。 诸将回头望去,隐约看出击鼓之人正是齐相本人,不禁纷纷疑惑了起来。 “渡河追击!” 还在吕泽最先反应了过来,可是他的铁甲军此时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机动能力,只得叫喊着,将他的将令传下去。 紧接着诸将发现济水上齐军的战船就来接应自己了,而随后后方赶来的传令兵也匆匆奔赴前线寻找诸统领,终于确认了:齐相的意思还真是要追击! 而在此时,一支由田横率领的技击之师已经抢先开始登船,迫不及待的要去抢功。 不过在南岸齐军渡河之前,郦商已经派出一支数百人的先锋于北岸登陆,向着秦军后卫追杀而去,消息很快传到了王离的耳朵里。 “什么,齐国水军不好好待在水里,反而敢来追击我大秦锐士!” 王离顿时忍不了,要率领一军杀回去。 涉间试图阻止,却发现他根本拦不住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王离,只能由得对方去发泄。而他此时,只能派一军先回营寨做准备,再亲率另一军跟在王离军后准备随时接应。 那支追击而来的齐军,看到王离率众杀回,只远远地放了一轮弩箭,就往后退了。 “看来对方的射程,确实要比我们的远!”王离终于确认了这一点,他明显能看出对方尚处在秦弩的射程之外,就已经能对自己的部队造成杀伤了。 原本王离可以在驱赶完这支齐军小部队之后见好就收,但此时他悲愤交加,只恨不得全歼了对方为父帅和济水南岸的秦军报仇!于是,他率众紧追不舍,一直又回到了济水南岸。 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齐军的众多部队居然已经渡河了?并且还在郦商的统筹下,背水列起了阵? 王离顿时明白自己又中了诱敌之计,可他自恃兵强,不愿放弃这个和数量相当的齐军正面对决的机会。 “我要在济水北岸打个胜仗,以祭奠南岸的将士们!” 抱着这个念头,王离军开始了冲锋。 但很快王离就发现了,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济水上,齐军战船先是众弩齐发,其中不乏蹶张弩,甚至床弩这般的重弩! 而齐军前排由周勃的细柳营组成,这群士兵虽然没有配置铁甲重矛,却也装备了大盾铁叉——这还是他们临时管水军借的,却起到了增加防御和格挡的奇效。 后排的技击之师,在秦军冲锋之际也纷纷投掷出了手戟和短矛;随后,他们或自持武力冲杀而出,或躲在后方用长戈偷袭,也纷纷各显神通了起来。 王离这才发现,他重复了之前的错误,还是率领着机动力最强的青铜剑士去追击齐军诱敌的那支小部队,然后撞上了以逸待劳的敌方军阵...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的秦军不仅来回奔波浪费了体力,更是早已经丧失了原本高昂的士气。 而紧接着,王离又被眼前一幕震惊到。 齐军的大批部队,正在成建制地渡过济水! 王贲的直觉果然没错,此时济水的水位已经下降到可以泅渡的情况了。于是,南岸齐军莒与即墨的部队直接不上渡船了,而是徒步渡河,并在齐军滩头阵地两翼集结,准备夹击王离的部队。 “撤!” 无奈之下,王离只能选择及时止损。可对面的技击之师早已杀红了眼,面对着后退的秦军,继续紧追不舍。 好在涉间率军及时接应,并果断分出断后人马,这才把王离接应回去... 济水南岸。 阿盛只觉得自己身体不听使唤,无奈早早结束了击鼓。 本来,他是准备在樊哙等人战车突击之时,就击鼓为其助威的,可当时自己一个紧张,就忘了这回事。 直到他在望远镜中看到王贲的将旗被砍倒,看到吕泽施展攻心之计,看到田荣等人向王贲冲去,感觉南岸大局已定,才想起来还没击鼓。而他立马意识到击鼓的另一个意义:提醒众人追击! 他明白,在冷兵器时代,追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正面战场哪怕砍上一天,双方的死伤往往也很有限。甚至有种说法是能够承受10%的伤亡还不崩溃的古代军队无疑就是精锐。而对敌人有生力量更大的打击,则要靠追击和战后俘获等等。 比如说,长平之战那么惨烈,却仍有四十万赵军成了降卒,而白起的那一场坑杀,才起到最大化了此战战果的作用。项羽在秦末接连屠城,外加坑杀二十万降卒,也是有理由说的,他不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然,阿盛是不愿做杀降这种事的,他巴不得能将大秦锐士招揽过来为自己所用,但此时也并无足够的把握。 更何况,此时这支秦军还剩十万兵马,仍不可小觑。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最大化此战的战果,等对方恢复了元气,依然会给齐国造成很大的威胁! 于是乎,齐相恨不得立即把所有能调动的部队都派到河对岸去追击。而统率水军的郦商更是设计了一个陷阱,令齐军得以咬上王离的部队。诸军一通追杀,直到秦军撤入早已准备好的后寨内固守。 “很好,围起来!” 当齐相也抵达济水北岸,了解到前线战况后,也立马下令拔营,并在秦军营寨周遭立寨驻扎。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郦食其仿佛听到了阿盛的这番喃喃自语,只是他不知道,这“霸王”指的到底是谁? 第53章 向着秦营,开炮! 接下来的一天,显得格外安静。 王贲准备的后路的确派上了用场。这支秦军没有步李信部队的后尘,而是平安撤到了涉间提前督建的营寨中,然后如同舔舐着伤口的猛兽,准备在养精蓄锐后再找机会杀出去。 而此时,哪怕是血气方刚的王离,都不敢立刻出寨迎敌了。他前日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居然还在正面对决中输给了齐国的水军!当然,他渐渐明白事出有因,也愈发觉得自己要学习以逸待劳的战法,就从守好营寨开始。 并未亲赴一线,只想着在营中等待捷报的王敖,得知秦军败得如此之惨后,更是良久才从惊愕之情中走出来。 “这不可能啊!”这位鬼谷门人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世界观崩塌。那个“有天子气”的刘季明明是在高唐,无论是秦军情报还是自己望气的结果都验证了这一点。那秦军怎么还会失败呢? 王敖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恨当时没有亲赴一线观察。 而在齐军方面。 看到“济水畔,大齐兴”的预言果然应验了,将士们的士气极其高昂,众人愈发觉得他们被上天所眷顾着,在胜利的喜悦下先不顾劳累地追击秦军,然后大胆地在秦营边上大兴土木。 齐相及各统帅则保持着理智,面对着秦军坚固的营垒,很明智地没有去贸然攻打,而是先进行着土工作业,本着“围师必阙”的原则将秦营三面包围。 阿盛也是感到很庆幸:秦军一直老老实实在营中待着,而没有出来捣乱。因为这段时间齐军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首先要进行济水之战的善后工作,包括军功的统计,伤兵和俘虏的安置,武器装备的补充修缮,各部战力的重新评估...其次是移营的安排,重点为周围工事的修建;最后还要为接下来攻坚做准备。 虽然齐军时时刻刻都安排了部队去警戒,可郦军师还是担忧秦军会趁齐军立足未稳之际忽然突围。好在,对方在惨败之际,似乎只有固守的打算。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居然有一支秦军从外线杀入,突破了即墨军的防区,进入了重围中的秦军大营! 这一偷袭,使得众人既惊愕,又疑惑:这到底是哪来的部队?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齐军的侧后方。 还是郦商率先反应了过来。推测到对方正是前日在堤坝处缠住周勃部的那支秦军。当堤坝被毁后,这支部队也失去了目标,很快退出了交战状态。不过,与走水路的郦商周勃部相比,他们在路上机动,速度较慢,所以这才赶了回来。 他猜的没错,这支人马正是苏角军。可当他们返回秦营,汇报了其部在堤坝处的遭遇之后,王离等人根本不敢相信。而苏角虽在堤坝被毁之时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当他发现秦军败得比自己想象得更惨之后,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莫非这齐人会妖术?” 王敖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嘀咕。可他明明不相信怪力乱神或者方士阴阳家那一套,这些玄之又玄的玩意又不像自己鬼谷门派的看相、望气、风水之术,是经过一代代实践检验的。 可第二天,他就亲眼见证到齐军的“妖术”了。 经过苏角之事这一闹,阿盛怕秦军受到鼓舞,继续派兵试探齐军的虚实,索性主动发起进攻。 他先派出了吕泽的铁甲部队,命众人手持大盾缓缓逼近秦军营寨。秦军果然是没有出寨接战,只是远远地用弩箭攻击。 “不对啊!” 阿盛特地叫了一群稷下学子跟随他做参谋。在铁甲军推进的过程中,众人拿着望远镜观察,随后在齐相面前沙地上的示意图中标注出了秦军的各个火力点。可阿盛看过去,只发现秦军的火力大多来自于轻弩,只有少数的蹶张重弩暴露了位置。 他哪里知道秦军的大部分重弩都已经被济水冲走了,只以为对方故意留了一手,不禁皱起了眉。 而此时,用心观察的郦食其也发现了另一个“华点”。 “相邦,秦军似乎也学会向斜上方抛射了,不过他们用这一招,效果却没那么好,这是为何?” “哦,这是弩矢的问题。”阿盛解释道: “一般来说,弩矢既短又轻,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较大,所以抛射虽然能提高弩的射程,却并不一定能维持命中远方物体时的杀伤力。正如那句话所说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那我们的弩?”郦食其还是很疑惑,怎么同样一招,齐军用起来效果拔群,秦军学过去就不怎么管用了? “是经过特别改造的。”阿盛终于揭晓了这个奥秘: “其实,弓箭是最适合进行抛射的,而弓矢一般也较大较重,哪怕从天上砸下来也能给对方带来较大杀伤。可惜的是,弓箭手太难训练了...所以我们只能往弓矢的方向改造弩矢,也是经过了几轮实验,才确定了现在这一款,军师请看。” 说罢,齐相特地拿来改造好的弩箭,交给郦食其观察。 而郦食其也是一边把玩着这特制的弩箭,一边感慨道: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吗?” 阿盛笑笑,随后说道:“没错!今天,我再让大家开开眼。” 只见他一声令下,数十门被赶制出来的炮就被推到了阵前,准备对秦军的火力点进行定点清除。 “又是这玩意?果然,齐国人和楚国人早就勾结到了一起!” 而看到这一熟悉的攻城武器,秦军也并不慌张。虽然他们曾经在楚军突然祭出这一神器之时吃了大亏,但此时已经有了防炮的经验。涉间更是自以为把营寨修的十分牢固,根本不怕炮击。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众人的意料,飞过来的不是石子,而是一团又一团的火球!它们在击中秦军的箭楼等工事时,也不仅仅是撞击,而是会爆炸,并放出烟尘! 齐军也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那日陪着齐相接见宋义的诸将更是既疑惑又惶恐:楚国这炮的威力居然如此惊人?那宋义怎么还说用炮攻营的效果没那么好? 仅有阿盛和少数几个工匠知道,他们在炮弹上动了些手脚,尤其是加入了黑火药... 于是,在齐相的手里,“炮”一下子就变成了“炮”! 第54章 三面秦风 “那日...齐军就是这样毁掉堤坝的!” 苏角发现,眼前的爆炸景象似曾相识,不由得惊呼起来。 而此时,其余秦将再也不质疑他所说的话了,众人已经眼见为实,纷纷在心里猜测齐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而齐军这边,阿盛则令铁甲军撤下,只是对秦营维持着炮击。 虽然雍齿等人建议趁机攻营,但齐相一来怕秦军“隐藏的蹶张弩”突然开火,给己方带来重大伤亡;二来也明白对方营寨坚固,并没有可能一鼓作气地攻克,所以还是保持克制,并通过持续炮击的方式打击起了对方的士气。 而郦食其则悄悄问了阿盛一个问题: “相邦,你是不是有对楚人的炮车也做了什么改进?” “不错,还是军师了解本相。”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又卖起了关子: “这涉及到化学,回头再慢慢解释。而此时这‘炮’,本相要命名为‘霹雳车’!” 众人听闻,顿时觉得这个名字起的非常贴切。而渐渐地,又有传言流出,还越来越离谱。 “你们听说了吗?齐相是水神下凡,故而擅长五雷法术,既能操控济水,又能引天雷去轰击秦军!” “可那秦国不是也属水德吗?听说昔日那秦文公出猎时还曾捕获黑龙。” “定是那秦王政无德,这才被上天所唾弃,故遣水神下界来收拾他。” “瞎扯!我看,这是国师的功劳...” 当流言蜚语辗转传到阿盛的耳朵里,他再次感觉哭笑不得,顿时感觉在军中扫盲任重而道远。不过,此时还不是大规模普及物理和化学的时候。他又想出了一招,准备在填补己方的精神世界的同时,再对秦军做出打击。 于是当晚,王离等人就体验到了一把“三面秦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只听闻齐军营中响起了《秦风·蒹葭》的歌声。而听到了故乡的歌谣,秦军将士们纷纷垂泣。 原来秦人也是有那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可在商鞅入秦之后,却对秦人的精神面貌做出了刻骨铭心般的改造。秦国自此成为了虎狼之国,但在战斗力飙升的同时,也丢掉了其他的一些宝贵特质。 而此番,久违的《秦风》一唱响,秦军将士们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军功爵制,没有严酷的秦法,更没有这战国间的恩怨。 “齐人太狡猾了,我们该怎么办?” 秦军诸将此时紧急集合了起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凭借坚固的营寨防守,待到齐军攻坚不力,己方士气恢复之际再进行反攻。可是白天的霹雳车攻势已经大大动摇了他们能守住营寨的信心,夜半的“三面秦风”又再度打击了秦军的士气——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可是危险了! “要不我们从北面撤吧?” 见众人不语,王敖率先开口试探起来。他隐约觉得,众人心中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提出来。 “不行!” 只见王离的反应非常强烈。可以看出,他仍然放不下私人的恩怨。 其余诸将也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涉间又发了言。 “我也不同意撤军。 要知道,此番攻齐,可不只是我们一支部队。哪怕我们败了,只要能在这里坚守,并拖住对面的齐军,西线的部队就有机会!” 见众人依旧不语,涉间继续打气道: “现在形势虽然危急,但也只是暂时的。我们的营寨还没有垮,粮食还有很多,还能通过甬道和后方联系。” 谁知恰好此时,又一噩耗传来,黄河畔的据点失守,秦军的甬道被断了! 众人又是大惊,心想这又是哪里冒出的部队发动了奇袭? “哈哈哈,田冲好样的!” 就在几乎同一时间,齐军也收到了军报,阿盛的又一大胆想法成真了。 原来,在炸坝之后,位于历下的田冲军也没有闲着,而是奉齐相密令在齐军水师一部的接应下渡过济水,然后全速向秦军后方包抄而去! 坦白来说,阿盛是受到了闪电战的启发,故而也做出了纯战车部队不配徒兵,直接长途奔袭的实验,目前看来效果还是很喜人的。 但是军报中也提到了一些问题,引发了军师郦食其的格外注意:奔袭途中出现了部队脱节,以及车坏阻塞道路的情况,使得田冲只得先率最早抵达的一半人马攻击秦甬道。 好在这一路都还是在大齐的国境内,战车部队得到了百姓的帮助,随后也陆续跟上了;而秦军的运输队更是没有防备,人员配置上更是少量的秦军士卒监督其余从燕赵故地征发的民夫...所以田冲还是一举突袭成功,并能继续收拢部队,和动员附近各国的群众。 “相邦,依郦生看,这战车突袭的战法还是非常凶险的,此番能够成功也算是侥幸。以后可不能再轻易尝试了!” 听闻郦食其的告诫,阿盛深以为然。但他准备今后要变本加厉——谁还用战车奔袭啊?他可是要训练骑兵的!只是短时间无法练成,只能先拿战车部队进行闪电战的实验了。 郦食其又继续进言了起来,令阿盛心中一动: “此时的秦军怕是已经处于了绝路,但要小心他们殊死一搏。郦生愿意亲赴秦营,以三寸不烂之舌争取让对方停止抵抗!”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阿盛有些心动。他当然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感觉郦先生出马,有很大概率能复现他在楚汉争霸中帮刘邦说降秦军的壮举。可是一想到郦食其在历史上的结局和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又有不祥的预感。 “不行,这太危险了!”他还是拒绝了这一诱人的提议。 第55章 戴罪立功 郦食其很快意识到,齐相这是心系自己的安危,不由得心中一暖。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提议,早就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相邦放心,《左传》中说了,‘兵交,使在其间者可也’,秦军即便是不接受我方的条件,想必也不会为难我方的使者。更何况,他们现在定是处于迷茫的状态,哪怕拒绝了劝说,应该也会想着要争取时间,以及探听我们的虚实。” “不行,不能让军师犯险,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阿盛明白,郦食其是用当时的话说了一遍“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可他却依旧拒绝了。现在的秦军,可是被逼入了绝地,是否会像楚汉争霸时期的田横田广那样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他可是实在拿不准。 “禀报相国,罪臣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能两全其美。” 出乎众人的意料,被阿盛带在身边,就近“看管”的高陵君此时发话了。 大家都明白,此人是来戴罪立功的,平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在众将讨论之时都知趣地闭上了嘴,早被当成了和卫兵一样的npc了。按理来说,他在前日的战车冲阵中,也和田荣一起立下了功劳,但此时尚未论功行赏,他也一直保持着低调。 “哦?说来听听。” 不只是阿盛,此时众人均好奇了起来。 只见高陵君丝毫不怯场,并开始了侃侃而谈:“我们可以仿照‘鲁仲连射书下聊城’的典故,与秦军通书信啊。” 见到除郦食其、郦商、吕泽之外,包括齐相在内的众人还都是一脸懵逼。高陵君随后给“不学无术”的众人讲起了这一典故。 那是在燕差一点灭齐,田单绝地反攻之时发生的一件事。有名燕国将领占据了聊城,田单久攻不克,最后还是齐名士鲁仲连写了一封书信,派人射到聊城之内,才令燕将放弃了抵抗。 “你说的不错,可仅凭书信,怕是打动不了秦国人。”在高陵君讲完之后,郦食其又开始了点评: “要知道,当年燕将看了鲁仲连的书信后,可是选择自杀身亡,而田单又趁聊城大乱之际一阵血洗!有了此先例,此刻的秦人如何会轻易屈服?” 阿盛初听此故事,以为有了希望,可在郦食其分析完后,顿时又觉得军师的话更有道理,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给子孙后代添麻烦的田单来。 只见高陵君思索了一下,毅然说道: “既然如此,我愿代替军师出使。也请军师准备一封书信,届时罪臣会随机应变,定能全身而退!” 他的这一政治投机,实在出乎阿盛的意料。可他越来越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自己只是心系郦食其的安危,对高陵君却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于是乎,就在秦军诸将在“夜半秦风”中依旧束手无策之际,秦使求见的消息传了进来。 王离本想把对方赶走,可王敖却猜测来人很有可能是在论战中让自己吃瘪的郦食其,于是起了挟持对方,再和齐相谈判的念头,并与众人密谋了一番。可见到来人后,他却大失所望! “齐高陵君田显拜见诸位将军,有书信呈上。” 涉间等人接过,传阅了起来。王离却一直在等待王敖的信号,准备随时发难。 “高陵君?” 王敖则依稀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你在齐军中担任什么职位啊?” “实不相瞒,在下是戴罪立功...目前只是在军中担任一名普通的御者。” 高陵君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也不是谦卑,而是想刻意营造出一种自己很不重要的感觉。接着,他还讲了一下自己在战前是如何悲观地想要逃跑,如何“交友不慎”被太仆所连累... 秦军众将顿时大失所望,感觉此人根本在齐国无足轻重。王敖则是终于回忆起了太仆曾经传来的关于此人的情报。 “齐军怎么派了这等人来当说客?” 在一片疑惑中,王离也接过了传阅过来的竹简,顿时大怒: “来人,给我轰出去!” “且慢,少将军息怒。” 王敖不明白,王离为何会突然发作,直到他接过竹简一看,发现标题就是这几个大字——“敦促王离等投降书。” 显然,阿盛在读了郦食其的草拟的书信后,又钦定了标题。 而此时,高陵君则陪着笑,略带谄媚地说: “这是王离将军吧?果然是少年英雄!在下只是一个传话的,还老是在齐军中被排挤,这才摊上了这一个苦差事。如果惩罚在下能让将军好受的话,那尽管动手吧!” 接着,他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使得王离终究没好意思去恃强凌弱。 “唉,罢了罢了...” 紧接着,只见高陵君神色一变,小心地说道:“另外还有一事不敢瞒将军...王贲将军自刎身亡之时,在下就在不远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惊,接着便将信将疑地询问起高陵君各种细节。而真正目睹了王贲之死全过程的高陵君自然是对答如流。当然,他也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既渲染了王贲英雄末路的悲壮之情,又一再强调他是被逼上战场的无辜目击者。 在众人终于确认了高陵君所言非虚,正沉浸在悲痛的情绪当中时,对方又趁热打铁地暗示了起来。 “在下虽然贪生怕死,但尤其敬重英雄豪杰。王贲将军无疑是孟夫子所说的‘舍生而取义也’的表率!而在他之前,你们秦国还有樊於期将军!” 听到这个如禁忌一般的名字,众人顿时感觉到高陵君其实来者不善。樊於期是什么人啊?原本的秦国大将,因为惨败给了李牧,被迫流亡燕国,又在荆轲刺秦王一事中慷慨赴死,主动献出头颅来只为给荆轲制造刺杀秦王的机会。 此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显然并非如此啊!可是秦法的残酷,依然让他在丧师之后选择了逃亡,简直是演绎了一场真人版的“苛政猛于虎”啊! 而此番众人也仿佛处在了当初樊於期的处境之中,他们败得比樊於期还惨,怕是难逃秦法的追究,整个家族都会受到连累...可他们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接着,高陵君又从不同角度谈起了他对吕不韦、白起和商鞅的敬仰之情,愈发让王敖觉得其心可诛。他不就是在暗示秦国的功臣都没有好下场?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56章 赌一把 面对着高陵君言语暗示,王敖终究是没有发作。一来是因为对方的意思比较隐晦,或许诸将并没有领会,自己如果反应过激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二来他还是认为此人并不重要,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反过来为自己所用;而三来,听了对方的话,他其实也忍不住思索起自己、老师,以及鬼谷一门的未来... “齐使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不过,事关重大,我们得讨论讨论,改日再给贵军答复。” 此刻心情复杂的王敖选择了先匆匆打发走对方,再与诸将闭门商议。 而齐军这边,在一阵阵“蒹葭苍苍”的背景音下,众人也是保持着警惕。在派出使者后,齐相就意识到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启禀相国大人,各军都准备就绪了!” 就在高陵君平安回来复命之际,郦商也赶了回来。高陵君这才意识到,齐相并没有指望他能成功说降秦军,而是猜测自己过去一刺激,有可能使得秦军连夜突围。 阿盛接着表示道: “好的,大家都辛苦了!不过今夜注定会很漫长,我们都要再接再厉。” 其实话说回来,阿盛也不是不信任高陵君,而是很清楚的知道,在四面楚歌之后,紧接着原本历史上的剧情就是霸王别姬,百骑突围和英雄末路。他可拿不准这支秦军是否也拿了项羽的剧本,故而提前就做好了两手的准备。 而此时,他其实已经对高陵君刮目相看,准备找机会接着栽培这一特殊的人才。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则令他终身难忘: 忽然之间,秦营起火了!突如其来的大火使得白天的霹雳车攻击如隔靴搔痒!而在那火光之中,则传来了嘹亮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众人顿时明白,这是秦国人自己放的火!他们还唱起《秦风·无衣》,以对抗三面齐营中传来的《秦风·蒹葭》之声!想要表达自己宁死不屈之情! 然而,在一片悲壮的氛围中,齐相却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愕的决定: “传令诸军,快去救火!” 阿盛当然听到了这首《无衣》战歌,但他也留意到了歌声间隙中,秦军士兵的哀嚎。不由得感慨起来:就算秦军将领想自焚殉国,又何必如此拉着全军陪葬?秦军的普通士兵何尝不是无辜的,而当前这一幕,抛开人为赋予的光环,又何尝不是一场人间惨剧? “相邦不可,小心有诈!”郦食其急忙提醒道,他可是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 “必须要救火!...不过提醒诸军小心。” 很显然,阿盛有些动摇了,他明白秦军上演这一出恐怕没那么简单,但真的不想见死不救。 “末将有一计,可驱赶秦军战俘救火,我方则在后面运水和警戒。” “好,就按这个方法办!” 关键时刻,吕泽挺身而出,献上一个几乎两全其美的办法,而齐相也立马拍板了。于是乎,分散在三面齐军中,刚刚还在教众人唱“在水一方”的秦国俘虏们,又被驱使着去救火了。 坦白来说,一开始他们害怕极了,有人还以为齐军要故意驱赶他们入火场,以一举消灭他们。可当他们意识到,在烈火中有自己的伙伴甚至家人之时,顿时变得更为卖力了。而持着武器在后警戒的齐军,在发觉并无伏兵偷袭之际,也都纷纷传递着水桶,参与到了抢救之中。 不过,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一支秦军向北突围,为首将领正是王离。而王敖则和苏角一道,向着西南突围,准备沿着来时的路穿过齐军,直奔高唐的蒙恬军中。 此前,涉间向众人表示道他要留守大营,并尽量吸引齐军的注意力。可王离等人哪里能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纵火自焚? “如此一来,我的家人应该不会再受牵连了吧?” 在穷途末路上,涉间被秦法逼得无奈出此下策。同时,他也要烧毁营寨中的存粮,以免其被齐军所利用。而营中的剩余士卒,除了和他一条心的本部亲兵之外,还有不少是在燕赵故地招募的。这群人是为了立功受爵才投军,涉间可不敢相信他们的忠诚度。而即便是王贲将军,也将这些人安排在后军,以便优先让关中子弟立功——谁想到反而使得这群人因祸得福... “不行,不能那么便宜他们!我要拉上垫背的!”走上绝路的涉间于是做出了玉石俱焚的决定。 苏角这边,虽趁乱突破了两道防线,可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之前齐军的防备明明没那么森严! 其实,他之前是走了狗屎运,因为齐军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攻击,然后自投罗网。而经过他之前这一闹,齐军加强了防备不说,周勃也被调了过来整顿诸军,苏角军还得面临齐军正面的工事,简直举步维艰。 “齐人什么时候挖了这么多条壕沟?” 在突围中身中数箭的苏角带着疑惑,可谓是死不瞑目。他哪里知道,这些日子齐军,尤其是不承担警戒任务的征召兵可都没闲着,而是在后面不停地挖啊挖啊挖...秦军早就失去了从正面突围的机会。 苏角死后,他的部下很快就放弃了抵抗。王敖则乔装打扮混在了普通士兵当中,此刻也是随大流地束手就擒了。 可惜的是,他并没能成功浑水摸鱼。 “鬼谷先生,真的是你啊!” 几天后,叔孙通来给俘虏们上课,结果一眼就认出了王敖。王敖只得自认倒霉——他哪里想到齐相会带稽下学子从军,还很“贴心”地让众学子下去做俘虏们的思想工作? 而当王敖被带到齐相面前时,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发现,向北突围的王离也没有跑掉!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看来这一赌,是彻底输了!” 第57章 囚徒困境 王离等人哪里知道,那晚他们能够逃出来的几率,本来就很渺茫。 齐军虽然摆出了“围三阙一”的架势,没有在北面扎营,可还是暗自布置了伏兵。同时卢绾、夏侯婴又一次集中起了军中战车准备着追击。他们虽然拿不准秦军突围的方向,可是各方都预备了孔明灯,以便给战车部队指引方向。 坦白说,饶是齐军做了如此布置,如果十万秦军同仇敌忾,不管是分散突围还是选定一个方向死磕的话,总是有机会能逃出去。可那时的秦军已经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士气差点就崩溃了。而王贲死后,诸将更是群龙无首。于是他们无法有效动员基层士兵,只得统领着尚且能指挥得动的精锐各显神通。 于是那一夜,向着西南方向突围的苏角军根本还没突出周勃军的包围就失利了,那一路没有放灯。而向北突围的王离军则触发了放灯的条件,然后就遭到了战车部队的追杀。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等在他们前面的,还有田冲部的数百乘战车及成千上万被动员的百姓和被解放的燕赵民夫。于是乎,王离军未能渡过黄河,就又被围了起来。接着就在弹尽粮绝之际被带到了齐相面前。 “你就是王离?”阿盛打量着这一历史上的着名背景板,随后非常客气地说道: “你的父亲是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自刎而亡的,可不是死于我军之手。” 当然,阿盛在这里隐瞒了一些情况。比如针对王贲的“斩首行动”就是他下令发起的,只不过樊哙一击未中,田荣也还没来得及抢功,王贲就率先在绝望中自己体面了。可他此时哪里想跟王离结仇? “哼!” 只见王离表明了个不屑的态度,然后任凭齐相怎么说都不答话。 无奈之下,阿盛将目光转移到了刚被叔孙通识破伪装的王敖身上。 “王敖先生啊,终于又见到您了!稽下学宫一别,本相可是时时刻刻牢记着先生的教诲。来来来,先生请上座。” 齐相突然的热情姿态让一旁的王离满脸疑惑,王敖则一下子体会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看到对方走过来,还要亲自给自己松绑,王敖急忙正色拒绝道: “且慢,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齐相还是赶过来给他松了绑,这让护卫的樊哙等人充满了警惕。可王敖毕竟是一介书生。他压根威胁不了齐相的安全,只能用尽全力不让自己被阿盛拉走。 “哎呀,先生还是太客气了。”齐相终于放弃了请王敖落座的打算,可在嘴上还是十分恭敬。 “齐相,请您自重!”王敖愈发地严肃起来:“我是大秦的臣子。此番被擒,无话可说,但我永远不会背叛大秦!” 只见阿盛又摆出一副敬佩的姿态,然后说道:“好,先生请自便,我们齐国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岔了——齐相的意思是:要放王敖走? 随后阿盛又用行动说话,把意思表示得更明白了。只见他卷起案前的地图,边说边把它塞到王敖手里边:“先生应该是要去高唐吧,请您把这个交给蒙恬将军。” “相国大人,那怎么行?那上面可是标注着我方的部署!” 见此一幕,一旁的雍齿急红了眼,连忙上前提醒。可阿盛却不以为然。 “这个...本相自有分寸,你且退下。” 此时的王敖也懵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图,看了看齐相,又和王离面面相觑了起来,根本猜不透齐国人在耍什么把戏。 而此时阿盛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语出惊人道:“对了,也麻烦王离将军了。本相还有一封书信,也请将军一同转交。” 说罢,他又掏出一个竹简,然而却不给王离松绑,只是绕到后面把竹简塞到王离背过的手中。 樊哙悬着的心于是放了下来。他真怕王离没了束缚后会突然发难。而齐相也怕,所以才将王敖和王离二人区别对待。 “我们可以走了?” “没错!来人,送先生两匹好马。对了先生,要不要本相派人护卫啊?” “不用!” 在众人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王敖只觉得机会难得,于是火速确认了一下,接着便拉着王离,以飞一般的速度离开了齐营。 一路上,面对着王离略带疑惑又充满着警惕的目光,王敖终于理清了思路:对方这是想玩反间计啊! 齐相很清楚的知道,两人都不可能在此时投降,于是故布疑阵,让众人陷入到互相猜疑的状况下去。王离此时恐怕已经怀疑起了王敖,两人到达蒙恬军中也难免会被怀疑,而这猜疑链恐怕也会延伸到蒙恬那里。 果然,当两人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达蒙恬军中,并被确认了身份,面见了蒙恬之后,对方也是又吃惊又疑惑。他先是从王敖那里接过地图,展开看了看,脸色立马变得很阴沉。随后,他向王敖确认道: “这真是齐相直接从案前拿给你的?” “正是。”王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故而回答的很简略。 谁料一旁的王离却开口补充道: “是的,末将也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幕。还有齐将当场劝谏,却被那齐相无视呢!” 蒙恬随即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王离,并从他手中接过齐相令其转交的竹简,然后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疑惑。 于是,他又发问道:“这竹简,也是原样送来?” “是的,末将着急赶路,并未将竹简打开来看,根本不知上面说了什么。” 只见蒙恬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起了王离,随后又看了看王敖。王敖明显能感觉到,猜疑的种子已经在蒙恬心中种下。 “你们一路奔波辛苦了,先退下吧!” 蒙恬随后下令道。 而当二人离开,蒙恬又思索了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 “传令下去,退兵!” 一旁的副将李信大惊失色,忍不住上前问道:“将军,到底怎么了?\\\" 蒙恬先将竹简递了过来,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李信接过一看,顿时也狐疑了起来。竹简上的内容没有什么要紧的,甚至是一些废话,可有很多疑似错别字被刻掉的痕迹。这怎么会是两国重臣间的重要文书呢?如果放到今天,简直是卷面分不合格! 李信顿时明白了,要不是那齐相不拘小节或搞什么恶作剧,要不就是有人在竹简上动了手脚,想要掩盖一些信息... 而当蒙恬将地图交给他看时,他更是大惊失色——如果上面的信息是准确的,那他们的大军危矣! 第58章 攘外必先安内 坦白来说,蒙恬在历史上虽然和公子扶苏一道遭了赵高李斯的毒手。可他其实是被扶苏所连累,自己可并不傻。他先是苦劝扶苏不要自杀,谁知无果,而在扶苏死后还是“不肯死”,一再上诉“复请”。秦二世一度想赦免了蒙恬,结果还是赵高进了谗言,这才要了蒙恬的命。 所以在此时,他当然知道齐相送来的地图并不能尽信,或许有夸大其辞以及颠倒黑白之处。按照图上的显示,齐军除了高唐邑里的二十多万人马,还有向高唐北面的平原城包抄来的临淄军主力,和已经悄悄抵达了西南方聊城的楚国援兵。看样子有种把自己的二十万秦军包围起来的态势。 而且,己方明明还探得齐军在历下有着装配了千乘战车的一支预备力量,在图中却没有被标注。蒙恬不禁怀疑起了这支“消失的军队”才是真正的杀招! 更何况,无论这图中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王离王敖两人被迫作为信使无疑证实了一个消息:从燕地南下的王贲大军真的已经惨败了!那么蒙恬这支本来承担着佯攻任务,也在实战中发现根本啃不动高唐的大军,还有什么在此滞留的必要吗? 然而,王贲军为何会败得那么惨?以至于王离和王敖几乎是仅以身免,蒙恬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渐渐地,怀疑的种子在他的脑海里发芽了。 “莫非有内鬼?” 他越想越觉得这二王很可疑。 而此时,王离也在暗暗怀疑着王敖。看样子他和齐相的交情不浅,此外在大战时又没有出现在前线...更何况,齐人怎么突然间掌握了那么多“妖术”?真的没有鬼谷门人在背后支持吗? 王敖则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齐相的套路,就是要让他们互相怀疑。而得知蒙恬下令退兵后,他更是意识到蒙恬恐怕也在不知不觉中入局了——他们蒙家祖上本来就是齐国人,此番又因为齐相送来了地图和书信就撤兵了,不也是很可疑吗? 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顿时觉得回到秦国之后也难免受到猜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 齐军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相邦,你为何要把地图送给王敖,就不怕打草惊蛇了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郦食其猜到阿盛定有深意,所以没有像雍齿那样当众劝谏,而是又在私底下找到了齐相。 其实那张图并不是假的。阿盛的确特意准备了书信,准备学习曹操玩一出“抹书间韩遂”;可王敖的突然出现,纯属叔孙通走了狗屎运,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他们自然也没有预备假图。 那张图,本来是军机处拟定的下一步救援高唐的计划,可阿盛心中却另有打算。所以他才把这个失去价值的废图交给王敖,以另一种方式上演了一出李云龙把地图交给楚云飞的好戏。 “我们不需要担心高唐,刘季他们守的住。” 齐相此时终于对郦食其和盘托出,心里还暗自想着:开玩笑,项羽在荥阳都没能奈何得了刘邦!此时高唐城坚,楚军援兵也快到了,哪里还有必要再去凑热闹? 而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向郦食其说道: “我们在平陆城中商议的短期战略目标,军师还记得吗?” 郦食其顿时也激动起来:“相邦的意思是...” “北伐吞燕!” 齐相的胃口可真不小——郦食其不禁在心中感慨道。但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燕地空虚,正是很好的进军时机! 阿盛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应该趁济水之战的余威,火速北上,去占领秦国统治基础并不牢靠的燕地!届时,也要多多仰仗先生之力,尽可能减少途中遭遇的抵抗。“ 到了这时,齐相终于要让郦食其出马,施展劝降大法了。他不信到了这个地步,燕地仅存的秦吏还敢铤而走险。他们又不像王离那样身负国仇家恨,拿着百十槲的俸禄玩什么命啊? “郦生定会竭尽所能!” 郦食其顿时感觉到了肩上的重任,随即也帮阿盛谋划了起来: “不过,从大的形势上来看,吞燕的关键一是要隔绝秦军的增援。建议联络代国,借助他们的力量使得秦军无法越过赵地抵达燕境。同时再让张耳等人联合楚国在南边举事,以吸引秦国的注意力。” 阿盛连连颔首,随即还表示道:“军师此言极是。对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称代国了,公子嘉明明一直是赵王!”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巴不得把这支赵国残部捧起来,以吸引秦军的仇恨,好给自己减轻压力。 “这第二点嘛”,郦食其随即继续说道: “是要让我们自己这边做好准备。此番将士们刚刚打了胜仗,一个个盼望着论功行赏。当然,如果去高唐继续攻打秦军,众人为保家卫国自然是感觉责无旁贷。可是如果要北伐的话,恐怕大家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阿盛深以为然,他可不想步“高粱河车神”的后尘。那一年,宋太宗赵光义在战胜北汉后,一言不合地就去攻辽,结果准备不足,将士们也不用命,逼得他最后只能驴车漂移——阿盛可是在网上不知道笑了多少回。 “报,高唐有消息传来!” 就在两人在商议该如何准备北伐时,高唐的来信使得他们停了下来。 而阿盛在看到情报后,不由得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对郦食其说道: “高唐大夫田环已经伏法...曹无伤也...” 郦食其顿时大惊,急忙从齐相那里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第59章 斩蛇 “什么,曹无伤居然通敌?” 看了刘季曹参联名发来的报告,郦食其半晌还是难以置信。 他可是亲自在沛县“录取”了曹无伤,按照后世的规矩两人之间也算是有着“师生之谊”。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孩子,却机灵过头了——他先是在齐相返回临淄时,试图走雍门司马的后门结果弄巧成拙;而去了高唐后又走上了“不归路”... 阿盛也是万分感慨:“看样子,这高唐的局面真是一度万分凶险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他提前有所察觉,并提醒了刘季做好防备,秦军或许真能在策反曹无伤后,里应外合拿下高唐。 话说回来,他一开始只觉得“曹无伤”这名字很眼熟,还是直到他“以刘季为左司马,曹无伤为右司马”随曹参增兵高唐时,才被中间六个字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回忆。 “左司马曹无伤”! 这可是向项羽告密,引发鸿门宴之人啊! 当然,他和刘季都存了侥幸心理,没有贸然向曹无伤下手,只是暗中将他监控了起来,直到事实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原来,西行三人组开始时的确很顺利:他们有着十万临淄军压阵,直接一上来就在接风宴上突然发难,将毫无防备的高唐大夫田环给拘了起来。随后他们一边不动声色地排查高唐军中的将领,一边完成齐相交代的“隔绝秦使”的主线任务。 然而,当曹参还没能完全掌握高唐军之时,秦军就突然兵临城下了!此时,他们已经发觉田环集团盘根错节,几乎遍布了整个高唐的要害部门,自然也不敢贸然行事。而接下来,曹无伤就被拉下水了。 一开始,是被羁押的田环诱骗了他,利用他的恻隐之心向家里人和秦国的地下势力传递自己被控制了的消息。他的同伙投鼠忌器,决定先将田环营救出来,并感觉可以进一步利用曹无伤。 于是乎,他们找到曹无伤摊牌,一阵威逼利诱。而在这关键时刻,因战事而极度焦虑,又被对方抓到“替犯人传信”把柄的曹无伤,没有抵挡住秦人的金元攻势和封官许愿的诱惑。不过,他也恳求对方,在事成之后不要为难刘季和曹参。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就在他们达成协议的下一刻,埋伏已久的曹参等人就破门而入,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他们哪里知道,曹无伤早就被严密监视着,只不过刘季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曹参以为曹无伤还念着彼此之间的一些情谊,本想对他从轻发落,或是先控制起来战后再请齐相来处理。可是,刘季却表现出了极度的理性,让他忍不住有点毛骨悚然... 然而,他不得不同意:刘季的意见非常有道理——那时的高唐面临着内忧外患,真的再经不起半点疏漏了! 于是,那天夜里,人们隐约发现有位“老太太”在高唐的街头痛哭。 有人上前询问缘由,只听那老太太说: “我的儿子是白帝之子,欲助秦军攻取高唐,谁知被那赤帝之子所斩杀!” 众人不以为然,都以为老太太在胡说八道。谁料下一刻,老太太突然消失不见,众人这才大惊失色。 而翌日,官府又贴出来了个重磅告示: 有只大白蛇于前夜从天而降,咬死了高唐大夫田环和相府右司马曹无伤,却被赶来的相府左司马刘季一剑斩杀。目前,丞相参军曹参已经接手了高唐大夫的工作,并定下了如下的御敌之策... 而在衙门前,还有一只被斩断的大白蛇尸体为证。 人们不由得展开了联想,随即对刘季愈发好奇。很多人这才发现,刘季就是最近一直在城中宴请宾客的那个相府贵人,和他接触过的人无不被他的魅力所打动。而曹参切实可行的御敌举措也使众人心中稍安。就这样他们凭借坚城,轻松打退了秦军的试探性进攻,度过了最恐慌的时刻。 阿盛虽然是幕后的导演,但了解了刘季的非凡表现之后,也不由得感慨万分。 毫无疑问,田环和曹无伤都是被刘季给“隐诛”了,然后营造了意外身亡的假象。本来自己已经给了刘季便宜行事之权,对此结果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谁知刘季又编造出了个“斩白蛇”的神话,让他也不由得忌惮了起来。 话说回来,他原本的时代有个“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调侃说法。谁想到在刘季那里,直接变成“肃奸第一剑,先斩小舅子”了!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居然没有半点心理包袱? 其实说起来,刘季也是灵机一动。那日,他出城欲拦截秦使,在蹲草丛等待之际打起了猎,顺手就斩了一只大白蛇。而到了收网那一晚,他突然想到那被自己当作战利品的白蛇尸体可以利用,于是又找来了一个伶官扮作老妇,并利用自己在稽下学宫学到的小孔成像等光学原理,设计了一场街头魔术... 就这样,刘季先是控制住了关键人物田环,随后以曹无伤为饵,钓出了田环集团的核心骨干,接着便以神话加持,团结了高唐的军民(包括田环家族中还被蒙在鼓里的人),成功在高唐坚守。 当然,其中内幕他还是不敢欺瞒齐相,不过书信最后提出的条件又让阿盛顿感有点似曾相识。 他居然借口高唐群龙无首,想让齐廷加封曹参为代理高唐大夫!? 郦食其也感觉到刘季此举有点过分了,因为按照惯例,都大夫只能由田氏一族来担任...虽然齐相目前有着空前的声望,可是否应该为了稳住刘季,及安定高唐人心的理由,冒此天下之大不违呢? “他想做好人?让我面对朝堂压力?” 阿盛感觉必须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第60章 劳军 阿盛最后决定玩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过多久,一支代表齐相来劳师的队伍到达了高唐。两位使者一个是有君子之风的田儋,一个是少年儒将吕泽。刘季没有生疑,当即设宴款待了这两位老朋友。席间双方说起了两路战场的见闻,自然是万分感慨,并在觥筹交错间联欢到了深夜。 可谁能想到,第二天一早,吕泽就跑到刘季和曹参的卧室,收走他们的印信兵符,随后和田儋一起集合诸将,宣布了齐相的任命: 封田儋为高唐大夫,接手此地的各项工作。 调五万高唐军,五万来增援的临淄军准备北上。这路人马将由曹参和吕泽率领,会合田冲的一支部队,作为北伐攻燕的西路军。 当然,这十万大军不可能即日开拔。吕泽一方面将筹备出征的任务分配下去,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犒赏三军,为众人成功守住高唐而庆功。齐相还特地自掏腰包,给大家发福利,经由两位使者之手使得诸将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至于刘季?他被封做了高唐相,将以田儋副手的身份留守在这齐国边境重镇。 当刘季和曹参起床得知消息后,虽然感到有些惊愕,但也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他们的人马都是齐相给的,两人的求官虽没成功,但也都得到了其他封赏。同时田儋带来的数百技击之师的骨干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在战场上立了功,此时也纷纷晋升为屯长或校尉,将帮田儋牢牢掌握高唐的剩余人马。 而在其他人看来,这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也非常合理。田儋本就是田氏宗族,素有贤名,此番又作为技击之师的统帅立下了大功,既然有都大夫的肥缺,当然应该轮得到他。即便是田环的族人,在此西部重镇深耕的盼子家族,对于田儋的任命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来。 而大战过后,把原来增的兵调走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很少有人注意到调令背后的制衡心思——不管是去是留,临淄军和高唐本地军都几乎人数相当,没有哪家能一家独大! 当然,阿盛敢如此安排,也是得知蒙恬军已退。他要在高唐留下一定守备力量的同时,收刘季等人的兵权,然后投入到北伐之中。 楚汉争霸时,刘季被迫捏着鼻子封韩信为真齐王,是因为项羽还在活蹦乱跳,一不小心就能要自己的命;而韩信那时羽翼已丰,逼得高傲的项羽都不得不派出使者拉拢。可此时的秦军暂时没有了威胁,刘季的人马又都是齐相给的,他怎么会再向刘季妥协呢? 于是乎,他通过吕泽复现了史书中记载的刘邦夺韩信兵权的那一出,使得这个时空的刘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体验了一把“自食其果”... 就这样,刚刚斩蛇立威的刘季发现他突然间变成了孤家寡人,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一个沛县老哥们,自己还不得不辅佐田儋看好齐国的西大门。 而田氏宗族这边,立功最多的本是田荣,其大哥田儋反而得到了最丰厚的封赏。随即他就孤身来到了西部重镇压制当地的旧贵族,而他的两个兄弟则待在齐相身边继续征战。阿盛于是在郦食其的谋划之下,也牢牢拿捏住了这一派系。 同时原本根基尚浅的吕泽也一下子成了齐相的心腹。此番他除了立下军功之外,更是当了一回齐相的黑手套,坑了一把在另一个时空中他的妹夫。 阿盛感觉,他这一招应该也彻底斩断了刘季和吕雉之间的姻缘。此事之后,刘季恐怕会对吕泽心存芥蒂,而吕家自然也不可能再招刘季为婿,那么似乎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加注了。 不过,在和郦食其进一步审视起众人的军功时,阿盛又颇有微词。 “真的没办法再加封吕泽军了吗?他们在济水之战中可是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显然,阿盛以为吕泽军的功劳被低估了。可郦食其却表示很无奈: “怕是不行啊。按照军法中斩获的标准,他们的确是落在了后面。” “可那斩获最多的却是技击之师!以此算战功这真的合理吗?” 阿盛顿觉好笑:真是的,吕泽所部的铁甲军虽然打退了秦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但因其肉盾的定位,在杀敌数量上自然是落得下风。可没有这支军队顶在前面,逼得秦军不断往济水南岸增兵,后排部队又如何能安然地远程输出?水攻怎么会取得如此之大的战果?其余部队又怎么能在形势逆转之后获得抢人头的机会? “请恕郦生直言,军法如此,不宜贸然更改。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在被限定的爵位和赏钱之外,再想想别的奖励办法。” 听闻此言,阿盛思考了一阵子,随后表示:“有了,本相要给他们颁发勋章!” “勋章?此为何物?”郦食其又一次表示了不解。 “哦,就是一个纪念的物件,标志着特殊的荣誉。” 从郦食其的反应中,阿盛确信了勋章是近现代的产物,可他觉得完全可以用在目前的战国时代。秦国、楚国或许手工业不发达,生产勋章有一定难度,可齐国则不然,阿盛还指望着继续动员工匠们,甚至在未来走上工业化之路呢! 阿盛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可以先设计制作一批勋章,给吕泽军的士兵发下去。想象一下,这是属于集体的荣誉,而且传达到了个人,还是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 “妙啊!”郦食其很快就解读到另一层深意:“此物的制作、发行,也完全掌握在相府手里。我们今后也可以以此来奖励种种特殊的贡献。” 阿盛点点头,心里想着勋章的稀缺程度完全由自己来决定,只要以后不滥发,想必众人还是会很认可此项荣誉的。 不过可惜,制作勋章毕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阿盛感觉还需要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而突然之间,他又有了主意。 几日后,临淄派来的劳师队伍也到了齐相军中,其中成员有审食其、田震及宋义等人。而在犒劳三军的同时,阿盛也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了论功行赏,很快就使得诸将惊愕起来。 因为众人的功劳虽然都被一一记录并兑现了,齐相却将济水之战的第一功臣钦定为萧何! “萧何?这是谁啊?军中有这一号将领吗?” 自以为立下头功的田荣顿时感到不解。 而樊哙等沛县人自然认得萧何,可他们也不明白,为何一个没有上战场的文官,立下的功劳却比他们的都要大? 第61章 新的棋局 齐相的脸皮虽然也很厚,但他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像某个大流氓那样,用“功狗”和“功人”的比喻来论证为什么是萧何立下了第一功。他只是一一列举了萧何默默做出的贡献,就让众人说不出来话了。 原来,除了常规的招募士兵和筹集粮草,这位萧总理还负责打造铁甲、改装弩箭、制造孔明灯等一系列工作,这才让齐军在济水河畔打了一场富裕仗。 众人也是在此时才意识到,他们吃的穿的、手里的兵器,甚至是那些神奇的黑科技,都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在萧何的组织下,一点一点收集或生产出来的。 而另一面,他们更是明白济水之战的胜利,归根结底是出于齐相的谋划,是他给萧何下达了后勤的任务,也将众人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上。诸将一度都很不能理解齐相那“神仙仗”一般的部署,又怎么好意思在此时跳出来吹嘘自己的功劳呢? 当然,阿盛更是很清楚的知道,此战还有一个隐藏功臣——楚汉争霸中的“兵仙”韩信。如果自己不是抄了韩信那潍水破龙且的作业,恐怕萧何再能生产,诸将再用命,黑科技再超越时代,齐军都不是对面虎狼之师的对手...但这一点,当然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其实,阿盛也是为了避免引发诸将争功的场面,才将此时并不在现场的萧何立为第一功臣。这样说吧,同样是战将,斩获最多的田荣或许不会服吕泽、不会服樊哙,也不会服郦商,但他跟萧何却完全无法用同一套标准来衡量,于是只能默默接受这一降维打击。 而在北伐之际,齐相的这番表态,自然也能帮助萧何稳定住后方,继续开展足兵足粮并且攀科技的工作。 此举还起到了意外收获,当来劳军的各贵族和官员发现不用上战场也有机会立下军功之时,顿时都心潮澎湃了起来。 紧接着,齐相提出来要北伐吞燕,结果这些尚未立功的文官反而比军中将士还要激动,直接在现场踊跃地开始了捐钱捐物,把阿盛都吓了一跳。 后来大家才想明白: 这一来,吞并燕国可是齐国人的夙愿,只不过一直未能如愿,甚至一度不得不在占领燕国国都后,因国际社会的压力而退兵;而二来,刚刚羡慕完在济水之畔立功受赏的将士们,新的立功甚至做官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如果北伐胜利,他们完全可以像今日的这些功臣一样,也当众风光一回! “这回不需要再做什么额外的准备,大军和粮食物资都是现成的,我就不信还能让那萧何抢到第一功!” 田荣等人也暗暗盘算了一番,准备在战场上再接再厉。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北上继续征战。不少将士们在拿到了爵位和赏赐之后,只想着回家好好享受。为此,齐军也是做了一番精简,尤其是解散了百分之八十的征召兵,最终齐相统率的东路军由部分技击之师,部分即墨军,部分莒的部队,少数秦军降卒和大野泽水军、铁甲军、战车营、工程队、民夫等各支特种部队组成。 在人事的安排上,除了让田儋、刘季留镇高唐,田冲、吕泽、曹参统领西路军之外,原本留守临淄的审食其也被任命成了狄县县令,成了田氏三杰家乡的父母官,负责一项重要工作:看管并招降秦军战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盛要比之前的白起和之后的项羽都要幸运——此时的齐国并不缺粮,所以他可以慢慢将敌方战力转为己用。可他目前只敢小心使用这支以前的虎狼之师,因此只挑选了小部分老家在燕地的降卒以补充军力。 随审食其一同来劳军的田震则被留在了军中,除了进入军机处进行一些参谋工作,齐相还给他留了一个重要使命:组建骑兵。 坦白来说,齐军此时真的很缺乏骑兵人才,也不可能短期内让战车兵转职为骑兵。但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做的,此时担任过都大夫、在代郡见过赵边骑、又刚刚熟悉了太仆工作的田震于是就成了推动改革的最合适人选。 戴罪立功的高陵君田显也被特招进入了军机处,准备交由郦食其好好栽培。其实,对于曹无伤的悲剧,郦食其一直很惋惜,感觉自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劝诫齐相上,而没有尽到教导之责。如今看来,齐相似乎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成熟,于是他就将对曹无伤的感情投射到了高陵君身上,希望助其成就一段浪子回头的佳话。 不过,此时的阿盛其实心里很慌的——接下来可没有韩信的作业抄了!他要面对新的棋局,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更何况,接下来可是要“北伐”啊!或许对战国时代的人来说,“北伐”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他可知道在历史长河中,北伐是多么不容易。当然,他现在是要从山东出发打河北,比从四川北上的诸葛亮,以及从南方打一大片北方的众人,那任务难度自然是小了很多。 而令齐相惋惜的另外一点是:宋义再次谢绝了他的随军邀请。不过,这也怪不了人家,因为宋义毕竟是楚国使臣,此番必须得先回去复命。而阿盛自然也是没有让对方空手而归。 “此物叫做‘相棋’,是本相受此战启发而创造的,劳烦先生带回送给楚相和项燕将军。” 听了齐相的介绍,宋义定睛一看,只见那红黑色棋子排开,如两军隔河对峙一般。那车、马、炮(炮)的用法更是既参考了实战的情形,又简化成了通俗易懂的规则,组合起来可谓是变化多端! 他当然不知道,阿盛这是“魔改”了象棋。他特地把相放到了中央的c位,却安排两边的偏将来飞田——谁让此时的他身为齐相呢?别说将帅了,今后在他的努力之下,相权或许还会力压王权呢! \\\"至于这第二件回礼嘛”,只见阿盛掏出一个小型的望远镜,然后谦虚地说道:“我们齐国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只是有些能工巧匠,所以特地做了这样一个小玩具,希望能送给项燕将军家里的小朋友...” 齐相并未将话说透,而是决定将剩下的交给天意。既然楚国人给他送了两份礼,其中还包括“炮”的技术,他自然感觉要预备上两份回礼。“相棋”自然是拿得出手,可这望远镜毕竟是属于黑科技,他并不想轻传。 于是,他将望远镜包装成了一份玩具,而能否领会其中玄机则要看楚人自己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份礼物会被送到项羽手里,或许也能成为他长大后突袭指挥的助力... 第62章 蝴蝶效应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北伐大军到达滹沱河一线时,阿盛这才意识到济水河畔一战带给天下的震动。 此前,秦国虽然两次攻楚失利,但第一次受挫后国力依旧雄厚,不久就拉起了六十万大军;第二次时又因王翦指挥得当,军力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而这次,王贲军十五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顿时使得天下的实力对比发生了逆转,各方势力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几日陆续有消息传来:陈余率领赵边骑南下了,张耳于魏地拥立了宁陵君魏咎,楚国也在南线蠢蠢欲动... 而就是北伐吞燕一事,进展也是喜人的。大军所到之处,对方几乎是望风而降,以前燕国沿滹沱河修建的河堤长城成了最后一道防线,集中了一定数量的秦军。而越过了滹沱河处的燕南长城后,几乎就可以一马平川直抵燕都蓟城。 “看样子,我们要创造速通记录了,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阿盛,略微有点得意忘形。当年燕国内乱之时,齐国仅用了50天就攻下了燕都。而如今,距离出兵只不过过了二十多天。同时秦军也面临着原本齐军面临过的难题:滹沱河很长,此时又处于枯水期,只要攻击方从某一点突破,整条防线就起不到作用了。 不过,田荣等人却高兴不起来。他们哪里能想的到:一场硬仗都没打,胜利就近在眼前了?而且此番虽然没有让萧何抢到什么功劳,郦食其可是大放异彩!就是那个原本待罪之身的高陵君,也作为郦食其的副手立下了说降诸郡县之功! 而此时,众人正在等待郦食其的消息,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甚至不需要攻打滹沱河防线,就可以收编守军然后直扑蓟城。 不过,齐相却率先等到了从赵王歇和燕王喜处返回的使者,他们总算是带来了“坏消息”——两国皆不愿意发兵合攻蓟城,原本设想“治北伐军二十万,与燕赵会猎于燕京”这一幕,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但阿盛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安慰自己道:我到河北省来,我来就是为了独吞此地!要是燕赵真的答应出兵,事后要求分一杯羹,怕是会更麻烦!而现在好了,只要齐军独立打下燕都,怕是不会有国际势力再好意思来讨要。 田震则给众人分析道: “我看那陈余不是安分之人,因此代郡那边定是另有所谋而不愿意分散其有限的军力;至于燕王喜嘛,估计只是胆小怕事罢了!” “是啊,大家知道那燕王喜干过什么蠢事吗?”高陵君田显也补充道: “他在长平之战后,居然趁火打劫去攻打赵国,结果六十万燕军反而惨败给了十三万赵军!随后,他又听信了剧辛之言,以为在廉颇离开赵国之后,赵将庞煖比较好对付。谁知这剧辛轻敌冒进,反而被那庞煖所擒杀!” 大帐中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空气。众人也纷纷明白,这燕王喜怎么就早早躺平,把国家大事都交给太子丹了?如此昏君,不亡国的话,还有天理吗? 阿盛也在此时发现,高陵君和田震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尴尬,毕竟田震曾经“出卖”了田显,却也阴差阳错使他走上了戴罪立功的道路。好在,现在两人一同在军中效力,事情似乎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此时,郦商匆匆入帐,并向齐相耳语了几句。诸将顿时好奇起来,有的则担心是不是郦食其游说滹沱河秦将之事有了什么进展。只见那齐相笑笑,只说南方有喜事。大家这才转移了注意力,重新探讨起燕地的各种八卦来。 可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阿盛简直是激动万分:终于有彭越的消息了! 原来,彭越当然早就听说了齐国人在通过各种渠道寻找他,但他一不知道自己不就日常打个渔,偶尔劫个道,怎么就引起了齐国人的注意了?二来他也并不想出山,甚至当有相熟之人来劝他之时,他还说道:“两龙方斗,且待之。” 可是,当济水之战的消息传来,他终于坐不住了。看样子这齐国能耐不小,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被秦国所灭,甚至有可能笑到最后!于是,他抓住了这或许能使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 不过,这个此时还挺年轻的老狐狸并没有选择独身投齐,而是想“以客从”——他拉起了一支百十人的队伍,还处死了一个迟到的好朋友以严明军纪。目前这股势力独立于大野泽上,却摆出了一副等待招安的架势。留守大野泽的统领不敢大意,立即派人禀报了出于北伐前线的郦商。 众人散场之后,齐相立即拉着郦商开起了小会。 “等我军越过滹沱河之后,你立即返回大野泽,帮本相好好考察一下那个彭越!” “诺。” 郦商应了下来,随即好奇地问道:“敢问此人到底有什么名堂,使得相国大人如此重视?” “这个嘛?”阿盛一时语塞,于是决定把皮球抛回去:“恐怕要你自己发觉了!” 就在郦商以为齐相想考验自己,诚惶诚恐地接下任务之际,又有传令兵来报:滹沱河方向传来最新消息了!两人于是把彭越暂且抛到脑后,准备把精力放回到北伐大业上。 第63章 歪打正着 “哈哈哈,军师果然了得,看来我们能兵不血刃直抵燕京了!” 从信使那里得知滹沱河对岸的守将已经被郦食其说动,约定了投降事宜,阿盛大喜过望,于是率领诸将亲自前往营门迎接郦食其的归来。随后军中便摆起了庆功宴,诸将一通欢饮,好不快活。 然而,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大家都没有留意到田荣脸色上的不快。当微醺的郦食其还在滔滔不绝讲述此行的经历之时,田荣就借故退下了。 可没等宴会散去,令人震惊的消息就接连传来过来: 田荣率领技击之师偷袭了河对岸的秦军!由于约定了要投降,对方完全没有防备,因此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后就被全体缴了械。 田荣所部并不满足俘获秦军,甚至出现了为了攒军功而杀降的情景! 在武力震慑之下,有的秦军军官招供了——他们的主帅其实是想诈降,准备混入齐军大营中伺机刺杀齐相!只是没想到他们还在私下密谋之际,齐军就不讲武德地杀了过来... 众人闻讯一阵惊愕,瞬间纷纷酒醒。阿盛也不禁冷汗直流。 一路以来的顺风顺水使得诸将不知不觉地丧失了警惕,总以为燕国不过是一个老被吊打的逗比国家,自然也轻视起了为数不多的驻燕秦军。然而,从最早的乐毅破齐,到不久前的太子丹谋划刺秦,再到今日的诈降密谋,燕地人民的心机和血性似乎也不能被小瞧。 而如今,田荣来了一个先斩后奏,一方面确实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体现,另一方面却意外立下了大功。齐相又该怎么处理呢? “郦生有罪!未能识破秦将的诈降企图,差点害得相邦犯险!” 当齐相关起门来和郦氏兄弟商议之时,郦食其率先表示了请罪。 “军师请起。此乃秦人狡诈,哪里是军师的责任?更何况,有樊哙等人的护卫,对方的企图未必能够得逞。再说此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阿盛依稀记得,在刘邦一路向西先入关中的过程中,似乎也出现过对方答应投降,但其实有所反复的情景,只不过当时军中有张良,每次都能帮助刘邦判断局面,做出正确的选择。如今郦食其的劝说能力虽强,但如果对方真的耍起什么心眼,其实也是不容易识破的。 而话说回来,此时的张良又在何处呢?如今各国的旧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这位韩国的带头大哥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 万幸的是,田荣任性之举歪打正着地解决了这个眼下的隐患;而且他在动手之时,郦食其已经回营,并未因此犯险;然后再接下来,需要和平解放的就只有蓟城了,以后怕是也没有多少疑神疑鬼的机会了。 但见郦商冷静地分析道: “目前,有两个问题需要我们讨论。第一,田荣此举会造成什么影响;第二,又该如何处理田荣和他的手下?” 阿盛连连颔首,接着又将请教的目光投向了郦食其,只见对方缓缓分析道: “这第一,蓟城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投降了,毕竟此番田荣部有杀降的举动。尚在燕地的秦军怕是会人人自危!但好在,燕国的百姓应该不会受到影响,有些人或许因痛恨秦军,还会拍手叫好。” 真是太过侥幸了!幸好齐军现在是从秦国手里夺取燕地。这才能把杀降的影响降到了最小。不过,齐相也在心里惋惜:蓟城秦军如果顽抗起来的话,看来这速通记录,怕是破不了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破这个记录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吗?当年的齐军打得是很快,仅仅用了五十天,可后面撤退得也未尝不快。如果不能一劳永逸地在燕地站稳脚跟,谁又会在意曾经来过时的攻击速度? 于是阿盛表示道: “那就好!大不了我们可以像乐毅那样,将蓟城围困个一年半载。只要今后能够严明军纪,别再出现扰民的状况就好。” “那么,对田荣的处理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郦食其说完,众人皆陷入一阵沉默。 显然,这个问题非常棘手,没有那么好处理。 不久之后,在万众期待之下,齐相终于召集诸将来处理此事了。 “田荣,你有何话可说?” 面对着齐相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田荣却依然摆出了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只见他答道: “哈哈哈,老子就是手痒痒了,想打上一仗!不用谢我!” “谢你?你只是意外撞破秦军的阴谋,何功之有?本相且问你,你在出兵之时,可曾得到军令?可曾发现对方意图诈降的半点蛛丝马迹?” 面对齐相的逼问,田荣只是不语。 “你可曾想过,如果对方是真心投降,你这一番偷袭,不就成了内讧了?而且,你手下的杀降行为,又该如何解释?欺负放下武器之人,算什么英雄?” 田荣终于被触动了,毕竟他本身不屑于去杀降,只是约束手下不力。 “这个...我无话可说。” 他本欲辨解一番,但转念一想感觉不能把责任全推到下面去,于是决定亲自来扛。 “好!既然如此,按照军法,将田荣推出去斩首!” “万万不可!” “请丞相大人开恩!” 诸将都没有想到齐相要来真的,纷纷为田荣求起了情。田横更是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 阿盛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痛心地说道:“本相也不想如此,可是军法无情,本相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时,只见郦食其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继续求情到: “相邦,此事郦生也有责任,差点被秦军的诈降所骗。田荣将军此举毕竟有功,还请您从轻发落。” 阿盛则意味深长的表示道: “军师不必自责。抗秦大业难免会受到挫折,只要是按照本相的部署尽心尽力了,本相自然不会怪罪。然而这田荣却擅自行事,还无法约束手下部卒,这样意外立下的功劳,又岂能抵过?” 接着,他转向田荣,也动情的表示: “田荣将军,你是大齐难得的勇士,本相也不想失去你。奈何军法无情...唉,请你安心的上路吧!” “相邦且慢,郦生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 眼看气氛烘托到差不多了,郦食其终于祭出了众人研究良久后想出的办法。 第64章 律法的bug “什么,割发代首?” 最终齐相等人还是采取了后世曹老板的那一招来惩处田荣,并一举引发了军中骚动。 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孝经》问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点也已经在齐鲁大地上广为流传,剃发所对应的髡刑更是周代一个常见的刑罚。这对田荣来说,这无疑是项耻辱,但跟掉脑袋相比,背上“不孝”之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乎,虽然田荣本身还是有些不快,虽然其弟田横更是史书上出了名的硬骨头,但为了保住命,留下有用之身,他们还是妥协了。随后田荣就当着三军的面,被明正典刑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为吕泽所部铁甲军定制的勋章也已经完工并被运到了军中。齐相于是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做文章,对着全军将士宣布道: “我不要敌人的人头,我只要胜利!” 接着,他借着表彰铁甲军的机会,再次强调听从命令和遵守军纪对于取胜有多重要,甚至直接向众人宣传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此,技击之师不知道接收到了多少,但他们很清楚的知道此番偷袭是徒劳无功的,他们的统领反而因此受罚。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田荣还被解除了技击之师主帅的职务。转而担任刚刚这批投降秦军的统领!田横等人闻讯皆是大惊,甚至猜测起齐相是不是还想借刀杀人。谁知田荣完全不在乎,直接谢绝了田横和其旧部想要追随的请求,当夜就孤身进了对方的营帐! 而终究,已成惊弓之鸟且被齐军团团包围的这支秦军残兵,还是没敢动田荣一根毫毛。他们何尝没曾动过杀了田荣,为同伴报仇的念头。可对方那日攻来时的骁勇身姿,和如今削发明志后的光头形象,顿时让有心思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阿盛给田荣这个刺头剃了发,然后用对方来震慑秦军降兵。秦军果然不敢再有反复,他更是相信平素关爱手下士兵的田荣,会渐渐的与这支降兵加深情感,从而在后面真正反省自己做过的错事。而齐法中只用斩获来计算个体军功,却忽略整体大局的bug,也被自己如此修复了一番。 而接下来,齐相又在滹沱河畔祭奠了荆轲和燕太子丹,并对众人表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家且看,从那边汇入此河的就是南易水,而溯流而上,就是当年荆轲出发之地!想当年,荆轲明知此行凶多吉少,还是毅然前往刺秦,那是何等的豪气!只可惜,荆轲死了,太子丹也被燕王杀了,可燕国还是被秦军给占领了!” 其实,严格来说,这番表态是有点问题的,因为此时燕国还没有完全灭亡,燕王喜还在辽东苟延残喘。可谁又会在意这个只有偏安之心的政权呢? “我军此番北伐,就是为了给荆轲和燕太子丹报仇!要将燕国的百姓,从暴秦的统治之下解救出来!” 接着,阿盛就将燕国人民最认可的这两人当成了政治旗帜,以此收买当地的人心,如同陈胜当年诈称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以“从民欲”的操作那样。他不再追求进军的速度,而是将工作的重心,从攻城掠地渐渐转向了治理,以求尽快在燕国故地建立起新的统治秩序。 齐军也在这一番操作下,变得面貌一新。虽然诸军的战斗力不可能在短时间提高,但各位将领都紧抓起了军纪,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但起码不敢在明面上和齐相对着干。 就是田荣自己,不久也收到了兄长田儋从高唐发来的问责信。而这件事当然也是阿盛等人安排的,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有着君子遗风,平素爱惜名节的田儋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对着田荣一阵责骂,但也在字里行间,体现了对对方的关爱。 田荣只觉得给兄长丢了脸,更是悔恨万分,但他依然觉得齐相是过于重文轻武了——要不是一路上没什么仗打,全是那些说客在立功,他至于憋不住而搞那一出吗? 不过,这也怪不了齐相,秦国本身在燕地驻扎的力量就很薄弱,而前一阵其主力还直接被消灭在了齐境之内。那在有机会趁虚而入,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时候,谁又像他这个战争狂人一样,整天想着要上阵厮杀呢? 不久之后,在齐军快要抵达蓟城之下时,西路军那边又传来了陈余方面的消息,阿盛看了之后不由得一惊。 “莫非赵边骑的战斗力,直到今日还如此之强?” 首先从战线上来看,陈余军的进展并不比齐军的慢,几乎已经收复了太行山以东的所有赵国故地!而看了详细的战报之后,齐相这位始作俑者顿时哭笑不得。 因为陈余学习了他在济水之战时的诱敌打法,也开始卡秦法的bug了。 同样是先派精锐出击,在一上来给秦军一个大打击,接着拔腿就跑,把追击之兵引入埋伏圈——有着机动力优势的赵边骑执行起来这套战术,真的要比技击之师还更效果拔群。而接下来,秦军又要陷入,是明知有诈还要追击,试图把伤亡比追回来;还是认怂退却,回去却要被秦法处罚的两难抉择中了! 坦白说,以往列国和秦军作战,都是大军正面对决,此时死战不退无疑是秦军的优势。可阿盛意外采用的这一新奇的打法,又岂是一百多年前的商鞅能够预料到的?不占到便宜就不敢退却的秦军反而因此落入了一个个陷阱。 而在齐军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之际,陈余就敏锐地看到了这套打法的独特之处,并让赵军学了过去,此等手腕无疑是引起了阿盛的忌惮。 而秦国那边,也不得不对此采取行动了。 第65章 李斯的算盘 这天夜里,在千里之外的秦都咸阳,大狱之中的王敖意外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廷尉李斯! 在疑惑之中,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顿时满身冷汗: “我这是要步韩非的后尘了吗?” 原来,在随蒙恬军回到咸阳之后,王敖就被下了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很不幸的,因为同样被齐相搞出“通敌嫌疑”的王离和蒙恬,由于军中的关系,并没有被投入狱中;但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不仅秦王明辨是非,担任廷尉的李斯更是有智之士,所以他并没有遭受拷打,只是接受了几次正常审问,在牢中的待遇也还不错。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斯一直是他老师尉缭的盟友,更是他们这些客卿的领袖。 在李斯还是吕不韦门客的时候,他就向秦王献计建立隐秘战线,搞乱六国的朝堂。后来才有尉缭游说秦王,获得三十万金的启动资金,派王敖去搞定郭开等事。 而在秦王因郑国渠一事,想要驱逐各国的客卿之时,也是李斯上了一封《谏逐客书》,这才令秦王改变主意,并将他加封为了廷尉。 王敖相信,李斯一定不会被齐相的小伎俩所蒙蔽,完全有能力还自己一个清白。可问题是,对方是否一定会那么做的呢?他可明白,李斯并不是一个青天大老爷,而是一个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想往上爬之人! 当初,还是他亲自建立了李斯的秘密档案,并对其中的一项轶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李斯还在楚国当小吏的时候,曾看到厕所中和粮仓中的两只老鼠,前者不仅“食不洁”,还经常被来往的人犬所惊动;后者却有粮食吃,有大屋子住,生活那是相当的安逸。他于是意识到同样是老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两者的不同处境,从此一心谋求高位。 于是乎,李斯先是跑到稽下学宫拜荀子为师,学习帝王之术。随后投秦,先成为吕不韦的门客,行齐法家之策;接着又在吕不韦倒台后,转投了偏好秦晋法家的秦王,又献计帮已经成为韩非书迷的秦王从韩国搞来了自己的老同学。 而当他发现韩非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时,又进谗言陷害韩非,并在韩非下狱之时,利用职务之便,使得韩非吞药自杀! 就在王敖想入非非,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否挡了李斯的路之时,只见李斯一脸的平静,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怒哀乐。他只是淡淡地对王敖说:“跟我来。” 王敖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三更半夜的,对方是想玩哪一出啊?这是想偷偷放了自己吗?可是秦法森严,自己如果跑了,他这廷尉又该如何交差?莫非是想带到某偏僻之处解决了自己?可要制造“意外”的办法多得是,对方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当然,他不敢问李斯,只得默默地在对方身后跟着,而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老师!” 在跟随李斯到达另一层的一间牢房后,王敖这才意识到,不止是他自己被下狱了,老师尉缭似乎也被自己连累了!而且看样子虽然狱卒们也没有为难这位不久之前的秦国国尉,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此刻似乎已经处于风烛残年。 “你们师徒好好说说话吧,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 将王敖代入到尉缭的监牢里后,李斯就默默退下了。看样子,他是利用职务之便,特意让王敖来送老师最后一程。王敖不禁对自己此前的疑心充满了羞愧,也因为老师现在的样子而变得万分痛心,不由得垂泣了起来。 半晌之后,尉缭终于恢复了神智,接着一句话就让王敖倍感安慰: “你来了?不要自责,为师不是被你所连累的,而是必须要为此战的战败负责。” 王敖一点就透。此前攻齐的战略是秦王和尉缭两人制订的,败得如此之惨,自然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而秦王又哪里是能够被怪罪的呢? “学生明白了。”王敖于是苦中作乐地笑了一笑,试图也让老师放心。 而尉缭则继续道破玄机: ”你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为师原本也不应该死于这狱中...谁料这身体,不争气啊!“ 王敖愈发悲痛了起来。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原本王翦领六十万大军出征,还再三向秦王求赏之际,师徒二人均以为大势已定,可以让尉缭好好安度晚年。 谁料齐国方面却一再出现了变数,逼得尉缭先是随使团前往了平陆,又帮秦王谋划灭齐方略,却后还成了王贲军战败的替罪羊...在这番折腾中最终抱憾狱中。 ”这样也好“,尉缭自嘲了一下,接着说道:“想必秦王心中定会对为师有愧,进而会继续重用你,就像他重新启用了李信一样。今后,李斯大人定能跻身相位,你要好好追随于他,也务必记得找机会将鬼谷一脉传下去!” 听到老师如在交代遗言一般,王敖连连答应。此时,他只是怨恨上天——本来下狱审问只是走个流程,给大家一个交代,怎么偏偏在此时发生了意外?而且根据老师所言,他其实是和李信一样,只是暂时替领导背锅,迟早还是要被启用的。结果上天却不给尉缭这样一个机会! “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战,王贲军怎么就败得如此莫名其妙?” 尉缭此时感觉已经交代完了后事,但他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不想死不瞑目。 王敖于是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给老师听。由于他并未亲赴济水前线,对于南岸发生的战事几乎是一无所知,但他从苏角那里听闻了炸坝一事,又亲眼目睹了霹雳车攻营的场面,自然也是将齐相的“妖术”描绘了一番。 尉缭听后,也是思索了半响,随后感慨道:“看样子,我们确实轻敌了。似乎齐国人已经得到了公输家和墨家的真传,并不是只有一个郦食其!” 此前,王敖去稽下学宫“踢馆”,逼得郦食其出手,本以为终于探得齐相的底牌,了解了对方的虚实,谁料到了战场上才发现更多的“惊喜”。 而尉缭在不知何为科学技术的情况下,已经尽可能地在脑补阿盛的师承了。应该说,他比尚处于一头雾水状况下的其他人,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王敖也最后一次向尉缭请教:“老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燕赵之地正发生着巨变,而魏国也在楚国的帮助下复国,但尉缭依旧大胆判断道: “想必大王定会请王翦王老将军出山,而他一定会力挽狂澜!” 第二天凌晨,李斯再度出现,悄悄将王敖带回。随后他便来到一间密室内,耐心等待了起来。 不多时,看到一名官员打着哈欠进来,李斯立马打起了精神,并上前询问道: “中车府令大人,您昨晚听的怎么样?” “还不错,看来这个王敖的嫌疑,可以被排除了。”对方如此答道。 第66章 赵高的替罪羊 此时担任秦国中车府令的,正是赵高! 原来,李斯前夜带王敖私下会见尉缭,可不是善心发作,想成全这对师徒的情义。而是一来想卖王敖一个人情,好接收鬼谷势力为己所用;二来安排了赵高在隔壁牢房偷听,希望能以此加快审理结案的进度。 而此时的赵高也还没有跟蒙恬结怨,只是由于有在狱法方面的特长,被秦王派来监理王敖等人“通齐”一案。 这几天来,他与担任廷尉的李斯可谓是处置得当,既照顾了军中的面子和律法的威严,又能灵活权变。两人先是派人在军中走访,并对蒙恬和王离进行询问。又在几次审理王敖之后,依然有所怀疑,所以才设计了昨晚那样一个局,就这样套得王敖的真心话,也粉碎了齐相想要施展反间计的企图。 “看来的确是没有内鬼,可这样一来,本官反而是更担心了。” 李斯小心翼翼地说道,此时他尚未拜相,虽然廷尉也是位列九卿的高级官员,但在“钦差”赵高面前,李斯此时也只得恭敬行事。 “哦,这是为何?” 在赵高看来,此案已经水落石出,只需向秦王禀报即可。 看得更深远的李斯随即耐心地向赵高解释起来: “中车府令大人以为,此番我军为何战败?如果是有内鬼,那反倒是好办了,把内鬼除掉即可。可怕的就是没有内鬼!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李信的二十万大军不是因为昌平君的反叛而落败,而是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敌楚军,那大王...\\\" \\\"定会更为愤怒...李信多半也已经成为了亡魂!” 赵高完全明白了——此时他们不仅是要弄清楚“通齐”一事的来龙去脉,更是要找出一个让秦王接受的战败理由。不然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到株连。 思考良久后,他给出一个答案: “要不就说齐国人那边请了方士助阵,施展了妖术?” 看到李斯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赵高急忙解释道:“我的廷尉大人,我当然知道方士之言纯属无稽之谈,但你可能不大清楚,大王就喜好这个,还整天念叨着要集齐天下的能人异士,助自己长生不老呢!” 于是李斯也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了下去:“这样一来的话,大王或许还会因为证实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在心中暗自喜悦...可这样的理由,又如何能服众呢?” 李斯还想到,如果那群讨厌的儒生听了这个解释,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乱子!他们当然不信方士之说,却会把超自然力量解释为秦王无德和齐国有德...真是太伤脑筋了,总有一天他要把那些可恶的方士和儒生都干掉! 赵高听了又思索了一下,终于,他也算是歪打正着发现了另一个“背锅侠”: “有了,问题在于秦法!” 看到李斯难得显现出了一副惊愕的面孔,赵高抢先解释了起来: “我们现在实行的律法,还是商鞅那时制定的。虽然吕不韦等人也做了一些改进,但调整幅度都不大。可是,你要知道,大王喜欢的韩非之法,这和商鞅的版本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只是之前的军功爵制一直能让秦军打胜仗,大王这才暂且没有做些什么。” 同样是行家的李斯一点就透——关键不是军功爵制的bug一再被敌人所利用,而是要给秦王机会,摆脱祖宗之法的束缚,去干自己想做之事。 “只是这变法一事...\\\"李斯又犹豫了起来。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赵高的深意,但另一方面却知道改革历来是件得罪人的事,他可不想步商鞅的后尘。 可赵高却不以为意,反而调侃道:“哈哈哈,廷尉大人,你瞎担心什么?如果大王有意再度变法,推动此事的定是丞相王绾,哪怕其次也该轮到隗林或者冯去疾,我们又何必在乎他们的命运呢?” 李斯顿时体会到了赵高的恐怖之处——对方的心眼,看起来比自己的还多! 而另一方面,他也被对方提醒了: “我还不是秦相呢!虽然迟早这个位置会是我的,但如果有机会能够加速一下...” 于是乎,两人又是一阵谋划,将王敖、王离、蒙恬三人的审理记录,各方渠道收集到的证词和证据,以及王敖与尉缭的悄悄话整理了一番,炮制出了一份几乎天衣无缝的结案报告。 至于这份报告起到了什么作用,恐怕没人能够说得清。大家只知道不久之后尉缭于狱中“病逝”,而王敖却被无罪释放了,而蒙恬和王离从始至终没有遭受半点处理,似乎无事发生一样——至于背后是否有什么猫腻,那谁敢胡乱议论? 而不久之后,燕赵等地的战报传来,军功爵制的漏洞因此愈发引起了秦国朝堂的重视。接着,果如赵高所料,丞相王绾被赋予了再度变法的重任。 众人不知道的是,秦王此时已经开始秘密寻访方士;而在千里之外的燕京蓟城,齐相又将再次施展“妖术”。 第67章 千年大计,始于督亢 就在大秦从失利中缓过来,正在磨刀霍霍之时,齐相也在原先燕国的土地上烧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此时,阿盛率领的东路北伐军已经直抵燕都蓟城之下。不过,面对着坚城,齐军并没有展开任何行动,只是在周边扎营,控制了进出的要道,简直比当年乐毅围即墨还要宽松。百姓同样可以出来砍柴通行,齐军是秋毫无犯,仿佛就是当地的驻军一般。 在这种情形之下,很多百姓直接选择出城避难或者干脆投齐,逼得秦国守将不得不将城门紧闭,然后躺平待援。此时,田荣部杀降一事的恶果体现了出来,困守城中的秦军不敢贸然投降,齐相也不敢再轻易往城中派出使者,双方就这样展开了静坐战。 不过,阿盛等人明白,此时是胜局已定。尤其是当陈余在赵地搞出那么大动静之后,蓟城中秦军唯一的指望——关中援兵,根本不可能再越过赵军来场千里驰援。而哪怕秦军真的打穿了赵境,西路北伐军也已占据了易水一线,可以据河阻敌,给东路军争取时间。 此时秦国在燕地的残余力量都被困在了这一个孤城之中,而齐军这边早已派田震、卢绾等人率领机动部队去占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走廊等重镇,其余地方也几乎做到了传檄而定。 于是齐相的工作重点,也早早地从军事谋划转到了当地治理上。一方面,他摆出求贤姿态,对于前来投靠的燕国贤才和旧贵族是来者不拒,而且往往在一番交谈之后授予对方县尉或县丞之类的官职。于是,燕地的遗老遗少们纷纷来投,生怕来晚了就捞不到好位置。 不过,对于更为关键的县令,以及战略要地的人事任命,齐相还是交给了齐国的官员或者直接提拔稽下学子。而在具体的施政纲领上,阿盛也是忍住了直接抄刘邦“约法三章”的冲动,而是先派人去各地方考察。 这一天,从督亢地区考察回来的叔孙通就和齐相就治理措施上进行了进一步的探讨。 “缺编居然如此严重?这可是秦王心心念念的督亢啊!” 看到叔孙通递交上来的考察报告,阿盛是十分惊愕。督亢号称是燕国的膏腴之地,此处水利发达,粮食收成很高,曾令秦王垂涎三尺。而荆轲前去刺秦王时,也是以督亢地图为饵,来了一出图穷匕首见。 阿盛更是知道此地的另外一个重要意义——现代的雄安新区之所在。所以,他才格外重视这片风水宝地,于是派出了稽下学子中的佼佼者叔孙通去考察,力图也在这里施展一个“千年大计”! 可是,叔孙通的考察报告却显示,在这个如此重要的地方,秦吏的编制居然还缺了四成?这让从考编卷的飞起的时代穿越而来的阿盛如何能理解! 军师郦食其则在一旁解释道:“其实,这里已经相对不错了。在郦生游说过的一些地方,秦吏的缺编甚至超过了一半!所以那些官员知道自己根本掌握不了地方,这才火速归降!” 阿盛并不知道根据里耶秦简的记载,湖南的迁陵县有着103人的编制,却长期缺编49人!但他知道秦末时很多地方官想着带头造反,然后就被刘备、项梁等本土势力干掉了,可见他们确实缺乏基层的掌控力,只好转换阵营,但已经得罪了当地的实力派。 好在在这个时候,秦国仅仅是在燕地立足了一两年,也还没有上马修长城等大工程。所以当地人虽然讨厌这些秦国的空降领导,双方还没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齐国势力的介入,反而有助于在地方上缓和矛盾。 齐相顿时觉得自己前一阵子的封官许愿也算歪打正着:燕地缺的正是基层干部,自己这里就弄出来了。而之前担任县令、县丞、县尉的秦吏虽然都遭到了降职,但他们保住了性命和编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过,阿盛依然察觉到了问题,于是接着提问到: “这燕国的人口,应该也不少吧?之前不是还凑了六十万大军去打赵国?那这么多的民众,为什么都不愿意去当官呢?” 来自现代考编第一大省的他表示很不能理解。 “有三个原因”,只见叔孙通早有准备,缓缓奏对道: “这第一,此时的燕国户口数量已经因兵灾和随燕王喜迁往辽东等原因,大大的减少了。此外学生此行也发现了一些隐匿于山川湖泊之中,靠着渔猎为生的百姓。虽然具体的数字需要进一步的统计,但可以肯定——由于乱世的影响,燕地的人口受到了一些损失。” 阿盛点点头,但感觉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毕竟公务员占人口的比例还是太小了,而燕地又远远没像三晋或楚国那么惨,哪怕就是十户存一了,也不至于缺编到如此地步吧? “这第二嘛,燕地人民敬仰荆轲和太子丹,因此普遍不愿意为秦国效力。” “原来如此!”阿盛不由得在心中大喜,暗自想到: “看来自己凭直觉打出了两人的旗号,果然是明智的!想想也是,要不是他们的事迹先在民间广泛传颂,又哪里会流芳千古,使自己这样一个后人知道?而既然两人如此得民心,杀了太子丹向秦国妥协的燕王喜怕是要被百姓唾弃,再也不可能卷土重来了哈哈哈。” 叔孙通接着说道: “至于这第三点,要当秦吏可是有一定门槛的。学生曾研究过秦国的《置吏律》,其中对候选人的年龄、出身爵位、籍贯都有要求,还需要能读书刻字,没有犯罪前科,而有的职位还需要保举人或在指定‘学室’学习的经验...” 虽然叔孙通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可阿盛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他怎么忘了在古代的文盲率是高的离谱的! 在现代,人们起码都接受到了九年义务教育,书写起来用起纸笔和键盘也是非常方便的。可在那个时代,光是刻竹简都能让人累个半死。 “唉,也不知道徐福那边怎么样了。我迟早要普及教育!”阿盛暗暗发誓。 至于其他的门槛,显然都是次要的。就像在现代考公门槛也经常很高,但还是阻挡不住人们报名的热情。 不过,阿盛转念一想,又不由得释然起来——虽然普及教育道阻且长,但他可以先从高等学府入手啊!直接给有一定底子的士人们一些公务员的培训,显然能起到更加立竿见影的效果。 于是乎,齐相发话道:“看来,我们要设立山河学院的督亢分院了!” 郦食其和叔孙通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皆连连称善。 第68章 亡齐者胡? 在齐相提出设立山河学院的分院,培养储备人才之后,众人又是一番讨论,最后定下了“宽进严出、循序渐进”的燕地治理方略。 首先来说,此时燕地最关键的问题是基层缺编,因此先用各种方式将编制填上,正好也给齐国贵族和燕国遗民兑现北伐红利,同时尽可能保留着原先的秦吏队伍以便将来嫁接一些秦制。接着,则是通过严格个考核,决定官员的升迁任免。 阿盛觉得这个叔孙通想出的办法简直是绝妙——在此用人之际,官位齐相可是给你们了,至于你们能不能坐的住,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同时燕地又处于大后方,各方势力也比较弱小,所以齐相准备在与民休息一段时间后,就在这里进行新制度的实验。而慢慢的,山河学院督亢分院培养出来的人才就会逐步替换掉不称职的官员,成为推动变革的先锋。 阿盛顿时觉得非常得意:谁能想到,秦王政和燕太子丹围绕着督亢做了那么多的文章,最后反而是便宜了自己?而秦国此前攻打燕国,又成了给齐国做嫁衣。 此时的燕地,不是齐国人侵略所得的,而是从秦国人手中解放的,哪怕是辽东的燕王喜来讨要,民意恐怕都在打出了燕太子丹和荆轲旗号的齐相这边! 而接下来,望着督亢地区发达的水网,阿盛又突发奇想: ”有没有可能,修一条从燕国到齐国的运河?“ 众人顿时大惊,好在他们只是战国时代的人,不然怕是要拿隋炀帝的例子来劝谏齐相了! 最后还是郦食其委婉地劝解道: “从地图上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以挖两条运河,一条连通滹沱河与黄河,一条连通黄河与济水。但郦生不是水利专家,不敢妄自判断,只觉得这工程量未必小于秦国修建的郑国渠,而修成之后似乎也带来不了郑国渠一般的促进粮食增产的效果。” “嗯,本相明白了。” 阿盛当然知道杨广的下场,也顿时明白修大运河这个想法有点不合时宜。且不说大运河带来的漕运便利,当世这些只注重水利灌溉作用的有识之士未必能体会,挖运河的工程量也不可小觑——这可不是尚处于战乱年代的齐相所应该考虑的。 但是,如果从“千年大计”的角度出发,这项重大的基建工程估计是迟早要开工的。作为现代人,他明白交通的便利才能从根本上使得燕地和齐地成为一个整体,只是他要小心平衡当世的负担和后世的便利。 而突然间,又有一个想法突然击中了阿盛,让他忍不住感慨: “我怎么这么蠢?只想着学习杨广,却忘了眼前的祖龙?” 接着,齐相郑重地转向叔孙通,交给这位学霸一项重要的任务: 书同文! 而他还不要脸地拿出了山河学院当作借口。 只见齐相如此解释道: “如今,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字,这对我们办学院来说是个不少的阻碍。所以,交给你个重要任务,创立一套书写规范,作为以后山河学院和稽下学宫授课的标准。记得,要尽量化繁为简,以利于更好地推广。” 众人只以为齐相这是因为占据了燕地,想要更好的统治这里,才冒出的这个想法;也觉得此举有利于在国际上办学,却并没有意识到“书同文”背后的重大意义。 阿盛则再次打心眼里感激起此时尚在四处寻找方士的秦王政,然后决定要继续用更加恰当的方式,抢这个原本秦始皇的功绩! 而接下来,谁都没想到,齐相“偷走”的,不仅是秦始皇的功绩... 就在齐相宣布在督亢地区创立山河学院分院,再度向天下发布求贤令后不久,一名秦王政苦寻无果的燕国方士就近找到了齐相,并献上了一本“天书”。 “亡齐者胡也?” 阿盛翻开后,看到了这段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郦食其见状顿感不妙,直觉告诉他,这个献书的卢生,简直就是徐福第二!不知他是否会蛊惑齐相! 可郦食其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齐相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 “就是你小子蛊惑的秦始皇,让他修了万里长城?” 于是乎,在明知道对方是个大忽悠的情况下,阿盛和郦食其还是不得不保持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生怕一不小心毁了齐相求贤若渴的名声。 而当卢生退下之后,阿盛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转向高陵君等军机处机要人员,愤愤地说道:“给我查查这个卢生的底细,看看他是不是跟匈奴人有私仇。” “真是的!”阿盛同时在心里吐槽起来:如果原本历史中这句谶语的应验有巧合的成分,他还不信了,那原本的秦二世胡亥能在这个世界把齐国给灭了? 见到齐相没有被蛊惑,郦食其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向阿盛求证道: “相邦,你感觉这个卢生是想借着齐国的力量帮自己报私怨?” “是啊,此人看起来别有企图。” 阿盛也是好不容易憋住,才没有把在另一个时空中,这位卢生见到秦始皇,说的却是“亡秦者胡”的一事分享出来。 “没想到穿越到了战国也要注意反诈!”此时的齐相,不由得打心眼里心疼起秦始皇来了——人家带领着缺编的秦吏队伍,动不动还会被方士们套路,可就是这样还取得了种种的成就!而自己的出现,真的能使这个时代以及华夏的命运变得更好吗? 第69章 方士的正确用法 被卢生一顿忽悠后,阿盛也是久久才平息了心中的怨气。不过紧接着,他似乎也是被提醒了一样,接着下令道:“对了,也探查一下匈奴那边的情况。” 如果自己记的不错,此时的匈奴还是小部落林立,尚且没形成什么气候。但或许有一天也将成为心腹大患! 那么自己是否要代替秦始皇修长城呢?阿盛也是无比的纠结。 一来这无疑也是一个不亚于挖运河的大工程;二来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正是万里长城的修建才迫使匈奴各部不得不联合了起来,终于酿成了大患! 至于这种说法是否有道理,而且除了修长城之外,是否又有更好的方法来对付匈奴,他现在可不敢说... 于是乎,他索性暂且不再纠结这件事,准备让情报先飞一会儿。 可几天后,齐相的拖延战术就落空了:军机处的众人使尽浑身解数,却根本查不出卢生的底细;而且大家对于匈奴那边的状况,也是两眼一抹黑,连在边境守卫的燕地老兵,都只是凭借燕国已经建成的长城和烽火系统,仅仅做到了在对方来袭扰时发出预警。几乎无人敢越雷池一步,曾越过长城去匈奴那边探访。 齐相顿时明白为什么在那个年代,各国都会选择修长城了。 其实从战斗力的角度上来讲,当时匈奴尚处于原始社会,虽然骑射厉害,但也会被弩等兵器克制,在正面战场上甚至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汉武帝时李陵所部被匈奴所围困,在箭矢耗尽之前给对方带来数倍于己的伤亡,就是明证。 可问题是,双方是有战争迷雾的!对于农耕民族来说,种地的收益最大,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游牧民族抢上一番。如果时时武装警戒,那成本太大了;而如果追出去打,一是有可能像李广那样迷路,根本找不到对方的主力;二是哪怕打胜了好处都不大——当然,在匈奴成了气候后,王庭附近牛羊遍地时,则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所以在战国年间,能够提供警戒作用的长城就显得格外重要了。阿盛顿时又觉得修万里长城有着很大的诱惑力。更何况,他不需要真的修那么长,只要把各国已有的长城连起来,并注意不要像秦始皇那样操之过急,以至于透支了民力即可... 但很快,阿盛就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了。现在自己只是占据了燕国的边境,都不可能不问赵王或者陈余一声就把长城修到代郡去,更别提秦国那段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守好自己这一段,并争取早日统一为上! 于是乎,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他该怎么搞定卢生呢?总不能让这个神秘人自己招供吧? “报告,国师送来了一车...东西。” 就在阿盛听闻了军机处的情报汇总,正在伤脑筋之际,徐福的课题似乎已经进入了完结并让他验收的阶段,阿盛闻讯大喜。 而旁边的郦食其则眉头紧皱。他在潜意识中对徐福的提防之心,更是由于卢生这个徐福的“同行”出现,又加深了不少。 “这回又要搞什么名堂?”郦食其不明白,这个传令兵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只见随着齐相的一声令下,手下就捧着一卷奇怪的“东西”进来了。那玩意白花花的,像是布一般,但材质明显更加粗糙。 只见齐相笑嘻嘻地接过这卷“东西”,摊开把玩了起来。接着,他对郦食其说: “军师,此物名叫——纸。以后可以代替竹简来使用!” 原来,当阿盛与徐福密谋,在济水之战前搞出鱼腹藏书那一幕时,就顺手把造纸的重任交给对方了。 本来阿盛以为战国年代只有竹简,想搞出纸来并不容易。但当他意识到陈胜等人是用帛这种丝织品来完成装神弄鬼的大业之后,瞬间就打开了思路。而见多识广的徐福为了更好的在鱼腹中保留信息,也在那天给他介绍了很多当世的材料,让他突然意识到:东汉的蔡伦只是改良了造纸术,原始版本的纸其实更源远流长! 就这样,虽然最终两人还是决定用缣帛来完成眼前的“鱼腹藏书”,但是徐福却喜提了后世蔡伦的任务...现在看来,这位名垂青史的方士还是很给力的,阿盛真是恨不得给他颁发几座诺贝尔化学奖。 郦食其从齐相那里接过纸,来回端详了起来。接着,他便向阿盛询问道: “相邦,在此物上书写虽然会更容易,但恐怕不好保存吧?此物真的能取代竹简?” 可以看出,郦食其虽然看出了纸的独特之处,但仍不敢确信这就是未来书写材质的发展方向。 阿盛则解释道:“容易书写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而且,这纸的造价要比竹简低很多,更适合普及开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该点“印刷术”这项科技了。“造纸术\\\"和\\\"印刷术”其实是一种组合技,两者能够共同推进媒介的革命,使齐国朝着文化胜利的方向迈一大步! 而且目前这四大发明,自己已经促成了“火药”和“造纸术”的提前问世,“指南针”似乎早在管仲时代就有应用,那缺的自然是“印刷术”了。至于研究完这项科技之后能不能召唤神龙——坦白说,此时的齐相已经有点想入非非了。 不过,在“印刷术”被点亮之前,徐福送来的这一车纸该怎么利用起来呢? 于是乎,阿盛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感觉简直可以一箭三雕:既可以向众人展示纸的优势,又能拿捏卢生这位方士,还可以更早地攻破蓟城!他顿时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了起来。 “这个卢生算是哪根葱?人家徐福可是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了,不是还被我驯化成了化学家?下一步,就看本相如何攻心了!“ 郦食其等人看到这番景象,顿时知道:好戏又要上演了... 第70章 飞翔吧,燕国地图! 几日之后,齐相召集诸将,故作神秘的表示:“有项秘密任务,可能会有危险,却有助于我军早日占领蓟城。你们谁愿意一试?” “末将愿往!” 雍齿本跃跃欲试,不想却被田横抢了先。他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跟田横争了。 “这个田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之前有两个好哥哥给他撑腰,如今他担任了技击之师的统帅,又急着立功给他二哥田荣挣回面子...我还是不要招惹了。” 众将也是类似的心态。一方面不知道齐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另一方面也不想和田横相争,于是就让这位田氏三兄弟里的老三当了齐相的小白鼠。 而第二日,齐相看看天气,感觉已经万事俱备,于是一方面叫田横等人做好准备,一方面特地叫人把卢生找来。 卢生赶来之后,表现得诚惶诚恐。他自恃在天书一事上做足了准备,虽不知齐相为何突然召见,但感觉自己定能对答如流。 可没想到,阿盛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而是一开口就直接问他: “先生可知这飞天之术?” ”这个...在下也只是略知一二,之前曾经在海上见到仙人施展过,仅此而已。“ 卢生本欲直接推说不知,但一想齐相如此提问,定有缘故。自己说不定可以推说曾在仙人那里见识过,以便将来继续忽悠。 但不想,阿盛却继续追问道: “哦?先生可否施展一下,让将士们开开眼?” “啊这...”卢生无奈,只得推说不能。 谁想到那齐相居然接着表示: “本相可以,今日就让先生见识一下!” 卢生心下大惊,但依然面不改色。于是他将信将疑地跟随齐相出帐,并登上了面向蓟城方向的望楼。 不多时,只见田横等人驾驶着数十个热气球,朝蓟城上方飞去! “看啊,相国大人又做法了。” 此时的齐军众人,似乎已经接受齐相会“法术”这一设定了,因此虽然感觉热气球飞天一事有些新奇,但并不感觉到有多惊愕。有些聪明人甚至已经将今日的热气球和之前的孔明灯联系在一起了。 然而初来乍到的卢生却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 “人怎么可能会飞呢?而且,这飞的不只是一两个人,还是一支军队!” 就在卢生不禁瞪大眼、张大嘴之际,阿盛继续趁热打铁道: “先生,你是不是看得不清楚?来,用这个!” 说罢他便把望远镜递过来,塞到了卢生的手里。 卢生很快摸索出了望远镜的用法,于是又是大惊,心里想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吗?这齐相如何获得此宝器?而且看来这‘飞天之术’是真的,不是什么障眼法...坏了,看来我骗错人了!” 而在蓟城这边,人们看到这突然出现在头顶的不明飞行物,也是既惊恐又好奇。 留守蓟城的秦将,看到不少士卒和百姓都抬头张望着,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他分明能看见热气球上那齐军士兵的身影,于是下令道:“放箭!放箭!” 然而,这秦弩终究是射程有限,无法够到热气球上面的田荣等人,就在重力的作用下下落了。 而接下来,这热气球又开始“反击”了。 大家看到,一团团白花花的东西,从那不明飞行物上面飘了下来,先是不免一阵恐慌。而当众人发现这白色的物体不是什么武器,只是一种类似于布帛的柔软之物时,顿时又都安心下来。 于是,又有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跑去捡起来看,查验这空投下来的究竟是什么。接着,他们又发现了新的玄机。 那秦国守将,已经猜到齐国人定是想搞宣传攻势,一开始却并不恐慌。他心想着:城中的百姓大多是不识字的,齐人此番虽然大张旗鼓搞了上天入地的这一出,但想必效果是有限的...直到手下士卒慌慌张张地把齐人投下的白色物品呈上。 “这回完了。”只见那秦将瞬间面如死灰,因为除了劝降书信之外,狡诈的齐人还附上了燕国地图! 老百姓们虽然不识字,但识图看图的门槛还是很低的。大家又因热气球腾空一事议论纷纷,很快全城人都知道上面的信息了。 原来除了燕王喜在辽东控制的地区,整个燕地都已经被齐国人所占领。此时的蓟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这些消息,秦将自然是早就知道。但他此前也算是妥善地封锁了消息,瞒住了大多数的军民,而现在消息败露了。 同时在劝降信上,他又被当成了罪魁祸首!齐相已经公开发出了悬赏令,那秦将顿时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当然,自己的亲兵还是可以信任的,但其余的人,尤其是那些好勇斗狠的燕国少年,会在背地盘算些什么,他可真说不准。 秦国守将顿时觉得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而这秦国在燕国的最后一个据点,怕是没多久也要归降齐国人了。 齐营这边。 远远望见田横所部顺利地在蓟城上空撒下纸质传单,阿盛顿时觉得燕都已经是唾手可得。自己只要再耐心等待,蓟城内自然会乱起来。 一旁的郦食其也是叹服了:如果不是用纸,怎么可能在这两天内赶制出这么多劝降信和燕国形势图出来?虽然此番动员了大批文吏进行抄写、绘画,但如果介质是竹简的话,恐怕再给众人十天也不一定能完工! 如果他知道在“印刷术”问世之后,这抄录的工作也能省掉,想必又会像今日卢生一般惊讶吧! 而回到营中之后,齐相又对卢生的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发动了最后一击。 只见他先一阵装模作样地掐指盘算,然后对卢生说: “你是因为家人遭了匈奴人的毒手,这才编了天书来蒙骗本相?本相可曾算错?” 被说中心思的卢生此时已经彻底服了,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世交代了一番,临了还不忘感慨一句:“相国大人真乃神人也!” 见到对方被自己诈住,阿盛心中暗喜,同时也盘算道:看来以后可以让这卢生去搞匈奴人的情报,也算是人尽其才。只不过,还需要其他人一起行动,以防此人夸大其辞,对匈奴的危害添油加醋。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自己所念叨的人才不久就会随着蓟城一起投入齐军的怀抱。 第71章 慷慨悲歌 且说齐相安排的这场热气球空投大戏,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套路卢生,却也给蓟城内的人们带来了莫大的震撼。此时的蓟城依然是城高池深、粮草充足,但守城秦军的士气已经见底,而城中的百姓似乎也被煽动得蠢蠢欲动。 那秦国守将只觉得万籁俱灰,索性躲进小楼成一统,埋头当起了鸵鸟。他不愿意背叛秦国,不肯投降齐军,也不敢再在城中巡视——只想着能苟活一天是一天,于是关起门来,开始了最后的放纵。 那一晚,他又摆好了酒局,准备与亲信们一醉方休,同时他又一次请来了刚刚被抓住,原本要进献给秦王的高渐离来击筑演奏。 只听得当日那曲目格外悲壮,众人无不动容。 守将更是感慨万分:他可是身经百战,并在一定运气的加持下,才从继承而来的“不更”爵位一步步升到了“公乘”,几乎触及到了普通人在军功爵制下能够晋升的天花板!他自认为早就看透了这套游戏规则,于是没有跟着王贲大军南下攻齐,而是主动要求留守燕地,帮秦王抓捕荆轲之友高渐离——他早就不指望自己能够通过军功再上一层楼了,而把希望放在了取悦秦王上。 可谁能想到,他刚刚抓到高渐离,还没把对方送到咸阳,就听闻王贲军已经战败,而齐国人紧接着就打过来了!于是乎,处于穷途末路的秦将干脆选择在临死前过把瘾,想要看看这个让秦王心心念念的高渐离究竟有何能耐。 坦白来说,秦将并未察觉到危险:虽然高渐离有个好友叫做荆轲,曾跟秦王上演过一场绕柱对决,可那高渐离不过就是个琴师,几乎就是人畜无害。而亲自体验了一番高渐离的技艺,众人也都明白为什么秦王会特地特赦这个“交友不慎”的音乐人,并想把对方弄进宫中。 有些人甚至还感谢起了城外的齐军——如果不是齐国人把他们逼到了穷途末路,他们怎敢享受秦王的待遇,把高渐离请出来给自己这群人演奏呢? 秦将已经隐约猜到,高渐离弹奏的,就是当日送别荆轲那首《易水歌》,不禁把自己也带入了荆轲的角色中。于是,他站起来并走到了高渐离的身边,想像当初荆轲一样以歌和之,以突显英雄末路的悲壮。 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高渐离突然间举筑砸来,那秦将顿时一命呜呼。 这一幕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其余的秦军瞬间都傻了眼。在高渐离的音乐下,众人早就沉浸在了悲哀的氛围之中,如今击筑声戛然而止,秦将却倒在了血泊中,他们顿时呆若木鸡,甚至没有想到去抓捕高渐离,或上前查看自己的统领是否已经身亡。 高渐离此时也冷冷开口道:“事已至此,你们还准备继续顽抗吗?” 这群群龙无首的秦军顿时如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一般,只得目送高渐离起身离去... 就这样,燕国义士击杀秦军守将,献城归降了齐军! 齐营之中,得知了此事的众人自然也是无比的唏嘘。阿盛更是隐约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高渐离似乎也尝试去刺杀秦始皇为荆轲报仇,结果没有成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中,蓟城守将成了替死鬼。 其实,在这两起刺杀中,高渐离的表现是差不多的,都是偷偷往筑里灌铅,然后找机会,发动偷袭。只不过,秦始皇的戒心要更重一点,早就起了防备高渐离之心,还直接把人家熏瞎了;而这蓟城秦将终究还是大意了,没有闪,这才让尚未失明的高渐离一击命中。 这个戏剧性的事件,标志着北伐的正式收场,也让齐相再次感慨:“燕赵果然是多慷慨悲歌之士啊!”而突然间,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历史故事,顿时对于应对匈奴,又产生了新的思路。 在阿盛更加熟悉的三国时期,也发生了一场史诗级的刺杀:韩龙刺杀柯比能! 当时的鲜卑首领轲比能,几乎像匈奴的冒顿一样,统一了各部族,成为了魏国的重大隐患。可魏国的幽州刺史王雄只是派出了韩龙这位勇士,就成功刺杀了轲比能,使得鲜卑各部大乱,魏国的北方边陲也因此安定了很长时间。 虽然韩龙具体是怎么完成刺杀的,又是否得以平安归来,史书中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但用这种思路来解决边患,显然比起修长城来,可以大大地节省成本! 更何况,如今这燕地是缺乏人力和组织能力,却并不乏侠士及尚武的精神。阿盛顿时感觉应该因地制宜一下,并不能照抄秦始皇的作业——话说,如果不是要从楚地征发戍卒去燕都以北的渔阳守边,陈胜吴广又怎么会在半路的大泽乡揭竿而起呢? 于是乎,齐相在接见高渐离之时,也跟他商议了一下新的工作方向,而这位心系家国的义士也果断答应了。随后,高渐离又在齐军举行庆功宴时当众演奏了一番。众人皆拍手叫绝。 郦食其回想起一路上的唇枪舌战,虽然少不了往来奔波的艰辛,但好在尽可能地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使得齐军几乎可以一路收降,从而避免了生灵涂炭。 田氏兄弟潜移默化地感到了齐军一路上的变化。先是田荣搞偷袭,虽然斩获颇丰还意外撞破了对方诈降的计划,却不仅徒劳无功,还受到了处罚;而后面田横只是驾驶热气球在蓟城之上撒下了传单,却受到了齐相的表彰?听说为他们所准备的勋章,也已经运到半路了。 而阿盛则因为卢生的乱入,早早把心思放在此时尚未成气候的匈奴身上了。他感觉最后自己的解决方案也是非常巧妙,还充分利用到了方士和刺客这两个燕地的特产! 今后,卢生将与高渐离搭档,借助风水算命和音乐交流的幌子收集匈奴方面的情报,如果有部族首领成了潜在的威胁。他们将优先尝试去刺杀,其次则是在背后挑动匈奴的内斗,争取维持各部族间的均势。 同时,阿盛决心继续建设燕地,或许在将来试图用互市的手段来消除兵灾的隐患,而更重要的,恐怕是要发展科技。 “我要让匈奴人变得能歌善舞!” 这才是齐相的终极目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希望用不着去刺杀,而直接通过方士洗脑和音乐熏陶的方式达成目的。可草原上是否会出现冒顿以及轲比能这样的人物,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只得做好两手准备,再见机行事。 第72章 等待戈多 在北伐胜利之后,齐军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众人如同失去了方向一般,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按理说,大军应该班师回朝,可齐相却迟迟不肯动身,只是让各部就地休整,使得众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想拥兵自重。 可是人家阿盛也是有理由说的: 他深知军队的集结和动员不易,不想轻易解散手中的重兵;然而另一方面却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打:如今向东是燕王喜的残部,向北是一盘散沙的匈奴,似乎都没有用武的必要。而在中原地区,已经复国的赵、魏两国又隔绝在了秦齐之间,使得齐军无法直接与秦军交战,更不适合去攻击友军。 所以,他想等嬴政先出招,最好是让大秦和各国的势力先互相消耗一波。自己再下场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这秦王似乎是冷静过头了,让阿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好在,对于齐相来说,这等待的过程并不是痛苦的。一方面,燕地治理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拿主意;而另一方面,在“造纸术”被探索出来后,自己终于不需要再刻字,用笔批注简直是方便多了。此时阿盛对于纸笔也展现出了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情,也恨不得以身作则,多写几封亲笔信来推广这一新的信息媒介。 可其他人显然是先坐不住了。而这一天,恰逢孔鲋从陈余处返回。 “赵相这就想着要合纵攻秦了?似乎是太轻敌了吧?” 在了解了陈余的意图之后,阿盛和军机处众人商议起来。 谁知刚抢占了北方渔阳郡的田震却抢先附和了起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抗秦形势一片大好,应当有所作为!” “咋地?如今连太行八陉以西的山西各地都在秦军手里,你又想直接出临晋关攻击关中了吗?”阿盛不由地在心里吐槽道。 这个田震,自己本来是想让他招募燕地勇士组建骑兵,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地坐不住,一心想要冒进! “在下不敢苟同”,只见高陵君田显唱起了反调: “田震兄这是没有亲历济水之战,所以小瞧了秦军的战斗力。当时,我方主要是以逸待劳,并在相国大人的领导下提前做了诸多的准备,这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可如果要进攻秦军,则未必能有那么容易!” “此言差矣,此番北伐,我方不也是大获全胜了吗?” “那是因为燕地空虚!可秦国本土却并非如此,各国历次合纵攻击函谷关,哪次能轻易取得便宜?” 眼见得田震反唇相讥,却又被符合自己心意的高陵君怼得哑口无言,阿盛心中有点暗爽。 而接下来,他又把问题抛给了郦食其。 “军师,你怎么看?” 出乎阿盛的意料,郦食其并没有给众人指出两人早就商定的反攻目标——荥阳。而是跳出了既定问题的框架。 “依郦生看,陈余也是有识之士,定然了解此时秦军的战斗力依然不可小觑,而赵国的国力尚弱。所以他未必是真的想要合纵攻秦,或许只是希望集中一支各国的联军以自卫!” 众人皆是一惊,感觉军师之言未尝没有道理。看来这陈余的心思还真的挺深的啊! 刚刚跟陈余见过面孔鲋率先表示道: “恐怕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可能。之前赵相就是为了集中军力收复失地,才拒绝了相国大人会师于蓟的提议。而如今赵军虽然收复了大片故土,可是实力却依然有限...不过,动机如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此言何意?”阿盛示意他继续解释。 “敢问相国大人,如果赵相的确是为了自卫,才提议组织联军,齐国难道不应该去支持吗?如果别人想请我们要做一件事,那么我们是应该看这件事是否应该做,还是要纠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呢?” “这个孔家传人真不一般啊!”听了孔鲋的这番话,阿盛默默地在心里感慨道,接着向众人表示: “多谢指教!没错,就算是陈余耍了阳谋,只要是正确的事,我们还是应该做的。” 眼见着齐相就要派兵与陈余会盟,老成持重的郦食其急忙提醒道: “且慢,组织联军是可以的。但关键问题是——谁来指挥!” “那必然应该是楚国的项燕将军。”阿盛顿时恍然大悟。 可不能让指挥权落在陈余手里,这人的心思看起来比较深。而最令齐相放心的,无疑是能跟王翦在正面对决的项燕! 于是乎,众人又一阵谋划,准备让北伐的西路军南下待命,先与赵军遥相呼应。不过,齐相却把曹参调回身边,准备也交给他一些政事。而田震又重新被派到陈余那边,将统率一些骑兵的苗子,近距离地向赵边骑学习;田显则奉命出使楚国,准备促进组建一支以项燕为帅的联军,防备秦军的下一次出击。 而北伐的东路军,却依然掌握在齐相手里面,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众人领命而去之际,叔孙通又进来了,向齐相汇报齐了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筹备进度。 阿盛的心思于是又转换到了政务身上,他不由得想到: “真是的!我期待秦国有所行动,又恨不得让秦国晚点动!我们刚刚吞下了燕地,必须得好好消化消化,才有实力跟秦军进一步较量。” 在汇报结束后,叔孙通请求齐相赐一幅墨宝,以勉励今后来督亢的学子们。齐相果断答应了,同时也为叔孙通的与时俱进而暗自赞叹。 只见阿盛略一思索,接着便泼墨写下了一个对联: “能攻心则坚城自下,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如今治燕要深思!” 第73章 地主之谊 几乎就在孔鲋面见齐相的同一时刻,陈余的另一个使者夏说也抵达了此时的魏都临济城。 张耳首先接待了他,随后魏王咎更是特意为夏说设宴,并邀请了魏国的主要官员。 原本的临济,只是大梁旁边的一座小城,现在却承担了临时都城的任务。城中条件有限,甚至都没有宫殿,可魏咎等人不仅安然地下榻在原本地方官的府邸内,还经常出来巡视,近距离接触第一线的百姓和士卒,因此城中还是充满了一幅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而众人之所以选择临济,而不是更大的城邑、张耳的根据地外黄或者魏咎的封地宁陵,主要是出于战略位置的考虑:此城虽小,但基本具备了原本大梁城的主要职能;而且顾名思义,临济就在济水旁边,便于和齐国建立联系... 此外,三国时十八路诸侯会和的酸枣,也就是在临济以西的不远处——当然,这一点魏国君臣这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张耳,不由得感慨起人生的跌宕起伏:他与好兄弟陈余本来都只是在世上游走的浪子,结果都因为娶了富家女而发际;可是,在秦灭魏之后,两人不得不隐姓埋名,跑去陈郢看大门...而谁能想到,在结识了昌平君和齐相之后,两人又开始飞黄腾达,到今日一个成了魏国国相,一个成了赵国国相。 当然,如今这赵、魏两国都只算是死而复生的mini版,国力甚至都没有恢复到原先的三成。而两国却处在抗秦的第一线,简直是必须要相濡以沫! 在宴会上,赵使夏说也是一阵唏嘘。看得出来,如今这新魏国的条件也很有限——主要官员不过十余人,服务人员皆是由士兵卫士兼任,菜品的种类不多,宴会场所给人的感觉也很质朴...不过,对方却是在尽力地招待他,似乎是想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他分享。 而赵国那边,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虽然现在收复了大片的故土,但是财力和军力还是在靠代郡那边的底子。总体状况只能说跟魏国这里惺惺相惜。 就在此时,魏王咎率先开始了致辞,他那亲和的态度也是夏说没有预料到的: “欢迎赵使的到来!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所以除了为赵使接风洗尘,也想共同商议一下赵相那边的提议。” 夏说本以为今日只是单纯接待,自己还得等到次日上朝才能和魏王说正事,没想到对方直接开门见山了! 不过,他再一想,感觉如今魏国百废待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的规矩?于是,夏说就介绍了一番陈余的“连横攻秦”的提议。 魏王听完连连点头,并环视众人问道:“大家以为如何?” “好事啊”,只见席中最年轻的一个贵族男子率先开了口:“组织起联军来,一定会集结在我们魏国。我们一定能好好接待,到时越热闹越好!” 这少年的言语似乎有些莽撞,然而不少人还是纷纷附和,魏王咎则不好意思地向夏说解释道:“这是舍弟魏豹,他还是个孩子,不是很懂事。” “哪里哪里。”赵使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外交礼节方面的疏漏?他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大功告成,可以不辱使命了。 然而,他却没有预料到——与赵相陈余私交甚好的魏相张耳,会在此时唱反调! “大王、赵使...”此时的张耳,其实掌握着魏国的实权,却依然表现地有礼有节。他在发言前先向两人施了个礼,夏说不知怎的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这合纵攻秦,或许并不是此时最好的办法。如今赵魏皆刚刚复国,实力尚弱,而哪怕是联合了齐楚两军,也未必能在正面对决中击败秦军。” 张耳顿了顿,发现众人皆沉默不语,于是接着说到: “依在下之见,联军不应合兵一处,而应该四面出击,使得秦军摸不着虚实而疲于奔命。在下建议赵军继续在黄河以北发展,逐步收复在太行山以西的故地;同时令楚军不断在南线骚扰南阳;我们魏军实力尚弱,仍需养精蓄锐,但可以协助齐军在黄河或者济水一线持续袭扰秦军。” 很显然,张耳的这一策更为老成持重。他做到了在提出反对意见的同时,阐明自己的替代方案。夏说顿时觉得也很有道理,不由得担心起自己要完不成任务了。 而此时要轮到魏王咎做抉择了:张耳和陈余的想法是互相冲突的,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 只见魏王咎忧心忡忡地说道:“寡人当然希望能让列国的朋友相聚在魏地,可奈何如今我魏国国库空虚,怕是无力尽地主之谊来招待太多人马。而寡人也不想让百姓承担太多!” 夏说不得不感慨,看来这个魏王咎是难得的仁君,可他为了使命,他必须要挣扎一下: “在下明白大王的苦衷了。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齐国将是我们的大后方,而楚国会为联军提供勇士,我们只需要让魏国成为东道主,帮忙协助作战和转运齐国方向的粮草即可。” “那么赵国又会为联军提供些什么?”张耳不禁在心中想到,但他终究没说出来,准备给赵使留一个面子。 而夏说这边,则在趁热打铁:“我们可不能各自为战啊,不然怕是要让那秦军各个击破!还是应该聚集在一起,统一进行指挥和协调。” 眼看众人渐渐地被夏说说动。张耳还是没好意思点破自己想让魏国先低调一点,使秦军把主要注意力放在其他方向上的小算盘...他不想在赵使面前表现地太过自私,又知道魏王咎为人正直,必定不喜自己的这点心思。可是,他也不想让魏国成为接战的第一线,甚至猜测起来了陈余是否也有祸水东引的心思? 而最后,张耳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辞,于是他表示道: “从原则上说,我们魏国当然支持合纵攻秦。可是此事的主导权其实是掌握在齐国和楚国手里,我们也只有在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后,才有能力为联军尽地主之谊。”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而在夏说看来,他也算不辱使命,拉得魏国上船了。当然,更关键则要看齐楚两方的反应。 于是乎,众人继续在宴会中谈笑了起来。 而宴会结束后,魏王咎还特地亲自送夏说离开,两人又是一顿寒暄,夏说表示对今晚的接待非常满意。 “陈平,过来一下。” 就在这时,魏王咎叫住了一个年轻的官员,并向夏说引荐道: “这个陈平就是今日宴会的大功臣。他现在担任尚席一职,如果不是太年轻了,寡人甚至想让他去担任太仆!” 那位仪表堂堂的少年急忙向赵使行礼。只不过,众人都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想的却是: “如果我当上了这天下的宰相,定把天下安排的如今日这宴席一般妥当!” 第74章 谍王恐惧流言日 陈平没有想到,那日招待赵使夏说,竟是他在魏咎处的最后一个高光时刻!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好友魏无知突然找到了陈平,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有人向魏王进谗言,告发他“盗嫂受金”,陈平顿时哭笑不得。 首先,他何曾跟嫂嫂私通过?两人分明是相看两厌! 原来,陈平家里很穷,所以跟哥哥一起住,而且他喜好读书、不事生产,从小都是靠哥哥耕田来养活。于是有一次,嫂嫂看不过去了,抱怨了几句,谁知道哥哥跟他的感情极好,听说了之后就把嫂嫂赶出了家门...而有的乡亲不知其中缘由,就传出了他“盗嫂”的绯闻。 而所谓的“受金”一事,则是他独身来投魏王咎后,为了生计所迫,接受了一些商人的礼物。他自诩在尚席的岗位上干的兢兢业业,不仅没有在食材采购方面动过什么手脚,还屡次化腐朽为神奇,以微薄的预算为魏王办了一场又一场的大宴。 不过,陈平突然发现,这些事他好像说不清啊!几个送他礼的商人的面容也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让他突然有一种事情并不简单的感觉! “老弟你还是快跑吧,你应该是了解大王的...”向陈平报信的魏无知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平必须得承认,对方的话很有道理。魏王咎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君子,他虽然称得上是一名关爱百姓的仁君,但是最痛恨手下人去搞腐败。此前,已经有行为不端者被公开处刑。陈平当时只觉得这些人活该,如今细细一回想,却发现魏王似乎是有点疑罪从有了! 可是他又觉得有点不甘心,于是表示道:“我想面见一下相国大人,再争取一下。” 只见魏无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让你快跑,正是相国大人的意思!” 陈平顿时明白了——张耳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人家还很认可自己的才华,也清楚自己多半是被冤枉的。但他只是一个相国,也是自己找到魏咎这样一个王来辅佐的。应该说,魏王咎是一个好人,可好人却不一定就是个明君。张耳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此下策,想要一方面维持住魏王的贤名,一方面让自己保住性命。 见陈平迟迟不语,魏无知继续讲逃跑计划和盘托出: “相国大人有位故交叫做刘季,现在在齐国担任高唐相。相国大人特地准备了信物,回头拿给那刘季看,定能受到重用。” 说罢,魏无知掏出一枚特制的玉牌。 陈平愣愣地接过玉牌,仿佛瞬间成熟了几岁。他突然明白,现在的时间极其宝贵,于是果断表态道:“兄长,大恩不言谢,小弟这就动身出发!” 说罢,他便如若无人地开始了行动,先将自己的尚席之印挂于高处,又不假思索地决定不去取盘缠,转身就要上路。 “老弟,你就这样走了?不准备几个包袱?” 陈平的一通断舍离,直接把魏无知给整不会了。 “哈哈哈,我本贫穷,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有何不可?况且只要沿济水而下,不日即可抵达齐国,还是轻装上阵比较方便!告辞了!“ 只见陈平依旧很果断。 “且慢,让为兄送你一程吧!\\\" 这魏无知可是信陵君的孙子,虽然家族荣光到了他这里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可他毕竟从小家大业大,去哪都习惯带着一群宾客。这回也是破天荒了单独出来给陈平报信,却在他这里体会到了另一种“说走就走”的人生。 于是两人结伴向济水而去,直到找到了一个船家,还是魏无知掏了钱,把陈平送了上船,两人这才告别。 陈平终于感觉脑海里绷着的弦可以松一下了。这时,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在离别时向魏无知叮嘱道:“兄长和相国大人都要小心啊!小弟总感觉,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而事实证明,这位未来谍王的直觉是非常准确的。 接下来,陈平浅浅得睡了一觉,当他醒来,正好看到湖泊中的一片朝霞。 ”此处是...大野泽?\\\" 他飞快地判断道,然后警觉了起来! 听闻这两年大野泽上闹起了水匪,连不可一世的秦军都曾吃了亏! 虽说水路这么走,的确是去高唐的捷径,可是陈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他又注意到了船家的眼神,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这才留意起自己的装扮。他说走就走,穿得还是昨日任尚席的那套官服,而且手中还一直紧握着张耳留给他的那枚玉牌;同时昨晚的魏无知也是出手阔绰——不好!他这是被当作有钱人了! 好在陈平瞬间计上心来。只见他飞快地将上衣一脱,便对船家说道: “划了一夜,您累了吧?我来帮您。” 那船家看到他身上和腰间并无盘缠,似乎有些失望,忙道: “不用不用,客官的朋友已经付过钱了,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为了打消船家的害人之心,陈平一边坚持要帮忙,一边接着调侃道:”可惜我就是个读书人,高攀不上人家啊!你知道吗?现在魏国刚刚复国,对于人才是极其礼遇。可是,理念不合啊!所以我也只能孤身而来,白身而去,再到齐国去投奔亲友了。哦对了,我亲友家虽不富裕,但定然也会感您大德,送上一份礼钱的。“ 那船家心想:”我管你理念不理念的...不过既然有钱赚,那就姑且送这穷小子一程吧!“ 就这样,陈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75章 招安 尽管陈平不惜裸衣并使出浑身解数,可他还是被带到了“贼窝”。 “客官,俺们会送你到目的地的。不过嘛,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先帮个忙。” 当陈平陷入发现自己乘坐的船被围住,而船家却对自己如此表态之际,他只得再次感慨命运弄人。 原来,这个船家是彭越的手下,名叫扈辄,是被派去魏国打探情报的。当陈平搭上了顺风船之时,他一开始的确想要杀人越货,结果陈平及时察觉了,并脱上衣表明了自己只是个穷小子。可谁知,他表现地过了头,而彭越他们此时恰恰需要一个机灵的书生! 于是乎,陈平被带到了彭越军中,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越来越感觉这股“水匪”不一般。而当扈辄与彭越对话,向对方介绍魏王咎和临济城中的一些情况时,陈平愈发好奇这群人打探消息的动机。而不久之后,俩人就把话题转到了陈平身上,还交给他了一个重要任务。 陈平只得先答应下来,然后在心里感慨:看来初出茅庐的自己是吃了情报方面的亏了! 直到此时,他才搞清楚对方的虚实——这股“水匪”,此时不屑去做什么打家劫舍的小买卖,而是想玩把大的,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可惜,他们跟齐国方面的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这才试图打探魏国那边的门路。可了解到魏王咎的为人之后,彭越部才发现投魏之路根本走不通,于是就让自投罗网的陈平与齐国方面进一步地交涉。 不多时,重新穿上魏国官服的陈平就作为彭越方面的使者被带到了郦商的跟前。尽管眼前这场面有点不伦不类,但郦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陈平重新讲述了一遍彭越方面的诉求。 此刻的郦商,也是无比的头疼。他哪里会想到齐相交给他的“招安”任务会如此困难?面对着彭越的狮子大开口,他根本做不了主,只能把要求转呈千里之外的齐相。 而坦白来说,要不是齐相如此看重彭越,他真的恨不得把这支明明很弱小,却各种蹬鼻子上脸的势力给灭了。 由于目前还没有得到齐相的答复,郦商根本不知怎么应对彭越的诉求,于是他便转移话题,将注意力放在了陈平身上。 “这位使者,你似乎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就跑到了大野泽来了?” 听闻此言,扈辄抢先表示道:“这是俺家的远房亲戚!特地请他来,把俺们的要求说清楚。” 陈平见状,也只得无奈苦笑。 郦商看看仪表堂堂的陈平,再看看其貌不扬的扈辄,明显是心中充满了疑问,于是追问道:“那你这身衣服是?” “乡下唱大戏的。不是觉得今日的场合比较庄重吗?就特意选了个好行头。” 扈辄的反应也很快。 陈平只得在一旁默默点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向眼前的齐军求助,但很快就意识到各方之间的微妙关系:齐军是想要招降这支“水匪”的,未必会在意自己这个路人;而自己一闹,如果搅黄了双方的交易,怕是自己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报告,齐相的使者到!” 终于,一则消息打破了眼前尴尬的场面。 来人正是高陵君田显,他此次的主要任务是出使楚国,只是顺路来到郦商这里,向对方带来齐相关于招安彭越的指示。 而当高陵君进来,看见郦商、陈平与扈辄等人后,也是明显一愣。 “你们这是在谈判?怎么魏国的使者也在这里?” 显然,高陵君对于陈平这位不速之客最为好奇。不像郦商那样,他之前可是跟魏国的贵族有过交往的,不过却依稀觉得陈平的这身装扮有些奇怪,就像是宴会上的主管官员一样。 这时的扈辄终于没词了。不过陈平却替他补起了锅,只见他说道: “您误会了,在下只是魏国的平民。这身衣服在魏国灭亡后,成了我们村中的戏服。只是为了今日谈判,才特意借来的。” “哦。”高陵君不疑有诈,只觉得是这些乡巴佬想附庸风雅,却因不懂而闹出了笑话,自己何必跟他们计较。 于是接下来,他便传达了齐相的指示,瞬间使得招安的困局得到了化解。 旁边的郦商听了,只觉得难以置信。齐相真的是太有诚意了!不仅允许彭越保持一种“听调不听宣”的半独立状态,还要给对方提供人员、粮草和武器!只需要对方听从军令,并约束手下,不要再骚扰百姓和往来的客商。 当然,从高陵君的暗示中,郦商也明白了齐相还是希望由他来扮黑脸,起到监督彭越的作用。如果在“招安”后,彭越军再有违反军法或者任何不轨的行为,他可是要第一时间处罚的。而给到彭越部队的补给,也将先运到郦商军中,所以如果对方表现不好,自己是有权暂行扣押的。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一旁的陈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此行还是很顺利的,几乎就让他白捡了一个功劳!他一方面对齐国这边的情况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大家口中那个行事诡异的齐相,另一方面更是巴不得让此事尘埃落定,使得自己能够早点解脱。 扈辄本欲再说些什么,可看到被自己请来撑场面的“正使”都已经答应了,也只得点头应下。 随即众人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而陈平表现地愈发自如,使得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在返回彭越处复命之后,陈平又傻了眼。 彭越先是对于招安条件很是满意,而当他看到马到成功的陈平之后,则又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然后向对方表示道: “既然你和齐国方面已经那么熟了,那就委屈你再多待一阵,以免对面起疑。” 陈平顿时感觉自己真是“秀才遇见了兵,有理也说不清”,不知何时才能逃离眼前的“贼窝”,而跑到高唐去投奔刘季.. 第76章 重整旗鼓 且说高陵君经大野泽南下,没过几天就到达了楚国的北部重镇彭城。此时的楚相昌平君熊启、大将项燕以及赵国使者夏说均汇集在此。高陵君的到来,也意味着合纵之事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最先来接待高陵君的,还是他的老朋友宋义。在宋义出使齐国之际,两人先是在临淄城中见了一面,又在开战前的饯行仪式和战后的庆功典礼上匆匆见了两回。而每次,高陵君都有着不同的身份,也算是非常的传奇。 如今,他成为了代表齐相的使者,轮到宋义尽地主之谊了。 “自从齐楚两国交好,我方的战略重心就开始向北移。令尹大人先在彭城周边仿造秦制进行了一定的改革,取得了初步的成效。而前段时间,为了救援齐国,项燕将军也率军北上,没想到尚未抵达高唐,济水那边就分了胜负。于是,我军就在帮助魏国复国后,在彭城集结待命了。” 宋义先向高陵君介绍了一下背景情况。 可以看出,他骨子里还是偏向楚国传统的,甚至还称呼楚相为令尹。其实,令尹这个位置本来就快轮到他来坐了,可是昌平君从秦国归来了,还带来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成了辅佐,甚至帮助昌平君进一步实行相国的权力。 高陵君则表示道: “这样的话,我们就放心多了。目前我们齐军刚刚完成了北伐,主力仍在燕地休整。所以对于赵相提议的合纵攻秦,我方恐怕仅能派出偏师助阵。不过,既然楚军主力和项燕将军都在此处,那联军的集结和统一指挥想必都不成问题了!” 谁知宋义却只是笑笑,然后非常担忧地说: \\\"恐怕未必。请恕在下直言,哪怕现在各国全都齐心合力,组成的联军也未必会是秦军的对手。之前我们连败秦军,其实是占了打防守战的便宜。真的要如赵相所言,去攻打洛邑甚至函谷关的话,怕是并不容易。“ ”其实我们也认为,赵相的提议有些激进了“,高陵君想了一想,决定对好朋友和盘托出:”不过,我们未必真的要去进攻啊!我方愿意推举项燕将军为联军统帅,想必他定能指挥好各国的军队,然后用更巧妙地方式给秦国制造麻烦。“ 听闻此言,宋义略微思索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后就开始了摇头。对此他解释道: “由项燕将军统率联军固然是好事,但恐怕,主动权还是掌握在秦国手里。如果我们不去进攻,那恐怕只能看秦军如何行动,再被动的进行应付。他们可以北上攻赵,可以南下攻打我国国都寿春一线,而我最担心的是——秦军会集中力量攻击魏都临济!” “如果那样的话,联军怕是要跟秦军在魏地决战了...” 高陵君忍不住按照宋义的预测,设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秦军将至的临淄城中,一股久违的恐惧感再度袭来。而且这一次,没有齐相坐镇,项燕是否也能力挽狂澜呢? 他不免想入非非,又听得宋义在那里抱怨道: “太激进了!我们还是太激进了!要我说,这魏国都不应该复国。要不然秦军无论是攻楚、攻齐,还是攻击黄河以北的燕赵,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现在我们只能希望秦军会犯错了!” 尽管那一天,这两个精明人都表现得忧心忡忡,但很快,他们就将这悲观情绪抛到脑后,转而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了。 没过多久,高陵君田显就和赵使夏说一起面见了昌平君熊启和各国公认的联军主帅项燕,宋义则和另一个神秘的中年人陪伴在众人左右,观摩了这一外交盛会。 高陵君先转达了一下齐相的意思。宋义能够看出,他很好得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悲观态度,还使得同行的夏说激动不已。 “太好了!相国大人,项燕将军,现在各国都已经同意,就等你们来拍板了!本使代表赵相预祝此次合纵取得圆满成功!” 就在夏说幻想着,他将会和苏秦、张仪等人齐名,再一次促进外交盛会之时,没想到却被人煞了风景。 “此事不可!” 众人皆是一愣,宋义第一个反应过来,表示反对的居然是自己身旁的范增! 而接下来的内容,更是劲爆。只听范增慷慨陈词道: “这赵相分明是居心叵测!他是怕秦军按照原本的灭国顺序,先行攻打赵地,这才想在魏地集结联军。现在各国的实力有限,切不可和秦军正面交锋啊!” “够了!范增,你先闭嘴!本相自有分寸!” 坦白来说,听到这个无畏的发言,高陵君心中是暗喜的。因为他大胆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如果齐相知道了,一定会把范增当成是自己的嘴替,或者是戳破皇帝的新衣的小男孩! 只不过在目前这个场合下,他的这番表态似乎有点不合时宜,这才逼得昌平君出言制止。 谁料那个范增还没完没了了,甚至把自己比做了屈原,要坚持直谏。最后昌平君只得把他赶了出去,这才还给了众人一片清净。 然而此时的赵使夏说依然感觉很尴尬,他忍不住想替陈余解释一番: “这个...我们相国真的不是有什么私心...话说秦军未必不能战胜,大家之前不都取得了对秦的胜利了吗?” 听闻此言,昌平君把目光投向了项燕,众人也都跟随他,等待这位公认的联军统帅给出判断。 项燕则表示道: “我们不能轻敌啊!如果秦军依旧是由王翦挂帅,恐怕联军无法与之正面对决,还是要采取此前的战法,多路骚扰,分散秦军的力量...“ 连夏说都点头赞同,不过他紧接着就立下一个g: “不错,万幸的是那王翦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也多亏了齐军击杀了王贲,使得王家军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我们相国也是相信,其余的秦将都不会是项燕将军的对手!此前赵、魏两国的成功复立就是一个明证!” “事已至此,恐怕我们也只有先团结在一起了”,这时,昌平君终于下定了决心: “总之我们楚国是要坚定抗秦的!对了,大家也别怪罪范增,他虽然脾气大,才能方面确实很出众,更是敬仰屈原大夫,决心与秦国势不两立。只不过,他总是疑心太重,不愿冒哪怕一点点的风险...\\\" 就在昌平君还在为范增说好话,试图缓和今日的气氛之时。项燕的长子项渠跑了进来,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秦军出兵了!” “看来还是让秦国抓住了主动权!”宋义不由得感慨起来。而接下来,众人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第77章 还好是李信 秦军来袭这一突发事件打乱了原本赵相陈余提出的“合纵攻秦”的设想,使得彭城内的众人都骚动了起来。 高陵君无疑是最恐慌的,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还要承担重大使命! 因为最先的消息只是表明了魏地受到了攻击。为了安全起见,赵使夏说决定经由齐境与赵相陈余通信,需要在高陵君的帮助下重新建立一条联络路线。同时高陵君也是要跨越齐境联络远在燕地的齐相,而在收到对方的指示之前,他不得不代表齐国,参与对战事的谋划。 在一旁的宋义和夏说也是同样忧心忡忡。宋义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悲观预测成为了现实,而夏说则是刚刚途经魏都临济而来,知道如今的魏国太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楚相昌平君和统帅项燕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们立马进行了一些初步的部署,也使得众人都镇定了下来。 而几天后,经过对前线情报进一步的收集汇总,事态似乎变得非常明朗了。 “此番秦军出动了二十万人,在李信的带领下突袭魏国,现在已经屡败魏军,对临济形成了包围之势。” 当众人又一次集结起来商议时,项燕之子项渠先如此介绍道。 “还好是李信”,高陵君不由得松了口气,他默默想着: “当初你二十万攻楚,可是成了项燕的手下败将!如今又是二十万秦军,虽然攻魏已经足够,但现在联军已经是整军待发。看来我们要在项燕将军的率领下,再创辉煌了!” 赵使夏说则有点疑惑:“李信?真的是他吗?秦王竟能如此放心地再给他二十万人?” 项渠表示道:“从指挥风格上判断,敌将定是李信无疑。这种突袭战他最擅长了。” “哈哈哈,赵使有所不知。”高陵君此时更是无比笃定。只见他狐假虎威地说道: “上次击败秦军后,我们相国使出了反间计,定是使得那王离和蒙恬受到了秦王的猜疑。相信他们也是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不能大意啊,那李信其实也有名将潜质,这次怕是更难对付了。”项燕表态道,他还是异常稳重,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轻视李信。 夏说连连颔首,随即表示道:“好在大家都集聚于此,我们还是赶快整军出发,去救援魏国吧!” “理应如此。” “且慢!” 昌平君正欲应下,谁料身旁的两位得力下属竟然同时出言阻止。 而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宋义示意让范增先说,后者也直接当仁不让了。 夏说顿感不悦。他没有想到上次“咆哮公堂”的范增这一次居然还能参会?而且对方又一次地唱起了反调! 只听范增说道: “发兵临济与秦军正面对决乃是下策。我军宜经齐地北上,先与齐高唐军会师,再让赵军发兵修武,威胁黄河对岸的荥阳。这样一来,秦军必退,临济之围可解。此时我军主力再从濮阳方向展开突袭,秦军必定无法料到!到时以楚齐两国主力,追杀李信着急回援之军,定能取得大功!” 好一个奇计!范增的谋划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不可”,夏说虽然也被震撼到了,但很快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如今临济城危如累卵,如果真按阁下这样的谋划,恐怕还没等各军就位,临济城就要被李信给攻破了!” “非也非也!魏王咎深得民心,魏相张耳更是世之英才,有他们在,临济城必定能坚守很长的时间,我们不需要担心。”范增立马反唇相讥。 夏说也立马针锋相对道:“可是临济城小,防御力量也不足!本使此行正是从临济而来,对此是非常清楚!” “那是你判断有误!”范增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坦白来说,虽然夏说摆出一副“没有人比我更懂临济”的样子,但他其实还处于另外一个考虑:让赵军孤军深入去打修武?这可太危险了!他怎么能够同意呢? “好了好了。宋义,你也来说说吧。” 看到俩人没完没了,差点要吵起来,昌平君出来控场,并将发言的机会给了宋义。 宋义则意味深长地表示: “在下也认为,秦军未必会在短时间内攻下临济。更准确的说,不是说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对方很有可能是在布下一个陷阱,想引诱我们去救援。” 众人听了之后,不由得纷纷思索了起来。 昌平君继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可以先隔岸观火。等待大军准备就绪,如探得对方并无埋伏,自然可以从三个方向包围秦军,再跟城里的魏军里应外合,一举取得胜利。\\\" “不会吧?这个李信难道能有此谋划?如此徐徐图之,怕是会误了战机!到时临济城失守了怎么办?”夏说又在一旁质疑道。 不想他的这一发言,又引起了范增的嘲讽:“谁说秦军的领军大将就一定是李信?没准这是假消息呢!” “够了够了!”昌平君再次示意范增闭嘴。范增虽不情愿,这回也是照做了。 宋义则继续说道:“其实,临济城哪怕失守了,到时秦军必定也会疲惫,我方只要形成包围之势,再找准时机发动总攻的话,必定能大胜!” 夏说听后大惊:“可我们不能让魏国白白成为牺牲品啊!” 虽然宋义之策不会损害到赵国的利益,可是他却不由得心系临济城中的众人。或许是那次晚宴,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跟魏国众臣产生了羁绊。他此时仿佛在脑海中看到了张耳、魏王咎,还有那个担任尚席的年轻人。 见状,昌平君也表态道:”没错,我们还是应该确保魏王咎等人的安全...项燕将军你说呢?“ 此时的项燕,也不由得深思了一番。 按理来说,像宋义谋划的那样,做足充分的准备再去决战,是符合兵法中”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原则的。可是,从更高层的角度上考量,他也要尽量保住魏国,勉力维持各国的团结。如果今日对魏国见死不救,那怕是没多久联军就会分崩离析了! 而范增的奇谋...似乎是太凶险了,他感觉如果对方是李信的话,根本没必要如此犯险。 于是乎,项燕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我军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即日即可启程。不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请允许本将便宜行事。也请齐赵的军队听从本将号令。只要联军万众一心,定能破秦!” 于是乎,众人达成了一致,准备在项燕的指挥下,在战场上随机应变。 第78章 送别 “高陵君,刚刚你似乎欲言又止,是否也有什么谋划?” 在决定出兵之后,众人进行了一番分工。高陵君将随昌平君一起留守彭城,并负责对齐方面的联络工作;而宋义则要随项家军出征。于是乎,俩人又要经历一场离别。此时的高陵君若有所思,还是宋义先开口询问起对方的心事。 眼见四下没有旁人,高陵君便将刚才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我其实在想,为什么魏国那边非要守临济呢?他们大可以往齐国或楚国的方向撤退,与项家军合兵后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跟秦军交战。” 宋义当即汗颜,心想好在刚才高陵君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不然一定会遭受众人的白眼——看来,虽然对方经历了一定的锻炼,可还是那个在临淄城中就想着跑路的纨绔子弟啊! 他只得耐心解释:“临济可是魏国的都城啊!他们现在已经建立了政权,当然要守住首都。” 不过宋义很快发现他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死守呢? 两人差一点就悟到“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了。不过,在考虑到魏王咎的性格之后,他们也很快就不纠结这个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问题了。 “原来魏王是个这样的人啊!回头我定是要见上一见。” 在宋义的一番解释之后,高陵君最后表示道。 他随即又叮嘱宋义说:“兄长你也要保重啊!此战怕是会非常凶险。” “一定一定!” 宋义万分感慨了起来。没想到此时送别,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对调。原本担任楚国使者的自己要随军出征,而上次还要随军戴罪立功的高陵君则摇身一变成了齐国的使者,要留守在彭城之中等待自己的归来! 突然间,宋义冒出来一个念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高陵君托付道: “如果我不能平安归来...我的儿子宋襄就麻烦您来照顾了!” 对方明显受宠若惊。不过见到宋义那诚恳的样子,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不久之后,项府内。 范增的突然来访使得项燕非常头疼。 “项将军,请让在下随军吧!” 范增的要求非常恳切,可项燕只得想办法拒绝对方。 谁让范增跟赵使夏说闹得快要水火不容了呢?夏说强烈要求随军前往临济,而他刚从临济过来,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向导的作用,也便于就近和赵国派来的军队配合协调——所以项燕是很乐意带上夏说。可是夏说一随军,范增再随军的话,两人如果吵起来那怕是要误事! 所以他和昌平君特意安排,让范增也留守彭城,可没想到对方也一心坚持要随军。还直接找上门来缠住了自己。 万般无奈之下,项燕只得表示:“你去找相国大人商议吧!本将要跟家人告别一下,恕不奉陪了!” 说罢,项燕便往后堂而去。 可他不知道,范增正是先在昌平君那边碰了壁,这才来找自己。所以此时他哪里肯放弃? 后堂之内,项燕的长子项渠也在享受着出征前的最后一点亲子时光。 此时的他有些诧异,因为自己的儿子项羽才刚满十岁,两人下起来那齐相发明的“相棋”,他居然已经连败了几盘! 在这一局中,项渠又一次地被逼入了绝境,而项羽却似乎又走起了神。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样一个大将都全力以赴了,怎么还敌不过一个小孩的妙手偶得? 于是乎,在见到项燕后,项渠像是看见了救星,忙招呼父帅过来指点。不想项燕此时也苦着个脸,身后的范增还在紧追不舍。 “父帅,羽儿他太厉害了。您看我还有胜算吗?” 不过,项渠的话已经在第一时间说出,项燕听到后也索性赶了过来——他还不信了,等自己和孩儿们研究起了下棋,那个范增还会好意思阴魂不散! 然而,项燕看了半天,居然也是束手无策。 对面的项羽则对着爷爷流露出来一副得意的样子,似乎也想跟对方过个一两招。 项燕无奈向项渠表示:”没戏了,你们重新下吧...“ 谁想到此时,乱入的范增却抓起了项渠的一个马,走出了神之一手,立马使得眼前的棋局发生了逆转! 众人皆是一惊,都顾不上怪罪范增的无礼了。 项羽更是流露出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端详了棋局半天,缓缓说道:“这相棋,还真是有意思啊!” 而很快,项羽就又下了一步,随即范增则接管了棋局,与项羽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在范增的屡屡出奇之下,项羽仿佛生平第一次集中了所有精力,但还是在把范增逼出一身冷汗之际,遗憾落败了。 围观了这盘”高手对决“后,项燕与项渠不禁对视了一下。项燕突然间就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于是,他便对项羽说:“羽儿,让这位先生陪你下棋的话,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年幼的项羽满心欢喜,连忙答道。 项渠则更进一步,对着范增向项羽嘱托道:“羽儿,叫亚父。” ... 于是乎,范增无奈接下了“托孤重任”,也喜提了“亚父”这一称号。 他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是很无奈——自己的谋划不被众人所认可,甚至大家都不愿意让他随军出谋划策。可是项家父子又将下一代托付给了他,而且看样子,这个仅仅十岁的小娃娃是个天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久之后,项燕和项渠就要率项家军主力奔赴临济,而项梁和项伯又在南方的寿春一线。范增顿时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要留在彭城之中好好培养项家军的下一代。 第79章 当世信陵君 在项家军决意从彭城出兵之时,魏国使者魏无知也抵达了齐国的西部重镇高唐。此行,他奉魏相张耳的命令跑到齐国搬救兵,并特意来拜见担任高唐相的刘季。 在得知张耳大哥派来的使者,正是自己的偶像信陵君无忌的孙子,刘季也是激动不已。而当魏无知讲起临济城危在旦夕,向自己哭诉着求援的时候,刘季也是动起了心思。 要知道,这段日子他可不好过!自己的顶头上司田儋堪称是一个克己复礼的君子,他的规矩很多,治军也很严,甚至已经使得手下的“技击之师”转变了原本的风气。原来随性的刘季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迫在田儋手下兢兢业业了起来。 于是刘季对魏无知表示: “老弟啊,哥哥我恨不得率领高唐的兵马即刻去救援临济,但可惜我只是高唐相。调兵之事,需要高唐大夫田儋做主。” 魏无知立马明白了刘季的言下之意,于是他询问道: “这位高唐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如同当年的信陵君一样。”刘季也是恨不得直接明示。 而魏无知果然也心领神会了,只见他向刘季拜谢道: “既然如此的话,请兄长为我引见。” 翌日,得知信陵君的孙子请求拜见自己,田儋也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虽然他是齐国贵族,与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齐国公子孟尝君田文更有渊源,可与手下汇集鸡鸣狗盗之徒的孟尝君相比,他却更敬仰曾经窃符救赵的信陵君。 当然,田儋也是了解目前这天下的局势的,也明白魏无知想见自己定有所求,所以在一阵寒暄后,他率先发问了: “尊使应该是路过此地,去见相国大人的吧?不知求见鄙人,有何贵干?” 魏无知连忙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始了表演: “在下听闻齐高唐大夫田儋是当世的信陵君,所以特来拜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尊驾的风采,确实如当年家祖一般!” 田儋受宠若惊,急忙回礼并推说不敢。 魏无知继续说道: “在下曾经在家祖那里听到一个故事,也想跟尊驾分享一下。话说当年庄子出游,曾看到一只在车辙中挣扎的鲋鱼。鲋鱼请求庄子找来斗升之水来救它,庄子却说:‘我马上就要到吴越那边去,将引那边的江水来救你!’不知尊驾以为如何?” “那怎么行呢?”已经听入迷了的田儋急忙道:“吴越远在千里之外,恐怕还没等到庄子到达那边,这个鲋鱼就已经干死了吧?” “正是这个道理!如今齐相也在千里之外,而魏国危在旦夕,在下真是心急如焚,所以才来恳求尊驾。所谓‘远水不救近渴’,尊驾可愿拿出‘斗升之水’,来救援我们魏国呢!”魏无知图穷匕见,言辞也变得愈发恳切。 田儋顿时明白自己被套路了,可是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个人的感受,而是更加心系魏国的安危,只见他也着急道:“相国大人确实是远水啊...可是鄙人并没有得到出兵的许可,又该为之奈何?” 魏无知此时也不再得寸进尺,而是表现得愈发悲伤,颇有当年申包胥哭秦庭的既视感:“可怜我那仁慈的大王和全临济的百姓啊!呜呜呜。” 紧接着,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魏王咎爱民如子的事迹,以及魏国百姓在上次秦国攻来时如何如何悲惨,使得田儋也无比动容。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刘季也加入了战团,对着田儋说道: “大人,卑职久在相国大人身边,自以为比较了解相国大人,所以斗胆猜测一下:相国大人一定会同意发高唐之兵救援魏国的!” 听闻此言,田儋不禁看向刘季,随即回忆起自己和齐相的相处点滴。 刘季则继续趁热打铁道: “相国大人也是万分仰慕信陵君,还曾经在大梁城遗址处祭拜了信陵君!如果大人像当年信陵君一样,率先去拯救魏王这样一个有道仁君,想必相国大人一定会很欣喜的。” 田儋有点被说动了。不过,他又想到自己弟弟田荣因为私自出兵而遭受处罚一事,不由得又犹豫了起来。 刘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想必大人也知道,这救魏是正义之举,怎么能因为担心受罚而不去做呢?如果大人还有疑虑的话,刘季愿为先驱!请拨给卑职一支兵马,让卑职先行出发,大人可以在请示齐相之后,再做定夺。” 或许是刘季伪装的太好,田儋此时已经信以为真,于是他急忙表态道: “刘季你缺乏作战的经验,怎么能出征呢?好了,本大夫已经决定了,立刻亲自带兵救援临济。你要好好守卫高唐,并保障跟齐相与彭城高陵君那边的联系!” 此时的田儋,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做正确的事,哪怕是舍生取义又如何?之前田荣是贪功,有内讧和杀降的嫌疑;而如今自己是光明磊落,比起当年偷窃兵符,还锤杀大将的信陵君更有道理可讲! 而且自己相信齐相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他不是已经派高陵君去楚国,准备参与合纵盛会了吗?自己先行一步,再让刘季补上汇报的手续,想必人家也未必会怪罪,说不定还会以自己为荣呢! 此时的魏无知,已经转悲为喜,只见他忍不住向着田儋感慨道:“当世君子,唯尊驾与魏王耳!不久之后,您二人将在临济相聚,家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就这样,田儋当日即点出五万齐军,号称十万,向临济驰援而去。 刘季瞬间有种自己的封印被解除了的感觉:他又成了高唐的老大,可以培植自己的心腹力量了,还能在给齐相的通信中把擅自出兵的责任都推到田儋身上。自己的张耳大哥和魏无知小弟也会因为此事感激自己! 不久之后,魏无知也要继续北上去面见齐相了。临别之时,他突然心动,于是向刘季问道:“刘大哥,前日魏相推荐到您这里的陈平兄弟,怎么不见踪影?” “陈平?”刘季一头雾水。 在他的印象中,明明是查无此人啊! 第80章 战法怎么失灵了? 且说赵国这边,在得到魏国遭受攻击的情报之后,担任赵相的陈余火速率兵南下。他凭借着赵边骑的机动力,在秦军尚未对临济形成合围之际,就已经率先头部队渡过了黄河。 此刻的陈余心情非常的复杂。他手下这支代郡的兵马虽然精锐,但毕竟数量上是太少了,主战骑兵加上各辅助兵种的主力部队不过才万余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占了一时的便宜,侥幸光复了赵地,也一直担忧秦军主力会先找自己来算账。 于是,他再次提出了合纵的主张,准备组织一支联军来转移秦军的注意力。但谁能想到,还没等合纵达成,秦军就“打断施法”,并将攻击矛头指向了他的故国——魏国。 虽然他现在身为赵相,也成功使赵国避免了首先被秦军针对的局面,但现在家乡父老和大哥张耳有难,他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田震也在同行的队伍中。他和齐军的骑兵苗子这些日子可谓是马不停蹄——刚刚从燕地到达陈余军中,就火速随军南下了。 对于田震这位曾经的“上司”,陈余没有什么特殊的照顾,只是看在齐国的面子上把他当成了普通部将。而田震也没有脸在陈余的眼前转悠,反而跟军中的骑将李左车、司马卬等人打成了一片。 而说来有缘,三人也都是出身不凡。田震这一田单后人,曾经的即墨大夫,现任的齐国太仆的身份已经很显赫了,而人家李左车却是李牧的孙子!司马卬的家世稍微差一点,可祖上也是出过司马蒯聩这位有名的剑客。而且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司马卬还会出以一个名叫作司马懿的后代! 在排队渡过黄河时,田震终于有机会喘了口气。不过,此时他心中亢奋,感觉自己根本闲不下来。 “卬兄,你到底是不是司马尚大人的亲戚啊?怎么也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排队了?” 面对着身旁的司马卬,田震先打趣道。 他口中的司马尚,原本是李牧的副将。当王敖买通郭开,用赵葱和颜聚来替代李牧与司马尚之时,司马尚没有像李牧那样奋起反抗,于是逃过一劫,仅仅是被免职了事。 而随后,他与公子嘉等赵国残余力量一同逃到代郡,终于等到了平反之日。此时,司马尚又成了赵军的主将,也是赵相陈余的副手。 司马卬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旁边的李左车却加入了聊天。 “我听说如今这河水流经之地,在殷商时期还是大好的桑田。本人可是千真万确的武安君的后裔,不也得跟你们这些滥竽充数之人一样排队过河吗?” 田震闻讯自嘲地笑了起来。相传这“滥竽充数”故事的主人公,正是齐国人南郭先生,他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也不由得感觉自己一直以来也都名不副实,只是仗着家世比较优越罢了... 司马卬见状不怀好意地问道:“田震你笑什么?” “我笑...”田震当然不想实话实说,在这种情况下搞个坦白局。好在,他脑子转得还算快,马上就想好了说辞: “我笑这魏国,一贯缺乏战略眼光,这才招致今日的祸事!” “哦?”李左车也立马提起了兴致。 田震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索性爽快吐槽了起来: “你们看魏国选个什么破地方建都啊?当初吴子还说什么‘在德不在险’,可是现在这魏王咎算是有德之君了吧?魏国却无险可守!” 两人听罢,皆点头同意。 如果他们知道后世的北宋还会重复类似的错误,在同样是大梁附近的开封建都,估计也会像田震那样尴尬而笑吧! 不过李左车此时还是比较乐观的,于是他答复道: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魏王有德,各支援军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也不要太悲观了!” “这话倒是没错。曾经的那个魏国,一会儿攻赵、一会儿攻韩,结果搞得四面树敌,国力迅速衰弱。如今这个魏国的确是朝气蓬勃,可人家秦国也不傻啊,当然要先拿它来开刀了!” 坦白来说,作为曾经从魏国手里救赵和救韩的齐国人,田震此时也是相当自豪。同时他也庆幸齐国的地缘格局要比魏国好上太多——东南有大野泽和平路邑,西部建设了坚城高唐,本来最需要担心的北方又因为齐相的一番操作,不仅在济水河畔打赢了,还直接反击吞了燕!现在秦国想再攻齐,恐怕得跨越赵境,然后抢渡易水了。 而司马卬也如田震一般想入非非了起来,只见他感慨道: “今日的局面,恐怕正如当年马服君所言——‘狭路相逢勇者胜’!” 想当年,秦军围困阏与,赵国名将廉颇和乐乘都觉得去救援并无胜算,赵奢却一战封神,在大败秦军之后被封为马服君。 然而,命运弄人的是——他的儿子叫做赵括,后者并没有在长平之战中再度创造奇迹... “但愿我们能再现赵奢的壮举,而不是像赵括那样给先人丢脸吧!”李左车暗自想到。 当田震渡过黄河,却发现陈余正在等着自己,只见对方傲慢地说: “跟我来,有好戏看。” 田震顾不上追究对方的失礼,而是默默跟上。很快,他就明白陈余的企图了。 原来,陈余率先头部队渡河后,探得附近一支秦军巡逻部队的动向,于是决定用老办法消灭对方。他是如此有自信,于是请田震来观摩。 “我要让齐国人知道,老子能在今日坐上相位,靠的是实力!”在田震这样一个世家子弟面前,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陈余特别想证明自己。 然而,他很快傻了眼——先去偷袭,再来诱敌的战法居然失灵了! 陈余顿时意识到:原本秦法中的漏洞怕是已经得到了修正,此番作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第81章 鞭长莫及 虽然陈余早早意识到诱敌的战术已经失败,但田震由于是头一次在战场上看到赵边骑是如何作战的,此刻却还是蒙在鼓里。他只是觉得远方的战斗看得不大清楚,于是就掏出了齐相特意送给自己的——望远镜! 接下来,田震观察到的画面果然就清晰多了:只见赵国诱敌的骑兵发现秦军没有追来,又折返回去施展了一轮骑射,接着再转身退却。而秦军依旧只是原地结阵,还是没有追击... 见识到了赵军胡服骑射的战法,田震先是感觉眼界大开,但渐渐地也发现了不对劲。几番冲锋放箭,赵边骑虽然没有损伤,但明显像长勺之战的齐军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而不追击的秦军,反而显得更可怕! “不好,应该撤回来了!” 陈余此时也紧盯着战局,并在心里暗自盘算道。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关心田震手中所拿的为何物了,只是为无法在远程指挥赵军的那支诱敌部队而感到着急。 而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赵军骑兵再次折返发动骑射之际,秦军的弩阵终于部署完毕了。于是,在一阵对射后,这支赵军人马损失惨重,不得不退了下来。 虽然这回赵军是真的败退了,可秦军依然是在原地坚守着,没有去追击。直到这支骑兵走远,这才有秦军士兵出列来打扫战场,统计军功。 田震丝毫没有意识到陈余的这场戏是演砸了,还在心里默默总结着: “看来这胡服骑射的战法更为灵活,能让秦军白白站着挨了那么多的打!不过,一旦秦军的弩阵部署开来,这火力可是比骑射强多了...” 虽然说,从整体的战果来看,还是赵边骑的三轮骑射带给了秦军更大的伤亡,可陈余原本是想将这支秦军小分队引入埋伏圈一举歼灭的。而如今,折损了那么多人马,取得的战果却很有限。 陈余顿时觉得亏大了。自己的精锐骑兵可不能这样跟秦军耗啊! 此时的秦军,不再追求”盈论“,能接受己方伤亡比敌方更大的战况。虽然这种先站着挨打的战法看起来有些呆板,却如同当年曹刿指挥的那只鲁军那样,能在布阵完毕之际后发制人。 “以后怕是打不了伏击了,秦军会将每场遭遇战变成阵地战!” 陈余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可田震却依旧后知后觉,他自以为陈余只是想展示一下胡服骑射的战法,并不惜用血的教训告诉自己不要恋战的道理,还客气地向陈余表示:“打得不错,多谢指教。” 只是他不明白,陈余的脸色怎么变得更差了? 而不久之后,在北方的燕地。 当齐相赶往督亢,准备亲自会见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学子之时,两份消息就几乎同时被送到了他跟前。 阿盛先打开那份纸质的情报,看完不禁大喜。 旁边的郦食其见状猜道:“相邦,是彭城那边的会盟有结果了吗?” “哈哈,并不是。”阿盛答道: “是彭越成功被招安了!看来在高陵君路过大野泽的时候,也将这纸及其用法传给了郦商。怎么样?这样传递消息起来,是不是更方便了?” 郦食其连连点头,心想着:怪不得呢,彭城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送到? 而接下来,当齐相打开第二份情报,那卷来自高唐的竹简后,却不由得大惊失色了起来。 “一定是出大事了!”郦食其立马猜到,并询问了起来。 “相邦,怎么了?” “秦军发兵攻魏了,而田儋他...擅自出兵救援了!” 郦食其也是一愣,急忙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只见这竹简,或许因为篇幅的限制,写得是语焉不详。于是两人并没有弄懂田儋为何决定出兵。不过,直觉告诉阿盛,这刘季怕是脱不了干系! 但不论对方搞了什么小动作,刘季还是第一时间将此事向自己禀报了。对方还说道,促使田儋出战的关键人物魏使魏无知也在来找自己的路上,齐相于是决定到时再问个明白。 “秦军终于动了,这回怕是不好对付啊!” 郦食其则没有那么在意田儋,而把主要关注点放在秦军的行动上。 经此提醒,阿盛顿时也意识到:对于这场战役,自己怕是鞭长莫及了! 不过,他没有像那个年代的人那样,反思自己怎么就跑到了那么远的燕地,反而在心中甩锅给当时那落后的通讯手段——心想以竹简为载体,靠信使来传递,如此低效的通信自己该怎么应对呢? 有没有可能探索出无线电科技呢?或者发明出来电话?好像都不大可行... 恐怕自己暂时只能多挑几匹燕地的快马,然后把媒介换成纸,使得每次传递的速度和信息量都得到初步的提升。 而郦食其则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只见他摆开了地图,和阿盛一起研究了起来。 “相邦您看,如今田冲吕泽的部队正在南下,高唐空虚,田儋又独自在前...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出现在魏都的东北方向,而赵军在北,楚军将由东南而来。” “军师的意思是,秦军或许能各个击破?” 虽然从表面看来,联军有种能将临济之秦军三面合围的态势。可阿盛立马反应过来,敌人也可以围点打援啊!更何况,虽然前线多半有项燕坐镇,可各个方向上的各国军队又该如何协调呢? 阿盛可是刚刚体会到这个年代通讯上的不便,不禁为联军的命运而担忧起来。 “为今之计,恐怕需要相邦您来指定一个前线指挥。”郦食其此时献计道。 他怕齐相有所误会,接着解释了起来: ”当然,在理想状态下,项燕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诸军都能接受他的指挥,一定能发挥最好的效果。可是万一出了什么茬子,恐怕我们要做好‘只有齐军能指挥得动’的最坏打算...” “我明白了。看来也要指定一个齐军的指挥官,以备不时之需。”阿盛连连颔首,随即陷入了深思。 他差点就不假思索地把这一重任委任给刘季了,可是高唐的变故又让齐相不得不对刘季产生戒心... 良久之后,阿盛终于做出了决定:“有了,郦商!” 第82章 扬眉吐气 还没等齐相的任命传到前线,临济城下就已经风云突变! 田儋部“有幸”成为了第一支到达临济周边的援军。一来他从高唐出发,距离最近;二来他原本和陈余相呼应,双方甚至还约好,比比谁先能在救援中立下功劳。可谁料陈余军在渡过黄河之后就放慢了脚步,似乎要把这个机会白白让给齐军了。 当然,在济水之战中见识到了秦军的战斗力之后,田儋丝毫不敢大意。他一路上多加探查,发现秦军一心在外围修建工事,似乎想将临济城围困起来,这才大胆进兵。 这一战,他要扬眉吐气,为齐“技击之师”正名! 其实,严格来说,田儋统率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技击之师”,他只不过在原本的“技击之师”中挑选了百余名骨干,然后通过他们对高唐城中的军队进行一番整训。虽说在单兵素质上,自己现在的人马要略逊一筹,可他们却也没有原本“技击之师”那欺软怕硬的习气——田儋相信,这支新式军队,定能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让将士们早点歇息吧!” 在赶了一天的路后,田儋不知怎的依旧是精神亢奋。他突然想将自己的治军理念记录下来,并第一时间跟齐相以及二弟三弟分享。于是,他拿出刀笔和竹简,默默地刻了起来... 当夜,秦军大营内。 李信决定亲自带队,来“欢迎”一下率先赶来的齐军。 “传令下去,突击部队全军卷甲衔枚,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又有机会痛快打一仗了,他恨不得要摩拳擦掌,一举将自己曾经的耻辱洗刷掉。 坦白来说,他跟齐军没什么冤仇。虽然上次战役他作为蒙恬的副将,也曾跟高唐的齐军对战,但当时只是试探性的佯攻,而对方的统兵将领也是曹参而并非今日这个田儋。而且,他还是算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齐相反间计给算计到的秦军主将,不知是不是应该感谢对方。 他痛恨的,是楚国人,尤其是敌将项燕,和那个曾经担任秦国相国,在陈郢反叛。背刺了自己二十万大军的昌平君!他多么希望,能在楚人面前,找回场子,告诉世人:他李信可不是第二个赵括,只是楚国人不讲武德! 可惜的是,战败之后,他就被降职了,甚至没有再跟随王翦的那六十万大军出征。不过,秦王依旧信任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先在风口浪尖之际保护他,再择机将他重新启用。此时,同样是二十万秦军的兵力,他还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 可惜的是,楚国军队姗姗来迟,根据情报判断将会最后一个抵达战场。于是他决定,先拿孤军深入的齐军开开刀... 齐营这边,田儋已经完成了给众人的几份竹简。他恨不得连夜将它们投送出去,但体恤到手下的传令兵,还是决定第二天早上再送。此时,他依旧没有半点睡意,反倒因为大战将至而异常兴奋。 “出去走走。”他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那一夜,月黑风高,营帐中只是闪着零零星星的火光。田儋本想出营遥望远方的临济城,可是见到天气如此,决定作罢,于是便在营帐中巡视起来。 突然,一阵预警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使得田儋立马警觉了起来。 这是营前暗哨发出的! 敌袭! “快快随我迎敌!”田儋没有一丝犹豫,便亲自往预警之处奔去! 李信这边,本想悄悄摸进敌营,也在沿途悄无声息得解决了几道岗哨,没想到还是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了退路,于是索性下令道: “全军突击!” “诺!” 于是乎,这支刚刚还悄无声息的秦军突然喊杀着向着齐军营帐冲去。随行的辅兵也立刻掏出了火把,点了起来。秦军很快杀到齐军营帐之中,见人就杀,见营帐就烧。 ... 临济城内,还在大半夜,张耳和魏王咎就从远远的喊杀声中判断出来城外有战事。可是到了第二天晌午,才弄清楚了战况。 秦军于昨夜发动了夜袭。 齐军大败,齐高唐大夫田儋阵亡! 得知噩耗,魏王咎几乎陷入了崩溃,只听得他喃喃自语道: ”是寡人害了他啊!久闻高唐大夫田儋的贤名,谁知未得一见,这位君子就因为救援我们魏国的缘故,意外捐躯了!寡人何德何能,又岂能独活在这世上?“ 张耳见状急忙劝道: “大王,节哀顺变啊!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这才能为高唐大夫报仇。” 他顿了一下,看到魏王似乎又有振作之意,连忙劝道: \\\"如今之计,秦军合围未成,昨夜贸然突袭取胜,此时必定懈怠。臣愿保着大王向北突围到赵军之中!我们先避避秦军的锋芒,再图光复社稷。” 谁料魏王咎直接拒绝道:“不可,寡人要是走了,这满城的百姓可怎么办啊?寡人怎么忍心把他们留给秦国的虎狼之师!” “大王,机不可失啊!”张耳继续劝道。 “寡人心意已决!”魏王咎果断表态道,但他想了想,又说道: “不过,相国大人不妨先逃出去。如果能指挥援军拯救临济固然最好。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要以寡人为念了...” 张耳连忙动情地说道:“这怎么行?臣誓与大王共存亡!” 没办法,自己选的路,自己立的王,张耳还是决定要陪魏王咎走完最后一程。 不过,回到相府之内,他又感觉当前这个时机不能浪费,于是便对手下的门客说道:“有谁愿意突围而出?去到我兄弟陈余军中传递消息?” “相国大人,小的愿往!” 张耳一看,此人名叫陈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此刻却能如毛遂一般自荐!于是欢喜道: “好!就让世人看看,我魏国也不乏忠勇之士!得君如此,临济一定能守住!” 第83章 刎颈之交 在陈泽自告奋勇,表示要突围出城之后,张耳立即集合了手下的精锐部队,突然打开城门突袭围城的秦军。 果然,如他所料:此时秦军尚未形成合围,又因昨夜的大战产生了一些懈怠。虽然他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多久就稳住了阵脚并杀退了出城偷袭的魏军,可是陈泽已经率数十人,趁着刚刚稍纵即逝的混乱,成功突围而出。 在欣喜之余,张耳在有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真的应该把魏王咎打晕,然后趁着刚刚的良机送出城去! 当然,这一念头他也只是想想。自己出身贫寒,只不过曾经是个信陵君的门客,又怎么能对这位公认的君子无礼呢? 既然事已至此,他便把希望放到了好兄弟陈余身上。 毕竟,他们可是约定要做如同廉颇和蔺相如那样的“刎颈之交”啊! 在陈余这边。 虽然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并放慢了进军速度,同时加强戒备。可当田儋兵败身死的消息传来,陈余还是很震惊。 不过,在第一时间,他就冷静了下来,然后火速派田震等人去齐军驻扎的地方去搜寻幸存者和收拢散卒。 “十万齐军,不可能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总之先尽可能地集中起来吧!” 陈余这样盘算着。 结果当天下午,从临济城中突围而出的陈泽就来到了赵军军中。 陈余正欲好好招待,并仔细询问城中的情况。不想那陈泽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我们相国大人说了,当初与您约定同生共死。如今临济城危在旦夕,您为何拥兵自重,迟迟不来救援呢?您莫非是忘了当初的情谊!” 陈余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大哥张耳也是性情中人,或许是因为受了田儋孤军深入而又意外战死的刺激,所以才来责备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我陈余可不是不讲情义之人!可是必须要审时度势。如今齐军已溃,我军孤掌难鸣,要等到楚国援军的到来,方可以一起行动。” “既然您讲到了形势,如今临济城危在旦夕,等到楚军到来,即便城池尚未失守,秦军也必然做好了围困的准备,到时哪里还有什么胜算呢?您如果还念着我们的相国大人,应当立即发兵!” 陈余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不依不饶,只得继续解释道: “如今我军兵少,即便去救援也不会成功,又何必像将肉送给饿虎一样,白白和张耳大哥一起丧身于秦军之手呢?” 谁料这时陈泽居然冷笑了起来,接着略带嘲讽地激将道: “您如果怕死的话,就让我来带队救援吧!我刚从城中突围而出,得知秦军防备松懈,此时猛攻,还是很有机会取胜的!谁说就一定是死?” 陈余闻言,也是急了眼,直接拍案而起道:“我哪里怕死?只是不想白白牺牲,而不能为魏王和张耳大哥报仇!” 陈泽也是蹬鼻子上脸,针锋相对地愤然说道:“那就让我去杀身成仁,以报魏王和相国的大恩吧!田儋已经为天下做出了表率,我愿追随他,继续救魏的事业!” 最终,陈余没有办法,只好分给了陈泽五千兵马,让他带去试着进攻秦军。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这五千精兵中了秦军的埋伏,已经全军覆没了!而陈泽不知所踪... 陈余顿时如遭重击。 那么多次伏击了秦军,如今这算是遭报应了吗,怎么反而被秦军打了埋伏? 更何况,这可是自己从代郡带出来的主力军啊!原本以为他们哪怕战败,也能靠着机动力的优势,不至于有太大损伤,结果怎么就被全歼了?现在哪怕得到了数万齐军的补充,陈余依旧是感觉亏大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大哥张耳来:怎么派了这样一个使者来逼自己?完全是不讲情面!如今军力更加捉襟见肘,看来今后自己必须得更加谨慎了! “这是什么?” 另一边,在田震前往昨夜交战处,亮出齐军旗号,四处收拢散卒时。李左车却在被烧毁的齐军营寨,找到了几卷受毁不是很严重的竹简。 司马卬也凑了上来,翻阅了几下判断道:“看样子是齐高唐大夫所留下的,我们还是拿给田震吧。” 就在两人继续在齐营遗址内搜寻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侦察兵发来的信号。两人顿时明白:附近有秦军出没! 虽然此行他们只带了十余骑,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两人还是决定跟秦军会一会,也为在后面收拢残兵的田震做一下掩护。于是他们火速出营,上马前行,准备战斗。 不多时,这支赵军小队就跟秦兵相遇了,看得出来,对方是个百人队,估计是来巡逻的。当对方发现赵军的行踪时,立马停住在原地列阵,又准备实行之前陈余见识到的那套战术了。 “看我的!”只见得司马卬挽强弓单独出列,对着秦军阵中开始了射击。 按理来说,秦弩一般要比赵边骑的骑弓射得要远,可司马卬却是继承了祖上剑客的良好身体素质,还从小就苦练强弓。因此,此时他持特制的重磅弓,射程反而比秦弩还要远,使得秦军只得被动挨打。 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被射倒,这支秦军依然凭借纪律保持着不动的姿态。终于,他们似乎等到了战机:其余赵军在李左车的指挥下,也要冲过来射击了。 于是乎,秦军的弩兵部队先行开火,谁知道那支赵军只是虚晃一枪,在中途纷纷转向,待秦军的齐射落空,这才再次冲锋起来,进行了一番骑击。 此时的秦军弩兵,还来不及上弦,又是只能被动挨打。而等他们上好弦之后,发现那队赵军又已经退却,只留下那个司马卬在原地稳定地狙击。 “撤!”敌方的将领终于崩溃了,于是秦军维持着阵型,缓步后撤。 司马卬跟在后面,继续如放风筝一般,发挥自己的射程优势;李左车则陷入了犹豫。 “是否应该追击敌军呢?追击固然可以带来更大的斩获,但有可能被对方带到包围圈里,到时想脱身就难了。” “追吧!我来帮你们观察!” 不知何时,田震也注意到了战事,并赶到了李左车的身边。 此时,只见他举着望远镜,对着李左车等人表示道。 第84章 底牌 在田震用望远镜观察,司马卬远程输出,李左车灵活指挥的配合之下,这支赵军小队不仅在追击中斩获颇丰,还成功在秦军派出支援部队,试图把自己引入包围圈的情况下,及时撤了回来。他们可谓一战立威,使得齐军的残兵剩勇稍稍恢复了士气。 可这场小型战斗毕竟影响不了大局。 虽然田震在参与到这一战后收获了很多,可陈余却根本没有把这种规模的战事放在心上。而令他失望的是,田震收拢来的散兵在数量上远远小于预期。 陈余顿时明白了:田儋的这支部队远远没有对外宣称的那样有十万人!他怎么那么大胆,带着那么点人就第一个跑来救援了? 不过,纵使陈余万分小心,此时这支赵军的处境也不妙了:一半的主力被陈泽所葬送,收拢到的齐军士兵数小于预期,还刚刚收到了后方的告急消息! 据报,在井陉和滏口陉两处通道的西侧,都有秦军异动的痕迹!如果太行山以西的秦军真的从某一通道杀出,此时的赵国怕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河北的赵地一旦丢失,自己这支已经渡过黄河的军队就没有退路了! 不过,陈余盘算过,以秦军的兵力分布来计算,除了此处的二十万主力军,秦军在南线也必然布置了十多万的兵马,来防备寿春方向的楚军——那么能在北方发动进攻的兵力必然有限,只可能走井陉或滏口陉两者间的一路。 而以现在的赵地兵马,只要猜中了方向,还是能够在出口处堵住秦军的... 当然,如果自己撤兵北上,赵军将有余力将两条通道全部堵上,秦军必须在北线再增兵才有可能进行突破。可是如果自己撤了的话,临济城不就只剩下楚军一支援军了?那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犹豫了再三之后,陈余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虽然他不会再主动出击了,可是依旧想牵制临济城下秦军的力量。 不久之后,在秦军大营内。 秦军诸将也没有将一支百人队的失利放在心上。就连掌管赏罚的官员,由于此时秦法已经改革,不再追求每战都要占便宜的“盈论”,也并没有追究这支倒霉小队中百将的责任。 而在主帐之中,陈泽正在和王敖弹冠相庆! “哈哈哈,看来赵军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当陈泽讲述了自己如何潜伏在张耳身边,又如何在关键时刻表忠心,还激得陈余分兵给他,被他带入陷阱之后,王敖终于又感受到了久违的爽快之情! 果然如老师所言,他在出狱之后,又一次被秦王所重用了! 而他率领的秘密战线,终于在此战中又做出了巨大贡献! 由于魏王咎求贤若渴,对于人才几乎是来者不拒,他先是很顺利地将陈泽等人安插到临济城内部;接着,便是针对魏王咎疼爱百姓、痛恨官员贪腐的特点,将他身边的贤才通过各种手段拉下马——连担任尚席的陈平都没有放过;而在战时,一直暗中潜伏的陈泽也立下了奇功。 不过,王敖很快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的样子在一片肃静的大帐内,显得是格格不入,很快也就沉默了下来。 而他身旁的李信,此时也在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之情——不到一昼夜的时间,他就指挥了两场大仗,可谓是斩获颇丰!他曾经的耻辱,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不过,不需要旁边冷峻目光的提醒,他也明白,硬仗尚未到来;而自己,也并非主角。 “报告中车府令大人,已经探得楚军的动向。” 听闻此消息,赵高将扫视的目光从王敖与李信的身上移开。他接过情报看了一眼,随即便恭敬地递给了旁边的一员老将。 “大将军,果然如侯生算的那样,楚军已经到达战场了!” “是时候了。” 只见得那老者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把我的旗帜升起来吧!” 而在这庄严的时刻,王敖却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把赵高派来监军他也就忍了,可侯生那个方士怎么也奉命随军,对军事决议指手画脚起来了?好在众人都没把他当回事,还是按照王老将军的谋划去办事。而对方居然还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蒙中了一回? 他顿时感慨,这世道不公平啊... 楚军阵中。 项燕如同征战北海归来的闻太师一般,没想到自己刚到战场,战局就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临济城被围!齐军遭袭!赵军败绩!秦军阵中还升起了“王”字大旗! “是他——王翦!” 这场迟到的对决还是要来了! 看来秦军已经打出了底牌,准备跟自己好好较量一番! 坦白来说,此时秦军虽然只有二十万人,可楚军是客场作战,看样子队友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估计是要比前两次本土抗秦更为艰难。不过,事已至此,项燕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宋义见状,也在心里大呼不妙。他忍不住想起行前和高陵君的那番讨论,于是默默地规划起了退路... 另一边,在大野泽中。 一前一后的两份信息,使得郦商又惊又疑。 首先,齐相那边已经决定了,要让他来当齐军各部的前线指挥官!受此重任,他真是受宠若惊! 而另一方面,高唐相刘季也给他发来了消息,除了向他通报高唐大夫田儋已经擅自出兵去救魏的消息,还向他打听起了一个人... 望着那位此时凑巧在自己身边,由彭越派来的,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少年,郦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陈平?” “在!” 于是,在猝不及防间,陈平在不假思索之中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第85章 保存实力 当临济城下风云突变之际,还在南下的田冲、吕泽军也面临着一个关键抉择。 他们原本是要代表齐军参加合纵,准备与陈余军先会合的。谁料魏地战事一起,陈余军就火速南下了,而这支偏师此时才慢慢吞吞地走到半路。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北线秦军有可能越过太行山来攻击赵地的情报,此时也被送到了二人的军中。 是去救赵?还是救魏?两人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了! “从大局来看,我们应当赶赴到临济城下,并接受项燕将军或郦商将军的指挥。”田冲率先发言道。 此刻,他们并不知道前线的战况,只是接到了齐相快马传来的,通报诸军听候郦商调遣的命令。 可吕泽却盯着地图看了良久,然后缓缓说道:“可如此的话,我们怕是赶不上战事,只能白跑一趟!” 田冲顿时沉默不语,他明知现在这支军队的进行速度太慢,但根本束手无策。 没办法,谁让两人都是中途才接手这支部队的呢? 这个原本的西路北伐军,还是吕泽假借劳军的名义从高唐的刘季手里夺过来的,其原本构成还是五万曹参带去支援高唐的临淄军,和五万高唐本地的军队。田冲只是率少量战车部队空降,成了名义上的领导。实际在一路上,曹参和吕泽出力更多。 可如今,在军中最有根基的曹参还被齐相调到了燕地。吕泽再会带兵也无法让这原本良莠不齐的十万人长出四条腿来。田冲也只能干着急。 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便试探性地向吕泽提问到:“要不然的话,我先带一些机动兵力先行?上次大战,本公子就曾率千乘战车奔袭敌后,并一举切断了秦军甬道呢!” 吕泽思考了一下,接着答复道:“分兵先行是个办法,但恐怕投入临济战场作用不大。不过,公子您倒是可以率领这支机动部队去救赵。” “可是,我们并没有接到救赵的命令啊?”田冲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只是因为情报尚未传到齐相或者郦商将军处。”吕泽冷静地判断道:“如果他们了解了战局和我方目前所处的位置,相信也会同意——分兵救赵是最佳选择。” 见田冲还在做着思想斗争,吕泽接着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公子您看,这井陉和滏口陉相距数百里,以目前赵地的剩余兵力,怕是只能封堵住一处。万一他们猜错了方向,这秦兵袭来,赵地可就危险了。而接下来,不仅黄河以南的陈余军会失去后路,我方的燕地和高唐也有可能成为秦军接下来的攻击目标。“ 田冲连连点头称是,接着问道:”那我们为之奈何?“ “公子可率领机动部队奔赴邺城,接着向西堵住滏口陉,同时通报赵国集中力量守好井陉。如此一来,秦军将无计可施。公子您也可以视情况,在排除危险之后继续南下,或接应陈余军北返。” 吕泽顿了顿,继续说道: “末将将率领剩余的士卒继续南下高唐。如果抵达那里时,临济的战斗还未结束,末将则可以会合田儋大夫的人马,就近听从郦商将军的调遣。无论临济的战况如何,如此一来我们都能最大程度保留力量,为下一步的战事做准备!” 虽说这样一来,吕泽不是走直线直奔临济,但田冲听后依旧是连连称善。此刻,两人都明白,他们再怎么赶路,怕是都赶不上临济的大战,那不如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将自己调动到对于后续局面来说更有利的位置。 于是乎,两人很快就分兵,然后各自奔赴目的地而去了。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临济城下的项燕却感到几乎要无计可施了! 这回与王翦过招,他为了救援临济城被迫先出手。可是首先由项渠发起的试探性进攻果然战况不力——此时这支秦军又切换成了王翦那种稳健的打法,还已经在这段日子内修建了坚固的围城工事。初来乍到的楚军根本无法占得便宜。 而在另一边,赵使夏说好不容易和城北的陈余军取得联系,却发现此时已受重创的赵军一心只想着保存实力...结果搞得夏说本人都不好意思回来复命了,只是派人将致歉的竹简送到。 项燕顿时后悔没有把范增带上,哪怕对方出了馊主意,也比现在自己一筹莫展的状况要强吧! 如今之计,他只有先跟王翦僵持起来,可是自己能等到战机吗?对面的王翦怕是不仅不会犯错误,还会继续加固工事,使得自己的救援愈加艰难! 哦对了,齐国的援军可能会是一个变数,但他已经在出发前,在高陵君那里了解到,此时齐国的北伐军离临济战场太远了,怕是下个月也赶不过来。可临济城还能支撑那么久吗? 到达了战场后,他更是了解到了田儋的高唐军已经被击溃,田儋本人更是意外战死。项燕不禁感觉,齐国人已经尽到了救援的义务,如果接下来对方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不再派兵来援,他也是能够理解的...可这样一来,临济战场不就更没有指望了吗? 他明白:此时齐相远在天边,怕是指望不上了。只希望就近的那些齐国将领和地方官能比那个胆小的高陵君更有出息一些,或许才能给战局带来转机。 正在项燕想入非非之际,突然见到宋义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齐国的援军到!” “这是哪来的援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莫非这齐国人会飞?” 项燕闻讯后,心中却是充满了问号,不由得怀疑:这所谓的“齐军\\\",是不是秦军找人冒充的? 第86章 王翦的漏洞 当项燕在将信将疑之际随宋义出营,看到一身邪气的彭越和其貌不扬的扈辄时,脑海之中的怀疑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好在,两人旁边的陈平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看上去还像是个正经人。 宋义察觉到了项燕的疑惑之意,于是便解释起来: “他们是大野泽的义军,齐国水师郦商将军派来的先锋队!” 陈平也不失时机地递上一份书信,有礼有节地说道:“这是郦商将军的亲笔信,请项燕将军过目。” 项燕接过书信,还没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就已经信了七八分——这信息媒介用的是高陵君在彭城曾经展示过的纸,从材质上看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齐国发明! 可他看完信,了解了彭越等人的来龙去脉之后,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毕竟,在他心中,还不能排除秦军从田儋军中缴获了纸,然后给自己下套的可能性。 虽然从理论上,找彭越和扈辄这样面貌的人来做局似乎不大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项燕还是问道: “你们可有其他凭证?” 彭越和扈辄顿时面面相觑,陈平也是猝不及防。不过,他很快就有了主意,于是便将张耳托魏无知送给自己的玉牌信物拿了出来。 而项燕果然认得此信物。他可是曾与张耳并肩作战过,还帮对方复立了魏国。 看到项燕的神态果然发生了变化,陈平便面不改色地扯起谎来: “在下陈平,原本是魏国阳武户牖乡人,在新魏国复立后投到了相国大人门下。如今,在下有幸担任相国大人派到大野泽的使者,并成功请到了这支援军,于是特意赶来跟将军会师。” 此番说辞,前面为真,后面掺了假。纵使项燕有着福尔摩斯的观察力,恐怕也瞧不出半点端倪! 可依然小心的项燕还是问起了陈平临济城中之事,而刚刚逃出来没多久的他自然也是对答如流。于是项燕不再起疑,只是对这支从水匪转为齐军的部队能起到什么作用,心里并没有底。 不过,他却琢磨道:“能有这支齐军来支援,已经算不错了。看来齐国人也是够意思,把能动员的都动员起来了!” 接下来,宋义为众人介绍了前线的最新战况:如今赵军在北,楚军在东南,秦军在中央已将临济城重重围困,还屡屡挫败了各支军队想要救援临济城的企图。而陈平更是清楚地知道——临济城内此时缺乏补给,又被秦军全面封锁住,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于是乎,他果断进言道: “项燕将军,请恕在下直言。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临济城下战胜秦军了!” 其实,对于这一点,项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宋义等人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怕动摇士气都没敢说出来。 “哦?”项燕心中微微一动,似乎在陈平身上看到了一点范增的影子。此时,已经无计可施的他便向陈平示意:“说下去。” “如今我们应该谋划的,是如何使得大王和相国大人能够平安地从临济城中撤出来。我们不必在意一两场战役的胜负,或者某座城的得失。只要他们能够平安,魏国的火种就不会被熄灭,复国的希望就永远在!” 陈平的一番陈词后,项燕还没有什么表示,宋义却先开窍了——是啊,那日高陵君的观点实际上很有道理:为什么非要守临济城呢?如果魏军能早早撤退,如今的局面就不会如此被动。可事已至此,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请随我来。”只见项燕不置可否,接着便把众人带到军中的沙盘前。他继续说道: “如今,想要营救城中之人,恐怕也是万分困难!我军经过试探,已经基本摸清了王翦的布置。本将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无懈可击!” 陈平见状,于是也在沙盘前面仔细研究了起来,不想身后的彭越只瞥了一两眼,便大胆说道:“这番部署还是有破绽的...” “哦,哪里?”项燕顿时充满了精神。 “水路!”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了沉思。 项燕也忍不住盘算起来: “既然连身为联军主帅的自己,都差点忽略了这支大野泽水军的存在。那么王翦又如何能料敌先机呢?看来沿着这济水而上,真的是有机会!” 不过,他又多看了看彭越和扈辄两眼,心里又开始打鼓了:“这样一支不伦不类的军队,真的是能够被信任的吗?” 陈平此时并不了解项燕的心思,只是对于自己的魔幻遭遇,表示感慨万分——他可是差一点,就要以“尚席”的身份被困在临济城中了!如果那样的话,别说能在此时带来援军,他恐怕得发愁如何在城中为无米之炊,保障魏王咎和百官的伙食供给了。 而谁又能想到,他在莫名其妙地被举报,然后逃亡去高唐找刘季的路上,又在大野泽这里被彭越给困住?而在彭越被招安后,大野泽的齐军主帅郦商又突然识别出了他的身份,使得他能够被就地启用,成为了来救魏的带头之人! 接下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魏王咎和魏相张耳见到自己一定会很惊讶吧!他们届时一定能确信自己是被冤枉的!而自己也要把当初那个诬告之人给找出来,好好整治一番!哦对了,还得去谢谢好兄弟魏无知! 而陈平也不知道,当城外的联军终于看到了希望之时,城内的魏王咎和张耳等人只剩下了绝望。 城内众人只知道,这城被围得是越来越严密,想要进出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想像当初送陈泽出去那样再搞一次突围已经变得不可能! 而另一方面,城中的存粮马上就要见底了——魏王咎为了避免加重百姓负担,之前只是在控制区域内收了很轻微的税。而此时,却酿成了恶果... 当王翦的大旗升起,城中的士气更是立马跌到了冰点。之前,当大梁城还在的时候,秦王只是派了王翦之子王贲,就灭掉了那个更大更强的旧魏国。如今王翦亲自上阵了,他又岂会出什么疏漏呢? 就当魏王咎和魏相张耳几乎已经束手无策之际,一支飞箭由城外被射入了城内,最终被转交到了魏王咎处。 而看到随箭而附上的竹简,魏王咎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无奈地说道:“恐怕,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第87章 体面 在临济城中的战事进入到白热化的时候,远在督亢的齐相这才收到高陵君于彭城发来的信函和魏使魏无知即将抵达的消息。 其实在这个时候,不光是阿盛和郦食其知道,魏无知本人也明白,他们此时不管做什么,似乎都已经无法再影响魏地的战局了。所有能调动的“棋子”此刻都已经被部署在了棋盘上,接下来只能任由这些棋子自己去拼杀了。 不过,他们还是要把该做的事给做了,哪怕只是礼节性的走个过场... 在接见魏无知之前,齐相和郦食其先研究起来了高陵君发过来的详细报告。或许也是知道每一次信息传递要耗费良久,高陵君可谓是事无巨细,将彭城那边的情况和楚军出征前众人的谈论都详尽地汇报了上来。 可即便如此,这封万言书还是要比寻常的竹简要轻——郦食其顿时确信,齐相所说的“纸将取代竹简”这一观点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而阿盛虽然只是在汇报中大致了解了一下关于战事的情报,甚至还不知道田儋已经战死以及秦军的实际主帅其实是王翦,但他凭借对于楚汉历史的了解,想当然的以为——范增说的一定最有道理! 而基于类似的缘由,他也是无比信任彭越的能力,甚至不惜提前把待遇给到位。而且坦白来说,他不觉得现在的彭越能闹出多大的水花,还感觉在原本的历史中,彭越被废然后被杀都是很冤枉的...他咋就那么倒霉?先是被手下的太仆诬告,还在被发配到蜀地的路上遇到了吕后呢? 阿盛以为:人家顶多就是装个病,摸个鱼,刘邦和吕雉至于如此撕破脸皮吗? 总之,在当前的局面下,彭越那里最大的风险就是他或许还没有成长到巅峰期,能力可能没有历史记载得那么强;相比而言,自然还是又在高唐当起老大的刘季更让齐相忌惮! 郦食其则是在看到高陵君发来的汇报后,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随即感慨道: “这个范增真的是天下奇才!可惜啊,他的脾气似乎不怎么样,这才使得他自己屡屡碰壁。” 听闻这番惺惺相惜之言,阿盛顿时来了兴致,于是便向郦食其讨教道:“军师也以为,范增的谋划可行?” 郦食其答道:”坦白来说,这一方案很难落地。因为楚国对于各方没有那么强的掌控力,无法保证赵军能顺利攻取修武,以及魏军能守住临济...但这种出奇制胜的思路,却是难得可贵的!” 齐相闻言心中一动,不禁想到:“如果他能有办法在今后掌控各方的话,范增这样的人才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 而郦食其继续说道:“请恕郦生直言,目前与秦军正面对决都是不智的!哪怕济水之战是个特例,哪怕此战的领军之人只是李信!” “其实济水之战也算是出奇制胜”,阿盛默默地在心里坦白道:“而这种能抄兵仙韩信作业的机会,怕也是一去而不复返了。” “所以郦生以为,不管此番秦军攻临济是出于何种目的,我们都不能按照对方的节奏走。而范增的谋划,几乎是唯一一个把主动权又抓到我们自己手里的。” 郦食其顿了顿,又补充道: “其实高陵君自己的那套避战想法,也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奈何他连把这个方案拿出来公开讨论的勇气都没有!” 阿盛顿时会心一笑,想着:“这个胆小鬼虽然行事作风经常不怎么体面,倒还是很注重实际的。他没准倒是能撑起未来齐国的里子,而将面子留给田儋那样的君子。” 而紧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那宋义的那番谋划,军师以为如何?” “总体上可圈可点。不过,这宋义似乎是完全不顾临济城的死活,甚至想主动牺牲掉魏国,以追求一时的战役胜利!\\\" 阿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个宋义也是只要里子而不顾面子之人啊!他在原本的巨鹿之战中不就是用同样的思路在谋划吗? 结果项羽是要面子的,还有实力让大家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他真的希望田儋也能像项羽那样,破釜沉舟,一举解除临济之围。但心里更是明白,这西楚霸王的战斗方法,可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魏使到!” 说来也是凑巧,当齐相和郦食其讨论完了彭城诸人的谋划之后,正把心思转到原本驻守高唐的田儋上,鼓动田儋出兵的魏无知就来到了他的跟前。 首先自然是一番礼节性的相互客套。阿盛发现,这个信陵君魏无忌的孙子真的是很有外交官的风范,他一举一动,表现地都是无比的体面。 ”可惜的是,诱使田儋出兵这件事办得似乎并不体面啊!“他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道。 而面对自己的提问,魏无知表现得也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他早就下了决心,不能让自己的刘大哥惹上麻烦,所以把所有的责任,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而对此,齐相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总不能前一刻还表态说要坚决救魏,下一刻就追究起魏使的责任吧?何况,人家还是信陵君的孙子,此番做得,也没有当年信陵君那般过火... 于是乎,阿盛只得吃下哑巴亏,然后将魏无知礼送了出去。而早已猜到齐相心思的郦食其立马安慰道: “不论如何,田儋大夫这是帮齐国立信于天下。将使得我们的旗帜更加具有号召力。” 只是二人和魏无知都还不知道,这“立信”的代价却是巨大的... 临济城外,秦军大营内。 王敖此时是无比的兴奋——他又立得大功一件,魏王咎已经答应开城投降了! 他早就拿捏了对方:魏王咎是个体面之人,而对于这等体面之人,自己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回,他以全城的百姓性命为要挟,同时点破了临济城中的情况,使得魏王咎知道自己不仅被渗透了个底朝天,还已经无路可走了。于是乎,他果然选择了体面退场。 当然,归根结底,王敖还要感谢秦王——不是他有意拍领导马屁,而是秦王经过反思之后也调整了政策,不再鼓励像王贲那样的肆意烧杀,而是告诫众人要多加怀柔。 如今看来,效果拔群! 虽然之前的魏王假根据坊间传闻就是投降后被杀,可如今这个魏王咎不还是选择了投降吗? 可王敖没有想到,当他将这一“喜讯”报告给众人时,却几乎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王翦只是冷冷地说声:“知道了。” 而赵高却把期盼的目光投向那个可恶的侯生! 只见对方一阵比划后,向众人预测道:“明日将有大雨。” 第88章 雨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楚军大营内,宋义也带来了天气预报。 “报告项燕将军,根据担任视日一职的周文推算,明日会下大雨。” 众人闻讯,便知道战机要来临了! 彭越率先表示道:“大雨天气,秦军必然疏于防备,同时济水水量会加大,更加有利于行船,我们的机会来了。” 此时,郦商也已经率领齐军水师主力来与项燕军会师,见此情景他当即表示道: “好!彭越,就任命你为先锋,务必突破秦军的水面封锁,接应我军水师进入临济城!陈平,命你率先登陆,寻得魏王和魏相,火速安排撤退事宜。” 两人出列领命。 随后,郦商转向联军主帅项燕,询问道:“项燕将军,你看如何?” 项燕连连称善,并且补充道:“为了掩护水军的行动,我方也准备于明日发动总攻。本将将亲自上阵指挥,以求吸引住王翦的注意力。” 听闻此言,项渠连忙劝道:“父帅三思啊!大雨中作战,对于我军会相当不利。” 项燕正色道:“那秦军也占不了便宜!在大雨天气中,秦弩的威力会大大降低,到时短兵相接,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你不要再多说了!” 项渠顿时知道父亲心意已决,于是表态道:“既然如此,请让孩儿当先锋!” 这一父子齐上阵的场面,顿时让在场众人都感慨万分。 而见众人都有了安排,宋义也请命道:“请让末将去趟赵军营中,与赵相陈余相约,使得赵军也出兵作为呼应。” “好的,那就劳烦您了。”项燕答复道。 众人明知宋义此行希望不大,但决定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陈余突然间良心发现了呢? 翌日,大雨果然如期而至,众人皆领命出发。 在陆路上,项渠率领本部子弟兵先行接敌。然而,仅仅是在攻克了几个外围的据点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好,这秦军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在雨中,这秦弩的威力虽然大大减弱了,可是秦军依然凭借着工事,居高临下地进行着守卫。而且他们头顶上有遮掩,能最大程度保持兵器和甲胄的干燥。反观楚军,就只能额外在配备了斗笠和蓑衣的情况下,面对着秦军的四米长铍和90厘米长剑,发动仰攻。 也是这项渠所部着实是悍勇异常,这才得以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依然所向无前。 不过项渠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原本以为,在如此雨天,秦军必然会懈怠,己方的突袭能够取得奇效,结果一上来就是硬仗!他已经明白,秦军的杀招还在后面,现在只是用工事先消磨一下楚军的锐气。 而他,也只能一鼓作气,在己方疲惫之前先尽可能地给对方造成杀伤,逼秦军早点使出下一招。 在他身后,项燕此时也已经将楚军各部集结了起来,准备批次投入前线,对秦军发动潮水般的攻击。 水军方面,彭越一行却是比较顺利。 秦军虽然也发挥了自己的工程技术特长,在水面上搭设浮桥以进行封锁,可是守桥的这些老秦人毕竟是不善水性。而大雨又导致了水面上涨和阵阵风浪,顿时使得秦军的水上封锁线不战自乱了。 紧接着,彭越部队便恰到好处的出现了。在秦军大惊失色之际,扈辄率领着几艘小船居然直接向浮桥撞来!而在阵阵爆炸声传来之前,扈辄等人就及时跳下了船,然后便在水下对着尚在抵抗的秦军士兵发动着神出鬼没的偷袭。 坦白来说,由于研制仓促,加上火药受潮等因素的影响,齐军的这队爆破船其实威力有限,但它们引发的阵阵巨响,在此雷雨交加的时节更使得秦军丧胆。于是没多久,秦军的浮桥就因为撞击、爆炸和水下凿击而出现了一些缺口。而彭越见状便指挥后续部队继续加强对缺口处的猛攻。 终于,秦军的浮桥断了!彭越于是下令突击队冲锋,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陈平送入临济城。 而在取得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彭越也是万分得意。 “看来老子投齐是投对了!不仅待遇特别好,这配发的装备也是威力惊人啊!哈哈,不过另一方面,也算是人家识货。怎么样?老子确实值得如此重视吧!” 郦商军的大船如何跟上,如何会合彭越继续清理水面暂且不说。且说陈平由水路进入临济之后,果然就在码头遇见了熟人。 “是你?” 负责的官员也第一时间认出了陈平,可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之前也没少在宴会上受到陈平的照顾,但现在陈平可是魏国逃犯啊! 陈平没有让对方犯难,他还未等靠岸,就对码头上的魏军大声喊道: “我现在是齐军特使!速速带我去见大王和相国!” 原来是老相识带来了友军啊!众人闻讯后纷纷照办。坦白来说,他们跟陈平也是无冤无仇的,甚至在私下里也觉得魏王太过严厉了。而如今,魏国都快没了,人家不计前嫌来救援,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很快,陈平就见到了一脸懵逼的魏王咎和面露喜色的魏相张耳。 见此二人的表情,陈平虽然心中暗爽,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表示道: “我们回头再叙旧,现在快随我速速撤离。” 接着他便将水路逃生的方案告诉了二人,张耳听完仿佛久旱逢甘霖一样看到了希望,顿时就想行动起来。谁知魏王咎却说: “不,我得留下来。” 第89章 魏氏孤儿 “大王,您要三思啊!” 听闻魏王咎的表态,张耳心里是万分着急,于是第一时间劝诫道。 可魏王此时已经下定了心思,只见他动情地向张耳表示: “寡人心意已决!如果我们都走了,城中的百姓该怎么办?” 张耳顿时无言以对。他很清楚的知道,齐国水师并没有能力将整个临济城的人在短时间内都运走,所以必然会有人留下。而那些留下之人的命运,则不好说了... 魏王咎继续娓娓道来: “为今之计,寡人当为公孙杵臼,张卿当为程婴。请原谅寡人选择去做这容易的事,却要拜托张卿去做这更难的事——让魏国再次复兴!” “死易,立孤难耳!” 此时,眼看“赵氏孤儿”的故事要在自己的眼前重演,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的陈平心下也是无比的感慨。 想当年,晋国宠臣屠岸贾差点将赵氏灭门,而赵氏的门客公孙杵臼和程婴却演了一场戏,保住了赵家的独苗赵武。公孙杵臼选择了慷慨赴死,成功误导了屠岸贾;程婴却忍辱负重将赵武抚养长大,最终使得赵家能够翻盘。 不过,陈平还是感觉今日的情形与当年并不相同,于是他也劝诫道: “大王,您如果留下来,只怕也是白白牺牲。秦军残暴,并不会因为您的举动而有所改变,您还是保住生命最重要!” “陈平,你有所不知”,眼见这两人的相处还是有些尴尬,张耳决定插入进来说明缘由: “秦军已经许诺,如果大王开城投降的话,将饶恕城中的百姓。而大王他...已经答应了!” 陈平顿时大惊,心想这秦军莫不是在使诈?他顿时明白,自己怕是再也无法说动魏王,不过也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心思——如果秦军使了诈,这未必会是一件坏事! 因为一来,他自认为与魏王的君臣情分已尽,其实并不真的关心对方的死活。甚至他隐隐感觉,没有他的领导,魏国会更加有前途...而二来,如果秦军背信弃义了,将会失信于天下。恐怕今后,秦军再攻打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受到城中军民的殊死抵抗。而从长远来看,秦军将得不偿失。 于是,陈平知趣地闭上了嘴,继续旁观着魏王咎和张耳之间的这场托孤大戏。 “今后魏国就交给张卿了。也请张卿照顾好寡人的弟弟魏豹!” 在这番动情的表态之后,张耳终于辞别魏王咎而出,陈平则紧跟在他身边,听从这位魏国相国的部署。 “当务之急,我们要去城墙上找到魏豹公子,还要尽可能通知百官和聚拢城中的士卒...陈平,齐国方面来了多少人?算了你们还是在码头附近接应吧,就由本相去安排人手,把消息传递下去!” 陈平突然发现,没有了魏王的约束,此时的张耳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重新变成了那个曾经的江湖大哥。他刚刚明明是那么悲痛,此时却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干劲。自己都差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城北,赵军大营。 此时的陈余也做出了抉择。 “全军撤退!” 终究,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虽然宋义带来的提议让众人眼前一亮,可他第一时间就感到不妥——雨天出击?这不是让以骑兵为主力的赵军去送死吗?这种天气如何能发挥骑射的威力?他们的机动力更是会大大受影响。 不过,如果是在雨天撤退的话,他不认为秦军敢冒险追击。而哪怕对方追来,赵军再反击,也比冒雨攻坚要强上太多... 原本,他不敢撤退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赵军驻地已经离秦军太近,如果贸然撤退敌人必定会咬住追击。而如今,天时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友军也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还有比这更好的撤退良机吗? “相国大人,此事是万万不可啊!” 宋义哪里想到,自己的这一报信,却让陈余生出了撤退之意!他自然是万分着急。 可是陈余并没有理睬他,而他见状也只有无奈地先随着赵军北撤了。 “赵军居然,撤了?” 赵营对面,李信原本绷紧了神经,打算尽全力应付赵军可能发动的袭击。可他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居然会如此的顺利! “要不要追击呢?”此时他意犹未尽,一心想着再去建功立业。可是理智告诉他,冒雨追击并非良策。 “有了!”他突然眼前一亮,准备率自己这支偏师再去冒冒险。 而在南线,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随着雨越下越大,项燕渐渐地指挥着楚军主力全线压上,而此时已经疲惫万分的项渠部被轮换了下来,又回到了主帅的身边。 “父帅...”项渠此时已经气喘吁吁,但他在精神上还十分亢奋:“看样子我军...占优势!真是太好了!” 项燕却冷静地判断道:“王翦还在等待战机。你部要抓紧休整,在关键时刻,再给本将顶上去!” 项渠只得连连点头。同时他心里在想:“齐军那边一定要顺利啊!我们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 秦军的指挥台上。 楚军凌厉的攻势已经使得赵高变色!只见他犹豫再三,还是向王翦建言道: “大将军,快派出生力军吧!前线快顶不住了!” “再等等,时机还不到。” 王翦冷冷地答复道,而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从远方的战局上移开。 临济城中。 ”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魏咎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谁料魏豹却突然跑了进来,而在他身后,张耳亲自在追。 于是魏咎对着自己的傻弟弟说道:“不,我要留下,这是做王的责任。” “那我也不走!我要跟哥哥同生共死。” 只见魏咎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对张耳说道:“张卿...” 谁料,就在魏豹转头的一刹那,魏咎突然一个手刀将他打晕,然后搀扶着弟弟的身躯对目瞪口呆的张耳说道: “请务必照顾好魏豹...你们快走吧!” 张耳哪里想到,魏王咎第一次下黑手,却是对着自己的弟弟。他慌忙接过魏豹,再次告辞而去。 而恰在此时,大雨戛然而止。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陈平见状,向齐军水师发出了开船的命令。 “是时候了,出击!”王翦也几乎同时下令道... \\\"哈哈哈,看来这是天意啊!“魏王咎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给了自己这个体面的机会。 于是乎,就在陈平与张耳等人及时乘船而去,甩开岸边越来越多的秦军之时,他们突然发现,临济城中火起! “是大王,大王他...” 张耳连续遭受打击,终于在此刻崩溃了。 第90章 天意? 秦军阵营中率先进入临济城的王敖,此时也看到了城中的火起,他不由得感觉到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正如之前的涉间一样,魏王咎也用自焚的方式来展现自己最后的尊严! 而他在点火之前,也是按照约定开城投降,试图以此拯救城中百姓的性命。 王敖在钦佩之余,也不由得暗自惋惜——这雨咋就突然停了呢?要是自己能捉到魏王咎的活口,那能利用的地方可是太多了。只要把他变成傀儡,魏国人恐怕再难有异心。 “快救火!”想到这里,王敖突然感觉还有抢救的可能性,于是向手下的士兵吩咐道。 可他靠近了才发现,魏国的百姓早就自发地投入到了救火之中。而与之前涉间的纵火烧营不同,魏王咎没想着拉着别人陪葬,所造成的火势也较小。于是没多久,他的遗体就从火中被抬了出来。 看到关爱自己的王真的是死了,周围的百姓顿时哭成一片。王敖也只得唏嘘不已。 不过突然间,他发现了哪里不对! 魏国的士兵和百官哪里去了?那个张耳,还有魏豹,难道是跑了? “糟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立下的功劳,又要大打折扣了。 而在王敖懊悔的同时,陈平与张耳所乘的船已经顺流而下,逃离了危险区域。 看到齐军水师拉着魏军的有生力量满载而归,郦商不由得大喜。 “齐相看好的彭越果然是不简单!而那个陈平也是英雄出少年!虽然此战过后,魏国又将不复存在,但张耳还在,魏国的希望还在。” 郦商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此时,他还不知道魏王咎已经身死,但在他的眼里,魏王咎只不过是个路人罢了。魏军真正的顶梁柱无疑是张耳。而接下来,看样子他和张耳又要在大野泽里并肩作战了! 然而,当齐国水师回到联军大营后,却在当晚,等到了惊天噩耗: 楚军大败! 项渠战死! 项燕战死! 突然之间,郦商成了整支联军的主帅!而在仓促间,他只得先命令周文等剩余的楚军将领去收拢残兵,然后掩护楚军徐徐后撤。好在经历了一番苦战之后,秦军似乎也无力对楚军的残部发动追击了,周文等人这才平安地撤离了临济战场。 又过了几天,众人终于从侥幸生还的楚军士卒那里,拼凑出了那场战事的全貌。 突然间的雨停,成了一个转折点! 原本楚军冒雨攻击,正到了盛极而衰的时刻。而这雨一停,秦军就发动了猛烈的反击! 这支秦军的预备队养精蓄锐已久,也依仗着工事使得自己的盔甲和武器最大程度保持了干燥。在王翦的指挥下,他们仿佛摧枯拉朽一般,立马夺回了战场的主动权。 项燕见状,顿时便知取胜已无望,于是他将项渠所部和其他的预备队派上去顶住秦军的攻势,然后指挥各部,做好缓缓撤退的准备。而谁知此时,李信突然率领原本城北的秦军,从楚军的斜后方杀出! 这一突然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项燕在猝不及防之下,只得率领亲兵亲自上阵搏杀;而王翦也不失时机地亲自擂鼓发动总攻... 最终,秦军将此战的头功给了如神兵天降一般的李信部。 这支奇兵很多人都是当初那二十万攻楚秦军的幸存者,他们虽然是绕道迂回而来,但各个都和李信一样,忍辱负重已久,恨不得早日找楚军报仇。而那一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这支生力军也起到了奇效。 而在赵高的力挺之下,侯生则被评成了第二位的功臣! 对此,王敖心中是一万个不服。他不信对方有能操纵天气的能力,可这一战的天时确实是让秦军占了便宜——怎么这么凑巧,楚军攻击的时候下大雨,秦军反击的时候雨就停了?如果这顺序颠倒过来,楚军不说能反败为胜吧,起码也能冲破李信军的阻拦,成建制地平安撤退。 “其实王翦老将军才是真正的功臣,他谋划了此战的打法,寻求到了最佳的战机,还随机应变,充分利用了突发事件。” 战后,王敖在内心中是如此评判的。 他也是那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服魏王咎献城投降时,王老将军的反应会是那么冷淡。因为他的作战目标从来不是魏王咎和临济城,而是以此做饵再消灭来援的敌军。 而当项燕率军抵达战场,他的目标就基本达成了。哪怕没有李信突袭立下奇功,秦军也会紧咬住项燕率领的这支楚军,早晚会和对方形成决战之势。不过,那时能否也能一战使得项燕和项渠身亡,可就不好说了... 在燕地的齐相,则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才陆续收到了噩耗。 首先抵达是田儋战死的消息,随后传来的则是水军的”捷报“。当然魏王咎的死亡和临济城的失守,使得这场战事在阿盛看来只不过像是敦刻尔克一样挽尊之举。 而接下来,项燕战死的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莫非,真的有天意?我做了那么多,还是改变不了历史?” 在郦商几日后发出的详细报告还没抵达的时候,齐相就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由于自己的介入,王翦六十万攻楚之事被打断,但秦国还是另外找到了战机,击杀了自己心中抗秦的希望——项燕! 那么接下来呢?他要亲自去面对那堪称当世将领独一档的王翦吗?齐军又如何能有胜算呢? 阿盛顿时觉得很头疼。 “相国大人,有贵客从东海前来,特地来拜访您!” 就在阿盛不知所措之际,叔孙通突然一脸兴奋地进来通报,顿时让他好奇起来: “谁啊?” “此人姓张名良,字子房。” “谋圣张良!”听到这里,齐相便重燃了希望! 第91章 重回原点 “所以,齐国水军就是从这里接应魏国余孽,然后逃离临济城的...” 在取得“临济大捷”的几天后,王敖将王翦等人领到了济水之畔,向众人解释道。 眼见王翦只是呆呆地望着济水下游出神。王敖顿时明白了,老将军执意到此,不仅是为了给战事做复盘,更是为了纪念儿子王贲! 想当年,就是在距临济的不远处,王贲水攻大梁,成功灭魏,成就了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可没过几年,齐军却又突袭大梁,逼得王翦分攻楚之兵给王贲,而王贲的厄运就从济水下游的大野泽那里开始了;而终究,在济水更下游,临淄旁边的狄邑,王贲却又在跟齐相对决时被对方水攻击败,也算是一种命运的轮回啊! 虽然王翦又做到了一战灭魏,可他此时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尽力掩盖着内心深处因悼念儿子而产生的悲痛之情。 “报告!” 就在众人知趣地在王翦身旁保持沉默的时候,谁想到李信却突然跑了过来,向大家汇报了一条最新军情: “齐国水军去而复返,对我方河畔的士兵发动了偷袭!” “齐国人非但不逃命,还敢向我大秦雄师发动挑衅?”王敖顿时感觉有点好笑。 赵高则见势建议道:“大将军,下一步我们灭齐吧!看看到时齐国人还能不能嚣张下去!” 这话仿佛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李信更是第一个出来请战: “大将军,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 谁料王翦却摇了摇头,接着娓娓道来:“不可,此次突袭是齐国人布下的陷阱,为的就是想将我军引入大野泽!从那里进攻齐国,实在是不智之举。” 曾经经大野泽进入到平陆,并在那里跟齐相和郦食其勾心斗角的王敖立马反应过来——老将军说的太有道理了!少将军先前被困大野泽,就是前车之鉴。 王翦则继续道:“如果我们先从此地北上,再进攻高唐的话,同样也是不明智的!高唐是建设了多年的坚城,高唐大夫田儋深得人心,又在此地战死,我们怕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有可能拿下高唐。” 听闻此言,曾经随蒙恬“佯攻”高唐的李信,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虽说之前他们那路是偏师,但他与蒙恬可是率领着二十万大军,也有攻克高唐,与王贲争灭齐之功的打算。可没想到,齐国率先破坏了他们在高唐城内的地下组织,又在秦军试探性进攻时抵抗得十分顽强,所以他们也就放弃抢主攻的打算,安心当起辅助来了。 而后来,蒙恬之所以退兵,固然是有中了齐相反间计的缘故,却也是因为实在啃不动高唐。所以显然,此时秦军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攻齐路线,只能将目光先投向别处。 “那么,我们应当趁胜攻楚?”李信接着提议道。 此时,李信虽然在临济之战中立下头功,算是报了当年伐楚失利的仇,可他依然将楚国视为头号大敌。更何况,另一个害他失利的罪魁祸首——昌平君,此刻可还在彭城逍遥呢! 王翦还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楚国太大了!即便我们在此战消灭了项燕的主力,想要完全平定楚地至少也需要几年的工夫。只怕到了那个时候,黄河以北的敌军就更难对付了。” “那么,大将军以为,我军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呢?”最后还是赵高代表众人向王翦发起了请教。 “北上攻赵!” 王翦一言既出,众人皆肃然。 这赵国,可是近几年来秦国的最大死敌!他们造成的麻烦,甚至比楚国还要大! 一个幽灵,一个李牧的幽灵,似乎此刻还在赵地徘徊! 听说现在的赵王是之前逃到代郡的公子嘉,他深得赵地民心和赵国宗室的拥护;听说此番来援的赵军的大将是司马尚,他可是曾经李牧的副手!更何况,虽然王敖与陈泽之谋坑了赵军的半数主力,可后期赵军明显有意保存实力,所以此时的军力也不可小觑! 王敖仿佛也回到了他人生中的巅峰时刻:买通郭开,害死李牧,助力秦军灭赵。 虽说此时,他再难在赵王嘉或赵相陈余身边找到第二个郭开,在代郡系统中也没建立起什么情报网。但他清楚的知道,此时这个赵国和刚刚被灭的魏国一样,都只是仓促复国,虚有其表罢了。 更何况,赵地的有生力量在此前就遭受了更沉重的打击,短时间内难成气候——他随军肯定也能混到战功! “灭赵之后,就是跟齐国在燕地决战了!”王翦继续喃喃说道,众人也忍不住畅想了起来。 不久之后,在济水下游。 “郦商将军,张耳...大哥,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陈平终究还是没有用相国来称呼张耳。此时,魏王咎已经死了,魏国也不复存在,对方这个“魏相”的头衔无疑是显得不伦不类。 听到此言郦商特意留意了一下张耳的反应,却见得对方似乎毫不放在心上,于是便示意陈平继续。 “好消息是,彭越将军又一次奇袭成功,秦军遭受巨大损失;坏消息是...秦军没有追来,并且据探,王翦有整军北上之意。” “唉!” 陈平话音刚落,就听得张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看来王翦是没有中计,不会跟我们到大野泽对决了!” 郦商则想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好,这下更危险了!” 他顿时也慌了手脚:齐军水师已经不可能绕道阻止秦军越过黄河攻击赵地,而在田儋败亡后,高唐空虚,田冲吕泽部也不知道到了何处...秦军这一北上,真的是有太多的可能性! 但他很快也就意识到,此时的齐军水师也没有别的选择,便对众人说道: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行返回大野泽,进一步打探北方的情报,并等相国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看样子,他们也要回到原点了! 第92章 赵国有难,作壁上观? “来者是何人?居然能跟相邦闭门密谈?” 在北方的燕地,当郦食其外出取回最新的情报后,没想到在想面见齐相时却遭到了叔孙通的阻拦。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齐相与徐福的密谋,感觉眼前这幕似曾相识。 而奉命阻拦的叔孙通也卖起了关子: “军师,这个人可不得了!他家曾经五世相韩,要不是韩国亡得早,他恐怕要成为韩相,都能与相国大人平起平坐!而这位壮士,则是他的随从。” 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傻大个看到两人谈论起了自己,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郦食其一看,此人比樊哙还要壮上一圈,不由得啧啧称奇。而他从叔孙通的描述中,也早已猜出这一风云人物的身份。 “看来是一心发誓要为韩国报仇,连弟弟死了都不去下葬的张良,张子房!” 而就在此时,只见阿盛领着张良出来,对着郦食其便致歉道: ”让军师久等了!这位是张良张子房,有他在,大事可成矣!“ 郦食其一看不由得感到了一丝诧异。原本他从张良的事迹中,感觉对方一定是一个硬核狠人,谁料如今一见,此人居然是一副女相,而且看起来似乎有点病怏怏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俊美的文弱书生,跟旁边的壮汉站着一起,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这韩国人都怎么回事啊?之前那韩非同样是翩翩公子,可《说难》、《孤愤》之言却似乎比楚之屈原大夫还要刚烈。哦不对,不应该以貌取人。不过,看样子张良一家似乎身体都不大好,所以他弟弟才会早夭吧!或许是天妒英才啊!” 郦食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脑补了这么多。他似乎还隐约有种——自己这一齐营首席谋士的身份将会被取代的感觉。 “拜见军师”,只见张良彬彬有礼地向他问候,随后便向齐相说道:“事不宜迟,那么子房就先告退了。” 阿盛果然挽留了起来:“稍等...军师,可曾取得前方最新的消息?快拿出来大家一起研究吧!” “这...好的。”郦食其心下一惊,心里默默想到:齐相怎么如此信任此人?才见了此人一面,就要拿出最为绝密的军机处情报和此人分享! 可张良却拒绝了这番好意,只听得他说道:“不必了,已经发生的事,在下了解个大概就行了。请恕子房先行告辞。” “额,好吧。” 就这样,齐相只得先依依不舍地目送张良和他手下的那位壮士离开,然后才想到要和郦食其商议情报。 而对他和张良的密会,齐相也是卖起了关子,他只是故作神秘地说道: “张良要南下执行秘密任务,不久之后必将使得天下震动!只不过,眼下这两个月我们还是要先撑住。” 原来如此,怪不得张良如此行色匆匆!看来他也是充满了干劲,一刻也不想耽误——郦食其和叔孙通等人顿时会意。 阿盛则继续将心思放在了当下,向郦食其询问道:“怎么样?这回带来了什么情报?” “有两份”,郦食其答道: “一份是郦商传来的关于临济之战的详细报告,另一份则是田冲吕泽部发来的报告。” “好的,那我们一份一份来研究。” 众人便读了起来,很快就弄懂了项燕军败亡的来龙去脉。 “这也太凑巧了吧?莫非真的有天意!” 阿盛率先开始了吐槽。他不由得在想:项燕这是拿了一个什么剧本啊? 先是魏国要死守临济,逼得大家不得不救。而为了配合齐军水师的行动,项家军不惜在不利的条件下作战,还恰逢陈余下线,李信夹攻,天气又突然变化了?秦军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被水路奇袭的情况下,还能几乎取得完胜? 郦食其见状连忙打气道:“相邦,所谓天意难测,您不必过于放在心上。郦生认为,秦军的运气不可能会一直这么好。只要我们做好了准备,一定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见齐相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想说服自己,但心里还是没底。而在他心慌意乱之际,读到了吕泽发来的信函后,却不由得精神一振。 对方虽然没向自己请示,可之前安排的无疑是十分妥当,阿盛于是又不由得庆幸了起来。 而郦食其研究过后,也是思考了良久,然后分析道: ”恭喜相邦,算算时间吕泽军估计已经快要抵达高唐。有他和刘季在那,齐国的西大门可保无恙。而舍弟和张耳部会合之后,大野泽方向也会军力雄厚。那么如今我们要担心的,则是赵地和燕地了!“ “没错,虽然田冲已经驰援赵国,陈余也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但联军在赵地的兵力还是太薄弱了。想同时守住西面的太行通道和南面的黄河一线几乎不可能。” 经历了前面的磨练,此时阿盛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他此时只是看出了问题,却并没有想好该如何解决。 于是他只能继续向军师请教:“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继续发兵去赵地吗” “怕是来不及!” 郦食其一语道破:“如果郦生来指挥秦军,定会火速北上,不会等待燕地的齐军往赵地增兵。我们恐怕只能先调兵加强燕南长城一线的防务,只有在秦军进军缓慢之际,才应该继续向南进发。” 阿盛连连点头,心想目前齐国在燕地已经基本建立起统治秩序了,也就地招募了一些郡县兵,倒是可以将北伐军主力南调。只不过,这救赵似乎是有点困难,得优先保障自己这边的安全。 “真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啊!” 他不由得感慨道,并且深深地担忧起来赵国的命运。 不过,突然间,齐相又意识到了一点,再次请教起了郦食其: “对了,高唐现在是群龙无首...刘季和吕泽会不会再起争斗?我们又该如何任命下一位高唐大夫呢?” “这个...” 郦食其也一时犯起了难。 第93章 是非之地 “高唐,总算是来到这里了!” 当陈平踏上高唐的土地后,他不禁感慨万分。 身旁的扈辄则嬉皮笑脸地跟他告别: “嘿嘿,俺可是说到做到了。咱们后会有期!” 临济之战后,陈平终于重获了自由,可以继续他向北“投奔刘季”的行程。这一回,他还不是一个人独行,张耳也带着魏豹一同随行。 而另一方面,在立下了战功之后,陈平已经不是一名只能找刘季庇护的逃难之人,此时既可以继续跟着张耳,也可以靠着郦商的举荐向北投奔齐相。 可到达高唐之后,陈平和张耳才发现,此地其实是暗潮汹涌! 原本田儋坐镇此地,他深受百姓爱戴并牢牢掌握着军队,将高唐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后来田儋率军援魏,并意外牺牲了,城中人心顿时大乱。而不久之前,吕泽统军进入高唐,和掌握了官僚系统的高唐相刘季可谓是面面相觑!城中之人都不知道该找谁做主了。 虽说两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吕泽也不知道是刘季暗中蛊惑田儋出的兵,但他毕竟曾在齐相的指示下和田儋一起夺了刘季的兵权...如今再和刘季共事,吕泽自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而刘季更是心有余悸。他哪里能想到,田儋就那么轻易地战死了?当然,刘季可是不会去忏悔的,他只希望魏无知能守口如瓶,使得这件事不会再翻出来;他只是害怕田儋的亲友,尤其是田荣、田横两兄弟会得知真相,并来报复自己。 而他更是没想到,吕泽在掌握了军队后还会再返回高唐!他又不能在此地说一不二了,必须得时刻小心谨慎。 好在,齐相那边还被蒙在鼓里,尚未对高唐这边做出什么新的指示。而他也算是无意中立了功,帮助郦商挖掘到了陈平这个人才。 当之前魏无知临走时跟他提到陈平,并发现陈平还没有到达高唐之时,刘季就猜测——对方可能是被困在了途中的大野泽。而他随后向郦商的问询,也让郦商确认了彭越军中那怪人的身份。 如今,陈平终于来投自己了!还带着好大哥张耳!他自然是不尽的欢喜。于是当即设宴招待了对方一行人。可是刘季没想到,他因在酒局上的失态而遭致了一个人的反感! 坦白说,张耳对于刘季的热情招待是非常满意的。两人在很多方面可谓是臭味相投,但可惜的是,他此时已经有了软肋! “公子,我们就留在高唐,静观天下时局的变化,好不好啊?” “不要!这个高唐相慢而侮人,根本不守礼节,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魏王咎的弟弟魏豹答道,接着,他还人小鬼大地说出一句至理名言: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我们还是不要在此地浪费时间了!” 谁能想到,贵族出身的魏豹压根看不惯刘季身上的草莽习性?刘季的无解魅力就这样遇到了克星!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季可是派出了郦食其去游说,都没能打动对方,这时自然也是无法让魏豹回心转意。 张耳只得无奈地与陈平对视了一下。而陈平见状,也表态道: “现在高唐这里可谓是群龙无首,算是一个是非之地。我们不妨也探索一下其他的出路。” “哦?那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张耳本欲留下跟刘季作伴,可听了同伴的话,感觉也是可以再考虑考虑。 只见陈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听高唐相说魏无知大哥此时跑到了燕地去拜访齐相,我们可以过去跟他会和。同时,您与魏豹公子也可面见齐相,进一步争取齐国的援助。而另外一条路嘛,是去赵国...” 张耳闻言立刻想到了那位和自己约为“刎颈之交”的“好兄弟”——赵相陈余! 陈平自然也已经了解了张耳与陈余之间的恩怨,他在察觉到张耳的神情变化后,也是将话锋一转道: “不过嘛,现在去赵地怕是会万分危险。我推测,秦军的下一个动作很可能就是攻赵,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那里为上。” “不,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到赵地去走一趟!顺便找他问个明白!” 谁料张耳听闻之后,竟是这样大义凌然。陈平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不过,张耳在看了看两人后,又嘱托道:“公子,你们还是应该北上去找齐相!陈平,我答应了魏王要好好辅佐公子豹,如今不得已要与你们分开,请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魏豹听完,自然是表现得十分不舍,不过此时张耳心意已定。陈平见状,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而张耳在嘱托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接着对两人说: “另外,我们也不能一走了之,必须在这里再做点什么。” 翌日,刘季接到了张耳大哥的回请,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前来赴宴。然而,当他进来,才发现吕泽也被邀请来了,此时还正跟魏豹那个小鬼头在谈笑风生。 在他愣神之际,张耳亲自前来迎接,请他入座,并对众人说道: “魏国蒙难,万分感念故高唐大夫田儋的仗义来援!如今我大王和田儋大夫一起殉难,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一定要团结一致,继续抗秦!” 这番话合情合理,也很合时宜,刘季自然要像众人那样,点头称是。 而张耳继续说道: “听闻秦军即将攻赵,在下决定前往赵地,在此特地将公子豹托付给齐国。此外,还有个不情之请——如今高唐大夫一职空缺,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各种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我们何不推举田儋之子田市为下一任高唐大夫,并齐心协力地共同辅佐他,继续将高唐治理好呢?” 刘季闻讯大惊,心想:这个田市不过是一个几岁的毛孩子,张耳大哥该不会是疯了吧? 不过,联想到张耳对待魏豹的态度,刘季终于明白了——一方面,人家一向是非常注重血统的;而另一方面,这些二代们也是继承了父兄们的威望,起码能够让世人接受。 于是乎,他没有表示反对,还心想着:一个小孩子而已,不就是一个傀儡吗? 吕泽也思索了一下,接着表示道: “您的提议不失为一时的良策。只不过,我们做不了主,还是要相国大人拍板。” “这是当然,陈平这就会护送公子豹北上去齐相处,高唐这边也可以派使者跟随,一同去请示齐相。”张耳连忙表示:“只不过,在齐相的批复下来之前,我们暂时做个约定,以免再生事端,你们看如何?” 见形势如此,刘季和吕泽也只得先答应了下来。 而张耳也自以为自己一举稳定了高唐的局面,便在宴会后的次日,与陈平等人分头赶路去了。 第94章 陈余的战法 且说,在张耳尚未抵达赵境之时,陈余的日子就已经很不好过了。 虽然他当机立断,使得赵军平安地从临济城下撤了出来,也欣喜的发现田冲率军来援,帮助后方赵军堵住了滏口陉,使得秦军的北线佯攻徒劳无功;但当楚军于临济城下惨败的消息传来,陈余便隐约感觉到——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而几日后,秦军北上的动向果然就被赵军斥候侦察到了,陈余顿时在心里直呼:该来的还是来了。 根据最新的情报,他盘算了一下: 现在后方的形势已经明朗,秦军在北线选择进攻的是井陉,目前被堵住出口,数万人马几乎是动弹不得。可王翦这二十万中路主力马上就要攻来,自己哪怕收集了齐军散卒,再会合田冲部和后方守军,总兵力怕是也不超过十万,恐怕真的没有一战之力! 于是乎,他又冒出了一个不怎么厚道的想法:弃掉赵地,全军撤向代郡! “我就不信王翦会穷追不放!他要是明智的话,就会在占领赵地之后,攻击在燕地的齐国人...到时我军再找机会从侧后方杀出!嘿嘿嘿。” 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算是吸取了刚刚魏国灭亡的教训——不要跟秦军正面硬拼,而要找机会尝试去偷袭,去切对方的后路。只不过,他这一谋划,既未跟齐军通气,也未告知军中的其他人。 于是乎,陈余这种“看见秦军就跑”的战法,渐渐招致了军中将卒的不满——大家可都是慷慨悲歌的赵国勇士,哪怕在长平之战中都没有打得那么窝囊!这个魏国人陈余真是胆怯啊!他怎么就被大王任命成相国了呢? 可惜的是,军中的大将司马尚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他虽有统兵之才,但一贯是听令行事,连跟李牧一起被罢免兵权时,他都没有去闹,此时又怎么可能站出来替大家主持公道呢? 意外随赵军北撤的宋义仿佛看到了机会,但他感觉时机并不成熟,也苦于没有更好的统兵人选... 而另一方面,他其实并不在意赵军以及赵地百姓的死活,只是因自己离楚国越来越远而感到无比的焦虑。 就这样,陈余等人各怀鬼胎,率领大军到达了邺城,与田冲成功会师。 “听闻这邺城,还是齐桓公始建,‘以卫诸夏之地’。今日,我们有幸与齐国友军在此于此地相会,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在会师宴上,宋义率先向齐国方面示好。此时,他已经把脱离赵军的希望放在齐国人身上了。 席间的田冲和田震等人也当即会意,举起酒杯来与他一起共饮。 然而,陈余作为一名心高气傲的儒者,自然不想被别人抢去了风头,于是他便说道: “不过说起这邺城,更有名的还是西门豹治邺。他整治了当地‘河伯娶妇’的陋习,并且兴修水利,使得邺城成为魏国的一大重镇!” 听闻此言,他的亲信夏说顿感不妙:陈余此时身为赵相,邺城又是赵国的领土,他怎么能如此强调魏国呢?是怕大家想不起来他是个魏国人吗? 其实,陈余只是想争上一口气:虽然是齐国人兴建了邺城,可是是魏国人西门豹才使得邺城大治!他恨不得自比为西门豹,不仅要治理好邺城,更是要带领赵国走上蒸蒸日上之路! 他这一打岔,果然使得宴席中的氛围变得冷清起来。宋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夏说则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无论是出使齐国、楚国,还是到后方去做一些工作,似乎都比待在陈余领导的这支“败军”中要强吧! 不过,一意孤行的陈余却似乎毫不在意,还自顾自地唱起了独角戏,只见他又向田冲问道: “多谢公子冲率兵来支援我们赵国,不知公子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田冲没什么心眼,便老实答道:“为了快速赶路,只带了不到一万人,也多亏了赵地的勇士一直以来提供的协助!” “那就是只有几千人啊。”陈余顿时大失所望。 夏说见状,便第一时间表态道:“相国大人,下官愿意出使齐国,争取让齐相派出更多的援兵!” 宋义也抓紧时机,赶紧跟上:“在下也愿意一起去!” 谁料陈余却摇了摇头,然后冷冷地答复道:“不必了,怕是来不及了。” 他这没缘由的感慨又使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宴席之后,田冲又私下找到田震,向他问道:“你们这支军队是怎么回事啊?赵相的表现真的太奇怪了!” 田震只能苦笑以对。 不过,他身旁的司马卬却加入了吐槽: “就是!不就是在临济城下打了场败仗吗?至于变得那么怯战吗?我们赵国人什么时候如此怂过?当年长平战败之后,燕国出动六十万大军来偷袭,不都是让我们给揍回去了吗?” 而三人组当中的李左车则分析起了陈余的心态:“兵法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相国大人避开秦军的锋芒确实是对的。不过,我却担心他另有所图。” “哦?此话何意?”田震突然被激起了兴致。 李左车继续推测道:“按照相国的部署,看样子并不是想退到某条防线处固守待援,而是有可能——直接放弃赵地,让开道路,使得秦军能直接跟齐军对决!” “不会吧!” 其余人听了,皆大惊失色。 然而很快,秦军先锋进逼邺城,陈余下令弃城北撤的军令就传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出现这样一个声音。 不过,他们也只能暂且遵循陈余的军令,并等待着一个改变的契机... 第95章 对世袭说不 从高唐出发的各路人马,最后还是吕泽派出的信使率先到了齐相处。 阿盛看到这快马送来的最新情报,可谓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陈平居然就这样突然的出现!而且马上就要带着魏豹来到自己的身边!由于对于魏豹不是很了解,他其实特别想不通陈平怎么没被刘季截胡?但无论如何,自己可一定要想办法收服这一历史上的楚汉谍王。 不过,让齐相忧虑的是——他已经跟郦食其商议出了另一个安顿高唐的方案,准备立齐王的弟弟田假为高唐大夫,并已经派田横去接上田假赶赴高唐上任。 原本两人的算盘,是用齐国王室的力量去压制宗室和地头蛇,也通过调动削弱王室对临淄的掌控力。 可如今,由于张耳的一番骚操作,刘季和吕泽联名保举起了田儋之子田市。这在阿盛看来,有点多尔衮和豪格相互妥协,最后经代善从中协调,立福临为皇太极接班人的意思...顿时他也是哭笑不得。 “相邦,我们还是把田横给追回来,并撤回向齐王请求立田假为高唐大夫的奏表吧!张耳想出的这个办法,也算是高明,并已经取得了刘季和吕泽两人的支持。” 郦食其权衡了一下,如此进言道。 没想到阿盛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然后表示:“不行,一个小孩子,靠着父辈的荫庇就成了堂堂都大夫,这怎么能行呢?” 说实话,在穿越前,普通家庭出身的他可是瞧不上各种二代,一心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公平。而如今,他大权在握,哪怕在战国那个年代,也想挑战一下被当世所认可的世袭制。 郦食其显然不是很能理解,于是他继续劝诫道:“可是,田儋为其子田市留下了巨大的声望,我们应该好好利用啊。更何况,田假其实也是平庸之辈,还没立下什么功劳。他真的会比田市要强吗?” 阿盛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要立田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要满足都大夫一定得出身于田氏的潜规则。换句话说,田假不也是因为投胎投得好,这才捞到高唐大夫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吗? 从理性上来说,似乎还真的是立田市更为有利,但阿盛决定还是先任性一回。他索性耍起了赖: “我们就说已经决定了要立田假,此时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来不及再去更改好了...谁让这些人在高唐自作主张的?” 好在,郦食其不是像范增那样认死理之人,看到齐相都如此表示了,他也只得妥协地说道:“那好吧,既然相邦心意已决...不过,等田横和田假到达了高唐,想必那边又会乱起来。就是田横本人,恐怕都会更加支持他兄长之子田市!” “咱们到时候再说吧。”阿盛也是无比地发愁,干脆使出了鸽子的战术——拖延。 他不明白,高唐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是非之地?莫非是因为:他将刘季派了过去?齐相突然感觉,还得把刘季放在眼皮底下,时时刻刻盯着比较好。 不过,他还是先在嘴上唱起了高调,只见他还是大义凛然地向郦食其表示: “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们可不能开让小孩子做高官的先例啊!” “相邦莫非是想挑战世袭制?”郦食其默默在心里想着,越来越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好在,现在他们可以用“已经有了安排”作为借口,暂时搪塞世人。可是等到了后面,齐相的这个想法怕是迟早要暴露的,到时功臣们发现自己虽位高权重,却不能将权力地位传承下去,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呢?郦食其真的是不敢往下想。 当然,阿盛根本没有那么深远的考虑,几乎是凭现代人对于公平的朴素追求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而此时,他也早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在不久后收服陈平之上。 “报告,国师又送来了一车书。” 正当两人默默思考着各自的问题时,传令兵突然进来通报。 “太好了,一定是‘印刷术’的攻关成功了!”阿盛顿时就把高唐和陈平抛到脑后,一心享受着科技进步带来的喜悦。 坦白来说,从穿越者的角度上来看,在发明了纸之后,再搞定印刷术似乎并不困难。然而在历史上,雕版印刷术发明于唐朝,而毕昇的活字印刷术又是出现在宋朝——数百年来,古人仿佛硬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如今,有了齐相的亲自指示,科研进度自然是像坐火箭一样飞快。 此刻,被送来的就是一批《考工记》。郦食其见状也是啧啧称奇:这本书图文并茂,想要抄录起来并不容易。可利用了新技术后,只是先花费工夫,刻了一套雕版,接着就可以大规模的复印起来。跟之前相比,简直是降维打击! “哈哈哈,这将是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学子们的第一批教材。” 阿盛在高兴之余,忍不住畅想起了未来,接着说道:“对了,赶快把叔孙通叫来。国师那边,记得让他下次把这雕版制作之法也阐述明白。我们要在督亢再建一个印刷厂!” 如今,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加成,齐相相信他让叔孙通主持的“书同文”工作必将更加顺利!今后,如果有其他人反对他推行的这套文字统一工程,他根本无需搭理。就让对方慢慢刻竹简好了,自己这边控制着雕版,再把印刷机一开,直接能在量上形成压倒之势。 而这些科技组合的第一项应用,自然是给学子们印发教材。曾经的魏相惠施号称“学富五车”,意思是他收藏的竹简能足足充满五辆车。可如今,这五车竹简的信息,说不定就能压缩到一个书包之内!如此一来,大齐学子们怕是很快要人均惠施了——齐相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啊! 更进一步的话,此番媒介革命无疑更是能打破贵族阶层对于知识的垄断!阿盛还没想好,是否要在这个年代就搞起科举取士来...他怕步子太大扯到了蛋,但另一方面又不禁对科技进步带来的可能性展开了畅想。 “看样子,我们在督亢的学院建设马上就要取得收获了。但愿前线那边也一切顺利,不要让秦军攻来毁了一切吧!” 在等待叔孙通的时候,齐相也不自觉地将心思飘到了离此并不算远的赵地。 第96章 夺相 在赵地这边,张耳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陈余军的所在。 原因是因为:对方退得太快了! 两周之前陈余刚跟田冲在邺城会了师,谁想到转头他连邯郸都不守了,直接退向巨鹿。而几天之前,陈余又下令从巨鹿撤出,赶赴常山而去。张耳也是消息灵通,这才在半路的漳水之畔赶上了大军。 而得知张耳大哥居然就这样找到了自己,陈余在惊讶之余还是请对方进来,奉为上宾。说实话,对于赵军在临济之战的表现,他当然是感觉有些愧疚。 可是他没想到,在兄弟俩相见之前,宋义田震等人就围在了张耳身边,一通抱怨。而在为张耳举办的接风宴上,这些楚国和齐国的代表自然也是在被邀请的行列中。 当看到张耳时,陈余纵使在相位上历经了磨练,心肠早已经变得很硬,此刻也是无比的动容。他恨不得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谋划和近日的委屈向对方倾诉!不过,他一张嘴,却是朴实无华的问候: “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谁想到,张耳却连连苦笑着说道:“可是魏王死了...还不是有些人见死不救啊!” “大哥你误会了!”陈余顿时觉得百口莫辩。 “哦?我且问你,陈泽到哪里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让他突围出城,找你求救,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听到张耳提到陈泽那个坑货,陈余也是瞬间不悦,但他还是尽力克制住怒火,并向对方解释道:“陈泽非要让我军去送死!小弟没有办法,只好分给他五千精兵,让他试着去进攻秦军。谁知道他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胡说八道!”张耳发怒道:“天下谁不知道你们代郡的骑兵来去如风?就算是战败了,也不可能全军覆没吧!你分明是不愿发兵,还偷偷地把陈泽给杀了!” 陈余没想到,自己解释得那么清楚,对方不仅压根不信,甚至还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测自己。他顿时急眼,指着其余人说:“大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们!” 宋义连忙推脱道:“在下当时还在随楚军赶赴临济的路上,是在决战之前才前来这里搬救兵的!” 夏说跟着表示:“属下当时担任使者,也是随楚军从彭城出发,尚未到达临济。” 田震等人也表示道:“我等不知...当时我们奉命去收拢田儋大夫率领的溃兵,不在大营之中。” 田冲更是瞪大了眼睛,显得一脸的无辜。而不需他开口,众人也知道他根本没参与到临济之战中,更不可能知道陈泽的下落。 眼见现场一时找不到人为自己作证,陈余的怒气值暴涨,顿时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乎,他索性直接爆发了,对着张耳哭诉道: “大哥,你就这么不信任小弟吗?小弟自认一心为公,没有对不起大哥!既然大哥您不满意,那干脆这样吧!小弟这个相国不干了,大哥想要的话就拿去好了!” 说罢,陈余就解下相印,赌气往张耳的方向一扔。 张耳也是一愣,于是也推脱起来:“愚兄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眼前的氛围依旧是非常尴尬,陈余怒气未消,张耳不知所措,众人也不敢乱动,就这样默默僵持了半晌。 最后,还是夏说给陈余使眼色,令对方会意。于是陈余向众人表示:“我去上趟厕所。”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而夏说紧接着表示道:“我去劝劝相国大人,大家也都冷静冷静。” 于是他向众人行了个礼,也出帐而去。 就在此时,宋义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对着张耳表示道:“我听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今陈余大人将相印交给了您,这是上天要让您来拯救赵国,您还是快快遵循天意,赶紧收下吧!” 张耳又是一愣,连忙说道:“这怎么可以呢?” 可他没想到,田震等人见状也是连连劝进。田冲虽然依旧没有掺和进去,但看到军中对于陈余是如此不满,也是感慨万分。 “好吧,那接下来,就让我们同舟共济吧!” 终于,张耳下定了决心,在失去魏相之位后的没多久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赵相。 而在大营外,夏说好说歹说,终于让陈余冷静下来。两人进帐欲缓和气氛,却发现张耳已经佩戴上了相印,而在座宾客也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不禁大惊失色。 “兄长...既然如此的话,小弟告辞了!” 在这一刻,陈余终于抛下了曾经约为“刎颈之交”的塑料兄弟情,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再待在军中还可能有危险! 而夏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追随陈余,于是也向众人行礼告别。 在陈余走后,张耳却依旧对这次兵不血刃的“夺印”行动心有余悸。他不可思议地询问众人: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就这样成为了赵相?” 身为始作俑者的宋义却振振有词道:“没有人逼陈余大人,是他亲自解下相印,交给您的。这是你们兄弟感情的体现,别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赵王,以及赵军就不会反对吗?”张耳还是疑虑重重。 田震则接话道:“您刚到军中,有些情况还不清楚。赵军中的司马尚老将军一向习惯听命行事,有了相印就可以去命令他。而赵王,已经被陈余安排着退到了代郡。哪怕他想干涉,也是鞭长莫及。” 他一旁的司马卬也说道:“就是!更何况,军中早就不满陈余那小子了,他只知道避战,一仗没打就从黄河退到了漳河!我们期盼您能勇敢承担这副重任,率我们跟那秦军打上一仗。” 李左车见状,也冷静地表态道:“我听说,倒在地下的水就难以再收回去了。事已至此,我们再去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还是赶紧研究一下下一步如何对战秦军吧!” 众人听后,都点头称善。 田冲默默地围观了这场大戏,此时不由得长呼一口气。他不由得心想: “这位小将军说的还真有道理!看来赵相是谁不重要,能否带领众人打场胜仗才更重要!” 第97章 蒙家伤心地 且说秦军方面,对于赵军这场突如其来的高层变动,几乎是毫无察觉。 一来是因为,陈余统军时一直与北上的秦军保持着安全距离,还因此被军中以为是“怯战”;二来,张耳虽是空降,但宋义、田震以及司马卬等赵军基层将领早就对陈余不满,于是将他当作了投效对象;而司马尚和田冲等人则是严守中立,不掺和高层斗争——因此这番突如其来的夺权,并没有对外界展示出什么迹象。 而陈余在下野之后,也羞于提起此事,索性带着夏说等数百亲信跑到大陆泽里去打渔捕猎了。此时什么秦赵大战,什么齐相秦王的,他都不在意了,一时间只感觉心灰意冷。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则是北线出井陉的那支秦军。他们发现,对面堵住井陉口的赵军突然撤了。 “好,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统兵大将蒙武如此判断。 “请父帅下令吧!”在严父的身边,此时的蒙恬显得是格外的乖巧。 当初,在秦军攻齐时,蒙武就跟王翦一道告老隐退,将统兵之事交给了下一代的蒙恬和王贲。可谁能想到,济水一战,王贲兵败身死,蒙恬佯攻高唐也是无功而返。因此秦王在痛定思痛之际,还是把老一辈请了回来,并让被齐相反间未果的小一辈打下手。 在制定战略的时候,王翦老将军敏锐地察觉到了中路刚刚复国的魏国是联军的薄弱之处,因此说动秦王出动大半尚可以调动的精锐兵力,成功实现了一场围点打援。蒙武则主动请缨率偏师出北线,一来是牵制赵军,二来则是为父亲蒙骜弥补遗憾! 原来,当年蒙家先祖蒙骜的最后一战就是出井陉攻击赵国。可不幸的是,那时秦军南线的统帅却是秦王政的弟弟——长安君成蛟!谁能够想到,成蛟居然叛秦降赵,害得北路军独木难支,只得失利而返。打了一辈子胜仗的蒙骜也受此连累,无奈以一场败绩结束了戎马生涯... “父亲大人,我们蒙家子孙马上就能为您雪耻了!”蒙武此时,可谓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八万人,居然被赵军堵在了井陉通道内,如此之久都无法取得突破。可好在,王翦在临济打赢了,接着就北上攻赵了,还派人从滏口陉绕道太行山以西给自己送信。而如今,对面赵军的撤兵只意味着一件事:王翦在南面的攻势太猛了,赵国顶不住只能调兵了。 那么接下来,自己的机会可不就要来了?只要这八万秦军通过了井陉口,赵地将任由他们驰骋!他们完全可以断赵军的后路,和王翦的北上大军形成合围。 “传我命令,全军急行军,务必早日通过井陉口!” 就这样,几天之后,这支秦军走出了太行山,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不过,正当蒙武踌躇满志之时,蒙恬却隐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他便提醒蒙武道: “父帅,此处的地形有利于赵军骑兵,我们务必要小心啊!” 只见蒙武大笑道:“哈哈,吾儿放心,为父并未放松警惕!当年为父也曾随你爷爷从井陉杀出,还清楚的记得离此地不到百里,就有一座常山城。只要我们这两天保持警惕,等攻占了常山,便可依托城墙,高枕无忧矣!” 蒙恬闻讯,心中只是叹服。 蒙武接着说道:“当年我们出井陉之后,自恃兵强马壮就轻率分兵去抢占滹沱河上的战略要地。谁想到成蛟那小子在南线没有行动,反而害得我大军被赵军调集重兵各个击破。这回,我们可要吸取教训,集合全军稳扎稳打了。” “尊令!”蒙恬及各位部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并将老将军的方针传递给了全军。 就这样,这支秦军保持着警惕,缓缓进军到了常山城下。 而这两天来,他们一路别说敌军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于是纷纷猜测起赵军使出了坚壁清野那一招,或者是干脆望风而逃了。 此时,只见这常山城内依旧是没有半点声响。先锋官顿时以为前方不过是座空城,便准备进入占领。 谁能想到,就在秦军兵临城下之际,城头上突然响起了爆炸声!紧接着,在秦军还在愣神的工夫,城头上突然千弩齐发,这些放下警惕走近射程的秦军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蒙武在远方,见状大呼不妙。而还没等他下达军令,他就看到一个“张”字大旗在城上升起,接着城中便传出了战鼓声和喧嚣声,似乎在向自己挑衅! “赵国的张姓将领?”蒙武疑惑地看向蒙恬,询问道:“吾儿可曾听说过?” 蒙恬连连摇头,心想魏国的张耳倒是天下闻名,但他怎么可能跑到常山城里来呢? 蒙武于是判断:“看来是当地守将不自量力,想故弄玄虚阻挡我大军的步伐!传令,攻城!” 于是乎,在蒙恬的指挥下,大秦锐士压了上去。 不过,他们初来乍到,尚未打造什么攻城兵器,只是架着几个简易的云梯。一般来说,此等秦军主力的气势极盛,作战经验更是丰富,有很大几率能够一鼓作气,攻克敌方防守不那么严密的小城。 可没想到,这次对方仿佛是训练有素的硬茬,他们的弩兵没有贸然开火,而是等秦军离近了,再瞄准狙击。他们的长铍兵更是进退有序,每次都是不紧不慢地守住秦军搭设的云梯口,然后居高临下,从正面和斜侧面一起往下戳。饶是蒙恬亲自指挥,秦军的攻击也一时间毫无进展。 “不好,对方这是精锐。”蒙武观察了半天,这才回过味来。而且突然之间,他突然感觉,大地似乎在颤抖! “是赵军骑兵!弩兵,结阵!”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秦军的弩手尚未来得及转向,赵军的骑射部队就忽然从后方杀来,抛下了一轮轮箭雨。 蒙恬见状,便停止了攻城,慌忙退入中军来保卫父帅。只见城中的赵军并未追击,而是在秦军退后,又偃旗息鼓,养精蓄锐了起来。 而赵军骑兵在秦军弩阵摆完前夕,也见好就收,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外,然后,就那么盯着秦军。 蒙家父子这才明白——他们这是被包围了!对方一部占着坚城,一部有着机动力优势。于是并不着急和自己打,而是要在僵持中,等待自己军露出破绽。 而这时,又一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 “报告!赵军一支奇兵突袭了井陉口,切断了我军粮道!” 蒙武顿时一个踉跄,还好蒙恬及时赶过来搀扶住了父亲。 只见此时的老将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锐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受伤的,又是他们蒙家? 第98章 杀鸡儆猴 原来,在张耳成为赵相和联军统帅,召集诸将商议之际,年轻将领李左车提出来一个大胆的提议: 在漳水仅留少量的部队,以迟滞王翦大军的北进。 大军继续赶赴常山,与守井陉的赵军会师,一起布下一个陷阱,把那支北线的秦军偏师放进来消灭掉! 这一冒险的计划,很合赵军诸将的胃口。而这种捡软柿子捏的思路也是让张耳赞许不已。就是自诩足智多谋的宋义,也发现自己一时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众人就那么愉快的达成了一致,然后便分头去执行各自的任务了。 此时,守卫常山的自然就是张耳本人。他这一空降领导虽然没听过“空降兵本来就该被包围”的话,但还是大义凛然地揽过了守城的重任,并将守卫临济的宝贵经验传授给了手下的赵军精锐。 为了主帅的安危着想,田冲特意拿出了压箱底的火药,宋义也献出了炮车的图纸。可惜的是,准备时间仓促,常山城中尚未打造出炮车,而少了齐相的说明书,张耳也仅仅把火药用成了鞭炮——不然的话,这一战怕是要见证霹雳车守城的盛况。 好在,在李左车的计划中,仅仅让秦军攻城受阻,士气受挫即可。司马尚统领的主力骑射部队,和他亲自犯险,与田震和司马卬统领截断井陉口的奇兵,才是真正的杀招! 田震和宋义则率偏师负责漳河的防御。只要他们能拖住北进的王翦军,那么北线的秦军处于后勤被断,孤立无援的状况下,有可能直接全军覆没。 而在消灭了这支从侧后威胁赵军的力量后,即便他们后续与王翦作战不能取胜,也可以按照陈余原本的布置,从容退往代郡。最起码,军中求战的诉求会被满足,己方士气会大为改观;而王翦军得知了这场杀鸡儆猴的大仗后,怕是也得掂量掂量赵军的实力,不敢再贸然进攻代郡了。 到目前为止,这个计划可以说执行得很顺利,而蒙家军则成了那只倒霉的鸡! 发现自己军处在了绝境之后,蒙武立刻放弃了攻城,欲率军徐徐退回。可司马尚率领的赵军骑兵就那样一路尾随,不时加以阻拦和骚扰,使得秦军的行进步伐极为缓慢。 而蒙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胡人的战法:对方紧紧盯着自己,如同盯上了羊群的狼。他们不会贸然发动进攻,而是在察觉到秦军露出破绽之后,才像恶狼出击叼走落单的羊一般发动突袭。 往往还没等秦军反应过来,就得承受对方的一轮箭雨攻击。而等秦军停下步伐摆出弩阵,赵军四条腿的骑兵又早已逃之夭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天夜里,蒙武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便对蒙恬及各部将说道:“按这个速度走下去,我们到不了井陉口,就会全军断粮!到时,如何能在敌军的前后夹攻下打通井陉通道?看来,我们必须要分兵了。” 蒙恬身为用兵高手,即刻会意道:“父帅!孩儿愿意引一军留在此处拖住赵军骑兵!您即刻引大军西行,定能攻取井陉口,打通后路!” 他非常清楚,留下来打阻击怕是会凶多吉少,可蒙恬依然愿意牺牲自己,为父帅创造退却良机。 可是蒙武岂会看不出他的这番心思?只见对方果断表示了拒绝,还意味深长地说:“不,你另有重任。有一项极度危险的任务必须交由你来执行——率领一支轻装部队往东南而去,试图和王翦将军建立联系。” 蒙恬顿时明白了父帅的良苦用心。往敌人的腹地里钻,虽然看着凶险,但如果敌人没有防备,只是坚壁清野然后集中兵力于此的话,此行还是有很大的生还概率!看来,父帅是想“两全其美”,既保住大军,又不忍牺牲自己,这才如此表态,再将阻敌任务交给其他的部将。 果然,接下来,一个没什么心眼的秦军将领就接下来了这一留下送死的任务。蒙恬虽然心中不忍,但也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和其余人一样,按照父帅的部署去各自准备了。 当夜,这员不知名的秦军将领便率领着突击队,向司马尚的营帐发动了突然袭击。他们的动向自然瞒不住赵军的斥候,于是,司马尚早就做好了准备,还特意给秦军留下了几座空营,待秦军杀入,发现中计之后,这才在外面把营门一堵,将火一放,然后对秦军的漏网之鱼展开了一场屠杀。 可司马尚没有察觉到,就在这支秦军劫营的同时,其余的秦军却是衔枚裹甲,连夜悄悄地向西进发;蒙恬则率一支小部队,绕过常山城往东南偷渡而去... 在行走了一夜后,蒙武果断再分出几千兵马,布置弩阵进行断后,接着头也不回地率领其余秦军疾行向西而去。 等司马尚发现秦军大部已经遁走,在追击途中又遇到这支后卫部队的阻拦,不得不冒着弩阵正面进攻。一番交战下来,这支秦军小分队虽然全军覆没,但秦军主力已经与赵军追兵拉开了几十里的路程。司马尚顿时为李左车等人担忧不已。 而李左车这边,果然没有料到秦军会来的这么快! 此时,井陉口的防御工事尚未完成,而李左车在得知了斥候的报告后果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让齐军背水列阵!” 第99章 背水一战 “什么?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听到李左车下令背水列阵迎敌,田震大惊失色。 对方说的齐军不是指别的队伍,正是他自己麾下的那支由高唐溃兵收拢来的部队!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仗义而来,不惜跟对方一起犯险,李左车却把自己所部当成了炮灰?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发作,李左车就果断表示道:“先执行命令吧!来不及解释了。” 说罢他便朝着司马卬的方向扬长而去。 田震虽叫苦不迭,但谁让对方谋划了此战,还因此被张耳司马尚等主将指定为这支偏师的领导?他只能姑且服从命令,黑着脸指挥起田儋的余部背水摆起了阵。 不过,不久之后李左车也来到了背水阵中,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让田震感觉,对方多少有点良心,还知道要跟自己并肩作战。但很快,他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的阵型才摆到一半,秦军就已经杀了过来! 秦军这边。 蒙武几乎是冲在了秦军的第一线,当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望见对面手忙脚乱的敌军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辛苦赶路,终于抓住了战机!” 他即刻命令手下的青铜剑士上前抢攻,想要第一时间突破齐军这仓促布置的防线。 “兵法云:右倍山陵,前左水泽。这敌将反其道而行之,定是有勇无谋的赵国莽夫!哈哈,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们能来得这么快!这不,这阵型都没摆完呢!” 此时的蒙武,感觉胜局已定,不自觉地想入非非了起来: “这些赵国人不就是靠着骑射吗?如今仓促摆起防线,怎能抵挡我们大秦锐士的猛烈进攻?反倒是后面的追兵更为麻烦,不过老夫已经在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两道弩阵,如今看来,还可以再加一道,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于是他又传下命令,让走在队伍末尾的弩兵和长铍兵转向东边列阵,准备迎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到的司马尚部赵军主力。 如果蒙武认真吸取了秦军济水之败的教训,恐怕他就不会如此大意了——而是会按照常规的进攻方法,让这些弩兵和长铍兵先行去攻击对方的背水阵。可他根本就没把王离的战后总结当回事,甚至觉得他爹王贲也不过如此...那些老王家的二代三代,怎么能跟自己的宝贝儿子蒙恬相比呢? 更何况,他现在可是要抢攻,而且敌人看上去是那么不堪一击,哪里还用得着先等弩兵上来装填射击?直接派手下最精锐的青铜剑手杀过去不就行了! 可很快,蒙武就傻眼了。 他哪里能想到,背水列阵的,竟是大齐的“技击之师”! 他们原本是田儋调教的人马,先是在临济城下被击溃,然后被田震收拢,于是一直跟随着赵军一起行动——这些人不善骑射,反而更擅长打白刃战。 而最初田儋所带领的骨干,大多是经历了济水之战的,不少也曾在郦商的指挥下,背水与周勃的细柳营结阵共抗秦军。如今,虽然他们的前面没有了肉盾,身后也没有大齐水师的战船掩护,可是看到秦军的青铜剑手又这样傻傻地杀了上来,不由得瞬间梦回济水,于是士气大振。 而李左车也在关键时刻对着全军大喊道:“如今没有了退路,大家何不死战!相信司马尚老将军很快就要来了,只要我们能撑住,就能立下此战的头功!” 就这样,当大秦锐士杀到阵前时,没想到这支“赵军”居然还来了一个反冲锋,接着两军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短兵相接。 于是,没过多久,蒙武就笑不出来了。他真的想不通,就算连夜赶路使得秦兵疲惫不堪,但这敌人也过于骁勇了吧,简直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而事到如今,他又不可能让青铜剑士退下来,再上弩兵攻击,只得让从后方赶到的部队不断投入到战斗中去,希望能凭借数量优势,早点冲垮对面。 而齐军这边,在背水的绝境之中,原本“技击之师”糟糕的纪律得到了良好的弥补——他们就是想逃也无处可逃,只能奋力死战了。 “看,援军来了!我们胜利在望了!” 在齐军杀的兴起之时,李左车又喊叫了起来。大家往远处看,发现果然出现了赵军的旗帜,而且是越来越近。 “没错!我们要赢了!” 当士兵们看到远方的赵军开始攻击秦军,可谓纷纷吃了定心丸,很多眼神好的甚至分辨出了旗帜上的“司马”两个大字,更是笃信赵军主力已至。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司马尚”老将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而对面的蒙武更是纳闷:这支赵军怎么就神兵天降地从北面杀出了?自己明明在东面布置了三道防线,看来都是白费了! 莫非,赵军知道什么小路,但是他们如果绕道的话,未免来得也太快了吧? 到了战后,大家才知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是司马卬率领的小分队。 这支部队只有几百骑兵,可却发挥出了千军万马的作用! 司马卬的个人武勇暂且不提,当他从北面率众杀来抛下一轮骑射后,看到东边背对着自己的弩阵,更是果断率军来了一场背冲! 而此时的秦军,早就阵脚大乱。他们先是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万分,可前方的背水阵攻不破,后方的赵军援军又已经杀来,他们的士气顿时跌到了低谷! 于是乎,司马卬这支骑兵在秦军阵中左冲右突,不断打击着尚在顽抗的部队,司马卬也凭借着手中强弓,狙杀了好几位还在指挥作战的秦军将尉——要不是蒙武被层层保护了起来,而自己的兵力又太少,他真的恨不得直取对方的最高指挥。 而蒙武,早已经被打得怀疑人生。他不明白,兵法怎么说错了?还是说这个时代的战法自己已经不适应了?他在绝望中,并没有发现此司马非彼司马,也没察觉对方这支骑兵虽然气势很足,但实际杀伤其实很有限,反而是秦军在慌乱中自相践踏,以及向东向南溃逃,酿成了更大的伤亡。 终于,司马尚的大军突破了蒙武设在半路的两队弩阵。可当他们忧心忡忡地赶来之时,却看到了眼前的“惊喜”一幕: 背水的齐军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甚至还能在血战中向前缓缓移动;司马尚率领的骑兵如同一名高超的舞者,在不断的跳动,抛下一阵又一阵的”光芒“;而秦军却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就那么在原地自己乱了起来... 不过,司马尚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他继续像一个战争机器一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面无表情地率主力骑兵对秦军发起了致命一击... 第100章 功亏一篑 当齐相得知,在他没有掺和的情况下,另一位古人居然如韩信一般几乎复刻了此时尚未发生的背水一战,也是感觉到了无比的震惊。 而当他看到“李左车”这个名字,又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在历史上给陈余献计,陈余不听,韩信得知后大喜,战后还特地把人家找出来请教的那位赵国谋士吗?他居然这么早就出道了!不知道现在是否张口闭口也都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之类的成语? 坦白来说,两场背水之战的很多细节是不同的:比如韩信背水列阵是有心算计,要让手下新招募的士兵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左车却是在仓卒之间,只能如此阻敌,也弥补了手下的“技击之师”的纪律短板;韩信的奇兵是灌婴率领的两千骑,他们攻占了陈余军的空营,插上了汉军旗帜,李左车却是让司马卬有意无意地去冒充司马尚,直接对秦军的疲敝之师展开精神和物理双方面的打击。 不过,从效果上来看,两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己方的一番操作,都使得对方的统帅轻敌了。而当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之时,都已经太晚。同时两者的骑兵,也几乎是沿着同样的路线,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而最终起到的战果,也都是惊人的! 此战,秦军死伤万余,被俘数万,包括主将蒙武在内!除了蒙恬等部侥幸逃离,大秦的北路军,就这样几乎全军覆没了! “这个李左车,实在是太不简单了。看来是韩信不出,谁与争锋啊!” 此时的齐相,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他恨不得赶紧把李左车搞到手,只不过对方现在是友军将领,得想想怎么操作。 “相邦,这井陉口一战打得虽然漂亮,但赵军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您务必要注意啊!”郦食其看出来齐相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赶紧出言提醒。 阿盛这才缓过劲来,仔细又将军报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华点: 联军虽然在常山城下和井陉口处都大破秦军,最终也基本完成了消灭北线秦军的任务。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王翦的大军,低估了李信! 田冲和宋义没能完成在漳水处阻敌的任务,秦军在先锋李信的率领下一阵猛攻,短短几天内就把战线从漳水推到了滹沱河。 于是,赵军虽然取得局部胜利,但在王翦大军的威胁下依然不得不按照陈余原本的谋划,缓缓退往代郡。只不过,他们解除了侧后方的威胁,带上了包括蒙武在内的众多秦国俘虏,也一战打出了威名,使得秦军不再敢小看他们。 而王翦在接见了蒙恬之后,只是先亲自跟随对方去常山城和井陉口那边看了一下,便在实地考察之后坚定了自己原本暂且放过代郡的计划。他一直知道,赵国背后,已经吞并了燕地的齐国才是心腹大患,必须早日来跟齐国决战! 就这样,在短暂休整之后,王翦大军便向齐地进发了。 为了防备赵军的侧后偷袭,他们先是后撤,在原中山国境内留出一些缓冲区,然后留下蒙恬和几万人马沿滹沱河布防。可是,王翦依旧领着十多万的主力大军,正在向燕南长城的齐军杀来! “果然,我高兴的太早了。” 阿盛看到这里,忍不住自我反省起来。 郦食其则又一次当起了鼓励师,连忙道: “事已至此,我们恐怕是无法逃避,只能勇敢面对王翦的兵锋了!赵军本就弱小,能打成这样实属不易,不过相信井陉口一战,定能激励我方的士气,有利于我们对战秦军。” 阿盛点点头,并且自我安慰道:王翦统领的大秦锐士又如何?我军的东西两路军曾分别在燕南长城驻扎并将之修缮过,想必此时这条防线已经是固若金汤!再加上还有霹雳车防守,我就不信者王翦能轻易打穿防线,攻到督亢这里来! 可惜的是,老天并没有给他这样一个验证的机会... 稍晚时分,秦军大营中,侯生又当众卜了一卦。 赵高最先反应了过来,立马堆起了笑脸,对着王翦及诸将说道: “可喜可贺,又是吉卦!看来此番攻齐,又能旗开得胜!” 王敖跟着众将也一起扮出了笑脸,内心却是极为不爽: “这么久了,我居然还没看出来这侯生是怎么使的诈?看来人家还是有点本事!” 不过,他其实也知道,哪怕自己识破了对方的江湖手法又能咋地?王敖其实心知肚明,侯生除了懂一点天文,其余时刻都是诈称天意以鼓舞秦军的士气。 对此,王翦王老将军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对方发挥了正面的效果,这才对他听之任之,顺便也哄远方的秦王开心。 虽然不能当众拆穿对方,公然打秦王的脸,但王敖其实也希望搞懂对方的手法,起码满足一下好奇心,可他苦修鬼谷之术练成的观察力,却依然没有对方的手快,所以对此也是无比的郁闷。 “报告,大王发来了急报!” 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突发事件改变了一切。 王翦接报后也是难得的大惊,随后就严肃地下令道: “撤军...南方出大事了!” 王敖顿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侯生的卦终于不灵了;而忧的是,秦军的北伐大业,怎么就这样功亏一篑了呢? 第101章 铁锤杀 过了良久,王敖终于弄明白了南方出了什么大事,使得战前许诺不干涉王翦军中之事的秦王破例发出急报,也使得王翦最终放弃了和齐军进行决战的打算,并决定火速撤兵南下。 这还不是一件事,而是一连串的事件,每一件似乎都是在向大秦发出肆无忌惮的挑衅! 首先爆发的,是一件惊天大案:刚刚被加封为内史,即将负责咸阳周边事务的南郡郡守腾,居然在上任途中,被突然飞出的120斤大铁锤所击杀! “这个内史腾,是个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死得那么惨呢?”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王敖在第一时间唏嘘不已。 他在掌管隐秘战线时,也曾建立了内史腾的秘密档案,却惊讶的发现此人简直就是大秦的一个模范官员,根本找不到污点。尤其是在南阳郡守之任上,他兢兢业业,不仅安抚百姓,还屡屡向下属申明为吏之道,其教诲文告尤其让一名叫做喜的属官视若珍宝,恨不得随身携带,至死不渝。 在他的治理之下,南郡可谓是井井有条,在之前的攻楚之战中还成为了秦军重要的前进基地。不过,王敖很清楚,楚国人只是这次刺杀的帮凶——主谋一定是那该死的韩国人! “阿嚏!”远在南方的张良突然打了个喷嚏。 “子房,你没事吧?”他身旁的项伯第一时间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路途上有点操劳了。休养一下就没事了。”张良答道。 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弱,所以也算是久病成医,知道自己并无大恙。更何况,此时他精神上可谓是格外的亢奋。 他终于为韩国报了仇!而复韩的大业现在才刚刚起步! 原来,在阿盛搅动时代风云,联楚败王贲助魏赵复国之际,张良恰好跑到东海去找沧海君,暂时远离了中原的纷纷扰扰。而当他在东海找到一个大力士,制定了刺杀秦王的方案之后,这才发现这个时代已经变得风起云涌! “莫非我这个计划是白做了?”发现由于自己的缺席,韩国在之前的复国浪潮中反而落在了后面,张良曾经一度非常懊悔。 好在,那执天下之牛耳的齐相当时就在燕地,离自己还算比较近,所以张良急忙跑去找齐相。而当两人见面的时候,天下又一次发生了剧变: 王翦重新出山,在临济城外大显神威!他不仅一战灭魏,使得楚将项燕,齐高唐大夫田儋纷纷战死,还继续一路高歌猛进,大有将各国一举扫平之势! 此时的张良,可谓是抄底成功,在联军处于最低谷之时,成为了齐相的帮手。 而阿盛在看到张良的大力士随从后,立马就知道了对方此时还是一心想刺杀秦王,而且使用铁锤杀这种异常残暴的方式。 于是,他先是点破了张良的计划,让对方震惊不已,随后的一番分析让张良也意识到:秦王政在荆轲刺杀未果后,从此防备极严,就算是出行也会有多辆副车同行,自己的扔铁锤之法成功率并不高。 不过,在之前高渐离的启发下,两人很快就选定了一个替死鬼——灭韩的刽子手内史腾! 原来,在这位名叫腾的人担任南郡郡守之前,曾先率军灭掉了韩国,擒获韩王安,在韩地设置了颍川郡,也开启了大秦的灭六国之序幕。因此,虽然在王敖看来,此人是名优秀的秦朝官吏,可张良却与他有着灭国之恨! 更何况,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个腾原本是韩国人,他先背叛了韩国,然后再带路亲率秦军灭掉了韩国。阿盛本来想跟张良确认此事,然后没想到一提到此人的名字,张良就恨得咬牙切齿,所以他也就没再深究了——不管此人是不是叛徒,既然自己中意的张良恨他入骨,那这个腾就必须得死! 于是乎,用不着齐相画饼,张良在定计之后就火速南下了。而最终的结果表明,这个一向很亲民的大秦好郡守果然是疏于防范!张良比原本的计划还少用了很多天,就伏击成功,抛出铁锤之后便扬长而去了。 而受到此惊天奇案的鼓舞,大韩复国运动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张良早就跟韩国的遗老遗少维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番南下,齐相那边又提供了大量的金元以及科技、人脉。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了再去戳秦王政的另一个雷点——再一次在陈郢竖起反旗! 此刻,在北方的秦营,王敖几乎能想象到秦王闻讯之后的震怒之情。 他清楚的知道,秦国的再次变法,此时已经到了深水期。秦相王绾的诸多弱点此时已经暴露了出来,因此内史腾和他的新靠山李斯更进一步获得了秦王政的重用。可谁曾想到,大王刚将内史这一堪比后世京兆尹的职位任命下去,他的这位得力干将就死于非命了?而且死状是那么地凄惨,瞬间成为了天下的焦点! 而紧接着,秦王”大索天下“竟然无果,可随后凶手又自己跳了出来,还在昌平君曾经叛乱过的陈郢竖起了韩国的大旗!这个最先被灭的奇葩小国,怎敢如此放肆? 不过,哪怕到了此时,秦王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想调王翦大军去平叛。因为在南线,大秦也是配置了一支部队,其主帅是接替尉缭担任秦国国尉的屠睢,副将则是在济水之战中受挫的王翦之孙王离。可没想到,他们去进攻陈郢,居然是大败而归! 而这一点,其实也让王敖疑惑不解: 秦军在南线的将领配置虽然比较弱吧,但他们原本的任务是防备对面楚军的项梁和项伯等人。他们在南阳郡的支持下,在战力上讲也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在临济一战后,项家军的二把手项梁明明还被调到了彭城去收拾残局了... 所以这韩国的余孽再加上项伯率领的楚国援军,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了? 很显然,不仅是王敖因陈郢的战果而困惑,秦营内诸将此时也都是一头雾水,连王翦王老将军都是眉头紧皱,而李信则是万分激动,恨不得要将此伤心之地夷为平地! 他们当然不知道,齐相对于此战,也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而此时他和张良的谋划,正在悄然展开.. 第102章 霸王的待遇 “张良居然这么快就得手了?” 当王翦大军撤军南下的消息传来之时,齐相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有点惊讶,因为这比他原本跟张良的谋划足足早了好几周! 他不禁默默在心里猜测起来:“看样子此时的张良真的是复仇心切,甚至不惜用生命在赶路...\\\" 听到阿盛如此表态,郦食其也感慨道:“看来这个张子房很不简单!”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联想到之前齐相说的让张良去南方执行秘密任务,也在第一时间猜到南方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这才逼得王翦放弃近在咫尺的决战机会。 “那当然啊,人家可是公认的谋圣,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那种!”阿盛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道。 坦白说,他之前也有过担忧。因为按照时间线来看,此时的张良应该还没有得到黄石老人的授书,或许还没有成长到巅峰期。而且对方此时的“职业”还是刺客,没准因为复仇心切而出现谋划的疏漏。可实际的“疗效”表明,人家天生就是一个智者,在此时也将复仇之心转换成了尽早起事的动力。 但可惜的是,为了大战略的考虑,齐相不得不让张良去南线,于是暂时无法把他放在身边,作为像郦食其那样的参谋。 而此时,阿盛也只能跟郦食其商讨之前他与张良定下的抗秦的大计。 于是他便主动开口说道:“军师可曾明白,本相与子房准备怎么对付王翦?” “请相邦指教!” 郦食其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之前担忧的都是像“秦军要打赵军了,我们该如何行动”和“李信要进攻燕南长城了,齐军该如何配置防御兵力”这样眼前的问题,还真没从更宏观的角度上进行谋划! 于是,齐相开始娓娓道来: “按照我们之前在平陆的谋划,在‘吞燕’之后,下一步要找机会攻击荥阳。可现在有一个问题,在项燕将军战死之后,我们恐怕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过王翦!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郦食其渐渐开悟:“难道是...相邦提到过的游击战?” “没错”,阿盛继续解释道:“不过,之前的游击战是在战术层面上的,现在我们则要在战略层面上——让王翦打不到我们,我们却从侧后去打除王翦之外的其他秦军!” 郦食其默默品起了这一战略思路,忍不住夸赞道:“妙啊!” 他不知道,原本历史上的刘邦就是按照这样一套战略去对付项羽的。除了最后的垓下决战,项羽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地盘却是越来越小,实力也越来越弱。当他对上刘邦,对方就只能躲在城里或者溜之大吉,可他侧后的彭越等人马上就会出来骚扰。而当他去后方作战,留在前面的将领却又打不过刘邦... 所以在齐相的战略中,此时的王翦可谓是“喜提”了西楚霸王项羽的待遇,当然,想执行这一战略也并不容易,因为大秦也算得上猛将如云的。 可赵国这边,先给了阿盛希望。从陈余的避战,到张耳接手后去打蒙家军,赵军可谓是在没有跟自己沟通的情况下,就在无意之中执行了避开王翦而打其他秦军的战略构想。也是李左车的横空出世,使得蒙家军都只能无奈吞下败绩。 而在南线那边,则必须要让张良亲自坐镇,加上楚军的配合和自己的黑科技,才有把握打败南线的秦军。 现在,虽然齐相还不知道张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他无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调王翦大军南下了。而接下来,他们在北面,可也要捡软柿子捏了。 “如此说来,是时候准备反击了?” 郦食其此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当王翦攻来的时候,他们要不就得像陈余那样躲着,要不只能借助如燕南长城的地利,做好防御的准备。可现在王翦撤了,联军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 而且,如果他们不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的话,南线的楚韩联军应该也不是王翦大军的对手。而一旦南方的主力被歼灭,这一战略也就被破了。 于是阿盛表示道:“不错,我们也必须做点什么。” 郦食其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郦生以为,眼下有三件事最为紧要。首先是情报工作...” 听到这里,齐相突然想到——陈平那小子哪去了? 他和张耳是同时从高唐出发的,人家张耳先是跑到陈余大营中夺权,然后去常山守城,现在又退往了代郡;这小子几乎只需要走直线,怎么那么慢呢? ”难道是又让什么人给劫了?不对啊,没听说河北这里有什么盗匪啊?“阿盛顿时有点摸不到头脑。 而郦食其那边已经说完了要探查清楚秦军情报的道理,齐相自然明白谍报工作的重要性,恨不得早点让陈平开始工作。 “这第二,是要联络赵军,一起行动。听说公子冲和宋义已经在来督亢的路上,他们必定会传达赵国那边的意思,我们也需要再派使者,和代郡保持联系。” 阿盛依旧是点头同意,同时也在心中思索着适合当使者的人选。 “第三嘛,最好提前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构筑防线,待王翦卷土重来之际,好与之相持。现在这燕南长城虽好,但离我们的核心区太近,最好是能在赵地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地点。而这,也需要前两点的配合。” 应该说,郦食其考虑的已经很长远了,可他没有想到,齐相居然比自己还要大胆! 只见他突然眼前一亮,然后说道: “军师觉得这黄河怎么样?你看,我们有没有可能在黄河和济水直接修建一条运河,使得我大齐水军能在黄河上驰骋?” 郦食其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默默道:“好家伙,这胃口可真大!” 而他一看地图,更是体会到了另一层深意——齐相所指的,也是两河间距离最短的位置,恰好是在高唐附近! 第103章 姗姗来迟 “陈平老弟,怎么还不进来?” 几日后,在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门口,魏无知终于等到了陈平与魏豹两位老友,然而陈平却盯着门口的“攻心联”久久没有动弹。 听到魏无知大哥在喊自己,陈平才念念有词道:“从古知兵非好战...如今治燕要深思...兄长,这是齐相的手笔?” 望着门口这两行歪歪扭扭的字,魏无知顿时有感而发: “是的。说来也是命运弄人啊!当初那秦王如此想要这燕国的督亢,可如今这里却成了齐人的土地,还建起了学堂!” 本来他还想感慨一下身为魏人,经历的亡国和流落他乡之恨,可是看到旁边刚刚丧失了亲人的魏豹,魏无知还是知趣地闭上了嘴,然后换了一个话题。 “老弟你听说了没有,张耳大哥现在已经成为了赵国国相了!在他的领导下,赵军也是面貌一新。这次秦军的退兵,估计跟这脱不了干系!” 虽然魏无知此话说得是眉飞色舞,可是陈平还是在他的神态中察觉了一丝的落寞——是啊,同样是魏国的旧臣,人家魏相这么快就得以再就业了,可自己这些人的出路又在哪呢?而且如果之前的赵军就是这般神武表现的话,临济城是不是就不会陷落?魏无知在心底当然有些不甘心。 可在陈平看来,自从自己被迫流亡后,跟魏国其实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只是因为跟张耳和魏无知友善的缘故,这才和魏豹一路同行。虽然和刘季一样,陈平也是平民出身,但他早就习惯了和各路贵族打交道,所以一路上和魏豹相处的也算是融洽。此时,他完全可以把魏豹交给魏无知,然后开始走自己的路。 不过,他在齐相提笔写成的那副对联前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决定此时先不动声色,只是和魏无知一道感慨起来。 进入学堂之内后,年轻的魏豹打量了一下四周,率先好奇地发问道:”怎么这边的东厢房和西厢房的差距这么大?“ 已经熟悉了这里的魏无知便解释了起来:”哦,这也是齐相安排的。东厢被称之为豪华套房,主要接待的是君子和商贾子弟,平时的住宿饮食还得交钱;西厢则叫做什么经济适用房,三教九流都可以住,人家不仅不收钱,还会发补助呢!” 陈平听后大惊,急忙问道:“那西厢那边不得挤爆了?齐国人真的那么有钱吗?” “听说是比东厢要挤,不过为兄也没有去过。”魏无知边说边领着二人来到了东厢: “当然,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得先通过一个‘入学考试’。哦对,你们见过这些笔墨纸砚吗?现在这齐国都用上这些新玩意了,想入学的话,也是要先学习一种新的文字,然后再在考场上用纸笔作答。” 魏豹则抢在陈平之前答道:“已经在路上见过了。这齐国人的发明还真是精妙,比以前刻竹简要方便多了。” “这真是高明的设计!”陈平在心中暗暗感慨道。 单是这包吃包住和免费上学,似乎就已经足够吸引普通的平民了,更何况人家还许诺毕业达标了之后有官做。而想占便宜的话,还没那么简单,你得接受人家的标准,学习人家的文字和知识,连文具书本什么的也都只能在人家那里购买! 而像魏无知和魏豹这种贵族,自然不会想着贪图那一点便宜,但也不会错过这个摆在明面上的通往权力之路。结果齐国人就跟他们做起了生意,从他们那里赚钱,再补贴给更贫寒的学子们。 陈平也终于明白,齐国人怎么仅仅建了一个学院,就带动起了周围的一大片市集——有开旅店的,卖文具的、为贵族提供高端酒食和娱乐消遣的,甚至市面上还出现了几个培训师,专门帮助潜在学子进行考前培训。原来学习这件事也能养活这么多的产业啊! 而他更是隐约地感觉到,齐相的野心似乎还要更大。人们在意的是眼前的待遇和做官的希望,可在不知不觉中这些不起眼的文字和书本却广为流传了起来。一旦这些成了新一代的文化标准,整个中华大地,甚至海内外,都将被其席卷! “这个齐相到底是什么人啊?仿佛领先了世人一个时代!” 陈平又一次好奇了起来。他不禁回想起自己被彭越抓去当使者之时,齐相不仅对彭越的要求几乎是照单全收,还给了对方连郦商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待遇。而在临济救援战中,彭越也是一举证明了自己的身价,这才使得张耳能跑到赵地去叱咤风云。 那么人家又会怎么样对待自己呢? “齐相到!” 陈平没有想到,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在通报声传来之后不久,齐相一行人就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厢房。望着为首之人那憨态可掬的样貌,陈平愈发觉得对方深藏不露! 而陈平那机警的样子,也给阿盛留下了很深的第一印象。 他几乎是在得知陈平到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连忙赶了过来,恨不得立马将这个顶级人才搞到手。不过,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刻意,于是还是借口来探访魏王咎的弟弟魏豹,这让魏豹和魏无知两人都感动不已。 可陈平却没来由得有一种感觉——对方此行就是为了自己! 而终于,齐相图穷匕首现了,他让郦食其等人带着魏豹继续参观督亢分院,自己则推说想找陈平了解一些郦商军中之事,于是屏退了左右,和陈平单独密谈了起来。 而一上来,他就对对方发出了灵魂拷问:“陈平,你为何姗姗来迟?” “不敢欺瞒相国大人。小的一开始没想好今后要走的路,所以在齐地多考察了一下。而后来,则听说秦军即将北上攻燕,所以想暂时避开战火可能波及之处。” 陈平诚恳地答道。 阿盛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的真诚。他完全可以推说要照顾魏豹什么什么的,却选择了和自己推心置腹! “果然,真诚才是真正的必杀技吗?”齐相在心里感慨道,随即接着问道:“那你考察的怎么样了?想好自己未来的路了吗?” 只见陈平行了个礼,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开眼界。不过,小的想先问问相国,是想做齐国的丞相,还是想做天下的丞相?” \\\"哇!这才是真正的灵魂拷问啊!“阿盛不由得感慨道。 第104章 相天下 是做齐相?还是做天下的宰相? 古人或许会纠结这个问题,可对于阿盛这样一个穿越者来说,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他也摊牌道:“本相自然是想做天下的丞相,可那又如何?” 只见陈平笑了一下,却一语惊人:“那小的特地来把魏国和赵国送给相国大人。” 阿盛一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陈平则继续卖着关子道: “相国大人以为,征服一个国家,靠的是刀剑,还是人心?” “这个...最直接的话是要靠刀剑,但长远来看,需要收服人心。”阿盛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 “正是这个道理!”陈平于是娓娓道来: “燕地发生的一切,就是明证。秦国先用刀剑征服了燕地,可其统治并不得人心。所以相国大人一来,用‘攻心’之法,便使得燕地归附。而天下之人,皆认为秦军残暴,故无比同情荆轲和燕太子丹。可对于相国大人顺应天道人心的吞并之举,却几乎无人表示异议。” 阿盛连连点头,心里还想着:原本以为那个燕王喜会来讨要燕地,可听说辽东来的使者听闻秦军北上就直接半路吓跑了,自己都不知道人家有什么诉求呢...反正现在自己是把燕地消化得差不多了。燕王喜若还敢来,怕是督亢周边的考生们会第一个不答应! 陈平则继续说道: “如今,由于魏王咎舍生取义的缘故,这魏国的人心集中在魏豹身上;赵王嘉的正统性虽然无人质疑,可如今的赵国实权也掌握在张耳张相国手中。而张相国,也是受了魏王的临终嘱托,立誓要好好照顾魏豹公子。” 听到这里,阿盛顿时恍然大悟——对方把魏豹带了过来,不就是给了自己一个最好的礼物?只要善待魏豹,他自然能够掌控魏国百姓和赵相张耳的心! 看到对方眼前一亮,然后连连称善,陈平顿时明白齐相已经清楚自己带来这份投名状的分量,接着便将话题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敢问相国大人,您以为这今后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阿盛则不假思索的答道: “本相要做到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和度量衡,使得中华大地真正成为一个整体!哦对了,还要对塞外、海外以及南疆进行探索。还要设立郡县,开科举,将科学技术推广开来...\\\" 终于,陈平被震撼到了。他隐约感觉,这个所谓的”书同文“已经在推进的过程中,而其他的项目也有一些萌芽的迹象...但他今日可不是跟对方来畅想未来的,于是他又把话题往回收了收,更明确的问道: “敢问相国大人,您以为现在这个以王为尊的制度怎么样?” 阿盛一下子也有点不可思议。“对方的思维这么超前吗?”他不禁暗自疑惑道。 不过,他自己也算是憋了好久,感觉终于能跟身边的人一起吐槽了。 “这个世袭君主制嘛,在本相看来,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候,无奈采取的一种上层建筑。而统治者自身的素质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举个例子,就拿魏王咎来说吧,他虽然仁义,但未免太过迂腐。这才使得张耳等人束手束脚,听说之前也差点冤枉了兄弟你啊!” 陈平顿时感觉遇到了知音,或许也因为齐相把自己当兄弟而激动不已,可他还是恭敬地说道: “没错,论起王的素质来,请恕小的直言,那秦王政的确是冠绝诸侯。可如今这天下,却是相国们的舞台。张耳、陈余两人如何搅动赵魏两国的朝堂自不必说,楚国的昌平君熊启和齐相您则更是天下万民的希望!” “其实还有一个担任韩相的张良,不过韩国刚刚复国,也难怪人家陈平不知道。”阿盛在内心深处补充道。 陈平则继续说道:“小的以为,王征服天下,靠得是刀剑。而相征服天下,则要靠人心。如今相国大人您的影响力早已经超越了齐国的朝堂,再接再厉下去,将会得到天下的归心!” “你说的没错,不过刀剑也是很重要的。有一句话,枪杆...哦不,‘戈矛之下出政权’,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此时的阿盛,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谨记着祖辈的教诲,依旧追求着武装力量的建设。 “‘戈矛之下出政权’?妙啊!小的明白了——这刀剑要有,人心也要有,两者组合起来,才能安定天下!” 阿盛也渐渐想明白了,这“王权”与“相权”之争,在历史中可谓是屡见不鲜,而陈平无疑是“相权”一派的代表,甚至可以说:他不关心王是谁,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坐稳相位。 于是乎,在吕后掌权的时候,他这个相国还是选择了合作。可是吕后临终时,却让吕产成为了相国,这终于触动了陈平的逆鳞,使得他与周勃下决心铲除诸吕。 虽然说,汉初的这场“王权”,“相权”之争,最终还是“王权”笑到了最后,但这未必意味着“相权”就低人一等。比如同样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哪里有秦始皇汉武帝能做成,周公霍光就一定做不成的道理? 只不过,榜样的力量,让世人将“王”抬得太高,所以曹操哪怕当了那么多年实质上的一把手,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跨出了从汉相到魏王那一步... 不过,在这个时代,他或许能做一些影响深远的壮举。坦白来说,如果世袭的王都能像齐王建以及刘阿斗那样垂拱而治,而把治理天下的重任交给官僚系统中磨练出来的相,这世间会不会变得更美好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阿盛此时只觉得,此时的陈平甚至比一心向韩的张良更懂自己的心意。他对陈平顺手带来了魏豹已经是万分感激,更是迫不及待想让陈平在情报战场上大放异彩! 第105章 目标:巨鹿 在与陈平密会之后,齐相便围绕魏豹做了一系列的文章。 首先是特招他进入山河学院督亢分院学习,接着便拿出数千金交给魏无知,让他好好照顾魏豹的衣食起居。而为了显示对魏国王室的尊重,他还特地把主政当地的叔孙通叫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嘱咐了一番,顿时又让魏豹和魏无知等人感激不已。 于是,接下来,他封陈平为护军都尉,并将他招入军机处之事,就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有些人以为齐相只不过是进一步给魏豹面子,才提拔了他的“随从”;而有些人则清楚陈平在临济求援战中,作为“魏方特使”,也立下了军功,所以对于他的任命也没什么异议。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阿盛私下里直接拨给了陈平万金,准备让他在隐秘战线上大展拳脚。 不久之后,机会就来了。随着宋义和田冲的到来,赵地的情报也变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在王翦撤军之后,驻赵秦军在蒙恬的指挥下,现在已经放弃了滹沱河一线和原中山国的大片领土,集中于巨鹿城中。此城北方紧靠大陆泽,西部是漳水,只有东、南两个方向适合进攻。” 当宋义见到齐相后,第一时间便将军情通报。 “巨鹿城?宋义?”阿盛顿时感觉百感交集。 在原本的历史中,宋义就是在救援巨鹿赵军之时观望不前,而被项羽给干掉的。没想到如今巨鹿又成了焦点,只不过它此时掌握在秦军手中,还成了联军的反攻目标。 而此时的宋义,只是一个落单的楚国使者。他在临济之战时向赵军求援未果,又和楚营断了联系,这才一直做客于赵军军中。更让人感慨的是,原本在军变中被夺权的他,却意外促成了从陈余到张耳的相位交替——简直是从一名受害者,直接摇身一变成为了始作俑者! 郦食其自然没有像齐相那样胡思乱想,而是将思绪都放在了如何攻克巨鹿之上,于是他向宋义问道:“这巨鹿城的城防如何?赵国是否在城中留有眼线?” 只见宋义苦笑着答道: “目前这巨鹿,可谓是赵地第一坚城!唉,之前那陈余一听到秦军到来就仓促撤军,所以此城并未被战火波及,我们也没来得及在撤走前对于城防进行破坏...至于城中的眼线,应该留下了不少,可蒙恬必将严加防备,这些人在城内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蒙恬率领了五万大军,在巨鹿摆出了坚守之势?这还真不好对付啊!”郦食其总结道。 \\\"正是如此“,宋义又确认了一遍,接着感慨道: “多亏我们提前消灭了井陉口处的秦军,否则事情会更为棘手。不过,有此前车之鉴,蒙恬怕是会死死守住城池,很难将他调动出来消灭掉了。” 见军情如此,阿盛只能出面表态道:“本相明白了,看来赵军必须要跟我军联手,才能收复巨鹿...现在赵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之前救援临济的时候,曾经被秦军所重创,损失了近半数的精锐骑兵。不过,后来陈余一味避战,倒是保留了实力。张相国接手后,为了消灭北路的秦军,也是略微折损了数千的兵马,但好在此战斩获颇丰,也锻炼了队伍。所以此时赵军尚有数万人马,在进一步的休整和动员后,战斗力应该还能再有所加强。” 宋义如数家珍地答道。 郦食其则继续询问:“听说我原高唐军的一部,也跟随赵军参与了井陉口一战?” “正是!”宋义补充道:“目前这支部队也有数千人,正由田震将军指挥。正是他们背水列阵,截断了蒙武军的归路。” “不错不错,看样子田震也在此战中得到了锻炼。”阿盛不由得感慨起来。、 而同宋义一同前来,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田冲,此时终于开口说道: “叔父,小侄出发之前,也曾与田震将军深谈过,他表示要继续留在赵国,学习赵军的战法。也特意托小侄来向您问好。” “哦,知道了。”阿盛不痛不痒地回应道,内心深处却充满了狂喜。 原来我们的人已经打入了赵国内部,还成了人家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何况,似乎这个田震论起私交来,还跟李左车的关系不错——他顿时感觉有很多文章可做。 于是乎,在结束公开的会面,将宋义和田冲安排下去休息之后,齐相就迫不及待地跟郦食其和陈平开起了小会。 “我们的目标不只是巨鹿,还要借着此次的联军行动,进一步控制赵国!” 他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提出了一个颇有难度的挑战。 郦食其显然是被齐相的胃口给惊到了,不过他略一思索,也娓娓道来: “恩,此时确实是一个良机。如今赵国刚刚发生了相位变动,朝廷不稳,军力也有限,并且也有求于我们。帮助他们收复巨鹿符合我们共同的利益,而在此过程中,我们也能多提些条件...只是,有两个关键位置,必须安排上合适的人选。” “哦,军师请讲。” “这第一嘛,则是联军的主帅。此人必须能服众,也能带领大军攻克巨鹿城。郦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相邦亲自挂帅最为妥当。”郦食其诚恳地说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阿盛顿时犯了难,他明明是有着其他的打算的... 郦食其也无奈地表示道: “怕是难啊!从帅才上来说,如今郦商在南面的大野泽,吕泽在西面的高唐,曹参倒是目前统领着燕南长城的军队,但他之前为北伐西路军的统帅,只是因为熟悉地利的缘由,才得以暂时节制着东路军的各部,如果南下攻击巨鹿,他怕是威望不足...不过当副将的话却是很合适。” 听闻郦食其的分析,齐相也只能连连点头,同时也为曹参感慨——难道他只有一个当副将的命吗? ”至于其余诸将,周勃也颇有才干,但平素沉默,如今也是威望不足;田荣空有武勇,但不善协调联军;公子冲则...没有这个能力。“ 看到郦食其如此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仿佛生怕在背后说众人坏话会遭报应一样,阿盛也是苦笑不得。 不过,当他瞥向陈平,发现对方虽保持着礼貌,但眼神中却有种跃跃欲试的神情时,顿时又产生了希望。 “陈平,你怎么看?” 只见陈平先向两人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以常理来说,却如军师所言,但我们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好家伙,传说中的‘奇计’这就要来了吗?”阿盛顿时充满了期待。 第106章 宋义挂帅 正当齐相与郦食其因选派何人担任进攻巨鹿的联军主帅而犯难之际,陈平却提出了要“另辟蹊径”,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陈平则娓娓道来: “如果我们想要强攻拿下巨鹿,那么相国大人无疑是最好的主帅人选。可问题是,强攻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齐相不禁默默感慨道:“是啊!守城的可是蒙恬,哪里是那么好攻克的?答案显而易见...” “那你的意思是?”郦食其似乎也有些回过味了。 “或许,我们并不需要大动兵戈——别忘了,蒙武还在赵军的手中!” 阿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的可能吗?”他不禁怀疑起来。 从一方面来说,蒙恬当然想救回他被俘的父亲,可是拿巨鹿城出来做交易?他真的肯做出这种事吗? 郦食其也陷入了沉思,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好,那我们不妨试试。” 望着陈平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齐相最终决定去赌一把。 既然在历史上,陈平能够成功离间项羽和范增,也能让白登下的冒顿网开一面,阿盛感觉还是很有必要在陈平身上冒一下险的。 只见陈平继续说道:“那样的话,小的推荐让宋义来做明面上联军的主帅,再在私下里开展更隐蔽的行动。” “宋义?让他去攻击巨鹿?历史又要以另一种方式重演吗?”齐相顿时哭笑不得。 “宋义?”郦食其也默默品起来,然后分析道: “他作为楚国的代表,与我国和赵国都颇具渊源,威望上倒是也能服众。如果只是明面上的主帅,那他的能力似乎也足够。” 陈平继续补充道:“没错,我们还可以秘密地向赵军进行渗透。而哪怕赵国那边发现了,恐怕只会觉得责任该归咎于作为主帅的宋义,而不会埋怨到相国大人这里!” 阿盛闻言,不禁在目瞪口呆之际连连称善。 只见郦食其也抚掌大笑,然后说道:“看来郦生原本担忧的第二个问题,此刻也迎刃而解了!” “哦,此言何意?”齐相表示一头雾水。 陈平则说道:“如果小的没有猜错,军师所指的第二个关键位置,就是联络赵国方面的使者。” ”没错,看来此位置,是非你莫属了!”两人一唱一和了起来。 就这样,不久之后,齐相就找到了宋义,提出来让他成为联军统帅,统领十万齐赵联军进攻巨鹿。 宋义原本已经准备南下返回楚国,可是遇见了这样一个可以挂帅的机会,还是动了心。而接下来,齐国这边搞出来的送行仪式又是让他感动不已。 同样是在易水!同样找来了老朋友高渐离来演奏! 当年的宋义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无奈地看着好友荆轲慷慨地赴死;而如今,他以楚国使者的身份,却统领着数万的齐国大军,再次从燕地出发。 听说司马尚率领的赵军也已经整装待发,而且赵国那边也很认可自己的主帅一职。宋义不禁在激昂的誓师乐中感到了异常的心潮澎湃。 陈平则默默地以一名特使的身份,跟随在军中,此时他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就像是一名寻常的随军文官一样。 可宋义不知道,曹参、周勃等人早已经得到了齐相的密令,让他们一边服从宋义的领导,一边唯陈平马首是瞻——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在后者的指示下,违反前者的将令。 陈平更是怀揣着齐相的亲笔信,准备在面见田震之后,和他密谋,进一步在赵境之内建立起情报网,并伺机拉拢李左车! 而在明面上,齐相也进行了一番布置。他在送别时,还在向宋义介绍着纸笔等新的媒介,并进一步安利道: “如今我们齐军已经完成了媒介革命,信息传递起来更加方便了。您在联军之中,不妨也多多和我通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齐国定能进一步地提供援助!” 宋义此时,早已感动地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称是。接着他又听着齐相谈起今后想进一步推行什么“书同文”,“车同轨”,好进一步提高联军的通信及后勤系统的效率,不禁也因对方的畅想而啧啧称奇。 “那么,反攻巨鹿一事,就拜托您了!” 就这样,在阿盛的叮嘱下,宋义率领着大军由易水之畔出发了。 可他不知道,在自己刚刚动身之后,齐相和郦食其又开始了悄悄议论。 “巨鹿这边就姑且交给陈平吧!我们也要南下,去做自己的事了!” “好的...不过相邦,您真的就那么放心宋义和陈平那边吗?万一他们拿不下巨鹿...”郦食其此时仍有疑虑。 他原本以为,齐相会继续在燕地坐镇,作为两人的后援和托底保证,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要行动起来,去尝试自己的又一创想了。 而他更没想到,此时的阿盛,已经变得有些腹黑,只听他说道: “就算拿不下来巨鹿,对于我们齐国又有什么损失呢?” 郦食其顿时恍然大悟,对于赵国来说,巨鹿是必须收复的重镇,可在齐国眼里,这里只不过是鸡肋罢了。所以齐相才那么大胆,放手让陈平去干。而万一联军失利,也只是宋义的名声受损,对方又能有什么责任呢? 不过,阿盛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计划着要釜底抽薪——如果接下来他能一举断掉河北秦军的后路,那巨鹿城的坚守还会有意义吗? 第107章 棋差一着 且说张耳摇身一变成为了赵相,并且率领赵军击败北线秦军的消息,在口口相传之下,变得愈发的传奇。当在高唐的刘季听闻之时,这个故事已经变成了张耳以一己之力使得赵军脱胎换骨,最后还逼得王翦的大军不得不南下避战。 对此,刘季是百感交集。他总感觉张耳差一点就能留在高唐,不说当自己的属下吧,俩人也能并肩奋斗。可不知为何,那天自己摆接风宴的时候人家留下的意愿还很强烈,可转天就决定要走了... 而张耳临走前的布置原本也是很绝妙的,自己“辅佐”着田市,几乎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高唐大夫,可田横和田假又奉齐相之令来到了高唐,接管了田市原本众人以为板上钉钉的高唐大夫之位,而那个可恶的吕泽也立马变卦声称要遵循齐相的命令,他又只能尴尬地接受空降的领导。 “季哥,你又输了。” 异母弟刘交的一句话,使得刘季将思绪拉回到当下。 不知道那些沛县老兄弟们都混的咋样?刘季没想到,他那么快就会与老朋友们天各一方。他感觉自己在高唐,只是交到了几个酒肉朋友。但好在此时,四弟刘交来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终于感觉可以敞开心扉,做回那个随性的自己。 “看来你小子进步神速啊!怎么样,这个相棋很有意思吧。”刘季在认输的同时,对弟弟调侃道。 刘交则依旧保持着礼貌,但也打趣地说道:“分明是季哥让着小弟。您刚刚明明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忧虑?” 刘季则揶揄道:“当然是为你小子的前途而忧虑啊!怎么样,老哥我现在可是高唐的二把手了,你的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刘季没想到,刘交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准备跟吕释之一同前往稽下学宫。听说前不久萧何大哥请来了大儒浮丘伯担任新的稽下学宫祭酒,我们准备拜他为师,继续学习荀子之道。” “什么?学习?还是跟吕释之一起!”刘季差点跳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说是那个年代“读书无用论”的拥趸,尤其是厌恶儒生那一套;更何况,他这弟弟找谁结伴不好,偏偏找上了吕泽的弟弟吕释之! 他真的恨不得直接把刘交打晕。 然而刘交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浮丘伯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啊!吕释之不也挺好的,他的哥哥吕泽不是还跟大哥您在高唐一起共事吗?再说了,父亲大人对于这个决定也是非常赞成的!” “父亲他...懂个屁”,刘季此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感觉不好把自己和吕泽的恩怨说给弟弟听,索性就先拿刘太公开刀了: “他当初不是还嫌我不爱种地,总是觉得大哥二哥更有出息?现在看看,是谁混的最好?听大哥的话,你就留在高唐吧,跟着大哥混,一定能比学那个什么狗屁儒学更有前途!” “可是...大哥你现在...成天无所事事的,小弟怕是适应不了这种生活。” 听到刘季对父亲无礼,刘交也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刘季顿时瞪大了眼睛,慌忙争辩道:“你不明白,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什么计划?“刘交听得一头雾水。 见状,刘季只得无奈地交代起了来龙去脉。 “你可知道,如今这高唐大夫是何许人也?” “听吕释之说是齐王的弟弟...”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刘交哪里想到,自己老实作答,又莫名地得到了一顿训斥。而刘季也在发泄之后,继续娓娓道来: “总之,这个齐王的弟弟田假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担任高唐大夫这种重要的工作呢?因此,哥哥我这才袖手旁观,就是想让他早日知难而退!” “可是,听...说”,刘交这时长了一个心眼,把吕释之的名字省去,果然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之前的高唐大夫是个小孩子,照样在您的辅佐下将高唐治理得井井有条。” “那是当然,治理一个城邑,对于老子来说,可是绰绰有余!”刘季突然就自夸了起来。 刘交则继续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样的话,您为什么不去辅佐田假,而偏偏要跟他对着干呢?” 听了弟弟的话,刘季也是一愣,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略一思索,他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老子想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这高唐大夫之位,就必须得是这田家人来坐!如果当初就让你曹参大哥担任了高唐大夫,后面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风波!” 刘交见状,顿时选择了闭嘴,然后静静地听着刘季继续倾诉。 “派个田儋过来也就罢了。他确实有能力,有威望,能够服众。可我们都推举田市了,怎么还让田假这小子过来?当高唐大夫,他有这个能力吗?所以老子就是不配合,就是要让他搞砸,就让要让他自己走!” “哥,您这样表现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这应该算是渎职吧?会不会有人这事捅出去?”沉默良久之后,刘交还是略带担忧地提醒道。 可刘季却不以为然,只见他说:“捅出去,捅给谁?齐相远在燕地,应该还在为赵国的秦军而发愁。临淄城也在数百里之外。更何况,谁来捅啊?那田假啥都不懂,田横也隐约对他不满,有继续拥护他哥哥之子田市的意思,吕泽又不插手政务...只要你别跟那个吕释之瞎说,谁又能抓到我的把柄!” “哦”,刘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也有点明白刘季为什么一直让他和吕释之保持距离了。 可谁知此时,一个消息传来,犹如晴天霹雳。 ”报告,齐相刚刚到达了高唐!“ 刘季顿时瘫了下去。 他当然不知道“说曹操,曹操到”的说法,但此时也恨不得抽几下自己这张乌鸦嘴。 第108章 整顿高唐 “这个刘季,这个田假,怎么把高唐搞成这个样子了?” 且说,阿盛在送别宋义大军后,就立刻率领核心班底轻装南下,直接奔赴高唐,结果就打了刘季等人一个措手不及,高唐的问题,此时便完全暴露在了齐相等人面前。 郦食其见状也不由得感慨道:“相邦英明啊!要不是您当机立断,果断赶了过来,我们恐怕很难得知高唐的真实情况!” 阿盛也是无比的感慨:古代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想了解各地方的的实情真的太难了! 好在,他看到过很多微服私访的电视剧,对这种突击检查的方式也一直是跃跃欲试,当然,对于隐藏身份乔装打扮再搞点传奇故事出来,他是不感冒的。他一直觉得重点是在一个“快”字上,就是要让地方上猝不及防。于是乎,这次来高唐,他就主打一个“快”字,让各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将来又该怎么办呢?在古代的生产力条件和通讯水平下,无奈产生了“皇权不下县”的现象。齐相虽然已经提前数百年点出了“造纸术”和“印刷术”等新型媒介手段,可又该怎么做才能让相权下乡,实质把控住基层呢? 阿盛思索了一下,感觉似乎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先确保将高唐等几个关键重镇掌握在自己手里面——先保证战事再说,其他的都可以晚点谈。 好在到了这个时刻,北线有陈平,南线有张良,东面的大后方还有萧何这样一个大总管,背后的燕地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暂且不需要太过担心别的地方,可以先集中精力把高唐整顿好。 田横最先赶来面见齐相,面对着对方的不满,他似乎感觉还能抢救一下,于是表示道:“之前高唐是没有那么乱的,只不过田假大夫刚刚接手,还很不熟悉政务,刘相又恰好生病了...” “哦,你的意思是,在你来之前,高唐要更加井井有条?”齐相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可田横却似乎没听出对方言语之中的讽刺之意,果断答道:“正是如此,请恕末将直言,末将也以为田市更适合担任这高唐大夫!” 一语既出,阿盛当即愣住,郦食其也在旁边摇头叹气。 可再看看田横,却依然是一副诚恳的模样。 于是齐相只得表态道:“行了,你先下去吧。你兄长田荣应该晚点就会到,可以准备迎接一下他...对了,给本相把这些竹简都送到刘季那里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能不能处理政务!” “诺!”田横似乎又没听出阿盛言语中的火药味,而是在听到兄长将至的消息后,就已经激动不已了。 “唉,这个田横!”在对方走后,齐相又和郦食其吐槽起来: “看来他是完全不顾个人得失,却一心认定兄长之子该当都大夫。他也不想想,一个小孩子,如何能处理政务,这样可不就是把实际权力交给刘季了吗?” 郦食其也评价道:“没想到这个刘季那么滑头,此时还装起病来了?更可怕的是,全衙门的人都为他打掩护,似乎还在合力抵制田假大夫...相邦您可要当心此人啊!” 阿盛不住点头,心里想着:“人家汉高祖那收买人心的能力可不是开玩笑,其实自己也一直有所提防。只是之前形势所迫,不得已把他派出去独当一面。至于以后嘛...还是先给他一个机会,同时把他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监视好了。唉!此等枭雄,真的是难以驾驭啊!” “总之,先看看刘季能不能给自己擦屁股吧!反正我们暂时也无暇帮他处理高唐内外的政务。” 齐相最后如此表态,然后便前往了下一站——吕泽军中。 在这个时候,齐相抵达高唐的信息早已经传开,吕泽也动过前去拜访的心思,但权衡了一下后还是决定留在军营中守株待兔。果然,没多久齐相一行人就找上门了。 坦白来说,阿盛等人对于这支原本驰援高唐,随后又作为北伐西路军的部队并不是很熟悉,可此番一见,却发现在曹参、吕泽的先后调教下,这支高唐军已经是面貌一新。众人顿时一扫之前的忧虑之情,转而变得欣喜起来。 “吕泽,你真是好样的!” 阿盛顿时赞不绝口。 他更是想入非非:目前这支军队,只是装备上要比自己长期带的北伐东路军要差。不过现在更棘手的人的问题解决了,只要让萧何在后方继续开足马力生产,并改变一下装备的运输方向,相信也能很快让这边的军队完成换装。到时齐军的战斗力,必然又能提升一个台阶。 \\\"相国大人,不知您此行,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齐相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吕泽就主动询问了起来,他顿时对对方的欣赏又加深了一分。不过,为了确保机密,他还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开口,而是跟吕泽步入了军营中的沙盘处,才开始交代他那天马行空般的设想。 ”修一条运河,连接河水和济水?“ 吕泽听罢,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盛则故意卖起了关子,反问道:”没错,你意下如何?“ 只见吕泽答道:“这倒是一个绝妙的计划!如果我军水师能从大野泽基地直奔黄河的话,秦军怕是很难再跨越黄河进行作战以及补给,就是这高唐,也会变得再安全三分...不过嘛?此事是否可行,恐怕需要实地勘察。” “正是如此,所以本相才亲自来此。临淄那边,已经让萧何物色了几个水利专家,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就能到,希望能一切顺利吧!”齐相此时也揭晓了此行的又一目的。 吕泽听后,便主动请缨道:“卑职对附近的地理已经十分熟悉了,愿意亲自带队去勘察。” “好好好”,齐相连连称赞,然后便对着亲信们表示道:“吕将军真的是国之良将啊!大家要多多向他学习!” “报告,田荣将军也已经从蓟城赶到了高唐。“就在此时,又有传令兵前来禀报。 “他来的可真快啊!” 阿盛忍不住在心中想到:“看来马上就可以推行下一个项目了!相信在此之后,高唐这里也不需要再操心了。” 第109章 田氏的遗产 就在齐相到达高唐不久,这里立马就变得面貌一新。原本暗流涌动的刘季与吕泽之间的矛盾,以及田市、田假的大夫之争,瞬间就被压了下去。大家一下子都有了主心骨,暂且也不敢动什么歪脑筋了。 而在田荣抵达之后,紧接着北方的部队和东面的补给便陆续到达。此时,明眼人都已经猜出,高唐这边恐怕会有重大行动! 然而,首先发生的,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奠仪式,而祭奠对象正是——原高唐大夫田儋。 在仪式上,田假作为现任高唐大夫和王室的代表担任主祭,齐相则担任辅祭,当着众人的面宣扬田儋的功绩。田荣和田横这些亲属,以及原本”技击之师“中田儋的旧部,顿时是感动万分。围观的高唐军民们也纷纷念起了原高唐大夫的好,感慨起他的英年早逝了。 只不过,刘季依然是“抱病”没有出席...他倒不是心里有愧,而是忙于处理齐相丢过来的那些堆积竹简,根本无暇分身。 “田假,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祭祀结束之后,阿盛默默想着。 自己这一举动,也算是在安抚了田儋亲友的同时,帮助现任的高唐大夫收买一下人心。当然,人们不会因此就对田假表示服气,但只要能暂且给他一个面子,别坏了自己的大事就成。 然而,在郦食其看来,齐相本人才是此次祭祀之举的最大受益者。 “恭喜相邦!” 在两人再一次独处之际,他便向齐相称贺道:“田儋大夫留下来的政治遗产,此时已经完全归相邦所有了!” 阿盛则苦笑道:“还不是因为现在田市实在是太小?哪怕田荣和田横都知道立他这个小孩子为大夫实属荒谬。唉!我这实际上是在欺负孤儿寡母啊!” 说着,他还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些窃国大盗。 郦食其则宽慰道:“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这也是好事。之前盼子家族一直在高唐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我们处置起来都必须要小心翼翼。如今,高唐的各方势力虽然复杂,但原本盼子家族的能量却被大大稀释,已经掀不起什么水花了。” 他没想到,齐相的回应却是: “还得加速!齐国和燕国的问题还不一样,田氏家族太强了,其实是不利于提拔寒门人才的。要不我们怎么一定要从田家人中挑选都大夫呢?” 郦食其于是先是劝诫道:“相邦切不可操之过急,这齐国毕竟还算是田家的遗产。不可贸然分给外人。” 阿盛见状连连点头,内心深处却暗自吐槽道:“这算哪门子的遗产?他们田家不也是篡的人家姜姓吕氏的位?人家吕泽是不是也能跳出来,争一下继承的顺位?” 在他看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理应抛弃门户之见交由有才有德的人去治理。当然,他也不敢贸然打破现有的秩序,感觉之前群龙无首的高唐就是因为秩序被打破而引发了混乱,继而给了刘季这种野心家兴风作浪的机会。 不过,郦食其没有迂腐得止步于此,而是接着指出: “不过相邦,这些所谓的外人,也会因为身处关键的位置,而向家人亲族扩散其影响力。听说如今刘季得到了弟弟刘交的助力,吕太公也让其次子吕释之来投奔吕泽,这两人的实力,已经隐隐超越当地的田氏一族了!” “啊!还有这事?”齐相闻讯也是一惊。 而随即,他又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他提前设计,强令刘季娶了曹氏,还使得刘季与吕泽交恶,要不然刘吕两家联合起来,怕是也不可小觑啊! 如今嘛,曹家本来较弱不说,刘季还“隐诛”了曹无伤,恐怕多少都会对曹家产生芥蒂,从而只能依靠自己家族的力量了。 突然之间,阿盛又计上心头,便对郦食其说道: “军师啊,你看田市、刘交、吕释之这些孩子们这么小就跑到父兄那里做事了,这似乎不利于下一代的成长吧?不如把他们都送入稽下学宫,先跟同龄人一起学习——哦,不如就开展一个新的计划,叫做‘义务教育’吧!” 郦食其听后,先是一惊,随后便细细品味道: “妙啊,如此一来,既可以削弱各个家族的势力,也能让这些学子在一定程度上发挥‘质子’的作用,使得各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一旦接受了学宫的培训,通过了学宫的考核...” 齐相也心领神会地补充道:“他们自然也就有了别的出路,可以担任国家授予的其他职务,而并不一定要回去接班!” 两人相视不由得一笑。 阿盛此时也开启了新思路:田氏也好,吕氏、刘氏也罢,他们最终还是要落脚到继承人身上的。而如果能把这些继承人集中控制起来,并统一思想的话,他们到底姓什么,从哪个家族出来,恐怕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于是,他立刻传令下去,准备让田横带队,将田市和田儋的其余亲族送回狄邑的老家,待其长大就特招入稽下学宫学习。他也鼓励吕释之和刘交两人随队同行,并即刻入学稽下学宫——直接跟两人来了一场双向奔赴。 不久之后,消息就传到了刘季府中,刘季此时也只得无奈放手。 但好在,刘交在这两天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对方从旁协助,终于使得他处理完了这堆积如山的政务。 而在为小一辈举办的饯行宴上,刘季也只得硬着头皮去面见齐相... 坦白来说,当阿盛再次见到刘季之时,心里是有点吃惊的。 因为对方不仅在弟弟的协助下,上演了一场低配版的“凤雏理事”——已经将堆积的政务处理完毕,还无师自通地将纸笔等高科技工具运用到了“补作业”之中! 坦白来说,这也是刘季兄弟在无奈之中被逼出来的——如果他们还是用刀笔雕刻竹简的话,怕是再多几天也处理不完那些政务!好在纸笔这些新鲜玩意,早在齐相到来之前就传到了高唐,也早早引发了当时还在游手好闲的刘季的注意。 而面对着服软的刘季,看着对方装出一副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并解释道自己因为“抱病”所以才不得已用纸笔来处理政务之时,齐相顿时感觉自己俨然成了鸿门宴上的项羽! 而同历史上的项羽一样,他还是选择了先饶了刘季。只不过他可不会再让对方脱离自己的控制,哪怕是去汉中蜀中猥琐发育。 阿盛不由得在心里暗想着:“这个刘季真的不简单啊!或许你也是个乱世之奸雄,但本相偏偏要把你变成治世之能臣!我们走着瞧吧!” 第110章 永别了,陈郢 且说,就在齐相还在高唐城内安定局势的时候,南方早已经是风起云涌。 秦军这边,李信再一次作为先锋,率领五万主力火速南下。他自诩对于陈郢这片伤心之地已经十分了解,也急于求战,所以一再催促士兵加速进军。于是乎,在王翦的后续部队刚刚渡过济水之时,他就率先和陈郢以北的屠睢、王离大军完成了会师。 此时的李信根本想不明白:两人统帅着接近十万的大秦锐士,怎么连一个小小的陈郢都攻不克?如今此二人仿佛已经丧失了斗志,他们坐拥大军,却踯躅不前? 于是,他当即表示要率领本部兵马,作为先锋去攻击陈郢。 “李信将军,不可轻敌啊!对方可是跟那齐相一样,会妖术!” 王离首先出来阻拦道。他的话也一下子让李信摸不着头脑。 “王离,你在胡说什么啊?这世界上哪里有妖术啊?” 李信虽然感觉到无语,但还是反问了回去。他原本以为王离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都是不幸战败然后伺机一雪前耻的,没想到对方却似乎已经被磨灭了心气。他不由得怒其不幸,哀其不争起来。 而担任秦国国尉,在官职上要高自己一头的屠睢也表示道: “对方倒未必使得是妖术,但战法是十分诡异,我们可不能大意啊!何况,除了韩国势力之外,还有楚军从旁协助...我们还是等王翦王老将军到来,再从长计议吧!” 屠睢哪里知道,他不提楚军还好,一提到楚军又激起了李信的好胜心。 当然,李信也不好直接顶撞上级,而是头铁地一直请战,终于让对方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出击。 “楚军又怎么了?之前还不是靠阴谋诡计?老子已经在临济之战中报了仇,这回要再接再厉!” 第二天一早,李信便满怀着必胜的信念,率军出发了。 屠睢见状只能连连叹气,然后让王离另外率领一支军队尾随,准备随时接应李信。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异常的“顺利”。 李信这边,虽然不听劝告,执意进军,可他毕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还是让军士们做好了防备,时刻准备应对着敌军的偷袭。可是谁知道,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 就这样,这五万大军抵达了陈郢城下,然后他们发现——这居然是座空城? “莫非敌人已经不战而逃了?这样一座大城,算上百姓,足足十多万人,怎么都不见了踪影?屠睢王离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侦察?” 此时,他心中有无数个问号。 然而,哪怕他率人将陈郢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搜出半个人影。眼见夜色将至,李信便索性让大军入城休整。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准备,派出了几队哨探,在城周边不停地巡逻着。 而他身后的王离,在得知陈郢成了空城,李信已旗开得胜之后,依旧是久久不敢相信。 “前两日刚刚来侦察过,明明还有不少守军的?怎么回事,难道是见鬼了不成?” 王离愈发觉得诡异,因此不敢入城,就在城北扎下了营,并派人向后方的屠睢禀报起来。 结果,在半夜的时候,陈郢城中突然火起,当王离慌忙出来查看,却发现城中已经是一片火海! 想到李信军还在城中,他急忙下令道:“快去救火!”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在离陈郢不远之处的蕲城,张良望着漫天的火势,冷冷地说道:“永别了,陈郢!” 原来,他自从在齐相那里搞到火药,弄清楚了其用法之后,便早早定下了焚城之策! 而这也是他选择陈郢,这个上届韩王的遇害之处,进行复国运动的一个原因——他要烧毁此城,为韩王殉葬! 此外,这里严格来说还不是韩国的故土,又对秦王、李信和昌平君都有着特殊的意义。虽然李信想把陈郢夷为平地,但他明白秦王根本不会答应,也知道秦军需要此城作为攻击楚国都城寿春的重要前进基地。可此时的张良,心中的执念甚至要超越李信! 当然,他在先前火攻击败屠睢王离,让对方不敢轻易进军之后,就悄悄地转移起了陈郢的民众和物资,只是亲自率领一支精兵继续守卫着城池。而当李信的援军到来的消息被探查到之后,张良就知道,战机已经来临。 就这样,他留给了对方一座空城,而且还是一座在各个关键位置都埋放了火药的空城!而李信率领的秦兵,哪里接触过火药这玩意?于是他们只顾着搜索活人,却忽略了堆洒在一些地方的奇怪粉末。 坦白来说,张良也是冒了险的,但他赌赢了——秦军在仓促之间的搜查,果然也没有发现陈郢通向外界的密道! 这些密道最初还是昌平君主政陈郢之时,为了起事而偷偷准备的,谁知后面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而这次张良在途中拜访了昌平君之时,也从他那里拿到了陈郢的全套图纸。所以他也是利用密道,先神不知鬼不觉的据城起事,然后以防万一,又于隐秘处开挖了几条新的。 于是,入夜之后,张良手下的敢死队便悄悄潜入陈郢,放起火来。没多久就点燃了火药,引燃了各引火物,以及城中进行了特殊改造的房屋,城中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李信哪里能想到,对方居然会从地下潜入,并且往自己的大军间隙里钻?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举目四望,周围全都是火! “看来这敌人真的会妖术啊!我莫非要葬身于此了?” 李信顿时充满了悔恨... 第111章 诛心计 在张良通过火药和密道施展了“妖术”之后,陈郢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多亏了城外的秦军王离部第一时间投入救援,李信这才得以生还,可是他手下的士卒经此一役伤亡近万人,而极大的伤兵比例又让秦军的士气备受打击。 李信本人虽无大碍,但也是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才醒了过来。他吃亏在了率领亲军入住到了城中心的衙门之中:按常理来说,可以在这里居中调度,但四下火一起反而不利于逃生。李信便是因吸入烟尘过多而昏了过去,随后还是被王离军抬出的。 可是屠睢、王离没有想到,李信醒过来后,虽然先是对他们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感激,但还是表示——要继续进军攻击敌人! “在陈郢的那一夜,确实是在下大意了...可韩军哪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正是没有实力正面应战,才去耍妖术、搞偷袭的!”李信表态道。 应该说,李信的这番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在当前的条件下,秦军哪里还有战意?屠睢和王离只能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还是由担任主将的屠睢来开口做李信的思想工作。 “李信将军,你这不屈不挠的品质确实是让人钦佩!可是现在...”此时的屠睢也是为难,他虽然官职更高,但面对如此之倔的李信,也只得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 “可是现在...我们搞不清对方使了何种手段来放火,而且士卒皆有畏惧之心。强令他们出战,怕是会不利啊!” 然而,李信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只见他继续表态道:“此时是机不可失!敌军虽然取胜,但仓促间弃了陈郢,其人马物资必然还在转运中——果断追击的话,定能寻到战机!” 王离原本还隐隐担忧李信的状况,此时看到对方不仅并无大碍,还依然斗志十足,不禁在心中暗生敬佩之意。但是,他也并不想出战,于是也出言劝道: “我们何必急于一时呢?李信兄你还是先将身体养好,待到中路大军与我们会和,再度进军,必定更加稳妥。” “你们不愿意追击的话,在下也不勉强。”李信依旧嘴硬道:“但在下心意已定,请勿再阻拦!” 见此,屠睢和王离只能再度无奈地对视,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说话了,而是让李信自己知难而退。 就这样,第二天,当李信养足了精神,准备再度出击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军中士气极其低落,而营中众多伤兵的状况也让他担忧不已。 “不行,医官的数量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李信很快判断道。 对此,伤兵营的主事都尉只能无奈诉苦道:“军中的医者都已经派上去了,但是还不够...如今我们只能等待随后续部队到达的医者了。” “附近的民间郎中呢?”李信也算是历经了考验,早就学会了随机应变,于是立马想到了动员附近的百姓,连忙说道:“还不快快派人携重金去请!” 谁知那都尉却说道:“已经尝试去请了...可不知怎的,附近的村民都跑光了...别说郎中了,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怎么会如此反常?”李信突然间就诧异了起来,连忙布置起来斥候,向四处侦察。 在当日傍晚,随着斥候的返回,李信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原来,敌方散布了谣言,直接让他李信来背将陈郢被烧毁的黑锅! 当然,从某种方面来说,这种说法是逻辑自洽的。 人人都知道他李信之前率领二十万秦军攻楚,却因陈郢之叛而翻了车,于是恨这座城入骨。而此番再度奔赴陈郢,他也是斗志十足,恨不得第一时间消灭占据此城的韩国人和楚国人! 然而,大家却不知道联军以及陈郢的百姓早已逃之夭夭,只给他李信留下了一座空城。而他占据空城之后,此地居然还能莫名其妙地自己烧起来,使得秦军损伤惨重——这真的太不合常理了! 于是,一个精心炮制的谣言出炉了: 秦将李信确实勇猛,人家在临济之战都打败了项燕,此番再度攻击陈郢,自然也是轻松拿下。 可是拿下后,那个李信依然不解恨,于是先是屠城,然后又放火烧城...听说大火三天三夜不灭,直接把陈郢烧成了废墟! 而李信那个杀人魔王还不解气,还准备再度大开杀戒,所以乡亲们,还等什么?快跑啊! ... 对此,李信顿时感觉百口莫辩。 他真的恨不得让自己死于陈郢的那场大火中,使得谣言不攻自破。可是他偏偏幸存了下来,却难以自证清白。 “老子誓报此仇!”李信暗暗发誓道。 好在,他这一天巡营也是起到一定作用的。虽然伤兵的照料问题,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等待后续部队的军医,但他已经将其余的人马重新编组,此时已挑选出来了三万能战之士,并且做了初步的动员。 “现在追击,应该还来得及。”李信又琢磨了起来:“敌军虽然误导了周围的百姓,但这些百姓行动起来必定进度缓慢。如果他们要接应百姓退往楚地的话...我们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百折不饶的李信再度率军出征。而和他没有隶属关系的屠睢见状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再度派王离领一军,于后方接应。 秦军的动向,率先引发了南下百姓的慌乱,许多人见李信部追来,便四散逃命,以至于阻塞道路,迟缓了李信军额进军速度。而联军的侦察兵,也早早地探查到了这支秦军的动向,并报告给了淮水边的张良。 “哦,有意思。想不到这个李信在此时此刻还那么斗志十足,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张良闻讯,不自觉也是眉头一皱。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于是便下令道: “速速去通报给项伯将军,叫楚军做好战斗准备!” 紧接着,他转向身旁的部将,继续说道:“传我军令,全军布阵!” 就这样,淮水北岸的联军顿时忙碌了起来。 第112章 又见背水 在张良下达将令之后,部将葛婴便率领一队人,疏散起了从北方络绎赶来的百姓。 “传下去,秦将李信要来了!我军准备在前方迎敌,请乡亲们听从指引,跟随我们绕小道闪避!” 葛婴的手下,都是附近的符离人,因此熟悉周围的地形,也与逃难的百姓们几乎没有口音上的障碍。而百姓们听闻“大魔王”李信要追来的消息后,在慌乱之中也只得按照他们的引导,纷纷绕行小道躲避了起来。河畔不久就出现了一片空地。 在葛婴部之后,陈郢人武臣立马率领甲士列阵。而张良其余的部将也纷纷跑到了自己的阵地上,进行着迎敌准备。 坦白来说,由于要协调百姓,再加上士卒们缺乏作战经验,这支仓促组建的韩军行动起来还是很缓慢的。不过因为李信要绕过陈郢废墟而追击,路途较远,又被早早发现,韩军还是在秦军抵达之前完成了部署。 而当李信军抵达战场时,隔河指挥的张良还是吃了一惊——虽然这一仗自己蓄谋已久,可谓是经过了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料到李信进军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他不禁为武臣部的命运而担忧起来。 但好在,李信并没有第一时间投入进攻,而是率部列起了军阵。张良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军这边。 李信虽然尽可能地飞速进军,以更早与敌军接战,但当他看到对面再一次摆起了背水阵之时,瞬间又警惕了起来。 与倚老卖老的蒙武不同,李信除了骨子里的勇猛之外,还特别注重在战场上学习,——因此他吸取了王离军和蒙武军进攻背水阵而失利的教训,没有直接派出青铜剑士上前抢攻,而是按照秦军的一贯战法,开始了“强弩在前,铍戈在后”的布置。 而这一折腾,恰恰弥补了张良计划中的时间误差。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李信却依然很有自信:他有把握能在一个时辰内打垮淮水北岸的敌军!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在太阳落山前扎下营寨,方便后续的持续追击。 可是,当他催动弩阵上前攻击,却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对方的弩阵,射程也太长了吧? 虽然所谓“天下劲弩皆从韩出”,他也做好了在射程上吃点亏的心理准备。可对面的韩弩却朝天抛射起来,使得射程又增大了不少!己方的弩兵,要冒着箭雨走上百步,才能有开火的机会! 而己方零星进入射程的弩兵所发射的箭矢,对于对方前排的大盾甲士,几乎也没有多少杀伤力。两军对射起来,伤亡比上韩军是牢牢占据了上风。 不过李信还是察觉到了张良军的弱点,心里暗自盘算道:“对方如此浪射,必然不能持久...事已至此,就只能牺牲打头阵的弩兵了!” 于是乎,他索性把弩阵当成是消耗敌军远程火力的炮灰,就这么继续等待着。 终于,韩军弩阵的火力在秦军先锋崩溃之前,先弱了下去。李信见状急忙指挥长铍兵方阵上前,准备与韩军进行肉搏。而青铜剑士们,也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对方的军阵出现破绽,便要进行突击。 “韩弩确实厉害,不过现在射得差不多了吧?就让我大秦锐士来结束这场战斗吧!”李信此时,还是觉得优势在我! 可他没想到,对面的弩阵确实是哑火了,可是天上却突然降下来“冒火的石头”,砸在了秦军长铍军阵的密集之处。 而这些“石头”在落下之后,还会开花和爆炸。每一击都能使得一大片秦军失去战斗力。 “是妖术!对方又施展起妖术了!”秦军的长铍阵顿时乱作一团。 李信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河对岸的发射装置,于是一下子恍然大悟: “是炮!敌人又用起了炮!果然,他们跟楚军有勾结!” 李信对于这个“炮”可是再熟悉不过。想当初,自己在对战项燕军失利后撤之际,曾立起两道营垒,却都被楚军突然祭出的炮所击破! 不过,他没想到这“炮”居然也能在野战中使用,而且对方投掷的不是普通的石子,似乎还另有玄机! “莫非陈郢那晚的大火,就和这炮发射的弹药有关?”李信已经隐隐猜到答案。 远处的王离,虽然看不到河对岸的炮,但他已经能够远远望见秦军军阵被攻击的景象。这让他立马回到了济水之畔,齐相祭出霹雳车攻营之时。 “不好!看来这支敌军深得齐军的真传。李信将军怕是凶多吉少!” 于是乎,王离也催动士卒上前,准备接应因为行进过快,而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李信军。 而李信此时,还是不愿意收手。于是他使出最后一招,命令机动力最强的青铜剑士上前肉搏。 河这边,张良在望远镜中望见这一幕,也只得暗自祈祷:但愿在种种“神迹”的加持下,武臣军养精蓄锐的甲士们能够撑住吧! 李信哪里知道,他如果上来就直接浪的话,没准此时已经能将对面的甲士击溃了——虽然这支秦军依旧会受到远程火力的打击,但对面可不是“技击之士”,只是张良仓促召集,没经过多少队列训练的勇士。 对于这一战,张良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占据了地利,拥有科技优势,也计算了秦军大营离战场的距离...感觉赢面还是挺大的。 可他没想到,李信来的居然这么快!而后却又白白耽误了时间...最终其实际行动,和自己的预料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 于是乎,随着项伯率领的伏兵从秦军侧后杀出,张良长吁了一口气,并在心里感叹道: “我们赢了!” 李信此时又一次落入到危机之中,他的周围除了亲卫只有败退下来的弩兵和长铍兵,其王牌——青铜剑士,正在跟韩军的甲士接战。 或许再过半个时辰,秦军的青铜剑士就能击溃武臣部的新军,可是从侧后攻击的项伯军明显是进展更快! “我要杀了李信,为父帅报仇!” 项伯率领的这支楚军此时也是战意爆棚。 “将军,快快鸣金收兵吧!”李信身旁的亲卫劝道。 然而李信却摇头拒绝了,他愤然拔出了剑,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为前线的将士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第113章 漫漫长夜 眼见楚军伏兵突然杀出,于侧后方攻击李信军,王离再度催促士卒上前。终于,他又一次于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李信。 面对着李信亲卫的绝地反击和后方秦军的夹击,项伯终究是在临场决断上犯了难。他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决定分兵去迎战王离。就这样,楚军原本的突击势头为之一滞,很快就和前后两支秦军陷入到了混战状态。 而当王离远远望到李信军的青铜剑士还在攻击韩军的背水阵时,仿佛自己又一下子回到了济水之畔——只不过李信在扮演他之前的角色,而他又成为了来接应的涉间...于是乎,王离急忙下令鸣金收兵,打算尽可能减少损失。 王离不知道,这样一来,他反而打乱了李信原本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先击溃韩军的计划。那些冲锋在前的大秦锐士听到退兵号令之后,这才发现后方已经乱作一团,连自己的统帅都已经亲自上阵搏杀,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过,他们还是维持着较高的组织度,冒着不时开火的炮和弩箭而徐徐撤退。韩军这边见状也缓缓向前压,他们虽然想在追击中占得便宜并不容易,但在敌人回撤之际,也纷纷士气大振。此时韩军已经没有被击溃的可能,而仅仅是保持着与敌军的接触,就给秦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终究,果然如张良预料的那样,夜色的降临使得各支军队在无奈之间渐渐脱离了接触。 对于韩军和楚军来说,他们不需要走多远,就可以返回自己的营帐,而且张良也在淮水南岸传令点起火把,照亮了将士们的归路。 可对远道而来的秦军来说,这夜晚就显得太过漫长了。他们根本就没做好夜晚行军的准备,仓促之间也凑不出多少火把等照明物,只能在漆黑一片的荒野中慢慢摸索着周围的道路。 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王离终于在夜色中找到了李信。看到对方无恙,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两人就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分歧。 王离主张摸黑回营,虽然他知道路途遥远,但感觉待在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加危险;李信则主张就地过夜,并提出可以点燃篝火以照明和警戒。 最终,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李信终于服了软。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再分兵犯险了,而王离此番的态度又是无比的坚决。 王离这边,也是有理由说的,敌人明明是会“妖术”,动不动能放起火来,他们又怎么能待在原地,还暴露目标呢? 只不过,王离没有料到,在秦军回营之路上,他们又遭遇了时不时的骚扰,而且攻击他们的居然是——南下流亡的老百姓! 原来,葛婴率领的特别行动队在战前疏散了百姓之后,在战后又在人群中大肆宣扬:“秦军败了,正在趁着夜色狼狈退走!” 于是乎,当回撤的秦军与流民们不期而遇的时候,就有胆大之人用石子、弹弓等“武器”趁着夜色发动偷袭,以为陈郢“报仇”和发泄自己的被迫离乡之恨。 而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攻击,秦军几乎是只有招架之力。王离等人根本闹不清袭击是从何处而来,而哪怕撞见了落单的百姓,也无法把对方怎么样。 好在,这种骚扰是零星的,虽然给秦军造成了士气上的困扰,但在伤亡上来说并不重。而且在半路上,王离军就和屠睢派出的拿着火把来找他们的后续部队接上了头,于是最终虽然费了一番波折,遭受了一定的损伤,王离和李信所部的秦军还是平安回营了。 而在淮水南岸的联军大营中,众人却在欢庆中平安地度过了一夜。 武臣等人初上战场就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秦军,自然是欣喜若狂。然而,联军高层的项伯和张良则保持着一种冷静的态度。 在诸将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驻地去休整之际,项伯先向张良表示了惋惜之情:“唉!可惜这战没能杀的了李信,真的就是只差那么一点啊!” 张良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逆向思维了起来: “兄长不必介意,李信不过是一届武夫而已。留着他,未必是件坏事。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一仗达成了目的,后面应该可以带着百姓,从容退往寿春了。” 项伯当即会意:是啊,虽然父兄的战死,敌将李信要负一定的责任,但罪魁祸首还是老谋深算的王翦!如果只是李信挂帅的话,临济一战楚军可是未必会败啊! 不过,他马上又有了一个问题,便向对方提问道: “子房,为何不让我趁夜去追击撤退的秦军?愚兄虽不才,但也是有信心能够进一步重创敌军,所不定就能要了那李信的命!” “没有那个必要”,只见张良娓娓道来:“坦白来说,这一战我军也快要到达极限了。哪怕去追击,恐怕收效也不大,或许还很难在黑暗中发现秦军。而且,我已经派了葛婴去发动群众,相信虽然无法给秦军造成太大伤亡,但一定也能借助万民的力量,给对方造成困扰。” 突然间,张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此战秦军的伤亡还是其次,更重要的其实是民心!” 项伯顿时又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只能闭上嘴,慢慢品起张良的这番话。 而在此役过后,李信也终于老实了,他和屠睢、王离就这样慢慢等待着王翦大军的到来。当王翦抵达后,这才发现大事不妙。 应该说,李信部数万人的损伤算不上什么,大秦还是有这个家底可以去挥霍;可更重要的是,秦军不仅是士气低落,还彻底失去了周围的民心! 那些虚的、长远的影响暂且不论,就说眼下: 陈郢城被付之一炬,秦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前进基地。 从秦营到淮水间,敌人已经完成了坚壁清野,凭借着对于李信和秦军的妖魔化,将周围的百姓都“哄骗”到了楚国境内,甚至还让有的流民和秦军败军交上了手!今后,秦军只能靠后方的民夫来完成辅助的工作。 而在淮水南岸,敌军已经建立起了霹雳车的阵地,并且还在之前的背水战中进行了实战的演练。此时,秦军再想渡河攻击士气高涨的联军,也是难上加难。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王翦不由得望着淮水而兴叹。 明明打的是韩国的旗号,却在楚的故都复国?而不等自己的主力到来,这群韩国人又在屡挫李信之后全跑了?秦军究竟要不要排除万难,进入楚国的核心区域继续追击呢——王翦仿佛也一下置身于漫漫长夜之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第114章 来都来了 就在王翦考察了陈郢的遗址,并望着远处的淮水战场感觉进退两难之际,远在高唐的齐相也是无比的纠结。此时,南线和北线都还没有传来最新战报,吕泽却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高唐附近不适合修建运河?” 原本异想天开的阿盛此时顿感大失所望。 说起来,他为何要放弃挂帅去攻巨鹿,而直奔高唐而来?除了想整顿此处的乱局,顺便给陈平一个表现机会以外,自然是想连通济水和河水,使得位于大野泽的齐国水军能够进入黄河,给河北的秦军来一个釜底抽薪。可现在,希望却落空了! “没错”,吕泽见到齐相失望的样子,也只得小心答道:“卑职亲自陪同临淄找来的水利专家考察了高唐附近的地理,对方最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会不会是这个专家的水平不行?我们可是有火药,可以炸开山石的啊!” 此时的阿盛还不死心,依然认为科技可以创造奇迹。 郦食其见状便上前劝谏道:“相邦,即便如此,我们又该去哪找另外一个更合适的水利专家呢?看来挖运河之事,必须要搁置了。” 吕泽也继续表态道:“不瞒相国大人,高唐附近,我们都已经探查过,确实并无适合修建运河的地点。目前更远的地方还无法判断,我们将继续探查。不过,这恐怕将会成为一项长期工程而难以立竿见影。” “唉!罢了罢了。”齐相见此情形,也只得改变主意。 只不过,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后世能修起京杭大运河,直接连接起现在的燕地和楚地;自己就想修那么一小段,只希望连接济水和附近的黄河,怎么都如此的困难呢? 其实,阿盛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后世京杭大运河的山东段,还是在元明时期才修成的。最初版本的京杭大运河是个侧过来的“人”字型,是为了把天南海北的物资输送到西面的洛阳,以供隋炀帝享用。而他想修的,作用类似于后世元代开挖的会通河——其位置在高唐西南的聊城附近,而且那是在千年之后,水文条件也完全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齐相原本的算盘是落空了,高唐城内的众人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且说王翦军这边。 在主帅尚未做出决断之际,赵高却又一次将侯生请了出来,当着大庭广众卜了一卦。 “这是地泽临卦,其爻辞有云:‘咸临,吉,无不利’。” 听到侯生如此解读,众人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吉卦。 此时,王敖被留在了北线辅助蒙恬,而即便他在这里,恐怕也不敢对于装神弄鬼的侯生表示公开反对。而王翦此时,也不得不在心里琢磨起此卦的深意了。 当然,他知道侯生此举只是一场表演,他引经据典的那些话也不足为据。可是,其背后的赵高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呢? “咸临...来都来了...”他顿时品出了深意。 果然,自己不能仅从军事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这几个月以来,对面那个新复立的韩国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从铁锤杀内史腾,到火攻击败李信,对方不仅对大秦的国力造成了伤害,还狠狠地打击了己方的精神状态! 所以,哪怕前路再艰难,他都要找回场子才行——这也是秦王从千里之外把他调回南线的原因。其他人败了也就败了,可现在他王翦来了,就必须地一往无前,排除万难地为大秦帝国重振士气! 于是,王翦不再犹豫,而是思考起了下一个问题:怎么打? 最终他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只能稳扎稳打... 说来也是好笑,秦军到现在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不像在临济之战开打前,就把魏王咎那边渗透得差不多了。如今,屠睢、王离和李信都只知道对面的统帅很神秘、很可怕,他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胜算还是很大的!”王翦最后如此盘算道。 他也不是自我安慰:如今自己手握中路和南路总共二十多万大军,还可以继续向秦王要人要粮,在攻击规模上肯定不会输给第一次的李信攻楚。而且,有蒙恬和王敖在北方,凭借着坚城巨鹿顶在赵地,自己的侧后肯定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那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传令下去,全军步步为营,向着淮河进发!” 王翦终于下定了决心。 而在高唐这边。 要被齐相召见的刘季原本心里很忐忑,但他先是看到吕泽愁眉苦脸地走出府,又发现当日执勤的不是那个讨厌的雍齿,而是自己的好兄弟夏侯婴,顿时一扫心中的不快,并感觉自己要走运了。 只见他嬉皮笑脸地向夏侯婴打探:“出了什么事?相国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别提了,正烦着呢。”见来访者是自家兄弟,夏侯婴也是放下了戒心,将所了解到的情况提前告诉了刘季。 “挖不了运河?这的确很伤脑筋...不过...”突然间,他灵光乍现,想出了一个新的点子。 于是乎,刘季便谢过夏侯婴,然后充满自信地向里屋走去,而当守卫帮他开门之际,齐相的碎碎念却先传入了他的耳中。 “来都来了!本相一定要在高唐这里搞出名堂来!” 第115章 路上行舟 刘季虽然已是胸有成竹,但他在见到齐相之后,还是先不动声色地汇报道: “启禀相国大人,已经在高唐附近动员了数万名民夫,可以随时准备开工。” “唉!” 阿盛听闻此言,又是叹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时候,这个刘季还是很得力的。不过对方那里虽然没有掉链子,运河工程的可能性却已经被水利专家给否决了。结果现在是白白召集了人手,却无工可开... 郦食其此时也绞尽脑汁地在另想办法,见状他便进言道: “相邦,既然招募了民夫,高唐这边的军力也算雄厚,何不再出一偏师向西夹攻巨鹿?这样虽然没有水军能发挥的作用大,但多少也能有助于北线的战局。” 只见齐相考虑了一下,随后表示道: “唉!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来人,快传吕泽!” “且慢!相国大人,属下或许能为相国大人分忧!” 看到自己的对头吕泽并没有因为把事情办砸了而失去齐相的信任,反而有可能被继续委以重任,刘季终于不再矜持了。面对着齐相与郦食其充满疑虑的目光,他从容不迫地说道: “想必相国大人原本的计划是修建运河连通济水与河水,使得大野泽水军能够进入黄河作战吧?即使运河修不成,属下这里还是有办法实现这一战略构想的!” 听闻此言,阿盛像是被对方捅破了窗户纸一样,几乎是瞬间醒悟。他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慨道:“我怎么就陷入到思维定势里了呢?怎么就觉得非得要挖运河才能运船?我早该想到的!” 不过郦食其还被蒙在鼓里,于是他在急切之下追问道:“哦,此言何意?” “可以通过陆运。”刘季答道。 “果然,差点就忘了还可以‘陆上行舟’!”阿盛也在心里感慨道。 话说回来,他虽然对西方的历史了解的不多,但对于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还是略知一二的。在此役中,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穆罕穆德二世就别出心裁地运用了“陆上行舟”的方式,使得舰队通过了守军设置的横江铁索,然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君士坦丁堡侧后的海湾内。 不过,奥斯曼土耳其人具体是怎么操作才实现这一壮举的,阿盛并不清楚。但好在,刘季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此时正在娓娓道来: “属下了解到,相国大人一心想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的工作,因此一直也在暗自研究。目前的设想是,可以参考‘车轨\\u0027的原理,在两河之间修筑一条驰道,然后运用马车以及人力,将船只抬出水面运送。” “驰道?车轨?相邦,此事或许可以一试!”郦食其此时也渐渐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这相当于是在两河之间修建一条那个时代的铁路啊!”抱着这个念头,齐相果断点头答应了。 为什么“车同轨”是一项壮举呢?那是因为在先秦时期,路面的条件很差,战车、马车都要沿着之前道路上留下的车辙印才能更快更平稳的行走。可是,各国的车的轴距却不是统一的,而是有的宽,有的窄,这使得从一国到其他国的,往往就得需要换车——不然一国的车到了另一国就无法合辙啊! 而在秦始皇统一中华之后,则是规定了统一的轴距,然后在全国修建了“驰道”——相当于在近代统一了铁轨的标准,然后建设了主要的铁路干线。 此项工程,自然是得罪了先前的有车一族,但也为后世的交通便利打下了基础。不仅他秦始皇方便四处巡游了,人家陈胜吴广的起义军沿着驰道入关中的速度也很快! 而在现在这个情形之下,齐国相当于要在原来的荒野上修建一条新的”铁路“,这固然需要耗费一定的民力,可是却不会得罪任何人。 在阿盛看来,有了“君士坦丁堡之战”的先例,“陆上行舟”一定是可行的,至于是采用修”驰道“的方案还是其他什么别的方法,那是可以再实地考察和验证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抢时间!大体的方案有了,人力也到位了,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开干吧! 不过,在齐相将刘季委以重任之后,郦食其的一句感慨又提醒了他。 “这个刘季,可真的不简单啊!” “对啊!”阿盛顿时如梦初醒。 自己可并未告知对方修建运河的计划,只是因为刘季一直担任高唐相,熟悉当地的系统,才让对方动员当地的民夫来着。而这家伙居然能将自己的打算猜的七七八八,还抢在自己这个穿越者之前,想到了“陆上行舟”之法,这可真是不得了! 当然,齐相并不知道是门外的夏侯婴泄了密,还以为刘季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判断出来的。 自己为赶进度,当然早就露出了马脚,不仅请来了水利专家让吕泽亲自陪同考察,还在考察出结果之前就迫不及待地下令动员民夫——他还以为刘季是通过这些迹象而猜到的,不禁对对方又多了几份忌惮。 而想到承包工程可能会有的猫腻,他又不禁对分权给刘季有些后怕。 “看来,我们还是要制衡一下...可不能让刘季一家独大。” 于是,阿盛又和郦食其密谋了起来。 就这样,第二天,当刘季意气风发的成为了两河驰道工程的总负责人之时,他意外地发现那个讨厌鬼雍齿居然被派来当了监工! 而于此同时,吕泽依然是按照郦食其的谋划,打着齐相的旗号率领一支偏师向巨鹿方向进发——只不过,他这支部队只是疑兵,总体人数并不多,只是故意佯动过去扰乱秦军的耳目。 而郦商率领的水军也从大野泽出发,准备先在济水之畔进行上岸陆运的实验。 “此番布置,应该是稳妥了。”依然坐镇高唐的齐相默默盘算到。 没办法,他此时是既得用刘季,又得防着对方,因此便将与他不和的雍齿和吕泽委以重任。而此时虽然北有陈平,南有张良,他还是得依靠最早招募的郦氏兄弟,并用他们来制衡以刘季为首的沛县天团。 第116章 新的希望 就在齐相于高唐大兴土木,而王翦在南线磨刀霍霍向寿春之际,彭城的众人也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高陵君田显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过来出使了一趟,就在形势所迫下在彭城常驻了。此前他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得知项家军战败,主帅项燕和先锋大将项渠接连战死的消息,还是大惊失色。 万幸的是,楚军残部在原项燕军中的视日官周文等人的率领下重新聚拢了起来,并在齐军水师的掩护下撤了回来。同时,自己的老友宋义也逃过一劫,只是被迫跑到赵地、燕地——对方还摇身一变,在最近出人意料地成为了联军的北线统帅,也是让高陵君惊喜不已。 而他更是欣喜地看到楚国人的韧性:在楚相昌平君熊启和闻讯赶来的项家军新的统帅项梁的努力下,那支曾经被打散的楚国精锐部队又渐渐恢复了活力。 而这一天,他又受邀参加了联军的研讨会。 为首的昌平君先向大家报喜道: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韩国盟友,配合着项伯将军,又在南线打了一场漂亮仗!虽然他们丢掉了陈郢,还让李信把这座城付之一炬,但现在却硬生生地把王翦拖在淮水之畔!” 如果李信知道张良在给自己人的战报中还让他背着黑锅,估计又得气个半死——但没办法,张良为了收买民心,也是不得不作此算计...可这样一来,反而让盟友们担忧起南线的战况了。 就这样,昌平君分享完喜讯,却发现大家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随后,还是项梁代表众人说出了他们的担忧: “启禀相国大人,末将以为,真实情况未必能有这份战报描述的那么乐观...毕竟从战线上看,我方已经撤退了上百里——而淮水后面就是寿春,项伯他们一旦失利,将退无可退!” 高陵君知道,还有一层意思项梁没有当众说出来,但众人已是心知肚明:“对方主帅是王翦,突破淮水一线怕是迟早的事!” 昌平君听了项梁的分析,也忍不住以为自己草率了,便询问道:“不知项梁将军有何对策?” 项梁也是谋划已久,此时便娓娓道来: “末将的想法是,会合齐军,沿济水西进,从侧后威胁王翦!想必这会像齐国人第一次援助我们那样,即使不能使王翦掉头,也必定会逼得他分兵来救。” “不可!” 出乎众人的意料,此前异常激进的范增,此时却变得保守起来。 对于对方的突然反对,项梁可谓是大吃一惊,他连忙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可?” 范增则一语道破:“敢问项梁将军,你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失利两次吗?” 项梁此时已经有些不快了,于是便没好气地回怼道:“末将虽不才,但也是会在失败中吸取教训的!” “那么王翦恐怕更会如此!我听说他每次战后必亲临战场,以求复盘,所以才会越来越强大,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对他怕是就没有作用了!”范增突然一个转折,顿时使得项梁哑口无言。 “更何况,我军刚刚经历战败,此时需要养精蓄锐,万万不可轻动!” 只见昌平君听后,也不住地点头——经过了上回的教训,他也是对范增又多了一份包容,感觉还是很需要对方来帮助分析形势的。 而此时,高陵君也鼓起勇气进言道: “不瞒大家,本使也以为,故技重施并不可取。当然,项梁将军的谋划是有一定道理的,想要沿济水一线水陆并进发挥联军的优势。可是...我家相国大人对于水军已经另有安排,已经调郦商将军北上了——此事本使也是刚刚得知。” 项梁听罢,也彻底没脾气了...如果没有齐军水师的配合,彭城这边刚刚失利的楚军可不敢上去唱独角戏啊! “唉!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一筹莫展的昌平君忍不住担忧起来。 “耐心等待!” 范增的话,依旧是一针见血。 而接下来,更是石破天惊之语:“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寿春陷落了,那又怎样?我们楚国那么大,还是可以跟王翦耗下去!哪怕大王殉难了,我们也大可以以彭城作为新的首都,推举相国大人为王!” “诶,此话可不能乱说。”昌平君连忙出言制止。 好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包括齐使高陵君在内。虽然高陵君也会将此事报告给齐相,而齐相却会在帮众人保密之际,偷偷吐糟起来: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楚王负刍被擒后,还真是他昌平君被拥立成了新的王,继续领导着反秦大业... 不过,范增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他们也清楚此时彭城军也只有先养精蓄锐,再图来日方长的道理。 而在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高陵君再次大胆进言,为众人鼓气道:“或许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忧。此时北线的联军统帅是宋义大哥,想必他必定能有所作为!而我家相国大人此时也已经到达了高唐,郦商军的北上,也一定是有所图的!\\\" “但愿如此吧!” 昌平君此时是将信将疑,他多么希望彭城这边可以做点什么,但现实告诉他,除了等待和信任队友之外,他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项梁则暗自琢磨道:“宋义?他有那个能力吗?至于齐相...唉!之前临济之战的时候他怎么偏偏待在燕地?此刻又在搞什么名堂?恐怕只能希望三弟那边能够走运吧!” 而更令项梁心烦的是,他还偏偏得和出言顶撞自己的范增一同回府——谁让人家被自己的父兄托孤成了羽儿的“亚父”呢? 当他回到府中,看见自己的侄儿又不好好练剑,不禁又发愁了起来,于是乎,他突然间就爆发了,对着项羽怒斥道: “你看你,不好好学书也就罢了!长了这副好身体怎么连剑都不好好练了!你究竟想干嘛啊?!” 坦白来说,话音刚落,项梁就有点后悔——自己分明是对范增没办法,才一时没忍住向自己的侄儿撒气,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却差点令他惊掉下巴。 “学书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学剑的话也只的一个人的厮杀,我要学的是——万人敌!” 范增见状大喜。而此时,高陵君正带着宋义之子宋襄进来串门,听闻此言,也是心里一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齐相让他多带宋襄来找项羽玩了——此时的项羽刚满十一岁,可已经快长成成年人的体格,而他的思维境界,似乎更是远超了常人! “这才是楚国新的希望啊!”高陵君不由得感叹道。 第117章 价码 且说,在北线。 鬼谷门人,大秦帝国隐秘战线的负责人,被王翦留下来辅佐蒙恬的王敖,此时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大陆泽中。 按理来说,他应该好好待在巨鹿城里,狠抓守城秦军的纪律,并负责在城内锄奸,但在王敖看来,这些工作太没有挑战性了! 如今巨鹿城固若金汤,老秦人也各个奉公守法,守将又是秦军将领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蒙恬,所以哪怕城中民心未附,且混有赵国的细作,但他们只要把城门一关,把关键位置给看好,又哪里会有危险呢? 更何况,对面挂帅的既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齐相,又不是那个威望极高的张耳,只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宋义。对方明显没有什么进取心,能攻破巨鹿城可就见了鬼了! 于是乎,王敖放心地离开蒙恬身边,然后心甘情愿地来冒险执行这项有可能让他立下不世之功的秘密任务。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大陆泽中找到了那个曾经的魏国通缉犯,一度的秦之心腹大患,不久之前的赵国国相——陈余! 当王敖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明显在陈余的脸上察觉到了惊异和犹豫之意,他顿时就对接下来的游说充满了信心。 不过,很快啊,陈余还是试图抛下杂念,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并给对方来了一个下马威:“先生居然自投罗网?来人啊,拿下!” “哈哈哈哈哈!”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王敖就抢先笑了起来。在场人见状便纷纷不知所措了。 只听王敖表示道:“如果抓住了在下,能帮助阁下恢复相位,或者令阁下与赵相张耳重归于好的话,那么就尽管动手吧!” “唉!”被戳到伤心之处的陈余顿时作罢。 此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来者不善,但还是想看看对方的“诚意”,便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见状,王敖心中便又多了一分把握,他于是继续说道: “我们与阁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有点小误会。阁下本是魏人,但应该知道魏国此时气数已尽,魏王咎都向我们投降了,我们也遵守约定没有为难魏地的百姓,阁下又何必与我方为敌呢?\\\" 陈余听后,心中已经有了一分动摇之意,但他暂时还是保持着沉默,继续看王敖的表演。 “那个赵公子嘉也真是的,早早降了保留着宗庙不好吗?何必以代郡一隅之地,来违抗浩浩荡荡的天下大势!也苦了阁下,不知为之花费了多少心思,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反而便宜了那个张耳吗?” 听到这个名字,陈余终于憋不住了,心中的怨气和怒气已经跃然脸上。 眼见着“密码正确”,王敖就继续添油加醋道: “话说那个张耳何德何能啊?他不仅无法摆脱魏王的掣肘,还害得各支援兵跑到临济城下送死!而他夺了阁下的赵国国相之位后,还不是得按照阁下原本的计划退回到代郡吗?” 回忆起这件令自己阴沟翻船的往事,陈余心中顿时又充满了恨意! 真是的!自己的部署明明是非常明智的!那些赵人、齐人和楚人怎么就伙同这个初来乍到的张耳来造自己的反了? 而且自己明明是大公无私,只是把相印拿出来显示自己的诚意,那个张耳居然好意思转头就收下? 他见过赵王嘉吗?得到了赵国的任命吗?还把自己当兄弟吗? 要不是自己顾念着情义,对对方没有戒心,又怎么会先分出半数精锐随着对方派来的陈泽而送死,再毫无防备地被对方给夺了相位! 陈余内心真的是无比的悔恨!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王敖便直接摊牌道:“我们愿意以举国之力帮组阁下重返相位,也希望到时阁下劝劝赵公子嘉,不要再和大秦作对了,就做个像卫君那样的安乐之主,难道不好吗?” 听闻对方的表态,陈余终于开口问道:“贵国真的愿意给赵王卫君一样的待遇?” “那当然,如果魏王咎不是自己想不开的话,我们也会善待他的!” 坦白来说,王敖这句话半真半假。 之前的天下,除了战国七雄之外,还有一个打酱油的卫国,它先是为魏国所灭,其君主被魏王封为君。而秦国打过来之后,则是废了原本的卫元君,而又扶立了卫角君,并将其迁至韩地野王。 不过,那是吕不韦主政之时的操作,他原本是卫国人,而大秦的“大贤至圣先师”商鞅也来自卫国。或许是出自这种情怀,才给了卫国君主特殊的待遇。 而当嬴政主政之后,尤其是在他连番遭遇韩国新郑之叛、陈郢之叛和荆轲的那场刺杀后,对于各国的亡国之君可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 说实话,王敖此时根本拿不准秦王政对于赵公子嘉是什么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先信口开河地忽悠陈余。 为了显示诚意,他还继续表态道:“在下的老师——尉缭子,也是魏国大梁人,不是照样成为了秦国国尉?而像张仪和范雎这样,在秦国一展宏图的魏国人还少吗?” 果然,不出王敖的所料,陈余对于赵公子嘉的命运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前途。 就这样,两人秘密达成了协议。 而在王敖走后,陈余便唤出了按照他的吩咐,在一旁埋伏以防不测的心腹夏说,询问他的意见。 “能够重返相位当然是好事...不过大人,您真的要投效秦国吗?” 夏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他虽然很重情义,不会背叛陈余,但也念着之前与魏国君臣的交情,感觉要转换阵营的话一时难以接受。 而陈余表示道:“到时候再顺势而为吧!更重要的是,我要把张耳赶下去!我们必须先为自己考虑,哪怕是借助秦国人的力量!” 坦白来说,王敖也并非不知道陈余有着利用自己势力的心思,但他并不在意,也是跟对方一样,想先联手颠覆了赵国的朝局。 他回到巨鹿后,则唤来了陈泽,对他致谢道:“多亏了你!不仅成功离间了张耳和陈余,还给我提供了关于陈余性格的重要情报,让我开出了策反他的价码...” 陈泽正美滋滋地接受着表扬,却冷不丁地被对方捅了一个透心凉。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王敖继续说道:“不好意思,为了让张耳和陈余之间的仇怨再无化解的可能,你必须消失!” 而当陈泽倒下之后,王敖继续念念有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我给了陈余他想要的,就得牺牲阁下了...” 然而此时,却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 “蒙恬将军下令弃守巨鹿!快快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 王敖突然意识到——或许蒙恬也有自己的价码! 他不禁想问: 在自己外出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18章 等等党的胜利 联军这边,对于蒙恬的突然撤军,也是始料未及。 主帅宋义过了良久还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如此轻易地取得了胜利? 坦白来说,宋义原本期待着要在巨鹿打上一场苦战。然而,还没等他热身完毕,对手蒙恬突然间就不战而逃了? 他自然知道攻城是不得已之法,但既然自己成为了联军的主帅,统领的还是别国的军队,宋义便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打好这一仗。然而,当他还在按照孙子兵法,耐心地“修橹轒輼,具器械,距堙”之时,对面的蒙恬居然舍弃坚城,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而更令宋义汗颜的是,当己方察觉到蒙恬已退之时,根本是连追击都来不及了...他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军事素养,在明知赵军骑兵野战厉害的情况下,还是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撤走——蒙恬这一系列的操作,完全让宋义懵掉了。 不过,事已至此,宋义当然欣然收下这一胜利果实,并在联军中大肆宣扬道: “秦人定是看到我方做了充足的准备,知道守城并无胜算,故而退却。如今这巨鹿城只是起点,让我们继续向前收复失地吧!” 说实话,对于他的这番表态,赵军诸将是充满狐疑的,但他们对此没有更好的解释,再加上在宋义的领导下确实取得胜利了,也就渐渐接受了; 而齐军将领则以为——是吕泽的疑兵起到了作用!他们猜想,一定是蒙恬以为齐相亲自率大军从南边包抄过来了,这才弃城而逃... 而在人群中,陈平依旧默默扮演着随军小书办的角色,深藏功与名。 只有曹参、田震等少数人知道,陈平此时已经整合了齐军的资源和情报系统,并在众人毫无觉察之时,完成了一次“蒙武换巨鹿”的惊天奇谋! 当然,他没有傻到直接跑过去跟蒙恬做交易,对方还是忠于大秦都,有可能会直接大义灭亲。 陈平的方法是——先“帮助”蒙武逃跑! 张耳那边只知道,联军这边有人出了主意,要拿蒙武来威胁蒙恬。张耳只以为在代郡留着蒙武也没什么用,没怎么多想便派人把蒙武押到了前线。而随后,蒙武就陷入了一个环环相扣的局中! 他先是“无意间”探得了联军的虚实:北路军正在集结重兵、大造攻城武器,而在巨鹿之南,齐相也调集了国内的“重兵”准备来断赵地秦军的后路...而在更南面,王翦军还屡屡受挫,一时抽身乏术——所以联军决心不惜代价,集结优势兵力合围强攻,全歼巨鹿的守军以震慑秦国! 而接下来,联军又一个“不小心”,使得蒙武抓到机会逃跑了... 在蒙恬这边,见父亲居然逃了出来,他虽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欣喜。紧接着,蒙武带来的“紧急军情”就引起了蒙恬的重视。 陈平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没有无中生有地创造什么假消息,只是将真实情况稍微添油加醋了一番,而这些经过夸大的军情,也和秦军探查到的情报一一对上了,于是乎,量变终究是引起了质变... 秦军这边。 蒙恬等人此时已经退到了邺城,几乎是沿着之前陈余撤退的方向,反向又走了一遍。不过,蒙恬却相信大难不死的父亲,更觉得自己的决策并没有错! “巨鹿城虽然坚固,但敌军如果重兵来围,并全力进攻,我们还是会凶多吉少...而邺城这里却不然——我们依然保留着黄河以北的桥头堡,敌人如果还敢来攻,又得重新做出攻城准备。同时,我们离中路大军更近,更容易相互呼应。而即便出现了不测,我军依然可以向西徐徐退入滏口陉。” 蒙恬如此跟众人解释道。 成功逃亡并“立下大功”的蒙武第一个表示附和:“不错,此乃万全之策!我们已经打乱了敌人的部署,而如今邺城这里能进能退,更适合我军防守!” 看到突然出现的蒙武,王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他偏偏就在蒙武归来的关键时刻去大陆泽找了陈余。而如今,他只能随大军一同撤到邺城,和陈余的联系也暂时被切断了。 几日之后,当宋义发现蒙恬退守邺城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但他暗地里却讥笑起来。 “哈哈哈哈,从你们秦军自己的角度讲,选择在邺城防守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可这样一来,却是将大片赵国领土白白相让,不但让本帅得了名声,还使得联军加强了实力——好在这个蒙恬空会算计而不够‘勇’,否则他钉在巨鹿,事情会棘手很多!” 察觉到北方形势的变化之后,宋义更是毅然下令:“发兵邺城!” 当然,到达了邺城之下后,宋义又做起了一个“等等党”,他一边有条不紊地做着攻城的准备,一边联络赵相和齐相,让他们抓紧后方的建设和动员,以进一步增强联军的实力。 他这个老狐狸可不会轻率地攻城,而是要“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等他再次“修橹轒輼,具器械,距堙”完毕之际,宋义坚信眼前的邺城要比之前的巨鹿好打——说不定对方已经退过一次,抵抗意志就没那么强了,会在己方的猛攻之下直接撤向滏口陉呢! 而哪怕王翦突然率军回来了,宋义也做好了全军徐徐退往巨鹿,并试图发挥骑兵优势,寻机与追击之敌野战的预案。 陈平则领过了联络齐相的任务,而他还没离开联军大营,又将新的命令通过手下的情报系统传了下去: “放出消息去:蒙恬已于巨鹿城惨败,现正在邺城顽强抵抗,局势已危在旦夕!” 第119章 前功尽弃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蒙恬退守邺城的消息传来之前,王翦先等来了又一场大雨! 在此之前,他已从李信和王离口中了解了之前几场战斗的详细情况,并亲自进入陈郢废墟以及前往淮水战场考察——终于,他发现了剩余的火药粉末,也一举破除了敌方“妖术”的奥秘... 虽然此时,秦军对于火药的逆向工程才刚刚开始,但王翦已经掌握了此物的一大弱点:受潮之后会威力大减。 所以,当侯生做出第二天要下大雨的天气预报之后,王翦便下达命令,要对楚韩联军的淮水防线发动总攻! 淮水南岸。 通晓天文的张良同样也预测到了来日的大雨,而一下子变得很纠结起来。此时,他对火药的了解可谓是已经胜过了徐福,甚至直逼学了多年化学的齐相本人,可他却并不知道对面的王翦是否已经发现了火药的弱点... 之前,联军能够守住淮水一线,可谓是全靠张良提前布置的霹雳车阵地。这一超越时代的武器不仅先助武臣所部重创李信,使得张良完成了携民渡江的壮举;又在王翦到来后依然发挥着威力,打退了对方的一次又一次试探性进攻。 可在雨中,火药一旦受潮,己方的霹雳车阵地怕是就要废了。 张良犹豫再三,还是下令道:“速速将炮弹运回后方仓库,做好防潮的准备!” 这样一来,原本的霹雳车又变成了发射石子的炮...而如果秦军趁势渡河,仅靠炮怕是难以抵挡!可张良除了祈祷之外,在那时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 结果,他的祈祷没有应验,秦军果然趁着雨天渡河了! “快快撤退!让弩兵先走,务必把强弩带走!” 张良只得当机立断,准备弃了淮水防线,全军退向寿春。 而在齐相赠送的望远镜中,看到李信率部飞快地向前推进之时,张良又突然意识到:\\\"糟了!霹雳车怕是要被秦人给缴获了!“ 如果早知道秦军会趁雨天来攻,张良一定会提前布置,将这些霹雳车及时销毁。可他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了,而此时,想要再这么做怕是已经来不及... 在心急之时,张良望见身边的大力士,一咬牙还是下达了这个无奈的命令:”去尽量销毁这些炮车!“ 紧接着,在留下一些死士同对方一起断后之后,张良便头也不回地撤退了。 “本欲依托淮水阻敌,没想到这么快就前功尽弃了...时也?命也?不对!还不是因为对面的王翦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不禁边退却,边在心中感慨道。 坦白来说,哪怕齐相把当年济水之战的兵马都摆过来,也未必能在对战此时的王翦大军时占得便宜。更别提,在此守卫的只有楚韩偏师了... 但好在,淮水并不是张良计划中的最后一道防线——撤到了寿春,联军仍有一战之力,更是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城池的打算。 秦军这边。 眼见战局比自己预料得还要顺利,王翦却在打心眼里佩服起了对面那个神秘莫测的指挥官。对方得知败局已定,就没多做纠结,反倒是继续收缩力量,保留实力——下一战可要变得更难打了! 而李信这边先是气势汹汹,却在看到对方阵中的大力士在不断扔铁锤毁坏自己的炮车时如梦初醒。他赶忙一面派人去抢占剩余的炮车,一面亲自向那个大力士冲杀过去。 “相信内史腾大人,就是死于此人之手吧?我要擒获此人,为大王出口气!” 就这样,大力士还是没能摧毁所有的霹雳车。 李信的手下及时抢占并保护住了几辆。而李信也率领亲兵直奔大力士而去。 紧接着,李信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对方力大无穷,很难被擒获! 而如果对方不是领了任务,一心瞄准霹雳车来进行攻击的话,怕是自己也有危险! “杀!” 无奈之下,李信只得下令道。 可怜这个立下奇功的大力士,最终还是肉体凡胎...他未能完成摧毁掉所有霹雳车这一不可能的任务,就和张良派出的死士们,一同淹没在秦军的潮水般的攻势中了。 终于,又过了一段时间,王翦亲自率军到达了南岸。 此时楚韩联军的主力早已经撤走,而远方的楚国都城寿春城在大雨中依旧是能够辨认出身影... 李信亲自赶来,向他报功。他很欣喜地察觉到李信终于又恢复了自信,不过很快他就抓住了重点。 只是缴获了对方的炮车,却没有炮弹? 除了留下一支小分队断后,韩军甚至连强弩都带走了? 虽然那个小分队中有着害死内史腾的凶手,但他何尝在意一名大力士的死活? “搜!接着搜!” 此时的王翦,也心存侥幸。 他多么希望是己方疏忽,尚未发现不远之处的联军军火库,然后彻底破解那“神秘粉末”之谜。可事实证明,对方除了来不及销毁的几架炮车,并没有任何“资敌”的疏漏。 王翦于是认识到,此战的战果还是很有限...固然,此时秦军已经兵临寿春城下,还可以仿造炮车和对面对轰。但对面的霹雳车可以发射炮弹,自己这边却只能飞石应对。 而更不利的是,由于陈郢到淮水一带的坚壁清野,己方此时的补给线又拉长了,想要长久将寿春围困下来都是十分艰难——弄不好,就又要打成一个长平之战! 当然,如果王翦下定决心,秦王也倾力配合的话,他们还是会笑到最后的...但问题是,侧后方的友军,能坚持那么久吗? 就在王翦再一次感慨战局艰难之时,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蒙恬舍弃巨鹿,退守邺城了!” 在久久不停息的大雨之中,王翦也体会到前功尽弃的感觉了! 第120章 隐藏杀招 “什么,再次退兵?老将军您忘了卢生算出的卦象了吗?” 当王翦最终下定决心,宣布要北撤之时,赵高第一个跳了出来。 “卦象已经应验!我军已经于淮水一战中大获全胜,不仅缴获了敌方的神兵利器,还令谋害内史腾大人的凶手伏法...” 无奈之下,王翦也只得睁眼说瞎话。 坦白来说,他对于赵高不时假借卢生之口,干预军事决策的行为,已经有些不满。但对方毕竟是秦王派来的,自己哪怕是想打狗也不得不看主人,只能先找借口给赵高一个面子。 更何况,对方在表面上对于自己还是很尊敬的。而自己也能体会到如今寿春近在眼前,己方却不得不退却给众人所带来的困惑。 可这是没办法的啊! 王翦继续娓娓道来: “如今那个新复立的韩国已经名存实亡,南方的楚军也不足为虑——倒是北线,恐怕大有蹊跷!蒙恬怎会无端弃了巨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王翦这番对南线的分析,虽然是刻意轻描淡写了一下,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此前,他不得不在南线作战,是因为张良这边屡次挑衅,打了大秦帝国的脸。如今,他率军攻破了淮水防线,杀了谋害内史腾的大力士,已经能够给众人一个交代,并成功使得秦军的士气恢复了。 而此时见好就收,南线之敌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他们虽然坚壁清野,给秦军的进攻制造了麻烦。可等己方大军一退,对方制造的陈郢到淮水这片无人区又会成为他们自己的阻碍。有这一片区域的分割阻碍,秦军完全可以先向其他方向发力。 只是王翦依旧心有不甘,他可谓是机关算尽,甚至让屠睢引一军去防备楚国彭城方向可能的突袭,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掉链子的居然是北方的蒙恬? “难不成蒙恬竟敢在军报中谎报军情?” 王翦的一番话,也引起了赵高对于蒙恬的猜疑。 的确,事有蹊跷啊!蒙恬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他的这番操作,众人却又觉得有诸多不合情理之处... “莫非真如那传言一般,蒙恬在巨鹿败得很惨?只是为了颜面而强撑着?” 此时,哪怕是李信,都有些动摇了。 要知道,他可是刚刚从张良为他订制的连环打击中恢复过来...于是他也对蒙恬的遭遇,做了最坏程度的联想。 就这样,王翦大军再次统一了思想。而百折不饶的李信再次请命担任先锋,他要以自己作为榜样,激励蒙恬早日振作起来! 可是,几十天后。 当李信风尘仆仆地赶到邺城,却发现蒙恬正率领着五万大军好端端地守着城...而城外的宋义大军却还在慢悠悠地准备着传统的攻城器械之时——他和蒙恬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 蒙恬心里道:“你们怎么就那么信不过我!明明一再强调了只因邺城更利于防守才退过来的,怎么偏偏不信?” 而李信更是暗自吐槽道:“原来你这五万大军没有多少损失啊?那你为什么放着坚城巨鹿不守,白白后撤...哪有这样打仗的?” 眼见着出人意料的事态发展,王敖更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不知道,此时的高唐城中,齐相正和陈平在弹冠相庆! “哈哈哈,王翦果然从寿春撤军了!陈平,你可是立了头功!” 此时的陈平,依旧表现地十分冷淡,似乎对方正在讨论的是另外一个人。 而阿盛更是在心里感慨:没想到“猜疑链”用好了威力这么巨大! 坦白来说,蒙恬其实是在潜意识中先接受了蒙武带来的假情报,而在后面,哪怕发现自己被蒙蔽了,蒙恬也会在无意之中给自己找借口,同时为亲人所隐。断不可能承认此前的行动是有误的。 而这一丁点的反常,经过舆论不断的放大,反而让心思缜密的王翦,猜忌心强的赵高和刚吃过亏的李信,一点一点地加深着猜疑。于是乎,他们纷纷做出了“北线一定是出大事了”的判断。 “相邦,探查的消息表明,李信军北上的速度极快,此时应该快要和蒙恬会师了。他和后方的王翦大军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战机已到!” 在郦食其的提醒下,齐相也终于祭出了准备良久的秘密武器:大齐水军! 就这样,当蒙恬和李信经过两天的磨合,终于决定先把过去放下,齐心协力对战城外的宋义大军之时,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路被断了! 黄河之上,齐军水师突然出动,不仅切断了他们和后方王翦大军的联系,也使得邺城的补给岌岌可危! 城外的宋义,在这两天本来是十分的纠结:因为李信大军虽到,但在整体兵力上,还是联军占优——要放弃已经做好的攻城准备,在王翦的主力来临之前撤走吗? 可是大齐水师的出现,突然间给他以及城外的联军,都打了一剂强心针。 此时的邺城,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仅靠狭窄的滏口陉,是支撑不了城中近十万秦军的后勤补给的,而他们既不可能野战击破赵军骑兵,又不可能渡河打击齐军水师,几乎是被困死了! 蒙恬和李信才知道,此前他们的看法都错了... 实际上,当刘季在高唐成功实现“路上行舟‘’的壮举之后,黄河以北的秦军就如齐相的设想那样,被釜底抽薪了——大齐水师随时可以截断蒙恬军的后路,使得局面变得比王翦等人想象的还要糟糕。 只不过,由于陈平的奇谋,齐相便先将这一杀招隐藏,然后来了一出请君入瓮...果然,由于谣言和猜疑,王翦在得知蒙恬弃了巨鹿的消息后,就已经决定要从南线撤兵了,而在他们的主力到达之前,齐军却率先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看来已经别无选择,我军只能沿着滏口陉,撤向太行山以西...” 终于,蒙恬再次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李信沉默不语——他实在是不甘心没等交战,自己就要退却...可是要战的话,己方真的没有胜算啊! 王敖此时依旧摸不着头脑——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巨鹿城中之时,是那么有自信,那么有把握,甚至还拿出余力去招揽陈余...可现在? 他隐约感觉自己是被更可怕的对手给吊打了! 见众人不语,军中资历最老的蒙武慷概陈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败就败了,我们得认!但关键是要搞清楚为什么失的利——为此,我们要先活着!” 接着,他对李信说:“敌军必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退却,劳烦将军断后了!” 见事已至此,李信便抱拳领命而去。而其余人等,自然也不敢再有半个不字。 王敖却看向蒙武,若有所思地尝试复盘起此战的来龙去脉了... 第121章 战书 黄河之畔。 望着封锁河道的大齐水师,王翦只得再次兴叹。 此时,虽然明知道河北的蒙恬与李信军已经陷入了绝地,但他根本没有办法渡河过去增援... 如果说,面对淮水的霹雳车阵地,他尚可选择在雨天强行突破。可如今在这黄河上,哪怕阴雨天会使敌军的火药受潮,却能在同时增加敌方舰船的威力——这种科技组合产生的威力,已经不是靠秦军的骁勇和指挥官的谋略可以匹敌的了! 王翦更是不明白,齐国人什么时候造出了那么多的船? 之前齐国的水师虽然在大野泽和济水已经屡次大显神威,但那明明是另一条河道啊?自从秦军攻克临济之后,济水与黄河在上游的交汇处——大梁周边,就一直掌握在秦军的手里。这些齐国的船总不能会飞吧! 当然,这个谜题最终也没困扰王翦太久。当他再次派出探子去高唐侦察时,最终还是发现了刘季主持修建的两河间的驰道工程,甚至还目睹到了又一次的“陆上行舟”...不过,那得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此时此刻,王翦却在束手无策之际,收到了齐相寄来的一封书信。 趁着赵高不在身边,他急忙取过来看,只见那竹简上面屹然刻着: “近者奉辞伐罪,旌麾西指,王贲授首。 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欲与将军会猎于邺。” 于是乎,王贲铁青着脸,对着秦军下令到:“撤!” 黄河之上,齐军旗舰上。 再度向曹丞相学习,刚刚整完活的阿盛心里十分舒坦。 说实话,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遭遇了王翦大军,他恐怕会第一时间“风紧扯呼”——但此刻,他真的不介意与对方来一场中门对狙! 首先从科技和武器上来说,齐军装备了霹雳车和舰船,想守好黄河可谓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而哪怕秦军顽强地突破封锁,在北岸某处登陆了,赵军的骑兵也不会干看着——在对方胡服骑射的打击之下,秦军的登陆部队很难建立起滩头阵地。 联军高层甚至还制订了一个再度分割秦军的计划,考虑先放一批秦军渡河,再用水军断掉他们的后路,让他们也尝尝当初王贲面临过的绝境... 当然,诸将也不觉得王翦会傻乎乎地中计——当年的济水可是在枯水期,只是因为炸坝而突然水位暴涨,才打了王贲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黄河水那么深,齐军战船那么跑着,王翦哪里会轻易派人过河去送死? 不过,其实也说不准,因为王翦大军与邺城的情报也已经被截断了。此时,联军早已知道蒙恬与李信已经沿滏口陉西撤的消息,但王翦那边可是对此一无所知... 万一他担心邺城有失,率领大军决死救援的话,联军可是会欣然放秦军前部过河,然后占据邺城并加强对河道的控制,把秦军的有生力量在野外分割消灭的。 总之,齐相的确是感觉“优势在我”,才给王翦送去了那么一封挑衅的竹简。 话说阿盛也是有一段日子没用刀笔刻竹简了。他已经在联军系统中普及了纸笔;不过,他可不想将这些科技成果过早地暴露给秦军,这才特意选用竹简来传递战书。 只不过,他虽然刻得手都酸了,却还是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王翦很明智地撤退了,并没有跟自己方面多做纠缠。 “恭喜相邦,看样子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的区域,再也不会遭到秦军的威胁了!” 虽然明知王翦不退的话,局面会对联军更为有利,但郦食其还是在此时率先向齐相贺喜。 然而,阿盛却表现地非常冷静,还转头向亲随们科普了一下气候方面的知识。 只听他说道:”恐怕未必,等到了冬季,黄河会结冰。届时我军水师将无用武之地,而秦军却可以凭借步兵的优势再度来进攻的!“ 听闻此言,一旁的陈平一语惊人地表示道:“相国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啊!不过此时距离冬季还有大半年——足够我们消化掉赵国的了。” 齐相听罢顿时又忍不住想偷着乐: 此时,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原本的齐国国相了。在燕地,他不仅建立了统治秩序,还控制了魏国王室,如今再能染指赵境的话,自己的势力可是起码能超越巅峰期的袁绍了! 而手下们马上就进行了可行性论证,让阿盛仿佛已经梦想成真。 “相邦,我们应该赶赴邺城,与宋义大军会师。此时,赵国的主要控制区还是在代郡,而除了代郡本部,他们还需防守井陉、滏口陉与黄河一线,以目前的赵军兵力来看可谓是捉襟见肘...如果郦生所料不错的话,赵相会请求齐军留下部队进行协防!”郦食其率先表示道。 阿盛瞬间恍然大悟:“驻军”加上“文化渗透”,这不是近代某个超级大国横行天下的奥秘吗?自己好像又有作业可以抄了! 而望着眼前的陈平,他也觉得现在不光计划能定下来,执行的人也有了。 于是,齐相便试探道:“陈平,你怎么看?” “小的以为,关键是不要打草惊蛇。毕竟赵相也是聪慧之人,一旦察觉到我方的意图,必将有所行动——届时,我方将极其被动。” 而在明确了原则之后,陈平继续将方案细化:“我们应该循序渐进,可依然令公子冲率一军屯守邺城,此地可兼顾滏口陉和黄河中游的防卫,虽处赵国边陲,却是一大重镇。曹参等部,可分别驻守在邺城到高唐之间的各个要冲。至于巨鹿等赵境腹地,请交给小的吧!” “好!”阿盛连连称善,他坚信陈平会再度给自己一个惊喜。 且说王翦在退兵之后,联想到自己这一两年来南征北战,先是攻破临济,接着从赵地打到了楚地,又从淮河跑到了黄河...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路征战,虽然鲜遭败绩,但屡屡徒劳无功——他分明是一直被联军牵着鼻子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想办法破局!”王翦立誓道。 可是,如何才能再打一个临济之战,让敌人在不利条件下依旧不得不和自己正面交战呢?他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第122章 卿子冠军 几日之后,邺城内。 宋义所率领的联军与齐相亲自统领的水军成功会师。双方欢聚一团,好不热闹。 阿盛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田冲、田震等人,也在这些齐军将领的介绍下见到了司马尚、司马卬、李左车等赵军将领——他尤其对那个和韩信差不多是同一档次的李左车感兴趣,一见面就给了这个井陉口的大功臣重赏。 不过,最终的重头戏还是留给了自己亲自举荐的联军主帅:宋义! “此番,您身为楚人孤身北上,先率领联军攻克了巨鹿,又拿下了邺城,真的是功勋着重!依本相所见,您应当为联军的‘卿子冠军’啊!” 再度见到宋义后,阿盛便如此表态道。 虽然宋义明知道自己的战绩充满了水分——在巨鹿和邺城,蒙恬都是自己撤走的,他只不过指挥大军按部就班地做了两次攻城准备,几乎都么有跟秦军交过手...但面对着齐相递过来的橄榄枝,宋义还是欣然接受了。 对此,众人也没啥不服气的。谁让人家是主帅呢?宋义被重视了,跟着他一直在等的部将也才能沾沾光。 而紧接着,齐国这边又开始了下一个套路。 就在众人聚餐到了一半的时候,只见刘季领进来了一支楚国人打扮的歌舞团,当场表演了一支楚国剑舞。围观诸将看了,无不拍手叫好。 “你别说,这个刘季还是听得力的。居然在高唐就能搜罗到这么多楚国伶人,然后在船上排练出了今天的曲目!” 阿盛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按照计划,对着旁边的宋义询问道: “颇思楚否?” 而事实证明。人家“卿子冠军”还是比扶不起的刘阿斗有良心很多。宋义他早已经湿润了眼眶,面对着齐相的提问更是诚恳的答道: “妻子儿女,都在彭城,如何能不思念?” “还好高陵君也在彭城。他跟本相说,受了您的临行嘱托,也一直在照顾您的家人。如今大功告成,不知您有何打算?” 眼见自己勾起了宋义的思乡之情,阿盛接着明知故问道。 “看样子是时候要回国了!”宋义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耍心眼,依旧感慨道。 “我们也算顺路,可以先一同从黄河坐船到达高唐,再在那里转陆路到济水,继续南下——话说高唐新修了一个工程,恰好也请您见证一下。” 齐相继续释放着善意,可紧接着,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只是...联军下一步该如何部署,我们在行动前,可要安排妥当!” “那是自然。” 归心似箭的宋义到最后还没有半点警觉。 于是乎,又经过了一番商讨,最终的布置如下: 田冲率领齐军一部驻军邺城;司马尚则率领着赵军主力返回到邯郸、巨鹿、常山等腹地;齐军的其余各部,则徐徐向高唐退却,中途将按照军事需要,“帮助”赵国的城池协防或进行军事工程的建设, 当然,这些活动都是在赵国的国土上进行,联军也对于赵国对这些城池的所有权没有异议。只不过,具体的使用权以及粮饷供给等问题,则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具体分析了。 而陈平,将继续作为一名低调的齐国使者,在幕后进行操纵。 他有信心能自下而上,从里到外地进行渗透——毕竟代郡的这套行政系统,想要扩展到赵国那么大的领地上,是需要时间的。而张耳再怎么能力超群,也不过是一个空降的相国。有了齐国在背后的支援,陈平感觉自己没多久就能彻底超越他这位曾经的老领导。 且说,当齐相以为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际,田震又跑来求见了。他这才发现,有了新欢陈平,他差点就把这位原即墨大夫,大齐情报系统的初代负责人,张耳、陈余两人曾经的领导给抛之脑后了... 欣喜的是,经过了磨练,尤其是井陉口那凶险的背水一战,对方明显成长了很多,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发出“打到临晋关”之类的豪言了。 而对方还带来了更多田儋大夫的遗产。 “目前,末将麾下有近万名原高唐大夫的旧部,或许是时候让他们重返高唐了...而这份竹简,也是我们在临济城外的齐军大营内找到的,似乎是田儋大夫临终前所作。” 阿盛接过竹简,顿时觉得眼前之物是无比的厚重——或许也是因为他习惯了用纸笔,再看到大捆的竹简产生的错觉吧。 他翻开一看,发现是田儋的练兵心得,自然又是对其万分重视。 良久之后,只见齐相开口道:“辛苦你了。这支雄兵可谓屡次经历了生死考验,定会是我大齐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不过,田震你呢,将来有何打算?” 田震则表态道:“不瞒相国大人,末将仍在学习赵军的战法。也多亏了相国大人赐给末将的望远镜,使得末将能够多多观察,快速积累经验。想必再过几个月,末将也能学成归国,建立起我们大齐自己的骑兵部队!” “好!”齐相称赞道,随后想了想,接着对田震说道: “听陈平说,他能掌握赵地的情报网络,你也是出了大力。今后请继续配合他的工作。另外嘛——一定要和李左车搞好关系!” 田震一听就乐了,他现在可是和李左车、司马卬两人都快成了生死之交,于是他便当即拍胸脯,打起包票来。 阿盛初听时,也是感觉到很欣喜。但当田震走后,他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谁说哥们情义就一直能保持下去?人家张耳和陈余当初不也是号称的“刎颈之交”吗?结果,还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两人闹得水火不容了... 突然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召来陈平,又交给了对方一个秘密任务。 而在邺城某一隐秘的角落,王敖望着狂欢的联军军营,也是心情复杂——他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虽然秦军退了,但他领导的隐秘战线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战斗。 第123章 不速之客 荥阳,秦军大本营。 王翦终于拟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就在他思考是派快马向咸阳那边报备,还是亲自去跑一趟面圣之际,一群不速之客却突然闯入了他的大帐。 坦白说,王翦一开始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快,但他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容之后,立马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大王!”他急忙想起身行礼。 “王老将军甲胄在身,就免了吧!”秦王政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可谓不怒自威,顿时就使得营帐内的气氛无比严肃了起来。饶是王翦身经百战,在秦王面前也一时失了分寸,只得沉默着,等待对方的指示。 而在秦王政的两侧,李斯与蒙毅也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一边警惕地打量着王翦,一边准备应付秦王随时可能发作的虎狼之威。 就在一阵沉默中,秦王却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翦面前的沙盘,若有所思。 王翦当然知道,秦王是来“兴师问罪”的。此番出山,他虽然先打了一场临济大捷重创了联军,可接下来的南征北战却是白白辛苦,但几乎毫无战果! 于是乎,秦王终于坐不住了,也搞了一个突然袭击,来到他的军中。 而好在,他最近的确都是在苦思破敌之法,未曾懈怠——而如今,自己也算摸索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老将军。” “微臣在!” 听闻秦王的呼唤,王翦急忙应答道。他虽然多次设想向秦王汇报这一幕,也准备了几套腹稿。但此时,他只觉得脑袋里面空空如也,似乎只有靠本能来应对对方。 只听得那秦王说: “过去的事,寡人就暂且先不问了,李斯蒙毅他们自然会去调查。寡人关心的是,今后的战事该怎么办!?看来你已经有说法了?” “正是!” 王翦不得不硬着头皮先接下话茬。 他没有想到,自己准备好的辩解之词,秦王直接不听了,而直接把重点放在今后的行动计划上。目前,他虽然已有了通盘的考量,但尚未来得及深思熟虑,因此此时也说得磕磕绊绊。 “我们必须要集中兵力,攻敌必救,逼迫敌军和我们正面对决...不瞒大王,敌人如今采用的是当年孙武和伍子胥为吴国制定的‘三师肄楚’的战法——那时的吴国人将军队分为三部分,轮流来骚扰楚境,使得楚军主力来回奔波,不得安宁。” 秦王没想到,王翦为了阐述其作战计划的制定逻辑,还是不免回顾之前受挫的经验...不过好在,人家到底是开门见山地讲出了下一步的计划,也不算违背他的命令。 可他还是狐疑着唱起了反调: “怎么,我大秦的军队就不能一分为三,和对方正面对决吗?” 王翦只得继续应对道:“怕是很难...因为总体上来说,我军总是处于进攻一方,而敌方占据了地利,便能因地制宜,发挥着他们的长处。目前末将以为——齐军擅长水军,代国擅长骑兵,韩国遗民多能工巧匠,而楚国...最具有斗志...”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秦王的脸此时已经变得铁青。 还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昌平君! 这位曾经的大秦国相,对着己方可谓是知根知底。 王翦当年也没有料到对方会闹出一场陈郢之叛,使得李信大军惨败... 而他更没有料到轮到自己上场时,几十年来一直人畜无害的齐国又会突然蹦了出来? 再说最近的这些战事吧:自己虽然依旧保持着全胜记录,可北线的蒙武军居然败给了赵军?南线的屠睢、王离,再加上李信,还打不过楚韩联军?蒙恬又无缘无故弃守巨鹿...这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而秦王也很快意识到,眼前的救火队长是自己最能仰仗的,于是接着询问道: ”老将军这回需要多少人?“ ”三十万!“王翦咬牙答道。 毫无疑问,他这时已经不敢再狮子大开口一般集合几乎全部的秦国军队了。 原本秦国有六十万大军,在战事的不断消耗下,此时大概只剩下了四十余万。更何况,他们还要兼顾着多条战线,只能在其他地方采取守势,并将机动兵力集中起来。 而嬴政明显也是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最后也放下话来: ”好的,寡人尽量给你凑。请老将军不要让寡人失望!“ 就在这君臣交心的难得时刻,赵高却拉着侯生姗姗来迟,顿时破坏了现场的氛围! “拜见陛下!” 赵高二人进入营帐后,也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秦王和王翦一样,虽然对他们的乱入也产生了一丝不悦,但还是很快舒缓了眉头,对着两位自己打心眼喜欢的弄臣说道: “起来吧!你们也一直在尽心尽力了,将来一定要继续配合好王老将军!” 远方的彭城之内。 当高陵君又一次带着宋襄来项府找项羽之时,却发现项梁再次对着这位未来的战神发着怒: “你说你,怎么连兵法都不好好学?想成为‘万人敌’的话,学不好兵法怎么行?” “什么破兵法啊,依羽儿看,这‘三师肄楚’的战法简直是蠢透了!当年楚国的将领怎么就不知道‘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道理呢?” “你这小子!” 看着此时的项羽已经能够反唇相讥,把项梁都噎住,高陵君也是一愣。而接下来,眼见项梁要动粗,他也是急忙上前劝解。 就这样,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之后,范增过来将项羽和宋襄领走,只留下两位大人。项梁于是对高陵君抱怨道:“亚父好生厉害啊!教的那羽儿是越来越不服我了!唉!我也就现在能在身体上占些便宜,再过几年,羽儿怕是要比我还高了!” 面对着这一番自嘲,高陵君哪里敢胡乱言语,他只将北线的战报和宋义即将回来的消息转告,终于也使得项梁转忧为喜。 “卿子冠军?那个宋义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最后,他对着齐相封给宋义的这个称呼品味道... 而在另一边,范增可谓是与时俱进,给两位小朋友讲述了秦王政在加冠礼时,一举平定嫪毐之乱,并将吕不韦和赵系外戚势力一网打尽的故事。 此时的宋襄,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一旁的项羽却语出惊人道:“就这?彼可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好!亚父一定好好见证!” 如果是项梁听到了,恐怕会小心翼翼,甚至想捂住项羽的嘴。但范增这个狂生不在乎——他还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徒儿竟然比自己都狂! 第124章 宿命对决 彭城的众人没有想到,他们平静的生活这么快就要被打破了! 在宋义到来之前,秦军就突然攻了过来,击垮了在边界警戒的项家军。按照目前的态势看,用不了几天,秦军先锋就将兵临城下! “果然,秦军还是发现了彭城守备力量的薄弱...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在召集众人开启的紧急会议上,昌平君率先为战局定了调。 按理来说,之前彭城方面已经很低调了——众人甚至否决了项梁的提议,没有掺和到此前的大战中。可彭城方面的漏洞,依旧被心思缜密的王翦给发现了! 昌平君甚至隐隐有种自怨自艾的念头,不禁在心里猜想着: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才使得秦国方面的格外关注着彭城?进而发现了此地在地缘上的重要性,以及项燕大军败亡后,此处兵力薄弱的现状? 而此时的范增,也似乎没有往日的轻狂了。 “敌人这是攻其必救...”只见亚父冷静地分析道:“代国骑兵可以弃了赵地,韩军可以弃了陈郢,但我们却不能丢掉彭城!否则的话,我们和齐国的联系将被切断,两国都将被秦国各个击破!” 而更令他郁闷的是,他明明看穿了王翦的意图,却一时没有反制之法。 开玩笑,对面可是王翦啊!他怕是会延续此前“结硬寨,打呆仗”的作风,根本不给自己使出奇计的机会。 “事到如今,怕是只能去求援兵了!”项梁最后无奈地总结道。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高陵君一定会就坡下驴,借着求援的由头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可现在,他受着宋义的临行嘱托,也与众人相处久了加深了情感,居然也想着留下来和大家同甘共苦了... 而突然间,他灵机一动,对着昌平君表示道:“相国大人,或许您应该亲自前往齐国求援,如此一来...” 说到一半,高陵君却一下子犯了难,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 “如此一来,秦军或许会去追相国大人,而放过彭城?” 旁边的范增几乎是顷刻间会意,他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高陵君的小心思点了出来。 看到高陵君不好意思地涨红着脸,昌平君却苦笑道: ”并不会的...你们都还不大了解嬴政——他可不会因怒而兴师,而是会将前线的指挥权毫无保留地交给王翦。王翦则更加理性,一旦盯上彭城,根本不会放过!” 他顿了顿,发现众人也陷入了沉默,便接着表态道:”为今之计,本相誓与彭城共存亡!“ 高陵君也不得不承认,彭城内需要昌平君来主持大局。而且彭城的情况,比起当初的临济来,还是要好上很多——这里城高池深,虽然军力略微薄弱,但如果军民一心的话,秦军也很难在攻城中占到便宜,所以恐怕这里即将迎来的是一场围城战。 他考虑了再三,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除了情义方面的考量之外,他觉得此刻还没有到要他亲自求援的地步。现在彭城这边掌握的秦军情报很有限,完全可以用书信交代清楚。高陵君因此感觉并不用急于一时。 就这样,他的求援信通过已经建立的既定渠道,很快交到了正在送宋义最后一程的齐相手里。 当时,齐相领着刘季等人,正在给宋义介绍两河间的驰道工程呢。阿盛原本想让宋义见识一下”陆上行舟“,再在此处告别,谁知工程考察了,临行酒都喝了,可彭城战事一起,宋义就直接走不了了。 而在理解了秦军的意图之后,阿盛也在心里感慨: “彭城!居然又是彭城...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等等,最早的战例好像就是刘邦对战项羽吧?” 而联想到高陵君书信中不时提到的项羽成长点滴,他又忍不住感慨命运弄人! “这个王翦真是会选地方啊!可他偏偏怎么就不能再等上几年?现在项羽虽然在彭城,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否则,王翦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郦食其间齐相久久不语,以为他在思考是否要救援,便在一旁提醒道: “相邦,这彭城我们怕是不得不救!楚相、项家军和卿子冠军的家属都在彭城之内,而且万一此地有失,我们和楚国的联系会被切断,秦军也能从南方威胁到我们国土的安全!“ “本相明白,当然得救”,阿盛当即表态,随后向宋义表示道: “卿子冠军,看来又要劳烦你去趟赵地了,我们需要赵国的骑兵!” “包在在下身上!” 坦白来说,对于齐相要骑兵干什么,宋义和郦食其其实是充满疑惑的。这个兵种虽然机动力强,但等他们从赵地赶到,秦军恐怕早就建好各种围城工事了,用骑兵该如何去进攻? 不过,这等大事,自然也要通知赵军,并请他们也派出援兵,而有谁能比刚刚卸任联军主帅的宋义更合适呢? 当然,阿盛一开始的想法是复刻项羽的彭城之战,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并不现实:王翦率领的秦军可是要比刘邦统领的多国联军更难打;而在用好骑兵方面,别说是李左车了,就算是韩信亲自来,恐怕也无法像项羽那样指挥...于是,他又只能硬着头皮和郦食其等人另谋他法。 而郦先生也是一时束手无策,只是一再强调要做好备战的准备和情报收集。 “看样子,这回免不了要正面对决了...我们究竟能否与王翦一战呢?或者说,陈平或张良又能想出什么妙计吗?“ 就这样,齐相在阴云般的疑惑中送别了宋义,然后返回高唐开始备战了。 第125章 毒士纵横 且说,在宋义尚未抵达赵国朝堂处求援之时,赵相张耳就已经通过齐相此前设置的驿站系统,得知了秦兵要攻楚的消息。于情于理,他都准备南下去救援。 此前他与齐国楚国,尤其是齐相和昌平君之前的情义自不必提,如今他更是强烈感受到了在赵地为相的难处! 所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这里尚武而轻文,许多人才还直接被齐相办的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给吸走了,他这一空降的相国几乎是无人可用,于是整天要为各种治理问题而发愁! “看起来,我真的不是合格的相国啊!之前陈余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通过代郡系统而掌握这么大的赵国领土的?” 张耳不得不承认,他那个“兄弟”还是很有本事的,而自己算是抢了人家的遗产,然后还不得不按照对方原先的规划走下去... 当然,之前他治理魏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大魏国不仅一度是战国的第一人才输出大国,甚至在魏王咎复国后也依然算得上人才济济——张耳感觉自己先前只需要知人善任就好,如今却不得不亲力亲为处理各种杂事,真是恨不得能早日解脱! 还好,自己的旧部陈平又来到了身边,虽然他已经成了齐国的官员,却依旧愿意为自己分忧。而接下来,秦国的进攻又是一个契机。他真是恨不得早日摆脱朝堂,再跟那些曾经共事过的赵军将领们一起谈笑风生。 不过,就在他拿定了主意之后,一名不速之客却上门了。 张耳一看来者是个读书人,便秉承着自己一贯的礼贤下士的作风,好好接待了对方。可他没有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在下是范阳人蒯彻,听说足下就要死了,特意来吊丧!同时,也为您而庆贺。” 张耳在大惊之余,连忙向对方行礼,然后请教道:“您何出此言啊?” 只听那蒯彻说道: “足下接替陈余担任赵相还不到一年,却能够守井陉,攻巨鹿,将秦军逼退到太行山以西——不过,这是因为沾了齐国和楚国的光。如今,您还是未能掌握赵国,然而齐国和楚国却已经大祸临头!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您是准备南下救援。届时,您的后方不稳,前线的胜负也难以预料...所以在下特意提前来为足下吊丧!” 眼见对方说的是头头是道,张耳又请教道:“既然如此,您为何又说来庆贺呢?” “如今足下遇到了我,就获得了一线生机!”蒯彻如此夸口道,接着又是一顿头头是道的分析: “最初强秦攻取天下之时,连灭韩、赵、魏并重创燕、楚,其势头如猛虎一般不可阻挡。然而,最近这两三年内,各方势力团结了起来,共同抗秦。楚国打退了王翦的六十万大军,齐国取得了济水大捷,足下虽然中途也遭遇了临济之败,但也在赵相任内成功收复失地,与秦国形成僵持的格局——在下推测,如今这天下大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 张耳听了连连点头,他没想到对方对天下大势的认识如此深刻。 而蒯彻接下来话锋一转,对着张耳便蛊惑道: “如今,这天下的命运其实掌握在足下手里。我愿掏心挖肺为足下出谋划策,帮助足下坐稳这赵相之位。那么接下来,您助秦则秦胜,帮助联军则联军会取得上风——两方都会视对面为死敌,却不敢轻举妄动,只会来百般拉拢您。如此操作得当的话,这天下便可三分,而足下,就会是这鼎足之势的缔造者,可开创万世之太平!” 说实话,张耳平素自诩也是当世的有识之士,此时,却感觉自己听傻了...他从来都只是一心抗秦,哪里思考过这么长远,更没设想到什么天下三分! 于是,他便继续向对方请教道:“请恕本相愚钝,一时未能领会先生的深意,您能否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呢?” 眼见自己的画饼已经震慑住了对方,蒯彻继续娓娓道来: “就说这眼下吧,您如果率军南下救楚,便会陷入到万分危险当中!请听从在下之言,不要发兵,而要趁此良机牢牢掌控赵地。在下判断,即将到来的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您应该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吧?” 张耳茫然地点点头——他此时当然已经听明白,却感觉很难下次决断。 “如此一来,如果秦国胜了,足下可以再挥师南下,使得秦的疲惫之师不能回关中休整。届时,联军会视您为救世主,您的地位会远远超过齐相或者楚之卿子冠军;而如果联军胜了...” 蒯彻看出了张耳的动摇之意,于是再度进言道: “想必他们的重心也会在南面而无暇北顾,足下届时可率军东进吞燕。届时,太行山以西、黄河以南的秦军将不会再与您为敌,而赵国也将成为东北部的霸主!” 张耳思考了良久,最后还是谢绝道: “多谢先生的好意,然而楚相、齐相待本相甚厚,本相也信奉‘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想当初,本相只不过是一个魏国遗民,还被秦国所通缉,是熊启大人给了我机会——所以,本相实在不忍看到他困守彭城之中,自己却无动于衷。” 眼见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却即将功亏一篑,蒯彻也是心里一急,便亮出了杀手锏: ”您当初和陈余不也是相约为‘刎颈之交’吗?可是现在呢...这人心,是多么难测的,您如此诚心对待别人,哪知道别人是否会在背地算计您?还是审时度势,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是更合适的处世之道!” 一听到陈余这个名字,张耳便愣在当场。后面蒯彻说了什么,他仿佛已经充耳不闻。 “先生,您打住吧!让我再考虑考虑...” 发现自己失神之后,张耳连忙向蒯彻行礼,并将他送了出去。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几日之内,张耳只觉得蒯彻的一些话语,总是在自己的脑海中徘徊,而他也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蒯彻这位毒士并未取得开门红...却依旧给张耳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 第126章 天赐良机 几日之后,在张耳还在犹豫之际,宋义便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随后,出乎张耳的意料,宋义既没有前往相府来拜会他,也没有跑到赵国的朝堂之上递交国书,而是直接将了他的军——径直跑到了赵军军中! 张耳闻讯,也只得唤上陈平等亲信,急忙赶赴到赵军军营。他很清楚,虽然此时宋义只不过是一个或许还没有官方认证的楚国特使,可他不久之前还是名正言顺的联军主帅,在自己军中可谓是威望极高,怕是不会受到什么阻碍... 果然,在他们赶到军营之时,宋义已经擂鼓聚将,开始了一番动员。 “诸位同袍,此前有幸和大家共同征战——我们从临济城一起退往漳水之畔,又一同反攻巨鹿,夺取邺城...如今,暴秦又来攻打我们楚国,将在下的家小都困在了彭城。不知可否有同袍愿意再同在下走一趟?去解这彭城之围啊?” 一语既出,众人可谓是反响强烈。请战声,咒骂秦人之声,以及对于“卿子冠军”的呼唤可谓是不绝于耳。 不过,赵军主将司马尚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率先觉察到了张耳一行人的到来。随着他的目光,诸将也都看了过来,等待着张耳的表态。 见军中如此情景,张耳也只得硬着头皮表示道:“本相已经决定了,将亲自挂帅,同卿子冠军阁下一同救楚!请大家做好准备,等待出征的命令。” “诺!”司马尚抢先应下,接着军中便是一阵欢腾。 田震一脸懵逼地目睹了全程。 他如何能想到,求援那么困难的事——当年申包胥哭秦庭可是哭了七天,而信陵君也不得不窃符外加锤杀大将...而人家宋义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一切。 “我听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坦白来说,卿子冠军此举并不厚道。不过我却很能理解他。” 事后,李左车如此分析道: “他的家人遭遇了危险,所以哪里还顾得上做事的体面?他很清楚相国大人是被军中所拥立的,甚至他自己就是那最初的拥立之人!所以一旦军心已定,相国大人将不得不从。” 他的这一番分析,使得田震万分佩服,也让一旁的司马卬听着是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乱七八糟的?俺们只是想要打仗罢了...” 此时,他还不像自己的某位后人那样,不会动不动就算计,只是像其余的赵地武人一样单纯。 “谁能想到,这赵国的尚武精神,其实也是把双刃剑啊!” 田震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 “在战场上,赵边骑可谓是格外的勇猛,比起齐‘技击之师’可谓是不知道厉害到哪里去了...可在战场之外,这支劲旅几乎是一点就着,要不然宋义如何能一朝挑拨,就让避战的陈余丢掉了相位;又短短几句话,逼得原本犹豫的张耳不得不就范?” 而不久之后,他又在大营之中与自己的“上线”陈平,不期而遇了。 只见陈平也不动声色地表示道: “卿子冠军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赵相克星啊!如今,赵军随赵相再这么一动,我们将迎来天赐良机——相信不久就能实质性地掌握赵国朝堂了。” 田震此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人家赵相张耳明明把你陈平当作心腹,你却如此在背地里算计人家!” 不过,为了齐国的利益,他还是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而是恭敬地向对方请教:“末将怕是要随赵军出征,不知护军都尉大人还有何吩咐?” “要跟赵军诸将搞好关系…想必阁下也应该明白了,这赵国的权力来源是自下而上的——团结了诸将,便能成为实质性的主帅,而掌握了基层,则能架空庙堂!” 这一精辟之语再度让田震敬佩不已。 说实话,对于自己坎坷的仕途,他一开始其实是心怀不满的。可是,在历经了磨练之后,又遇到了像陈平和李左车这样的后浪,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本计划的荒谬之处,也准备在基层好好锻炼。 而如今,听了陈平的这一番话,他又不免想入非非——莫非,在司马尚老将军之后,他也能像魏国人张耳陈余,以及楚国人宋义那样,接管赵军的指挥权? 而陈平则继续补充道:“接下来,这赵地就交给我了。赵军可要交给阁下了!当然,曹参等人会率部分齐军相助,而相国大人还无比看中李左车...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啊!” 田震连忙答应了下来,已经感觉到重任在肩。 而半晌之后,张耳辞别了宋义等人,与陈平一起打道回府,他又忍不住对对方袒露心声: “本相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如今这赵国的局面初定,我们怎么就又要远征呢?” 眼见着张耳又起了犹豫之意,陈平连忙喂给对方定心丸。 “相国大人,以今日之局面——即便您不挂帅出征,宋义也必定能搬得一支援兵,并亲自挂帅...与其如此,不如把兵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张耳一想,感觉陈平说的比蒯彻之言更有道理。 是啊!说到底,他这个赵国国相之位不过是捡来的...哦不对,是军中推举而来的。所以赵军才是他的根本。退一万步说,即便赵地有失,他带领着赵军,也能再卷土重来! 于是乎,张耳不再犹豫,而是给陈平画起了饼:“还好后方有你!本相便能放心很多...等我们复兴了魏国,你如果想当魏相,我便继续当这赵相;要是你习惯了赵地这边,我就去当魏相,把这赵相传给你!” 望着陈平表现出的受宠若惊之态,张耳自以为拿捏住了对方。可他哪里知道,陈平内心却是在发笑。 “什么魏相赵相,我可是要立志成为这天下的宰相!” 当然,从实际出发,他估计是无法成为第一个“相天下”之人...可是,如果要成为某一任继任者呢? 他感觉自己还是有着很高的顺位。 几日之后,得知张耳已亲自挂帅,集合赵军出发,潜伏在赵境的王敖也是万分激动。 “真是天赐良机啊!没想到颠覆赵国朝堂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第127章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替罪羊? 王敖哪里能想到,就在他盘算如何颠覆赵国政权之时,他也被自己人给算计着。 原来,以秦王政为首的大秦“最高巡视组”,在离开王翦军中后,便北上去了上党,到达了经滏口陉而撤到此地的蒙恬军中。 而这回,由于已经跟王翦定下了大计,秦王政便扮起了红脸,还亲自犒赏了三军的将士们,同时把白脸的苦差事交给了还在担任廷尉的李斯。 于是乎,李斯变得既欢喜又头疼——能陪同秦王出游,并被委以重任,他自然感觉得偿所愿。可他接下的任务并不轻松:要去探查之前北线败绩的缘由,然后给秦王一个交代。 更何况,当事人首当其冲便是蒙家父子!要知道,现在的蒙毅可谓是秦王的头号心腹,还是随行的另外一位要员。而蒙武与蒙恬两父子也一直得到秦王的信赖与重用——李斯于是感觉自然必须把握好执法的尺度,要不恐怕会遭到蒙氏家族的记恨,或者是秦王的猜疑! 令他欣喜的是,对于井陉口一战的失利,蒙武坦然地表示自己作为主帅要承担责任。对方承认自己是技不如人,也没有料到己方面对的是赵军主力布下的陷阱,还自比为秦国的常败名将孟视明,以为自己被俘的“污点”做解释。 李斯不得不承认,蒙武这一先例选的极好,多半能获得秦王的谅解。这个孟视明是秦国名臣百里奚之子,他先前屡屡丧师辱国,甚至在“崤之战”里遭到了晋国的伏击,同样落到了一个全军覆没外加主将被俘的田地。 可后来晋国把他释放了,秦穆公也没有怪罪于他,他也因此知耻后勇、发奋图强,最终不仅在晋国那边找回了场子,还帮助秦穆公“称霸西戎”。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晋楚“城濮之战”后,楚军主帅成得臣被楚成王赐死,晋文公听说了之后却是大喜过望——熟悉这些典故的秦王政当然要向先祖秦穆公学习,而不会选择楚成王的处理方式。 不过,在蒙武说到他是如何英勇地从赵营中逃脱,并带来了重要情报促使蒙恬弃守巨鹿之后,李斯却陷入了怀疑。尽管在事后看,弃守巨鹿一事其实是影响全局的败笔,可蒙氏父子依然坚定的认为他们的决定没有错。蒙武还情急之下,把锅甩给了并不在此地的王敖! 这一举动,顿时使得李斯是一个头两个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从上次安排了王敖和尉缭的狱中会面之后,他就基本上收服王敖了。可现在,他的人遭受了无端的指控,却又不能赶过来自证清白——形势可以说是非常不利了! 更何况,多次缺席了关键时刻的王敖似乎还真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因为归根结底,不还是秦军的情报工作出了偏差?他这一情报战线的负责人,不好好待在巨鹿城中,甚至还错过了蒙武归来的这一重要节点,怎么看都似乎有点可疑! 那么,秦王是愿意相信蒙氏父子之言,还是会等王敖回来再听他申辩,李斯可是不敢去赌啊... 而现在,他又例行公事一般地找到李信了解情况,想听听对方的看法。 “在下以为,此次战事真的是充满了蹊跷!不过,这未必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有可能是——对方太狡猾了,我们被算计了!” 李信的表态,着实让李斯吃了一惊。 他不禁暗自琢磨道: “怎么现在风水轮流转了?以往都是我们算计别人,现在我们自己倒成为受害者了?” 当然,李信也不是随口胡说,而是——张良带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深了。 当他一五一十把这次南下时的悲惨遭遇讲给李斯听后,李斯也陷入了沉默。 李斯原本以为,李信可以称得上是前一阶段秦军表现最好的将领之一。他不仅拿下了临济之战的头功,还作为先锋四面出击,在北方攻破宋义布置的漳水防线,逼迫赵军退回代郡;在南方攻克陈郢,并将之焚毁,一举把韩国打到了楚地。 李斯真的以为李信只是个局外人,只不过因为救援邺城太快,才被齐军截断归路,不得不随蒙家军西撤。可在对方口中,他才得知“陈郢之战”的另一个版本。 他当然觉得李信不会撒谎,毕竟谁会把胜利说成是一场败绩?可为什么“李信屠陈郢”的谣言流传地如此之广,令之前的他都信以为真,李斯真的是细思觉恐! “难道我们的对手,厉害到那种地步了吗?” 他不由得在心里嘟囔,并再次提醒自己:重点是,这种说法,秦王是否能够接受。 “不行,可不能承认我们的对手如此高明。大王是断不可接受这件事的!” 最后,李斯做出了判断。 而李信最后交代的那段话也给了他启发... “所以李将军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巨鹿弃守的消息传了过来,让王翦老将军认为北线危急的话,我大军此时应该已经包围了寿春?” 李斯话语中的诱导之意,并未能引起李信的警觉。对方果然感慨道: “是啊,若非如此,或许在下已经先登破城了——我真是恨不得把敌人的主帅给揪出来,看看对方到底是何许人物?看看是他的妖术厉害,还是在下的刀剑更强!” “好的,这是我们刚刚谈到的内容,李将军要不要看一下?” 李斯趁着对方心潮澎湃之际,赶紧试探了起来。 果然,李信不疑有诈,草草地扫了一眼,就画押确认了... 于是乎,李斯便借李信之口,对于蒙氏父子一通被刺! 紧接着,当他向秦王汇报的时候,果然秦王也犯了难。 “李信寡人还是信得过的...可他指责起了蒙武,蒙武又指责起了王敖,王敖偏偏还不在这里?” 饶是这秦王再英明神武,面对着李斯搅浑的水,他也一时不知道谁是谁非了。 “算了,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弄清楚,李爱卿你要继续努力啊!” 秦王敲打道,然后他就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寡人都还得用啊!正巧王敖派人送来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李爱卿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李斯顿时受宠若惊。 而他看了王敖的计划后,又顿时觉得自己这番操作似乎有点画蛇添足了——看样子王敖还能为秦王发挥不可代替的作用,自己其实没必要太过担心... 第128章 复仇者联盟 蒙武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重返伤心之地了! 当然,身为一个败军之将,他可不敢有什么怨言,反而还很感激秦王给了自己这个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机会。 虽然此时,他率领的不再是大军,而是一支几百人的小部队... 原来,在秦王视察完上党大军之后,便让李信领着大部队南下去支援王翦,只留给蒙恬几万人守卫太行以西,而又交给了蒙武一个特别任务——率领小股精锐潜入赵境,助陈余抢夺相位! 于是乎,蒙武又一次带队走了井陉,而这一次是小部队分批次偷偷潜入。结果,由于赵军军力已捉襟见肘,而且没料到秦军会偷偷钻到这一他们曾经的坟场,还真的让蒙武等人混了进来... 而接下来,上次见证蒙武与张耳交手的常山城,也在里应外合之下,落入了叛军手中! 紧接着,蒙武又见到了王敖,还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陈余! “恭喜陈余大人!如今我们旗开得胜,是不是要抓紧前往巨鹿,再打赵国朝堂一个措手不及?” 只听见王敖对陈余建言道。 蒙武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赵将司马尚。没办法,谁晓得天意居然如此弄人?前几天,他还对着李斯给王敖扣上黑锅。哪知道转头他就成了王敖的下属,得率人来配合他的计划? 好在,王敖一直潜伏在赵地,应该不知道自己曾经告过他的黑状...只要蒙武他自己谨言慎行,王敖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至于陈余,那个心高气傲之人似乎就一直没有正眼瞧过蒙武,而只是把他当成王敖手下的工具人... 不过,陈余对于局势的判断,还是那么的精准,于是他果断拒绝了王敖的提议。 “去巨鹿太危险了”,陈余分析道:“如今我们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两千,万一巨鹿守军有所察觉,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接着,他郑重其事地表示: “去代郡!那里还有我的人,听说还关押着上一战的秦军俘虏...而且,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赵嘉那小子的亲人怕是还留在代郡!哈哈,这个赵王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但为了王的体面还是得四处迁徙,我就不信他会让家人跟着遭罪!” “好啊,此计甚妙!看来阁下的相位,应该快要失而复得了!”王敖听完,也拍手附和道。 “居然如此顺利?” 蒙武在一旁暗自感慨了起来。 想当初,自己可是统大军,都没有攻下眼前这个偃旗息鼓的常山城。可如今,他手下这些人还是分批乔装进来的,只是夹带了一些武器,连甲胄都没带,却因为陈余手下的接应,便如此轻取了常山,点起了第一把火? 如今,这陈余以及王敖虽然是自己名义上的领导。但在打开常山武库之后,自己手下虽然换成了赵军打扮,可武器在手,甲胄在身,战斗力可谓是翻了数倍。蒙武感觉自己才是这支“复仇者联盟”中真正的核心,掌握着最重要的武装力量! 而接下来,颠覆了代郡之后,他又能有数万的俘虏兵可供补充力量——这些可都是自己的旧部啊!到时他完全可以把陈余和王敖踢开,再在这兵力空虚的赵境上杀个几个来回。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此时,他只能先不动声色,默默听从着王敖的调遣。 而在南线,由江东子弟兵组成的复仇军团,也在整装待发。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统帅只是才能平平的项伯...而为了防止自己的大哥,以及这支重要的联军力量有失,张良也辞别了韩王,并向楚王请战,然后随着项伯军一同进发。 在半路上,项伯率先对着张良感慨道: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可谁能想到,如今你我两家的王却能在寿春城内如此融洽地相处!如果这天下没有了争斗,所有人都相亲相爱了起来,那不是太好了吗?” ”兄长此言差矣。”只听张良冷静地戳破了项伯的美好幻想。 “想当初这周天子分封天下诸侯,大家不也是各种沾亲带故的吗?可这天下何尝少得了争斗?礼乐崩坏之时暂且不论,就说这武王死后,三监携商纣王之子武庚反叛——这三监,可都是武王的亲弟弟啊!就这么要夺自己亲侄子的江山!” 项伯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时的景象,因为他们项家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兄弟几个的感情都好的不得了。 可他还是察觉了张良话语中暗含的隐忧,于是又向对方询问道: “那么,我们两家的王,会不会也有一天...要打起来?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办?” 张良叹了口气,接着安慰对方道: “暂时应该是不会的。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秦国。哦不对,它不仅仅是敌人,还是我们两国的仇人...至于以后吗?我们能顺利度过眼前的难关就可以知足了,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 “哦...” 项伯似懂非懂地闭上了嘴,仿佛像是在放空一样,有时又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而张良这边,虽然嘴上刚说了“别想那么多”,却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有在庆幸,因为项伯大哥够朋友,特别讲义气。而其余的楚国人也都是非常豪迈,他这才敢放心地把韩王留在寿春,自己率领着复仇者们去面对秦军。 他也在遗憾——手底下这么多江东好儿郎,却没有合适的主帅...说到底,项伯还是不适合挂帅,可是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比他更恰当的人选。唉,这天下将才都去了哪里啊? 他更是在自我怀疑...归根到底,淮水之战还是王翦笑到了最后,张良感觉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但还是差那么一点。自己究竟能否再度提升呢? 就这样,在张良还在疑虑重重之际,这支援军路过了淮阴。而没有人觉察到,有一位十多岁的孩子,此时正抱着祖上传下的佩剑看着大军经过,心中却已经在设想自己指挥着千军万马... 第129章 见面礼 且说,在陈余偷袭常山,然后率众前往自己的最初被拜相的代郡之时,张耳也率领着赵军狂奔突进,早早地渡过了白马津,并几乎兵不血刃地夺取了自己的龙兴之地——外黄。 宋义见状,也只得佩服对方。要是他来指挥的话,定会先和齐军驻守黄河一线的曹参等部先行会合,再徐徐南下,此刻说不定只走到了半路。 原本,他对于张耳这种突袭的战法其实是持保留意见,因为他们途经的魏国土地都已经被秦军所占,而赵军骑兵几乎不具有攻坚能力,所以这一举虽然能在最快地救援彭城,其实是兵行险招...可他没有想到,张耳根本就没有犯险,而是在外黄早有准备。 “卿子冠军阁下,本相的这番布置,您是否还满意?” 进入外黄之后,当着众将的面,张耳特意向宋义问道。 宋义听出了对方的示威之意,并很明智地选择了服软,于是也当众表示道: “在下要代表楚国,感谢相国大人的千里驰援!相国大人的统兵之才,真的是要十倍于在下啊!” 张耳感觉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气,此时的心中是无比的舒坦。 说实话,张耳跟宋义也算是无冤无仇,甚至还是对方劝说他接收陈余的相位,两人也曾并肩作战,对抗秦军。他也很能理解宋义先前为了家国,而跑到军营中,逼自己发兵之举。现在他既然露了一手,不仅震慑了宋义,还增加了自己在军中的威信,便感觉没必要再跟对方置气,相反还要用好对方这个楚国向导。 而两人其实也同时都在心里感慨:张耳的统兵之才,明明是如此之强,却屡屡为政务所累,不得不假手他人。所以看起来,一个人要想做到“出将入相”远远没有那么容易,甚至往往需要很多的帮手! 在如今这支赵军之中,老将军司马尚只是个通晓战术与指挥的将才,而年轻一辈又资历太浅无法服众,所以张耳和宋义就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大军指引方向。 ”如今,我们可谓是送了秦军一个见面礼。不过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张耳先对众人讲述起了自己的谋略: “据探查,秦军的主力沿睢水进发,此时已经抵达彭城近郊。而外黄这里,北靠济水,便于我们获得齐军的接应;向西可威胁大梁,向南可切断获水与睢水,使得我们东面的秦军后路不稳。如此,我们能进能退,可以发挥出机动力优势,在秦军侧后方避实击虚!\\\" 宋义听后,也是连连称善。他虽然在心里恨不得直接率兵杀到彭城下,或者先跟齐军会合,再一起行动,但不得不承认,张耳的此番布置,可谓是最大程度发挥了外黄这一战略支点的作用,也充分利用了赵军骑兵的优势——他根本是挑不出毛病来。 可他没想到,年轻将领李左车却表示道: “相国大人,我们也务必要小心啊!兵法有云,‘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如今我军经历了长途奔袭,士卒战马皆已经疲惫,而且尚未与友军取得联络,还身处在秦军的包围态势之中...利用好外黄,我们当然能够牵制住大批敌军,可一旦外黄有失,我军可就危险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外黄这里可以放心。” 只见张耳在肯定对方意见的同时,自信地打起了包票: “本相在十多年前,便担任了原本魏国的外黄令,而先前的举事,也是在外黄这里。所以说,这里是不会有问题的!即便再过十几年,不论这天下局势如何,外黄父老也永远是我张耳最坚强的后盾!\\\" 此话一出,旁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家纷纷在心里觉得:果然还是领导厉害。这资源,这人脉,这战略眼光,要不然人家怎么能接连担任魏赵的两国国相呢? 可张耳没想到,送给他的“见面礼”,马上也要来了。 “不好了,秦军夜袭!有人打开了外黄城门!秦军要杀进来了!” 打脸来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张耳愣在当场,一时没有反应。 “快快下令突围!”一旁的宋义急忙出言提醒,张耳这才如梦初醒... 片刻之后,秦军大营内。 王翦彻夜浑身酸痛,几乎是难以入眠。 不需侯生的天气预报,他的身体已经告诉了自己:明日又将有大雨。 此时的秦军,几乎都把大雨跟胜利联系到一块了,可王翦知道,先前的那两次都只是凑巧。反而自己这个身子骨,仿佛经历一场大雨就会弱上一分。 此时,他可谓是不得不服老,只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打好这一场彭城决战。 好在此时,喜讯传来: “报告,屠睢将军得手了!我们已经重新占领了外黄,赵军此刻,正在四散逃窜!” “好,继续追!” 王翦顿时感觉到很欣慰,似乎也一时忘却了这旧伤发作之痛。 说起来,他这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他早就猜到:张耳领兵,必定直扑外黄,于是早早做了准备——还是模仿了张良“火烧陈郢”的布置。 当然,此时的秦军没有火药,不能依样画葫芦。可是,王翦却抓住了这一战法的关键:先把敌人放进来,让敌人放松警惕,然后趁着夜色突袭! 而张耳哪里能想到,在外黄的“自己人”,其实混杂了秦军的奸细,他们在关键时刻把城门一开,使得因赶路而疲惫的赵军失去了城墙之利。好在他们当机立断地选择了突围,不然在城内跟秦军的步兵打巷战,恐怕是九死一生! 张耳此时,可谓是体会到了老家丰邑反叛时刘邦的感受——谁能想到,他这个地头蛇,会在自己的地盘上遭到别人的算计呢? 好在,这一击并没有要了张耳的命。在他失魂落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之时,猛将司马卬还是护送着他脱离了险地。 第二天清晨,张耳终于是缓了过来,也借着晨光看清了周围的司马卬、李左车,田震等人。 此时众人依旧是马不停蹄,而张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们这是...向东?” “没错!”李左车答道。 虽然张耳已经根据初升的太阳判断出了方向,但闻言还是大惊。 “怎么能够向东?东面可是秦军主力所在!这个李左车难道也不怀好意?” 正思索间,张耳突然远远望见前方一对兵马的身影,心里顿觉不妙: “完了,看来明年的今天就会是我的忌日了!” 第130章 虚虚实实 就在张耳如临大敌之际,田震却通过望远镜观察,看清了对面的装扮与旗号。随后,只见他拍马上前,对着对方喊道: “来者可是吕泽将军?” “吕”字旗号下,为首的齐将同样也掏出望远镜观察,随后便欣喜的反问道: “是田震将军吗?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真是吕泽率领的齐军!张耳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齐军此时也出动了。而吕泽率领了一支偏师先回到了老家单县,又在昨天夜晚听到西面的动静,这才在一早亲自领兵侦察。 就这样,两军会师,并在大雨降下之前赶赴到了单县。张耳等人还享受到了吕公亲自熬制的羊肉汤,顿时感觉体力和精力都得到了恢复。 而这时,李左车也解释起了自己向东突围的缘故。他以为秦军既然在昨夜定下突袭之计,必然也在各个赵军可能突围的方向上有所埋伏,如此一来,反而是向东走较为安全。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能在中途遇到齐军,本来是打算于次日再择机向北探路的。 可惜的是,在昨晚那个混乱的情况下,他没办法通知全军...因此,目前或许只有他们这支小分队逃出生天,司马尚和宋义等人则吉凶未卜! 当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时,张耳不禁越来越担心其余赵军的命运,可他们此时也只能等待。 田震虽然也心急如焚,但或许是此时一众幸存者中最冷静的了。他当然为友军的命运而担忧,但同时也察觉了眼前的机遇: 此时吕泽麾下的兵马,有一部分是从高唐派出佯攻巨鹿的疑兵,而剩余的大部,则是自己背水一战时率领的那部分高唐齐军——陈平可谓是一语成谶,他现在或许真的有实力掌握这支会合后的军队! 不过,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当好辅助,便特意向吕泽问道: “我们齐国对于救援彭城,有什么安排吗?” 吕泽当即会意:以现在赵军的情形,怕是已经无法再独立作战了,所以眼下的这支友军,或许不得不依附在齐军的体系之中,成为联合作战的一支部队。 于是,他也将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构建一个更大的包围网,再择机配合彭城的守军,来个中心开花。而卑职目前接到的任务是——向下邑方向机动。不知诸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首先当然是收拢散卒了...”田震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后他转向了张耳,试探着说道:“或许接下来我们也能一道前往下邑?” 张耳思索了一下,随后特意向李左车询问道:“李将军,你以为呢?” 见此一幕,田震暗自琢磨起来:这场战败,原来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张耳如今不再自以为是,而愈发尊重起了李左车的意见;同时自己这位兄弟,也在一次次的考验面前脱颖而出! 面对着赵相的询问,李左车则表示道: “我听说‘和实生物,同则不继’,我军当然应该配合齐军作战,但也要找到自己的位置。目前一同前往下邑也算是稳妥之举,不过问题是:到了那里又该如何行动?如果我们继续和齐军执行同样的任务,那恐怕也没什么价值了...” 张耳当即称善,并表态道: “看来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我们到时也可以依托下邑,从侧后威胁秦军,并将守卫据点的任务交给吕泽将军。或许齐相到时也另有安排...总之,先一同进军吧!” 而吕泽此时却表现地愈发谨慎,只见他说: “我们不急着上路,还是先尽量去收拢溃兵,同时也要跟其余的部队相协调,以免孤军深入...想必经历了昨晚那一仗,秦军也得知了我军各部正在陆续抵达,更会加强戒备,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更小心!\\\" 张耳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吕泽此时已经展露出了大将之风,不禁再次大量起了对方。而此时,司马卬也当众表态道: “放心吧!以后这些侦察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哪怕只剩下了百十骑,也能当好大军的耳目!” 见状,张耳又在心中感慨:自己除了盲目相信了外黄的父老乡亲之外,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吗?如果不是对于外黄的安全有着足够的自信,如果不是全速赶路致使全军疲惫,他怎么不会向周边撒出哨骑?而如果真那样操作的话,秦军的偷袭又如何会轻易得逞? 唉!想想自己前日还洋洋自得,自以为在宋义面前挣回了面子,今天却不得不依附友军,也是天意弄人啊! 而在秦军这边,接连传过来的战报也让王翦感觉到了天意弄人... 虽然屠睢那边又传来了喜讯——秦军向北追击到了济水之畔,对于因雨天水位暴涨而无法渡过济水的赵军发动了成建制的打击,目前已经确认斩杀了赵军的主将司马尚;可另一方面,王离处的伏兵却扑了一个空。 “齐军居然没从最利于进军的沂沭河谷赶往彭城东面的重镇下邳?那他们究竟又去了哪里?莫非是定陶?可自己明明也在那边有所布置,却似乎也是白白浪费了军力...” 而突然间,另一个消息传来,又让王翦大吃一惊。 “什么,下邳居然失守了?怎么可能,莫非这齐军会飞?” 坦白来说,由于此时汇集的军力有限,他便没有在下邳城内留下重兵,而将大军交给王离,埋伏在了齐军的“必经之路”沂沭河谷中...可是,伏兵没有被触动,下邳城反而丢了,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此战并不好打!本来想给每支敌军一个‘见面礼’,没想到,只是重创了赵军...下一阶段,或许会更加艰难啊!”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可王翦心里依旧是阴云密布。 第131章 再临沛县 话说回来,王翦其实是高估了联军... 阿盛这边,压根就没想到秦军会布下陷阱,想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他未从沂沭河谷进军的理由非常简单:他很早就选定了此战齐军的大本营——沛县! 于是乎,齐国大军沿着齐相等人曾经来往过的路,平安到达了沛县。阿盛欣喜地发现“沛公”王陵将此地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刘季、雍齿、樊哙、夏侯婴等人也算是衣锦还乡,并打算在沛地父老乡亲面前再立战功。 偏师方面,除了吕泽独当一面,率军途径单县前往西面的下邑之外,郦商也率领水军控制了济水、荷水和泗水一线。 按理来说,齐国水师也可以顺泗水而下直达彭城,但秦军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在泗水下游的防备极严。同时彭城偏偏位于泗水之南,秦军又依托着更南方的获水和睢水。仓促之间,齐国水师不可能再来一次陆上行舟,也很难绕道上游的大梁再进入到南方的河流之中——所以郦商和彭越暂时只能发挥后勤运输和协防沛县大本营的作用,而无法作为进攻核心。 至于下邳方向的突袭,其实是张良率领的楚国南线援兵取得的战果。 王翦没有想到,这支从寿春出发的部队,没有直接经蕲城直接北上,而是迂回了一下,先前往江东招兵,然后再溯泗水而上。当他们到达下邳之时,意外地发现此地虽然已经落入秦军之手,但守卫薄弱,于是张良当机立断,抢占了这个战略要地。 说实话,联军这边也一直纳闷:秦军的外围部队都哪里去了?他们哪里知道,只是自己的运气好,在进军路线上避开了敌人重点防备的沂沭河谷、定陶、蕲城等地... 而即便如此,赵军还是遭受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当接到吕泽发来的张耳军在外黄遇袭的情报之时,齐相可谓是真的傻了眼。除了在为宋义等尚且下落不明的赵军残部的命运而担心之外,他更是在心里哀叹道: “看来,原本设想过的抄项羽彭城之战作业的设想,要彻底破产了!” 他不知道,其实他成功抄了一个开头,因为项羽在历史上就是通过风骚的走位,避开了刘邦大军在沂沭河谷的设防,然后突然出现在了彭城以西的萧县。 他只知道,现在联军各部虽然都陆续赶到了彭城周边,可他们恐怕还不具备在野战中战胜秦军的战斗力——而最有希望学习项羽战法的赵国骑兵还偏偏受到了重创... 无奈之下,阿盛只得令郦商率水师沿济水搜索从外黄逃出的赵军残兵,并继续和郦食其商议了起来。 而郦食其再一次帮齐相做起了心理按摩,他指出: “虽然赵军受挫是个坏消息,但相邦也别忘了我们还有好消息——楚军的南路援兵已经攻取了下邳,这里面想必有张子房的功劳!” 阿盛顿时精神一振。对啊!有张良在,此战哪有那么容易输? 他真的恨不得赶紧把张良请到身边,赶紧谋划一下。 “只不过嘛...如今沛县在北,下邳在东,而中间的泗水和彭城又被秦军给截断了,两军想要保持联络的话,怕是会越来越困难了!” 见到齐相恢复了斗志,郦食其又不失时机的指出这一重大问题。阿盛听后也赞同起来: “是啊!现在秦军已经完成了对彭城的合围,我们想要传递消息可谓是非常困难。如果跟外围友军的联络再被切断,那各军只能各自为战,恐怕会重蹈临济之战时的覆辙,被秦军各个击破...唉!不知军师也有良策?” 只见对方为难的表示道:“请恕郦生愚钝,目前只想到同时派多路信使往来传递的笨办法...如此多派几路,只要有一路能到,信息就能传达到位。不过这样也有一个问题——消息会更容易被秦军所截获。” “想保密的话很容易啊。” 郦食其哪里能想到,他以为的难题,齐相却不以为然。 而随后,对方也不解释,只是四下张望,随后便抓起一旁的一本印刷版的《考工记》,便一会儿翻书,一会儿伏案书写了起来。 郦食其见状便明白齐相又有了特别的想法,于是也一旁静静期待着。 半晌之后,只见对方亮出了其所书写的内容,并笑着对郦食其表示道: “军师,你能否能看明白本相想表示什么内容?” 郦食其一看,感觉齐相所书写的仿佛如天书一般,顿时心下犯难。不过,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眼前的符号是四个一组,也算很有规律,便隐约查觉到了什么。 “莫非,这是一种隐藏信息的方式?” 看到对方居然能猜到个大概,阿盛便欣慰地揭开谜底: “没错,本相称之为‘密码’!而且,刚刚也算是尝试了一下双重加密。这第一层嘛,就是用阿拉伯数字...哦我是说一种表示数字的符号,来书写;而想破解这数字所代表的意义,就需要这本《考工记》。“ 说罢,齐相还在一旁写下0到9这些数字符号和他们对应的汉字,接着他又对照着《考工记》这一”密码本“,向郦食其演示了一下情报破译。 “原来这四个一组的代号,前两位代表的是页数,后两位则是指该页的第几个字,这种加密方式还真是精巧啊!” 郦食其弄懂原理后,不由得称赞道。 阿盛继续表示道:“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怕是也来不及设计更好的密码了。好在,目前这个方法虽然有些复杂,但应该难不倒吕泽和张良——事不宜迟,要赶紧给他们送去密码本,并告知加密与解码的方法!” “没错”,郦食其也补充道: “吕泽那边相对来说比较好联络,关键是下邳城那边...目前秦军怕是来不及完成严密的封锁。可如果再耽搁几天,密码本能否平安送到,恐怕也成了问题了。” 齐相连连颔首,随后便找来了夏侯婴,交代一番后,让对方骑上最好的马,带上一本《考工记》,前往下邳城中报信。 “作为军中最好的驭手,夏侯婴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阿盛对此可谓是非常有自信: 彭城周边本来就是夏侯婴炫技的地方。这一回,他不需要在项羽的追兵面前上演停车、把刘邦儿女抱回来、再驾车扬长而去的壮举,只需要趁秦军还没完成布防时去送个信,哪里会出什么岔子呢? 就在此时,回到家中看望曹氏和幼子刘肥的刘季突然打起了一个喷嚏。 他只道是前日大雨着了凉。而这一喷嚏也冲散了他与家人重聚的喜悦,随后刘季便又发愁起该如何给娘家人解释曹无伤之死这一问题了... 第132章 与虎谋皮 几日之后,随着更多的信息传到沛县,齐相等人对于局面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首先是下邳城那边果然很顺利,张良派出来的信使这几天陆续到了四组,其中,还包括夏侯婴本人,而他们带来的消息,正是用密码写成的。 “这是张良大人的回信,本次一共出动了五组人马,看样子有一组不幸落入了秦军之手。”夏侯婴如此复命道。 谁知道阿盛没有第一时间去破译密文,而是数落起了夏侯婴: “你不应该回来的!想必秦军已经注意到我们这里与下邳那边的通信,你这等人才,怎么能再亲自犯险呢?” “这是张良大人的吩咐,让末将务必赶回到相国大人身边...以防不测。” 夏侯婴察觉到了齐相言语中的关切之意,但还是解释了起来。 阿盛见状,也只得感谢张良的一番好意,可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再派夏侯婴去犯险,也希望自己不会像历史上的刘邦那样,被迫由夏侯婴护送着逃命。他立誓要打赢彭城之战。 不过,想要实现这一目标似乎并不容易——这不,张良此时也没有什么良策,只是告诫友军一定要等待时机。 当然,好消息是下邳城这颗钉子秦军很难拔掉,张良那边已经不仅装备了韩之劲弩,还掌握了霹雳车的科技。只要秦军不率重兵攻打,就几乎对下邳那边无计可施。而如果王翦真的集合大军攻击下邳,彭城这边就有了可乘之机。 看了张良的分析,阿盛顿时发觉:如今联军与秦军似乎进入了僵持阶段。此时,几乎是谁先发动,谁就会吃亏。其实说起来,眼下似乎是进入了“长平模式”,可以说是秦国比较擅长的,而关中的援军与后勤还在不断地运过来... 郦食其这边,看了阿盛解码出的消息后,也感慨道: “目前似乎是要看,是彭城那边更能坚守,还是秦军这种围攻模式更为持久...从侦察到的消息判断,这回敌人从荥阳到灵璧的睢水后勤线防备极其严密,而后方的军队,还在不断地向前线汇集。秦国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在彭城这里决战了!” 听闻此言,阿盛又突然想到了曹操曹老板的一件轶事,然后又模仿了起来: “哈哈哈,这样最好,省得我们要打到函谷关去消灭这些秦军了!此处汇集地兵力越多,其他方向上面就更有机会。” 不过,阿盛的盲目乐观并没有骗到郦先生。他对齐相表示出来的斗志感到很欣慰,然而,却在内心中琢磨道:“其他方向?我们真的还有其他方向可以利用吗?” 正思索间,陈平的报告也从赵地传了过来。 虽然齐相看完后表现的较为冷静,可郦食其立马感觉到大事不妙。 陈余反了! 他不仅突袭夺取了常山,还在短时间内通过威逼利诱拿下了代郡!此时,他可谓是挟持了赵国宗室,大有逼迫赵王重新封他为赵相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反倒是自己的侧后先起了火! 不过,阿盛的反应倒是很冷静,他只是向郦食其询问道:“军师以为,这事该怎么告诉张耳他们?” 郦食其突然醒悟:“莫非相邦的意思是,暂时不与陈余为敌?” “似乎没必要,因为这毕竟只是赵国内部的问题...按理来说,我们没必要掺和。” 见齐相如此轻描淡写,郦食其着急地提醒道: “可是相邦,陈余哪来的力量发动这一场政变?郦生怀疑,他已经投靠了秦国!万一他再引秦军攻击燕地的话,我们北伐的成果,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所以要稳住他。陈余不是还没打出秦军的旗号吗?看样子还有的谈。” 阿盛依然表示地很自信。 郦食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接着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莫非相邦,您对此变故早有布置?” “哈哈哈,也算不上布置吧。不过的确提醒陈平做了些准备...” 见事已至此,齐相便和盘托出:“只是能否像本相设想的那么顺利,那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郦食其思路一边,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陈余的这一举动,固然是颠覆了赵国的朝堂,可对我们来说或许并非坏事...想必公子冲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邺城,甚至在赵王的请求下,继续向北平叛;而张耳率领的赵军,此时失去了后路,又不可能马上返回赵地,怕是有可能流亡起来甚至为我所用!” “而即便出现了一些意外,陈余这一闹也务必会分散秦军的注意力。如果王敖他们把宝贵的谍报资源都投在了赵地,彭城这边反而是更安全了!” 齐相补充道,接着他便振振有词地表示: “所以说,我们要与虎谋皮,尽力让秦军、陈余和赵国势力进行内耗。而现在,除了指望陈平和田冲的临机发挥,我们更要稳住陈余,最好能让他保持中立。” “与虎谋皮?” 郦食其忍不住品味起这一超越时代的说法,接着表示道: “如此一来的话,可以再派孔鲋去面见陈余。他们两人有一定的交情,孔鲋又是孔子后裔,陈余一定会卖给他一个面子——而想必有的选的话,陈余一定想保留一个好名声,而不会轻易地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投秦!” 阿盛连连点头,心想孔鲋正是游说陈余的合适人选。不过张耳那边,又该如何告知呢?他一时间也一个头两个大。 而代郡这边,王敖此时心中也有一丝不安:有一名叫做蒯彻的民间人士来投陈余,还跟对方私下密谈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一个好消息。只是知道——陈余果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而代郡的这场风波显然会愈演愈烈! 第133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招 且说齐相这边,在派出孔鲋试图稳住陈余之后,他又对着地图研究了两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似乎可以两全其美的计划。不过,这需要张耳部的配合,而阿盛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对方。 郦食其当然自告奋勇地请命了,但此时联军与秦军的局势已经是犬牙交错了,他唯恐路上有失,不愿意让郦先生犯险。而随着有一条消息传来,齐相终于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可喜可贺啊,宋义活了下来!郦商的水师在济水中救下了他!” 原来,宋义也和司马尚等人一样,没怎么多想就在遇袭那一夜往北突围了。途中,他们遭遇了秦军的伏兵,又在大雨中被暴涨的济水拦住了去路。好在宋义是楚国人,比较擅长水性,索性跳江求生。而司马尚等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郦食其很快也明白了阿盛的意思——很显然,让宋义出马去劝说张耳要比自己更合适,毕竟他跟赵军渊源颇深,还刚刚经历了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只是郦食其不确定,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过后,对方是否能很快振作起来。 而随着郦商带着宋义回到了齐军大本营,答案也就揭晓了。 只见,宋义一见到齐相,就悲痛地哭诉起来: “相国大人啊!我们无能,从赵国带来的援军已经死伤殆尽了!” 郦食其顿时放下了心:对方虽然情绪低落,但看样子身体是没什么大碍的,起码他哭诉起来,还是很有气力的。 阿盛也急忙安慰对方道:“这是秦军狡猾,不干你们的事...哦对了,张耳、田震等人也都已经逃出生天了,你有了解到吗?” 宋义终于面露喜色,然后便询问起了这些人的消息。当他了解到,这支小部队反其道而行之向东突围,反而大多保全了下来,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而这时,郦食其趁着宋义刚刚缓了过来之际,又告知了他代郡陈余发动的叛乱的消息——宋义于是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体会到了大起大落的刺激。 终究,他还是坚强的扛了下来。 宋义清楚地知道,此时他还不能垮,彭城之内的家人还在等待着他,而赵军的幸存者们恐怕也需要他来做工作。 “万万没想到,我去赵国搬救兵,反而害得赵国后方不稳?而搬来的救兵,因为秦军的一场突袭,就是剩下了几千人——看样子,他们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宋义分析起当前的局面,隐隐有种责怪自己的意思,但明显他此时已经冷静了很多。 齐相见状,连忙表示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纠结了。更何况,谁说赵军没有了作用?如果秦军彻底忽视了这支残兵的话,他们怕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宋义微微一怔,郦食其也开口表示道:“当务之急,是把这支剩余的部队藏起来。” 而阿盛补充道:“没错,不仅要藏,还要让他们再度壮大!不过,这就意味着,他们得暂时离开前线...” 接着,在齐相和郦食其的一唱一和下,宋义终于弄明白了接下来的计划。而他感觉责无旁贷,当然要亲自走一趟去说服张耳等人。 而当宋义领命告辞,前往吕泽军处之后,阿盛又召见了郦商,向他下达了新的作战任务。接着,他又感慨起来: “这个王翦当真了得!一场偷袭,就几乎废掉了赵国的骑兵;而他在泗水下游的布置,又使得我军的水师难以发挥作用...不过,这是场持久战,以当前的局势来看,胜负并不在一朝一夕。” 郦商也感叹道:“赵军没有等曹参等人,就提前赶了过来,如今看来也给局面留下了转机。现在曹参等部,只走到了半路,也没遭受多大的损伤...末将定能和他们好好配合,先将北方的局势稳住!” 最后,齐相还再次询问了郦食其:“军师,本相的这番布置可算妥当?” 而郦食其也连连点头称是。 他原本真的很担忧,因为齐军主力此时也在往彭城这边汇集,留守本土以及燕地的,很多都是投降、改造之后的秦军。而现在,齐相巧妙地抽调了在前线派不上用场的部队,等于为己方准备了一些后招。 此时,他还不清楚陈平那边有何谋划,孔鲋的出使又能否成功稳住陈余。不过,即便这些都不顺利,如今联军在北线也有了新的对策。 而在赵地,夏说此时又担任起了陈余的使者,来劝降他曾经的同僚们。 果然不出他和陈余所料,此时的赵王嘉已经是方寸大乱,隐隐有着妥协之意,而朝堂诸公,也担忧着他们在代郡的家小,各个束手无策。 可夏说没有想到,为他提供饮食招待的,居然还是一个老熟人! “陈平!你怎么也在这里?” 夏说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魏都临济,魏王咎等人的音容,犹在眼前。 “想不到尊使还记得在下!”只见陈平装出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并故意可怜兮兮地表示道: “临济城破之后,在下陪同公子豹去燕地投靠了齐相...如今,公子豹正在督亢入学,在下也在赵地谋得了一个差事,所以又有幸招待了尊使。” 夏说一下子被勾起了和联军共事的那段回忆,顿时也对如今他的主公陈余被迫与秦军合作而感到痛心不已。 接着他便对陈平表示道: “没想到那张耳居然如此屈才?这样吧,你就跟着本使好了。等到陈余大人重新夺得了相位,定不会亏待于你。” 哪知道,陈平却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推辞道: “多谢尊使的好意。只不过...陈余大人是不是要投靠秦国?在下的故主就是因为抗秦而死,而我们魏国的故土此时也被秦国占据着——因此在下不才,也恕难从命!” 夏说见状,愈发敬重起对方,急忙说道:“哪里哪里,陈余大人即便不能再度和联军携手,也必定会保持中立。他所怨恨的,不过是张耳一个人而已!” 只见陈平将信将疑,还是连番推辞,夏说也就不勉强对方了。在他看来,时间会证明一切,自己也会尽力促使陈余继续加入联军,到时陈平自然会改变主意。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陈平,已经是齐国北方局势的实际负责人。而陈平,也刚刚摸到了陈余的底牌... 第134章 李代桃僵 几天之后,孔鲋抵达了赵地,并且也得到了陈平的接待。当陈平表露身份,并给孔鲋布置下去任务时,他可谓是既惊讶又为难。 孔鲋哪里能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孔家后人,居然要去骗、去套路,跟他有着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陈余?这真的好吗? 不过,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是为了大义,可以不顾一些小节。 说实话,孔鲋接下来一直在进行着思想斗争,尤其是夏说看到他之后,对他也表现的非常诚恳。而两人一同回到代郡之后,陈余也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可是在陈余身边,孔鲋又一次见到了王敖——联想起上次王敖闯入稽下学宫踢馆的经历,他立马也意识到:陈余的这场突然袭击,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而王敖顿时也觉得大事不妙... 本来他以为自己拿捏了陈余,谁想到对方夺权后对自己开始了虚与委蛇——总是借口还没有正式恢复相位,而推迟兑现自己的承诺; 在后来,在陈余见到蒯彻之后,似乎又打起了新的算盘,开始不断加强自己嫡系的实力;而如今,这个孔鲋虽然在论战中输给过自己,但王敖深知,此人可不好对付! 而且这一回,陈余根本不给两人安排论战的机会,只单独面见了孔鲋——王敖仿佛一下子就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而在密室内,孔鲋在和陈余寒暄之后,居然一脸严肃地质问他起来: “陈余兄,你这番作乱,究竟是为何?” 陈余知道对方一身的浩然正气,自然也没见怪,而是委屈地说: “子鱼(孔鲋的字)老弟啊!愚兄这哪里是在作乱啊?赵相这位本来就是我的,是那个张耳欺人太甚!愚兄只不过想把我失去的东西给拿回来!” 接着,他便硬拉着这位孔门后人给他评理,从临济救援开始,讲到了漳水“让”印。孔鲋听了,也唏嘘不已。 “如此说来,这个陈泽好像很奇怪啊?张耳大哥似乎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作为旁观者,孔鲋可谓是一下子发现了华点。 “谁知道呢?偏偏那家伙下落不明,多半是死在临济城下了。”陈余表示道,接着又咬牙切齿了起来:“可那个张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在人背后拿别人的印的行为难道就符合圣人之道吗?” 见对方突然爆发,孔鲋便知道陈余已经受伤太深,此时不宜在过度追究谁是谁非,于是,便按照陈平的嘱托,顺着对方的意思说道: “的确,这个张耳有时候太自以为是了。他路过我们齐国高唐的时候,居然趁着田儋大夫新丧,高唐群龙无首之际,鼓动高唐的官员推举田儋的幼子为新任都大夫。我们相国也觉得很荒唐,还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平息了这件事...” “对啊!这家伙真的太没有边界感了,他以为他是谁啊!什么事都想管!” 陈余也第一时间加入了吐槽。 孔鲋接着说道:“在彭城战场也是的,张耳自以为担任过外黄令,错估了那里的情况,结果他率领的赵军就在外黄中了秦军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哈哈哈哈,张耳小儿,你也有这么一天!真是报应啊!” 陈余发泄完,发现孔鲋看自己的样子有点怪,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刚才自己是太得意忘形了——张耳率领的,其实也是自己的老部下,他明明应该感到心痛的! 而见状,孔鲋再没有任何顾虑,于是向陈余问道: “看阁下的意思,莫非是要投秦与联军为敌?唉!可怜那么多赵军的大好儿郎啊!” “绝无此事!”陈余立马表态道。 此时,无论是为了在孔家后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为了贯彻蒯彻给他谋划的中立大计,陈余都不可能把一条路走到黑。 于是乎,他又故意表现地很悲伤,对孔鲋说道:“我过去是赵相,将来也要再度成为赵相,当然心疼我们赵国的子民。可是我知道,让张耳瞎指挥的话,情况只会更加不利!因此...\\\" 陈余此时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道:“只要联军杀了张耳,我就会继续和联军并肩作战,就像最开始时那样!” 孔鲋没有想到事情真的会进展到这一地步,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表示:“那好吧!” 接着,他转身去取自己的行囊,并且拿出了一个木匣。 陈余一瞬间充满了警惕,他琢磨道:“对方不会是想学荆轲吧?” 可他自信地认为孔鲋不是自己的对手,也对方一贯又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于是也只是暗中做了防备而并未干涉对方的行动。 紧接着,孔鲋便捧着木匣对着陈余说道:“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陈余依旧充满了警惕,可在鬼使神差之下,他还是照办了。 而下一瞬间,陈余大惊,因为木匣子装的分明是——张耳的人头! 孔鲋在一旁继续无奈地表示道: “相国大人所料果然不错...他知道陈余大哥不会不顾大局,只是对张耳一人有意见,所以他就在得知大哥举事,而张耳在外黄战败之际,将他军法从事,然后让我送来,当作见面礼。” 陈余此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悲在喜,还是在意难平。 孔鲋则继续趁热打铁道:“大哥与张耳的恩怨,素来与我们齐国无关。也希望大哥今后能将心思放在抗秦大业上,不要让小弟,以及天下让失望!” “那是自然!”陈余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于是乎,孔鲋便退了出来... 坦白来说,他此时并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虽然他刚刚撒了一个大谎。 那哪里是张耳的人头啊?其实是陈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死囚之中找了一个替身,然后特地借他之手使出了李代桃僵之计! 说实话,孔鲋也很疑惑,陈平咋就那么巧地找到了和张耳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而他不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齐相! 第135章 两手准备 原来,齐相在邺城见过田震,由他和李左车的关系联想到张耳陈余之后,便敏锐地预感到:陈余有可能延续原本历史的发展脉络,再卷土重来把张耳赶跑。于是乎,他便吩咐陈平早早地去物色长得像张耳之人,准备如有必要再模仿一下历史中刘邦的解题方法,搞个李代桃僵。 可齐相也没有料到,陈平居然学会了抢答! 当他从夏说那里探得陈余的底了,便意识到了手中替身的价值...于是乎,陈平果断将替身的人头准备好,假装是张耳的,然后只让孔鲋和陈余见了一次面,就触发了原本历史上的一大段剧情。 当然,王敖可没有看过剧本,对于齐相和陈平的这一番布置可谓是没有提防,但他自从见了孔鲋之后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便慌忙在陈余和孔鲋密谈之际,悄悄地找到了蒙武。 “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了”,王敖忧心忡忡地表示:“看样子陈余已经有了贰心,须防止他对我们不利。” 蒙武听了之后,心里却是一阵发笑。他私下琢磨: “陈余那个胆小鬼还用得着自己小心?陈余不小心自己就不错了!老子可是带着一支特别行动队呢!” 而且话说回来,人家蒙武现在也没原来那么自大,知道要多看战报,多从别的将领那里学习了,可他关于陈余,听说的都是对方如何“畏秦如虎”,不管是在临济城下还是退守赵地都是一阵望风而逃。 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蒙武井陉口之战的失利,也有陈余撤得太快的缘故... 虽然那场仗是张耳拜相后打的,但如果不是陈余先撤军到了离常山不远的地方,赵军又如何会做出集中兵力,消灭北线秦军的布置?而自己又哪里能想到,对方居然弃了偌大的赵国腹地,然后集中了那么多的部队来对付自己?蒙武根本是防不胜防! 更好笑的是,他和儿子蒙恬后来只是弃了巨鹿,去守邺城,就召来了秦军其他将领的质疑和廷尉李斯的调查,那个陈余如此丧师辱国,王敖却要帮助他复位?这根本不公平啊! 其实,蒙武没想明白,陈余那番退却其实事出有因——对面可是近乎无敌的王翦大军啊!而且,他正是因此失去了赵军军心,结果被张耳夺得了相位。而很快,他就要为轻视陈余而付出代价。 原本王敖所说的两手准备,是在必要之时果断撤离。在王敖看来,他们已经达到了最初的战略目的,把赵国给搅乱了,使得联军后方失火。对于陈余的后续命运,他已经没那么关心了,已经准备要见好就收。 而在蒙武看来,他们应该准备的第二方案是——直接做掉陈余,然后集合自己的旧部,把代郡的水彻底搅浑! 如果不是赵国人对于如何处置秦军俘虏花费了一番心思,最终使得绝大部分的蒙武老部下都跑到了北部边境去戍边,蒙武怕是会直接在吸收俘虏后,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可是现在,他只能慢慢地跟各个战俘营建立联系,这才继续听从王敖与陈余的指示。 但他手里可是还有那关键的几百号人——虽然他在叛军中占据的实力份额,在陈余获得代郡诸多旧部的支持后,进一步得到了稀释,但如果能妥善计划一下,这几百号人未必不能干成大事! 就这样,他瞒着王敖,和手下约好,准备在自己的人当值之时,发动兵变控制住陈余。可他没想到,陈余也做了两手准备! 那一晚,陈余还特别邀请了王敖一起议事,蒙武对此不为所动——他可做好了在必要时不顾王敖死活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带领突击队冲入陈余所在的府邸时,却扑了一个空! “人呢?” 蒙武看向守在门外的自己人,心里十分不解。 “咦?奇怪啊...刚刚还在里面,王敖大人明明也在的。” 看门的秦军也是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随着府外喊杀声传来,蒙武顿时觉得不好。 “糟糕,中计了!” 接下来,他还没怎么挣扎,就被府内隐蔽角落中藏的伏兵给射伤了。而没过多久,他的这支人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少数被缴械的,可谓是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而在此时,他看见一脸得意的陈余,挟持着面如死灰的王敖,和几名亲卫又从屋内闪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人啊?居然在自己的府邸里还偷偷准备了密室?” 蒙武顿时怀疑起了人生,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而陈余依旧没有正眼瞧他,只是转向仿佛失魂落魄的王敖,略带嘲讽的问道: “王敖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王敖此时,可谓是恨透了自以为是的蒙武。不过,他毕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从容答道:“这是手下人的自作主张,在下实在是不知。” “哈哈哈哈”,陈余明显不信,于是便奚落道: “你们真的以为,之前的那些小动作能够瞒得过本相?本相早就防着你们这些秦国人了!以前是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可现在嘛...哈哈哈!” 王敖继续大呼冤枉。 眼见对方依然嘴硬,陈余便继续调侃道:“哦?这么说是先生的属下自作主张了?那我就替先生清理门户吧!” 眼见陈余掏出兵刃,不怀好意地走到了蒙武身边,王敖急忙交代道: “你不能杀他,这是老将军蒙武!他儿子蒙恬可是负责着太行山以西的秦国大将啊!” ”哦,原来是那个着名的肉票将军啊?久仰久仰!” 陈余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可是已经停下来动作。 王敖瞬间醒悟,对方这是想要搞中立! 虽然看样子,陈余不知为何被孔鲋给说服了,但他依旧不会把事情做绝,不会彻底得罪秦国——只是蒙武这一回,真的玩得太大了... 而此时的蒙武,依旧选择了忍辱负重。可是他没想到,陈余来了一招杀人诛心——当着他和王敖的面将他们的部下一个个地解决了,然后特意把两人留了下来。 紧接着,蒙武又“故地重游”,回到了他熟悉的代郡监牢,而王敖则成了他的邻居... 一连几天,两人都是相顾无言。蒙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王敖解释,而王敖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让对方做好两手准备,哪里想到对方居然瞒着他图谋不轨,一个计划直接使得两人身陷囹圄? 第136章 黄雀行动 且说,陈余在处理完王敖和蒙武之后,便将他能控制的人马分成了两半。一半交给亲信夏说,让对方留守代郡,着重看管赵国宗室和秦国的人质,并进行一些建设。他则带着另外一半人与谋士蒯彻,前去抢占要塞巨鹿。 “多亏了先生的提醒!本相差点中了齐国人的缓兵之计。” 在半路,陈余还特意向蒯彻表达了谢意。 此时的蒯彻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的“三分天下”大计,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此时,他微笑着连连颔首,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正在心潮澎湃。 首先他想笑不识货的张耳——自己明明是先去游说的对方,结果人家不听,如今落得了一个被秦军偷袭,然后“身首异处”的下场!哈哈哈,真是活该! 其次他则感念陈余的知遇之恩...别看自己当初来投时,陈余仅仅掌握了常山和代郡,但人家什么人啊?之前不就凭借着一个代郡而恢复了那么大片赵地?可惜的是,对方这种天才是孤独的,不易被所理解。可在蒯彻看来,陈余之前果断从临济撤退,然后避开王翦军的锋芒,明明都是最利于己方的明智之举啊! 而现在,陈余的唯一一个弱点——张耳,也已经被去除了。想必他再也不会意气用事,做出类似于甩印而去的举动了。蒯彻顿时觉得,陈余的未来不可限量,他们两人必定能相得益彰,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齐国人的企图也不得不防!蒯彻不得不承认,对方也是很高明的,一方面派出了孔鲋,还直接杀掉了张耳来稳住陈余,另一方面却已经实控了邺城,并不断趁乱向北渗透。于是,他果断提醒陈余:别白白等着赵王那边的最终点头了,现在抢地盘才是最要紧的! 而陈余也当即醒悟,即刻整军向巨鹿奔去。虽然在跟秦军一阵内耗之后,自己的势力有所受损,但此时张耳已死,赵地群龙无首,又有多少人敢顽抗呢?即便是赵王嘉,此时恐怕也没有别的路了吧? 而那些齐国人,自然也不会跟陈余军发生正面冲突。蒯彻可谓看清了对方的意图,他们就是要趁赵国混乱之际,接管一些地盘罢了,是不可能抽调在彭城战场的主力来跟陈余这边正面冲突的。 以陈余军的实力,目前当然无法从齐国人手中收复失地,但只要先占据了巨鹿等要地,一方面能遏制齐国的暗中扩张,一方面也能给赵国朝堂施压。而等赵王捏着鼻子再度任命陈余为相国之后,他们就可以整合赵国的力量,观望天下的局势! 就这样,陈余军很快就到达了巨鹿城下,看到守将依旧选择了闭门防守,蒯彻又自告奋勇,要亲自出马将对方劝降。 “好的!先生把这个带上。” 陈余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而是直接把盛放“张耳”人头的木匣奉上。他就不相信,以蒯彻之辩才,再加上张耳已死这一消息,对方还不立马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然而接下来,他在城外等了一整天,不仅没等到蒯彻的回归,还没收到城中传来的任何消息,这才慌了神。 “难不成,对方是个疯子,或者是张耳门下的死士?蒯彻先生不会有事吧?” 于是乎,陈余决定冒下险,亲自出马向城上喊话。 当然,他可不会傻到给对方一个轻易狙杀自己的机会,所以特地披了两层甲,又在数十名大盾手的掩护下,这才缓缓向城下移动。而在盾阵的两侧,数百长铍兵也集结待命,并且护送着陈余等人一道上前——陈余不信自己如此武装到牙齿了,还会被对方暗箭所伤;而哪怕是对方突然打开城门冲出来,他也能及时布置长兵军阵应对。 就这样,陈余被簇拥到了巨鹿城下,然后对着上面喊话道: “我是你们的国相陈余,请守将出来说话!” 可是没想到,等到守将一露面,陈余却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后撤!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却在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张耳! “这怎么可能?他难道诈尸了吗?” 此时的陈余,脑海中可谓是充满了问号。自己昨日明明还随身携带着“张耳”的人头,还会不时打开木匣,数落对方两句。怎么一夜过去,这个张耳又活了。 此时,他依旧没有意识到,是孔鲋欺骗了自己,而在各种胡思乱想。 就在陈余军阵脚大乱的时候,城中也敲锣打鼓地追了出来,对方没有来攻击陈余的部队,却是一副诡异的阴兵打扮,使得陈余等人愈发惶恐。 陈余此时,只觉得身上的重甲耽误了他的逃跑,可眼见着自己的亲信纷纷丢盔弃甲,扔掉大盾和长铍,他又刻意矜持了起来,以稳定周围人的军心。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逃到了自己预备了战马的地方,然后便和亲信们上马扬长而去。 “看来,巨鹿这里不可久留啊!\\\" 陈余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可他意识到——应该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谁曾想,到了漳水之后,陈余又傻了眼,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这条退路,居然已经被齐国水师给截断了! “不可能,齐国水师怎么在这里出现了?那个巨鹿城中的张耳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余,是前有战船,后有追兵,而脑海中更是有无数的问号。 而在巨鹿城中,陈平成功的与齐相完成了一次千里配合。此时,他正在不动声色地给蒯彻准备饮食,默默地再次深藏功与名。 第137章 悔不当初 话说回来,陈平自以为在幕后操纵了一切,可他还是被蒯彻给惊到了。 他早就通过眼线,得知了蒯彻曾分别单独面见了张耳和陈余,虽说无法打探到他们聊了什么,但陈平明显地能感觉到——张耳和陈余在面见此人后,就出现了一些异常,仿佛被植入了什么念头一样... 可惜的是,张耳碰上了“赵相克星”宋义,其中立大计直接胎死腹中;而陈余更惨,直接钻入了陈平为他布置的陷阱中。如果蒯彻知道了来龙去脉,恐怕要高呼一声生不逢时! 如果晚上十几二十年,他必定能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而此时,蒯彻只有自保之心,于是选择了——装疯。 就这样,陈平默默地看着一会大呼小叫,一会哭泣震天,还把他准备的饮食丢得到处都是的蒯彻,心里只觉得好笑:对方的“佯狂”哪里能瞒得过自己?可自己又偏偏不好上前,将对方戳穿。 就在这时,张耳也赶来看望蒯彻,对方的样子顿时让他大惊失色。 “他这是,怎么了?” 张耳向陈平问道。 而陈平也不愧为一个装糊涂的高手,于是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看样子是疯了,可惜了这一顿上好饭菜啊!” 张耳此时没有半点警惕心,于是轻易地信以为真了,只是哀叹道:“唉!” 见状,陈平便计上心头,只见他故意说道: “相国大人如此看重此人,想必此人原本也是个有才之士。但可惜了,如今他都这样了。我们还是把原来给他准备的食物留下来,送到彭城前线去吧?” “咦?”张耳顿时心中生疑。 陈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抠了?虽然从在临济城担任魏国尚席一职以来,对方就勉力维持,节省了很多粮食,可如今直接不给蒯彻饭吃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他们赵国现在再艰难,也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蒯彻一阵哆嗦。接着,他突然睁开了眼,仿佛恢复了原状一般。 他见到眼前的张耳,还欣然地跟对方打招呼:“参见相国大人!唉?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啊?” 见状,陈平再度强压下了心中的笑意。 他只不过是略施小计,蒯彻还真的担忧起来对方会直接像饿死赵武灵王一样饿死自己,于是又假装中了邪?陈平不由得感慨起来:对方的戏真的好多啊! 张耳这时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于是先示意陈平退下。 “是时候跟这个蒯彻摊牌了!”张耳此时下定了决心: “我现在无法面对陈余,还奈何不了你?” 而蒯彻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心理变化,也渐渐地严肃了起来。 随后张耳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对对方表示道: “先生你就不要再装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们还是坦诚一些吧!” “相国大人什么意思?在下听不明白啊?” 此时的蒯彻还在挣扎。 张耳索性不管对方的表态,直接坦白道: “先前不能用先生之计,的确是本相有负于先生。可本相也是没有办法!都怪宋义那小子煽动了军心,本相要是不挂帅的话,军权可是要交给他了!” 其实,说到这里,张耳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些动摇:如果当初真的让宋义领一军去彭城,恐怕赵军此时也不会遭遇外黄之败,还能多保留些人马;而且自己如果留在赵地,或许陈余也不敢作乱。 如今,反倒是他害得人家宋义跳济水逃生,而人家在死里逃生之后,还是找到了自己,将后方的变故告知给了他。 不过,此时的张耳却无暇反思,而是继续对着蒯彻摊牌道: “可是先生你也有负于我...陈余这小子作乱,先生不帮忙平乱也就罢了。怎么能跑到代郡去投靠这贼人呢?要不是本相及时赶回了巨鹿,巨鹿的守将怕是因为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而投靠陈余了!” 蒯彻见状,便知道再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于是也正色以对道: “如果有一天,足下给了一只流浪犬一顿饭,您能指望这支流浪犬从此留在您身边,认定您为主人吗?更何况,相国大人您先前并未听从在下的意见,相当于只丢给了在下一些残羹冷炙。而陈余,却对在下言听计从,正如拿出好吃好喝的来招待流浪犬一样,那么天下的流浪犬,自然愿意到他那里去!” 张耳听闻这一新奇的比喻,也是一时无言,随后他便索性拉下了脸,对对方表示道:“本相知道错了,希望先生不弃,继续到本相门下来享受佳肴。” 只听蒯彻大笑三声,然后感叹道: “晚了,已经太晚了!当初秦国在仓促间丢掉了赵地,就像丢了一只鹿一样,引得天下共逐之。陈余联合和鹿原本的主人,先夺得了这条鹿,可是面对秦人的反攻却无能为力,只得把鹿让给了足下。而事实证明,足下也很难守护住这只鹿!目前这条鹿虽然名义上还是足下的,怕是已经在实质上归了齐国人!” “什么?”张耳大惊,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 而蒯彻眼见到了这个地步,索性破罐破摔,于是接连向张耳发出灵魂拷问: “敢问足下,你的大军哪里去了?又是如何这么快地返回了巨鹿?而邺城以及赵地南部的情况,您不会还不了解吧?” 张耳如梦初醒: 他不知道蒯彻是不是又在诓自己,但对方也是说到了点子上——他这回几乎是随着齐国的水师孤身入赵! 对于这场齐相发动的“黄雀行动”,张耳原本是万分叹服的——走陆路的话,赵军骑兵进军再快,也是要跋山涉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赶到。可是水路则不然,于是乎,他听从齐国的安排,乘坐轻舟从泗水、菏水入济水,又通过一顿陆上行舟,进入了黄河,再在黄河下游入漳水和大陆泽,这才抢在陈余之前赶赴巨鹿。 可是,他却把大军抛下了...虽然此时,赵军剩余的这支人马并不多,但几乎每个人都是骨干啊!齐相说的倒好听,什么要将这支赵军在历下和他们在燕地组建的骑兵混编,继续去救援彭城——如今一想,不是变相在夺自己军权吗? 而田冲和曹参等部自南向北的“维和”行动,张耳原本也是很感激的,可现在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怕是要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张耳顿时也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分一支偏师给宋义呢;而即便北上赵地平叛,他也不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陈余身上,却忽视了齐国浑水摸鱼的企图! 第138章 再探初心 当张耳再次与“佯狂为巫”的蒯彻单独会面之时,退到外面的陈平可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他先是命令手下再度准备一顿饭菜,随后便守在门口,准备第一时间探张耳的口风。 可他却没有想到:等张耳再出来之时,已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相国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那个蒯彻莫非真的中邪了,还影响到相国大人你了?” 陈平亲自端着刚出炉的饭菜,装作一副没有刻意在等待的样子,却一见着张耳,便关切了起来。 张耳无精打采地看了看他,随后也不应答,只是吩咐道: “让下人端进去便是...等等,酒留下,陈平我们来喝一杯!” 张耳此时也是郁闷啊——他明明成功平叛,然后充满期待地去招揽大才蒯彻,谁想人家却彻底戳破了他的美梦!此时他不禁怀疑:自己真的是赢家吗?怎么仿佛这胜利果实,都让齐国人给摘去了? 而对方还仅仅是一个陈余的谋士,他至今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陈余...要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得让对方笑话吗? 陈平此时,再度对蒯彻的能耐感到了惊讶,但在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陪着对方饮酒。 而此时,张耳终于把怀疑地目光投到陈平身上了: “陈平,你不会是暗中在为齐国人做事吧?” 他仿佛是在突然之间,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不简单!就说自己的替身吧,哪那么容易就像陈平说得那样,偶然在死囚牢中看到了——他顿时警觉了起来:如果对方提前准备了替身的话,那究竟是有何企图? 而陈平则不动声色,反而一脸无辜地表示道: “暗中?我本来就是受了齐相的任命,来赵国担任特使啊?再说,什么齐国、魏国、赵国?不都是联军吗?” 此话一出,张耳反而怀疑起了自己。 对啊,就说两年之前,哪里还有什么赵国魏国?它们不都被秦国给灭了吗?也是人家楚国和齐国仗义,这才使得他和陈余大展拳脚,不仅复立了两国,还分别担任了两国的丞相...难道真的是我自己太小肚鸡肠了? 陈平见状,继续走心地表示: “不管您担任哪国的相国,还是下野为民,您永远是我的好大哥!而哪怕最终我们还是打不过秦国,以至于魏国再无复国之日,公子豹与魏无知也永远是我们的好亲友,这是不会改变的啊!” “然而我和陈余却...形同陌路了!” 张耳说着,又埋头干了一杯。 他哪里能想到,当初两人都沦落到在陈郢看大门时,尚且能共患难。反倒是成为国相之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张耳再一次感觉自己并不是合格的相国——看看人家昌平君,看看人家齐相,而且此时两人还在彭城战场吉凶未卜呢!他居然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而陈平则继续给张耳做起了心理按摩: “大哥的一举一动,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联军的每一方,从魏国到赵国,楚国到齐国,谁不对敬仰大哥的为人?反倒是陈余,他才是误入了歧途啊。他的举动,才是只顾自己,而不顾大局!” “是啊!”张耳也立马自我安慰道: “从临济城下的见死不救,到在赵地的一味后撤,陈余那小子可不是只想着他自己?如今,联军正在彭城和秦军决战呢,他偏偏趁虚而入,可不是不顾天下的大局吗?”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试探陈平,而是继续向对方询问道: “依你看,该怎么处置陈余?另外如今这赵国境内的齐军,是不是也太多了?” 而陈平则继续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充满疑惑地看着对方。 “这不是因为代郡还未平定吗?在下以为齐军也是恨不得能早日彻底解决代郡的问题,好再将力量调到彭城方向...只不过,这怕是没那么容易!” 看到对方如此表态,张耳总算是打消了疑虑。而紧接着他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安定代郡的办法。 “如今陈余在我们手里,代郡的夏说不会不顾他的死活吧?哈哈哈,陈平,记得你也在临济城见过夏说,可愿意替大哥走上一趟,试图将夏说劝降?” “小弟虽然不善言辞,但一定竭尽全力!” 就这样,陈平成功地把自己的设想,通过几句话的暗示传达给了张耳。而张耳还以为这一招是自己想出来的,不禁也因为陈平的果断答应而沾沾自喜。 最后,张耳也在心中琢磨道:陈平跟齐国人非亲非故的,哪里有什么理由死心塌地地为齐国效力?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应该是自己的嫡系才对——无论他们这群人打着的是赵国的旗号、魏国的旗号,还是其他什么别的... 可是他不晓得,陈平虽然对于他、魏无知和魏豹等人也算是情深义重,却更是心怀天下! 或许是在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那副“攻心联”面前吧,陈平明确了自己的初心:他要帮助齐相建立一套新的秩序。那时,将是天下一统,再也不分什么齐人燕人、或者魏人、赵人。如同张耳和陈余那样的争权夺利,将成为过去。而他会在新的时代中,与心怀天下的有识之士共同奋斗! 可在那之前,陈平不得不继续使得手段,搞点小破坏。 于是乎,当陈余到达代郡后,对夏说直接表示道: “我们可以放了陈余。可是,这个条件嘛...” 还不到让赵国彻底安宁的时间,他得让齐国渗透得更深一点! 第139章 放虎归山 “什么,那个陈平居然把陈余给放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当北面的消息最终传到沛县齐军大本营时,郦食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报。 坦白说,他设想了无数种结局,可陈平最终的处理方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齐相此时对于陈平几乎是百分百的信任,于是他仔细地研究了情报,并将皮球踢给了刚刚回到军机处的田震。 “田震,你说呢?”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护军都尉大人搞砸了最后的谈判,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不得不交出了陈余...但论起最终的效果嘛——恐怕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久在赵境的田震如此答道。 “不错!如果他成功劝降了夏说,张耳就立刻能够收复代郡,那么赵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兴。而现在嘛...他恐怕只能小心翼翼地待在常山了!” 阿盛也分析道。 此时,他心中莫名地有一种暗爽之感,不知道是因为陈平巧妙的布局,还是由于田震的快速成长,亦或是在阴差阳错下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演了历史上张耳被项羽封为“常山王”的那一幕! 原来,陈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陈余放回了代郡,同时以他为筹码换到了代郡的一众俘虏:包括赵国王室、百官的家眷,甚至是王敖与蒙武这两个秦国囚犯。而夏说为表诚意,也将常山城交割,只是保着自己的主子陈余占据了代郡。 而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张耳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只以为:陈平尽力了,但人家夏说就是不投降,而且更加能言善辩...他总不能再向齐军借兵然后大老远地打过去吧? 坦白来说,能达成这样一场交易张耳也是能接受的。毕竟,他现在还狠不下心直接将陈余杀掉,那么能用一个人换回这么多,也算是赚了。 可是,面对着北有陈余,西有大秦的状况,张耳不得不把自己的嫡系人马集中在战略要地常山,同时让齐国水师协防巨鹿,并坐视田冲等人接管赵国腹地...所以,虽然他现在名义上还是赵相,在实权上还不如项羽封他的“常山王”大! 郦食其此时也回过味了,不禁对着陈平的这番谋划赞叹不已。 “没有想到,陈平居然如此具备大局观!目前,决定天下胜败的主要战场还是在彭城这里,因此秦军不会引大军出太行山。而他又在一番操作下,使得张耳和陈余大体维持着均势。这样一来,赵国那么短时间内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而我援赵大军也能尽快返回。” “是啊”,田震也补充道:“在此过程中,他几乎一直藏在幕后,等到了台前时还故意搞砸,必定能降低张耳对他的警戒之心!” 阿盛听了连连颔首,他对于陈平的这第二出奇计,可谓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实话,帮赵国平叛,其实对于齐国,以及天下大势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用力过猛,直接帮张耳坐稳了相位。人家或许还真的会如蒯彻之言,行中立之策。这样齐军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而陈余原本的打算是以代郡为根据地,然后左右逢源,对秦国和对联军都先保持一定的友善度,从而默默坐大自己的势力。可谁能想到,陈平出手之后,他不仅损失了一半的心腹,还同时得罪了秦军和联军。 此刻,他倒是能够中立了,但其实是被孤立,姑且占据代郡以自保而已,还得防备匈奴突然南下! 而这个公子嘉复立的赵国,此时已经失去了其龙兴之地代郡,虽然其在名义上,还统治着常山、邺城以及巨鹿等腹地城市。可赵境早已经被各方势力所渗透,赵王此时也几乎成了一个吉祥物——只不过不管是齐国还是张耳,都还给赵王嘉一个面子,仍将表面文章做的很足罢了。 就在阿盛还在品味陈平这一奇谋之时,郦食其的进言又让他苦笑不得了起来。 “相邦,根据陈平的奏报,那个蒯彻似乎是个难得的人才。您应该将他招揽过来,加以重用才对啊!” “郦食其居然举荐了蒯彻!”齐相此时,又感受到了命运弄人。 “郦先生啊郦先生,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被这个蒯彻给害死了,此时还会这样做吗?” 他好想跟对方摊牌,表明自己是个穿越者。然而,综合考虑了之后,阿盛还是忍住了。于是,他只得找起了别的借口。 “此人太过阴毒,还是不用为妙!” 一语既出,阿盛自己都觉得荒谬。 远的不说,刚刚众人讨论的陈平,就那么光明正大吗? 田震见此情景,也加入到了劝诫的队伍,只见他言辞诚恳地对齐相表示: “相国大人请三思啊!论起危险程度来,陈余可是比此人还要可怕。我们既然放了陈余,那么自然也能对蒯彻网开一面,妥善地将他用好。” 而阿盛此时可谓是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强撑道:“不,这个人比陈余还危险!陈余是个实干家,是最讲究实际的。而这个蒯彻,却能勾起人们心中的野心,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扰乱天下的秩序!” 不过,说着说着,阿盛反而自己想通了。于是,他便抱着“朝闻道”的心态继续表示道: “或许大家和本相一样,都觉得陈平耍的手段有时要比此人还阴毒!可是,本相了解陈平,知道他是为了营造一个太平盛世,而不得不行一些必要之恶。可蒯彻则不然...” “原来如此,此人的确心术不正,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他的计谋会带给天下的动荡!” 郦食其此时已经信服,并帮助齐相补充道。 “没错,所以这等毒士,还是没有必要把他留在世界上了。毕竟我们人才济济,也不需要他再出阴招。” 最终阿盛一锤定音。 不过,他扪心自问,感觉除掉蒯彻更多的还是为了确保郦食其的安全。他如果放了蒯彻,谁知道这个世道又会怎么捉弄他。 坦白来说,他也不是不喜欢毒士,比如三国里的贾诩就是他非常喜爱的谋士。可是,人家贾诩虽然鼓动李傕郭汜反攻长安,使得天下大乱,但他那是为了自保 和蒯彻这种背地里害人还是很有区别的! 更何况,齐相现在除了陈平,还有张良这一准下属,而人家亚父范增也是被困在这彭城之中,他真的似乎不需要更多的谋士了。 而一想到这里,齐相顿时觉得应该进一步加强与彭城和下邳之处的联系——己方现在这么多聪明人,难道加起来还打不过王翦吗? 第140章 黄石奇缘 且说,就在陈平于赵地暗中布局,最终使得齐国笑到最后之际,张良也在下邳城中经历了一番奇遇。 原来,自从张良率领楚军趁虚抢占下邳之后,就和周围的秦军陷入了僵局。张良明知仅凭手下的这支部队,很难在野战中击败王翦,便索性闭城不出,然后布置了劲弩和霹雳车,准备在秦军攻城时,挫一下对方的锐气。可是秦军并没有轻举妄动,张良自然也按兵不动。 而紧接着,夏侯婴就送来了齐相设计的密码系统,他也时常用此与沛县的齐军保持着联系。不过,随着秦军的后援与粮草源源不断被送到了前线,联军的压力几乎是与日俱增! 而不久之前,李信又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抵达彭城,而齐军却因抽调水军支援赵地,还出现了粮草转运方面的延误——张良顿时觉得,不能一直这样和王翦耗下去,得想办法破局。 可是,眼见对面的秦军已经增兵到近三十万人,联军哪那么容易破敌?于是,张良变得越来越苦恼,索性时常在城市各处巡查起来。 这一天,张良正在项伯等人的护卫之下走到下邳城中的一座桥上,谁知道对面出现了一个老人。只见对方穿着粗布衣裳,脚下一双鞋却很精致。可他走到张良身边时,却故意把一只鞋甩到了桥下,接着对着张良说道: “小子,快去捡起来。” 项伯顿时忍不住了,连忙上前呵斥道:“哪里来的老头?这可是韩国相国,下邳城此时的主帅!” 谁知,对方却说道:“什么韩国相国,韩国不是已经亡了吗?这里究竟是楚地,还是秦国的地盘?唉?老朽怎么记不清了。” “你!”项伯暴怒,这就要上前去殴打老人。张良却及时拦住了他,并使眼色示意项伯退下,随后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之意,径自下桥去取老人的鞋。 而当张良好不容易找到鞋,重新回到老人身边时,不想对方居然蹬鼻子上脸,直接对张良表示道:“快给我穿上!” “你这老头也太无礼了吧?” 项伯见朋友受辱,正欲上前行凶。张良却再次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再度让项伯退下,随后长跪着帮助老者把鞋穿上。而对方终于没有再挑衅,只是笑了笑就离去了。 见对方走远,项伯终于绷不住了,对着张良便抱怨道:“子房,何故如此啊?” 张良此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听到项伯的发问后,这才苦笑道: “对方毕竟是个老人家,还是要礼让一下的。”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两人顿时吓了一跳——这老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 而接下来,老人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五日之后的清晨,在这里等我。” 五日之后,张良一大早想起来这件事,便要前往大桥处。 项伯见对方居然如此郑重其事,急忙阻拦道:“子房,需防有诈啊!” “大哥不用担心,如果小弟没猜错,那老者必是世之奇士,暂且让小弟去会上一会。”张良答道。 项伯没办法,只得随对方一同前去。没想到,见到那个老者后,又遭到了对方的一通咒骂。 ”与长者相约,怎么能晚到呢?“ 对方说罢,直接扬长而去,还留下了一句:“五日之后早点来吧!” 两人均愣在原地。 还是项伯先反应过来,对着张良说:“莫名其妙!子房,还是不要理他了!” 张良却摇摇头,暗自下定了决心。 五日之后,张良一听到鸡叫,就赶赴而去,项伯可谓是猝不及防,只得赶紧跟上。 没曾想到,那个老者又已经到了!对方再一顿数落起了张良,又与他相约五日后的清晨见。 “这老头该不会是来特意消遣我们的吧?”项伯又一次地抱怨了起来。 “唉,对方这么早就到了等我们,一把年纪也不容易。我们还是下次见分晓吧!” 张良安慰对方道。 又五日之后,张良大半夜就起来去赴约,如果不是项伯警惕性高,睡得不深,差点就没起来。 而在夜半,两人穿过了守夜的士卒,冒着微弱的星光,眼前的景象仿佛非常陌生。 张良也有感而发,对着项伯便问道: “你见过这寅时(凌晨四点)的下邳城吗?” 项伯打着哈欠,强打着精神说道:“只在父帅军中当守卫时,见过寅时的寿春,这下寅时的下邳,的确也是没见过。” “多么一番不一样的景象啊!” 张良边感慨眼前的陌生感,边如老马识途一般飞快走到了桥下。 这一回,总算是他们先到了。可是很快啊,那个老者也出现了。 “孺子可教!”只见对方终于满意了,随后拿出了一部书,并对张良说道:“读此书,可以安定天下!”接着便又要扬长而去。 张良急忙行礼拜谢,并询问道: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谁料对方却打趣地说道:“我乃黄石公,等足下功成名就了,不妨去登泰山,这山上的黄石就是我!” 项伯此时,早已经惊讶地目瞪口呆。 “这是何等的奇遇啊!”他暗自想到:“子房这是遇到仙人了吗?” 他迫不及待,想等到天亮,好第一时间让张良也给自己讲讲这部神书里的内容。 第141章 修心为上 “子房,这本《三略》到底讲的是什么啊?难道是战略、谋略和策略?” 在两人回府之后,恰好赶在天明时分。项伯无奈只得暂且放下好奇心,先行去处理下邳城中的例行军务。而等他忙完归来,看到张良已将这本封面上刻有《三略》的书读了大半,项伯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张良提问了起来。 他没想到,张良却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说道: “此书主要讲的,其实是政略。这《上略》讲了如何选贤任能,《中略》概述了治国与治军之道,《下略》则谈论了如何施政以获取民心。” ”啊,不会吧?”项伯大失所望,接着便抱怨道: “那个黄石公如此故弄玄虚,愚兄还以为他留下的书有多么不得了呢!如今一看,不过是一些废话罢了!” 张良顿时无语了起来,接着便耐心地向对方解释道: “非也非也,此书中所讲的,才是根本!当然,从实战的角度来看,兄长当然会以为那些具体的计谋或者战术更为重要。可问题是,实际情况是千变万化的,如何能在一本书中进行穷尽?相反,这些最基本的规律和原则,却是不会变化的!” 项伯似懂非懂,接着又向张良提问道:“可是,那些政略方面的道理,子房你不是早就已经掌握了吗?这书传给别人也就罢了,给你不是有点浪费了吗?” 张良则继续摇头说道: “所谓‘温故而知新’,往往最深邃的智慧,就隐藏在最浅显的道理中。只不过,以我们平时的心态,难以在浮躁之中将之领悟。更何况,兄长真的以为,黄石公想传给小弟的,只有这一本书吗?” “咦?难道还有别的吗?”项伯纳闷起来。他不禁怀疑起今早自己是不是太困了,以至于忽略了什么细节... “更重要的,是对心的磨练!”张良一语道破: “之前,小弟的心态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只想着报国仇、泄私愤...现在看来,不论是锤杀内史腾,还是火烧陈郢,似乎都是有些做过头了。当然,这些计谋在当时也是出于了其他方面的考虑,也成功地达成了战略目的。可是,如果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只图一时的快意恩仇的话,是无法想出办法来击败王翦的!” 听了张良突如其来的自我剖析,项伯一时无言以对,他的大脑仿佛已经转不过来了。 而张良则继续娓娓道来: “是黄石公点醒了小弟。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天下大势,以及你我的身份?然而,他却故意设计,来磨练小弟的心性。” 听闻此言,项伯终于理清了头绪——是啊,那天明明是对方有备而来,哪里是在偶然间与两人撞上的呢? 张良接着说道:“这第一堂课,便是要教给小弟去忍耐。要知道,这彭城外的秦军可比一个胡搅蛮缠的老人家更难对付。如果小弟不顾礼数,轻易和他起了冲突,又怎么能在与秦军的对峙中,笑到最后呢?” 而此时,项伯也隐隐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于是,他也接茬道: “莫非,那后面的再三约见之举,也有深意?” “不错!”张良答道: “或许在兄长看来,‘与老人相约,要比对方先到’这一点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换种角度,如今我军的战力在秦军之下,如果不做更多的准备,花比对方更多的心思,又怎么能在战场上占得便宜呢?” 项伯听罢,忍不住连连颔首。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是个执行者,可是眼见做决策的张良如今思想境界仿佛达到了另一层高度,不禁也在心中为对方感到高兴。 而最后,张良又笑着对他说: “还记得今天我们是如何让这个老先生满意的吗?” “这怎么会忘?大半夜就起来了,愚兄现在还在犯困呢!”项伯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没错,这其实是出奇制胜!” 眼见项伯的大脑似乎又一次地短路了,张良继续解释起来: “我们约好的是清晨见面,但如果清晨出发,就已经晚了,所以,要出乎对方的意料,早早地动身——而现在我们对战秦军也是一样,王翦明显是想照搬’长平模式‘,依靠国力的优势将我们耗死。所以现在我们不论是学廉颇避战不出,还是像赵括那样冒险出击,都只是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下,并非良策!” 虽然张良分析的是头头是道,奈何此时项伯早已经是听的晕头转向。于是,他索性不再试图弄清其中的逻辑,而是直奔最终那关键一问: “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而张良,此时也只得叹口气,接着无奈地表示道: “小弟也还没想好该如何出奇...现在虽然理清了这些基本的道理,可是想要灵活运用,又谈何容易?” 项伯见状,急忙安慰起了对方: “子房莫要心急,不是刚刚说了要忍耐吗?再说了,这书既然那么宝贵,那么你多看几天,定然能有新的体会!” 张良顿时感觉到很欣慰。他没想到不仅自己因为这一番“黄石奇缘”得到了一些成长,项伯也在耳濡目染之间起码先记住了他刚刚分析出的几个道理。当然,真的想在实战中灵活运用则是另外一回事,也是两人接下来要修行的功课。 “报告,齐相又遣人送来了新的密信!” 两人闻讯,便停止了对于《三略》和黄石公的探讨。而是一边接过密信,一边取出夏侯婴送来的那本《考工记》,破译起来刚刚收到的讯息。 紧接着,两人都被其中的内容给震惊到了。 “这怎么可能,齐相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项伯此时已经把那个神秘的黄石公抛到脑后,满心所想的都是那个更神秘的齐相。 而张良仿佛又回到了这天的凌晨,当自己在黑暗中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 “莫非,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出奇制胜’之法?” 他虽尚未眼见为实,但已经在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142章 空投 沛县这边,在得到张良那边的回信确认之后,齐相也是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因为,随着秦军不断地添兵和修筑工事,沛县和下邳之间的联络是越来越不容易了。最早的时候,派出5队人马,能到达4队;可最近往往只能抵达一两队——再这样下去,可大事不妙啊! 而另一方面,他刚刚处理了蒯彻,这一在历史上害死郦食其的始作俑者,此时却要让历史上的刽子手——田横,再度为自己效力... 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田横也是蒯彻之谋的受害者,如果不是那位毒士劝说韩信不讲武德地搞偷袭,郦食其和田横或许都能好端端地在临淄城内吃着烧烤唱着歌,坐视项羽的败亡,而韩信或许也不会走上最终被清算的不归路。 “看样子,还是应该只诛首恶,不能因为历史上的事件就影响了当下。” 阿盛最后还是释然了。毕竟,现在郦先生还是好好的,而韩信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也算是消除了隐患,预防了后面的一连串悲剧。 如今,田横虽然时常一根筋,跟众人相处都比较尴尬,但他好歹也是齐军的一员大将,还有着特殊的经验——空中作战。 没错!齐相准备又一次祭出热气球,再度来一次“攻心”! “相邦,果如张子房的预言,今日的风向和风力都非常合适,下达命令吧!\\\" 见时机已经成熟,郦食其提醒道。 ”好的,击鼓,出发!\\\" 随着齐相的一声令下,田横部队在震天的鼓声中再次乘坐着热气球,向彭城方向飘去。 坦白来说,这一次的作战,比起飞到蓟城上空去撒传单可是危险多了!之前的蓟城可是被齐军团团包围,田横等人只要掠过其上空即可。而这一回,他们要准确的控制落点,以降落到下邳城内,不然有可能会落到周围秦军的包围之中。 沛县齐军的动作,当然很快吸引到了秦军的注意力。此时,屠睢正率军驻扎在沛县和彭城之间的留县,他们听闻鼓声,早早地在营垒中各就各位,却惊讶的发现——敌人飞到了天空之上! 而还没等秦军从惊讶之情中缓过来,田横等人乘坐的热气球就飞到了他们的头顶,接着上面就“毫无公德心”地扔下了石块——这些石块虽然都不算太大,却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将积攒的重力势能转换成了动能,顿时使得下方缺乏防空意识的秦军一阵头破血流。 \\\"放箭!放箭!“ 屠睢急忙下令道,而秦国的弩兵也在慌忙之中朝天开火。 可是,田横等人飞行的高度本就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外,在”轰炸“释放了重物之后,还飞得更高了;而秦军朝天射的弩箭,有些掉落下来,反倒是伤到了自己人。 此时的留县秦军,可谓是阵脚大乱。屠睢最终只得庆幸,敌方的“空军”,看样子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顺路“轰炸”了一下罢了。 而在彭城之下的王翦,也是早早登上了望楼,远远地目睹了屠睢部的惨状。接着,他眼见这些不明飞行物径直往彭城上空飘去,顿时陷入了沉思。 而在彭城之上,昌平君等人虽然早早被秦军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并不知道联军在今日要采取行动,但也是在听闻了留县方面的动静之后,纷纷登上了城头查看。 高陵君作为目睹过“飞书下蓟城”的齐国特使,在众人还在一脸懵逼之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是我们齐国的空军!大家准备一下,应该马上有东西会被空投下来。“ 听了他的话,昌平君和项梁仿佛如梦初醒,于是分头指挥起了城内的部队。范增则兴奋地期待着,仿佛之前的忧虑已经被一扫而空。 果然没多久,天空中就下起了竹简。已经被隔绝了外界消息的楚国人顿时如久旱逢甘霖一样,喜笑颜开地在下面接着。 在热气球上,成功完成“轰炸”以及“空投”任务的田横此时却依然有些不快。 他想不明白,己方此时明明已经有了科技含量更高的“炸药”和“纸张”,为什么还要向下扔石子和竹简? 其实,这样一来是为了给将来的战斗留下底牌,二来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落点。 在蓟城上空撒传单时,哪怕这些纸张飘到了城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彭城这里就不然了。如果一不小心,空投的情报落到了围城的秦军手中,可是会给联军带来隐患的! 齐相也是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研究出密码系统,以至于只能往彭城之内发送明文,根本无法保密。但好在,经过这一回的情报传递,似乎通气的目的就达到了,以后可以再去空投一些别的。 他相信,经过今日这一出,彭城内不仅会得知援军就在附近而士气大振,范增等人也会在彭城之内想想办法,帮助联军争取主动权。 而他没有料到,一份形势图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原来项燕的府邸内,正好让在后院玩耍的项羽等人拾到。 项羽先是望着天空那些诡异的球,并掏出了齐相托宋义送来的望远镜观察了起来。随后,他又低头研究起了天上掉落的图。 “这是什么?新玩具吗?” 宋襄等人此时好奇地凑了过来。 而项羽虽然之前不好好读书,却是已经认得字的,他更是感觉眼前的地图非常的直观,仿佛千军万马就在眼前... “果然,彭城这里是出事了!且让我研究研究。” 此时的项羽,虽然年少,虽然还被大人们瞒着,可早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首先是自己的爷爷和父亲,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一问就是出了远门。而随后他的叔叔项梁又突然过来,成为了一家之主,他便有些怀疑了。 而最近几个月,项府内又是一下子汇集了众多小孩,突然间变得好不热闹。他们均是项家军的子弟,亚父也说是特意请大家过来和自己一起玩的。可他却感觉大人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似乎有什么大事不能对他们讲。 而如今,一定是老天爷的意思——看样子谜底终于要被揭晓了! 第143章 天兵 且说,田横率领的热气球部队,在彭城完成投掷任务后,恰好看到下邳城中升起的为他们指示方向的狼烟,便一番操作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然后乘着不期而遇而又恰到好处的气流向下邳而去。 其实,以当时齐相等人摸索出来的技术,想要控制热气球的飞行方向还是很困难的,所以田横此行必须借助风力,而且有很大的可能遭受凶险。 好在,田横率领的这500壮士自蓟城首飞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训练,终于在实践中发现:不同高度的气流方向是不同的,因此可以通过调整高度来控制方向。 而为了做两手准备,他们也预备了一些脸盆大小的气球,准备在必要时刻,通过喷气的原理微调方向。坦白来说,受制于当时的工艺水平,这些气球被扎破时产生的推力,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可这一次,田横等人偏偏非常走运,直接被合适的风向给送到了彭城。 一路上,他们也在秦军头顶上各种耀武扬威,要不是为了保留合适的配重以便在下邳城降落,田横他们真的恨不得把手头能触碰的一切东西都扔下去,能多砸中一个敌军是一个。 可是即便只是充满嘲讽地在秦军头顶掠过,田横这500天兵也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从屠睢到李信,从赵高到侯生,秦军的诸将领和随军官员纷纷怀疑起了人生。连王翦一时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热气球扬长而去,别说手底下的士卒了。 与之相对应,联军则是士气大振。虽然除了高陵君田显这一个蓟城飞书的亲历者,大家都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能明显看出:热气球上的“天兵”打的可是齐军的旗帜,而且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攻击了秦军,并给彭城的楚军传递了情报。 “老天在保佑我们!” “听说东海多神仙,一定是齐国人请来了天兵天将相助!” “哈哈哈哈,我们赢定了!“ 当热气球飞过,彭城内的楚军一面收拾着空投下来的竹简,一面窃窃私语,互相打气了起来。 对比来看,反倒是项羽等小孩子较为淡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人们以为的”神迹“,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种自己还没见过的新鲜事物罢了。 而他们先是接触到了相棋,又见证了纸张取代竹简这一过程,感觉身处在日新月异的时代中,仿佛发生什么都算不上怪事。 当热气球飘到下邳之时,项伯虽然已经被密信“剧透”过了,还一大早就安排了将士们做好迎接的准备,但真的看到神兵天降这一幕,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房,你见多识广,有见过这种景象吗?”项伯问道。 而张良也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别说是他了,哪怕是刚刚传给他《三略》的黄石公,甚至是像鬼谷子、老子这些先贤,恐怕都没见过能在天上飞的人啊! 他顿时觉得,自己在东海之滨,苦心钻研出来的“铁锤杀”绝技,简直就成了雕虫小技! 莫非这就是齐相跟他提到过的,科技的力量? 而随着田横等人的平安降落,张良也有机会去近距离观摩热气球了。 他和项伯在此时形成了良好的分工。 项伯为人豪爽,率先迎上去热烈欢迎了田横等人,接着便与他们庆功,并在宴席上向这500壮士继续讨教。 张良则要来了一份“空军操典\\\",然后对着热气球,实地研究了起来。而他不愧也是天资聪颖,没多久就基本上掌握了这热气球的原理、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 最后,在安置了田横等人以后,两人碰头,项伯依旧非常兴奋。 “子房,你知道吗?当初这齐国空军也是在燕都蓟城上空飞了一圈,就让城中的百姓杀守将献城投降了!” 很显然,田横刚才在吹牛时,忽略了齐相令他投掷地图和悬赏令的细节,也丝毫没有提到神奇乐师高渐离,只是一味突出自己所部的作用。而项伯不疑有他,立马将这个吹逼小故事复述了一遍。 “哦?居然有这回事。”张良虽然感觉这一版本有些地方说不通,但他还是没有去追究,而是继续地将思绪放在未来的战事上。 项伯则愈发地得意忘形:“哈哈哈,前有黄石老人送书,后有天降500勇士,看来这一仗,我们是稳赢了!” “兄长不可大意啊!” 项伯没想想到,张良却在此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所谓的‘天兵’虽然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并极大地振奋了我方的士气,可是这支部队在本质上,还是要靠天吃饭的...只能说在今日,天时对我们有利,这风向和风速都恰到好处。可是天意莫测,在将来的日子里,可就未必了!” 然而,项伯依旧不以为然,只见他不假思索地表示道: “诶,怕什么?子房你如此精通天文,预测起天气来可谓是八九不离十。如今,这支部队到了下邳,我们可是掌握着主动权,完全可以挑另一个天时合适的日子,再派他们出击啊!” 项伯以为秦军在第一层,而他看到了第二层,殊不知,张良已经想到了第五层! 这位谋圣接着便娓娓道来: “没有那么简单。首先,秦军中必然也有擅长天文之人!他们之前能趁雨天突袭我们的淮水防线,必定不是巧合!其次,我们不能小看王翦,他能想出破我淮水防线之策,定然也会研究起应对‘天兵’之法。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应该再度出此奇兵;而第三嘛...” 张良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支部队出发后,无法再原路返回,所以必须等合适的时机,以更好地控制落点。不然的话,田横将军这五百人如果落入了秦军阵中,怕是如羊入虎口!” 项伯听罢,也渐渐收起了轻敌之心。 其实他明白,田横等人自诩是“天兵”,但实际上也是血肉之躯。别看这些壮士们今日在宴席上自吹自擂,好不得意,可他们其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敢死队。 而项伯哪怕并不是多么高明的主帅,也不会白白派敢死队送死!他于是明白要听从张良的谋划,小心地将好钢用在刀刃上。 第144章 攻守异势 秦军这边,王翦从留县的屠睢军中视察归来之后,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从实际伤亡来看,田横军这五百壮士投掷下来的石块杀伤力还是有限,但他们带给秦军的心理震撼却是难以估量的!王翦和屠睢,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维持住了营中的士气,但他们知道,这支秦军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李信也随行,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一“空袭”的战果。眼见主帅归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将军,以屠睢将军目前的状态,怕是难以抵挡齐军的大举进攻...要不,让末将和他对调好了?” 深思中的王翦仿佛突然被他的建言所惊醒,只见他抬起头,对着左右说了句:“传侯生。”然后才转向李信,对他表示道: “不可!留县那边暂时不用担心——敌人的空中部队此时去了下邳,因此屠睢那里应该不是对方接下来的攻击重点。而即便齐军来攻,留县那边的工事依旧坚固,应该是能在援军抵达前挡住对方。李将军有更重要的任务,请暂且等待吧!” “诺!”李信见状,只得领命。 可是,他心中却是很不服气。当他从蒙恬那里接过大军的兵权,并好不容易地赶到彭城之际,本来想着是能够尽快雪耻,再立战功的。可谁知道,除了在敌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时,秦军搞过埋伏和偷袭,之后两军就一直处在了对峙的局面下,几乎陷入了僵局。 当然,他相信王翦老将军的判断,对屠睢军也算是放下了心。可接下来,莫非还是要按兵不动?再说了,王老将军此刻召唤侯生是何用意?难道他也被士卒之间流传的“天意”之论给影响了?要搞方士做法那一套? 但很快,随着侯生的到来,答案就揭晓了。 只见王翦似乎毫无半点敬畏鬼神之心,依旧是很严肃地对侯生说道: “从今天起,你要将第二日的天气信息提前报于军中,不得有误!记住,关于风向的情报,务必要尽可能的精准!” “是!”只见侯生不动声色地应下了,随后提出来要出去观星,王翦便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原来如此,得知第二日的风向之后,我们就能对敌方可能的空中行动做出预测,从而进行一番部署!大将军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见状,李信才在一边叹服了起来。 而目睹了刚刚一幕的赵高,则不禁为侯生捏了一把汗。 侯生通晓天文之能,此时秦军的高层可谓是人尽皆知。不过,赵高经常和侯生打配合,更加清楚对方的能耐——他的天气预报,可做不到每天都那么准确! 于是乎,赵高硬着头皮为王翦打起了预防针: “大将军,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您可不要太苛责于侯生了...更何况,敌军阵中或许也有妖人,没准会改变天象呢!” 李信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发笑。他明白,赵高不就是知道侯生的预测没那么准,因此提前找理由为对方开脱吗?可是这鬼神之言一出,就显得相当的滑稽。 如果敌军真的有改变天象的能力,那他们哪里还有做预报的必要,恐怕就是哪天刮西北风,也能被对方改成刮东南风! 对此,王翦也只得看破不说破地表示道: “本将心里自然有数。这预报当然不可能每次都准,但此时我们恐怕也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参考了...” 一言既出,众人皆沉默。 李信更是不明白,秦军怎么一下子就丧失了战略主动权?仿佛现在只能见招拆招,摆出一副只能被动挨打的样子。 而在彭城那边,众人将空投的竹简收集汇总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分析、研究了起来。 “哈哈哈,太好了!这回的联军统帅,总算大体是有脑子的。他们没有盲目来彭城之下解围,反而是将王翦又反包围了起来。虽然秦军沿获水、睢水建立的后勤线目前看来极难截断,但总体态势来看,我们起码还是不吃亏的。” 心急口快的范增依旧是抢先着发言。他之前困在城中,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对于城外的情报几乎不怎么了解。而此时,他终于又能看清楚大局了。 只是他这口无遮拦的表态,再次使得众人一阵沉默... “你这家伙,是想说我父兄没有脑子吗?”依旧沉浸在临济之战中项燕、项渠两人阵亡之阴云下的项梁几乎就要发怒了。 得知赵地风云,自己曾经两位的下属,张耳和陈余闹成了那样,昌平君也是笑不出来。 而即便是高陵君,在读到赵军于外黄中伏,好友宋义跳河逃生的讯息后,也不由得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可范增依旧是滔滔不绝,只见他又乐观地进言道: “如今彭城这里虽然艰难,但大家应对有方,存粮依然可支半年!这秦国人,能撑那么久吗?好吧!即便那秦王不惜血本,想要再打一场长平之战。我们这里可没有赵括,相反援军表现得如同他们的统帅是信陵君一般。” 作为一城之主,昌平君此时也只得压抑住心中的小情绪,并当众表态道: “范增之言,有一定的道理。看来齐相和那个叫做张良的年轻人都已经竭尽全力了...不过,本相了解嬴政,也了解秦国积攒的家底。如果我们不行动的话,他们还真会一直耗下去,把我们全都拖死!” 而范增则又振作了精神,对着众人表示道:“今日这些‘飞人’,不就是联军在行动吗?以前我们维持守势,是因为在两军都有准备的情况下,谁进攻谁吃亏。不过,如今看来,恐怕未必!” 就在众人依旧在品读着“亚父”的这一番话时,他又总结道: “如今,这形势变了,我们彭城这里,也应该去做些什么!” 大家又都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了这一番话。 可问题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145章 雨中出击 且说,在联军进行了热气球突袭之后,战场上很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各方分别又做了一番准备,但在整体态势上,大家依旧在对峙着,仿佛都在等待时机。 而当下邳城中的张良、彭城内的周文和秦营中的侯生同时预测到第二日又将下大雨的时候,战机仿佛终于来临了。 秦营之中。 李信这些日子可谓是一直悬着一颗心,尤其是在刮东风的时候。他生怕联军的“天兵”什么时候又会出来,再对秦军进行一番打击。可没想到,当他终于以为可以消停一下的时候,王翦却下令让他出击了! “什么,雨天攻城?”在李信看来,这简直不合情理。 “没错!”只见王翦指着沙盘上的下邳,对众人说道: “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下邳城中的军队,就是之前淮水对岸的楚韩联军!他们的弩箭射得非常远,他们的炮还会发射火球,可在雨天这些就没用了!而且,在狂风骤雨之下,敌军的‘飞人’怕是也派不上用场了吧?” “末将领命!”李信听闻之后,便果断接下了任务。 “这并不是不可能”,他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虽然雨天会使得爬城墙变得极其困难,但我们还是可以用冲车撞门的,甚至也可以试图用炮去轰塌城墙!” 要知道,此时的下邳城并不是十分坚固,否则哪会那么容易让张良大军捡了个漏?而秦军攻击下邳的另一意思,众人虽都未在公开场合提起,但均心知肚明——联军那支能飞的部队此时就在下邳城内!如果能一举破城的话,他们或许再也不用担心头顶上的威胁了! 另一边,在留县的屠睢也得到了预警:齐军的水师很可能会趁泗水暴涨之际尝试打通水路!这位宿将于是也加强了戒备。 翌日,大雨果然如期而至。 当李信率领大军,推出各种攻城武器,冒雨来到下邳城下之时,张良已经在城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秦军真的要趁这个时候攻城!” 此时的张良,已经做到了料敌先机,可是他心中依然很忐忑。 按理来说,张良不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还成功预判了李信的主攻方向,理应胜券在握。可他知道,这样的雨天虽不利于秦军的攻城行动,更不利于己方高科技武器的发挥——在“转机”来临之前,他必须能扛住对方的攻势! 对面的李信,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准备利用兵力优势,从三面围攻下邳城,只留下北方靠河道的一面引诱对方弃城而逃。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要从北面突围,他也在河对岸准备了伏兵,到时敌人是往西有秦军在彭城之下的连营,东有王离部驻守在沂沭河谷,南方又是李信的攻城大军,又能往哪里逃? 可是,此时的下邳城中不仅没有半分的慌张之意,反而保持着一种惊人的沉默,这让李信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首先派出军阵掩护冲车部队上前,同时展开了炮车的阵地,然而对面依旧是无动于衷。 就这样,秦军冒着大雨,踩在泥泞的土壤中,终于将冲车推到了下邳的南门前。谁想到,未等他们发力撞门,一个用绳子系着的大磨盘就突然从城头上飞下,直接砸毁了处于攻击位置的冲车! 刹那之间,城上也突然抛下了一阵滚石檑木,顿时将离城太近的秦军砸得头破血流。 见状,李信只是皱皱眉,接着下令到: “继续攻击!另外,开炮掩护!” 坦白来说,敌方这种应对冲车之法他倒是没有料到。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攻击不会那么顺利。好在,他们准备的冲车多,炮车也多,可以继续尝试。 而话说起来,秦军还得感谢对面的“赠炮”呢——本来这一科技,是楚军压箱底的绝密。可在上回的淮水一战中,秦军缴获了对方来不及摧毁的炮车,已经研究出其原理,并且大规模制造了! 李信相信,他们所差的,只是那能燃烧的弹药。可现在是雨天,双方都只能投掷石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秦军开炮掩护之后,一时压制住了对方城头。可是随着对面鼓声大作,数百飞石又突然被抛到了秦军阵中,一下子就摧毁了他们一半的炮! “快给我还击啊!”李信此时终于急了。 他越看越不对劲,索性直接跑到了炮兵主官的面前,对对方责怪道:“不要再乱投了,快去消灭对方城墙上的炮!” “启禀将军,我们打不到...”面对李信的咄咄逼人,对方只能唯唯诺诺。 ”这怎么可能?“ 李信不由得怀疑起了人生。 同样的炮车,同样的炮弹,为什么偏偏对方能打到自己,自己却打不到对方?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张良把炮——其实也是霹雳车,放到了城墙之上,使得联军的炮具备了一个高度优势。而且他故意先不开火,而是等到对方的炮车浪射而暴露位置之后,再精准地将之清除! 而此时,他手下的这群炮兵,也补习了齐相从后世带来的物理学原理,并在实战中锻炼出了快速瞄准的能力。虽然在一般情况下,炮弹的威力巨大,瞄得没那么准也没什么关系。可张良依旧鞭策着这支技术部队精益求精,尤其是在秦军趁雨天突破了淮水之后。 眼见南面的炮车很快被毁得没剩下了几辆,李信依旧不死心地询问起了东门和西面的战况。 “报!东面城墙被砸出了一个缺口,可对方在城内提前立了木栅栏,我军的攻击受阻!” “报!西门的部队,紧急支援彭城方面去了——彭城之内的楚军,居然趁着雨天尝试向下邳方向突围。我围城部队一时不慎,差点让对方突破防线...” 李信于是纠结了起来: “看样子南门这边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我究竟该去东面,还是西面呢?”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留县的屠睢却已经打退了齐军水师的试探性进攻。可他面对着异常顺利的战局,也是百般疑惑: “就这种规模的小打小闹?不是吧?齐国人到底在搞什么?”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便向传令兵下令道: “告诉王翦将军,留县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第146章 雨一直下 李信最终还是选择了去下邳城西面。 他寻思道: “看来敌军东面的守将也是应对有方,我军虽然会继续进攻缺口处的木栅栏,但在大雨中,想必进展不会很迅速。反而是西面——我军一退,敌人难免松懈,此时再突然大举攻城,说不定能成事!” 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依旧命令前军对下邳南门保持猛攻,只是悄悄地率领后军向西而去。 不久之后,李信就率部强行军到了下邳西面。果然不出他所料,西面的部队虽然赶去救援友军了,但他们已将攻城武器推到了城下的不远处。而当李信赶到时,那部分人马也结束了救援任务,正在拼命地往回赶呢! 领军的都尉看到李信,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没想到李信却抢先问道: “击退彭城内的楚军了?” “是的。对方虽然勇猛,但是人数有限。见末将带兵赶到,敌将就退兵了。” 李信顿时意识到,彭城内的楚军明知突围无望,但还是做出了尝试,想扰乱自己这边的部署,而且不得不承认——他们也得逞了! 可是,那又怎样?彭城军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调离了自己的一支偏师罢了。而现在,这一变数没准又会为自己所用,成就自己攻克下邳城的又一奇功! 于是,他并没有责怪这个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手下,而是让两军合兵一处,便向着彭城的西面攻去。 他明显能看到,城墙上的敌军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于是便琢磨道:定是南面或东面战事紧张,西面的守军被抽调了一部分! “机不可失,上云梯!”李信当机立断,然后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先登破城。 可他经历了磨练,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指挥着二十万人就敢灭楚的毛头小子了。此时的李信,已经成熟多了,于是他按捺着性子,继续坐镇在指挥之位上。 而很快,李信就冒出来一阵冷汗:他如何能想到,正当秦军蚁附攀城之际,城头上却突然多了很多楚军!于是刹那间,对方又是滚石擂木一顿砸,使得秦军伤亡惨重。 “将军,要不然让我军先退下来,再起炮轰几轮吧!” 李信的手下,此时已经有些不忍,于是上前建言道。 “继续攻击!” 李信却不为所动。 坦白说,此时他试过了各种攻城手法,可以说已经无计可施了,但战事现在到了这一步,他就是拿人命填,也要发挥数量优势,把下邳给打下来! 城头上面,张良握着望远镜,刚刚松了一口气,见状又紧张了起来。 还好这一高科技装备没有在雨天失灵,于是李信的障眼法没有瞒过张良!当张良发觉李信是想赶往下邳城西之时,立马也率领部分南门守军和城中的预备队向西面的城墙而赶去。 只不过,虽然西面及时补充了人力和一些守城武器,布置在南面城头的磨盘和霹雳车却是一时间无法移动。所以,当李信不顾死活地直接蛮干之时,张良也只能做到指挥守军负隅顽抗了... 王翦大营。 或许是因为雨一直下的关系,王翦感觉自己的这身老骨头越来越不舒服,而彭城内的突然袭击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很清楚的知道,以彭城的军力是搞不出太大动静的,围城的将领和李信足够能应付。他仍然手握着最后的预备队,以防沛县齐军方向的行动。 而就在这时,屠睢的传令兵赶到了。王翦闻讯后,这才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难道是齐军那边缺乏懂天文的人才,没有为今日的雨战提前做出布置?还是说...不好!” 虽然王翦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齐军的意图,但他更是绝望的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彭城东面的城墙上。 范增望见项梁军在突袭一番后,又平安地回到城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这时他往旁边一望才发现——项羽不知何时,居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羽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此处危险!“ 他立马对对方呵斥起来,内心中却满是关爱之意。 而对方仿佛已经习惯了”亚父“的臭脾气,所以并没有理睬对方的表态,而是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亚父,那就是打仗吗?刚刚叔父表现地很英勇啊!但是他在很多时候突击方向上的选择有问题...羽儿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 范增自诩才思敏捷且性格直率,此时竟也一时无言以对。 他打量起此时只有十二岁的项羽,内心更是十分的感慨! “这孩子,在个头上已经像是个大人了!怪不得让他混到了城墙上...” 此时的范增,已经知道项羽不是个小孩子了,或许是时候告知他更多真相——而他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还有多大的潜力?自己一时也是无法判断。 而见“亚父”不语,项羽又一次举起了此时已经有点迷你的望远镜,对着远方观察了起来。而突然间,他似乎变得很兴奋,口中念念有词道:“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范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在下邳城西,李信已经绝望了。 眼前之城无法攻克也就罢了,敌人的援军偏偏还到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在北面的河道上,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齐军的战舰?上面挂的旗帜,除了“卿子冠军”,“宋”之外,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彭”? 而恰好在此时,这场大雨突然戛然而止! “不好,快撤!”李信当机立断。 他仿佛又回到了临济城下——只不过,此时的自己却要扮演当初的项燕军... 第147章 失去的胜利 下邳城上。 当张良意识到大雨要停之际,急忙抽调人手去库房中取劲弩和炮弹,准备配合联军水师,对秦军进行一波远程打击。然而,李信的动作更快,等下邳城做好了反击准备,秦军主力已经退入到其射程以外了。 只有彭越军先锋扈辄率领的一支陆战队,赶在秦军撤走之前登陆截杀,略有斩获。 可城东的秦军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田横负责着下邳城东面的防务,虽然张良已经提前在城墙薄弱之处的后方修建了栅栏,并再三嘱咐他居高临下固守即可。可田横求战心切,加之又提前知晓了齐军水师的进军计划,所以特地在栅栏后,亲率500本部精兵埋伏。 于是,当秦军付出巨大代价,终于拉倒栅栏后,田横却率人突然杀出!而此时,天空突然放晴,联军水师也从后方包抄到位,城东的秦军顿时猝不及防,很快就丢下蓑衣、斗笠,甚至一些甲胄和武器溃退了。 坦白来说,田横的违令出击和天气的突然变化都在张良的意料之外,而他对此也感觉无可奈何。天气变化,本来就没那么好预测,何况此战的天时总体来说对于联军有利,他自然无话可说。可对于田横这一空军司令当起突击队的行为,他也感到了无语。 “唉!好在伤亡不大...先记下好了,这事得交给齐相去处理。” 没办法,此时无论是他,还是来援的卿子冠军宋义或者水军大将彭越,都不好直接对田横进行管束,更何况,后面的作战还要仰仗他的发挥呢! 张良只得暗自感慨:田横太鼠目寸光了,为了多杀伤几个秦军,竟然亲率宝贵的空军部队亲自犯险?好在,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没有影响到大局。 想到这里,张良又想叉个腰——可以说,他经黄石公点拨后觉醒的大局意识,已经为联军奠定了胜局! 秦军方面。 李信在撤退路上,终于想清楚来龙去脉了... 既然联军的水师能从东面突然出现,那只能说明:他们趁着大雨天气打通了沂沭河谷,使得以莒邑为中心的齐国腹地可以直接于下邳城相连。 而原本驻守在河谷中的王离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一时间不知回营之后,该如何向王翦王老将军汇报了... 下邳城原本如孤立于秦军内部的一颗钉子一般,与不远处的彭城相呼应。此战,秦军不仅没能拔掉这颗钉子,还让对方打通了与这颗钉子的联系;而王老将军能否再扛住另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呢? 李信不知道,王翦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此时的他,突然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于是,王翦干脆把赵高叫了过来,准备跟对方彻底来场摊牌。 “我们输了!” 王翦的开门见山,顿时使得赵高大惊失色。他原本就有点惴惴不安,还以为王翦会追究侯生没有预料到天气会突然转晴之事,谁知王翦虽没提此事,其话语却令赵高越来越惶恐... 只听那王翦说道: “彭城对决,战场其实不只是在彭城!此次,我的确大意了,只进行了彭城之下的部署,却没想到,敌军突然间又发现了沂沭河谷的重要性,会趁雨天进行外围的作战!” 坦白来说,也不怪王翦“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可是一上来就在沂沭河谷设伏,准备在此最佳救援路线上,给齐军一个“见面礼”。可谁想到,齐相因为“情怀”的原因,竟然舍弃此路,而走西线率军来到了沛县? 而接下来,进入到僵持期后,秦军原本依靠着关中的输血,是在渐渐地加强对彭城和下邳两个据点的围困。同时,由于西线转运的不便,和背后赵地的起火,沛县的齐军也渐渐落入了下风。可谁能想到,在齐相祭出热气球这一大杀器,彻底逆转了两军的士气对比后,张良又从大局出发,重新强调了沂沭河谷的战略价值。 就这样,原本北上支援赵军的部队,在陈平火速平定赵境风云之后,直接迂回到了莒邑,经过萧何的一顿人员和物资的补给,并由宋义挂帅,彭越做先锋,趁着雨天突袭沂沭河谷! 其实,这支联军也没想到——李信军会在此时进攻下邳,但在大雨天的加持下,他们在击破了王离军后,顺道就解了围。 而下邳城内的张良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当他发现援军的规模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究竟是何人在主政齐地?齐相不是先前在燕地,现在又跑到沛县了吗?齐国的国力竟然还能那么雄厚?” 此时的张良尚未见过萧何,却已经对这位曾经济水之战的“第一功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们要赢了!”他的信心顿时又加深了三分。 “我们差一点就能取得胜利,可就差那么一点啊!” 在秦营内,王翦正在从头梳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呢?灭韩、灭赵明明都是那么顺利...我知道了,是从太子丹和荆轲那时开始!” ”这可是秦王的大忌啊,王老将军怎么能乱说?”赵高此时已经快吓傻了,谁知对方的言语愈发得肆无忌惮。 “他们虽然没能伤得了大王的身体,却伤了大王的心,让大王变得多疑和残忍起来!于是乎,他不仅逼燕王杀了太子丹,还在新郑之乱后处死了韩王安,给各国传递出了一个不好的信号。” 说到这里,王翦没有理会已经呆若木鸡的赵高,却暗自伤感了起来: “我儿王贲,或许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个信号的。于是他水攻大梁,也清算了魏王...唉,最终只能说遭到了报应!而昌平君,也敏锐地捕获了这个信号!” “所以才有的陈郢之叛吗?”赵高此时虽然被王翦突如其来的放肆之语给吓到,可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王翦则继续娓娓道来: “本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王的这点缺陷算不上什么——可没想到,在本帅领六十万大军灭楚之际,这齐国人,又会突然插上一脚!而渐渐地,情况就不妙了,因为各国已经联合了起来,还愈发的团结,愈发的有战斗力!以目前秦国的国力,怕是无法再取得压倒之势了!” 王翦宣泄完了,看到赵高依旧是一副战战栗栗的样子,终于换了副面容,对他嘱咐道: “我王家世受秦国大恩,定会在此奋力一战。不过,如果依旧无法取胜的话,请将我刚刚的肺腑之言尽数转告给秦王——以我王之雄才大略,事情应该还会有转机!” 赵高只得点头称是,心里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将军这不明明就是在托付后事吗?战局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第148章 孤注一掷 没等赵高在惶恐中犹疑多久,李信等人就回了营,使得王翦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众人还明显感觉到了,王老将军在听闻王离军覆灭的噩耗之后仿佛又苍老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部署,稳定住了军心。 而几日之后,下邳城的最新消息终于辗转传回了沛县,齐相等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恭喜相邦,接下来秦国人怕是耗不过我们了!” 郦食其首先贺喜道。 要知道,郦军师原本的计划就是沿沂沭河谷前往下邳,在那里跟秦军对耗。如今,他最初的设想终于是实现了! 当然,他不知道王翦一开始对此也有应对之法,还是齐相的不按套路出牌,才使齐军没有像外黄的张耳军那样遭受突袭。 而对于率众来沛县之举,郦食其一开始也不好反对,因为齐相身边几乎全是沛县出身之人。可时间一长,这里相比沂沭河谷后勤转运方面的劣势就突显了出来。 好在最后在张良的配合下,齐军分兵突袭成功。联军现在,加上下邑的吕泽军,几乎是将包围彭城的秦军三面合围,而且看样子,己方能比对方坚持地更久! 阿盛此时,也有些沾沾自喜,他甚至在想: “秦国坐拥关中、蜀中,国力确实雄厚,但‘我剑也未尝不利’!如今,秦国从腹地到彭城,需要千里转运。而齐国的补给,除了从济水、荷水、辗转运到沛县自己军中的要绕一些路,到下邳那里只需从腹地沿沂水、沭水而下,简直是不要太方便!” 更何况,后方有萧何在整合,虽说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这种对峙战中,发挥的作用可谓是越来越大了。 “除了等待胜利,我军也可主动出击!”此时田震也献策道: “如今下邳水道已通,可令我军水师利用此丰水时节,进入睢水,从下游向上袭扰秦军的补给线;而吕泽占据了下邑,也可寻机截断秦军的获水补给线。这样一来,纵使关中有粮,彭城处的秦军也要被困死了!” 阿盛连连称善,然后便翻出《考工记》,准备给各军编写密信。 郦食其也对田震的这一谋划在心底表示了叹服。不过,他仔细想了一想,突然大惊失色: “相邦,需要防备秦军的垂死挣扎!” 然而,他这一提醒终究还是晚了。只见夏侯婴突然匆匆闯入,对着众人禀报道: “不好!秦军来犯!” “我早该想到的!” 郦食其顿时自责了起来:“秦军既然失去了持久对峙的优势,定会孤注一掷,攻击分兵之后的沛县!” 而他也当机立断,立马对着夏侯婴吩咐道:“快!带着相邦先撤!” 谁知此时的阿盛,却突然精神了起来,他仿佛袁绍附体一般大义凛然道: “大丈夫当前斗死!哪有在父老乡亲面前逃跑的道理?诸位,随我上望楼!” 此言一出,在场的沛县英豪仿佛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夏侯婴无奈地看向了郦食其,而郦军师也只得在振奋之余,默默地为齐相捏了一把汗。 不过,齐相并没有得意多久,就亲眼见证到战事的残酷了! 面对秦军潮水般的攻势,己方的霹雳车攻击都仿佛像往湖水中扔石子一样,无法掀起多少波澜了...好在,王陵的施政颇得民心,雍齿、周勃等人更是在父老乡亲面前奋力死战,而不远处的河道上,郦商率领的剩余水师也在对秦军进行着远程打击,使得战局一时陷入了僵持。 “看起来,敌军的前线指挥官是李信!” 望楼之上,见惯了大场面的田震依旧保持了冷静,他通过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后,终于提出了一个对策。 “如果能突袭将他斩杀的话?” 郦食其听后,率先眼前一亮,他仿佛又回到了济水之战时,齐相下达“战车突击”的命令之时。 “阿嚏!” 正在秦军中发号施令的李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但他只以为是在前日的雨中大战中着了凉,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的战局,已经不由得他分心。 看样子,王翦老将军的判断是对的,齐军的空军去了下邳,主力水军也去了下邳,加之先前赵地还大乱,沛县大本营果然是相对空虚! 当然,这个空虚也是相对的,毕竟齐相在此坐镇,沛县也是诸将的家乡,齐军自然也在此布置了重兵。只不过,在秦军的虎狼之师面前,李信并不觉得对方的战斗力有多强。 更何况,彭城和下邳都有城墙防护,沛县的齐军大营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营寨。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对面的抵抗意志如此强烈,有些“技击之师”甚至不需要背水就死战了起来——但在秦军的实力和纪律性面前,进攻总体来说依旧很顺利。 而此时的李信,望着齐军营寨中的旗帜和望楼,更是琢磨道: “看来,这里面有大鱼!对方倒是挺有骨气的,这种情况还不退...不过嘛,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望楼之上。 郦食其也建言道: “相邦!要不让樊哙和夏侯婴再驾车去突击一?” 田震也请战道: “末将愿为车左!请一同出击。” 然而,阿盛却摇了摇头,然后对众人表示道: “此处的地形不适合战车突击。唉!可惜我们的骑兵还没有练好...” 而在众人的沉默中,他下定了决心: “告诉田荣,这日子我们不过了!是时候使出杀手锏了!” 第149章 降维打击 在齐相下达完命令之后,秦军这边,李信还是没有瞧出半点端倪。 “看样子,对面已经束手无策了,而我军的预备队还没有出动呢!我们要赢了!” 然而,当他以为胜券在握之际,可怕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只听见“轰隆”一声之后,一阵地动山摇。很多秦军士兵的脚下忽然之间塌陷了,仿佛一条地龙从齐军大营一直延伸到了留县的秦军阵地! “这是...地震了?这怎么可能?” 李信原以为自己做足了预案,定能防备住齐军各种可能的反击手段,可他哪里想到,脚下的大地会突然的开裂? 而秦军的士卒不明所以,除了“地动”造成的直接伤亡,更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这齐国人果然会妖术!” “对方又是上天又是入地,还能发射火球...天呐!我们怎么可能赢?” “怪不得前两天‘水神’不再庇佑我们了,原来‘土神’站在齐国人那边——‘土克水’啊!我们要完蛋了!” 齐军这边,虽然这些沛县的部队没有参与到前日的雨战之中,从而无法理解对面信仰破灭之后的无力感,但看到“神迹”再一次地庇佑了己方,更是士气大振。 于是很快战局就从秦攻齐守,变成了齐军反推! 而在齐营的望楼之上,众人也是被眼前这犹如施展了《三国群英传》里的武将技“大地狂啸”的一幕所震撼!可是没多久,阿盛又心疼了起来: “可惜啊!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挖了这几条地道的啊!” 原来,齐军来到沛县后,发现秦军虽没有料到己方会在这里出现,却也提前在中途的留县设了防。而秦军这边在探得齐军抵达的消息后,也很快调整了布防,并一再加固留县的工事,基本上阻塞了齐军的救援之路。 于是乎,当齐相发现以当世的常规手段无法打通通往彭城之路,便开始天马行空了起来——田横的“上天”是一个尝试,不过受制于空中部队的规模,只能起到一时的奇效;而他预备的杀手锏,则是让田荣挖地道。 其实原本阿盛是受了一些硬核狠人越狱事迹的影响,最初的打算是一直挖到彭城底下,直接跟城中的昌平君、高陵君等人联动。可实际开工才发现,路途太长,这根本不现实!然而,他很快就想到了地道的另一种用法——埋上火药炸城! 在历史上,清代的太平军可谓是擅长这一招的高手,他们曾屡次用挖地道放置炸药爆破城墙的方式,轻易攻克了南京等重镇。 然而,受制于当时的工艺水平,齐相很快发现:完全依靠火药的力量的话,这一招几乎会耗尽己方的火药库存!不过,齐军的工匠也很快在试验之中,发现了一个应变的方法。 “先把地底挖空,放置木头支撑,然后再把木头烧掉?” 当这一方案被报告给齐相之后,他立马意识到——当年袁绍攻克公孙瓒的易京楼,不就是用的这一招吗?人家那时或许还没火药用呢,可是照样能挖地道破城! 当然,这一方案的缺点是工程量大,可是之前联军和秦军在彭城战场上,一直是保持着对峙之势,这也给了齐军的工程队大量的施工时间。而且说实话,现在的地道还没挖到秦军的留县大营内部,齐相原本是打算晚点再进行爆破。可是,面对着李信的猛烈攻击,他已是别无选择... 不过,阿盛虽然心疼己方挖了这么久的地道,就这么提前地派上了用场,但这一“大地狂啸”的作用无疑也是喜人的!齐军的地道战,虽然没能爆破掉秦军的留县工事,却一下子给李信的攻坚部队带来了相当数量的减员和极大的士气打击! “众将听令,反击!” 随着齐相的一声令下,田震、樊哙、夏侯婴等人也率领着齐军的预备队投入了战斗。 田震一接战就发现,原本自己想要突击斩杀李信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眼前的秦军虽然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但还是排着密集的军阵,依旧如机器人一般组织着战斗。只是,他们毕竟是战斗力受到了影响,已经无法阻挡齐军缓缓向前推进了。 “预备队上前断后...收兵!” 终于,李信接受了秦军大势已去的现实。他虽然万般的不甘心,但还是做出了理性的选择,进行了撤退的部署。 他此时也十分迷茫——此番攻击失利,秦军还有赢的希望吗? 齐军这边,众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还是让李信大军从容退去。望楼上的齐相见状,也果断下令收兵,好让诸军得到休整。而直到这时,大家才从紧张的战斗状态下解脱出来,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从正面打赢秦军了! 要知道,对面可不是一般的秦军,是王翦带出来的百战精兵!还是由年富力强的李信所指挥,抱着决死一战之心的突击部队! 虽然“神灵”又一次地庇佑了自己,齐相也“以身作则”大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但这场仗还是众人靠自己的力量,一刀一枪的打赢的! “恭喜相邦,看来此役过后,秦军再也奈何不了我军了!我们可以继续在对峙中积攒优势,然后选一个良机去解彭城之围!” 阿盛原本也是一边感慨,一边喜悦着,但听了郦食其的贺喜之后,便立马又想到了大局而行动了起来。 当众将回到大营,发现齐相平静地继续着之前的工作——对照着《考工记》给下邑和下邳城的部队编写密信,不由得也是叹服起了对方“胜不骄”的气度。 就这样,联军开始了对彭城秦军补给线的骚扰。眼见着对方的应对越来越乏力,众人也愈发清楚:决战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而这一天,张良又一次算起了第二天的风向。 “是东风!” 他顿时明白,解围之日就在眼前! 第150章 东风渐起 决战之日,下邳城中。 在东风渐起之时,张良已经收到了沛县齐相方面的回应,不禁大喜过望。 “对方派来的五组信使,居然全数到达!这是多久都没出现过的啊!看样子,秦军的状态已经不乐观了——破敌就在今日!” 随后,他便对下邳的临时主帅宋义表示:“时机已到!” “好的”,只见宋义下令道:“出兵!” 这一刻,宋义也是等了太久! 回想自己因为临济之战而离开彭城的家人,还是在两年之前...这些日子,宋义可谓是出生入死,从魏国到赵国,再在齐赵间多次往返,最后终于一个大迂回赶到了离彭城仅一步之遥的下邳城。而从外黄惨败后的跳水逃生,到如今率领联军卷土重来,宋义确信,上天这是降大任于自己了! 他忍不住在内心呐喊道:“家人们!高陵君!我又回来了!” 而率先出阵的是田横率领的“空军”。这一回,热气球上的田横也是迫不及待地在摩拳擦掌,因为他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地去轰炸了! 秦军这边。 早在李信攻击沛县的齐军大营之时,他就和原本驻守在留县的屠睢换了防。而屠睢部,经过了上一轮热气球的轰炸,也算有了一定的应对经验。可是他们却没有料到,这次天空中落下的不再是石子,而是——“火球”! 其实,这种“火球”秦军也是见过,正是联军发射的霹雳车炮弹。他们本以为退到了城外的安全距离扎营,就能免于霹雳车的轰炸。谁知道,当联军出动空军之后,他们依旧是防不胜防! 远方的齐相虽然没能亲眼目睹这一场景,但游戏《红警2》中的基洛夫投弹的盛况,他可是见得多了。说不定他还在想,秦军士卒以后见到了热气球,会不会如红警玩家听到基洛夫飞艇出动的警报声一样,瞬间惊恐起来? 就在屠睢部被这一升级的突袭手段砸懵了的同时,宋义不失时机地下令全军出击。于是,彭越率领着水军,项伯统领着陆军,就向秦军的围城部队杀了过来。 而张良也在众军之后,将城内的霹雳车打包运到城外,再在前方军队的掩护下,在距离敌营不远处展开,对敌方的工事进行又一轮的打击。 “真没想到,这几个月来回翻阅《考工记》,还有意外之喜!” 眼见攻击顺利,张良也在战场偷闲,从而感慨了起来。 还记得淮水之败,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把阵地上的炮留给了秦军,还在试图毁炮的过程中,失去了帮助自己锤杀内史腾的大力士。而这一回,在不断的编码和解码过程中,他熟读了《考工记》,随后不仅在前日的水战中使出了绳拉磨盘破冲车之法,更是改造了霹雳车,使之能够组装、拆卸,便于移动。 只不过,他这一发明,暂时是没法和沛县的齐军分享。没办法,齐相发明的密码系统好是好,可是现在还是只能传递字符,而传不了图像...于是,张良也期盼着和齐相再度相见,再和他探索通信系统升级之法。 于此同时,阿盛正率领齐军攻击留县的李信。 虽然前日的“地道战”毁掉了一些留县外围的工事,可李信依旧是负隅顽抗,使得战事一时陷入了僵持。 “看样子此处是秦军的主力精锐!我军想取得优势还没那么容易。”郦食其分析起局势来。 “是啊!”齐相也感慨道: “如今,我军历经磨练,已经可以在野战中和秦军相持了。不过要攻坚的话,还是有点勉强啊!” “是啊,看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练兵,才能有实力去进攻荥阳。” 郦食其对于齐相的判断表示了认同,但他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但如果秦军注重了此处的防备,恐怕在其他之处,就会露出破绽!” “现在的情况就是——‘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吗?“ 阿盛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一金句。郦食其听后也是连连称善! 彭城之上。 范增拿着项羽的儿童版望远镜,绕城观察了一圈,最后又跑到了东门,对着项梁等人说道:”秦军的破绽,在南面!此时去突袭王翦的主帐,必定建功!“ 昌平君和项梁听了,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休要胡言!敌军的虚实,你如何能观测得到?此时东面的喊杀声最大,定是下邳的大军来援,我们应该向东突击配合他们才对!”项梁首先争辩道。 只见范增挥舞着手里的望远镜,面红耳赤地说:“用这个!看得很清楚!” “哈哈!小孩子玩具罢了!你还是快还给羽儿吧!”项梁嘲讽道。 昌平君此时也陷入了犹豫。按理来说,他应该相信范增的判断,可项梁之言也是合情合理。正当范增不顾体面,要把望远镜望他眼前递的时候,他耳旁又传来了项梁的惊呼: “看!飞人!从东面而来!没错,现在刮得是东风!下邳的援军在行动中!” “项梁将军,即刻领军向东突击!” “遵命!” “不可!敌人在东面已经有防备,反倒是南面,真的很松懈啊!” 在项梁领命而去之后,范增依旧是不依不饶,昌平君也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而在一旁,高陵君目睹了这一幕,心中也是掀起了一番波澜。 范增手里拿的望远镜他是认得的,但他总不能跳出来说:这是我们齐国的高科技发明,怕你们楚国太强,所以只送了个包装成玩具的迷你版吧? 同时,他也在疑惑——王翦的大营如何会空虚呢?对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最强名帅啊!不行,他得亲自去南门那边看看。 然而,当他赶到南门,却发现一支小队刚刚出了城,正向王翦大营方向杀去! “不好!这支部队人数太少了!这太危险了!” 于是乎,他顾不上探听虚实,急忙令左右召集兵马去做对方的后援。 而此时十二岁的项羽,又一次打扮成了大人模样,正带队往城南王翦大营杀去! “嘿嘿!亚父抢了我的望远镜,我偷他的令牌,也算是扯平了吧?既然亚父说那边是秦军破绽,那一定没错!叔父,就让我们来比试一番吧!” 抱着这个念头,年轻的霸王迎来了他的初阵... 第151章 小儿辈大破贼 齐相等人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彭城之战的结局。 前一日,他们猛攻留县未果,却也逼得李信趁着夜色而撤军。翌日清晨,正当众人发觉秦军已遁之际,彭城方面的喜讯就已经传来了! 齐相看到信后,依旧表现得很淡定,只是对众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小儿辈大破贼。” 而眼见众人纷纷露出了叹服之色,他也在心中暗爽,甚至已经在设想有朝一日超越回去,一定要回答一下“像谢安那样装逼,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这个问题... 当然,众人虽因齐相的气魄而一时失神,但大家很快意识到——我们胜利了! 于是,齐军大营很快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而在众人的喧嚣中,郦食其从齐相那边接过战报,仔细研究了起来。 “看起来这是高陵君所写的,真的是久违了...等等,这最后一击怎么显得如此‘儿戏’?” 此刻,彭城之内。 项羽的心情已经从昨日初战的兴奋跌到了谷底。 不仅是因为他偷跑出来,事后遭到了“亚父”的一顿训斥。更是因为,给他计算的战功还是要远远低于叔父项梁的... “突击队斩虏首16级,项羽亲自手刃一人。”战后昌平君如此统计道... 然而项羽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已经让大人们感到了震撼! “真没想到,那王翦的大营还真的如纸糊的一般!还是范增率先看出了其破绽,可是项梁将军执意向东突击,结果让12岁的项羽意外立下大功!” 宋义府内,此时的卿子冠军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在听目睹霸王出阵的高陵君一顿讲述。 “这怎么可能?”宋义当即表示难以置信:“虽然王翦不知道何时秘密撤军了,但他留下的大营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吧?” 要知道,昨天他统帅着下邳的联军,也是历经了苦战,才击退了围城的屠睢军。 而且果如“亚父”所料,由于先前雨战项梁军曾一度从东门突击,进攻围城的秦军,昨日对方对项梁的再次突击已经有了防备。可项梁率众死战,还是起到了里应外合的作用。就这样,付出了巨大伤亡后,联军才勉强打通了下邳和彭城之间的联系。 然而城南的一场大战,最后斩首仅16?他哪里肯信? “当然也是留有防备的...可是,这个项羽太猛了!他身先士卒,一下子就冲破了秦军前来拦截的部队!手底下人见状,也是各个士气大振,很快就让秦军溃退了——只不过他们光顾作战,没顾得上收拾战场,所以最后不好统计战功。还是小弟率领后续部队去接应之后,才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捡到了16颗人头...” 高陵君终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昨日的所见所闻讲诉了出来。 宋义听后,也只得感慨道: “当年的甘罗十二岁能拜相,如今的项羽也才十二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来论起披坚执锐,愚兄怕是比不上这小子了,也就坐而运策的能力比他强些...估计这‘卿子冠军’的称号,没多久就要让给他了!” 高陵君见对方如此说笑,也在一旁暗自感慨: “还是相国大人有先见之明! 我和宋襄得以在人家面前混了个脸熟,要多亏相国大人的嘱咐啊!如今楚国有如此后起之秀,不仅是楚国的大幸,更是联军的大幸!” 而宋义在自嘲完之后,又接着疑惑了起来: “这王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知道我军定将解围,就撤军保存实力了?可要这样的话,那昨日屠睢为何如此死战?不对,一定有诈!还好我们没有去贸然追击敌人!” 高陵君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小弟也一直为这个问题所困扰,总觉得王翦没必要搞那么一个空营,相反如果投入剩余兵力拼死一战的话,我们不会这么快取胜...或许是西面相国大人那边采取了什么新的行动,逼的他们不得不退?总之,齐国大军应该马上就能跟我们会师,到时应该就清楚了!” 宋义此时也知道颔首称是,然后等待谜底揭晓之时,他不由得在心底吐槽道: “真是的,居然胜得如此不明不白!对了,一会儿那个张良也要进城,他脑子比我好,说不定能分析出来什么。” 于此同时,项府之内,项梁和范增也在项伯面前面面相觑。 当两人得知,项羽偷拿了范增的令牌,率领了一支小分队就向王翦大营攻去之时,可谓都吓傻了!好在最终是有惊无险... 项羽回来后,自然是遭到了一阵数落,可是两位“家长”发泄完之后,也不得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反思。 而项伯正好趁机当了和事佬,准备居中调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是我不好!居然没发现令牌不见了!我甘愿受罚!” 还是范增不顾自己的体面,率先向项梁低了头。 “本将也有错...如果知道王翦大营的守备如此松懈,定会听从‘亚父’之策,向南边突击,不会让羽儿犯险的!”项梁也有些不情愿地检讨起来。 见状,项伯欣慰地表示道: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要团结才对!万幸这次羽儿没事,我们虽不能手刃那王翦和李信,也算对得起父亲和大哥。” “是啊,可是以后得看好羽儿,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了!”作为一家之主的项梁接着表示道。 “没问题,以后就让小弟陪着羽儿吧!小弟也发现自己并非帅才,如今宋义将军也回来了,把小弟的指挥权给他的话,恐怕不论对我们项家,还是对楚国都更好!“ 项伯当即表态道。而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继续向范增提问: “对了亚父,你怎么知道王翦大营空虚呢?” 范增于是掏出来儿童版望远镜,谁知项伯竟认得此物。 “哦,望远镜啊!子房那里也有,不过这个怎么那么袖珍?” 此话一出,不仅项梁感觉到了惊愕,范增也立马心生警惕: “这明明是齐相送给羽儿的...难道其他人那里也有?齐国人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把这奥秘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莫非是包藏祸心?” 也难怪范增那么想,如果不是雨战那日,他发现项羽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项梁,可能到现在还把它当玩具呢! 只是他想不明白,齐国人到底是想干啥? 第152章 迟来的骑兵 在彭城的众人因为”项羽突击攻破王翦空营”一事产生了万千疑惑的同时,撤退到了萧县的屠睢也在风中凌乱,因为他也没有想到,王翦军主力就这么撤了! “王老将军是想把我们抛下送死吗?这不是他的风格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屠睢此时也是感觉很侥幸——彭城的敌军并没有尾随追击!看样子他们能够平安退却,然后再找王老将军问个明白... 可是很快,他的算盘就落空了,因为西北面扬起了大片烟尘。 “是骑兵!可是奇怪啊?赵军不是已经被我们消灭掉了吗?这是哪来的部队啊?” 屠睢一边疑惑,一边赶紧令秦军列阵。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还是很确信:当己方列阵完毕之后,对面的骑兵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比射箭的话,己方的秦弩射程是要高于赵人胡服骑射的;而肉搏的话,自己前有长铍兵方阵,后有青铜剑士,更是不会逊于只能借助马力突刺,而且往往还会在反作用力之下跌下马的骑士。 但很快,屠睢就傻了眼,因为正对面的敌人不仅阵容齐整,还人马皆披甲! 眼见对面的具装骑兵如排山倒海之势向自己冲来,屠睢急忙下令放箭,谁知己方的弩箭却几乎无法穿透对方的铠甲! 而在秦军的弩阵先行开火之后,对面两翼又突然闪现了众多轻骑兵——他们使出了传统的骑射之法,左射右、右射左,瞬间也杀伤了秦军大量的长铍兵和弩手。 接下来的白刃战,更是变成了一场屠杀——对方的骑士不仅借助马力,展现出了强大的冲击力,更是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使用长柄斧对秦军进行收割! 屠睢很快发现,在对方的强大攻势下,前日还能与联军死战的己方精锐,此时已经快顶不住了!他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了起来:很明显此时上前督战是必死,后退也跑不过对方四条腿的马!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操心了... 对面的司马卬于骑兵阵中手持望远镜观察,随后指向屠睢大呼一声:“那人便是敌方统帅!”接着便拉动硬弓发射响箭,向屠睢射去! 他手下的亲卫,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于是也纷纷拉弓朝着响箭方向进行集火,顿时就让屠睢死于非命。 这一变故之后,原本就有了畏惧之心的秦兵再也支撑不住了,纷纷溃逃了起来。 “很好!务必赶尽杀绝,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居中指挥的田震下令道。 此时的他,可谓是既兴奋又遗憾。 兴奋的是,在齐相的指示下,己方居然练出了一支这么强大的骑兵部队!似乎已经甩开了原本的赵边骑一个时代! 当然,此军的骨干还是李左车等人从外黄撤出的部队,但众人没有想到,齐国这边不仅在后方准备了大量战马和兵员,还在硬件上升了好几级! 最先装备给吕泽部的铁甲,居然也批量装备给骑士了不说,齐相还弄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小发明——马镫! 就这样,原本只能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持矛的冲击骑兵,变成了可以在马上使用双手武器的重骑兵,战斗力大大提升! 于是乎,饶是大秦锐士再过英勇,对上了这犹如后世铁浮图、拐子马一样的铁骑,也只得如彭城之战的刘邦一样惨败。 但令田震遗憾的是,这支部队终究还是来迟了... 当齐相经过李信的决死攻击,并因地形原因放弃战车突击之法时,才想起去探听自己骑兵部队的组建情况。可是,等田震到达历下,将这支基本就绪的部队调到前线的时候,彭城之围居然已经解了! 田震原本有些后悔没有抛弃重骑兵,从而以更快的速度赶到战场,但当秦军在后撤中依旧能严阵以待时,这些行动相对缓慢的重骑兵就发挥出了冲锋陷阵的效果!而接下来,虽然这一“娇贵”的兵种很快就冲不动了,但此时秦军已溃,只需轻骑追击即可。 于是乎,田震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统帅轻骑的司马卬、李左车,以及雇佣参战的匈奴骑兵,而和统帅重骑的卢绾就地休整了起来。 回想起先前的沛县大战和刚刚的铁骑冲阵一幕,他更是概括道: “唉!如果你们早点到就好了,那日李信来攻营时,如果有这支军队,定能突入秦军阵中将其斩杀!” 卢绾则回答道:“回禀太仆大人,之前的时机或许不成熟。我军的这种作战方式,对于马的要求很高。此时秋高马肥,才是我骑兵最好的出战时机!” 借着,他便讲述起了一些养马、用马的知识,使得田震也暗暗称奇。 “这个卢绾,自从北伐之后就一直驻扎在北部边陲,看来这两年也得到了不少锻炼啊!我现在虽然已通晓赵军胡服骑射的战法,但是论起重骑的使用和军马的管理,还是人家更加专业!” 卢绾也继续说道: “原本匈奴各部也往往在秋天的时候南下劫掠,可是今年奉相国大人的号令,我们花费了一笔重金,雇了很多的匈奴人为我们征战。我北境驻军也因此减轻了压力,这才能会和原来的赵军部队,汇集到这里来。” 田震闻言更是感叹道: “这一招妙啊!不仅加强了我军的实力,更有利于我们的追击、斩获。我方重骑的作战场面也必然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必以后,他们再想南下劫掠,都得提前掂量掂量!” 毫无疑问,这次小试牛刀非常成功。于是现在齐军的任务变成了消灭敌人的活口,以继续为己方保密。而李左车等人从萧县追到灵璧,又驱赶秦军进入睢水,几乎以另一种方式复刻了原本历史上项羽的彭城之战。 不过,联军的骑兵还是仅仅截杀了屠睢,李信部和王翦亲自统帅的中军还是平安退却,使得这场战役多少有些不完美... 第153章 大王,时代变了 荥阳,秦军的东出基地。 秦王政已经在此等待了几个月。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彭城战场的捷报,而是惊天的噩耗! “报告大王,王翦老将军已于军中病逝...卑职按照他的遗命,悄悄地安排了撤军的工作...大军与王老将军的棺木过几日即可抵达。” 赵高可谓是马不停蹄,在密不发丧地偷偷撤离彭城之后,就直接从彭城赶到了荥阳,以求第一时间向秦王禀报。 秦王如遭雷击,一时也是怔在原地,其威严的气场更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气色,然后对着赵高表示道: “辛苦你了...王老将军临终前,有什么话留给寡人吗?” “正如大王所料,王老将军是这么说的...” 赵高强打起精神,对着嬴政缓缓说起。 中间好几次,他仿佛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机,可是对方既然没有叫停,赵高也就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最后,只见得那秦王铁青着脸,若有所思... “寡人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嬴政最后表示道。 “诺!” 赵高终于如释重负。 而很快,他就得意了起来:“看来这次我赌对了!” 初听王翦那大逆不道的犯上之言时,他的确吓得要死。可在冷静分析之后,他判断道——以秦王的英明神武,传话之人并不会受到连累。毕竟话是王翦王老将军说的,而现在王家的三代人都为国捐躯了,秦王多少会体谅他的临终直言的。 于是乎,赵高摆出了一副“不敢隐瞒君上”的直臣模样,却在暗中添加了一些私货。他确信,如此一来不仅能让秦王对自己更加信任,还能更好的拉拢盟友和排除异己。 “宣李斯...宣蒙毅!” 秦王这边,果然因为赵高的添油加醋而对蒙家产生了一些怀疑。 赵高说的有道理啊!怎么拉垮的总是他们? 如果上次大战时蒙家能守住巨鹿的话,王翦大军或许早就攻克寿春了,哪里会有后来的一再奔波?而这回,蒙武的特别行动队又没有成事,反而他又被联军给俘虏了?这也太巧了吧? 可他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召见了蒙毅这个心腹重臣。 退一万步说,嬴政还是很信任常伴身边的蒙毅的。而他也很快想明白了——赵地秘密行动的失利,并不能为秦军在彭城战场的无功而返开脱!要不是人家王敖和蒙武去犯险帮助陈余把赵地的局势搅乱,敌人在彭城战场只怕会更强! 当两人进来之后,蒙毅这边,在了解了赵高对彭城之战的善后举措后,却也质疑起来了对方。 “启禀大王,末将虽不了解前线的具体情况,但感觉如此草率撤军,必然不妥吧!王老将军虽然病逝,但战役还在继续,我军不应该轻易认输啊!而且,中车府令大人似乎只安排了中军的撤退事宜,却并没有通知彭城外围的军队...恐怕屠睢将军和李信将军会有危险!” “哦?”嬴政听后,愈发警觉了起来。 显然,从纯军事的角度上来看,蒙毅此言非常有道理。可是,他作为蒙家的代表似乎和赵高不对付——秦王不禁玩味了起来。 或许多少猜到了一些秦王的心思,或许也是为了帮自己的潜在盟友开脱,李斯在一旁表示道: “想必王老将军作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微臣担心的是,这齐楚的联盟,似乎已经非常牢固。王老将军这两年来南征北战,都不能奈何对方。如今他去世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他这一番发言,也算是提醒了嬴政。 对啊!现在不是计较谁是谁非的时候,得先明确下一步的计划方针。 于是,嬴政便表态道: “寡人叫你们来,正是为了商量以后该怎么办?两位爱卿有何看法?” 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后还是蒙恬先开口进言道: “末将虽然不赞同这秘密撤兵之举,但不得不承认,如此一来为我军保存了大量的有生力量。以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失去了很多高级将领,而军力的损失则需要进一步的统计。因此末将建议,破格提拔一些优秀的年轻将领,以弥补我军的骨干力量。” “很好”,秦王颔首道:“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蒙毅奏对曰:“任嚣和赵佗是我卫戍部队中的佼佼者,他们不敢说比得上李信,但至少应该能取代王离。至于其他人吗?末将接触不多,就不敢胡乱举荐了。 秦王听后连连称善,李斯却在一旁感到了一些忌惮。 他暗自想到: “之前王家和蒙家算是秦军中的两个最大的派系。如今这王家怕是后继无人了,可这蒙家愈发有种独霸之势头!蒙武那老家伙虽然有勇无谋,可蒙恬真的算是大秦数一数二的良将。而这蒙毅又老陪在大王身边,深得他的信任。如今又三言两语举荐了两员大将,可当真是不得了啊!” 而很快,秦王也将质询的目光投向了李斯,他一咬牙,就对秦王说道: “容微臣直言——大王,时代变了!我们怕是不能依靠军事手段,就能在短期内一统天下。依微臣之见,我们应当先休养生息,做好防守。同时重拾连横之策,离间齐楚的关系。” 嬴政听罢,显然有些不甘心,只听见他嘟囔道: “难道又要走回之前的老路了吗?” 李斯则继续硬着头皮答道: “启禀大王,微臣以为——此时与昭襄王时遭遇邯郸之败的情景的确有些相似。然而,今时又不同于往日:当年我们闭关自守,没用多少年便又恢复了元气;如今我大秦已经成功地灭韩灭魏,再次的变法也卓有成效!更关键的是,大王年富力强,相信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积累更强的国力优势,再次东出一举荡平天下!” 秦王听后,静静地思考了半晌。 李斯与蒙恬见状也不敢言语。他们知道,秦王政或许还一时接受不了这一要他隐忍的建议,但是他一旦决定了——大秦恢复的速度,定会让全世界感到惊诧! 第154章 合作办学 当赵高赶到荥阳报信之时,张良也即将抵达彭城。 话说起来,他并不是孤身行动的,而是跟着从下邳过来的“旅行团”一起上的路,可是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韩国人,他又感到了非常孤独。 此时,他不由得思念起了远在寿春的韩王,以及其他的韩国亲友... 他身旁跟着的是田横和彭越,两者都是齐国的骄兵悍将,而且一个堪称水上无敌手,一个简直是空战第一人,可谓都因齐国强大的国力而发挥出了自己的所长。而下邳诸军的统领宋义和他的好兄弟项梁又都是楚国人,他们早早就进入了彭城,和家人团聚去了——因此,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感慨万分。 可谁曾想,很快张良就受宠若惊起来了,因为齐相和昌平君各领着一队人,出城十里专门来迎接他! “两位相国如此大礼,子房可担待不起啊!”张良见状,也是急忙推脱了起来。 而阿盛第一时间上前表示道:“此番解围,全靠先生之计!对待头等功臣,理应如此!” 昌平君也不甘示弱,急忙也表态了起来:“先生还是韩相!当然配得上如此待遇,如今我们楚国与韩国可谓休戚与共,怕是比跟齐国的关系都亲呢!” “哈哈哈!”齐相听到这句调侃,也一起笑了起来。可他心里却有点想吐槽。 明明是自己知道张良的重要性,所以才费尽心机想去迎接,结果昌平君知道后非得跟来,然后又是这番表态,看来明里暗里还是想跟自己抢人才! 而说实话,两人的小算盘又岂能瞒过张良的眼睛?于是他又表示道: “如今暴秦未除,我们理当齐心协力,又何必分彼此?而且,如果真的细究起来,我们韩国现在处于流亡状态,恐怕不能为联军贡献多少力量,子房也只能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阿盛听后,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于是他便缓缓说道: “诶,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如今虽然我们不能一下子从秦国的手里解放韩国故土,可是目前在齐楚境内的韩国故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啊!当然,这力量需要汇集,需要进一步的培养。所以,本相想提出一个‘合作办学’的方案,特地来跟两位商讨一下。” 张良闻言,已经隐约猜到齐相的意思,并忍不住在心里品味起这个“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金句。昌平君则不解的问: “合作办学?这是何意?” 阿盛于是解释道: “大家应该知道,我们齐国的稽下学宫天下闻名,连故去的韩公子非和秦国重臣李斯都曾前往那里,拜荀子为师。而本相在收复督亢之后,也在那里尝试办了个学院,目前效果也还不错,连魏公子豹都在那里入学。如今,我们不妨集合三国的力量,在楚地再办一个学院!” “在我们这里办?好啊好啊!本相定会全力支持!” 昌平君闻言大喜。韩非和李斯的能耐他可是都见识过的,而前不久项羽的横空出世也让他对新的一代产生了不小的憧憬。在他看来,齐相要不然是真的大公无私,要不然是昏了头才会提出这种意见——他们楚国一向是地多人少,出地方建个学院不算什么,反而培养出来的人才他们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张良则问出了一个关键: “那么我们韩国又能提供些什么呢?” “生源!”齐相说道: “韩国,尤其是颍川一带,素来多奇士。只不过如今,这些韩国子民流落在外,恐怕无法得到良好的教育。而今后我们合作起来,楚国提供上课场地,齐国提供师资力量,同时为所有韩国学子大开学习之门,岂不美哉?” 只见齐相顿了顿,又特地强调: ”当然,除了韩姓的以及家族出身明确的韩国故人,我们也应对附近的学子一视同仁。只要有才干,有潜力,我们都应该大力培养!” 阿盛如此一番解释后,张良和昌平君都感觉十分满意——看起来这的确是共赢的事情啊,而且是长期的大业!只不过,他们也一时没弄明白,齐相真的是那么大公无私,还是在偷偷打着什么算盘? 而此时的齐相,则在心中暗自祈祷道:“韩信,你可要来啊!” 在通过高陵君的讲述,见证到项羽的神勇之后,阿盛就免不了得陇望蜀地期待着把韩信也给挖掘出来。 于是就在刚才,他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借着“合作办学”的名义,不就能光明正大的把韩信给勾引出来了?这样也比较隐蔽,无用担心昌平君再跟自己抢人才。 话说回来,阿盛其实拿不准韩信是不是韩国人,但既然他姓韩,阿盛就觉得对方肯定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且退一万步讲,哪怕冒充韩国人来入学,也比受胯下之辱体面多了吧? 当然,他可不是为了韩信这一盘醋,才包了这盘饺子。或许张良会觉得,韩国的故人在学成之后会继续为韩国效力;而昌平君则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齐相却相信好的老师会影响学子们的一生,他要在师资和教学内容上大做文章,让这里的学子都认同他的理念,成为他的门生! 而且,他虽然身为齐相,此时可不仅想着一个齐国。虽然因为身份的问题,阿盛不得不与秦始皇相对抗,但他何尝不希望将天下一统,再将华夏之光散布全球?所以,他可不能只培养齐国人,而是要在各国中都播下种子,然后等待收获的一天。 就这样,在彭城的东门外,项梁曾经两次突击冲杀之地,三位相国愉快的决定了——就在离彭城不远的下邳修建一所“黄石学院”。 这个名字是张良提出来的,或许他是想再把传授他《三略》的黄石公给引出了,继续发挥余热。而阿盛却能预感到,发生在张良身上的传奇故事,将在学院里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去。 第155章 自食其果 望见齐相、昌平君和张良携手进入彭城这一幕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迎来一个团结的大会,一个胜利的大会——可不出意外的是,意外果然又发生了... 其实,联军的会盟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直到范增一个闪现跑到了齐相跟前,然后挥舞着迷你版望远镜,对着对方质问道: “敢问齐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盛顿时下不来台——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家都看着呢! 一旁的宋义见状急忙呵斥道: “范增,不可对贵客无礼!” 齐相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对方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亚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番他可谓是自食其果,因为一来楚国这边是在他的提醒之下,才提前发掘了人家范增;二来,自己也的确耍了点心思——一方面他不想把望远镜的技术轻易分享给楚国,而另一方面为了之前回礼的需要,同时也为拉拢项羽,他才打造了这一儿童版的望远镜... 此时,虽然宋义发了话,但昌平君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所以范增并不打算退让。而张良看着这个袖珍的望远镜也好奇了起来,于是向范增问道: “这位老先生,此乃何物?” 范增则气鼓鼓地回答道:“这是齐相送给我们家羽儿的望远镜。这玩意明明有着军事用途,可齐国人偏偏把它包装成玩具,到底是何居心?而且宋义,你作为把礼物带回来的使者,难道一直不知道它的用途吗?你分明是暗通齐国!” “我...”宋义无端受到指控,一时也是百口莫辩。 好在此时,郦食其终于想好了说辞,于是解围道: “真是奇了怪了,我们相国当然是一片好意!举个例子吧,我高阳郦食其生平酷爱饮酒,可这酒也有很多军事用途,比如用来治疗伤兵,或作为放火的燃料...如果有人送我美酒的话,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听了他的诡辩,范增也一时难以招架,但是他很快又硬着头皮争辩道: “好吧,即便此物适合作为礼物,那为什么要把这望远镜的军事用途藏着掖着?要不是羽儿无意中摸索出了此物的用法,又让在下发现。我们恐怕会至今蒙在鼓里!” 随即,他又转向昌平君和项梁表示道:“如果当日大家都知道此物可以远望,定会听从在下之言,突袭王翦的空营,又怎么会让羽儿犯险?” 阿盛看见范增从针对自己,变成了四处开喷,感觉必须要表态了。于是,他又装起了糊涂说道:“我们并没有藏着掖着啊...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张良也附和道: “子房可以作证,在子房和相国大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国大人就将这望远镜的用法坦诚相告。此外,还有火药、纸张等发明,相国大人可谓是倾囊相授。” 他原本是想平息事端,谁知此话一出,却令众人更加狐疑。 宋义率先反思了起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齐相好像没跟我说这么多啊?哦对了,没能亲自前往济水之畔观战也确实是我的问题...” 昌平君和项梁则在心里疑惑道:“什么是火药?难道就是那日齐军的飞人往下扔的东西?” 范增却瞬间心如明镜一般:“看来这个齐相果然将韩国与我们楚国区别对待!” 事实上,阿盛在对张良毫无保留的同时,还真的是对楚国这边有所隐瞒——别说是望远镜了,彭城这边的众人到现在还没见识过霹雳车发射的样子,从某种意义上可谓比受害者秦军还信息闭塞;而宋义和项伯,也是在接触到齐国其他人和张良后,才明白这些黑科技的用法。 张良见到众人的反应,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而郦食其见状也赶紧补锅道: “相国大人当然没有私心!只不过我们这边的科技是不断进行研制的,所以传播和扩散都是要有一个过程...彭城这边应该是太远了,所以一时信息有所滞后。” 这一不高明的借口,其实也反应了实情,所以众人听后皆是将信将疑。当然,范增除外,他早已经将齐相认定为包藏祸心之人,此时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哦?既然如此,如今大家都在这里,我们要不要来同步一下?” “啊这...” 郦食其没想到,对方是丝毫不讲礼节!他真的很想抛开脸面去质问对方:凭什么我们齐国研究出来的东西,就得无偿拿出来跟大家分享?送给你们是相国大人的一片好意!而不给你们的话,你们也不能抢! 不过,在他润色好话语之前,齐相却先开口道: “好啊,不过今日相聚主要是为了会盟,就不要浪费心思光在这探讨科技了。大家放心,本相回去后就把这些都写下来。哦,不仅如此,我们应该印刷成册,在军中分发!” 他的这一宰相胸怀,使得范增也没了话说。不过,“亚父”虽然没有在口头上占了便宜,心里可美着呢。他感觉自己三言两语就弄来了齐国的核心科技,今日的发难还是很赚的。 而见齐相这番表态,张良和昌平君反而劝阻了起来。张良表示道,这些科技还是要有一定的保密等级的,以防轻易被秦国的间谍给窃取。昌平君也附和道,只要联军的高层掌握了这些新奇事物就好,不用再大张旗鼓地去印刷。阿盛最后也是表示了赞同。 一旁的郦食其以及众多齐国将领,则是一阵心疼。席间,郦食其寻得间隙,又悄悄地找到了齐相,私下埋怨道: “相邦,你何必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呢?此时韩国尚弱,当然无须提防。可这楚国...看来有范增在,就永远有楚国人对我们心怀敌意。” 阿盛则坦白道: “此举,是为了推行‘书同文’。军师放心吧,很多科技即便知道了原理,别人也无法仿制的,因为关键的原料和工艺,还是掌握在我们齐国手里——比如,这制作望远镜的水晶,如果我们齐国不提供的话,他们又能从哪里找呢?” 郦食其听后,心中才稍安。 当然,齐相固然对于科技的理解要高过战国的人好几个档次,也做好了去卡各国脖子的准备,可是今日也算是因果报应,一不小心被范增逼到了死角... 于是,他也在心中琢磨道: “看来,这个范增也是很棘手啊!得尽快去找陈平商议!” 第156章 大局为重 范增的这一出逼宫,虽然因齐相的“大度”而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却仿佛为此次的会盟蒙上了一层阴霾。当第一日的讨论结束之后,项伯特地来找张良,却发现对方又变成了原来那副忧郁的模样。 “子房,你到底是怎么了?前些日子那么艰辛,你明明还是很乐观的啊?怎么现在闷闷不乐了?” 项伯不禁为张良感到了担心。 经对方这一提醒,张良也才发现:自从自己被黄石公点拨之后,心境上其实上升了一个层次。当他不在沉浸在亡国之恨上时,反倒能想的更深远,于是最后献策助联军打通沂沭河谷,奠定了彭城之战的胜局。不过今日之事,又让他忧愁了起来。 于是,张良回答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些隐忧罢了...” “哦,可否说来听听”,项伯此时,也难得动了一下心眼,还表示道:“愚兄一定会保密的。” 张良于是叹了口气道:“我怕这齐楚联盟,或许并不能长远...” “子房何出此言啊!”项伯闻讯大惊——或许他在历史上,发现刘项二人最终还是刀兵相向时,也是目前这个表情。 张良则娓娓道来: “其实,联盟的基础是因为秦国太强,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联手才能有胜算...可是,这一基础,或许要被动摇了!” “等等”,张良刚开口,项伯便有些跟不上了,他急忙又用自己的话梳理了一下: “子房的意思是——秦国目前正在变弱?而这不一定是好事?” “正是如此!当然,如今论起天下的实力,恐怕还是秦国最强,但他们近年来东出屡屡受阻,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对齐国和楚国造成灭国威胁了。可是,我们如果不小心的话,反而可能会有内乱!”张良断言道。 项伯依旧感觉难以置信,他表示道:“不会吧!虽然今天范增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大家并肩作战了那么久,应该不会闹翻才对啊?” “我也希望不会...可在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张良感慨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重创秦军,使得秦国一时只敢闭关自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山东六国又自己打了起来...何况,齐国和楚国其实素来没有多少情谊,楚国还趁齐国衰落之际一度吞并了原鲁国等泗上地区。纵使齐相一时不计前嫌,两国的利益也难免会在将来发生冲突!” 项伯听后,除了感受到世界观崩塌之外,也不禁忧心忡忡了起来。只见他表示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就白白便宜了秦国了吗?唉!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还要起争斗呢?” 张良继续表示道:“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私心,这本来无可厚非。面对秦国的威胁我们也都能求同存异...可是,如果秦国的威胁一下子没有那么大了,而大家又互相较真起来的话,那彼此之间的矛盾真的有可能激化。” 他顿了顿,继续预言道: “子房以为,此战最后还有一些蹊跷。如果不是秦军使出苦肉计,故意漏出什么破绽的话...那很可能是王翦的身体或者秦国的后方出了什么问题——如果真这样的话,恐怕秦国会调整国策,使得它看起来没有那么有威胁。而真这样的话,齐国和楚国之间的关系可就变得很微妙了。” 项伯越听越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似乎已经看破了天机一般。他不禁在叹服之际询问道:“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 “一定能的!”张良突然正色道: “如果齐国和楚国不能团结,那我们韩国可就更加危险了!如今秦国还占领着我们的故土,如果联军再内讧的话,我们韩国又何以自处?所以子房一定竭尽全力维持联盟的关系,希望兄长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当然!”项伯也感觉到义不容辞。 随即他也感慨道:“为什么这天下要有什么秦国、楚国、齐国、韩国?大家怎么就不能不分彼此,而像一家人那样和睦相处呢?” 张良听后也是一怔,他哪里能想到,项伯虽然心眼不多,却也有一个“天下大同”的朴素理想,这境界似乎反而在自己之上! 反观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让韩国复兴,从而使得自己能继承父兄的衣钵,成为又一任韩相吗? 而话说回来,想要真正的实现“天下大同”,又会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 在张良纠结的时候,阿盛其实早就明确了自己“相天下”的奋斗目标。不过,西有强秦,秦王政是不会放弃去一统天下的。而东边的这些友军,似乎也并不能让他省心啊! 他都有些后悔提前让范增这个刺头登场了... 好在,高陵君这个使者当得还不错,他不仅和楚国人,尤其是宋义,相处的非常融洽,还在自己的指示下,帮助宋义之子宋襄和项羽建立了一番少年情谊,也在项羽面前混了个脸熟。 好在,范增是范增,项羽是项羽。虽然“亚父”对于项羽的影响极大,但齐相感觉还是要努力一下,争取不让项羽与自己为敌。 而这个重任恐怕也只能继续交给高陵君了。 于是,这天夜里,他又找来高陵君进行了一番交待。而高陵君也很快就心领神会了。 话说回来,他可是联军诸将中唯一一个亲眼看到了项羽冲杀场面之人,自然对这孩子的能力叹服不已。只是他不知道,齐相怎么仿佛懂得比自己还多?甚至在送望远镜的时候,就开始打项羽的算盘了... 要知道,这孩子当时可是还不到十岁啊! 第157章 五年平韩 张良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 在会盟的第二天,随着驻守在下邑的吕泽军抵达了彭城,王翦军的撤退之谜终于也为众人所揭晓了。 因为吕泽带来了一个人——侯生! “小的原是韩人,被秦国人抓到了军中。前几天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面对着在座诸将和齐楚韩三国的相国,侯生摆出了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同样叛秦归楚的昌平君似乎最先被他打动了,于是率先宽慰起对方: “想必这过程中有很多艰辛吧!你不要紧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张良却隐约感觉这个原本自己国家之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只见那侯生接着说道: “好的。此番小的能够逃出来,是因为秦国将军突然死于军中。这才引起了一阵混乱,使得小的能够趁乱逃出。” 一语既出,众人皆不淡定了。 “什么,王翦死了?” “怪不得秦军要撤军呢!” “大好良机啊!我们应该反攻!” ... “万万不可!”就在群情激愤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顿时又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而发言之人,正是范增。 只见范增指着侯生说道:“此人的来历有些蹊跷,我们可不能轻信他的话!更何况,彭城一役,我方虽然获胜,但也元气大伤,必须要得到充分的休整,才能再图反攻!” 坦白来说,他这一不讲情面的直言虽然扫了诸将的兴,却说到了三位相国的心坎里了。他们作为当家之人,当然知道自家的战损和反击的不易。尤其对于齐相来说,之前进攻留县未果,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原来这个范增也没这么讨厌啊?当我们意见一致的时候,他的直言反而能很快让反对的人闭嘴。” 阿盛默默想着,接着便转而问起了发现侯生的那员福将: “吕泽,你怎么看?” “启禀相国大人,末将以为这个侯生的底细和他所说的话的确需要进一步的查验。不过秦军确确实实是撤兵了。” 吕泽回答道,接着他还将追击的战报也一并汇报了: “当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田震将军会同赵军骑兵和匈奴雇佣军,第一时间对秦军进行了截杀,可是只拦截到了殿后的秦军屠睢部。在赵军的猛烈追击下,我们大获全胜,斩获颇丰...\\\" “此战的关键真的是赵军吗?” 齐相顿时心领神会,明白他们秘密训练的重骑兵一定也派上了用场。而与会的其他人,果然就被吕泽所误导,纷纷感慨起赵边骑的强大。 宋义就被蒙在鼓里,不由得感慨道: ”外黄一败之后,赵国明明仅剩下一支残军,却还能对秦军实现毁灭性的打击,这真的是太可怕了!当日,同样是为了应对这屠睢部,我们下邳的军队可是在掌握了天空的情况下,和彭城方面里应外合,才好不容易把对方击溃的啊!” 昌平君也表示道: “赵国的将军在哪里?来来来,请上座。” 司马卬和李左车就这样因吕泽而受到了厚待,两人顿时是一阵过意不去。他们当然知道,在萧县拦击屠睢,其实是齐军的重骑兵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吕泽也没有乱说——因为如果要按斩获来记功的话,的确是追击残兵的他们功劳更大。 不过,这些都只是会盟时的一些小插曲。当张良以韩相的身份,向侯生伸出橄榄枝,实则准备再进一步探查他的底细之后,众人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齐相率先表示: “目前,王翦的生死情况尚待进一步确认,而且正如范增所言,还不到我们反攻的时候。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被动下去,等待秦军准备好了再度来打我们吧?因此本相想提出一个计划——五年平韩!” 此言一出,众人均眼前一亮,张良更是激动万分。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仅反攻韩国故土可以满足自己的夙愿,齐相这一计划还能起到另一个作用:团结联军! 一个共同的目标,对于此时的联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目前来看,这个计划虽然面临着诸多难处,但起码能在五年之内,尽量维持大家的团结。 相反,如果大家只是在此庆祝一番,说些套话,然后各自散去,恐怕真会像张良忧虑的那样——不需秦军动手,联军内部要先分裂起来... 而不出众人的所料,范增又是第一个跳了出来,对着齐相质询道: “平韩?这对我们楚国有什么益处?” 然而,还不等齐相或者郦食其开口,昌平君就抢先呵斥起来对方: “休要胡言!韩国可是我们重要的盟友,韩国的事情就是我们楚国的事情,我们当然要竭尽所能帮助韩国!” 阿盛见状,心中暗爽。 他现在是发现了,昌平君已经或多或少掌握了范增的正确用法。当昌平君想要为楚国争取利益,又不便明说的时候,只要放纵范增发挥即可。而在一些更重要的大局问题上,他可得让范增闭嘴。 如今,齐相和昌平君二人明明是抢着要拉拢韩相张良,甚至为此刚刚在城外达成了修建“黄石学院”,进行联合办学的共识。而一直待在彭城,只为本国考虑的范增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于是自讨了个没趣... 而坦白来说,见到范增碰了一鼻子灰,诸将也都感觉很爽快,再加上齐相和楚相都已经表了态,他们那里还会有其他的意见? 于是接下来的重心,就放在了将方案细化上。众人讨论接下来这这五年该做什么准备,联军应如何分工,以及五年后可能的进军路线以及粮道的选取等问题,不知不觉又度过了一天。 散会之后,张良忍不住憧憬起了未来:看样子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真的能如计划的那般顺利吗?恐怕变数还有很多! 昌平君也在想:五年之后,应该轮到项家军的第二代叱咤风云了吧? 齐相更是期待着:五年之后,项羽必将天下闻名!就是不知道韩信是否赶得上复韩之战呢? 当然,接下来这五年间,他也得好好想想,该做什么来进一步影响这个时代。 第158章 不约而同 “这个侯生真的是太可恶了!寡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荥阳这边,秦王政正在大发雷霆,他此时可谓是出离的愤怒。 此时,李信等将领已将彭城方面的大军带了回来,于是屠睢部拖后被全歼,以及侯生逃亡的消息就传到了秦王的耳朵里。 而当嬴政发泄完一通之后,他却隐约意识到了一点不妥: “为何寡人会对那个侯生如此在意?此番,明明折了王翦与屠睢两员大将,寡人却没有得知侯生逃跑时那么激动?”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齐相的横空出世,才给了这个原本已经要加冕为秦始皇的千古一帝反思的机会。 要知道,这个侯生以及燕地的卢生,可是引发“焚书坑儒”之人!他们先是诓骗了秦始皇,又及时的逃跑了,这才让对方怒不可遏地去坑杀方士。 而这回,侯生也是先假装高人,骗取了嬴政的信任,然后跟赵高在王翦军中各种装神弄鬼... 可现在,王翦病逝了,他就装不下去了,只好跑到联军这边扮可怜,同时把“王翦之死”的消息当成了投名状。 联军这边,张良虽对侯生起疑,但暂时也没察觉到多少异常。不过,秦庭这边,原本“焚书坑儒”的悲剧则被提前避免了。 可是,有些事情,却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启禀大王,侯生的逃跑,赵高恐怕难辞其咎!屠睢将军未能及时撤离,也是他这位监军通知不到位!请大王将他军法从事!” 蒙毅见秦王刚刚从愤怒中平息下来,不失时机地进言起来。 而嬴政没有多想,只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也正好出一口恶气:“好,就交给爱卿去处理了!” 就在蒙毅领命谢恩之际,旁边的李斯却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看样子,这个蒙毅也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啊!大王又对蒙家如此宠信...我可得小心点!”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赵高也算是自己的政治盟友,李斯得想办法去做些什么——当然,他可不会傻到此时跳出来,去触秦王的霉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秦王这边,已经恢复了冷静的嬴政又转向李斯问道: “李爱卿,你上次提到了‘休养生息、离间齐楚’之策,寡人思考了良久。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更加具体的举措呢?” 李斯拼命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回答道:“微臣亦思考了良久,有了以下这些提议,请大王指教!” “看来,大王受到了侯生逃亡一事的打击后,反而认清了现实。这或许也算因祸得福吧!”他在献策的同时,脑海中也冒出了这个念头。 “首先,我们应该加强对于已经占领的三晋之地的控制。目前,原本的韩国,大半个魏国,以及太行山以西的赵国还在我们的手里。只不过,我们先前忙着对付楚国和齐国,对这些地方并没有很好的消化。也是因此,这些地方才会不断反复。” “恩,很好”,秦王评价道。不过,他接着便追问了起来: “那么依爱卿之言,我们应当如何治理这三晋之地呢?” 李斯早有准备,于是坦然奏对道:“推行郡县制,统一货币和度量衡,修驰道,加强军事建设!” 其实,原本“书同文”,“车同轨”等举措也是李斯提的主意,不过此时已经被齐相给抢先了,他就不好意思再去“拾人牙慧”。 秦王听后,先是不动声色地让他继续,李斯便接着讲起自己的外交方略了: “其次,微臣斗胆建议再次派出陈驰大人赶赴齐国。我们要摆出一副准备跟齐国缓和的样子,以此就能‘离间齐楚’。” 李斯说完,明显感觉到了秦王眼神中的一丝怒意,不过对方掩饰的很好,只是淡淡的问他:“哦?为什么要跟齐国缓和?” “因为我们跟楚国已经没有再度交好的可能,两国之间恐怕只能刀兵相向!”李斯慌忙说道,而话音刚落他就在秦王玩味般的神情中,明白对方已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 “我们跟齐国则不然,甚至可以说两国结怨尚且不深,还没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齐国历经了多场大战,想必也有跟我们暂时缓和的需要,哪怕是出于缓兵之计——而一旦我们和齐国缓和了,楚国必定不乐意,由此也会怨恨齐国!” “善!” 李斯的一番话,得到了对方的高度赞扬。 而秦王紧接着又补充道: “依寡人看,还可以加上一条,既有利于我国的内政,也有益于我们‘离间齐楚’的方略。” 李斯连忙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对秦王表示道:“微臣愚钝,请大王指教。” 嬴政则说道:“寡人听说齐相似乎在推行什么‘书同文’、‘车同轨’?我们也可以引进来一块儿搞啊!” 李斯顿时大惊,他真没想到,秦王竟然毫不避讳,准备直接发挥“拿来主义”,将对方的优点也引进消化吸收! 嬴政继续得意洋洋的说道: “如果此策能成,我们免不了要和齐国进行通商和文化交流。当楚国知道后,定会生怨!而从内政的角度上来看,等我军击败齐军之后,也能在齐国更快地建立起文化认同。哈哈哈,这齐相可谓是帮寡人把难做的工作给做了,寡人一定会好好谢谢他!” “大王英明!” 在李斯一半拍马屁,一半当真敬仰的称赞声中,嬴政已经开始想入非非: “本来那个共地是留给齐王建的,现在看来,更应该把后胜那小子发配过去!哈哈哈,你不是最喜欢喝酒吃肉吗?寡人要让你什么都吃不到!” 当然,秦王的这份心愿能否成真可就不好说了... 而如果秦王与李斯已经知道,击破屠睢部的正是齐军的重骑,估计也不会作此番谋划。 他们依旧以为,是楚军的下邳援兵,独自解了彭城之围。反观那个无能的齐相,却连小小的一个留县都打不下来,还让李信平安地撤了回来! 虽然李信此时已经成为秦国的数一数二的大将,但他的能力,还是被包括自己人在内的很多人给低估了... 第159章 帝王心术 几日之后,当秦王政正对着地图苦苦思索的时候,李斯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他一时不快,于是问道: “爱卿何故如此?” “大王不好了,蒙毅要杀赵高!” “什么?”听闻此言,秦王也是一惊。 可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对左右说道:“宣蒙毅!” 李斯见状,虽然外表还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内心实则在窃喜。 看来他赌对了! 秦王还是舍不得赵高! 他此番偷偷来报个信,就能救下赵高,并且让蒙毅吃瘪! 可是下一刻,李斯又失算了。 正当他准备默默退下之际,秦王却把他叫住了,而且特意让他留下。 “不好,这样一来蒙毅就知道是我告的密了!” 李斯心中顿时一阵苦涩,看来他太小看秦王政的帝王心术了... 不久之后,蒙毅坦然觐见,面对秦王的质询,他表现得十分大义凛然,一再强调自己是按照军法办事,一时把秦王也弄得没办法。 “好了好了!爱卿能依法办事,朕心甚慰。不过,刚刚廷尉已经向寡人求情了,寡人也以为,这个赵高还是个得力之人,姑且就把他赦免了吧?”最后,秦王也无奈地如此表示道。 蒙毅听后,顿时诚惶诚恐,哪里敢不答应? 虽说秦法威严,当初商鞅还因太子犯法处罚了太子的老师嬴虔,但蒙毅哪里不知道,在秦国,还是王比法大! 秦王明明可以直接下令去赦免赵高,甚至推翻他的判决再让李斯去重审,可偏偏用商量的语气和自己沟通,他哪里会不给面子? 而一旁的李斯,也是叫苦不迭:他何时给赵高求情了?明明只是来报个信罢了? 本来想当个老六,结果反而被秦王甩了锅,李斯除了乖乖背好,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如此甚好。哦对了,我们要准备返回咸阳了,蒙爱卿去准备一下吧!” 秦王接着表示道。 “诺。” 蒙毅在退下之前,特意恶狠狠地朝李斯这边看了一眼。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李斯恐怕就要步内史腾的后尘了! “大王真是好手段!刚才一出,不仅没有影响到他和蒙毅之间的亲密关系,还让我和蒙毅激化了矛盾...唉!大王真是没有白读《韩非子》的书啊!” 李斯刚刚感慨完,没想到“惊喜”还在后面。 只见秦王一脸和善地对李斯表示: “李爱卿,寡人越来越感觉,这三川郡处于天下的心脏位置,必须要派一员得力干将在此主政。不知李爱卿是否有推荐的人选?” 李斯瞬间一愣,仿佛心里在想:“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吗?”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说道: “启禀大王,微臣只是个廷尉,此事您应该与丞相大人商议...” “寡人就是要听听你的看法。”秦王表示道,并且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李斯心中又一喜,接着进言道: “微臣以为,为了显示大王对于三川郡的重视程度,应该外派宰执级别的大员到此坐镇,因此微臣想举荐隗林大人。” 隗林此时担任左相,李斯原本觉得,如果能把对方挤下相位,自己多半能够得到升迁的机会。 谁知秦王却表示道:“不行不行,隗林虽然德高望重,但才干平平,怕是治理不好三川郡。” “那...冯去疾大人,他才干出众,级别也够。” 既然动不了上头的人,李斯紧接着就把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列做了外放的候选人。 秦王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表示道:“冯去疾也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嘛——他可是冯亭的后人,其兄弟冯劫还在领兵...寡人可不敢冒这个险了!” 李斯顿时会意。 冯亭最初是韩国的上党郡守,因为百姓不愿意投秦,他献上党于赵国,这才引发了长平之战! 可是,在他无奈降秦之后,他的后人反而受到了秦庭的重用,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秦王的宽宏大量。 但在此非常时期,让冯去疾这样一个韩国人的后裔去主政原来的韩地?秦王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昌平君叛秦的先例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这样的话...恐怕只能让丞相王绾大人担此重任了。” 李斯又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表示。 “哼!这个老家伙。”秦王显然不以为意:“他主持的再次变法可是一言难尽,现在朝野都对他有意见,寡人又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他?” 作为暗中推动“再次变法”之人,李斯听后心中又有一丝暗爽。 果然,正如他和赵高所料,这一番改革虽然加强了秦国的实力,当也让主持工作的右相王绾惹得一身骚。看来秦王已经动了把他踹开,并且让对方继续背黑锅,然后坐享改革成效的念头了! 不过,对于三川郡守的人选,李斯却是再也想不出了,他干脆示弱道: “如果内史腾大人还在的话,他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啊...请大王恕微臣愚钝,微臣实在不知还有谁值得推荐。” 只见秦王笑了笑,然后揭晓了他的用意:“寡人想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爱卿之子李由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啊!” 李斯顿时愣住,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急忙谢恩了起来。 他原本还隐隐地在担忧:”大王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想让我担任这三川郡守?这个位置虽然重要,但我可不想远离中枢啊!哪怕就是继续当廷尉呢...” 哪里想到,这个位置居然破格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似乎又释放出了一个信号,让李斯觉得自己拜相之日已经不远了! “难怪大王要挑拨我和蒙毅之间的关系!今后,我们二人恐怕要成为他身边的文臣、武将中的第一人,如果我们和睦的话。大王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而综合来看,李信更是觉得今天不亏: “虽然大王先前使得我和蒙毅结怨,但也拉近了我和赵高之间的关系。如今,在内是我和赵高一派,蒙毅一派;在外则是蒙家强盛,而我儿晋升三川郡守——大王这制衡之术当真厉害!” 而接下来,秦王又是对李斯一阵拉拢,甚至将公主许配给了他的儿子,也让他的女儿嫁给宗室之子。 李斯于是对秦王又是钦佩又是感激涕零,准备在登上相位之后,继续为大秦的事业发光发热。 第160章 越狱高手 且说,就在秦王一行人在荥阳料理完各种事情,准备返回咸阳之时,李信匆匆来报:“启禀大王,王敖先生从赵地逃回来了!” 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而未待秦王表态,一旁的蒙毅却抢先问道:“我父亲呢?\\\" 众人皆知蒙毅关心亲人安危,同时他又是秦王的亲信,所以哪怕是秦王,都没有怪罪他这失礼之举。 李信闻言,更是吞吞吐吐起来:“蒙武老将军...没能一起...逃回来。” 秦王政瞬间明白了七七八八。他为了照顾蒙毅的情绪,故意表态道: “可惜啊,我们回咸阳的安排已经定下来了,这可不能耽搁...这样吧!李斯,你留下来,把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再回咸阳来报告。” 李斯也顷刻会意,便上前接下了旨意。 “蒙武老将军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为何身为武将的他没逃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敖却成功逃亡了?这事有点怪异啊!”他暗暗思量道。 看样子,目前还在担任廷尉的李斯又要面对疑案了。 不久之后,蒙毅和赵高便跟随秦王的车驾踏上了返回咸阳之路。只留下李信负责荥阳地区的防务,以及李斯、王敖这一对苦主。 而面对着王敖,李斯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一方面,王敖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对方不仅能力出众,还早早就投靠了李斯,今后必定能成为他的助力;可另一方面,这也不是王敖第一次搞砸被擒...此案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势必会影响李斯近在咫尺的拜相大计。 但好在,对于李斯的审理,王敖是百分之百的配合,他很快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斯听完之后,很快就提炼出了要点: “这么说来,先前弃守巨鹿,以及你们与陈余闹翻,成为他的俘虏,蒙武老将军都难辞其咎?” 王敖连忙确认道:“是的,在下不敢欺瞒大人。” “可他偏偏又救了你,反而自己殉国了?”李斯继续追问道。 王敖顿时悲从中来,说道:“正是如此,在下可谓是欠王老将军一条命啊!” 眼见王敖一副坦诚的样子,李斯很愿意相信他所说的,便是事情的真相: 在蒙武第一次成为俘虏时,他虽然成功逃了出来,却不小心做出了误判,将夸大的敌情带到了巨鹿城中,最终使得无比信任父帅的蒙恬弃守巨鹿。 当两人搭档帮助陈余掌控代郡,并察觉到陈余的反复之心后,王敖原本准备及时撤离,蒙武却冒险发动了一场特别行动,希望能控制住陈余。谁想到,陈余轻易地粉碎了蒙武的叛乱,直接将两人生擒。 而在后来,陈余又没斗过重返赵地的张耳,于是在一场换俘的交易之后,两人又来到了赵地...紧接着张耳又派出一支使团前往彭城,并带上了两人,准备来场献俘仪式,却没想到在半路给了两人可趁之机。 “蒙老将军的确是越狱的高手,他瞧准赵人的一个破绽,便带我逃了出来。可是没想到,敌人很快就对我们展开了追捕。而为了掩护我,蒙老将军他...牺牲了!” 李斯先将王敖这份真挚的供述记录在案,便命人把他带了下去。 而在夜深人静之际,李斯又悄悄地找到了王敖,对他循循善诱了起来: “小王啊!我相信你说的话实乃千真万确,不过嘛...恐怕得委屈你了!蒙家兄弟和大王恐怕是不会接受你的这种说法的!” 眼前这一幕,王敖可谓是似曾相识。他不由得再次对李斯感激涕零起来,急忙表示道:“请大人指教!” 李斯接着表示道: “你也知道那蒙氏兄弟对于蒙老将军的感情,他们恐怕不会接受任何对于自己父帅的指责。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我知道你白天所说的必是实情,但或许他们会以为,你是为了免罪,才把责任推给了已经无法已经为自己辩解的蒙老将军!” 王敖顿时会意道: “多谢大人提点!在下深受蒙老将军厚恩,对旁人一定不会再说他半句坏话。只是,面对大人,在下半点不敢隐瞒...” 李斯顿时感觉孺子可教,便欣喜地说道: “很好,你的上一版供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怎么样?想好新的说法了吗?” 王敖思索了一会儿,无奈叹气道: “是那陈余狡诈,我等一时不察,才被他给暗算了...这全是在下的责任啊!而蒙老将军不仅没有怪罪在下,还牺牲了自己,助在下逃出生天,在下真的是无以为报!” 李斯听后,也思索了一下,然后略带无奈地表示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会先上书,在表彰蒙武大人的同时,主张对你进行一些责罚。而以大王的一贯风格判断,他定会将你赦免。更何况,此时也是用人之际,你不会被埋没的!” 接着,他便将自己接下来的谋划对王敖大致讲述了一下。王敖也明白,挑拨齐楚的重任多半又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而最后,李斯又特意对他嘱咐道: “对了,今后你要装出畏惧我的样子,不要让外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蒙家兄弟定会因为你的这番供词对你刮目相看,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不妨假意投靠他们。” 王敖顿时又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李斯虽然还没登上相位,但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 第二天,两人便按照前夜商定的剧本,当众上演了一出苦情戏。围观的办差人员只以为,李斯真的是好手段,没有用刑就将王敖一阵诛心,折磨地快不行了... 几日之后,在李斯尚未抵达咸阳,进行他身为廷尉的最后一次汇报之时,陈平却先随着赵国使团抵达了彭城。 而在密会齐相之际,他也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的这新一轮谋划: “相国大人,小的又一次让蒙武他们越狱了。而且,我们还很幸运地在随后的抓捕中杀死了蒙武,只是故意放走了王敖!” 第161章 借刀杀人 听到陈平又一次骚操作,故意放走了秦国俘虏,齐相和郦食其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阿盛知道,对方这样做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丝毫没有怪罪陈平的意思,只是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为何放走蒙武之后,还要再去追捕,以致于把他杀死?” 只见陈平答道: “因为秦将蒙恬现在镇守在太行山以西的地区——如此一来,他必定会和张耳、陈余两方结仇,那么北面的局势,我们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郦食其率先恍然大悟,也对齐相解释起来: “相邦,如果把蒙武交给了我们,恐怕会很棘手。我们要是杀了蒙武,蒙恬则会把这笔账记在我们身上。而现在,他只会怨恨擒获他父亲的陈余,与杀死他父亲的张耳...而这两人之间,此时也已经势同水火!” 齐相听了之后,不禁连连颔首。 他在心里更是感慨道:“好一手绝妙的制衡啊!说真的,如果蒙武到了自己手上,还真的不好处理。杀他是徒增仇恨,而如果想放了他或者继续关着他,联军内部恐怕也会有人反对!” 不过,阿盛依旧疑惑道:“那为什么又要放了王敖呢?” “借他之手,对付楚国。” 陈平冷冷答道,接着继续解释起来: “依小的判断,秦国接下来又会回到连横伐交的老路上。如今秦楚之间矛盾重重,恐怕不能调解,而其他的路恐怕秦国都会尝试。” 郦食其随即附和道:“可在蒙武一死后,纵使秦王想对赵缓和,蒙恬和蒙毅两兄弟怕是也不会答应吧!” “正是如此。当然,秦王可以派别的将领去接替蒙恬,但如此换将必然会影响北线秦军的战斗力。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需要担忧北线了...”陈平分析道。 郦食其此时也觉得自己突然看清了天下大势,对齐相预言道: “那么接下来,秦国必定会尝试来拉拢我们,从而破坏齐楚联盟!” “原来如此,哈哈哈,大家放心,本相是不会中计的。” 阿盛听后,立马也觉得自己都懂了。谁知道陈平接着指出,他只是懂了第一层: “可是相国大人,有些楚国人未必会如此明智。他们如果看到我们和秦国有了缓和的迹象,再被秦国人一挑拨,怕是会怨恨我们!” “恐怕不用秦国人来挑拨了...”齐相此时仿佛又看见了范增的那张臭脸,于是只得苦笑了起来。而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放了王敖,这不是在帮助秦国吗?” 陈平答道:“是在帮助秦国,但也是为了削弱楚国。相国大人,这楚国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楚国人亲近齐国,有的楚国人则提防着齐国。当然,之前他们可以因为对抗秦国而联合起来,可现在一旦失去了外患,恐怕楚国人的内耗是免不了的...我们不妨推波助澜一下。” “另外也要保证,我们的朋友能笑到最后——这恐怕也不容易啊!”郦食其也在一旁补充道。 阿盛看到陈平踌躇满志的样子,知道对方必有把握。他感觉全权交给对方的话,自己似乎也能放下心来。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自盘算道: “这就是加速的道理吗?如今看来,这亲齐派应该是以宋义为首,防齐派则首推亚夫范增——唉!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对方这么早出山的...至于昌平君以及自己尚未见过的楚王,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倾向,姑且算是中间派吧!” 而在意识到谁是自己的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之后,他又感慨万分: “没想到现在要跟秦国一块来暗算楚国...不过在激化矛盾后,我们会支持不同的派系,也算是隔空角力吧。或许这样也好,如果不能把提防齐国那派提前打倒,那等项羽成年之后——他怕是会受范增的影响而敌视我们,而亲齐派的宋义到时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感慨过后,齐相还是下达了决心,于是他向陈平询问道: “陈平,现在赵地的情况如何?如果让你对付楚国那边的话,张耳那里要怎么交待?” 陈平答道: “小的以为,赵境几年之内都不用再担忧。目前陈余居代郡,张耳占常山,两方基本上处于均势。张耳虽有背后的赵地支援,但也要盯住井陉通道以防备秦军。而我军方面,公子冲实控了邺城,进可以威胁秦河东之地,退可以守滏口陉看好赵地的西南门户;在赵国腹地,曹参将军已经快要成为实质上的赵国国相了!” “哈哈哈,他有这个能力,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阿盛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线上的曹参也是从偏师将领一路干成了相国!当然,现在他可谓有实无名,有点像后世的曹操那样。 而接下来,自己这边自然也会尊重赵国王室,并进一步厚待名义上的赵相张耳,但实际的赵地事务,则要托付给能文能武的曹参。 陈平继续说道:“不瞒相国大人,小的也是深受张耳大哥的信任,因此在彭城之行后,还准备北上督亢代表张耳大哥去看望魏公子豹...到时,小的可以再借口听从魏公子的命令,正式脱离赵国,再南下为相国大人效力。” 齐相顿时又感觉到一阵绕,良久之后才理清对方的逻辑,并不由得暗自感慨道: “原来陈平年纪轻轻就有了三重身份!他可谓既是魏国旧臣,又是张耳门客,更是自己托付大事之人!” 而对于隐隐展现谍王气质的陈平来说,这三重身份他不仅玩得转,也游刃有余! 一旁的郦食其盘算了一下,也对阿盛表示道: “这样也好,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张耳对于我们的戒心。而且另一方面,秦国的动作恐怕也没那么快,正好可以让陈平打一个时间差。” 齐相听后,也是连连点头称善。 不过,他突然间灵光一闪,又故作神秘地对陈平说道: “好好好。小陈啊!既然你要北上燕地,那么正好有一项重任,要托付给你。” 这一次,终于轮到陈平搞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了... 第162章 全面竞争 听到齐相要将燕地的一项重任托付给自己,陈平虽然一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先果断答应了下来。 而阿盛随即也和盘托出: “是时候成立一个巡视组,考核燕地的官员了!目前看来暂时不会有大的战事了,我们正好需要妥善处理一下内部问题!” 郦食其当即会意,接着便对齐相建言道:“相邦,依郦生看,应该让叔孙通担任巡视组名义上的组长。他出身稽下学宫,又一直主政督亢,在燕地有着很大的威望。而陈平可以担任他的副手,主抓实际的考核工作。” 齐相连连称善,接着补充道: “对了,山河学院督亢分院的首届毕业生也到了要分配的时候了吧?彭城之战的功臣不是有很多也需要赏赐?依本相看,就赐他们候补官员的身份,让他们跟着巡视组。每打掉一个老虎,就让出力最多的那个人接替!” “相邦高见啊!”郦食其听后惊呼道。 陈平这边已经听傻了。他虽是那个年代数一数二的智者,但一直以来可谓是专攻奇计,负责阴谋和谍战方面的工作。而阿盛直接参考后世治理天下的经验,整出来一个绝世阳谋,顿时让他眼界大开。 郦食其看到陈平一时恍惚的样子,便继续打辅助,给他讲起了来龙去脉: “当初,我们从秦人手中夺取燕地之后,发现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基层缺编。于是,相邦便大肆封赏前来投靠的燕人和齐地的贵族,几乎是来者不拒。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就加强了对基层的控制力,可是如此任命的官员良莠不齐,时间一久必会酿成祸患。” 齐相也感慨道:“那时真的也是无人可用,只得不择手段把编制凑齐。可现在,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陈平也是一点就透,很快明白了此项巡视工作的重要性,于是表态道: “小的明白了!燕地治理关系到我们的根本,小的一定尽心尽力,配合叔孙通大人完成任务。” 坦白来说,此项工作并不好做。陈平已经预感到巡视组承担了反腐的重任,将会和一些本地的地头蛇做斗争。而且,很多脏活累活身为组长的叔孙通或许不方便出面,得靠他自己来牵头摆平。 但他又很激动,因为齐相不仅把他当成一个奇计百出的谋士,更是视他为共同治理天下的伙伴。坦白来说,陈平虽然是乱世之谍王,又何尝不能成为治世之名相?而他为了“相天下”的理想,也愿意化身为一把利剑,对外粉碎敌人的阴谋,对内斩除一些蛀虫! 另一方面,在陈平看来,巡视的工作自己也完全能够胜任。因为齐相还给了他强大的助力——候补官员!这些人恨不得能拉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贪官墨吏,好填补他们的位置,只需陈平指挥得当即可。 而和这些未来的地方长官建立了这一层工作关系之后,他们也将成为陈平长期可以仰仗的基层力量。 对于这一安排,阿盛也是沾沾自喜,他心想: “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如果一直让陈平领导隐秘战线,其实是一种屈才。毕竟人家在原本的历史中,是真的做到了大汉的国相,而且姿势水平比同时代的周勃可谓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让他去反腐,去监察百官,也是一种绝妙的安排啊!” 而紧接着,齐相又和郦食其与陈平一顿研究,又做出了如下部署: 拨周勃和其麾下的细柳营为陈平的护卫,为巡视组提供武力方面的支持。(当然,让陈平和周勃这么早搭班子,也是齐相出于“尊重历史”方面的考虑...) 令陈平在彭城会盟结束后,与卢绾部及赵军骑兵一起北上督亢。 到了督亢之后,陈平将密会叔孙通,然后以学院的名义给魏公子豹安排一个跟队巡视燕地的实践课程。陈平再以魏豹随从的名义加入到巡视组中,暗中掌握大局。 如此一来,在见到魏豹之前,陈平依旧可以保持赵使的身份。随后他再借口陪伴魏公子而脱离赵军回乡的部队,想必张耳那边也能够理解。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陈平也能在路途中接触到“马政”这一或许能奠定未来天下格局的重要事宜。 “燕地不仅是我们的大后方,以及改革的实验区,更是重要的养马地!” 最后,齐相如此对两位心腹表示道: “燕地除了能锻炼我们的队伍,更重要的是——能为我们提供优质的战马!当然,大家现在都不懂养马,都需要慢慢探索,但一定要将此事记在心上!” 坦白来说,对于齐相的这一番表态,此时的郦食其和陈平都是似懂非懂...而等他们亲眼见证到具装骑兵的战斗力之后,才会明白齐相这话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但不管怎么样,陈平都似乎瞧见了一个新的时代的曙光,于是他也是无比叹服地对阿盛表示道: “相国大人,此番会见,陈平也是受益匪浅!小的原本以为,自己定下了一番奇谋,定能助力相国大人成就大业。可这才发现,所谓奇谋不过是雕虫小技。相国大人却能高瞻远瞩,从根本上加强齐国的国力。” 听闻对方的真情流露,齐相也是感慨万分。他略一思索,跟着表态道: “国力当然很重要,但奇谋也是要有的;而另一方面,科学技术又是第一生产力...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其实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要和秦国全面竞争!如今,王翦已经成为了过去,我们不但要追求能在战场上打败秦军,更要在外交、对内治理、科技进步等方面全面压倒秦国!” 此话一出,阿盛更是无比的唏嘘。他原本朝不保夕的,哪里敢梦想有这么一天?可在现在来看,在陈平等人的协助下,超越秦制,甚至遥遥领先,似乎又不是梦! 而很快啊,他又觉得自己得先好好冷静一下了...毕竟眼前之路,看上去依旧是如此漫长。 第163章 彭城会盟 在赵国代表团抵达彭城之后,联军的正式会盟终于要开始了。 阿盛原本以为,在丢失了王敖和蒙武这两位秦国俘虏之后,原本张耳设想的献俘仪式自然是搞不起来,因此对方派出的代表只不过是来此打了场酱油。谁知,就在他密会陈平的第二天,“惊喜”却悄然而至了。 “禀报相国大人,昨夜赵国使臣悄悄会见了刘季...不过他们谈论了什么,属下无能,未能探知。” 一大早,田震就带来了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齐相第一时间感慨道:“看来,对于刘季,我们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啊!” 一旁的郦食其也补充道:“对于张耳,我们也不能小觑!虽然他现在必须要坐镇常山,盯住代郡的陈余,但他毕竟担任过魏赵两国的国相,又曾经是刘季的大哥,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的!” 阿盛连连颔首,随后又询问道:“这个赵国使者,你们知道是谁吗?” 田震答道:“此人名叫贯高,是张耳相国手下的一名亲信。卑职只是见过几面,感觉此人不显山不露水,似乎比较平庸...” 听闻此言,齐相和郦食其立马对视了一下,两人皆感觉此人没有那么简单。 阿盛更是隐约记得“贯高”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不由得猜想对方又是哪个名留青史的非常之人。不过可惜,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但他丝毫不敢大意,也在心里默默想着:“原来在我们密会陈平的时候,人家也有自己的行动...看样子这列国国相,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今日我可要小心啊!” 郦食其察觉到了齐相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便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对田震说道: “田震,你辛苦了!这条消息或许有着重大的价值,多亏被你及时发现了。” “多谢军师,这是属下分内之事,自然责无旁贷!”田震连忙表示道。 而二人的这一番对话,果然也让齐相转移了注意力,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他不禁想到: “这个田震虽然比起陈平、张良等人要差上很多,但经过了磨练,如今看样子也能堪当大任了,的确可喜可贺!今后,当陈平负责对楚国的隐秘战线之时,恐怕要让对方去对上张耳和那个贯高了...好在此时赵境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主战场,他应该是可以应付的!” 就这样,怀揣着忐忑之心,齐相一行人来到了会盟的现场。 此时,彭城共汇集了四方势力。除了东道主楚国人,来支援彭城的齐军,还有以张良为代表的韩国,以及赵国方面李左车、司马卬带领的赵军小队和张耳临时派来的贯高、陈平代表团。很显然,从实力上来讲,楚国和齐国是最强的;张耳在一定程度上同时代表了原来的魏赵,居其次;而张良最弱。 而很快,果然不出齐相等人的预料,范增率先跳了出来,要推荐楚相昌平君担任此次会盟的盟主。 齐国这边,不等阿盛有所反应,田横却先站了出来,对着范增争辩道: “我家相国才应该担任盟主!此番作战,我们齐国可是出了大力的,谁敢不服?” 坦白来说,他这一“空军司令”在热气球上的英姿,可是给诸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齐国方面更是晓得田横的蛮横,早就对对方无可奈何了。而田荣等人,更是觉得他的这一番表态合情合理,隐隐有种要帮腔助威的架势。 可是另一边,范增却不依不饶,继续争辩道:“要论战功的话,在场之人可谓是人人有份!决战是人家韩相张良谋划的,斩获最多的是赵国的骑兵,而攻破王翦大营的,更是我们家羽儿!” 郦食其闻言不由得一惊,他没想到范增虽然出言挑衅,却在明里暗里之间拉拢了其他两方,看样子是有意针对他们齐国的。他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而紧接着,田横果然入套了,只见他轻蔑地表示道: “呵呵,不就是攻破了一个空营吗?斩首16级的‘大战’,也敢在今日拿出来吹!“ 幸好,此时的项羽年龄尚幼,并不在现场,但田横贬低他人战功的态度果然就引起了众人的反感。 而在这个紧要关头,齐相的眼里却只有贯高——阿盛在观察,想先通过察言观色探得这个“神秘人”的底细。 可是,对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副扑克脸。 “也是,张耳又不在此处,赵国方面应该不会去争什么盟主。”齐相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田横正将齐国推向与会其他国的对立面。 好在,此时张良出手了,他直接不理会范增和田横的争吵,而是釜底抽薪地对昌平君和齐相表示道: “两位相国!此时可不是争功之时啊!我们需要团结!” “不错!范增,还不快快退下!”昌平君先做出了反应。 而听到张良的提醒,阿盛这才如梦初醒。于是他也一面呵斥了田横一番,一面又主动表示道: “如今我们身在楚国,自然是要客随主便。还是让熊启大人担任盟主吧!本相会第一个支持!“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并在心中记下了齐相的谦让德行。不过,范增其实不以为意,还在心中暗自吐槽道:“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才出来装好人了?” 但“亚父”还是消停了,因为他得偿所愿,使得昌平君成为了联军盟主。 而在另一旁,郦食其却是有苦也说不出。 原来,他和齐相早就有所商议,打算不去争这盟主的虚名。可谁想到,贯高这事一闹出来,齐相就在现场分心了,因此错过了最好的呵斥手下并发扬风格的表演良机...好在张良为了大局,及时做出了提醒,才没让田横闹出更大的祸患。 不过,郦军师也并不慌张,因为他们还有后手——齐相马上就会为众人带来一个新的“惊喜”! 第164章 开创相学 在昌平君的主持下,随后的会盟仪式显得是那么波澜不惊。而对此,大家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众人大多在彭城待了好几天,只是为了等待张耳派出的代表团,才将最终的正式仪式推迟到了这一日。 而赵国使团这边,果然也是打了一整天的好酱油。作为正使的贯高在当日会盟中似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如是一个人形立牌那样,成为了正式场合中张耳的代表。如果不是阿盛有意盯着,恐怕事后根本想不起来见过这个人。 当然,齐相与陈平,以及贯高与刘季的两场密会,才是使团到来后上演的重头戏,不过这些机密却不为众人所知... 大家只知道,接下来是一顿盛宴。而在此之后,他们就要各自分离。众人之中,有的人早就对这漫长的会盟感到了厌倦,恨不得早点回去“干正事”;而有的人却依旧依依不舍,准备抓紧最后的时间与友军中的好友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是在宴会上,齐相却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声明,为所有人关于彭城会盟的回忆,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当事情发生时,几乎没有人能够意识到他们即将见证什么。大家只是看到齐相站起身来,还以为他要给全场敬酒呢。谁知,对方却表示道: “诸位伙伴们,能够与大家并肩作战,不仅是我齐国之幸,本相个人更是不胜荣幸。而一路走来,本相也有太多的话想跟大家分享——因此今日,本相宣布,将开创一门‘相学’,欢迎大家继续捧场!” 张良则是一个例外,他最先敏感的意识到阿盛此举可能带来的影响,并第一个相贺道: “恭喜恭喜啊!《左传》中将‘立功’、‘立德’和‘立言’称作‘三不朽’。先前相国大人力主抗秦,就在立下不世之功的同时也给世人们做出了表率,如今更是要开宗立派,想必您在后世一定会和孔丘和墨翟一样不朽!” “啥?我怎么能跟这些先贤们相提并论?”阿盛当即汗颜,并在内心中吐槽道。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只是先尴尬地笑着。 而另一旁的昌平君见张良如此表示,也好奇了起来。于是他也提问道: “敢问,何为‘相学’呢?” 齐相这才将酝酿已久的台词缓缓背出: “相学,追求的是‘齐心相助,共创华夏’。先声明一下,这可不是本相一个人的学说,而是可以追溯到我齐国的先贤管仲。当年,管仲作为国相辅助桓公的时候,提出了‘尊王攘夷’的主张;而今天,周天子不幸被秦国给下克上了,但我们依然要团结起来,还天下一个太平!” “哦,原来如此啊。”昌平君表示道。 不过,他虽然表面上连连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感觉对方不过又是想走管仲的老路,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宴席中的诸将,更是对这种“读书人的事”不感兴趣。比如田荣、田横两兄弟,他们虽然尊重齐相,但也觉得对方的这番表态没什么意思。 “话说的再好听,最后还不是要靠实力说话?到时可离不开我们!”田荣暗自对田横说道。 田横则表示道:“嘿嘿,不过相国大人够意思。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关键时刻我们再上。” 话说今日白天这一出,齐相虽然在表面上呵斥了田横,却在私下给了对方赞赏。而郦军师也帮田横复盘了一下,指出他的闪光点和过失。田横虽然不知道上面那些人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但能在为齐国出头的同时痛骂范增一顿,也是感觉非常爽的。 令众人更为舒畅的是,范增这个讨厌鬼并没有参加今晚的聚会。齐相也算是逃过一劫,没有被对方当众吐槽。 可在张良眼中,齐相此举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不禁在想——几年过后,谁还会记得今日这可有可无的彭城会盟?谁又会在乎何人是这次会盟的盟主? 大家只会记得:彭城一战,联军获胜、王翦殒命;而接下来,一门新的学问横空出世,然后会通过几座齐国、燕地和楚境中的那几座学宫,潜移默化地对后世施加影响! 张良深切的意识到,思想可是会超越国境,甚至超越时代的。今后,无论是齐国人、三晋故人,还是楚国子弟、甚至是对面的老秦人,都有可能成为这‘相学’的门徒。哪怕退一万步,众人的反秦大计还是失败了,齐相今日播下的种恐怕还是会在有朝一日生根发芽! 当然,在宴席之间,他们不可能一直探讨学问,于是诸位相国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谈论起了今后的打算。 昌平君率先表示道: “彭城这边,以后就交给宋义了。他不是得到了‘卿子冠军’的称号,得到了各国的认可吗?本相则要返回寿春,进一步加强南方的建设,为五年后的南线战场做准备。” 齐相闻讯也表示道: “说来也巧,本相也准备回到临淄...这几年来,南征北战的,也是时候回去看看,并在稽下学宫中进一步研究‘相学’。子房,你呢?” 看见两人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张良苦笑着表示: “子房最终也要回到寿春去侍奉大王,并尝试联络韩地的故人...不过,在此之前,就让子房先送齐相一程吧!” 虽然说,阿盛期盼着奇迹能发生,使得张良直接投靠自己,但他心里其实明白,对方现在还有个韩相的身份,还是要听命于韩王的。所以,当对方表示想送自己返回齐国,就如在历史上张良送刘邦入汉中一般时,自然也是非常欢喜。 “好好好,正巧我们也可以一块去下邳选址,为黄石书院的设立做好筹备工作!” 齐相当即表示道,随后又谈起了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类的大道理了。 这番超越时代的理念,再度让张良感到惊喜,也同时让一旁的昌平君感到了嫉妒。但他转念一想,又释怀了起来。 “就让他们再共处几天吧,反正最后张良还是要回到寿春,回到韩王身边!” 昌平君有信心,认为自己才会在这场隐形的人才争夺战中笑到最后。 而此时齐相一分心,似乎就没有人在注意着贯高——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将这日的所见所闻都记在了脑海中... 第165章 分道扬镳 且说,在联军宴饮的同时,范增却“坐到了小孩那桌”——他没有参与主宴,反而是在项府内,为项羽和项家军的子弟们张罗着另一场离别宴。 高陵君也带着宋义之子宋襄参加了这场特殊的宴会。没办法啊,宋义作为跟各方面都很熟悉的‘卿子冠军’,又将成为未来的彭城之主,自然要和众人们一起相聚;而高陵君作为一个相对无关紧要之人,就只能过来陪小孩了... 但他自己认为,这项工作也是极其重要的,尤其是能再次借机接近项羽。 而此时的范增,也是难得地放下了警惕,显露出了慈祥的那一面。 坦白来说,范增先前也不是故意针对齐相,而是为了楚国的利益,需要有他这样一个人来扮白脸。他和昌平君之间,也是心照不宣地默默配合,同时他也很享受这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格而肆意妄为的处境。 但面对孩子,以及已经熟悉的高陵君,他就不需要开启“战斗模式”了。而项羽,更可谓是他的软肋。 在这场特殊的离别宴上,范增正试图教会项羽如何面对离别: “羽儿,我们要去寿春了,快跟宋襄和小伙伴们告个别吧!” 而不出他的意料,此时的项羽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从外表上看已经壮得像个成年人那样了。更别提他已经上过战场,甚至砍杀过秦兵。于是面对着离别的场面,他表现地非常成熟。 可在另一边,宋襄等人则表现地如正常的小孩那样。于是不一会儿,众人就纷纷哭闹了起来,对于项羽是非常不舍。 在得知项羽也要跟着去寿春的消息后,高陵君也是大惊。而接下来,他一边哄着孩子们,一边则对范增表示道: “亚父,有没有办法别让羽儿走?哦对了,我们不是要联合创办黄石学院吗?就让孩子们一起去上学吧!小孩子们需要去学习,更需要陪伴。” 听闻此言,范增仿佛突然警惕了起来,然后直接生硬地拒绝道: “我家羽儿可不一样!更何况,老夫会亲自教,就不劳足下费心了!” 高陵君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他能否使得项羽留下还是其次,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此番发言激起范增的警惕之心,从而彻底失去了接近项羽的机会。 而就在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项羽的一番话却暂时替他解了围。 只听得项羽彬彬有礼地表示道: “人生中难免要有离别的那天,小伙伴们要学着去接受啊!羽儿愿意听从亚父的吩咐向亚父多多学习。” 高陵君见状急忙称是,然后转头去哄宋襄,终于没有加深范增的警惕之心。 而范增也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少年老成的项羽身上,不禁也是唏嘘不已。 他知道,从一方面来说,如今的项羽已经足够早熟了,或许不再需要和同龄人一起玩耍;而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项羽如此早熟的原因。 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早早地丧失了爷爷和父亲无疑加速了项羽的成长,而对方刚刚所说的离别,除了告别小伙伴之外,更是有向亲人们和过去的自己道别之意。 于是乎,范增和高陵君几乎同时发现,小孩子相对好哄,而成年人则更易心事重重! 当然,豁达如“亚父”是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他很快就有其他的奇思妙想了。可高陵君这边,却心潮澎湃,久不能平。 于是乎,在结束宴会,离别项府,再将宋襄送还给宋义之后,高陵君连夜找到了齐相,告知对方这在外人看来,关于小孩子的一桩琐事。 “什么,项羽也要去寿春!” 果然不出高陵君所料,当齐相听到这一“重磅新闻”后,立马也重视了起来。 他不禁暗自盘算道:“这下可棘手了...彭城这边和齐国联系密切,已经形成了一股亲齐的氛围,可寿春那边不一样啊!在范增的引导下,项羽会不会也变得要生出反齐之心呢?” 而在齐相思索之际,郦食其先对高陵君表态道:“你做的很对!看样子范增还没有察觉到相邦对于项羽的重视之心,大家一起谋划,或许还会有转机!” 这番话,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齐相,他于是便转向高陵君,对对方询问道: “高陵君,你可愿意一道前往寿春?” 高陵君急忙表态道:“属下义不容辞!只不过...宋义和宋襄都会留在彭城这边,以后属下想要接触项羽,恐怕是困难了。” 齐相立马表示道:“到了寿春之后,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像一个正常的使者那样,不时会见一下楚国的官员,并向我们传递情报即可。换句话说,你先潜伏下来,等待被激活的那一天...” 坦白来说,阿盛的这番表态,有种谍战剧看多了的意思。高陵君和郦食其虽然感觉对方的用词有点奇怪,但不妨碍他们理解齐相的意思。 郦食其也很快在一旁补充道: “按照你的描述,这个项羽以后怕是不能再当作小孩子一样对待了!这样一来,无法再通过宋义之子接近他似乎也没有那么紧要。随着他的成长,想必他也少不了和你这个齐国使者打交道的机会...” “没错!”听到这里,阿盛顿时感觉眼前一亮,于是插嘴道: “他从小就认得你,想必长大后也会不自觉地和你亲善。你要小心,要尽可能地顺着他的意思,默默地释放善意。” 高陵君当即领命,表示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唉!也是难为你了...”郦食其最后感慨道。 他明白,原本高陵君只是去彭城出趟差,结果就在阴差阳错间变成常驻使者了。而如今,对方更是要前往更远处的寿春。 “那个项羽,真的值得如此重视吗?” 郦食其虽然很相信齐相的判断,但此时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生疑。 第166章 琅琊游 在结束了彭城会盟后,齐相便先和张良一道去下邳划了一个圈,选定了黄石学院的校址;随后,他们一行人便走了与来时不同的一条路,通过沂沭河谷到达了莒邑。 一路上,阿盛白天几乎和张良形影不离,晚上除了和郦军师密谋,也偶尔接见一下陈平、田震等人,可谓是相当的惬意。 而他为了跟张良晚一点分别,更是千方百计拖慢了行程。于是,在抵达莒邑的时候,陈平已经随着赵国大部队率先北上,而齐军的主力部队也在田氏兄弟和沛县诸将的率领下早早的返回齐境休养。 此时陪在齐相身边的,除了刘季、樊哙、夏侯婴等沛县英豪,还有田震、吕泽、郦商等嫡系大将。而张良那边,自然也是有部将随行。 可在到达莒邑之后,阿盛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行他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三天两头都有讨厌的“亲戚”上门来拜访... 原来,历史上的后胜以及他姐姐齐国君王后就是出身于莒邑。在五国伐齐之时,逃到莒的齐湣王被楚国将领淖齿所杀,当时还在担任齐国太子的田法章便隐姓埋名逃到了他们家中做家奴,在阴差阳错之际与君王后结缘,然后才在复国后登上了王位。 辗转了解了“家史”,得知后胜的父亲原来叫做太史敫之后,阿盛更是不由得浮想联翩: “莫非这个后胜的后姓是来源于君王后?怪不得我总觉得的这个姓如此罕见呢...看来原本这家人应该姓太史才对——等等,三国时的太史慈莫非是他们的后代?” 阿盛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三国时的东莱和北海都是在山东半岛上,或许离这个时代的莒邑并不遥远。 当然,这一猜想他不仅没有办法验证,对于当时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帮助。于是,齐相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在看了一眼地图后,冒出了一个“离家出走”的想法。 就这样,原本想来告辞的张良也突然被他拉上了贼船。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莒邑,来到了东海之滨的琅琊! “这里可一度是越王勾践的都城呢!在他击败了吴王夫差之后,也想着北上争霸,于是把首都从会稽迁到了这东海之滨的琅琊!” 在琅玡台上,郦食其化身成了导游,给众人讲解着吴越争霸那一段历史。 而原本只是为了避开后胜的亲族,避免身份穿帮的阿盛更是感到了无比的惊喜。坦白来说,他或许是因为看过《琅琊榜》,才选择到此地散心,却没想到,在这大海之畔,还曾经发生过那么一段传奇! “我原本以为,勾践在成功复仇之后,就变得无比的昏聩了呢?他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地逼死了文种大夫,还无奈看着范蠡带着西施去泛舟五湖了吗?原来还有率领越人北上争霸之意啊,都一口气从浙江迁都到山东了!” 阿盛顿时万分的感慨。 “可惜啊!最后越国最后还是被楚国所灭,如今只有一些残部还活动在南方...\\\" 这边,郦食其的故事也讲到了最后,众人听后不免也是一阵唏嘘。 不过,吕泽却表示道:”这未尝不是我们齐国之幸啊!如果越国能以琅琊为中心,扎根下去,不说能轻易入侵我齐国腹地,至少也能给旁边的莒邑造成威胁!“ 众人又是一顿颔首。 这时,齐相发现,刘季和张良两人均若有所思,心下非常好奇,便率先问起刘季: “刘季,你在想什么呢?” “回禀相国大人,属下总觉得,琅琊这个地名在哪里听过...哦,想起来了——国师不是建议过,要以琅琊为基地,造船出海的吗?” 刘季这番话,仿佛掷地有声,一下子就将众人从对过去的感慨中,带到了对未来的展望。 阿盛更是触景生情,开口便颂道:“东临琅琊,以观沧海...” 就这样,他再一次借用曹孟德的文采抒发豪情壮志,使得众人呆若木鸡。 而在背完诗后,齐相又对众人表示道: “其实,今日到这琅玡台上一看,才知道国师的提议是多么得高瞻远瞩!奈何,之前我们面临着强秦的威胁,只能先在济水修船,而暂时搁置这海上探索。不过,郦商,你记一下,早晚有一天,这里会成为我们的海军基地!我大齐的舰队,不仅要直通吴越,更是要渡过东海,探索世界!” 此时此刻,何止是郦商,众人闻言,皆充满了豪情壮志。就连一贯不喜欢徐福的郦食其,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和曾经气吞山河的越王勾践,也有了陪着齐相疯上一场的念头。 而张良在这大海边,更是仿佛如悟道一般。 “复仇之后,然后呢?” 他第一次发现或许可以考虑这个问题了。 以前,秦国的强大,几乎让张良绝望。于是他最初只是想“铁锤杀”干掉秦王政,却丝毫没想过如果自己得手了,这天下又会陷入到什么样的乱局之中。 而现在,联军虽然说是各怀鬼胎吧,但好歹是取得了彭城之战的胜利,也约定了要在五年之后帮助自己收复韩国故土——可是,在此之后呢?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张良以为联军如果失败了倒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一口气和秦国拼到底就行了——可如果成功了呢? 他们能一口气把秦国打残,或者像越王勾践灭掉吴国那样,来个一劳永逸吗? 如果不能的话,复国后的韩国又将成为抗秦的第一线,到时候他的压力可不会变小啊! 而即便联军胜利了,他们是否也会步越王勾践的后尘,也内乱了起来呢? 要知道,当初可是只有勾践那么一个王,他手下的大臣尚且死的死,逃的逃——而现在,己方可是好几个国家啊! 就在张良思绪万千之际,齐相又转向了他,并开口询问道: “子房,你先前去了东海游历,对于那边应该很熟悉吧!给我们讲讲东边的见闻吧!” “好的。” 张良不假思索,便开始了讲述,而讲着讲着,他突然觉得思绪上仿佛豁然开朗。 先前,他一心刺秦,于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结交沧海君和搜寻大力士之上。而如今,再度讲起曾经的故事,他才发现一路走来,还有那么多的点点滴滴被自己暂时忽略,而如今却仿佛指向了另外一种人生可能。 齐相这边,却早就对张良和韩国的未来,有了自己的安排。 虽然眼前是茫茫大海,但他知道东面不远处便是朝鲜半岛,再远一点则还有日本岛和太平洋。 坦白来说,对于自己和张良能走到哪一步,阿盛此时并没有把握...不过他幻想着有一天在此建立起一个琅玡阁,必定让张良名列前茅! 而韩国的“正确位置”,应该是在那朝鲜半岛上——当然,有他在,那里将是华夏的一部分,而南方的百越也好,北方的匈奴也罢,甚至是更东方的日本岛,齐相可是打算全都要! 第167章 诸城分别 且说,阿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如果不是他突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候登上琅玡台的恐怕就是一统天下之后的秦始皇了。不过,恰恰是在这座琅玡台上,秦始皇被徐福给忽悠住了,然后踏上了一条追寻长生不老的不归路。 而回到现在这个世界,齐相和张良虽然都刚刚心动了一下,但两人皆心知肚明——分别之日怕是不远了! 果然,就在一行人到达琅玡旁边的诸城之时,突然有一封急报传来。 郦食其率先了解了一下情况,随后便硬着头皮,对着依旧不舍得张良离去的齐相汇报道: “相邦,田假大夫报告,秦国使者陈驰几日前到达了高唐。他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没有阻拦...以如今的形式来看,秦使恐怕会比我们率先抵达临淄!” “这个田假啊!”阿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并强忍着没让后半句话脱口而出:“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过,他一想也没办法,如今的吕泽和刘季都被他带在了身边。虽然他在高唐重镇也是留下了不少兵马,也嘱咐了田假一番守城的事项。可是秦国没有派兵,而是选择了伐交,田假顿时就不知所措了。 而临淄那边,虽然有萧何和徐福坐镇,但是陈驰会不会趁他不在,于齐王建那里讨得什么便宜?他现在可拿不准... 张良一见眼前的局面,立刻表态道: “相国大人,既然事已至此,就先不要怪罪田假大夫了。您还是快快返回临淄吧!子房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回寿春了。” 阿盛心知对方的话非常有道理,便依依不舍道: “唉!好吧,以后我们要常常通信啊!哦对了,秦国使者此次前来,恐怕是不怀好意!子房,你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听闻齐相之言,张良和郦食其均是一怔。 阿盛这也才意识到,他这是受了罗贯中的误导,而且还把张良当成诸葛亮了... 不过两位智囊还是大致理解了齐相的意思。张良略微思索便预言道: “如果子房所料不错,秦国必定是想拉拢齐国,同时也会离间齐国与楚国、韩国之间的关系...至于秦使具体会采取什么策略,又该如何应对,子房不敢擅自断言,恐怕到时还是要劳烦郦军师了。” 郦食其当即也表示道:“子房你放心,郦生一定会竭尽全力。寿春那边,也麻烦你多做做昌平君和范增的工作。” 阿盛见状也补充道: “不要忘了彭城和下邳。彭城的卿子冠军那边跟我们关系颇深,应该不需要担忧。而下邳的学院建设,则汇集了我们各方的心血!本相回去之后,定会好好钻研‘相学’,并为书院准备一支强大的师资力量;也请子房在招生工作上,多出一些力!” 张良当即应允,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寒暄后,便各自踏上了归途。 而在送走张良之后,齐相又略一思索,便下令道: “田震!命你率领一支骑兵,率先赶赴临淄。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把秦国使者拦在临淄外面。实在来不及的话,也要千方百计阻止他面见大王。” “末将领命。” 田震于是接下命令,率领轻骑而去。 坦白来说,这个工作齐相本来是想交给刘季的。毕竟这个无赖之前在高唐冒犯秦使的那出戏就演的不错。可在贯高秘密串联了之后,他哪里敢就这样把刘季放出去?好在此时还有田震可用,而对方随赵军锻炼久了,更是比任何人都适应长途奔袭。 而第二天,就在齐相和郦食其筹划着各种预案,即将离开诸城地界之时,忽见一骑从南方赶来。此人身穿韩国的甲胄,而众人也均已认出,来者是张良的一员部将。 对方见到了阿盛,急忙下马行礼道: “我家相国送来了这封信,但请齐相回到临淄之后,再拆开查看。” 听闻这一奇怪的要求,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齐相隐约有种惊喜的感觉。 张良居然在无意之间,摸索出了锦囊妙计的正确使用方法?! 坦白来说,昨日自己发问之后,阿盛才意识到演义小说里的动不动一个锦囊是多么的不合理。干嘛有话不好好说,偏要藏着掖着,故弄一些玄虚呢? 不过,他此时又双标了起来——感觉既然张良这么做了,那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他自然也不介意多等几天,哪怕对方的“锦囊妙计”实际上并未装在锦囊里。 于是乎,他收起了张良的那封信,然后随口问道: “对了,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啊...哦不,本相的意思是,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符离人葛婴,现在追随张良相国,担任韩国的一名都尉。” 只见对方彬彬有礼地答道。 “哦!”阿盛先是不假思索地回应了一下,但突然之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 “此处是诸城,此人姓葛——诸城葛氏,眼前这人莫非就是诸葛这个姓氏的先祖?” 当然,众人并没有听到齐相的这句心声,只见对方一惊之后,立马询问起了葛婴的家庭状况,并一再鼓励他将家中后辈送进黄石学院学习,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齐相这边,在送走了葛婴之后,还是不免想入非非: “不知道是诸葛家的基因真的好,还是诸葛亮属于基因突变...总之,还是可以搏一下葛婴后代出天才的概率!” 而直到这时,齐相才发现众人都盯着自己,便一不做二不休地表示道: “大家的后代,也记得要往学宫中送啊!等回到了稽下学宫,本相可要考考刘季和吕泽的弟弟,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在用功读书...对了,郦商!你的子侄们也不准跑!” 众将于是又纷纷汗颜,以为齐相又在开着什么玩笑。 而阿盛则心里明白,这些吕姓和郦姓的二代们都是什么德行啊?可不得指望送到学宫里好好培养培养!就是不知道像历史上汉文帝那般的接班人,这个世界中的自己又得去哪里找呢? 第168章 鸠占鹊巢 在与张良分别之后,齐相一行人也加快了脚步,没几日就到达了临淄附近的骈邑。而这时,田震已经先行抵达了临淄,并传来了最新的情报。 阿盛一看,不由得又惊喜又忧虑。 喜的是,原本的雍门司马,如今的临淄守备司令又立功了!对方也让陈驰吃了一个闭门羹,没有把秦国使团放进临淄城中。 但忧的是——陈驰这厮居然学自己,也跑到稽下学宫住下了? “唉!临淄那边,也算是多年远离战火。如今稽下学宫又请出了浮丘伯担任祭酒一职,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自然要遵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行事准则,接纳秦国使团了...”郦食其在得知此情报后,也只得如此安慰齐相。 对于这一既定事实,齐相也只能苦笑。 还好,在齐军打赢济水之战,审食其升任狄县县令之后,原本齐相在稽下学宫设立的实验室就纷纷搬迁到了狄邑境内,并且扩建成了各种兵工厂。所以如今的稽下学宫,倒是没有藏着什么秘密。 可齐相依旧不敢大意,因为那里依旧保留着国师徐福的“炼丹房”——他可拿不准如今的徐福是否还会偶尔往稽下学宫走一遭,然后再跟秦国使者来个“偶遇”? “本相真想尽早把陈驰给赶走,以免夜长梦多!太可惜了,我们就不能再加快回临淄的速度了吗?”最终阿盛只得无奈感慨道。 看着齐相不顾舟车劳顿,甚至是带着三分疲惫之意如此表态,郦食其急忙安慰他道: “相邦,还是保重身体更加要紧!孔子曾经说过,‘欲速,则不达’。如今我们离临淄已经很近了,没必要再犯险赶路,早到个一天两天。还是研究一下如何能更快地将秦国使者给打发走最好。” 阿盛听闻军师之言,也很快冷静了一下,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急于赶赴临淄的另一个原因是:张良之前跟他有过约定,等到了临淄后才能去开对方留给自己的密信! 虽然不知道张子房此番能否再一次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齐相还是强忍住了诱惑,没有提前来偷看张良留下来的锦囊妙计。而万幸的是,田震那边也已经跟秦使有过接触,并将对方的诉求汇报了过来。 阿盛于是又将田震发来的情报仔细看了一下,接着他不得不承认,秦国人开出来的条件似乎很难让他拒绝。 对方除了提出要恢复商贸,重建友好的外交关系之外,居然还一方面百般拍自己的马屁,并表示要引进齐相率先推行的“书同文、车同轨”制度;而在另一方面,对方居然还提出要将定陶重镇双手奉上? 要知道,先前的那次谈判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齐相在郦食其的“教唆”下,故意去触碰秦国的红线——索取对秦国至关重要的定陶。那时的王敖,还想开出一个空头支票来忽悠齐国人。可如今,秦国还不是要将定陶给乖乖交出来? 但阿盛心里也明白,在现在这个天下大势下,即便秦军不让出定陶来,齐国如果想要此地,也是手到擒来。毕竟定陶这个东部的支点距离秦国的核心区还是太远了,如今返回休整的秦军怕是无力再往定陶派出像样的援军。 “军师,你怎么看?”齐相思索了一番后,向郦食其请教道。 郦食其则分析道: ”郦生以为,陈驰作为秦国正式的使者,应该不会故意开玩笑,何况是涉及到对于秦国来说无比重要的定陶。他和王敖还不一样,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秦国的脸面,而且,如果不是秦王点头,估计他也不敢把定陶问题摆上谈判桌。“ 阿盛连连点头。不过,他也在内心深处私下吐槽:“陈驰虽然不会故意开玩笑,但对方还是很会玩文字游戏的,自己不得不防。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劝降齐王时,许诺封给对方五百里的土地,结果在最后兑现时,却把对方迁到了偏远的共地,只有松树和柏树相伴,使得齐王活活饿死了。” 当然,比起张仪来,陈驰似乎还是有些节操的——毕竟给齐王那荒地也是足足有着五百里,属于是履行了承诺;反观张仪,把六百里的许诺变成了六里,也难怪楚国人现在还记着秦国的仇。 而郦食其话锋一转,接着表示道:“但是相邦请注意,秦国人的条件虽好,表面看上去虽然很有诚意,但我们也不能轻易答应。要小心对方是有意离间我们与其他国家的关系。至于定陶问题...” 只见郦军师边说边掏出了定陶附近的地图,继续向齐相讲解着: “在我们转入反击之前,的确应该先把这个重镇给拿下来,并争取把此处建立成我军西进的前进基地。而且郦生建议,我们应该把定陶打下来,而不是靠外交谈判——如此一来,虽然耗时会久一些,也难免对定陶造成一些破坏,但是却能为我们积累宝贵的攻坚经验,有利于下一步的针对性部署。” 坦白来说,阿盛以为郦军师所言非常有道理,但他依旧苦闷道: “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想把陈驰给打发走,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如果一直留在稽下学宫的话,恐怕会夜长梦多!” 郦食其顿时也意识到了齐相所说的两难处境。陈驰此番出使,定然是抱着“不辱使命”的信念,不达目的恐怕不会轻易离去。而如今,他偷家成功,跑到了稽下学宫中,想要光明正大地把对方赶走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如果接受秦使的条件,与秦国缓和关系的话,虽然表面来看,齐国能获得不少短期利益,却会对联盟的长远发展造成威胁... 想了半天后,郦食其最后表示道: “是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派出刘季?” 阿盛想了想,也只得先点头应下了... “刘季的无赖手段,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或许能对陈驰有用。”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几日后,齐相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临淄。 阿盛于是迫不及待打开了张良留下的密信,随后大喜,接着便对一旁在和刘季窃窃私语的郦食其表示: “军师且慢!子房留下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让刘季先退下了!” 第169章 白衣渡济 在齐相回到临淄后的十几日之后,秦国使者陈驰心满意足地到达了定陶。 此行,他可谓是不辱使命,成功完成了秦庭交给他的任务。齐相那边,不仅已经全盘接受了他提出的条件,还一再催促他赶赴定陶,完成将城池交割的工作。 “看来这几年我闭关修炼,果然大有所成!”此时的陈驰,正在沾沾自喜地回顾此次的外交胜利。 坦白来说,他或许是最早认识到齐相并不好对付的秦国朝臣。不过,一开始陈驰以为对方是贪得无厌,于是便和尉缭以及王敖打配合,自己作为正使进行表面工作,而将私下里的交易交给这一对传奇师徒。 可是后来他发现,齐相似乎并不贪财,而是故意在扮猪吃老虎!尤其是近几年来,在他的治理下,齐国先是韬光养晦,积攒了国力;然后齐相又在关键时刻出手,接着带领齐军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不由得感慨:对方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这一回,他还是抓住了可趁之机。 正如他所料,联军果然因为各种原因,在相互扯皮之下在彭城逗留了良久,使他带领的使团得到了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而陈驰虽然被拦在了临淄城池之外,却果断扑向了稽下学宫,不仅使得齐国方面投鼠忌器,更是借机在此探究了一下齐国的一些秘密,并摸了一些人才的底。 同时,他更是发动了残存的情报网,鼓动了一些只知道逐利的商人向齐国朝廷上书,果然也在侧面牵制了齐相。 而在此时此刻,陈驰只觉得这些商人非常可笑。他们只知道跟秦国贸易能够赚钱,甚至还迫不及待地组织船队运着货物溯济水而上,以求第一时间赶赴定陶,却丝毫没想过,是秦国的君臣在背后操纵了一切! “还是大王高瞻远瞩!为了大局连定陶都肯牺牲...嘿嘿嘿,我们秦国此次不过是要做出一些短期牺牲,却能在大局上离间齐国和其盟友,也能进一步在齐国之内培养‘我们的人’,这买卖也真是划算啊!” 抱着这个想法,陈驰召见了定陶的地方长官与驻守的将领,很快就将撤离的工作给安排了下去。 可是,定陶之内的众人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等散会,就有士卒来报: “不好了,敌袭!敌军兵临城下了” 陈驰瞬间傻了眼,不禁怀疑人生道:“哪来的敌人啊?难道是楚国人打来了?可彭城之战后,他们哪有余力,又如何瞒过我方的斥候,突然间就打了过来?莫非是赵军,这也不可能啊?连老天爷啊!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敢同时得罪我们和齐国?” 济水之上,吕泽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他位于打扮成商船的齐国旗舰之上,正在指挥着这场特殊的军事行动。 坦白来说,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吕泽也是感觉有点懵。他根本搞不清楚齐相为何要让堂堂大齐水师换上白衣,装成商队的模样,对着唾手可得的定陶搞偷袭。 而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明白为何要让他来挂帅。虽然先锋大将彭越非常得力,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与水师协同作战啊? 如果他知道,齐相仅仅是因为他姓吕而拍的版,又了解到后世吕蒙白衣渡江背刺盟友的“壮举”,一定会争辩道——此“吕”非彼“吕”,两人虽然都是姓吕,可是真的没什么关系啊! 当然,阿盛对此其实是心知肚明:历史上的吕泽一家其实是在汉初遭到了清算,恐怕是留不下什么后人,所以吕蒙和吕泽应该也没有任何血缘上的传承。 但是,此战的目标除了要在水路进行突破之外,还是要演练一下突袭抢城,以及占领后的安民工作,而综合考虑之后,其实也挺适合吕泽这个多面手的。 于是乎,此时的吕泽怕是逃进济水也洗不清了... 而在他的指挥下,齐军可谓是精锐尽出。彭越的水军效仿吕蒙白衣渡江之举,成功兵不血刃地解决了秦军设立在济水沿岸的岗哨,为大军开路。随后,吕泽便指挥着田氏兄弟的陆战部队登陆,而还没等田横升起热气球对城中进行侦察,田荣就直接寻得城墙上的一个破绽,先登入城,不久就率领突击队打开了定陶的大门。 就这样,还没等陈驰等人反应过来,并采取有效行动之前,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涌入城中的齐军给包围了... “居然是齐军?不过等等,齐国人为什么要如此多此一举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驰... 定陶城马上就要送给你们齐国人了,你们怎么偏偏自己来抢? 而这样一来,齐国人算是毁约吗? 陈驰说不清楚,因为很快他又被放了出来,而且为首那个看上去有些斯文的齐国将领还一再向他保证,说齐国一定会履行和约的其余内容,要他不要担心。可这一出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真如对方解释的那样,是出了一点误会? 总之,带着满脑子的疑惑,陈驰踏上了返回咸阳之路。 此时陈驰的疑惑,恐怕不比后世的明代宗朱祁钰要少——景泰帝恐怕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明明都快寿终正寝了,还将哥哥明英宗朱祁镇之子朱见深立为了太子,朱祁镇为什么还要冒险发动“夺门之变”呢? 放着名正言顺的太上皇或者摄政王不当,非要从自己的弟弟和儿子手里抢夺皇位,还不惜各种骚操作,土木堡战神的脑回路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齐相这边,其实是遵照张良的谋划,试图去实现两全其美之策... 第170章 张良计 当张良与齐相分别,返回寿春之时,他发现秦国与齐国正在谈判的消息,已经在这个楚国都城里传的是沸沸扬扬... 而且正如他所料,范增表现的非常活跃。“亚父”几乎在每一个场合都要大声疾呼,怒斥齐国人这种与敌人媾和的行为,多次弄得初来乍到的齐国使者高陵君非常难堪。 对此,主政的昌平君和主军的项梁都保持着沉默,并把精力放在积蓄国力与整军备战上,这似乎也是对范增行为的一种默许。 于是乎,范增的风头一时无两,民间甚至传出了他堪比屈原大夫再世之言。不少楚国的年轻人,也把这个和屈原一样愤世嫉俗的老先生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并跟着他一起闹。 而张良也只是默默地观察,耐心的等待着。然后,他“设计”的反转果然就来了。 “重磅消息啊!齐军奇袭夺取了定陶!” “就是那个富甲天下的定陶吗?怎么如此突然?” “天呐!齐国人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我看是齐国人使诈,先假意谈判令秦国人放松了警惕,这才一举得手的!” “哈哈哈,干得漂亮!要是怀王之时,我们也这么对付秦国人就好了!” 听到这些街头巷议之后,张良顿时知道,齐相果然听了他的谋划——两人也就这样遥遥地完成了又一次配合。 坦白来说,当张良了解到齐军是假扮商人,使出“白衣渡济”这一招来骗、来偷袭的时候,也不免啧啧称奇。因为他虽然神机妙算,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骚操作!齐相也是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参考了后世吕蒙的做法。 其实,张良也没有预测到秦国居然会把定陶摆上谈判桌,他只是帮助齐相拓展了思路,提醒了对方,面对着秦国使者提出的条件,他并不是只有拒绝和接受两种选项。 就像他们二人的关系一样:在某一个时刻来看,两人要不相聚、要不离别;但长远来看,情况就更复杂了:比如两人可以短暂地分别,再持久地相聚,或者只能相聚一时,最终却不得不分道扬镳... 张良当然希望是前者,于是他嘱咐齐相到了临淄再拆信——那时两人已经拉开了距离,即便对方一时情绪上头,想要来追回自己,怕是也已经做不到了。 而面对着秦使陈驰,受到张良点拨的阿盛也很明智地选择了:先假意赞同,再像吕蒙那样背刺! 就这样,他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混入到稽下学宫的陈驰给打发走了,也完成了郦食其的设想,进行了一次实战攻坚的演练。 从另一方面来说,此次偷袭行动虽然不讲武德,但也大大提振了齐军的士气。要知道,先前齐军可没打过什么像样的攻坚战,前不久攻打留县的秦军还被李信给防住了。这回偷袭定陶,虽然占了不少便宜,但好歹也是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彭越和田氏兄弟自然是免不了一阵吹嘘。 然后齐相惊喜地发现,事态的发展对于齐国来说,竟然会比张良原本的设想还要有利!对于秦国那边,他只需把制造摩擦的锅甩给手下,就可以继续享受着停战的好处;而对于联军那边,他可以大肆宣扬,齐国耍了秦国,然后偷袭定陶得手——各国也都会为齐国戏耍秦国的举动叫好! 就这样,在寿春城中,范增很快就变成过气的意见领袖了。当然,他还保留了相当数量的死忠粉,但是更多的路人却渐渐喜欢上了儒雅随和的高陵君。 大家发现,齐国人好像没有范增描绘地那样充满了狼子野心,反而是那个范增,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张良这里,在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之后,开始列下又一份名单,准备和推荐入学的人员名单一起,给齐相送去。此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范增背后,其实还有别人在推波助澜!而他通过观察,暂时发现了这些人的嫌疑... “一路走来,其他地方都算是波澜不惊,只有寿春这里闹得都快翻天了;而且秦齐谈判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了过来?” 张良早就觉察到了种种疑点,此时果断判断道:“看来秦国人应该是早就渗透进来了,亚父应该是被利用了。” 但经过了自己谋划的这场反转大戏,恐怕秦国人不仅要吃瘪了,他们煽动和利用的反齐派,也一下子就被张良给标注了出来! 其实,张良还有一个隐藏的初衷:他想通过“教唆”齐相毁约背刺,从而彻底破坏齐国与秦国互信的基础,使得齐国与秦国再无外交谈判的可能,于是把齐国彻底绑在联军这条船上。 可出乎他的意料,齐相并没有一条路走到黑,还抱着华夏一家的心态,将“书同文、车同轨”的标准,向秦国进行输出。 而秦国那边,也是先默默地忍了下来,然后选择了——当然是原谅齐国! 当陈驰满怀着忐忑之情,回到了咸阳之时,李斯正迎来人生高光时刻。 此时的李斯刚刚被拜相,而他的儿子也被封做了三川郡守,正要准备上路。于是,李斯家门前一时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李斯面对着前来庆贺的百官,不由得万分感慨道: ”嗟乎!我的老师荀卿曾经说过‘物禁大盛’。可如今,我一个原本楚国上蔡的平民,居然被提拔到了如此高的地位,可谓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我的命运也会盛极而衰吗?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陈驰见状,一时也不敢打扰,更不敢不跟李斯打招呼,就直接跑去面见秦王。 终于,陈驰在几日之后找到了面见李斯的机会。而那时的李斯,也已从其他渠道得知了定陶有失的消息,正在埋怨自己的乌鸦嘴果然导致了乐极生悲的后果... 而在听完陈驰这名当事人的讲述之后,李斯判断道: “看来,这齐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似乎齐相的意思还是以和为贵,但是手下有些主战派不一定愿听他的号令...我们似乎也可以再谋划一番。” 陈驰听后,也是拍案叫绝,连忙称赞李斯道:“相邦高见!定是出于这个缘故,卑职这下可算是全明白了!” 就这样,他们在错误的方向上越陷越深... 第171章 东秦论 且说,陈驰在同李斯一番商议之后,决定报喜不报忧。于是在面见秦王之时,他只说此行一切顺利,并故意略去定陶被夺取一事,果然哄得秦王龙颜大悦,还连连夸赞他办差得力。 “还是李相说得有道理,我不过就是一个使者,本职工作明明完成的很顺利。至于定陶发生了什么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谁又能证明事发之时,我就在定陶?” 抱着这个信念,陈驰面不改色地讲起了自己在齐地的各种见闻,果然混淆了视听,使得秦王政大大丧失了警惕性,只对齐国一顿心驰神往。 “看样子这齐国和我们秦国还是很像的,首先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南边有泰山和大野泽,西部有济水和黄河,东部和北部还靠海,可以说同样坐拥四塞之固!\\\" 而一想到大海,秦王更是感觉自己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多么想跑到海边看一看,尤其是登上那充满传奇色彩的琅玡台!听说大海边还有修仙之人,他别的不指望,感觉肯定能遇见比之前的侯生更靠谱之人! 其实,如果不是齐相横空出世,提前激发了齐国的潜力,此时的嬴政别说是去海边巡游了,恐怕连去泰山封禅的大典都已经开始筹备了。而此时此刻,还是秦王的他只能做着白日梦,然后一面继续对齐人示好,一面积蓄着力量,准备几年后的决定性大战。 在陈驰汇报之时,李斯也在秦国朝堂之上,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感到了千斤重担就在自己的肩上。而且,秦王表现得越兴奋,李斯就觉得自己的压力越大...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上任相国之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伙同陈驰来欺瞒秦王?但李斯也是有理由来自我辩解的,那自然就是——大局为重!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时选择进行战略收缩的秦国是保不住定陶的,那么是顺水推舟把这个地方送给齐国,还是让齐国偷袭夺得此城,差别有那么大吗? 对李斯来说,忽略一些杂音,坚持连横齐国,离间齐楚的大计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也接到了王敖的报告,得知由于齐国突袭攻取定陶,寿春的舆论已经大变,但他丝毫不在意这场初步的失利,而是很清楚的能预感到,随着齐国和秦国进一步地通商和交流,楚地的民意还会发生反转! 于是,李斯可不会急于一时,只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目前来看,他还有机会在未来将之前的谎言给圆上,如此长久来看就不算欺瞒了秦王;可万一秦王得知来龙去脉,一怒之下改变了主意,他才是白忙活了... 而同秦王一样,此时的李斯也已经意识到,齐国没有自己原本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那里根本就是东边的秦国啊,自己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赵地,常山城。 随着贯高的返回,张耳也渐渐发觉,齐国好像有着”东秦“一般的气质!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如今这个齐国不仅吞并了原来燕国的大片土地,控制了魏国的王室后裔,还把自己挤到了赵境边陲,使得他和陈余只能隔空对峙,似乎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他多想找来陈平,再跟对方好好聊聊。可是陈平之前就跟他打过招呼,此时更是代表了他跑到了督亢去看魏公子豹。 “相国大人,如今这局面,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出使归来的贯高如此向张耳表态。 然而,张耳只能苦笑着回应道:“事到如今,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贯高听后,也一时语塞,随后半晌无语。 张耳见状,也不由得自我感慨了起来: “齐国人真是高明啊,简直可以说是杀人不用刀!如今这局势,我怕是要被困死在这常山了,哪怕陈平或者昔日那个蒯彻在这里,又能帮我谋划出什么出路呢?唉!看样子,今后这天下,不是归于秦,就是归于齐,恐怕楚国都要自身难保,顶多能成为一个配角了...” 而说起来,眼前的贯高也确实让张耳眼前一亮。对方似乎脑子没那么快,反应也不是很敏锐,确是一个踏实肯干之人。此番出使,贯高可以说给张耳提供了不少的情报,极大的开拓了他的眼界。 可是问题是,即便获得了情报,知道了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仅仅能实控常山一地的张耳又能做些什么呢?虽然赵军的部队也随着贯高使团一起返回了,但这些外黄之败后的残余部队还是数量有限,根本无法对形势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突然间,张耳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我也可以去投靠齐国...” 当然,他不敢多想,更是感觉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不过,如果非要让他做出选择的话,他和秦国之间的恩怨似乎太深了。除此之外,不管齐国还是楚国,似乎都是不错的去处。 但他很快还是将这个念头抛弃,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到常山的建设与发展上来。 只是他没有留意到,对面的贯高依旧在苦苦思索,仿佛没有得到结果就不会放弃。 不久之后,临淄城中。 燕王喜的使者终于见到了齐相。而且,出乎阿盛和郦食其的意料,对方不仅没有索要河北之地,还是来示好的! 齐相差点当着燕国使者的面乐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直到对方走后,这才和郦食其讨论了起来。 “看样子,齐国现在的强大,燕王或许是第一个感受到的!或许在他看来,如今齐国带给辽东的威胁,恐怕已经不亚于昔日的秦国了!“ 听了郦军师的一番话,阿盛更是一方面感慨世间还有如燕王般如此躺平之君主,一边也忍不住展望起未来天下郡国并行的新格局... 第172章 何以赎罪? 在燕王喜服软之后没多久,于燕地巡查的叔孙通、陈平和魏豹等人也大功告成,他们于是率领着巡视组回到了临淄复命。 齐相闻讯后,特意大张旗鼓,以迎接国君的礼节,搞出了一个宏大的欢迎仪式,既给足了魏公子豹面子,又让随行人员眼界大开,纷纷发出类似当初刘季那句“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而对于魏豹来说,眼前的排场虽大,但他也算是见过,所以并没有感觉有多惊讶。只不过,他此前跟着巡视组也是舟车劳顿,此时突然得到了“国君之礼”的待遇,即便是潜意识中感觉心安理得,也不得不高呼一句“真香”! 紧接着,稽下学宫又成了齐相安排的接待处。而在欢迎的宴会之后,齐相特意让叔孙通这一优秀的稽下学宫毕业生代表,去找现在的学宫祭酒浮丘伯以及一些老相识去交流;并安排了刘交与吕释之等年轻学子去做魏豹的导游;然后再将陈平偷偷地召入军机处,听取他的秘密工作报告。 “启禀相国大人,此行我们罢免了大约三成的燕地官员,同时又警告了另外两成罪行较轻的,让他们戴罪立功。这些被罢免的官员,我们不敢擅自处置,因此也给您押送了过来;另外,还有十多位候补官员暂时还没有合适的职位,也随着巡视组一块回到了临淄。” 陈平边说边递上待处置官员以及候补官员的名单,给齐相过目。 “好家伙,竟然有一半的官员有问题!”阿盛听后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一比例,或许也不准确... “处置了三成官员,似乎是恰到好处。一方面能最大限度震慑燕地的官场,而另一方面又不至于使得整个体系瘫痪。”他很快就品味出了其中的一些滋味。 究竟是真的恰好有那么多官员该被免职,还是陈平故意把打击范围控制在了这一比例,身为齐相的他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核实。在当时的那个信息条件下,别说是他了,就连统一后的秦始皇也只得面对着“皇权不下县”的困局,很难把握基层的状况。 或许这也是历史上秦始皇多次出巡的原因之一吧?他不得不来回跑,才能近距离地了解各地的实际情况,同时也借机震慑六国遗民。 可是,这大秦最高等级的安保似乎也不怎么管用:先是在博浪沙让张良秀了一把“误中副车”;然后在会稽,被通缉的项氏一族还公然围观始皇车驾,项羽出言不逊后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基层治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于是此时的阿盛,几乎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去相信陈平的说辞。他相信陈平也是为了大局考虑,顶多抓大放小了一下。而自己总不能为了更精确的结果,再派人监督陈平吧?如果这样一来,监督陈平的人是否靠谱,是否还需要进一步的监督——如此套娃下去将会没完没了... 而见齐相久久无语,郦食其在一旁贴心地总结道: “相邦,现在的问题恐怕有两个。一是如何处理这些被罢免的官员,二是那些还没有官职任命的候补官员又该怎么安置。” “军师此言有理,很明显前者要罚,后者要赏,但具体要如何发落,还请相国大人拿个主意。”陈平也在一边补充道。 阿盛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接着说道: “我们一个一个来吧...田震,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看?” 听闻此言,田震一时也是猝不及防,没想到政略方面齐相也会咨询自己。 但他很快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 “启禀相国大人,我大齐自有法度在!我们依法行事即可。” “此事万万不可!” 出乎他和齐相的意料,陈平和郦食其居然同时出声反对。 两人对视一眼后,郦食其首先表示道: “相邦,燕地任命的这些官员郦生多少有些印象。他们很多人背景复杂,不可轻动。而且齐国虽然制定了法度,更是有‘刑不上大夫’的传统,所以这些被罢免的官员不可轻动啊!” 陈平紧接着也表态道: “相国大人,那些不法分子贪污了民脂民膏,如果仅仅是处以刑罚怕是便宜了他们。同时小的也以为,这些人虽然死不足惜,但是对于他们背后的家族来说,他们的命可以更值钱...” 看到陈平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了,阿盛顿时也恍然大悟。他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以此时齐国的国情,还真的做不到完全的依法治国...不过,陈平也算帮我筹集到了不少跟那些贵族们博弈的筹码。” 而紧接着,他就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 “有了!我们可以发放赎罪券!” “赎罪券?” 众人听后,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他们就各自会意了。 齐相则进一步解释道: “不错,我们现在处于大争之世,需要尽可能地区搞钱——哦,本相的意思是,筹措军费。如今,百姓既要提供粮食,还时不时要参加徭役,负担已经很重了,是该让这些贵族们出出血了。何况,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们还不肯花钱卖命吗?” “妙啊!”田震第一个表示道,郦食其与陈平也连连颔首。 不过很快,郦军师就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相邦这个办法,看上去是极好的,但这会不会削弱贵族们对于齐法的畏惧之情?比方说,今后如果知道获罪后就可以交钱免于刑罚,会不会有人仗着家里有钱而故意横行乱法?” 齐相点头称是,然后表示道: “这是个问题,我们需要提前做些防范。比如规定哪些罪可以交钱来赎免,哪些罪则不赦;也可以对屡教不改之人加大处罚的力度...\\\" 陈平也很快领会了其精神,并举一反三道: \\\"相国大人,我们还可以树立典型。比如,这次被罢免的官员中,有几个没什么背景做的还特别过分的,我们不如单单不许他们得到赦免,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们明正典刑!” “好的,具体事宜,你跟叔孙通商量商量,再来汇报吧。记住,就说‘赎罪券’是你的主意。” 阿盛见状,便顺手推舟将锅甩给了陈平。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自盘算: “我这应该算不上枉法吧?后世汉武帝好像就推行了这个花钱免罪的制度,然后司马迁因为家里穷还是糟了秧...反正还是要慎重一点。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议罪制度还是要比‘买官鬻爵’好上太多,似乎挺适合齐国重视商业的国情。” 而他也几乎是在想到“赎罪券”的同时,对于第二件事也有了办法,并在心中感慨道:“看样子,我们要与民争利了...\\\" 第173章 与民争利 在想到可以通过发放“赎罪券”,一边处理燕地被罢免的官员,一边敛财之后,阿盛便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祭出另一大削弱贵族的法宝——官营企业。 于是,他便对着军机处的众人表示道:“至于那些还没有官职的候补官员嘛...本相准备推行盐铁专营,就成立个盐铁局,让这些人到里面去办差吧!” 一言既出,众人又是一惊。 郦食其连忙问道: “莫非相邦的意思,是想将制盐业和冶铁业收归国有?有这个盐铁局来进行管控?” “没错,军师抓住了关键!”阿盛当即赞许道。 可谁曾想到,郦食其转头便劝诫了起来: “不可啊!《大学》有言:‘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国家不能把所有赚钱的营生都跟包了,应该留一些给百姓!当年孟献子在鲁国就是让利于民,才得到了鲁国人民的拥戴!而田氏先祖也是因为‘大斗出,小斗入’的方针,故意让民众们多借少还,才得到了齐国的民心!” 阿盛知道,郦先生是引经据典,又说了一遍儒家那“国不可与民争利”的道理,正在想该如何解释之时,陈平却率先表示道: “军师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怕是不能照搬先贤的做法。” 众人听后又是一惊,于是齐相示意陈平继续说下去。 陈平则分析道: “此前不论是孟献子,还是田氏先祖,都是处在一个外患不大,却要在内部提升政治地位的时代。这样让利于民,当然是明智之举。可在现在这个世道上,外患却是更加重要的!比如先前的魏王咎很得民心,但是在王翦大军的进攻之下,不还是亡了国?” “这...”郦食其一时无言以对。 “没错,我再补充一点。”阿盛此时也想好了说辞,对众人表示道: “我们总在说‘国不能与民争利’,但是,在实际情况下,在官府退场后,得利的究竟是谁?恐怕这里的‘民’,指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那些大贵族吧!比如在齐国,除了官府之外,似乎就是这些田氏宗亲最大,涉足的产业也最多!” 此话一出,旁边的田震顿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齐相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位手下的异常,然后略微怀柔地表示: “当然,面对着共同的外敌,我们要尽可能团结各方面的力量,这里既包括外面的楚国、赵国,也包括内部的田氏一族。只不过目前我们需要集中力量,筹钱进行军备建设,总不能直接向田氏一族要钱吧?所以,换一种方式,收一收一些赚钱的产业,对于大家也都说得过去...” “似乎是这个道理”,齐相和陈平的这番表态,似乎快要说服了郦食其,但很快,他又表示道: “可是,这个盐铁局真的能赚取那么大的利润,足以使得相邦冒着得罪各个贵族的风险吗?” 听闻此言,阿盛简直想笑,但他知道,这怪不了郦食其,盐铁的暴利是很隐蔽的,战国时期的儒生们如何能算的过来这笔账? 不过,他一时也没办法当众搞一个数学建模。于是,只是打马虎眼道: “或许吧!总之本相想试上一试...如果这里面利润很大,我们可就赚翻了;而如果这里面没什么利润,那想必田氏家族也不会把这盐铁的产业放在心上——不论如何,都应该试上一试!” 见齐相下了决心,郦食其虽然还有一些隐忧,也只得连连点头。 而田震也在此时主动请缨,对齐相表示道: “相国大人,如果信任属下的话,请将这建立盐铁局的重任交给属下吧!田氏宗族那边,属下出马也比较好商量。” “好,辛苦你了!”阿盛当即表示道。 众人此时还不知道,盐铁专营对于齐相来说只是个试点。他还想创办更多的官营企业,通过更多的方式去搞钱,然后再在货币上做些文章,比如铸造五铢钱,发行直百钱什么的... 只不过,面对着如今这个度量衡还没统一的世界,阿盛明白步子太大了,只能扯到蛋。于是他循序渐进,还是从更为现实的盐铁专营入手。 而对于国内的贵族,此番他也是先通过“赎罪券”制度释放些善意,再以较为隐蔽的方式向他们收钱,如此温水煮青蛙,尽可能避免对方生乱。 接下来,在第二日又和叔孙通这位巡视组的名义组长走了一遍官方流程之后,齐相又特意召集了魏公子豹。陈平也作为魏豹的随从一同觐见,并被心照不宣的齐国众人当成了路人一般对待。 “公子觉得我们这临淄城怎么样?是否有意在稽下学宫这里常驻啊?” 阿盛向对方试探道。 出乎他的意料,年纪轻轻的魏豹并没有“乐不思魏”,而是先彬彬有礼地感谢了齐国一直以来的照顾,随后表示: “承蒙相国大人厚恩,本公子在先前的学习和游历中受益匪浅。不过,如今魏国尚未复兴,豹诚惶诚恐,害怕辜负了大哥和历代先王。听说齐国攻取了陶邑,豹愿意到那里去,带领魏国人民,继续和秦国斗到底!” “看样子,我倒是小看了这魏豹的志气。”阿盛见状,不禁暗自琢磨道。 不过,定陶这个好地方,他可是不会让魏豹过去的——但自己又该如何妥善安置对方呢? 第174章 教育蓝图 面对着魏豹提出的想要前往定陶的请求,齐相正感觉到为难,一旁的郦食其已经心领神会,于是便出言解围道: “相邦,公子豹,万万不可大意啊!如今我们才刚刚收复了定陶,对这边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秦国留下的残余势力。更何况,现在定陶那里还是抗秦的第一线,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魏豹闻言,依旧是摆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慷慨陈词道: “本公子不怕凶险,就是要战斗在第一线,像我兄长当初那样!” “还是不妥,我们得吸取临济之战的教训!”阿盛见状,终于表态道: “本相能理解公子您的心情,可万一公子出了个三长两短,我们到了九泉之下,又该如何面对将公子托付给我们的魏王咎呢?要不这样吧,如果公子不愿意回到燕地,也不想留在临淄的话,不如去下邳。那里离魏国故土更近,而且我们齐国也正要在那里与楚国和韩国联合办学,公子不如代表魏国势力,也来共襄盛举?” “这...”魏豹听了之后,明显有些犹豫。而郦食其见状,也推波助澜道: “相邦此举极为妥当!公子,郦生原本也是魏人,当然也会为魏国着想。您要知道,如今您还年轻,魏国的势力也太过弱小,如果处于抗秦第一线,说不定哪天就会轻松被秦军所灭...您还是听从相邦的安排,再去下邳多锻炼锻炼,并且在那里结识更多的有志之士,为以后的复国做准备吧!” 听闻这番话后,魏豹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他又四处望了望,看见陈平也对着自己点头,这才答应下来,并对齐相连连表示感激。 而在送走魏豹之后,阿盛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他就定下计划,准备安排陈平去下邳。只不过,对于魏豹,一开始的计划是把对方留在身边,逐渐消磨其斗志。可是没想到,魏豹年纪虽轻,却是颇有志气,于是他只好顺水推舟,也安排魏豹去下邳。 不过这样一来,陈平之行则显得更加顺理成章。他可以一边继续当魏豹的随从,一边负责南部的隐秘战线,或许能在更好的隐蔽自己的情况下,发挥更大的价值。 接下来,齐相又面见了孔鲋,准备由他来牵头去进行黄石学院的师资力量建设。 当孔鲋得知,齐相已经决定了,要让他去当下邳黄石学院的“教导主任”之后,也是受宠若惊,并连连推辞道: “承蒙相国大人厚爱,可在下品德浅薄,研究的又都是无用之学,只为和在下的朋友互相交流...在下恐怕不堪重任,不能将学院办好。” 此时的齐相,已经对儒生动不动就谦让的那一套有所了解,于是他便进一步劝道: “本相哪里只想让你研究经书,去做一个象牙塔里的博士啊?你之前多次前往燕地和赵地,也是见过世面的,应当把自己的见识分享给未来黄石书院的学子!” 孔鲋听后,还是再次表示了推辞之意,同时还说要让贤给稽下学宫中的长辈。 一旁的郦食其也出言劝道: “足下之前居住在魏国,想必还牵挂着魏地的少年吧?相邦计划筹办的这所黄石学院,是想帮助楚地以及三晋流亡而来的孩子们启蒙。所以在学业上属于是入门性质的,因此足下热心讲述,定会比老先生们的照本宣科更加适合他们。而且另一方面,魏公子豹也已经答应了前往学院任职,与学子们多多交流,足下应助其一臂之力啊!” 此言一出,阿盛明显感觉孔鲋已经有了一些心动之意,接着补充道: “还有一点,这些少年虽然是从零学起,但他们所涉及的科目,本相希望能新一点,也广一点。虽然说‘术业有专攻’,但本相以为,这是在高等教育阶段该追求的。在黄石书院里,还是应该开卷有益。而论起博学来,整个稽下学宫谁不知道子鱼你的鼎鼎大名?“ 孔鲋一想,也感觉到自己仿佛真的比那些专攻高深学问的老先生们适合去当一个启蒙老师的角色,更是不禁感慨道——没想到自己学的杂,反而也能被当成优点... 而细细琢磨了齐相的言语之后,他便反问道: “莫非按照相国大人的意思,当学生们从这黄石学院毕业之后,会有机会来稽下学宫深造?” “没错!”阿盛果断答道,接着便侃侃而谈起来: “这样说吧,黄石学院可以被算作‘小学’,是面向广大的各国少年,为他们提供最基础的教育。而随后嘛,本相设想是根据学生们的资质进行分流,一部分推举到稽下学宫这所‘大学’里深造,一部分进入到政务系统中加以培养,至于另一部分,则进入到联军之中担任参谋。” 齐相的这一幅教育蓝图,不仅令孔鲋和郦食其啧啧称奇,他自己也感觉有些意外。坦白来说,他最初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一回首,却猛然发现各个拼图被拼起来后的样子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于是,他接着娓娓道来,也算是在劝服孔鲋的同时,进一步整理自己的思路: “燕地那边的山河学院督亢分院原本是为了快速培养官员,填补空缺而设立的。如今看来,似乎也要进行一些改革了...对了,本相近日设立了相学,也在不断钻研之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本相希望能结合管子、儒学与法家之道,再融合科学发展的理念,好好梳理一下治理天下之道!” 孔鲋听后,顿时有种激动的感觉——作为孔子后人,他一下子就意识到齐相在教育领域的大动干戈,一定会给后世带来相当可观的影响。于是,他终于不再推辞,而是欣然领命,准备在初级教育阶段,当好齐相的左膀右臂。 接下来,在当天夜里,陈平又悄悄地赶来参与军机处密会,并对齐相透露道: “公子豹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要从下邳开始,复兴魏国了。他还传令要让还在督亢的魏无知大哥也一起过来...” 阿盛也是这才发现,自己一下往黄石学院塞了好多魏国人——从公子豹,到孔鲋,再到魏无知,下邳接下来怕是要热闹了! 第175章 大魏复国运动 话说,齐相在意识到下邳学院将要挤满魏国人之后,又突然发现,自己还认识更多魏国人:从身边的郦食其和陈平,到远方的张耳和陈余,魏国方面还真的是人才济济! 他不由得思索起将来该如何安置魏国的问题了。 于是,他便向拥有多重身份的陈平问道:”陈平,你感觉魏公子豹如何?“ 而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接着不慌不忙地答道: “坦白来说,他算得上是一个年少有为的贵族,或许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不过,比起他的兄长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是啊!”阿盛也感慨道:“以世俗的标准来看,魏王咎更像是一个理想的君王啊!” “可是,他也是有弱点,还是会被针对。”陈平缓缓说道。说实话,曾经被迫害过的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接着,陈平继续表示: “小的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当初秦国人渗透到了魏王身边,针对他爱护百姓、痛恨违法官员的特点,借他的手除去了不少的有才能之人。对此阳谋,张耳相国都是无能为力。而且属下怀疑,最初那个令张耳相国与陈余产生矛盾的陈泽,也是秦国派过去的奸细!” 众人闻言,皆知陈泽早就不知所踪,而陈平只是在无端猜想,但都在心中敲响了警钟。大家都不由得在想:“秦国人或许也会故技重施,再用这招来对付我们吧!” 而陈平则断言道: “既然像魏王咎那样的君主,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所以小的现在认为,这王的制度,还是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尤其需要为相之人对于王权多多约束。” 这番话仿佛掷地有声,众人听后,不免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齐相率先反应了过来。只见他先对众人吩咐道: “今日之语,只是我们的私下探讨,大家切莫外传!” 随后他更是图穷匕见地问道: “这治理天下的新的制度,或许还需要我们逐渐探索。不过,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我们最后能给魏公子豹提供什么?” 郦食其此时终于搞懂了齐相在担心什么,于是他便梳理道: “以目前的事态发展来看,不让公子豹成为魏王的话,恐怕很难对天下有所交代...而另一方面,魏地又极其重要,如果让魏国轻易复国的话,又不利于我们的抗秦大局。” 阿盛闻言,已经感觉到了无比的欣喜。因为郦军师明显表示跟自己是一条心!而在历史上,即便是曹操曹孟德都有和自己手下的头号文臣——荀彧荀文若,分道扬镳的那一天...自己显然是要幸运很多。 随即,陈平也表示道: “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恐怕这不仅仅是魏国的问题,我们还得考虑韩国!如今,魏国和韩国一样,都丧失了国土,处于流亡状态。我们如今定下了帮助韩国恢复故土的盟约,却忽略了魏国那边。想必魏公子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的。而在将来,如果不能对两国一视同仁的话,恐怕还会闹出新的乱子!” 众人听罢,皆是连连颔首。齐相也在心里暗自琢磨道: “看样子陈平和我也是一条心!他的观察力更加敏锐,思绪更加周全,的确是可以同谋大事之人!” 而陈平一提到韩国,又给了阿盛启发。 “有了!可以在别的地方,让韩魏建国!”他便对众人表示道。 其实,他一开始是在那琅玡台上,远望东方的朝鲜半岛,才冒出了让战国时代的韩国迁移到如今的大韩民国之处的恶趣味想法。而如今他感觉,对待魏国,似乎也可以如法炮制啊! 而且他依稀记得,历史上的项羽,似乎就是这么干的!他把原来属于魏国的一些宝地划给自己的西楚,然后把魏豹打发到了早早被秦国吞并的西魏去了。 “或许那河西之地,是更适合魏国复国的地方!”他不由得又大胆展望未来 听闻齐相的这番话,众人一开始都是一愣,然后又细细品读起来这一方案来。 春秋战国时期那河西之地,恐怕能比得上原本世界上的耶路撒冷,秦国和魏国在此争斗了怕是要有上百年了吧?而如今,大家同属一个阵营,谁又会说那河西之地不是应该归属于魏国呢? 而在那片吴子大显神威,并随后和魏文侯吹嘘“在德不在险”的地方重建魏国,似乎也很合理吧?哪怕魏国祖宗泉下有知,恐怕也会充满感激之情... “当然,本相只是设想一下...就算以此为目标,还需要我们继续努力。” 在畅想之后,齐相又自觉地及时止住,把注意力拉回到现实。 坦白来说,他并不想给后世留下一个类似于“巴以冲突”的烂摊子,还是希望能使得天下太平。所以说,即便有此设想,也得视事态的发展,向那个方向因势利导。 而另一边,陈平也意识到了身上的重任,于是急忙表态道: “小的去到下邳之后,一定会控制住魏国复国的势力,争取使得他们为相国大人所用!” “不错”,郦食其也总结道:”在这个世道上,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想要谈论韩国、魏国的未来,首先我们要能在实力上压倒秦国,其次则要尽可能使得齐国一大独大,在联军中能主导话语权。只有我们自己的实力强大起来,才能让盟友听从我们的摆布!“ 齐相听后,当即称善,然后表示道: “军师此言很有道理!接下来,本相要主抓国内的进一步建设。至于联军那边的工作,要拜托给陈平了。” 陈平连连称是,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仿佛又重了几分。 “哎呀,差点忘了!” 阿盛最后表示道:“陈平你稍等一下,还有重要的情报,要交付给你呢!” 随后,齐相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在自己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翻找起来了... 第176章 木马计划 齐相在一阵翻找后,终于在一堆报告中找到了那关键的两张纸。 而这段尴尬的沉默时刻,此时也终于结束了。 阿盛心中不禁叫苦道: “本来以为改用了纸之后,这批改文件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可谁曾想到,现在倒是不需要用刀笔刻竹简以作批复了,但手下人发来的报告却是越来越详尽,越来越频繁...尤其是那坐镇蓟城的卢绾,连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都派人隔着千里来向我报告,真的是烦死了!” 其实,现在堆积的文件从体积上要比之前的竹简堆要小多了,可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比以前高出了好多倍!而无论阿盛,还是郦食其,都是随性之人,他们把看过的文件到处乱放,结果临时想找起来,反而没那么容易... 而且卢绾等人那边也是有理由说的——之前刻字麻烦,他们自然在报告之时追求简明扼要;如今在纸上书写基本上毫不费力,他们便放开了束缚,把各种细节都往里填。 更何况,天气这种信息,其实无论是对于农业生产,还是军事作战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反而是阿盛在穿越前早就被每天的天气预报宠坏了,而没意识到一场大雨对于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言归正传,只见阿盛很快调整了一下状态,接着郑重对陈平说道: “这是张子房前几天发来的两份名单。一份名单上列出了寿春那边有着反齐嫌疑的人,另一份是推荐入黄石学院学习之人。你要好好研究,也记得跟子房那边好好合作!” 陈平这边,虽然只是作为赵国使团的一份子,在彭城与张良匆匆见过几面,但他早已经因为对方的风度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陈平即刻大喜,急忙上前谢恩接过名单,也对于接下来的重任更有信心了。 “哦对了,你要多注意一下:对于反齐之人的打击范围不要太大,毕竟他们也是楚国的重要力量嘛...而入学之人,还是应该多多益善的!”齐相最后嘱咐道。 “诺!”陈平果断应下。 “相邦,您说得第一点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入学之人嘛...” 出于众人的意料,此时郦食其发言提醒道:“似乎还是应该小心甄别一番——要小心秦国人混进来!” 坦白来说,齐相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可能性,不过,他略一思索,便表示道: “无妨!学院教里的内容又不涉密,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更何况,即便有秦国人混进来,本相也有信心通过教育,让对方变成我们的人...当然了,陈平,你到时还是要多留意一下学子们的思想状况,尽量避免让一些重要的人才流向秦国。” 看到自家相国的胸襟是如此得广阔,众人也是一阵叹服。 只不过,阿盛如此表态,也是出于另一个原因——他还没有在那份张良推荐的入学名单上,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那个名字... 这怎么行呢?所以他当然要扩大招生范围,哪怕冒着被敌人渗透的风险! 这份心思,齐相自然无法对众人明说,不过他转念一想,不禁又激动道: “俗话说‘寇可往,吾亦可往’,本相相信秦国那边一定会往我们阵营中的各国派出奸细;不过现在,我们反击的机会不是也来了?” 陈平当即会意道:“相国大人的意思是,趁着现在秦国与齐国通商的良机?” “不错!他们不是想制造一种秦齐的关系正在得到缓和的错觉,以离间我们和我们的盟友吗?说实话,商人是追逐利益的,我们并不好管控,不过既然秦国人对我们敞开了大门,我们也派些自己人混进去,岂不美哉?” “可是相邦,冒充商人这一招,我们在奇袭定陶之时,不就已经用过了吗?”郦食其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啊...” 听闻此言,阿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特洛伊的“木马计”和吕蒙的“白衣渡江”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者都是先行伪装,再伺机偷袭! 不过,陈平似乎不以为然,只见他表示道: “小的以为,如果一个招数非常有用的话,那么在敌人研究出克制之法之前,是应该抓住时机,多重复几次的。小的之前两次故意放跑秦国俘虏,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妙啊,这算是‘以不变应万变’吗?”阿盛顿时觉得这个想法很新颖,听起来似乎也很有道理... “当然,每一次使用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微调的。”陈平继续说道:“比如这次派出的探子,就应该谨慎行事,暂且先以探听情报为主。等到他们跟秦国人打交道久了,受到对方的信任了,再去开展进一步的工作。” 阿盛听后连连称善,同时心里也在想: “当前阶段就是想干点什么别的,怕是也力不从心吧!可惜啊,我只有一个陈平,只能先让他去负责楚国那边的工作...在情报战线上,还没到对秦反击的时刻呢!” 于是乎,众人又制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木马计划”,准备趁着秦齐恢复通商之际,往秦国那边植入一张情报网。 该计划先交由田震领导,打算既让一些亲信扮成商人,同时也拉一些原本的商人下水,为相府这边提供情报。 阿盛更是做好了长远规划,准备在陈平从下邳归来之时,再将这一条隐蔽战线交由对方负责——而到时,则要开启情报反攻战了! 且说田震这边几乎一晚上都保持着沉默...他甚至有种其余三人的段位太高,自己有点跟不上的感觉! 不过到了最后,这一重大差事居然落在了自己头上,他也有点受宠若惊... 而在诚惶诚恐地接过重任之后,田震又一咬牙,对着齐相劝诫道: “相国大人,您每天批阅那么多的报告,真的是万分辛苦!不过,这些文件,似乎应该多加规整...尤其是以后机密消息再一多,我们还会有保密的需要。” 阿盛听了之后,不禁汗颜起来。 而一旁的郦食其也笑着附和道:“好好好,这个提议不错。依郦生看,可以把审食其调回来整理文书,而他原本担任的狄县县令一职,或许可以交给叔孙通!” \\\"让叔孙通成为我大齐的‘京兆尹’吗?“ 齐相听后不禁品味起来,感觉这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安排。 第177章 齐相的愤怒 阿盛没有料到,他这边几乎已经机关算尽了,却似乎依旧无法赢得与大秦的较量。 那是在“木马计划”推行了的几个月之后,此时关于秦国内部的第一批情报已经传了过来。 在相府召开的会议之上,田震汇报道: “目前已经查明,秦国在遭遇济水之败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变法,到今日已经初见成效。而在李斯拜相之后,秦国又在其占领的三晋故土上推行郡县制改革,李斯之子李由所主政的三川郡可以说是发挥了表率作用,改革最为彻底...如今的秦国,依旧坚持着耕战立国,其产粮能力和兵员潜力似乎比原先都提升了不少。” 此时的齐相,已经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但他依然保持一种淡定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询问道:“提升了多少?你们有没有估计过?” “有的。”只见叔孙通出列,直接给众人展示了一张柱状图,随即解释道: “我们按照相国大人所说的‘科学’方法,大致估算了一下秦国人的兵源和粮食产量,也在这里和我们自己的做了对比...\\\" 阿盛哪里能想到,叔孙通已经举一反三,搞出来最初版本的ppt了!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因为眼前的差异一面了然。 很明显,左边那长长的两根柱子代表着秦国的兵力和粮食潜力,而右边那短短的几条则是联军的。看起来,齐国虽然占了联军中的大头,可是各国加起来,也只不过是人家秦国的五六成而已... 而这种直观的可视化展现方法,顿时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是最不爱读书的刘季,看到这强烈的对比都瞬间明白了各方势力的差距。 “这不科学!哦不,本相的意思是,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 齐相依旧强撑着没有变色,并向叔孙通质询道。 “咦?这明明很科学啊!相国大人,卑职是这样算的...” 此时的叔孙通还比较嫩,丝毫没有体会到阿盛的言下之意。这位学霸于是便从字面上理解了齐相“不科学”的评价,然后准备逐条解释自己是怎么进行估算的。 好在,此时的萧何已经比较老道。他于是出言打断了叔孙通关于科学性的验证,而向齐相解释道: “启禀相国大人,秦国原本就占据了更多的土地,拥有更多的人口。如今其关中之地和蜀中之地都得到了良好的开发,也兴修了水利工程,亩产要高于我们。而秦国又吞并了南阳以及中原一带,这些也是传统的产粮区;至于人口方面,近几年来秦军虽然屡受损失,但对方吞并韩魏得到的人口,还是要大大超过因战争而损耗的...” “可是,在彭城之战的时候,我们不是能在后勤上取得优势吗?” “这是出于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彭城离齐国近,我们转运方便,尤其是在打通了沂沭河谷之后。而秦国离得远,转运的损耗大;而另外一点,此前我们齐国近四十年没有征战,攒的家底比较多,不过...” 萧何在此顿了一顿,接着硬着头皮对齐相表示道: “前几年相国大人南征北战,其实已经将库存钱粮消耗得差不多了...先前,为了支援彭城前线,属下不得已还提前预支了莒与即墨地区的税赋——相国大人您想起来了吗?” 阿盛闻讯之后,如遭重击。他依稀记得有这一回事,不过当时忙着打仗就没把预支钱粮这事放在心上。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齐国的家底好像不够自己各种折腾了!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是靠吃存量取得了暂时的优势,而论起每年的增量来,还是秦国那边占优?” 他依旧不死心地向萧何询问道,然后果然就求锤得锤了。 “是的!相国大人这番形容真的非常贴切!”萧何表示道: “我们齐国虽然人口众多,农业也比较发达,但是一来我们的耕地面积不如秦国的多,二来很多子民从事的是手工业和商业。不像秦国那边,只专注着耕战二事,我们自然无法在粮食产量和兵源数量上,跟秦国相比。” “可是不是还有燕地吗?等那边开发起来,我们国力一定能大增的。哦对了,齐地这里也可以搞变法!只要搞起了变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显然,此时的齐相已经死马当活马医了...可是叔孙通却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相国大人,请恕卑职直言,在齐地不适合搞秦国式的变法...” 此言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了。 而齐相也终于憋不住了...于是他冷冷地说道: “田震、萧何、叔孙通和郦军师留下,其余的人,出去!” 话音刚落,刘季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便急忙向樊哙和夏侯婴使眼色。而樊哙原本还在犹豫,不知道自己作为贴身保镖是否也算该出去的人,但看到刘季的反应,他也知趣地随众人退下了。 于是很快,屋内只剩下齐相等五人。 阿盛勉力维持住了自己的姿势,而田震、萧何、叔孙通三人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噤若寒蝉。 “相邦,您还好吧?”此时,之前都保持着沉默的郦食其终于开口说话了,而齐相闻言也终于绷不住了。 说实话,他原本想模仿元首,将众人怒斥一顿,再说些什么:“我到河北省来,来了就吞并了燕国”的话...可最终,阿盛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如此潇洒,而只能无奈苦笑了起来。 而郦食其此时则成了他的嘴替,只见他呵斥众人道: ”你们也是的!我们的家底的确比不过秦国,但有必要当着大庭广众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吗?再说了,家底更薄又怎么了?在相邦的领导下,我们照样能取胜!“ 而这番话,终于让阿盛不再钻牛角尖,他突然意识到——是啊!自己干嘛非要跟秦国比耕战呢? 于是接下来,他又计上心头... 第178章 前辈的遗泽 面对着“在耕战领域,齐国还远远不是秦国的对手”这一惨痛的现实,阿盛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换一种思路,他不禁反思道: “也是多亏了‘木马计划’探得秦国那边的情报,让我们及时看到了差距...唉,我原本以为有了萧何,在后勤领域就能跟秦国一较高下了,然而现实却表明,国力的巨大差距,不是一个萧何就能弥补的——而且如今韩信尚未现身,张良又去了楚国那边,真的还不能掉以轻心啊!” 当他发现自己无法躺赢时,再打量眼前的郦食其和另外三个臭皮匠,也是倍感欣慰。哪怕现在张良、陈平都不在身边,这些伙伴看样子也是能帮自己参谋一下的。 于是乎,阿盛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整理思路: ”叔孙通,为何你说齐地不适合进行秦国式的变法?秦国那边不是因为再次的变法使得国力又增强了很多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叔孙通先是一惊,随后便小心回答道: “启禀相国大人,首先这变法历来都会导致内部斗争,进而会有所牺牲。哪怕是在秦国,前有商鞅被车裂清算,今有王绾被罢官免职...在齐国这边,地方宗族的力量很强大,您可不能与他们为敌啊!” 齐相听后不由得心里一沉,心想着这些田氏宗族果然是隐患,而如今大敌当前,似乎还没到出手排雷的时候。 叔孙通接着说道: “卑职是薛县人,那里是孟尝君的封地。虽然孟尝君及其后人已经淡出政坛很久了,但卑职家乡的人依旧是只认孟尝君,而对齐国没什么感情。卑职也是来到稽下学宫,深受相国大人的厚恩之后,才真正意义上成为我大齐的臣子!” 听到这里,郦食其也不禁感慨道: “这事还要从‘狡兔三窟’之谋说起,当年冯谖替孟尝君去薛地收债,却自作主张将债务凭据给烧掉,把薛地百姓的债务全部减免,由此为孟尝君收买民心。郦生没想到,这一‘福泽’竟然延续到了今日...” “对孟尝君家族来说,这的确是遗泽,可是对齐国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呢?本相明白了,看来真的不能轻易跟这些鲶鱼对着干啊!”阿盛无奈感慨道。 虽然不知道齐相为何突然谈起了“鲶鱼”,但叔孙通还是补充道: “是的相国大人,在燕地巡视的时候,卑职就发现很多齐国出身的官员有着‘家学’的传承,并不好对付...但好在他们在燕地毕竟根基尚浅。如果在齐地巡视的话,恐怕难度就要加深很多!更别提再进一步的变法了。” 此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属下也想补充一点。“ 阿盛一看,是萧何也要进言,不禁大喜,并急忙表示道:“请讲!” 萧何于是分析道: “秦国人以耕战立国,固然是抓住了富国强兵的根本;但我们齐国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商业和手工业。之前相国大人不是因地制宜地发展科技和水军,另辟蹊径地打败了王贲的攻齐大军吗?所以卑职以为,我们没有必要放弃自己的优势,而邯郸学步地去学习秦国的耕战制度。” 坦白说,当萧何再次提起济水之战时,齐相其实是心中有愧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抄了韩信的作业,此战仿佛是胜之不武。可萧何作为被蒙在鼓里的此战第一功臣,却是亲眼见证了齐国这一另类的富强之路,也比任何人都相信科技的力量。 而这一番话也启发了齐相,于是他也盘算起来: “科技方面,本相似乎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发展的了...不过,看来我们也可以发挥一下齐国在贸易方面的优势!” “莫非相邦的意思是,模仿一下管仲当年的‘齐纨鲁缟’,或者‘买鹿制楚’之谋?妙啊,这也是当年的齐相留给我们福泽!” 陪着阿盛整天钻研“相学”的郦食其当即会意。 “但这不对啊?” 叔孙通则表示着疑惑,接着质疑道: “管仲当年的谋略,都是使得所针对国家的特产品先在齐国畅销,然后用厚利去引诱该国的百姓放弃种地,而去追求特产的产出...可是如今的秦国,几乎是只知道种地,却没什么特产啊?” 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田震也加入进来,并更正道: “特产倒是也有的,比如马匹和秦弩等一些武器。不过,秦国早就限制了武器方面的出口...” “那我们就去买马。”阿盛闻讯,顿时眼前一亮。 “但养马和种地的,几乎是两批人。秦国先祖以养马起家,有专门的马场,以及专职的养马人。而普通的农户,不仅不能转职去养马,还要每年上交粮食。所以我们买再多的马,恐怕都不能让秦国人放弃种地!”叔孙通接着杠道。 谁知,齐相却大笑三声,接着说道: “我们这场贸易战,可不是要让秦国人放弃种地,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至于买马,也是因为我们需要战马...对了田震,秦国那边的商业情况究竟如何?” 看到对方话说到一半,突然卖了个关子,大家也是瞬间被吊起了胃口。田震也急忙小心答道: “最初商鞅是想完全禁止掉商业的,甚至想消灭掉商人这一行当。不过,后来人发现这并不现实,于是又加以改进。如今秦国总体上还是重农抑商,但允许‘外商’在秦国经营,更是在地方上设立了市亭,专门进行贸易。” 阿盛接着追问道: “看样子商鞅也留下了‘遗泽’啊...那秦国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货币吗?还是直接以物易物?” 此话一出,众人依旧是出于懵圈的状态,田震也只得答道: “秦国是发行了官方货币‘半两钱’的。不过,在很多买卖中,秦国百姓也时常拿粮食和布匹出来,用于出售,或者直接交换我国商人售卖的工艺品。” “那本相就放心了!” 终于,阿盛图穷匕见道: “我们可以用齐国的各种商品,去换取秦国的粮食!” 话音刚落,众人就开始品味了起来... 而阿盛更是歪嘴一笑,心想:“这还只是个开胃菜,老子还有更多的盘外招还没使出来呢!” 第179章 盘外招 对于向秦国买粮之事,看到众人仿佛还有疑惑,齐相直接下令道: “田震、萧何,你们记一下:前一阵叔孙通巡视燕地,向获罪被罢免的官员出售了一批‘赎罪券’,本相打算把这笔横财用起来。就让我们齐国的商人出口各种商品到秦国去,换取他们的粮食,我们官府这里再以高价将粮食收上来!” 萧何听罢,立刻算起账来,然后欣喜道:“如此一来,倒是能在短期内大大弥补我们和秦国粮食产量之间的差距!只不过,如果长期来看的话...” “我们当然不能一直这样补贴下去,但只要能保障五年后的那场大仗的后勤,就足够了!”阿盛当然知道萧何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插嘴道。 很显然,秦国的耕地面积更多,亩产更高,如此长远耗下去必定会更有优势,但他要靠贸易来弥补产粮差距,然后通过五年后的平韩之战进一步逆转天下的格局。 叔孙通依旧疑惑道: “可是如此一来,齐国的商人会不会弄虚作假,直接买齐国的粮食,然后卖给我们?” “啊这...”坦白来说,这个问题阿盛没有想过,他也一时感觉可能是个漏洞。 萧何却表示道:“只要价格合理,这也无伤大雅。” 随后,这位实际的齐国当家人便向众人诉苦道: “其实我们现在想从百姓手里收集粮食也是越来越困难了,因为百姓们除了要尽义务向官府这里交租,更喜欢把粮食留在自己手里。而有时他们又位于士大夫的封地上面,要直接交租给那些田氏宗族。如果能以一个合理的高价,从齐国的百姓和士大夫那里筹集到更多的粮食,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善!”阿盛听后茅塞顿开,接着向众人表示道: “假设这里有两石粮食,那么哪一石是从秦国那里贸易得来的,哪一石是我们民间筹集的,大家觉得前线的将士们会在乎吗?更何况,本相有一种预感——通过贸易去换得粮食,比直接当中间商赚差价,会更有赚头!” 此话一出,田震似懂非懂,叔孙通陷入疑惑,萧何和郦食其则深思了起来。 于是齐相接着解释道: “商鞅那一套,本质上是反人性的。秦国人现在是不缺粮食了,但他们日益增长的物质与精神文化需求可是长期未被满足!同样一件商品,在齐国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卖到秦国却可能能换到更多的粮食,使得商人们扣除了往来路费都能赚得多的多!”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是鼓励秦国人去耕种,反而让我们的子民去从事商业贸易,和管仲之谋恰恰相反了?”叔孙通依旧质疑道。 田震则表示道: “这个倒不需要担心。秦国已经想尽办法鼓励国民去进行农业生产了,跟我们的贸易应该影响不了粮食的产量...只不过,我们再怎么售卖商品换取粮食,恐怕都不会使秦国那边缺粮。他们通过郡县制度,不仅收上来的粮食更多,还修建了众多的粮仓,比如荥阳附近的敖仓。” “那当然了,哪有这种好事?”齐相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真能通过贸易就让秦国缺粮的话,我们也不用准备大战了。买粮食和马匹,更多的是为了加强我们自己。对了,对于新的商品,本相也有几个想法,到时就直接做成出口特供版,岂不美哉?” 萧何也表态道: “如果相国大人是这个意思的话,我们也不需担心齐国百姓会大批量地抛弃农田而改行他业。一来,我们齐国也是在收粮,也会鼓励粮食生产;而二来,商品的制作和售卖都有门槛,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种田人可以涉足的。” 阿盛见状,更是美滋滋地表示: “当年管仲打的是粮食战争,而本相要打的,却是货币战争!我们不仅要设立更多的官营企业,促进更多的贸易,还要切记——尽量不收秦国那边的货币,而是要直接让秦人拿物资来换!” 而随后,他又心头一动,问众人道: “另外在铸币方面,我们有没有可能扩大钱币的发行量,甚至仿制秦国的‘半两钱’呢?” “这又是什么怪招?”大家听后,又是一愣。 还是主管后勤的萧何站了出来,回答道: “我们倒是可以加大铸币量,但这要消耗大量的铜。我们齐国境内的铜矿资源有限,倒是楚国那边的比较多,或许可以和他们协调。至于仿制秦国的货币,这个属下恐怕要研究研究。” 阿盛这才意识到,想在古代搞什么“量化宽松”可并没有那么容易。现代一些国家可以随随便便去印钱收割全球的套路,其实他根本无法模仿。 当然,他也知道货币发行多了,会产生通货膨胀的恶果,但他此时只追求五年后的爆发,并且更希望通过仿造秦半两,去扰乱对方的货币体系,进而在未来进一步促进货币的大一统。 于是,他准备先尽量解决铜的问题,也发现似乎可以一石二鸟: “这样吧!我们可以把收缴上来的秦国青铜兵器给炼化了...哦对了,我们要全面推行使用铁器,把原本制造兵器和农具的铜都省下来,铸造钱币!” 此言一出,连最为淡定的郦食其都坐不住了,他忍不住劝诫道: “可是相邦,这样一来,铸造的钱币难免会含有杂质,恐怕不妥!” “无妨,反正我们要铸的是秦国的币。”齐相一脸坏笑地表示道。 众人都以为齐相是想故意恶心秦国人,虽然大家各有各的看法,但也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齐相早就懂得“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其实完全是出于理性的考量... 不过最后,面对着多年的家底就快要被挥霍一空的窘境,阿盛还是表示道: “当然,这些都只是盘外招,目前尚不知道能发挥多大的效果...我们也得尽可能去节流,让每一笔钱都花得更有价值!” 众人听后,也纷纷感觉到了重任在肩——在五年内赶超秦国的国力如今看来虽然困难,但把种种手段都使出来,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第180章 幸福的烦恼 徐福没有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大齐国师,“火药”和“造纸术”的实际发明者,居然有朝一日成了苦逼的画师! 原来,在齐相决定使出各种盘外招,尤其是通过贸易手段来削弱秦国之后,齐国方面的打法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迭代。 首先攻关成功的是对秦半两的仿制工作。 众人也是没有料到,秦国的铸币工艺此时并不完善,各地铸造出的钱币大小和重量都参差不齐... 所以别说是齐国官方下场去搞仿造了,民间的私铸行为都偶有发生——云梦睡虎地一名叫做“喜”的小吏前不久就在他的私人日记中记载了一场涉案金额为110枚铜钱的假币案。 而在出口的商品上,齐相虽然试图复现一些后世的小发明,但很快发现,这条路线很难走通。 一则,是己方的预算有限;二则,他也怕这些出口商品的科技含量太高,反而助力了秦国;而三来,市场反馈很快让齐相意识到——老秦人对于那些新奇的小玩意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相棋”、围棋这些更贴近那个时代的事物更加畅销。 于是,阿盛针对“下沉市场”,重新进行了“顶层设计”。在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进行了一番“挖掘”之后,成功抓住了秦国人民的“痛点”,然后以物质和精神食粮作为“抓手”,顺利打出了一系列的“组合拳”。 翻译一下,齐相重点发展了食品工业和出版业,皆取得了一石二鸟的效果。 在食品工业上,齐国的工匠们通过密封、腌制和烟熏等技术,研制出了一批古代的“预制菜”。这一方面减轻了齐军在后勤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也通过出口副食产品,成功换取到了秦国的粮食。 对于那时的秦国百姓来说,虽然他们在重农抑商的国策之下,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但齐国人出口过来的泡菜、酱菜以及熏鱼、腌肉等食品依旧勾起了他们的馋虫。 于是,用几斛谷物去获取一丁点副食品的事情时有发生。老秦人此时虽然做不到每顿都有菜有肉,但偶尔拿出几天的口粮打打牙祭,感觉还是很知足的。 而在出版业上,齐相更是一方面发行了大量的“小人书”,一方面潜移默化地去推行先前“书同文”工作所确立的文字。 其实原本,齐相是准备搞成类似于“故事会”的印刷物,还和郦食其一起整理了很多成语故事。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个问题:战国时期的文盲率太高了,光是文字的话,受众面太窄了。 于是乎,阿盛就冒出了配上插画的想法,然后就抓来多才多艺的徐福来给自己画图... 其实,曾经伪造天书献给他的卢生是更适合的人选。可惜齐相依旧觉得让对方坐镇北境防备匈奴更加重要,于是只是偶尔远程约一下稿。而接着,在齐相眼皮底下,又同样擅长画符的徐福,就被赶鸭子上架地被当成画师了。 “委屈国师了!本相也是实在不知道在‘化学’领域,还能出些什么成果,所以我们还是先出书吧!” 就这样,发明了“火药”和“造纸术”的徐福无奈地拿起来画笔...而他绘制的蓝图将先被制成雕版,再以雕版印刷的方法,将大量连环画生产出来,送向市场。 而没多久,他和齐相又惊喜地发现,“能文能武”的徐福还真是传播领域的天才! 本来徐福是有一次画累了,于是又说起了自己要再去探索蓬莱仙山和研究长生不老之术。没想到齐相先是不以为然的在心中吐槽道:“忽悠,接着忽悠”,然后突然眼前一亮! 他发现——还真的应该让徐福去接着忽悠! 于是乎,除了原本的历史故事连环画,他们又增设了玄幻题材的图书。而接下来,徐福不仅承包了画图的工作,还当起了主编。他的探索“蓬莱仙山”系列一经推出就在各国热销,据说秦王政也是这个系列的粉丝,还坚定了早日灭齐,然后让徐福当面给自己讲故事之心... 而这一日,齐相正审阅着徐福新着,一本荒唐至极的《长生不老的秘诀》一书时,下邳传来的消息,又让他感觉到了幸福的烦恼。 “居然出现了...两个韩信?” 他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并不知道,在秦末汉初的那个时期,除了着名的兵仙韩信之外,还有一个同名同姓的,被称作韩王信的人! 那个韩王信是韩国王室的后人,也早早投靠了刘邦,然后在对方的帮助下打败了项羽分封的韩王郑昌。不过接下来,他这个新韩王做的可谓是乏善可陈,直到被刘邦改封到山西,成为了抗击匈奴的第一道屏障。 而最终,韩王信也没有得到善终。他跟刘邦闹出了点不愉快,然后直接投降了匈奴。刘邦也恰好是在平定韩王信叛乱的路上,被冒顿打了白登之围...好在汉高祖最后还是在后续的战事中,杀掉韩王信那个带路党。 不过,此时的齐相并不通晓这一段历史,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兵仙多半已经进入了黄石学院。他虽然远在临淄,难以判断哪个是真韩信,但已经下定决心——两个都要大力培养! 他此时,不再担心预算有限了,因为陈平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齐国商人居然探索出了一种“三角贸易”的新模式! 他们先在秦国收购酒,然后“贴牌”一下卖到楚国去,再在楚国收购铜,回到齐国再将铜私铸成“秦半两”——盈余的部分也分成给相府,由他们适量增发一些齐国的刀币。 如此一来,秦国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去酿酒,伪钞输入导致的通货膨胀却一天比一天更严重。齐国人赚取了暴利,楚国人也收获了欢乐... 于是乎,他这个相国又有资本,可以再去折腾了! 第181章 失控 秦王政33年,暨彭城之战的五年之后。 秦都咸阳城中,李斯想了十天十夜,还是没搞清楚他们秦国怎么就处于下风了? 五年之前,虽然秦军在彭城一战中败北,但在赵高的安排下,秦军主力还是平安地撤了回来。而李斯也恰到好处的取代王绾,坐上了秦相之位,一边享受着之前改革的红利,一边将郡县制彻底地推行了下去。 而在五年休养生息和辛苦耕作之后,秦国的带甲之士又被补充到了五十万,各处的粮仓也几乎都要堆满了。 可是,就在秦国君臣们感觉“优势在我”,准备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之时,他们才发现,有些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握... 首先是从民间的征粮遇到了困难——这其实是大军征调前的以防万一之举。可这回征上来的粮食,比起此前几次临时动员时征集的还要少好几个量级,确实让秦国庙堂猝不及防。 而接下来,在发布征调库存粮的命令后,几个粮仓居然连续失火了?这里面如果没什么猫腻的话,可真就见了鬼了! 最令李斯头疼的,则是十天前秦王政微服出游,居然在夜间的兰池遇见了盗贼!虽然盗贼当场就被随行的武士击杀,但秦王依旧愤怒难消地下令在关中大索——如今十天过去了,此次搜捕却毫无结果... “莫非,这就是一场偶然事件?可是...这种说法大王能接受吗?” 李斯不禁摇了摇头。 兰池可就是在咸阳啊! 一国之君,在自己的都城碰上劫道的了?这让心高气傲的大王如何能忍? “报告相邦,陈驰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 就在李斯心烦意乱之际,分管外交事务的手下却来求见?他的心中不禁充满了疑惑,不过考虑了一下还是让对方进来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陈驰所汇报的内容与秦王“兰池遇盗”一事无关,而是又出了另一件大事。 “启禀相邦,地方官在大索中无意破获一件重大的假币案!几名齐国商人携带了大量的劣质‘半两钱’,要在关中一带收购酒水!” “齐国”、“假币”、“酒水”... 李斯仿佛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原来是齐国人在搞鬼! 而他,似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该死的齐国人!” 李斯此时已经忍不住了,于是破例在陈驰面前咒骂道。 而看着对方那惊讶的样子,他突然又想倾述一番: “我们怎么那么傻?以为假意交好齐国,就能麻痹他们,同时离间齐楚关系?看来,我们是小看了昌平君,更是小看了那个齐相!” “相邦,此时判断或许为时尚早...楚国那边,其实亲齐派和反齐派早已经闹得水火不容,昌平君也只是勉力压制,暂时没有出乱子而已;而齐国那边,齐相不是沉浸在贸易的小利当中,不休德政,舍本逐末,整天在钻研那些奇技淫巧吗?”陈驰不解道。 “错了错了,这哪里是小利啊!” 李斯苦笑道: “本相敢打赌,这次抓住的齐国商人,其背后一定就是齐相府!他们是故意造假币,然后引诱我们的百姓把余粮浪费在酿酒上!这分明是暴利啊!” 陈驰听后,也是一惊,他本以为只是几个齐国商人贪图小利,在铤而走险,却没意识到,酿酒会消耗大量的粮食! “怪不得此次征粮如此困难了呢!怪不得这市面上的钱似乎越来越多了...对了,没准一些看守仓库的官员也监守自盗,参与到这粮食买卖中了!” 李斯这边,越琢磨越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而当他飞快地推理出来龙去脉之后,几乎要瘫倒。 陈驰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李斯,并关切地问道: “相邦,您怎么了?” 李斯则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看样子,这一回我们只能采取守势了...这次,军队那边没有掉链子,倒是我这个相国被蒙在了鼓里——我们究竟有多少粮草?底下人报上来的数字,似乎并不可信啊!” 陈驰听后,也不由得大惊失色,但他很快又平复了情绪,继续安慰李斯道:“不过这样也好,如今我们及时发现了问题,可以早点采取补救措施。而如果敌人敢主动进攻的话,我军依靠城池防御作战,反而会取得优势!您也不必太过担忧。” 可是,陈驰哪知道,他这话根本就没说到关键的点上。 李斯其实从来不认为秦国会输,一开始他认为守着耕战制度拼国力,秦国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谁料齐国那边不讲武德... 而现在,他依旧认为秦军打起防御战会是必胜的,只不过——他又该如何说服大王改变作战方针呢? 如果让大王知道,是因为粮食方面出了问题,才使得秦军攻不出去——他这个相国怕是要做到头了... “报告,赵高大人有急事禀报!” 就在此时,另一名不速之客又到达了李斯府上。还没等李斯示意,赵高就直接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在看到陈驰也在时,赵高这才一怔。李斯却反应了过来,知道赵高行事如此匆忙,定是出了大事,于是急忙表示道: “陈驰是我们自己人。中车府令大人有话请讲。” 见壮,赵高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不好了!阳夏有人叛乱了!” “什么?” 李斯惊呼道,但很快,他仿佛就看穿了来龙去脉。 阳夏位于颍川郡,属于韩国故土,距离原本的陈郢也很近。 近年来,那边报上来的征粮数字一直很高,李斯还一直以为是郡县制改革的成果。如今一想,定是自己儿子在三川郡的表现太抢眼,使得这眼红的颍川官员弄虚作假... 而如今,为了准备军事行动,他刚刚下了调粮的令——想必颍川郡的官员为了凑齐虚报之粮又去额外盘剥百姓,才激起了民变! 在一旁,赵高继续补充着细节:“这造反的领头之人是阳城人陈涉和阳夏人吴广...” 名侦探李斯却突然灵机一动:秦军采取守势的理由有了!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把秦王“兰池遇盗”一事和这“阳夏叛乱”起来——没错,这一切都是齐国人的阴谋! 第182章 鸿鹄之志 当李斯进行并案处理,并以“阳夏叛乱”为由,劝说秦王政改变战略方针之后,陈胜吴广领导的这场起义,又一次成为了全天下的焦点。 临淄这边,齐相也是没有想到:联军和秦国皆磨了五年的刀,却还是让陈胜吴广两人抢了戏... 他忍不住在第一时间联络陈平、张良与高陵君,询问这“阳夏起义”背后是否有联军的力量在支持。虽然此时还没收到回复,但他猜想,这有着鸿鹄之志的两人应该是自发起事的。 “我原本以为,陈胜吴广戍边的目的地渔阳如今在我们手里,其龙兴之地大泽乡也处于楚国境内,他们后面的都城陈郢还被毁了,两人就闹不起来了...如今看来,这种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 阿盛不禁感慨道。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以当前的天下大势来看,虽然“是金子还是会发光”,但陈胜吴广的处境却并不乐观。 他们原本是在秦二世之时才起的事,那时大秦的统治更加残暴,武备却更加荒废,于是起义军才能得到全天下的“云集响应”,然后飞龙骑脸地直接攻入函谷关。 可如今,秦王政尚在,大秦也是国力鼎盛,恐怕不是农民军“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就可以应付的。 而另一方面,原本陈胜吴广首创的“鱼腹藏书”、“篝火狐鸣\"等招数,已经被齐相给提前使用了;同时楚国和扶苏都尚在,他们也无法拉起“张楚”的旗号,或假托扶苏与项燕之名——自身实力自然更加弱小... 察觉到这些点后,齐相立马就召开了特别军事会议,准备讨论对义军施以援助之事。 军师郦食其首先发言道: “在讨论是否应该救援阳夏之前,我们应该先看看能不能救。大家请看地图,如今阳夏南部的陈郢已经被毁,楚国寿春方向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当然,楚国的彭城部队依旧可以西进救援。而离阳夏最近的,则是位于定陶的吕泽军。” 田震接着补充道: “定陶作为我们的前进基地,倒是军备充足,还囤积了大量粮草和物资。不过,我们之前的计划是沿济水直接攻向荥阳,如果去救援阳夏的话则必须走陆路...而陆路救援,一旦不慎,恐怕我军会重蹈田儋大夫临济之战,或者张耳相国外黄遇袭的覆辙。” 阿盛这时才发现,作为临济和外黄两场战事的见证者,原本动辄要“威胁临晋关和武关”的田震,此时却主张起了“慎战”。不过,他在唏嘘的同时,也灵机一动,然后表态道: “陆战的话,或许我军的骑兵可以大显神威!” “不可!一者我军的骑兵部队只有少部驻守在历下,大部还散落在燕地,恐怕难以快速集结。另一方面,此时恰逢初春,是马匹最为虚弱的季节,我军骑兵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田震解释道。 齐相听后,也只得频频颔首。 说实话,他们原本计划要在荥阳附近打水战和攻坚战,就没指望派骑兵上场。如今想临时调动,果然哪有那么容易。所以还不如暂且雪藏这一杀手锏呢。 而此时他也只能感慨道:“看样子这阳夏不好救啊!” 众人听后,顿时也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然后,田荣有些跃跃欲试,不料却被刘季抢了先。 “相国大人,昔日的马服子曾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这阳夏,就恰如当年的阏与。属下愿意领一军,前去与秦军一决雌雄!” 这一番表态,使得阿盛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有些欣喜:原本不学无术的刘季,此时居然已经通晓了阏与之战和马服君赵奢?看来军中的扫盲运动,也是效果拔群。 他也增长了信心。当年赵国名将廉颇和乐乘皆表示阏与难救,赵括他爹却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秦军,漂亮地把事情办成了。 他又不免疑惑——刘季能复刻赵奢的先例吗?虽然他知道,刘季应该没有一些文艺作品中描绘地那么菜,起码得到了韩信的认证,是可以统帅十万大军的。但如今的秦军,怕是也不比当年的项羽好对付啊! 他更是忌惮...万一刘季脱离了他的控制,再搞出了什么骚操作,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而就在他犹豫之际,突然有急报传来。得救的齐相急忙接过来看,谁知看后又大惊失色。 “相邦,出了什么事吗?”郦食其见状问道。 “吕泽已经去救援了...所谓‘救人如救火’,他说得很有道理,此时我们是在跟秦军赛跑...” 阿盛哪里能够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有定计,吕泽就直接“抢跑”了。于是现在的问题又不是是否应该援救阳夏,而变成了要不要配合吕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郦商!” “末将在!” “命你火速前往定陶,接管当地防务。” “诺!” “田荣、田横!命你等速速点起大军,前往定陶集结。” “遵命!” “刘季、雍齿!命你二人配合萧何,尽快开始动员国内的部队!” “属下领命!” 齐相做出了一连串的部署后,才喘了一口气,接着对众人说道: “总之,我们的部队要先动起来。至于是否进一步支援吕泽,还是要看战场的实际情况...对了,盟友的行动也至关重要!郦军师,麻烦你跟彭城的宋义那边联络一下,看看我们能如何去协调。” “好的...不过相邦别忘了寿春方向,虽然楚相他们或许做不了什么,但还是最好提前打好招呼,做好沟通。”郦食其提醒道。 “一定一定。”阿盛最后也表示了赞同。 其实,不需要郦食其提醒,齐相肯定会想办法让寿春的张良和项羽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工作方向没有跟众人明说——恐怕是时候让陈平带下邳的那两个韩信出来遛遛了! 第183章 曲线救援 在齐相等人商讨救援阳夏之事的同时,楚国都城寿春内的众人也在纠结着。而且和齐国那边不同,陈胜吴广方面还派出了麾下的首席谋臣上蔡人房君蔡赐,前来求援! 张良发现,蔡赐谈吐不凡,并非俗士,于是对于陈胜吴广军也是刮目相看。只不过,虽然和普通人相比,他们犹如鸿鹄之于燕雀,可现在却是处于鲲鹏干仗的时代,他不禁为起义军的命运捏一把汗。 举个例子,虽然蔡赐在寿春城中四处奔走,并且各种大声疾呼,打动了绝大多数的楚国人与韩国人。但有识之士却都清楚,寿春方面根本无法发兵救援。而导致这一点的始作俑者,还是张良他自己! 当年,张良火烧陈郢,随后携民渡江,一度使得王翦望淮兴叹,不敢轻易进攻寿春。可如今他制造的那片淮北无人区,却成为联军反攻的阻碍... 不过,仗义的昌平君还是召开了军事会议,准备商讨如何应对阳夏起义之事。 “诸位,想必你们都已经见过房君蔡赐了。如他所说,现在颍川一带大乱,或许是不错的进兵良机。可是秦军的反攻,一定会很快到来...我们该怎么办呢?”昌平君询问众人道。 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一回范增没有抢答。张良不禁思索道:“看来‘亚父’也明白,如今的情况的确很棘手。 项梁看见众人皆不语,干脆直接把丑话说在前面: “总之从寿春发兵是不可能的,后勤太吃力了,我们也没有能在颍川郡击败秦军的把握...彭城那边,或许可以一试?” 张良见状,也加入了讨论。只见他分析道: “彭城的宋义大人行事稳重,未必愿意去求援...以子房看,如今的上策是以相国大人的名义,命令彭城出兵,如此宋义大人多半会遵从;中策是打发蔡赐去彭城,看看他能不能说动宋义大人;而如果什么都不做,坐视阳夏义军败亡,则是下策——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坦白来说,如今张良拿不准众人对于救援阳夏的态度,于是先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而此时的昌平君,也在纠结中: “我们筹备了五年,现在正要跟秦国较量一番,当然不能置之不理,白白消耗自己的锐气。只不过...如果仅仅打发蔡赐去彭城,似乎不符合待客之道,但要从彭城发兵的话...高陵君,你怎么看?” “啊?我?” 高陵君有点猝不及防,但他很快意识到,对方问他这个齐国的代表,也是有着一番深意的。显然,彭城军单独行动,和与齐军一起去救援,会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高陵君偏偏不知道齐国那边的态度,自然也无法给出表示,于是他只是支支吾吾了几声,就退出了聊天... “唉!”此时的项梁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他也直接点名道: “范增!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在此关键时刻却不说话了?” 现场的焦点一下子就到了范增身上。 而“亚父”也不恼,只见他异常严肃地回应道:“我还在思索,我们是打南郡好?还是打南阳郡好?” 项梁大怒道:“好你个范增,我们探讨的是颍川郡的阳夏,你又在琢磨些什么!” 张良却突然眼前一亮,抢白道:“‘亚父’的意思莫非是——围魏救赵!” “知我者,子房也!”范增会心一笑,使得项梁瞬间呆住。而众人也纷纷品味起他这另辟蹊径的解法。 张良则继续帮助范增解释道:“我军如果去颍川郡,正如项梁将军分析的那样,会凶多吉少;可是攻打南郡和南阳郡,则有着完备的预案。而秦军如果要调兵去围困阳夏的话,更是会给我们可趁之机!” 而昌平君更是直接拍板道: “去攻击南阳一带吧!那边离颍川最近,最有可能被抽调兵力。而且我军进军南阳,也更有利于和其余的友军形成互应,于大局应该更为有利。” 高陵君听后,也急忙表示赞同,并表示一定会向临淄方向报告,也促使齐军出兵。 张良见状,内心不禁万分激动——要知道,秦国的南阳郡不仅离韩国故土更近,更是之前被他锤杀的内史腾的治地。看样子,平韩大战势必要提前开打了! “且慢!”谁知此时,范增仍有话说: “如果这么简单,那在下也不必纠结。我们不能孤立来看阳夏之乱和反攻秦国之事!此事定会演变成天下大战!” 张良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但他很快也冷静了下来,并最先跟上了对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秦军会从关中调兵?南阳的防备不仅不会减弱,还有可能得到加强?” “没错,所以有可能南郡反而更好打!”范增解释道:“还有一点,此时大战,必定会影响今年的春耕,我们不比秦国和齐国,粮食储备非常有限,如果春耕受到影响,我们楚国受到的打击会最大!” 张良听后,只得连连颔首,同时也暗自汗颜。 真的是——关心则乱啊!他哪里想到,此时的自己,反倒没有人家范增心思缜密,看来他还得继续修行。 而昌平君思索一番后,还是毅然地表示道: “如今之计,还是‘义’字为先!哪怕春耕受到打扰,我们也必须采取行动,以声援阳夏。不过,究竟是去攻打南郡还是南阳郡,恐怕我们也要根据彭城和齐国方面的态度,探查秦军的动向,再做决定...不过,是时候开始做准备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同,昌平君随即就开始了部署。 “项梁将军!” “末将在!” “即刻整军备战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高陵君!彭城和齐国方面,就交由你来联络了!” “遵命。” “至于范增和韩相。” 面对着这两位大才,昌平君的态度明显一软,接着表示道: “劳烦你们继续研究出兵方案,同时探查秦军的动向。” “诺!” 随后,昌平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看来我也得面见大王,禀报这来龙去脉了。” 坦白来说,这句话大家并未放在心上,而他们更是不会想到,意外很快就会降临... 第184章 意外 “相国大人,您这是要去见大王吗?请带在下一起去吧!您先前不是答应过,要引荐在下见大王吗?” 众人散会之后,没想到蔡赐就堵在了门口。他一看到昌平君,就上前搭讪了起来。 “这个嘛...下次,下次一定!” “相国大人!” 坦白来说,昌平君此时非常为难。他虽然愿意竭尽所能帮助以蔡赐为代表的陈胜吴广义军,但众人已经在刚刚的会上定下了“不直接援助阳夏,而要围魏救赵”的方针。此刻,他正准备向楚王汇报,真的不方便带着蔡赐一同前往。 张良见状,于是主动发言解围道: “房君请留步,子房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讨教。” 蔡赐这才舍弃昌平君,又对着他这位韩相开始了哭诉。 坦白来说,两人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房君蔡赐此番是孤身入寿春,希望能够请动楚军去解阳夏之围。而张良所代表的韩国,也是流亡在楚地,指望着齐军和楚军能够反攻秦国,帮助韩国复国。 同时,另一方面,张良也真的是有问题正好想找对方这个知情人确认。 不久,蔡赐就一五一十地交待道: “起义发动的时候,在下尚在上蔡,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去了阳夏。韩相你不知道啊!我们颍川人早就受够了秦国人的盘剥,听到这消息都可激动了!只不过那秦国的郡县统治极严,没有多少人敢像阳夏人那般豁出去直接干了!” 话说起来,不像阳夏原属楚地,上蔡原本还是韩国故地。所以在蔡赐眼里,张良也是“老乡”一般的存在,所以他自然是有问必答,恨不得让流亡的韩庭早点回去,帮他们主持公道。 “那你清楚阳夏那边是怎么起事的吗?”张良继续问道。 蔡赐答道: “听说吴广大人是本地人,他关爱百姓,素有名望;陈胜大人则是来阳夏帮人种地讨生活的。那天,来征粮的都尉喝醉了,拔出剑来要杀吴广大人,吴广大人就和陈胜大人一起反击...其余人人见状,也就一起参与进来了。” 张良听后,便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他在这“自卫”的说辞中,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但此时已经能确定,这场行动就是陈胜、吴广两人所发动的,背后没有别的势力。 其实,张良曾怀疑过是齐国或楚国在背后推波助澜——结果齐相率先发信来问自己是否和这阳夏起义有关联,齐使高陵君也明显表现出了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而楚国方面,不仅没有理由选在阳夏那个地方起事,昌平君等人也是丝毫没有预备后招,几乎就是在靠范增来随机应变。 “看来秦国是自作孽,不可活!唉,如果我早知道有陈胜、吴广这两位人物,一定会提前和他们联系,那样的话现在的局势一定会更有利!” 在张良搞明白了阳夏起义的种种细节,正苦苦思索善后之策时,一个仿佛天崩地裂的消息却传了过来。 “不好了!相国大人遇刺了!” “什么!” 旁边的蔡赐不由得一惊。紧接着,原本已经动情的他再也撑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张良也是愣了半晌。随后,当他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案情仿佛已经被侦破了。 几名刺客被当场擒获,无一人漏网。 可是,为首的一人,居然是项庄! 这可是项家军的后人,项羽的族弟啊! 难道项家和这场刺杀有关?他不由得回忆起刚刚开会时,项梁和范增的表现——可两人并无异常,还是像往常那样,如同昌平君的左膀右臂一般呢! 与此同时,寿春城的另一边,王敖正在趁乱撤退。 他也是没有想到,此次行动居然会这么顺利!战果居然会那么丰厚! 不过,在代郡被擒的教训告诉这位秦国的隐秘战线负责人,保全自己更加重要!而现在,正是见好就收的良机! “哈哈哈,大王一定会很高兴的!楚国看上去也要乱上一阵子了!” 怀着这个念头,王敖顺利地扬长而去。 回到张良这边,他刚把蔡赐安置好,还没来得及去看望韩王,高陵君就慌张地找上门来。张良也只得先去接待对方。 这时的高陵君已经掌握了更多的消息,他于是便一股脑地说给张良听: “楚王现在非常愤怒,项府那边也在惴惴不安...查案的工作交给了范增...外面已经开始了大肆搜捕,我们该怎么办啊?” “放心吧,天塌不下来...我们先静观其变!” 张良只能边安慰对方,边暗地自责。 有他在寿春,昌平君却依然遇刺?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情报工作似乎并没有做到位... 他明明知道,此时的寿春就想火药桶一样,有太多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却没料到有人会铤而走险!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项庄? 他又为何要杀昌平君? 张良只知道,项庄有着一身的武勇,却没什么心眼。他平时跟楚地反齐派中的一些极端人士走得很近。可是,楚相明明是严守中立的,怎么首先遭到了他们的针对? 还是说,这中间出了什么偏差?他们原本的目标不是昌平君? 他此时已经无能为力,恐怕只能指望范增能够使得事情变得水落石出了。 不过,范增作为楚国反齐派的领袖,又和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的会去秉公执法吗? 张良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第185章 将错就错 “再问你最后一遍,此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是否还有他人参与?” 寿春的监牢内,范增向项庄质问道。 “就是我们几个人干的!身为真正的楚国人,我们敢作敢当!可不会只说不干,或者躲在长辈的后面!” “你!” 项庄的一番慷慨陈词,使得范增顿时大怒。 他很快就怼了回去,立刻就让项庄无话可说了。 而在发泄完之后,范增又松了一口气。 “看来羽儿与这场行刺无关!我还得感谢项伯啊!” 这五年来,项伯可谓是一直紧盯着项羽,以至于他自己几乎都没多少机会去找张良叙旧。 而也多亏了他的陪伴,在彭城不断惹事的项羽,终究是没有跟寿春的这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看样子他还因为整天和大人玩,被项庄等人瞧不起呢! 另一方面,同样是有着“反齐”的倾向,项庄明显也是对于只打嘴炮的自己不满意...范增只得感慨,这些人太过极端了!而好像也是自己先带了个坏头,这才酿成了恶果。 思考再三后,他选择——去找张良。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立场中立,甚至有点“亲齐”的张子房,反而更有共同语言! 坦白来说,张良对于他的突然来访可谓是毫无防备。而范增也惊讶地发现,房君蔡赐和高陵君田显此时也在张良府内!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也就继续着自己的拜访。 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蔡赐率先问候道:“相国大人...他还好吗?” “重伤,还在抢救中。”范增答道,随即又苦笑了起来: “项庄这剑法使得好啊!相国大人没有防备,就这样被‘自己人’给暗算了!” 蔡赐听后顿时着急了起来,然后感慨道:“哎呀!他们此举又是为何?” “相国大人其实是为你挡了刀!”范增正色道。 “什么?我!”终于,蔡赐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良此时心头一动,于是猜测道: “莫非,他们是想阻止我们救援阳夏?” “没错!也不知怎么搞的,这群人信奉什么‘独善其身’...平时项庄他们反齐也就罢了,老夫也没能想到他们追求的是彻底的孤立,不希望楚国卷入到任何一场外界纷争中!” 此话一出,蔡赐变得更加面如死灰,而高陵君在一旁心里也不是滋味: “什么叫做‘反齐也就罢了’,‘亚父’这是把项庄等人当成自己派别里的异端了吗?” 但他作为齐国的代表,早就习惯了寿春城中的弱势存在。于是高陵君也沉默不语,继续看范增与张良的表演。 “所以说,他们原本只想截杀房君,不让他入宫觐见大王...却没想到,他们没有等到房君,却等到了昌平君?”张良接着推理道。 “是的,老夫真的搞不懂——他们怎么对相国大人下的去手!” 范增边说边痛心疾首了起来。 “有这么一种可能...项庄也是被蒙在鼓里。” 此时身为“局外人”的张良,却似乎看的更清楚:“相国大人这几年一直在推行着模仿秦制的变法,早已被一些人恨之入骨!” 范增听后大惊,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把重点放在项庄身上,却忽略了他的那几个同伴! 他也这才想起,有几个少年原本是其他地方的贵族子弟,是因为昌平君推行了中央集权之后,才随着失势的家族来到了寿春。所以说——昌平君的改革虽然利国利民,却是动了这些原本既得利益者的奶酪! “此外,还有个疑点”,张良继续分析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房君原本要在今日进宫面见大王的?” 范增心里又是一惊,感觉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都有点不敢再往下想... 一旁的蔡赐听了,也是冷汗直流——如果不是张良临时喊住了自己,莫非中招的就会是他了? 但很快,“亚父”那边还是调整了过来,于是他向张良道谢道: “多谢指点,此事老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荒废了家国大事,不然才是真正对不起相国!” 看到范增先是面向自己,最后又转向蔡赐,张良便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于是他试探道: “莫非,我们这‘围魏救赵’之策的目的地,您已经有了主意?” “没错,我们就去打南阳!这也是相国大人原本的主意!” 范增瞬间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张良很快也明白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要讲利弊的! 与其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再在南阳郡和南郡之间艰难的二选一,不如一鼓作气,更果断地来上一场梭哈! 不过,此时的寿春可谓是群龙无首,他们不知道昌平君能否化险为夷,也不清楚何人能接替昌平君的相位,更没有楚王一定会批准这一出兵计划的把握。 然而,张良还是打算一试。 “我明白了...我们分头行动吧!您那边抓紧结案,子房也会尽快制定出兵的计划。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去面见大王,定能说服大王,打秦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的,一言为定!” 在两人惺惺相惜之时,小透明高陵君也在一旁为自己布置着任务——看来他有很多情报,要尽快传递给临淄的齐相和彭城的宋义大哥了。 而蔡赐则是有一点懵...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两人说着说着就决定去打南阳?莫非他们要坐视阳夏被围而不管吗? 不过,既然昌平君因他而被刺,他此时哪里在敢多嘴?因此他也保持了沉默,准备改日再向这个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的韩相张良问个清楚。 此时,他只把张良当作一个文质彬彬的老乡。如果知道对方就是那锤杀内史腾,然后火烧陈郢的主谋,他恐怕也不敢如此亲近张良了... 而在送走了范增之后,张良也是无限的唏嘘。 他哪里能想到,昌平君的背刺,反而促使了楚国反齐派与亲齐派的和解? 反正他和范增目前是打算搁置分歧,一致对外了。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范增防备齐国,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亚父’总的来说,还是为了楚国的利益而考虑;而自己则要兼顾联军总体的利益,尽量避免齐楚之间的冲突。 坦白说,两人早在讨论救援阳夏的问题时,就已经不谋而合了。可麻烦出在反齐派中的极端主义者身上,他们只顾着楚国自己的利益,更有甚者,其实是打着“楚国优先”的旗号来排除异己! 但愿这一回,能由范增出面,打击那些极端人士,双方再团结起来,一起攻向南阳吧! 第186章 魏公子的套路 当房君蔡赐在寿春城中怀疑人生之时,魏豹的特使魏无知也到达了彭城。此行,他的任务也很艰巨,要代表魏公子和黄石学院的学子们说动驻守此地的楚将宋义出兵援助阳夏。 “宋义虽然号称为‘卿子冠军’,但他用兵一向谨慎,恐怕不会轻易出兵...但愿祖上保佑,使得本公子能够不辱使命。” 就在魏无知默默地向先祖信陵君祷告之后,对方仿佛真的显了灵——定陶来的信使找到了他,给他通报了一项重要情报! 魏无知顿时大喜,感觉这是天意要成全他... 次日,当魏无知正式拜会宋义之时,宋义明知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迫于这位信陵君后人的名气,还是硬着头皮接待了对方... 不过,他可谓从一开始就打起了十二个心眼。 “想当初,就是在见了这个魏无知之后,齐国的高唐大夫田儋才决定擅自出兵去援救临济!我可得小心啊!” 宋义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魏无知在拜见他之后,很快就打起了感情牌。 “卿子冠军大人可安好?想当初,当在下初次到达彭城的时候,这里刚刚经历了秦军的长期围困,可谓是百业凋敝。没想到,如今这里却有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大人您真是功不可没啊!” “怎么一上来就在恭维我?看来此人真的是来者不善啊!” 宋义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心里却早早地敲响了警钟。 “哦对了,在下此次是从下邳前来,听说当年大人也是从下邳出发,率领联军解了这彭城之围...如此壮举,当真能和先祖窃符救赵之举相提媲美啊!”魏无知继续说道。 “来了来了,我可不能中他的计,吹嘘当年如何如何。不然他一定又会鼓动我出兵救援阳夏!”宋义琢磨道,随即故意岔开话题,转而问道: “哈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下邳那边如何?公子豹在黄石学院那里还顺利吗?” 谁知魏无知却邪魅一笑,接着说道: “大人您还不知道吗?学院那边已经要炸了锅了!大家听说秦国的暴政逼得阳夏人民揭竿而起,都恨不得立刻前去增援!” 宋义哪里想到,自己还是没有逃过对方设置的陷阱!而此时,显然他已经无法避开阳夏起义这一话题了,于是只得指桑骂槐道: “那些小孩子懂什么?他们要上战场的话,不是去送死吗?别说这些学生了。即便是我们楚军想去增援,也是困难重重啊!” 宋义本想让魏无知知难而退,谁知对方却正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最先提出要去援助阳夏的,正是孔鲋孔夫子!” 宋义大惊,顿时明白自己想和对方辩经的话,看样子是败局已定了...他总不能把这位孔子的后人,齐国稽下学宫的继承者,天下读书人的表率给批判一通吧!这要是传出去,他恐怕还会身败名裂呢! 魏无知继续趁热打铁道: “孔鲋夫子说了,‘杀身成仁’本就是他们孔家的座右铭,而且齐相也主张‘齐心相助,共创华夏’——所以我们即使远在下邳,也还是要做些什么!唉,要不是我家公子拼命阻拦,孔鲋大人恐怕还真要投笔从戎,组建一支学生军呢!” “那公子豹的意思是?” 宋义此时又疑惑了起来——这些魏国人究竟是想援助阳夏,还是也准备要隔岸观火呢? 只见魏无知正色道: “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大家都应该投入到正义的事业中,不过也应发挥自己的特长,采取多样的方式。对于孔夫子来说,为天下培养后备人才,才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而救援阳夏之事,自然应该由我魏国的公子牵头!” 宋义这才回过味来——好家伙!这些魏国人可是想名利双收啊! 见时机已经成熟,魏无知图穷匕见道: “在下此次前来,也是希望大人和楚国方面能够贡献自己的力量。放眼这全天下,能与秦国虎狼之师一决高下的,恐怕只有楚军了。所以希望大人派出一支援军出来,跟随我家公子一同去救援阳夏!” “这...” 宋义飞快地盘算着。他哪里能想到,这群魏国人为了能卷土重来,已经决定把他们自己给搭了进去!此次救援不论结果如何,魏公子之名恐怕都会像昔日的信陵君一样,再次传向天南海北! 而对他来说,即便出兵,恐怕都只会被当作路人甲,或者是魏豹的某个跟班。可如果不动的话,不知天下人是否又会像看晋鄙那样看他?当然,他明白这些魏国人是不可能搞出个铁锤杀什么的来对付自己的,可如今看来,这魏无知的“诛心”能力可是不可小觑的啊! 无奈之下,宋义只得使出缓兵之计,对魏无知表示道: “本帅也是早就想救援阳夏,可是...这的确是困难重重,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说罢,他便带魏无知前往一张大地图前面,指给对方看: “公子请看,从彭城到阳夏,需要行进数百里的路程,跨越三条河流!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啊!” 魏无知看到那地图上早就做了一些标记,便知晓宋义已经研究过出兵的方案,也的确面临着客观的困难... 但是,为了能使魏国复兴,他还是要竭尽全力排除万难的。 于是,魏无知一边装着糊涂,一边假意惊喜道: “原来‘卿子冠军’已经在研究救援一事了!想必再大的困难都拦不住我们的同心协力吧!请大人下命令吧!我家公子一定会将指挥权全权委任给您,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建功!” 宋义又暗叫一声不好,寻思着:“这不是有功劳的话算给魏公子,救援不成又准备怪我的意思吗?” 但他也只能继续使出缓兵之计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集合彭城与下邳之力,胜算并不大,只有齐国人也出兵了,才是我们救援的良机!” “哦!” 魏无知似懂非懂,然后默默等待着... “报告大人,定陶来报,吕泽将军已经出兵去援助阳夏了!” 宋义闻讯大惊。 坦白来说,他并不是很关心吕泽部的命运。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却是再也没有借口拖延了! 魏无知则嘿嘿一笑,心想着: “时机把握的刚刚好!看来自己又一次不辱使命了...” 第187章 失算 几日之后,下邳黄石学院内。 陈平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几年来,他一面负责着齐国的秘密战线,一面与张良交换着寿春与学院方面的情报,一面又与魏无知一起辅佐着魏公子豹——任务虽然艰巨,但一直以来他也算是游刃有余,既配合齐相用贸易手段打击了秦国,又紧盯着学员中那些重点人才,也和张良一道勉力维持着齐楚关系... 可是近期以来,先是陈胜、吴广突然在阳夏起事,然后镇守定陶的吕泽又擅自前去支援,这一连串的事件也是大大出乎陈平的意料。 但好在,他马上发现了这些突发事件背后的机遇。 首先,他以最快的时间确认了:阳夏起义当真就是陈胜吴广两人独立发动的,各方势力对此均是猝不及防。而在这个前提下,吕泽的第一时间救援虽然犯险,但也能最大程度帮助齐国争利。 而紧接着,他又觉察到魏豹等人也是蠢蠢欲动,于是,便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接下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的魏无知大哥果然不辱使命,成功让彭城的宋义做出了出兵的承诺。 “促使楚魏联军从彭城西进,不仅可以可以照应率先出发的吕泽部,使得阳夏方面更加安全,还能继续把天下的目光都吸引在这颍川地区上,如此联军其他路就更好打了!” 此时的陈平,是如此的踌躇满志。 有宋义、吕泽和魏豹在,他根本不需要再担心这中路战场。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讲,无论阳夏那边打成什么样,他感觉对于大局的影响都有限。此时,他已经以“进一步向齐国求援”的名义获得了魏公子豹的同意,准备光明正大着带着两个韩信去北上找齐相了.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一条重量级的消息传来: 昌平君于寿春遇刺! 楚王急召宋义回寿春主持朝局! “楚国那边,终于暴雷了!没想到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这种方式!” 但陈平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也马上得到了和张良差不多的结论——一定是对于昌平君变法心怀不满之人在铤而走险! 不过,这对于大局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又能否可以化危为机?陈平此时只知道自己的消息最为灵通,而他也得在其他人得知此消息之前,早早做好准备... 果然,第二天,下邳城中的魏豹等人就得知这一晴天霹雳的消息了,陈平也很快被找来商议。 “这下可棘手了!”魏无知率先表示道: “对于和我们一起出兵阳夏,宋义原本就不是很情愿,如今他更是有理由推脱了...不仅如此,楚国如果因此变故,不参与此次作战的话,公子哪怕前往阳夏,怕是也会凶多吉少!” 魏豹听罢,慌忙表示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魏无知一时也无计可施。 于是陈平站了出来,对公子豹表示道: “宋义被调走的话,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如今,事态紧急,他只会轻装疾行赶赴寿春,根本不可能带着彭城的军队一起行动。这样一来,彭城的楚军怕是也是群龙无首,更容易被我们所掌握!” 魏豹听后,顿时转悲为喜,而魏无知也若有所思。 “可是,如果没有宋义来统帅大军,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终于,魏无知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宋义其实一直跟他强调路途遥远,救援困难。他不得不考虑,如果对方没有夸大其辞,而是真有这么多客观的困难的话,他们这些不懂打仗的人又该如何应付。 陈平也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番,然后表示道: “没有了‘卿子冠军’统兵,这一路上的确会更加凶险。不过,齐将吕泽也是善战之人,如果我们能与他会合的话,一定就能保证安全。另外,楚军之中,除了宋义之外,应当还有其他的将领可用吧?到时,或许可令其在前方开路,公子则坐镇后方,保证补给的通畅...” 魏无知听了,忍不住连连颔首。 而魏豹则是更进一步地表示: “不行,本公子怎么能躲在后面,驱使别国的人为我们开路呢?身为堂堂魏国公子,为应该身先士卒才对啊!” “公子切不可轻易犯险啊!” 看到计划奏效,陈平反过来又劝起公子豹来了。而魏无知见状,也不疑有他,很快就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两人好说歹说,才让对方答应会老老实实待在中军,不给大军添乱。 而过了一会儿后,陈平又猛地一拍大腿,然后表示道: “齐国方面的援助,如今一看更是至关重要了!如今吕泽将军已经赶赴阳夏,齐军必然会派出后续部队接应,顺道也可以支援我们!公子,陈平请求迅速赶去见齐相,将我们的计划告知,也请魏无知大哥在促使彭城发兵之后,也赶赴齐地,帮小弟一起做齐国人的工作!” 众人一想,他的这一番表态合情合理,于是立马答应了下来。魏豹还特地询问道:“此行,你要带多少人?” 陈平则一脸坦诚的表示道:“去阳夏更为凶险,公子还是多留些人马在自己身边吧!在下准备在黄石学院里挑几个学生一起上路,从这里去齐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凶险的。” 魏无知想了想,也表态道:“也好,那些年轻人身体好,也都读了好几年的书,一定能助老弟一臂之力!老弟一路定要保重啊!” 魏豹也是感慨至极,拉着两人又是一阵话别。 “看样子是有惊无险...”陈平最后暗自盘算道: “或许楚国那边指望不上了,但公子豹这边隐忍已久,果然宁愿犯险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而魏国势力如果竭尽全力,应该也是能给大局作出贡献的!” 第188章 楚乱再起 寿春城中,刚刚一同面见楚王之后,张良、范增、蔡赐和高陵君等人皆是心事重重。 谁都没有预料到,众人齐心协力拟定的方案,居然在楚王负刍那里被否决了! 还是“亚父”最先表态,对着众人没好气道: “老夫要去项府,同项梁将军一起准备出兵事宜,先告辞了!” 张良不禁一阵唏嘘,心里暗自感慨道: “我们两人的首次合作,就这样告吹了吗?” 当然,张良不得不承认楚王的一番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只是他和范增都没有料到楚王会如此有主见。 原来,楚王负刍在听了大家的汇报之后,表示南郡才应该是楚军进攻的重点。而多少是为了昌平君的“情怀”才选择攻向南阳的两人顿时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去反驳。 而且不仅如此,楚王还要下令召回彭城的宋义,由对方来主持朝政。他更是要把“相国”这一官位改回传统的“令尹”,同时命范增赦免近日抓捕的那些极端人士,转而让这些人参军去戴罪立功。 当然,另一方面,项家也未受到项庄牵连。楚王表示依旧要让项梁挂帅,并封“亚父”为末将,协助项家军筹备军机。 这一系列的手腕,使得范增也一时无可奈何,只得先将精力用在整军备战上。 “大家也别太悲观了,等宋义大哥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陵君见张良和蔡赐一直保持着沉默,还是在纠结了一番后,给众人打起气来。 而且说实话,他的确有理由高兴。抛开他和宋义的私交不谈,宋义还是典型的亲齐派。如今楚王让反齐派出征,再调一个亲齐派的领袖来寿春,他这个齐使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一些。 可是,张良却摇了摇头,对两人悄悄说道: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楚王怕是要重回楚国传统的‘孤立’路线啊!” 高陵君大惊,急忙询问道:“何以见得?” 张良于是便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楚相的改革,才初见成效。楚王便要趁此事件废除掉相国之位,改回原本的令尹制度,这不得不让人担忧。而且他还保下了变法的反对派,给了这些人参军立功的机会...恐怕用不了多久,楚军中项家军一家独大的格局,也要被改变了!” “可是,他不是还准备重用宋义大哥吗?”高陵君还是表示难以置信。 “恐怕是为了制衡”,张良继续娓娓道来:“而且宋义多少也算是楚王的自己人...你知道大王上位的故事吗?” 高陵君回忆了一下,随后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说楚王是除掉了权臣李园,政变上台的,而宋义大哥也是在此之后才从燕太子丹门下,返回楚庭效力的...” “不错,‘卿子冠军’之父乃是与屈原大夫齐名的楚辞家宋玉,他于楚考烈王时被罢官放逐。随后黄歇、李园先后把持朝政,直到当今楚王上位之后,他们宋家才得以重新在楚国得以重用。”张良补充道。 高陵君听后,又不解了起来。只见他疑惑地表示道: “如此看来,楚王明明是明君啊!哪里像之前的黄歇和李园那样,简直就是第二个吕不韦和嫪毐!” 张良不仅哑然失笑道: “看来你也听说李园先将妹妹送给春申君黄歇,待其有孕后再将其送入宫的传言了?” “是啊!”高陵君接着八卦道:“听说之前被废的楚王,就是春申君的私生子呢!而现在那个秦王政,没准也是吕不韦之子...” 张良终于摇了摇头表示:“这种胡言乱语,你还是不要轻信为妙...传言不是说,是因为楚考烈王生不出孩子,李园才想出那么一招的吗?那请问,如今的楚王和熊启大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哦!”高陵君这才如梦初醒。楚王负刍和昌平君明明也都是楚考烈王之子啊!看来仅凭这一点,流言就不可信。 张良继续说道:“我们不妨再想想,这流言又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楚王!” 高陵君顿时大惊失色。可是,从动机上来说,给被他打倒的前楚王和权臣李园等人泼脏水,恰恰最符合当今楚王的利益。 张良也只能苦笑道: “看样子,如今的楚王并不简单,我们可都要小心啊!” 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对方还是很明智的。他在危急存亡之际,选择放权给昌平君,让对方带领楚国走出了危机;而在此紧要关头,他也是没有放弃进取之心,还是决心要进攻南郡。 不过,对方似乎既不尊重其他的王室与贵族重臣,又不在乎阳夏百姓的死活,顿时也让张良充满了警惕之心。 且不说韩王还要寄居在寿春,其安危需要张良来牵挂。他心底更是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根本不敢对众人言明... 而在沉默良久之后,蔡赐也终于开口道: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如今看来,寿春这边对于阳夏是鞭长莫及,彭城那边在宋义被调走后怕是也没有指望了...看来在下再也没有必要在此处打扰...” 眼见着蔡赐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张良不禁关切道: “不知房君下一步有何打算?” 蔡赐表示道: “此番没能搬动援兵,一方面是在下无能,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天意弄人啊!在下也唯有回到阳夏,与陈胜和吴广大人,以及颍川的父老乡亲,奋战到最后一刻!” 张良听后,万分不忍,最后一咬牙,表示道: “这样吧!子房手下也有一些门客,虽然他们数量有限,与大局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子房也想代表韩国尽一份力——就让他们跟随您一起去颍川奋战吧!” 蔡赐顿时感动万分,他对着张良又是一顿感谢,差点就要在对方怀里抱头痛哭了。 一旁的高陵君也唏嘘不已。他在心里琢磨道: “如今楚国要舍弃阳夏而直取南郡,看样子是准备借此良机收复自己的失地。彭城那边估计也没指望了...等等!我们齐国那边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吧?阳夏或许还有希望!” 第189章 添油之战 阳夏城下,秦将杨熊怎么也想不到,他原本以为的一场简简单单的平乱,居然会演变成天下大战! 他是秦国名将杨端和的后人,也是此时秦国颍川郡的最高军事长官。在平日里,他只顾着招兵和训练士卒,没有掺和到地方的事务当中。因此,当阳夏有人“暴动”的消息传来时,他也感到很惊讶。 而更令杨熊费解的是,在他出手之前,这场暴乱已经有了四处蔓延的态势,仿佛要以阳夏为中心,扩散到整个颍川郡! 于是乎,他只得先斩后奏,果断率正规军下场,终于勉力遏制住了陈胜吴广军的扩张势头,把这支农民起义军围困在了阳夏。 可是,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了: 首先是他手下的颍川军强攻阳夏未果——对方明明是乌合之众,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意志?杨熊实在是想不通... 而接下来,一支齐军又仿佛神兵天降一般,突袭了他围城的部队。如果不是阳夏城中的敌人缺乏战斗经验,没有想到趁此良机从城内杀出,来个里应外合的话,杨熊军恐怕当时就会溃散而退。 紧接着,他接到了咸阳的命令,让他悠着点打,不要那么快破城——当时的杨熊可真的是苦笑不得,心想着:“我不被敌人迅速击败,恐怕就要谢天谢地了!” 但很快,局势又反转了,先是周围郡的援兵陆续抵达,让他重新占据了上风。而在众人口中,杨熊也听到了一个“重磅”的小道消息。 “此次叛乱是齐国人的阴谋!不过我们英明的大王和贤能的相国已经识破其奸计了!不久就会有‘大人物’赶来前线,接管指挥权。而我大秦关中以及荥阳的部队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在阳夏这里围歼敌军!” 杨熊听罢,再和自己的经历一验证,果断信以为真。 要不然这齐国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定是早有预谋! 而秦军能够快速动员,稳住阵脚,恰恰也体现了他们的体制优势! 而不久之后,他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因为接替他成为指挥官的,是禁军的佼佼者,秦王面前的大红人——蒙毅! 咸阳城中,此时的李斯有种双喜临门的感觉。 一方面是,他成功献策,使得秦王政同意了以阳夏为饵,在颍川郡与各国联军决战的方案。 其实,虽然李斯将假币案,兰池遇盗和阳夏之乱联系到了一起,在秦王面前中伤了齐国人,嬴政还是出于理性的考虑,才决定在此用兵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齐国人怎么会那么蠢,敢隔着三条河流在自己的腹地煽动叛乱? “让周围的郡县去支援颍川军,令荥阳的部队先放齐国的援军过去,再顺着涣水、获水和睢水截断其归路,最后令关中的主力东出,加强荥阳的防备...” 秦军的部署几乎是水到渠成,联军哪里有任何的翻盘可能?于是秦王果断抓住了这次战机。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秦王没有派这几年来一直在坐镇荥阳的李信南下,而是直接任命蒙毅为为帅——这仿佛又给了李斯一个机会窗口。 “蒙毅多半是会立功归来的,我得趁他不在大王身边之际,再做点什么。”李斯寻思道。 而李斯的第二喜,则是从楚地归来的王敖所带来的。 昌平君遇刺,楚国看样子是不足为虑了! 他已经在想象,大王听说这一好消息之后,又会是多么地惊喜了! 与此同时,阳夏城下。 蒙毅却是无比地郁闷。 秦王一声令下后,他只得遵循对方的号令,千里迢迢地赶到前线,却发现自己仿佛扑了一个空。 “对面就来了,那么一支军队?”蒙毅又一次向杨熊确认。 “是的。”杨熊不假思索地再次回应道。 蒙毅顿时有种“杀鸡焉用牛刀”之感。虽然他看的出,对方的布置很有章法,目前已和城池形成了犄角之势,但其部队数量,还是少的可怜。 就那么万把人,自己指挥目前阳夏城下的五万大军足以能把对方灭掉,还至于调动荥阳的部队搞什么“请君入瓮”吗? 该不会是,李斯那厮为了把自己调离大王身边,故意搞出什么假情报来吧?或者,是荥阳的部队没有放敌人的后续部队进来,而是依托河流阻敌了?谁敢如此大胆啊! 难不成,是齐国和楚国都怂了,不敢再派出援军了吗? 正当他疑惑之际,又一个令他大跌眼镜的消息传来——另一支敌军到达了战场,打的还是魏国的旗号? “魏国?这怎么可能?” 蒙毅顿时和杨熊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魏国不是被他们灭了两次吗?现在哪里还有魏国啊? “魏军”阵中,楚将周文正在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跟随魏公子豹一同出兵是否正确,也感觉自己的军队打起了“魏”的旗号仿佛有些不妥。 可是,那日在长官宋义匆忙赶去寿春之后,魏公子身边的那个魏无知说的好有道理啊!既然宋义大人已经答应了一起出兵,如今虽然他人不在了,楚军还是应该继续履行诺言。 而他,只是个从项燕军昔日的“视日官”而缓缓升迁上来的普通将领,又怎么能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魏公子比啊!他只希望对方能满足于那些表面工作,不要在战场上干涉自己的指挥... 几日之后,当蒙毅终于探得这支突如其来的魏军虚实时,另一个惊喜又马上要来了。 “这支部队约有三万人...看起来我们目前还能撑得住。哪怕这是支信陵君率领的亡灵部队,想在我大秦锐士面前讨得便宜,也没有那么容易!”蒙毅放话道。 而杨熊见状,也连忙拍马屁道:“大人所言极是!” 不过,两人也都清楚,凭借目前己方的兵力,想要攻破城池,恐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唯有把希望放在荥阳方面的援军上。 而这时,又有探马来报: “在南方发现‘韩’字旗号!” “这怎么可能,莫非这韩国人也诈尸了!”两人闻讯再次大惊失色。 第190章 阳夏包围网 阳夏城畔,齐军大营中的吕泽对着战局的发展也是忧心忡忡。 坦白来说,一开始时他的确有赌的成分,还差点速通了此关。可是当他率军突袭围城之敌时,阳夏城中的陈胜吴广军却没能抓住与他里应外合的机会。而秦军动员的速度,又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 无奈之下,吕泽只得在城畔立寨,和城池相呼应,与秦国几个郡的援军相僵持。而接下来,背后的襄邑落入秦军之手的消息,又给了吕泽当头一棒。 “看样子,荥阳的秦军也动了?如今定陶和阳夏之间的通路已经被敌人切断,我们齐国的援军怕是难以到来了!” 而吕泽更拿不准的则是,自己擅自出兵去救援,在齐国朝堂那里是否又会掀起什么波澜? 当然,他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如果不是自己部不经请示就去及时救援,阳夏城或许早就陷落了。而如今即便自己也和阳夏一起陷入了包围圈,也因此调动了大批的秦军,无疑会给联军创造新的战机。 然后,彭城部队的来援又让他哭笑不得起来... 说实话,一开始吕泽望见这支打着魏国旗号的军队,确实很懵,可是当他跟对方联络之后,又更懵了。 原来是魏公子豹统领着彭城的楚军!而宋义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寿春发生了大事!什么大事?昌平君遇刺了!——吕泽也是好久才消化如此大的信息量。 接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本的赌局已经放大了很多倍! 战局已经不是自己部跨境支援秦国境内的一场起义这么简单了,如今楚国人和魏国人也都卷了进来,而背后的秦军也已经为阳夏周边的各个部队拉开了一张包围网。 万幸的是,吕泽还掌握着指挥权。阳夏城中的陈胜吴广等人早就对他感恩戴德,愿意听从他的号令行事。而魏公子豹虽然年轻气盛,统领的部队也比吕泽的多,但他想起陈平与魏无知的嘱托,也表示会听吕泽的调令。楚国这边的周文等将更是与吕泽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 在那一晚,吕泽军中的斥候也在南面发现了“韩”字旗号,使得这位阳夏城下的临时主帅也是一阵惊喜。而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印证了——来者确实是张良的手下! “报告将军,如今寿春那边很乱。楚国也在酝酿别的军事行动,所以我们奉韩相的号令,一方面打出韩国的旗号虚张声势,一方面准备与阳夏这边联络。” 符离人葛婴特地赶到了齐军大营,在和吕泽进行了一番相互介绍后,便交代起几方的来历。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吕泽开门见山地问道。 葛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白道: “仅有数百...张子房大人也不容易,我们这些门客是他一时之间,唯一能够立即调动的了。” 可他没想到,吕泽不仅不失望,反而是眼前一亮。只见他表示道: “原来如此...好好好...” 葛婴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吕泽见状,便向对方解释道: “当本帅得知陈郢早已经被李信摧毁,从阳夏往南至楚地有一大片人迹罕至之所时,便知道不可能有大规模援军从寿春赶来。如今你们能来,也实属不易啊!而另一方面...” 他边说边带对方到一幅地图面前,对其表示道: “如今,阳夏城下已经抵达了数万援军。可是,我们的粮道都被秦军切断了!你们一路赶过来,随身携带之粮如今也剩的不多了吧?” 几句话间,葛婴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一般。 原本蔡赐、张良以及他们一行人都以为阳夏此时还是一座孤城,所以当他发现有这么多援军已经赶来之时,自然是无比的惊喜。 但很快,他就看到在外围,他们又陷入了秦更多军队的重围之中,而吕泽传递出来的缺粮信息又让他的心如坠冰点! “那...阳夏城中的粮食还够吗?\"葛婴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硬着头皮问道。 “不多了...”吕泽苦笑道: “此次起义,正是因为秦国的征粮而引发的。不知为何,这里的百姓家中的余粮很少,生活很艰难...而如今,想要维持大军消耗,已经是非常吃力。好在你们的人少,不会怎么加重我军的负担——先给你们拨十石粮食,救一下急吧!” 葛婴听罢,也只得跟着对方一起苦笑。 按一般的消耗来算,这十石粮食只够他们这支小分队吃个两三天...看样子,齐军此时也不富裕,葛婴顿时明白他们也得省着点吃了。 而另一方面,恐怕几日后联军也必须采取行动,否则会直接被秦军给困死。 不远处的秦军大营中。 蒙毅等人目前还没有搞清楚南边那“韩”字旗号的虚实。不过,他们已经跟外围的秦军联络上了。 “太好了!” 蒙毅此时又变得乐观了起来。他对着杨熊等秦军将领,吩咐道: “大家听好了。不管敌人在耍什么花招,我们只需要置之不理就行了!荥阳的任嚣将军已经出手了,敌人的粮道均已经被切断。除非他们是真正的亡灵军团,否则我们饿也能把对方饿死!” 众将听后,也是士气大振。 随后他们回到诸营之中,立马将蒙毅的军令下传。很快,整支秦军都进入了“不动如山”的态势上。 而在东北方的襄邑。 任嚣此时却在大发雷霆。 因为他们苦心营造的包围网,居然漏了!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不该发生啊! 此处是第三道防线,他手中握着足够的机动兵力,可以在得到示警后,随时去支援、封堵的。 “敌人是一队骑兵,他们行动太快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灰头土脸的前方将领如此解释道。 任嚣心头一震: “莫非是——赵军也来了?但这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渡过的黄河?又怎么会这么快?”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91章 兵仙的试炼 其实,秦将任嚣猜错了,突破秦军封锁的那支骑兵并不是赵军,而是——齐军。 一切都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当时,陈平终于把黄石学院招收的两个韩信带到了齐相跟前。 阿盛一看,俩人皆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人高马大且佩剑不离身,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才是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个后世兵仙。 而由于另一个史书中称之为韩王信的人比较冷门,处于这位穿越者的知识盲区,所以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想在心中默默吐槽道:“家人们,谁懂啊?我穿越到战国末年居然发现有两个韩信,就像《西游记》中孙悟空遇见了六耳猕猴一样!” 最终,齐相也只得通过用兵方略来考察两人了。 “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阳夏城下应该已经有了我们两支援军,可随后秦军就封锁了他们的粮道与退路...我们该怎么办呢?” 郦食其虽然不知道齐相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向两个少年介绍起了军情。 只见一个少年不假思索,便出言对道: “兵法有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如今我们的部队困于阳夏,情况非常危急。而在秦军的封锁下,我们的大部队一时也难以救援。所以,应当想办法让被围困的部队看到希望。在下请命带领一支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秦军的封锁,到达阳夏。如此一来,那里的部队必然会士气大振,从而能一鼓作气,击溃秦军!” “有勇有谋,这应该是真韩信吧!”阿盛思索道。 他越想越觉得,对方的这一番表态和历史上韩信打“背水之战”时的谋划很相似。 “在原本的‘背水一战’中,就是韩信提前布置下的五百骑兵攻入了赵军营寨,拔下对方旗帜,换上自己的,才使得局面发生了逆转。” 阿盛越想越觉得眼前少年的解题办法,似乎与史书上的韩信之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就在他做出最终判断之前,第二个少年也发言道: “阳夏固然重要,但秦军此时已有防备,我们不宜硬拼。在下建议,我军应该尽起大军,攻向荥阳!如果秦军来援,阳夏之围可解。否则,我们即使失去了阳夏,也能通过攻占荥阳而取得更大的优势。而无论如何,如果让在下领兵,在下都有信心能够击败秦军!”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惊。 齐相又琢磨道: “这人的胃口不小啊!像是真正的韩信...而他所献的这一策,不又是楚汉争霸时,让刘邦在中路拖住项羽,自己率军扫北的翻版吗?” 而又略加思索后,齐相便下令道: “田震,你带上历下的一支轻骑,速速听从这位少年的号令去驰援阳夏!审食其,你即刻持本相令牌,送这位少年前往定陶的郦商将军处,让他务必听令,快快突袭荥阳!” 他意识到,两人的方案似乎并不冲突,既然如此,不如同时批准了,然后再看看战果如何。 而众人见状,均是吓了一跳...本来齐相问计于两个少年就够离谱了,谁知道他们真敢答,而齐相听了还真敢依计行事! 不过,这番奏对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所以众人也没有当面唱反调,而是纷纷领命行事了。 终于,当闲杂人等纷纷退下,只剩下郦食其与陈平和齐相开军机处小会之时,郦军师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相邦,这两个孩子真的能担此大任吗?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以防万一的准备?” 阿盛心想,这才哪到哪,要不是分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韩信,而且两人又确实都太小,他恨不得当场登坛拜将,让众人都体会到在汉中时,刘邦手下的那份震撼! 不过,他还是宽慰郦食其道: “无妨,我们本来就打算突袭荥阳,而另一方面轻骑驰援阳夏这一招虽然奇,可即便失败了我军的损失也不大。更何况,我们还有十多万的大军正在动员中,有着足够的后备力量!” 郦食其很快也就接受了对方的这番说辞。没错啊,现在齐国的家底也挺厚,可以打一场富裕仗——只不过,这动员的效率还是远远不如人家秦国,只能是后发制人。 而在前期与其什么都不做,不如让年轻人去去闯一闯,没准就会有奇效呢! 阿盛此时的算盘更是打得极好: “老天不会真的给了我两个兵仙吧?但哪怕只要有一方能成功,我就能赚到!” 当然,他也怕出现韩信初出茅庐,可能没那么厉害的极端情况,但感觉有郦商、吕泽等人从旁协助,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对了,陈平,你怎么看?” 齐相自嗨了半天,这才留意到另一位智囊也在身边,对方久居下邳黄石书院,应该也是更加了解两人。 陈平先是滴水不漏地表示道: “黄石学院这几年培养了众多的少年英豪,此二人均是佼佼者,感谢相国大人给他们机会。” 接着又话锋一转,继续献策道: “不过,小的却感觉其他方面的问题更值得我们关注...比如说楚国那边的局势,比如说我军的进一步动员问题。” 齐相听后,顿时连连颔首。他此刻感觉道:“有了韩信出马,战场方面暂且不需要发愁了,而内政外交的问题则还有很多棘手的地方!” 只见一旁的郦食其思索了一番后,对两人表示道:“国内动员方面,目前的问题是田氏宗族对于参战的意愿不高,而他们又掌握了大量的资源,我们还不好逼迫...不过,转机怕是要来了。” 阿盛好奇道:“哦?何以见得?” 谁知郦食其转向陈平,调侃了起来:“你那个魏无知大哥很不简单啊!连宋义麾下的彭城军都能说动!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到达齐境,由他去做田家的工作一定事半功倍!” 其余两人闻讯,也均大笑了起来,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交给魏无知去忽悠,还真的是一个上策! 不过,当谈论起楚国那边的问题,众人又纷纷陷入了沉默。他们皆感觉,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大了,真的很难远程操纵! 第192章 亡灵军团 阳夏战场上。 在收到外围秦军发来的“一支神秘的骑兵部队已经突破封锁,到达阳夏战场”的情报之后,蒙毅率领的秦军就与外界断了联系。 这位秦王政身边的红人于是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这怎么可能?哪来的骑兵?之前的魏军和韩军又是哪来的?此战太诡异了!”蒙毅也像坐镇襄邑的任嚣一样,脑海里充满了问号。 而另一方面,蒙毅一直以来处于一个“陪太子读书”的状态,上战场实战的机会并不多。同时,他受秦王的影响,对于“怪力乱神”之说也是有所接触。于是乎,蒙毅越想越害怕。 秦营中的杨熊等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虽然有着一定的作战经验,但也已经久疏战阵,这几年来只是负责招募训练新兵和保卫地方而已。所以,他们很多人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要与颍川的老百姓为敌,而对方的诡异援军又颠覆了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 这几天来,这支秦军虽不动如山,却遭受了一轮又一轮的精神冲击。白天的时候,敌军居然组织一大群父老乡亲围着秦军的大营轮番辱骂?而在蒙毅的节制之下,秦军只得纷纷装聋作哑,只是高挂免战牌,对联军的各种动作都置之不理。 而在夜晚,四周又不时会传来诡异的声音,令众人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在夜晚的黑灯瞎火之下,更是没有秦军敢踏出营门一步... 这一晚,杨熊考虑了半天,还是找到了主将蒙毅,对对方小心提醒道:“蒙将军,如今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我们恐怕要早做准备。” “你的意思是?” 见四下也无旁人,蒙毅便不再摆出矜持的样子了,直接亲切地问道。他其实恨不得能跟其他人交流,以排解心中与日俱增的恐惧之情,但在人前,他还是故意装作冷酷的样子,以维持自己的威严。 杨熊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军的士气正在崩溃...末将难以判断,如此下去,是对方先缺粮?还是我们先失去战斗力?何况对面似乎有些超自然的力量!” 蒙毅本想在同伴那里得到安慰,没想到听完对方的话更慌张了——而为了冷静下来。他试图运用平素自己执法断案所用的“逻辑”来进行一番理性分析: “如今有这么两种可能。一是对方的粮食确实不多了,所以才使出了种种手段来挑衅我们——不对!他们明明还占据着阳夏城,从百姓那里还能搜刮出来不少粮食,我们怕是会先撑不住!” 其实,蒙毅此时还是没弄清楚阳夏的百姓为什么会造反,他当真以为这里的百姓过着跟关中子民一样的好日子呢! 坦白来说,虽然在更早的咸阳,还发生过秦王政“兰池遇盗”的事件,但在耕战体制下,关中的老百姓早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前大家是纷纷想着参军立军功,而在跟齐国恢复贸易之后,众人也搞起了用余粮酿酒,或者交换其他农副产品或书籍的营生。 而在天高皇帝远的颍川,这里的地方官早把当地原来的韩国以及楚国百姓,当作是二等公民,对他们的盘剥更加严重。这才令大家跟着陈胜吴广去铤而走险。 可蒙毅偏偏只亲眼见过关中的情况,而对于远方的诸郡县,他也只是在陪伴秦王时,偶尔了解一下报上来的数字。至于这些数字掺了多少水分,他这一个统兵的大老粗哪能弄明白... “第二种情况,则是我们确实是和‘亡灵军团’对决...” 想到这里,蒙毅更是失去了取胜的信念。于是,在慌乱了一阵之后,他便向杨熊提问到:“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末将以为,我们应该提前准备好退路...当年李信将军伐楚之时,就是忽略了后路,才在遭受曲折之后,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杨熊说罢,又小心地看着蒙毅,生怕自己不小心触到了什么霉头。 孰不知,在对方看来,李信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蒙毅自认为比对方高明太多倍了,一直对对方可以四处征战,而自己却只能留在秦王身边有些不满。 就这样,蒙毅毅然点了点头,刚要做出一番布置,突然听到手下来报: “不好了,敌人趁夜攻营了!” 两人皆是一惊,也这才意识到——敌人前几日的骚扰,其实是为了今日的攻营。 “令众将坚决守住!” 蒙毅又在外人面前摆起了硬气。 不过,当手下刚刚退下,他便火速和杨熊商量了起来,抓紧制定着撤离计划... 不远处的楚军大营之中。 葛婴找到了楚将周文,对对方表示道: “我们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周文则先向对方道谢,随后对着各部将官们说道: “本将已经算过了,今晚月黑风高,秦军必定难辨我方的虚实!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秦军定然无法判断出我们的主攻方向,那么胜利就离我们不远了!” 而在葛婴与周文,这两个原本的陈胜吴广部将,又一次阴差阳错会面了的同时,魏公子豹也拿出了美酒、重金,给各位将官壮行。 大家也顿时觉得,这个魏公子虽然好大喜功,直接让他们打出了魏国的旗号,但还是挺够意思的,也纷纷被激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在前线。 吕泽刚刚指挥手下齐军打着“韩”字旗号冲杀了一阵,周文率领的楚国生力军就打着“魏”字旗号,念着魏公子的好而接替了进攻。 他赶紧令自己的部队休整,并且换上齐军的旗号。等待楚军的第一波攻势之后,吕泽就要发动再一轮的决死冲锋,同时提醒到时撤下来的楚军再打出“楚”的旗号,准备进行下轮攻势... 就这样,秦军在支撑了小半夜后,终于不敌对方潮水般的一轮轮攻势——其实,蒙毅是最先决定弃营而走之人,那是在“齐军”攻击完毕,“楚军”又突然投入战场之际。 “对方一定是‘亡灵军团’!开玩笑,这让我们怎么打?” 很难说,这个念头是不是从上到下传导给整支秦军的...不过,如果有人想追究蒙毅的责任,所有人都会如此异口同声的表示。 第193章 黄池阻击战 在蒙毅狼狈后撤之际,坐镇荥阳的李信却是一阵春风得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齐国水师向着荥阳出动了,然后就被他提前布置的阻击阵地所挡住,根本无法取得突袭的战果! 现在看来不可一世的齐军水师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当然,由于秦军缺乏舰船和水战训练,要在水面作战中击败齐国的水军还是很困难的,但他经过对对方战法的研究,还是制定出了一个“凭借预设阵地阻敌”的方略。 而这个阻击阵地,他选在了离荥阳不远,扼守济水出入口的黄池。 那里,还是吴王夫差北上争霸,与中原诸侯相会之所。 为了黄池会盟,吴王夫差不惜挖通深沟,然后沿着水路北上。可谁能想到,就在他夺得盟主之位,处于人生巅峰之际,背后的越人却直接反了,然后还上演了一出“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壮举! “荥阳原本的军队虽然交给任嚣等人去合围阳夏的敌军了,但关中的援军马上也会抵达。我们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刻了。”李信判断道。 而紧接着,他也下定决心:“此战也是为了王翦王老将军打的...就让我结束齐国人的美梦,让他们像吴王夫差一样败亡吧!” 黄池附近的齐军大营中。 先锋彭越与水军提督郦商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说实话,他们统帅的水军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此时也是头一次遭受了巨大的挫折。 秦军不仅在黄池构筑了炮车阵地,竟然还已经通过逆向工程仿制出了火药,因此在炮火对轰中,丝毫不落得下风! 更有甚者,秦军竟然还修筑了几条铁索,在关键位置直接铁索横江将济水斩断——这配合着以前秦军通过浮桥来控制水面的战术,更是使得齐军的舰船难以前进。 其实,李信知道,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早在淮水之战时,王翦王老将军就带领着他们俘获了楚韩联军的炮;而从陈郢废墟和淮北战场上,王老将军更是收集了大量的神秘粉末。经过秦国的方士们一阵钻研,他们终于也摸索出了火药配方。 李信几乎无法想象,如今研究透了对方的取胜秘诀,他们还能怎么输?如今大家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秦国的国力和战斗力优势则会继续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可对于彭越等人来说,他们根本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失利。接下来,自然而然的,空降到军中的那个黄毛小子,则成为了众人眼里的背锅对象。 当然,当着郦商和田氏兄弟的面,水军将领们不好发作。可是,在私下间,众人还是开始了调侃。 “那个什么叫做‘韩信’的是吧?何德何能啊?还敢使唤老子!看看吧!在他的‘领导’下,我大齐水师终于败了!” 彭越的亲信扈辄率先阴阳怪气道。 而此言一出后,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抱怨声,诉苦声此起彼伏。 彭越见状,虽然心里不置可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倒是没有感觉齐相派来的少年该负什么责任,只是觉得眼前的局面是神仙难救。就是他这样的水战高手,此时也是束手无策了! 而在中军大帐之中,“韩信”则对着郦商和田氏兄弟抱怨道。 “我军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怎么连对方的科技水平,以及铁索横江的布置都没能提前摸清?如此糊里糊涂的,怎么能打仗呢?” 郦商也是好脾气,还和对方解释起来秦齐之间几年都没有开战,以及荥阳一直防备森严,齐国商人都很难进入等等的理由。 田横则在看了半天戏之后,毅然出列表示道: “说了半天,还不是你们水军无能!就让我们空军出马吧!定然会让对方防不胜防!” 郦商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有点想怒斥对方道: “好你个田横,居然敢管到老子头上了!” 可是还没等他发作,只见那个少年摇了摇头,然后斩钉截铁地表示: “现在还不到空军出动的时机!” “可是...” “三弟,稍安勿躁!” 就在田横还想争辩之际,田荣却叫住了他,这个齐军第一横之人见状也暂时作罢了。 而田荣则是打了两方面的算盘。首先,他不仅想维护三军的团结,还想继续看屡立奇功的水军出丑。而另一方面,他隐约有种怀疑,准备一会儿偷偷地跟三弟讨论一下。 “相国大人为什么对这个小毛孩这么好?一定是因为他是相国大人的私生子!” 而原本愤愤不平的田横在听了他二哥的这一番歪理之后,竟然也信以为真!于是,他也切换到了吃瓜看戏的模式,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出场时机。 而不久之后,齐相不仅接收到了水军黄池遇阻的报告,也收到了阳夏派出的轻骑穿越重重封锁,带来的“大捷”密码信。 他不由得判断道: “看来统骑兵去阳夏的才是真韩信,而率军去荥阳的则是个李鬼。” 随后,在军机处会议上,当郦食其介绍起魏无知筹集战争经费,以及国内动员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时候,阿盛便做出了决定: “陈平,目前看来楚国那边我们恐怕暂时是无能为力了...你还是火速前往黄池,看看是否能有办法在我后续大军准备就绪前取得突破!” 陈平深知黄池战场的重要性,立刻领命出发。 而最后,齐相也对郦食其表示: “郦先生,我们也准备动身前往定陶吧!虽然大军集结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可现在应该是时候尽可能地靠近前线了。” “谨遵相邦号令。” 郦食其也表示道。 随即,他不禁感慨道:“看来,决战时分怕是不远了!” 第194章 误判 当齐相一行人抵达定陶之后,阳夏发来的又一封密信到了。众人看了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不是说之前已经取得了‘大捷’了吗?为什么阳夏那边的局势依然危急?” 阿盛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郦食其瞧出了端倪,对着齐相解释起来: “之前的那封战报是那个小将军‘韩信’发过来的,而这一封是落款是吕泽...如果他们都没有说谎的话,那应该是前几日我军的确攻破了阳夏城下的秦军大营。不过,缺粮的问题依然没能解决——从定陶到阳夏的粮道还没有被打通,他们只是靠着上次的俘获在苦苦支撑。” “怎么会这样?莫非去阳夏的也不是真的韩信?” 阿盛顿时脑海里充满了问号: “可是,前日的‘大捷’又该怎么解释,难道不是‘韩信’的功劳吗?但真韩信如果出手了,怎么会还有残留问题无法解决?” 齐相的cpu快被烧掉了。 而郦食其见对方久久不语,只得把话挑明道: “相邦,目前我们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向西攻击荥阳的水军被阻于黄池,南下救援阳夏的部队又面临着断粮危机,国内的动员还没能完成,盟友楚国那边又发生了内部问题...” 齐相听后顿时心里一沉,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如此无助了,于是只得在长叹一口气之后表示:“为之奈何?” 郦食其思考良久之后,表示道: “为今之计,必须要在我军后续兵力准备到位之前,发动各方面的力量。相邦,看来您必须要用刘季了,得让他带领现有的定陶大军攻向阳夏,以求突破秦军的封锁,想办法运些粮食过去。另外,赵国那边,或许也可以提供一些助力!” 齐相闻讯,突然眼前一亮,不禁暗自思索道: “没错啊!虽然现在手下的两个韩信似乎都不是很给力,或许只是与兵仙重名之人,但赵国的李左车可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赵军配合田冲、曹参等人,必定也能组建一支北方兵团,以弥补楚军可能会因内乱而打酱油的遗憾。” 不过,在他就要答应之前,又猛的心头一动,于是便开口向郦食其询问道:“如果这样做的话...代价又是什么?” 郦食其也只得长叹一声,然后缓缓分析道: “刘季有可能会不受控制...而张耳那边,或许会讨价还价,收回我们在赵地的一些特权。” 虽然阿盛并不知道,在楚汉争霸之时,郦食其也给陷入困境的刘邦出过分封六国后人以孤立项羽的馊主意,最后还是被张良所阻止,惹得刘邦大骂“竖儒,几败而公事”...但面对类似的处境,他还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妥,于是表示道: “这代价似乎有点大,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相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如果我们败了,集中再多的权力也是没有用的啊!” 郦食其一下子就看出了齐相的顾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齐相只得答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再问问陈平和张良的意见吧...” 郦食其见状,也只得自顾着叹息。 而阿盛一想到,另外两位智囊虽然不在身边,国内的大军虽然还在集结,但此时还没到千钧一发之际,也还有转机,又坚定了先做个等等党的信念。 而在另一边。 蒙毅和杨熊率军退到了扶沟,终于再一次和任嚣联络上了。而他们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中计了... “我军虽损伤惨重,但仍有一战之力,只是因为弃营撤退而丧失了大量的粮食和后勤物资。” 在他们稳住阵脚之后,杨熊统计道。 蒙毅那时也是如梦初醒。 “看样子敌军并未派出部队追击我们,而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攻营和收集物资上...”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意识到——敌人哪里是什么“亡灵军团”啊?如果不是自己先丧失了战斗意志,轻易撤退了,那晚说不定他们就能成功守住营。 “所以说...敌人应该是真的缺粮,才搞出了这么一出?结果他们得逞了,最后占了我们的营,夺了我们的粮?” 蒙毅更进一步,直接推理出了联军的动机。 但是,当着杨熊的面,他却依然表示道: “看来,敌人果然是很有手段,不知前日施展了什么妖法!还好有大王保佑,我军得以逃出生天。接下来,就让我们继续对阳夏之敌展开围困吧!有着整个颍川在背后支持,荥阳的大军在另一侧配合,让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杨熊很快明白蒙毅这是想继续将之前的败绩推托到“怪力乱神”身上,自然也是一万个愿意——他没有被当作秦军轻易撤退的替罪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可是在几日之后,两人又猝不及防地发现,颍川郡似乎已经没有余粮可以供应给他们了... “这不可能,颍川郡这几年明明都是丰收才对啊!周围这些粮仓都是怎么搞的,粮食都哪里去了!” 在催粮失败的消息陆续传来之时,蒙毅几乎要陷入抓狂模式。 不过,他突然灵光一闪,然后意识到:“或许这就是颍川郡闹出叛乱的缘由!” “什么齐国人的阴谋,这分明是李斯那厮糊弄大王的说辞!看样子,一定是他和颍川的官员狼狈为奸,盘剥百姓,才激起了民变!不行,我要让大王知道!”蒙毅寻思道。 不过,他同时也意识到,哪怕打倒了李斯,也不能给前线变出军粮来啊!于是不禁又思索起,该如何度过眼前的粮荒了... “难道,只能剩下那最后一条路了?” 在困境之下,蒙毅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那就是——纵兵抢粮... “这怎么可以啊...我可是来平叛的啊?怎么能比叛军更无底线?” 就在蒙毅纠结之际,却听得杨熊报喜道: “好消息。荥阳的粮食运来了。” 蒙毅顿时长舒一口气,不由得想到: “看来荥阳有李信将军坐镇,敖仓的粮食还是有保障的...好在我们现在退到了水边,可以直接接受顺流而下的荥阳之粮。至于这颍川郡的官员吗?等打完仗,老子定让大王严肃处理!” 可是,他们还没有高兴两天,又有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 “楚军出动了,南郡危矣!” 第195章 后来居上 且说,在蒙毅率领秦军从阳夏退至扶沟,终于辗转解决补给问题时,又突然收到了楚军突袭南郡的情报,他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不过,蒙毅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不动如山。 “楚国人准备了那么久,南郡我军恐怕已经是鞭长莫及了...不过,郢城防御坚固,应该没那么容易落到楚军手里。而且只要我们能做好鄢城的防务,定然能阻止楚军北上进入南阳郡,那么局面就不会太糟糕!” 坦白来说,蒙毅已经做好在解决阳夏之敌后,移兵鄢城(暨后世的襄阳附近),与楚军对决的“最坏打算”了。而杨熊等人压根就没想过,事情可能会变得如此糟糕。 那可是意味着,楚军得复刻当年孙武率领的吴军的神迹,从淮河进军一举攻克郢都;那也意味着,楚军将打出另一个类似于“鄢郢之战”的壮举——这怎么可能?他们又没有白起!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战局的发展似乎比蒙毅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 南线楚军阵中。 虽然楚军旗开得胜,一举突破了信阳通道,但项梁和范增等人皆是有苦不能言。 而另一边,楚王派出的监军景驹却是异常的趾高气昂。 因为立下战功的,不是项家军,而是听从楚王号令,从军的那些极端派罪人。 “哈哈哈,这个英布真是好样的!项梁将军,你看是不是应该免除他的罪责,正式封为我军的将领呢?” 当着众人的面,景驹故意对主帅项梁问道。 项梁也只得苦笑着回应道:“理应如此!” “多谢将军!” 英布闻言,急忙上前道谢。 不过,他心中却是无比张狂,正在心里寻思道: “相面的说我‘当刑而王’,看来是真准啊!我刚刚还在寿春获罪,这就立下了头功,看来人生巅峰已经不远了!” “诶,应该感谢大王,是大王特意给了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景驹在一旁纠正道。 而他看到怒目而视的范增之后,又故意略带挑衅地对对方邪魅一笑,心里琢磨道: “你这个项家的老奴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景氏可是跟昭氏和屈氏并列为楚国最高贵的三大姓氏,哪怕是项氏,都只能算是二流的!” 就这样,在庆功宴上,范增亲眼看到昔日自己抓获的阶下囚变成了全军的英雄,还看到楚王派来的监军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早已是怒不可遏。可是,在此“欢庆”的盛宴上,他也不好发作,于是只得负气离去。 而很快,他就找到了知音——范增发现项羽也在抱怨。 “那个英布虽然勇猛,但跟我比还是差远了!真是可恶啊!大王为什么偏偏派那群人作为攻秦的先锋,而放着我们项家的好儿郎不用!” 听到这番翻版的“彼可取而代之”之言,陪伴在项羽身边,一直比较胆小怕事的项伯立刻劝起了这位他大哥的独生子。 “羽儿啊!你小点声。项庄之前闯的祸还不够吗?也就是我们项家在军中还有点势力,才没被清算。可大王也派了景驹那家伙当监军,如今他们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如果再抓住我们的一些把柄,我们项家可危险了!” 然而,他的这番苦口婆心之言却直接被范增给打断了: “非也非也,在军中,实力就是一切!” 项羽看到范增也站在了自己这边,顿时大喜地对他施礼道: “亚父!请多指教!” 范增看见如今人高马大的项羽,也似乎在瞬间就忘却了烦恼。 不过,他还是顿了一下,接着正色道: “如今这算什么?不过就是打赢了一场前哨战。接下来的才是关键——我们此行可是要收复郢都的!这才是泼天的功劳,不能让景驹或者别的什么人抢走!” “亚父,羽儿明白了...”项羽低声应道。 项伯暗叫一声不妙,但他也不敢当着两人的面唱反调。于是,他私下找到了项梁,将两人的商议相告。 而项梁听后,也琢磨了起来: “拿下郢都嘛...我们应该相信羽儿的实力!” “啊?”项伯顿时傻了眼。 他本来是指望能让项梁出面,做做两人的工作,但他感觉,项梁似乎也想铤而走险... 而面对项伯的疑虑,项梁表示:“那个景驹的确是欺人太甚了,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就这样,当景驹第二天宿醉而起,却发现项家军已经开拔,不禁大惊失色:“不好!莫非他们是要反?” 而经过了一阵混乱之后,他的人终于找到了殿后的项伯,随后从对方嘴里弄清楚了,这群疯子居然直奔郢都而去! “看样子他们真是被刺激到了。” 景驹顿时放心了下来: “呵呵,郢都哪里有那么好打?看样子项家军要丢人现眼了!“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赶到郢都,然后发现,项梁等人居然也不做什么攻城的准备,直接令人架起了轻装的云梯对于郢都进行着围攻! 他真的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这项家的兵法学的也不咋地嘛! 要是他来指挥,一定会先搞出几十上百辆炮车,那种飞石满天的状态,才叫震撼呢! 不过,他却突然发现,昨日还不可一世的英布居然看傻了眼,正在呆呆地盯着某处城墙。 景驹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他掏出从齐国淘来的精制望远镜,也往英布盯着的方向望去。 而很快,他也张大了嘴巴,大惊失色。 不过,在场之人的震撼,外人却是无法想象。他们只能在后来的战报中读到: 项家军突袭郢都,半日建功。 此战,项家子弟兵大显神威,项羽先登! 第196章 加注 当楚军突袭南郡的消息传到咸阳之后,秦王顿时怒不可遏,急召李斯进宫问话。 李斯闻讯后更是不敢耽搁,同时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半路,他恰巧碰到了赵高,赵高也立马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李斯瞬间会意: “赵高这是在提醒我,情况不妙,要小心行事啊!” 可是,哪怕李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在觐见秦王,遭受了对方的一顿呵斥后,还是大惊失色——楚军怎么进攻了?而且秦王居然能在他之前得到消息!看来对方有自己的秘密渠道... “父王,时已至此,恐怕也不能过于苛责李相。” 就在李斯在惊愕中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居然对他施以援手,李斯真的是不敢相信。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政的长子,公子扶苏! 不过,很快啊,李斯的心又变凉了——这个扶苏说什么不好,竟然又以“仁义”之道来规劝大王了... “大王明明最讨厌儒家的这番说辞!唉,公子怕是要火上浇油了!” 有这样的猪队友,李斯顿时生无可恋。 而紧接着,他又从秦王的驳斥之语中提取到一个关键的信息点。只听秦王说道: “你小子懂什么?你还为他求情,你知不知道阳夏之乱就是他跟地方官盘剥百姓而酿成的!蒙毅在前线,可都调查清楚了!” “蒙毅!又是你在告密!” 李斯不自觉地恨得牙痒痒。 他哪里想到,之前自己以为的“双喜临门”——调离蒙毅以及向秦王报告昌平君遇刺,此时却都起到了反作用! 没想到蒙毅到前线之后,平叛无力,打小报告倒是一绝啊! 没想到楚国虽然失去相国,朝局动荡,却依然能对外进攻! 而秦国南线的那些郡县,却因为王敖的“报喜”而放松了警惕... 好在,扶苏站了出来,也的确替李斯分担了秦王的怒火。当秦王以“一定要把你送到军中见识真正的战争!”的咒骂,结束了对扶苏的训斥后,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爱卿。” “臣在。” 见秦王的语气突然缓和,李斯急忙态度诚恳的应下。 而秦王政早通过察言观色,判断出李斯对楚军来袭的情报,也是猝不及防,于是他还是选择对于颍川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后问道: “如今楚军来势汹汹,爱卿可有破敌之策?” “有这么一个办法...” 李斯的大脑飞快地盘算着,随后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道: “关中的部队,目前除了开赴荥阳,与齐军决战的之外,还可以抽调人马在冯去疾将军的带领下,出武关赶赴南阳。想必到了那个时候,蒙毅将军也能消灭阳夏之敌。那他和冯去疾将军进可以分头南下,夺回南郡,退可以共守南阳。” 李斯战战栗栗说完之后,一回味才发觉自己的临机决断还真不错。既能把目前朝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冯劫的弟弟调走,又能把压力给到蒙毅。 李斯明白,秦王此时还是非常信任蒙毅的,自然觉得他能够和关中的援军相配合。可他更是预感到,阳夏的战事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平定,那到时秦王是否又会追究蒙毅的罪责呢? “好的,就应爱卿所言。” 果然不出李斯所料,秦王对他的这一番回答似乎也是很满意。不过,就在李斯认为他已经化险为夷,甚至转危为机之时,对方却当着他的面,突然补充道: “对了,叫太原的蒙恬也做好准备吧!靠近赵地的军队还是不便于调动,但河东应该还能征发个几万人——这应该就是寡人最后的底牌了!” 李斯发现,秦王说完这番话后,还得瞅了一眼在一旁请罪的长子扶苏。他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大王看样子想调动蒙恬来身边,还准备要让公子扶苏随军!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蒙家势必会权倾朝野!甚至影响下一代!” 就在李斯因这个远方的定时炸弹而担忧,心烦意乱地回到相府之后。突见王敖慌慌张张地来报告: “不好了!楚国进攻南郡了!” 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即便王敖不给力,使得他在秦王之后才得到消息,自己此时也只得仰仗对方。于是,李斯还是让王敖进来,跟他密谋了一番... 而在定陶。 当阿盛因为焦虑而失眠,那天中午才起床之后,当值的夏侯婴却吞吞吐吐地向他报告了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郦先生悄悄地出发去常山了!” “什么?” 齐相感觉自己瞬间又成了孤家寡人... 夏侯婴接着解释道: “郦先生临行前留下了话,阳夏那边的战局或许还能再稍微观望...可是,赵国那边路程遥远,必须早点行动。他说,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说服张耳相国,在尽可能维持现状的情况下出兵。郦先生知道相国您一定会阻拦,又不放心派其他人出马,所以才不告而别了。” 阿盛闻言,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底牌一样,对于眼前的这场赌局更是失去了控制。不过,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对夏侯婴下令道: “你快快前去,追上郦军师!然后...听他的号令,务必要保护他的安全!” “属下领命。”夏侯婴听后,立刻退下准备动身。 “郦先生可不能出事啊!”齐相寻思道,然后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一定是自己此前的犹豫,才令郦食其决定自行其是。而如今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只好在增派保镖的前提下随对方去了...可接下来,自己又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呢? 于是乎,他不再逃避,立刻又对照着沙盘和众人的军报研究起来了当前的局面。 终于,齐相意识到——只要齐军能够突破黄池,局面就会好起来! 当然,突破黄池之后,还需要一段路程才能进逼荥阳。但是只要突破了秦军在黄池的阻击阵地,齐军水师就能切断荥阳和下游河道之间的联系,进而截断阳夏外围秦军的粮道! “看来,我得亲赴黄池,一战定输赢了!”阿盛寻思道。 可他却没想到,此时的黄池的战局,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197章 黄池之战 几日之前,眼见着关中的援军即将抵达荥阳,李信便将荥阳的防务交给副手,然后抵达了黄池前线,力争亲自微操,守好这最危险的关键期。 可是,到达黄池前线之后他却傻了眼——对面的齐军水师明明占据着数量优势,居然一直静悄悄的?他顿时感觉对方在酝酿什么阴谋! 于是乎,他令手下的斥候扩大搜索范围,然后很快探得了异常。 “齐国人居然想修建一条从济水到濮水的驰道?” 初闻讯时,李信的确一惊,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对方这是想故技重施,再复刻一遍“陆上行舟”啊! 他不由得又感谢起已故的王翦王老将军。在对方的影响下,他已经养成了每战必复盘的好习惯,因此这五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李信却感觉自己的用兵能力提升了不少;而另一方面,他也逐渐弄懂了之前几场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样子真的没有什么怪力乱神,只不过是那可恶的齐国人擅长装神弄鬼!但现在,你们的秘密早就被我们攻克了,你们的阴谋也也已经被本将军看穿了!”李信此时可是充满了自信。 他早就探查到齐国人在济水和黄河之间修建了一条能运船的驰道,所以之前齐军水师才能神出鬼没,把自己和蒙恬困在邺城,与王翦大军分隔在黄河两侧。可是这一次,齐国人想偷渡濮水,绕过自己的铁索阵地?没那么容易!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新的两河间驰道工程不可能很快修好,但他还是派出了一队人马拿着备用的铁索前往旁边的濮水布防。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好了,将军,敌袭!” 那晚,李信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但他并不是很慌张。果然,听了士兵的禀报,他意识到,敌人来劫营时被自己布置的暗哨远远地发现了。 “哈哈哈,放弃水军,要跟我们大秦锐士打陆战了吗?谁给这些齐国人的胆子!” 当时的李信,可谓是丝毫不惧。 别看在此守卫的秦军人少,可个个是精锐。哪怕是正面硬拼,他都不怕齐国那“技击之师”,更何况对方现在是偷袭失败,正在傻乎乎地往自己布下的陷阱里栽。 “按照预定计划,留下几个空营,大军随我埋伏!” 就这样,李信准备好来个关门打狗,让来劫营的齐军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没想到,齐国人冲到了秦营之前,居然就停住了,只是边叫喊着边放起了火来。 而就在李信纳闷之际——“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让他如梦初醒。 “不好!从方向上来判断,那是我方的军火库!快去救火啊!” 于是乎,他也顾不上埋伏不埋伏了,急忙指挥所有能联系的部队赶往各个军火库。 然而,齐军来劫营的部队却堵在路上,趁机掩杀了过来... 而就在李信濒临绝望之际,更令他崩溃的一幕发生了——江面上出现了几只“火龙”,正在向秦军布置的“横江铁索”袭来! 李信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掏出了从齐国淘来的二手望远镜,然后看到: 这是齐国水军的船只——它们能喷火! 接下来,自己苦心布置的铁索就被这火龙烧化! 然后,齐军水师的欢呼声就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将先前的火药库爆炸的声响都压了下去。 “撤!” 在残存的理智的驱使下,李信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可是,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斗志,只想回到荥阳,好好做好防守... 而在对面的齐军大营中,陈平和审食其同样是目瞪口呆。 “这个韩信真的是妖孽啊,竟然还能这么打仗?” 原来,韩信早在之前的试探性进攻中,就根据对于敌军炮位的观察,推测出了对方火药库的大概位置。 然后,他还“明修驰道,暗地潜入”,派出田横麾下的精干小队穿插进去,做好了放火的准备。 而接下来,他一方面发明了一种新式的喷火船,一方面还算准了这一晚的天象,特地安排田荣率部大张旗鼓地去劫营。 就这样,在李信分兵濮水,并且做好反劫营的准备时,齐军的真正行动开始了。首先是袭击弹药库,使得秦军的沿河炮阵哑火,随后当郦商率领水军火烧铁索之际,还在大营埋伏,又被齐“技击之师”阻隔的秦军根本是无力阻止! 还是审食其先回过味来,率先向陈平问道:“他这能耐,都是在黄石学院里学的?” 陈平也茫然地点点头,心里想着: “学院里确实也是有兵法课、天文课以及物理、化学课,但这明显都超纲了好不好!” 不过,随即他突然又想到一场往事... 还记得当时,好像是在什么数学课上,计算什么行程的时间,就是这个韩信表示可以用木罂渡河走一条捷径,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而先生也是以为这个熊孩子是故意捣乱,还将他训斥一通——现在想起来,自己真的早该关注到这孩子的过人之处! 而没过多久,走水路的郦商率先赶了回来,对众人通报道: “今夜我们大胜!不仅突破了秦军的封锁,还俘获了几十辆炮车!护军都尉大人,还是你有办法啊!” 陈平顿时脸一红,正想跟对方表示“这都是韩信的谋划”,却发现韩信正笑着看着自己,摇了摇头。 原来,当陈平赶来之时,齐军内部也差点失控,而很关键的原因在于——韩信年龄太小,并不能让众将信服。 于是乎,他在了解了当前的局势之后,发现自己一筹莫展,而韩信却似乎还有后招之时,果断让韩信作为自己的影子,而自己拿出特派员的架势对众人发号施令,这才让齐军的骄兵悍将们依计行事。 这个秘密,此时只有陈平、韩信和审食其三人知道... 第198章 英雄辈出 且说,当齐军打赢黄池之战,陈平本想向众人透露年仅16岁的韩信才是此战的实际指挥者时,却发现对方示意自己不要声张。 他立刻会意道:“看样子,韩信是想先留一手,再在关键时刻建立奇功?” 于是,陈平很快配合对方而开始了表演。 另一个知情者及军机处成员审食其也是个人精,他虽然诧异了一阵,但不久也找到了自己的角色。 而对韩信来说,他几乎已经习惯做一个“影子”,此时已经不介意晚一点展露头角。 就这样,当齐相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亲临黄池前线时,却发现齐军已经取得了胜利,而他也通过陈平和审食其的密报,终于确认——自己果然找到了真正的兵仙韩信! 而在阳夏战场,齐军大营内。 历史上的韩王信此时只是一个年轻的韩国公子,他也于五年前,自己仅仅十来岁之时,就被招入了黄石学院,并且得到了重点培养。不过,韩公子信一直也很苦恼,因为有一个“影子”总是阴魂不散! 对方居然也叫韩信!居然也自称是韩国王孙!居然也生的人高马大的并且整天抱着一把剑到处转悠! 这分明就是抄他的身份和人设啊!——韩公子信真的是不能忍! 而学院那边也真是糊涂啊!居然都不加以验证,那个“影子”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中二的他真的一直觉得孔鲋无谋,陈平少智... 其实,一来是之前兵荒马乱的,而韩国又没像秦国那样推行过最初版的身份证,想要查证所有学子的家世并不现实; 而二来嘛,幕后金主——齐相,也不在乎学子们的出身。为了确保能够招到未来的兵仙,哪怕是有一百个自称叫韩信的,他也愿意全都收下培养再慢慢甄别。 而公子信终究是贵族出身,干不出村头无赖的行径,所以韩信就这样幸运地避开了“胯下之辱”。公子信也只是一面结交学院的同学们,一面等待一个甩开那个“影子”的机会。 终于,阳夏战事起来了,连孔鲋孔夫子都热血沸腾地想要去从军。而陈平紧接着挑选了一批学子北上,其中就包括韩公子信和他的那个“影子”。而最后,两人还直接被带到了齐相的面前。 就这样,这个历史上就很勇的韩公子信,提出派骑兵突破封锁的奇招,然后果然“脱颖而出”,得到了齐相的青睐。 而也正如历史上,他舍弃晋阳而建都于更靠近边境的马邑那样,当己方陷入敌人的重围之时,韩公子信终于笑不出来了... 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对于阳夏战局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成功帮助吕泽取得夺取秦军大营的“大捷”。然而问题是,那一战虽然俘获了秦军的粮草,但还是没有改变阳夏援军粮道被断的绝境。 吕泽这边,其实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不过他觉得在决战之前,还要先做一些善后工作。 此刻,他正在给齐相起草一份遗书,正写到: “韩信虽有勇武,但是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不过,他的那些伙伴们,比如睢阳人灌婴,朐县人龙且和钟离昧,都是一等一的豪杰!” 原来,韩公子信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地处下邳的黄石学院理所应当地网罗了附近几个郡县的少年英才,其中就包括原本历史上的汉军骑兵司令和项羽手下的两员大将! 眼里只有韩信的齐相虽然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可是韩公子信却团结了同学们,并且带着众人一同冒险。之前他们能够立下奇功,突破秦军的重重封锁,这几位跟班——尤其是灌婴,可是发挥了重要作用。 而接下来,他们更是在吕泽的指挥下,再度建功。 面对当时已经不动如山的蒙毅军,众人率领的骑兵小队很轻易地截杀了其与外部联络的各路信使,配合着吕泽部,给蒙毅等人营造出了一种秦军已经孤立无援,且被各国联军包围了的错觉。 只不过,在蒙毅退走之后,齐军的轻骑兵再怎么搜索,都无法获取新的粮食补给。他们只得一边惊愕于颍川郡的民生疾苦,一边无奈接受自己依旧处于困境的现实。 吕泽在写好遗书时,便找人唤来了田震,对他说道: “我军即将粮尽。我和楚军的周文将军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对襄邑发动决死进攻。请太仆大人护送公子豹、陈胜、吴广以及那些少年们趁机突围!” 田震一愣,随即问起对方道: “吕将军,那你呢?” 吕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表示道: “如果我们能够攻占襄邑,那么自然能够化险为夷。如果不能的话,请帮我向相国大人致歉——我没有等待他的号令,就出兵来救阳夏,还连累了这么多人。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无法对得起大家啊!” 田震望着眼前还不到三十多岁的年轻将领,忍不住对对方表示道: “吕将军,这断后任务还是让我来吧!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相国大人对你更是非常器重。而我嘛,已经当过都大夫,跟过赵边骑,也帮齐国建设了骑兵部队,早就活够本了!” 吕泽则摇了摇头,继续争辩道: “不是年龄的问题,要看我们能在未来贡献的价值。如今,我军亟需骑兵人才,而将军是不可或缺的!就说这突围一事吧,恐怕都要仰仗将军的居中调度。” 这番恭维,田震虽然感觉十分受用,但还想要劝说吕泽一起逃出生天。谁知此时,却有探马来报: “报告,东面出现了大量秦军,正朝我方大营而来!” 两人顿时都是一惊,然后面面相觑了起来。 “明明秦军不出战就能将我们困死,为何他们偏要出击,攻打我们防卫坚固的营寨呢?” 田震此时是百思不得其解。 吕泽却突然眼前一亮,随即下令道: “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决战或许要来了!” 然后,他又转向田震说道: “来不及解释了,请将军率领骑兵绕道敌军侧后探查,然后...见机行事!” 田震瞬间品味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去阳夏城内接上陈胜吴广,也不到楚营中喊魏公子豹吗?等等,这或许不是要突围!而是——可能有战机!” 第199章 釜底抽薪 当吕泽做好部署,亲自登上望楼去指挥时,却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秦军居然已经不顾行军队列,而是像黑压压的蝗虫一般,朝自己军的大营袭来。 “看样子对方真的是急了眼了。” 吕泽一边判断道,一边挥动旗语下令万箭齐发。 此时,经过了与韩国的技术交流,齐国的劲弩也进一步提高了射程和杀伤力。而吕泽所部常年驻守在富饶的定陶,并且得到了齐相的百般照顾,自然在武器装备上冠绝全军。可是己方发射的箭雨虽然对秦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却丝毫阻挡不了对方一哄而上的步伐! 而另一方面,秦军也是占据着数量上的优势,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吕泽几乎是望不见对方的队尾!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让吕泽惊愕之余,也验证了他的判断: “秦军肯定也是没有粮了,这才来跟自己拼命!”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吕泽在指挥的同时也不免疑惑。按理说,荥阳附近的敖仓是不会缺粮的,同时从荥阳顺流而下去运粮又十分方便... “难道说,我大齐水师出动了,反过来断了对方的粮道?” 想到这种可能,吕泽更是精神一振。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胜局已定了!秦军哪怕是拼尽全力,也只能攻克我军的营寨,恐怕是对于附近的阳夏城和楚军大营都会无能为力...而即便他们超常发挥,将我们阳夏的部队都消灭了,也找不到多少粮食。那么接下来,友军自然是能帮我们报仇的!” 想到这里,吕泽便下令擂鼓助威,激励己方的士气。 虽然从大局上来看,无论他们能否守住营寨,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是为了自己部队的性命着想,能凭借营寨坚守下来自然是更好的...而且,吕泽很快也意识到,他们不需要坚持太久,就一定会有转机! 果然,他先发现了楚国的援军——哦不,对方还是打着“魏”字的旗号。 接下来,当他举起望远镜观察,居然还在人群中发现了身先士卒的魏公子豹!顿时也是不免一阵唏嘘。 而另一边,楚将周文也是捏了一把汗。其实,当侦察到齐国大营遭受猛烈攻击之时,他原本畏于秦军的威势,是准备先观望一阵,再做打算的。谁料魏豹却大吼一声,然后直接率领亲卫杀了过去。他也只得率领彭城的楚国正规军抓紧追上。 不过,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魏公子豹甲胄华丽,目标明显。可秦军似乎对他不感兴趣,只是被对方杀到近前才转过身来迎战。而且,魏豹身旁的一个大汉也是异常勇猛,令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恐怕此人的勇猛只有项家军中的佼佼者可以匹敌!”周文判断道。 于此同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事实——自从宋义接手彭城的楚军后,大家的装备是越来越好了,可精气神却不自觉的下去了。如今看来,他们仿佛还不如下邳的那群初生牛犊更有勇气... 但不论怎么说,周文麾下的楚军也是有着一定的战斗力。当他们发现秦军不知为何只是铁了心去攻打齐军营寨之后,更是抛下了各种顾虑,从侧面攻向秦军的长龙。 齐营望楼之上,吕泽又是一惊,他发现——阳夏城中的起义军居然也出动了! 而在义军阵列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韩”字旗号,举起望远镜看去,果然是之前见过的葛婴在居中指挥。 虽然“陈”与“吴”的两杆大旗也夹杂在义军队列之中,虽然这支农民军此时比起蜂拥而至的秦军还是更散乱,但他能看出:阳夏义军已经隐隐有了章法,而那些少许的韩相门客似乎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于是一方面,吕泽意识到——韩国势力多半会收编这支义军,成为此战的一大赢家。 可另一方面,他又在担忧: “西面可是还有另一支秦军!阳夏义军如此倾巢而出来救援自己,可是会露出破绽,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的啊!” 秦军这边,原本坐镇襄邑的任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反过来,被齐军给断了粮! 此前,他麾下的军队仰仗着荥阳运粮之便利,并没有在军中存粮。而且,他统帅的秦军沿着涣水、获水和睢水处处布防,也充分利用了三条水道,一方面顺流而下运送自己的补给,一方面截断联军阳夏部队的粮道。 可在前几天,这三条水道居然都停止了向大军供粮? 任嚣顿时意识到,一定是齐军进逼荥阳,从最上游之处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而如果接着拼消耗,秦军怕是无法取胜...于是他也做出了殊死一搏的打算,在这几日中集合了各处的秦军,准备袭击阳夏城下的联军。 应该说,除了对于阳夏联军中的存粮产生误判之外,他这一战略还是很成功的。他手下的部队,此时再冒着齐军水师的阻击,逆流而上回到荥阳显然不太现实。而他也成功的集结部队,进行了动员,并且把选择了正确的主攻方向——齐军! 远远的发现阳夏的敌军果然被他调动出来后,任嚣感觉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他已经想象好了接下来的一幕: 蒙毅将军将率领另一支秦军趁虚而入攻克阳夏!而自己肯定也能凭借着数量优势,坚持到对面全线崩溃的一刻——那么接下来,不说自己部可以死里逃生,蒙毅将军一定也会记住自己的功劳,再在秦王面前对自己美言几句... 可是,等了良久,任嚣却丝毫察觉不到西面阳夏城的异动。而正当他纳闷之际,突听后方来报: “不好了将军,齐国水师已经于涣水南岸登陆,正在袭击我军的殿后部队!” “在此关键时刻,可不能腹背受敌。” 任嚣火速判断道,然后直接令亲卫去驰援。 可他没有料到,此时一支盯了他很久的部队,正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第200章 骑兵突击 扶沟,秦军大营。 蒙毅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舍弃阳夏战场,率军撤向南阳。 其实,此时蒙毅部的情况比任嚣率领的东线军团要好一点。虽然这支部队,除了蒙毅从关中带来的少量精锐,皆是由地方的郡县兵组成,而且还在阳夏城外遭受了败绩。可是他们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在军中省下了一些存粮,因此当上游的补给被切断后,蒙毅军尚且可以短暂维持,而不像东面的秦军那样直接断粮。 于是乎,当任嚣无奈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并希望蒙毅给予配合之时,蒙毅却有更多的选项。而且,从大局来看,蒙毅也知道,不顾一切地攻向阳夏其实也逆转不了战局。 “颍川郡现在什么情况,看来任嚣他们真的是不了解啊...我们缺粮,叛军同样也缺粮啊!所以我们攻下了阳夏又能怎么样?不如把这个包袱甩出去。” 就这样,蒙毅辜负了任嚣的期待,选择了率军西去。 而他做这个决定,还有一个理由。 楚军收复郢都的战报已经传了过来! 蒙毅当时又是一惊,他原本以为,那里至少能比阳夏坚持的时间长,结果仅仅半日就被项家军给攻克了... 所以,他已经拿不准鄢城还能守住多久,也真的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赶快率军前往南阳,南阳郡怕是也要丢! “我必须得让大王知道——虽然说阳夏是最先交战的地方,可是阳夏战局的胜败,可真的是取决于其他战场的啊!” 蒙毅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目前南郡和荥阳的局面都不大妙,自己又何必在缺粮的颍川,再做什么挣扎呢? 至于被抛下的任嚣军,蒙毅也是实在想不到能够拯救他们的方式——除非真的能在消灭敌军后变出粮食来,但这怎么可能呢? 要不必须指望荥阳的秦军能够速败齐国的水师,重新打通运粮通道; 要不然,恐怕只能指望某个大仙能够凭空变出粮食来了... 而任嚣这边,压根不知道楚军突袭南郡的事,就更不会想到蒙毅已经率军撤离,将他们抛弃了。 当他将亲卫派出加强殿后的力量,期盼能为前方部队和西面的蒙毅军多争取一些时间之后,齐国的骑兵却抓住了他周围守备空虚的战机,对着任嚣发动了突击。 “其实这还是不大稳妥...不过,能给敌人制造一些麻烦的话,那也是极好的。” 在远处的山坡上,田震正跟韩公子信一起拿着望远镜在观战。 他们的身旁还有十余骑,而剩余的部队,都交给那个小将灌婴去指挥冲锋了。 应该说,田震的判断没有太大的毛病。 如果遇此战机,冲阵的是卢绾手下的具装骑兵,田震其实一点也不会担心。可是那支部队对于战马的要求太高,不到秋高马肥之时根本无法南下参战。 而他们此行带领的仅仅是轻骑,而且是齐国自己训练的,战斗力应该还是比不过之前的赵边骑。同时,这回参战的人马也是太少了。田震真的没法指望这支小部队能够斩将夺旗。 不光是田震,此前也很勇的韩公子信这时其实也拿不准了...曾经中二的他在亲自上战场吃了苦之后,终于是知道怕了。这时的韩公子信,早就被乌泱乌泱的大片秦军给吓到了,已经失去了冲阵的勇气,只想着能够趁机突围。 不过,既然灌婴等人跃跃欲试,田震还是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也没想到,对方的表现,很快就让自己和韩公子信傻了眼! 只见这支小分队犹如庖丁解牛一般,凭借着机动力优势,专往秦军的缝隙里钻,很快就如风一般的杀到了秦将的身边。 而当任嚣终于意识到危险,想要指挥周遭的部队抵抗之时。灌婴却率先指挥骑兵万弩齐发,而箭雨刚落,龙且和钟离昧就相互掩护着,带着两队人马冲了过去... 就这样,龙且阵斩任嚣,钟离昧砍翻秦军大旗,而在四周的秦军围拢过来之前,灌婴便指挥着众人从万军丛中钻了出去,然后又寻到一处破绽,继续冲锋。 于是,田震眼睁睁地看着秦军的指挥中枢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被自己的手下给瘫痪掉了,不自禁地惊到合不拢嘴。而韩公子新在惊喜之余,已经在草拟“我和我的伙伴一同斩将夺旗,立下大功”的战报了... 不过很快,田震反应过来了:这支敌兵的前军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消息从后面传过去比较慢,而他们后方明显也开始接战了。 于是,他对韩公子信下令道: “告诉灌婴,不要在此处恋战,速速去攻击敌军的殿后部队,和我方的援兵会和。另外再分些人出来,将秦将的死讯传下去!”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而在此时,韩公子信也不畏惧秦军了,他又点起几个骑兵,教众人一边大喊“秦军败了,秦将死了”,一边往灌婴处靠拢... “看样子,我也应该回去给吕泽将军报喜了。” 田震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催动着马匹。 而当他脚下发力之时,突然恍然大悟: “怪不得,有马镫!” 难怪今日的突击队能比昔日“胡服骑射”的赵边骑还灵活呢,原来是有这一发明的加成。 谁能想到,这一新事物带来的变革自己都没有料到,灌婴等人却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仿佛他们一生下来就在骑马一样...田震真的忍不住感慨:“后生可畏!” 终于,随着彭越率领的海军陆战队与灌婴的骑兵小队前后夹击,击溃了秦军的后卫部队后,阳夏之战进入了尾声。 坦白来说,任嚣麾下这支荥阳来的秦军,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在主将阵亡,被几面夹击的情况下,不少人还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给阳夏的各支部队都带来了重大的伤亡。 “此战,我们算是惨胜...”吕泽最后如此总结道。 当然,他知道,能够取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可是差一点,就会全军覆没啊! 而麻烦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各国势力皆被卷了进来,阳夏脱离秦国后又该如何归属,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第201章 黄池决断 齐相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到达黄池前线的齐军大营,迫不及待地与未来的“兵仙”真·韩信密谈之后,却被对方泼了一头冷水。 此时,他刚刚缓过劲来,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发现,韩信说的其实都很有道理,也给他提供了一个破秦的奇谋——只不过,想要实现这一构想还需要等待时机..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前进路上的下一个目标:荥阳,韩信也无可奈何地表示攻打此城无法取巧。 其实,他们会谈之时还不知道李信在黄池之战中已经被打怕了,将一味龟缩不出,也不清楚关中的主力援军都来支援荥阳了。单是凭借此地的战略位置,城防情况和背后秦国的国力,韩信就判断到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很简单。 而阿盛也忍不住怀疑:莫非对于“兵仙”来说,攻坚是对方的一块短板?他依稀记得,当韩信率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几乎一口气平定三秦之时,对困守雍丘的章邯,他也是亲自围了将近一年,才把城给打了下来。 想了半天之后,齐相终于明白了:其实韩信没有问题,是自己之前的期望太高——在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了“兵仙”的加持之后,齐军就会天下无敌。可事实上,秦国的国力之强和荥阳之坚固都不可小觑。 于是乎,阿盛快速调整了一下状态,又喊了陈平和审食其来开军机处小会。 而另一方面,他也恶趣味发作,将韩信封为“执戟郎”,并让对方也参与到这项机密会议里来了。 “想当初执戟郎这个官职,我还曾封给樊哙,不过对方老早就冲阵立功升了上去。而如今,夏侯婴陪郦先生去了北方,正好我现在也缺一个护卫。让韩信暂且担任此职,应该也是很合适的吧?”他如此说服了自己。 而显然,众人对于他的这项任命也是没有任何异议。一方面,韩信人高马大的显然适合护卫这一职。而另一方面,审食其也对军中的流言表示将信将疑: “莫非这个韩信真的是相国大人的私生子,可我怎么感觉两人长得不太像呢?不论如何,十六岁就当上了执戟郎,看样子韩信要发达喽!” 陈平倒没有理会军中的流言蜚语,也对齐相的任命不置可否,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 “相国大人,张良张子房那边有书信呈上,看样子非常重要!” “哦,快快拿过来,大家一起看。” 阿盛此时也是突然意识到,如今他和“谋圣”张良还仅仅是合作关系,甚至是平起平坐,分别担任两个国家的相国。而他当然想让张良为自己所用,更是对张良的每一次来信都格外看重。 而不出众人所料,这次的信息又是关于楚国的。好消息是,楚军出兵攻打南郡了;坏消息则是,张良提醒大家要小心楚王... “看样子项羽也要出手了,秦国又要有麻烦喽!” 很显然,齐相此时还沉浸在好消息中,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而见到众人没有像自己一样激动,他还是只以为大家不知道项羽的厉害。 “韩信,你怎么看?”在美滋滋的同时,齐相又主动问起了韩信的看法。 “楚国居然去打南郡?这的确出乎在下的意料...如果在下领兵的话,肯定是攻向南阳郡,再和颍川的友军做配合。不过,如今我们应该已经取得阳夏的胜利了。楚军的攻势,可谓是开辟了新的战场,符合我们之前对于天下大势的判断!” 韩信如此答道。 阿盛听后连连颔首,刚才韩信给他出的短期谋划,就是在荥阳跟秦军僵持,但不真正用兵。对方判断,只要他这个齐相能在中路拖住敌人的重兵,其他路的友军自然会趁虚而入,创造新的战机。可谁能想到,如今他还没抵达荥阳城下,楚军那边就先动了! 不过,这一微小的变化,其实影响不大。只要齐军继续大张旗鼓地进逼荥阳,秦军布防在荥阳的部队就依旧抽不开身去救援其他地方,那么秦国国力虽强,难免也会在应对多路围攻时露出破绽。 然而,此时陈平却警惕了起来,对着众人表示道: “大家不要小看张子房的示警...小的猜想,楚王之所以发兵攻打南郡,是想趁阳夏吸引全天下目光之际,趁机收复楚国故土,加强楚国实力,至于楚军是否会在攻克南郡之后进一步北上,可真就难说了!” 这一番话,也使得阿盛如梦初醒。 说实话,他此前一直跟昌平君打交道,对于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大了解。而根据张良的判断,显然情况不是很乐观...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齐相于是询问道。 只见陈平答道: “如果楚王识相的话,我们其实不必理会楚国自己的小算盘。可是如果他不顾大局,只顾自己私利的话——我们和宋义以及项家军的关系其实都不错,小的愿意前往寿春,把事情办妥当了...” 陈平的暗示,阿盛很显然地是听明白了,不过,他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表示道: “杀鸡焉用牛刀?寿春那边不仅有宋义,还有张良,想必他们一定能妥善处理的。陈平,我需要你去北边一趟,帮一下郦先生。” 此话一出,陈平和审食其都是一惊,而韩信却顷刻会意——看样子,齐相要按照他的战略开启北方战场了。 就在陈平领命,正在捉摸其中滋味的时候,阿盛又转向审食其,对他表示道: “阳夏那边的善后工作,恐怕得拜托你了!记住我们的口号是‘搁置争议,共同治理’,而我们的杀手锏,则是这个...” 说着,齐相掏出一物,而审食其看了之后,很快也恍然大悟。 第202章 命脉 原来,齐相掏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张饼。 这正是淄博烧烤所用的小饼的前身,也是阿盛常备在身旁 的零食。 他还语重心长地对审食其说道:“民以食为天。” 众人顿时领会了齐相的意思,阳夏缺粮的消息之前大家都有所了解,而目前看来,这一问题只能靠齐国这边来解决了。 “相国大人高见啊!”或许怕审食其不能领会其中的深意,陈平趁着恭维齐相的机会,顺便提点对方道: “秦国设置的颍川郡,包含了韩、魏、楚三国的故地,还阳夏之战中此三国势力也或多或少有所参与。因此,想要善后并不容易。不过,目前的韩国和魏国都只是流亡政府,根本无法为百姓们供给粮食。而楚国也难以越过淮北的无人区,向那边大规模运粮,所以颍川的命脉还是掌握在我们齐国手里。” 话说回来,由于陈郢被毁的缘故,此时秦国的颍川郡还包含了原本以陈郢为中心陈郡中的一部分,要比它历史上的地区更大,地缘也更加复杂。 阿盛听后接着补充道: “不错,本相也准备提前调拨一些军粮,交给你一起带到阳夏,定能解那边燃眉之急。” 审食其听后急忙表示了感谢。 可陈平却有点惊讶地表示道: “可如此一来,不会影响到我军的行动吗?” 齐相则苦笑道: “目前我军真的可以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国内的动员还没完成,粮食倒提前在定陶囤积了很多,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至于后续我军的消耗嘛...魏无知从田氏宗族那边筹集的粮草和资金,或许可以弥补。” 其实,还有一点,此前他和韩信也商议到了,但此刻并不打算透露给大家,那就是等齐军攻克了敖仓,恐怕几年内都不会再为粮食问题而发愁。 那里作为秦国的东出基地,不仅获得了附近三川郡的全力支援,更是关中之粮向东转运的集散地,可谓是当前天下最大的粮仓。 虽然齐相已认定,攻克敖仓的目标早晚能够达成,也不介意此时先用多余的粮食来收买人心,可目前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到处乱说。 就这样,军机处的众人在短暂的相聚后又一次分离了。陈平北上去与郦食其会和,准备成立北方局;而颇有执政经验的审食其则南下颍川,去探索新的治理模式了——他原本承担的,帮齐相整理文书的工作,也交给了“执戟郎”韩信。 齐相打算如此既让韩信得到心腹待遇,又帮助这位未来兵仙熟悉齐国的情况。 而至于另一位韩公子信,他也恶趣味发作地把对方封为齐国的“治粟都尉”,安排了一个粮食转运的工作... 由于水路交通的便捷,几日后,审食其就带着“救命稻草”与阳夏前线的吕泽、田震等人会师。 而紧接着,他对众人的惨状,也是大吃一惊。 吕泽的那支军队,死的死,伤的伤,此时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几千人。楚军剩余的人马倒是更多,但他们的缺粮问题更为严重。此时,从彭城到阳夏的粮道虽然已经被重新打通,但从那边陆路运粮还是没那么快。于是周文等人又前往附近的县城碰碰运气,可是至今收效甚微。 不过,秦军败退,再加上联军的到来,更是促使原本就不满于秦国统治的百姓们效仿陈胜、吴广,纷纷聚众起事,结果,除了阳翟等重要据点外,颍川郡基本上很轻易地脱离了秦国的控制。然而,这些地方还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粮食,于是差点酿成了饥荒。 好在齐国的援助及时到来,才避免出现后世那种流民四处乱窜的景象。 而审食其在与吕泽、田震等人会和后,更是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此时的阳夏,可谓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韩国方面,张良和韩王尚在寿春,他的门客葛婴等人此时仅仅是奉命跟着房君蔡赐,无法发挥什么作用;魏国方面,公子豹太过年轻,也缺乏谋臣随行;而楚国方面,本来就担任副将一职的周文,自然也不可能站出来挑大梁。 当然,义军当中的陈胜还是有当老大的野心的,可是义军内部其实也一团糟。本来这种平民上位的事,就不被各国贵族所认可;而在前日的大战时刻,陈胜身边还发生了车夫庄贾叛逃,投奔秦军之事...陈胜的威威顿时又是大跌。 齐军方面,则在目前严守客军的定位,没有过多掺和到战利品的划分上。而且说实话,颍川郡其实从来就没有归属过齐国,吕泽等人自然也不好意思提出领土要求。 审食其了解情况之后,便嘿嘿一笑,然后使出了一招:挟公子,哦不,是“奉公子以令不臣”。 他假装站在韩国这边,鼓励韩公子信出头与魏公子豹相争,而把齐国包装成韩国势力的后援。魏豹顿时就傻了眼,只希望魏无知和陈平能早日来到自己身边,再为自己出谋划策。 而对于义军的安置,审食其则奏请齐相,要将陈胜封为定陶君,同时把吴广封为定陶相,把他们的势力迁往齐国。 “让首倡义兵的二人,移居到天下致富的定陶。这可是能帮我齐国发挥很大的示范作用啊!于此同时,借用两人的名声打破齐国‘非田氏不得封’的潜规则,自然也是绝妙至极的!而旁人要是嫉妒的话,也只是会针对此二人,而只会感念我们齐国的好!” 审食其如此盘算着,打算把陈胜、吴广放在火山烤。 当然,他也没在此时彻底击碎魏公子豹,以及楚国那边瓜分颍川的幻想。因为他明白,一旦张良携韩王真的北上来到了颍川,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正牌的韩国朝堂将最终的胜利果实给摘掉!所以,他需要留一些反对派,保留一些争议。 只是,他不大明白为什么齐相一再跟他强调,不要跟张良为敌,还得尽可能顺着对方? 不过,这让他为难的一幕却迟迟没有到来——原来,寿春那边又出事了! 第203章 楚王的野望 寿春城中,宋义还没习惯令尹的工作,就在短短的几周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 首先是捷报频传,不仅项家军飞速收复郢都的消息,使得楚国人民异常兴奋;他离去之后的彭城军居然也参加了阳夏之战,并且作为联军的重要组成部分,立下了赫赫战功? 宋义就这样首先感觉到了双喜临门... 可是,正当他准备按照昌平君留下的计划,配合其他方向的联军,继续抗秦以及反攻韩地的时候,楚王却想着见好就收。 楚王一方面否决了众人之前定下的“五年平韩”方略,另一面还严令项家军在收复南郡故土之后就作壁上观,不再去进攻秦军。 哪怕宋义是个平素谨慎的保守派,对于楚王的这一连串命令也是很不认同。他不明白,楚王为何在此时还抱有幻想,以为秦国会饶了他们?他更是预感到,一旦联军内部有人开了个坏头,在盟友拼命的时候坐观成败的话,那将很难保持团结,而更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宋义也不是没有在楚王面前据理力争,可是人家楚王也是有理由说的——在他的“领导”下,楚军收复了郢都故地,还和韩国与齐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他可是“一鸣惊人”的雄主,而宋义又怎么能轻易看懂自己的野望呢? 更何况,在宋义到来之前,楚王还飞快地复原了官制。于是此时仅仅担任“令尹”的宋义比起原先的“相国”昌平君,权限小了很多。如今的宋义几乎丧失了自主的决策权,只能作为楚王命令的一个首席执行者。 而这一晚,老朋友齐国使者高陵君前来拜访,当宋义以为终于可以暂时抛开工作上的烦恼,与知己好友一番倾诉之际,却发现对方带了一个不速之客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流亡在楚地的韩国相国——张良。 宋义虽微微一愣,但很快就从容掩饰了起来。但他还是略带好奇又有点责怪地向张良问道: “子房,你怎么也来了?” 谁料,张良却抓住他的这个话茬,诉起苦来: “我倒是想走...奈何楚王不让啊!” “咦?此为何意?”宋义不解道。 见状,高陵君也在一旁补充道: “你看吧!我就说此事宋义大哥绝不知情,定是那楚王自作主张!” 宋义听后更加疑惑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于是,张良解释了起来: “听闻阳夏之战已经结束,我与韩王本想向楚王辞行,回到颍川故土继续复国大业,可是...楚王不准。” 宋义明显一愣,这么大的事楚王独自做出了决定不说,甚至连自己都没告知一声?他原本想向对方解释,想尽力弥补楚国和韩国之间的关系,可是由于事发仓促,他也一时无言。 而高陵君看到宋义无言以对的样子,便开口为好友解围道: “其实,楚王的意思我们大致也能猜到。他表面上的借口是如今阳夏刚刚决出胜负,局面太乱,怕有危险。实际上,恐怕是不舍得手中的筹码...我们也都知道,如今这天下,有你们楚国、我们齐国,和盛极而衰的秦国这三股势力,看样子他是不愿意再让韩国独立出去啊!” 宋义听罢,顿时觉得对方说得合情合理,而自己只得接着苦笑... 张良见状表态道: “其实,我们韩国独立与否,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是,我们怎么能够错过如此一个击败秦军的良机呢?要知道,论起各个势力的实力,秦国还是要冠绝天下的,我们必须得齐心协力,才能打败秦国!” 宋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甚至在心中抱怨: “大王啊大王,你就算有私心,那也应该在击败秦国之后再去背刺盟友啊!怎么能现在就想着置身事外,只满足于收复失地呢?要知道,秦国和楚国此时已经积攒了几世的仇怨,应该把第一优先级放在打倒对方上啊!”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这样好了,改天我再去劝劝大王吧!” 无奈之际,宋义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而此时,高陵君却充满关切之情地嘱咐道: “兄长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宋义先是不假思索地应下,可是他却越想越觉得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很不对劲... “贤弟,你这是何意?” 他终于开口问道。 高陵君则是看了一眼张良,然后压低声音对宋义说道: “我们有一个猜想,兄长最好知道一下...” 宋义听完,顿时变得更加不可思议了。 南郡,鄢城。 楚军再一次取得了胜利。 坦白来说,这场仗比起之前的突破信阳通道和突袭郢都来,要更加难打。秦军此时已经有了防备,并且那里离自己的关中核心区也更近,经营的也更好。 可是,在项梁的坐镇指挥下,项羽和英布两员勇将都充分地得到了发挥,而收复故土、告慰祖先,重现鄢郢之战之前楚国疆域的目标也使得全体楚军充满了斗志。 于是乎,他们也还是没怎么苦战,就取得了胜利。 因此这一回,项家军的众人各个喜笑颜开,景驹却感觉到了心里不是滋味...而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原本他替楚王提拔的英布等人,此时也已经因为战友情,而越来越向项羽等人靠拢! 或许也是为了继续给他添堵,范增在众人庆功之际进一步进言道: “诸位将士,如今我们轻而易举地收复鄢郢,恐怕不仅是宗族保佑,以及大家奋战的结果,更是因为——秦国因为阳夏的战事和我相国遇刺之事,放松了警惕!如今,据探查,秦军在南阳郡的布防还未完成,我们应该趁此良机,迅速攻占宛城,然后入武关一鼓作气将秦国消灭!” “理应如此!俺就先干了这坛酒,与大家共勉!” 出乎众人的意料,竟然是曾经被“亚父”抓捕过的英布率先表态,还是强烈支持... 景驹顿时眼前一黑,真想私下将这不知好歹的英布教训一通。而看着项羽带着众人拍手叫好,他顿时明白——自己必须站出来,结束这场闹剧了! 第204章 请君入瓮 “够了!” 在众将被范增的提议给带动了起来,纷纷表示要趁热打铁,北上攻击秦国的南阳郡之时,景驹终于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呵斥道: “此战我们是为了收复故土,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了!你们也别太天真了,这秦国哪有这么好对付?不过是之前阳夏出了乱子,给了我们可趁之机罢了!如今,我们就应该听从大王号命,在鄢城固守就好!” 说罢景驹环顾四周,发现第一个响应范增的英布此时已经偷偷地低下了头,心里得意地嘀咕道:“这就对了!别忘了谁是你的主人,谁给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另一旁的项羽明显没有那么好打发,只见他依旧是行了个礼,然后对着景驹据理力争道:“监军大人,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王不了解前线的实际情况,而我们则是清楚的。如今秦军主力尚未抵达,宛城的防御空虚,此真乃千载难逢的战机,我们不可错过啊!” 坦白来说,面对着身长八尺,力能扛鼎,而且在战场上动不动大杀四方的项羽,景驹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可是,偏偏这位年轻的战神充满了贵族风度,不仅讲礼甚至还有点“妇人之仁”,景驹逐渐又开始轻视起了对方。 于是乎,当项羽还在以卑微的言辞小心翼翼地解释拿下宛城后,他们如何能够“进可威胁武关,退可依城野战歼敌”,从而立于不败之地之时,景驹却突然暴起,对他呵斥道: “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这里是大人说话的地方!大王已经决定了事情,你们项家难道还想违反吗?” 说着,他更是掏出了楚王赐给他的金牌令箭,一方面是为了威吓众人,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面对人高马大的项羽时,给自己壮壮胆。 而就像在原本的历史中,面对宋义,项羽辩经失利一样,此时缺乏论战的少年霸王更是无奈地吃了个瘪。在失望之余,他将目光投向了“亚父”范增,却看见对方示意他稍安勿躁。 于是项羽只得默默忍下,将愤恨憋在心中。 “怎么样?还有谁不服?” 景驹继续趾高气扬地表示道。 出乎众人的意料,平素最为活跃的范增此时却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项伯,见局面闹得有些剑拔弩张,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哎呀,有话好好说嘛!今日是欢庆胜利的日子,我们不要考虑这么多啊!大家喝酒、喝酒...” 于是乎,众人也只得尴尬地跟随着项伯,强颜欢笑了起来。 项羽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闷酒。 本来项伯对他,还是有着监护的责任,在平时也一定会早早约束他,让他不要贪杯。可是此时,项伯一心顾着在宴席上担任气氛组,暂时就顾不上项羽了。 而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刻,一直没有说话的主帅项梁则与“亚父”范增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坦白来说,景驹也是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在第二天,他特意将英布喊了过来,对他一阵苦口婆心地提点道: “你怎么能附和范增的话呢?难道忘了之前就是他把你抓起来的?你要记住,范增是项家的人,而如今项家把持着军权,可是不愿意让外人插手!所以我们得团结,要坚定地跟着大王,在军中跟项家那群人做斗争!” 英布见状,立马见风使舵,连连称是,心中却想着: “老子才不管你们的争斗呢!再说了,要不是范增把老子给抓了,老子又怎么会满足相面所说的‘当刑而王’的条件呢?他其实也算是个恩人啊!” 而一想到项羽,他这个行家更是心里犯怵,几乎想默默祈祷,这辈子不要跟项羽为敌。 在同一时间,“亚父”则来看望项羽,当他发现项羽虽然有点神伤,身体却是依旧生龙活虎时,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对对方暗示道: “羽儿,暂时委屈你先忍耐一下...如今这个景驹,不仅拿着楚王的金牌令箭到处炫耀,还掌握着我军的后勤命脉,我们还不能跟他翻脸。不过,‘亚父’已经在想办法了,江汉这里的百姓们也纷纷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支援着我们的北伐大业!” “莫非?”项羽此时如梦初醒,接着试探道: “亚父您是故意放纵景驹?” 只见范增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爱徒说道: “哈哈哈,孺子可教!如今景驹仗着有大王在背后撑腰,却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站在了全军将士的对立面上!放心吧...等我们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定会用他的项上人头来祭旗!” 项羽瞬间精神一振,但范增也立刻提醒对方要暂且低调,先悠着点。 几日之后,寿春城中。 万分疲倦的宋义又一次见到了高陵君与张良,而且不知为何,他感觉张良的模样像是心如死灰一样。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对两人说道: “看样子,你们都清楚了?” “清楚了什么?”高陵君疑惑地问道。 宋义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便对两人从头解释道: “我又跟大王说了一下上次我们商议的事...大王也算是退了一步,现在的意思是——子房可以去颍川那边,正好可以协助周文将军进行当地的治理,至于韩王嘛?” 宋义顿了顿,还是无奈地表示道:“大王还是说,前线太危险了,韩王应该待在寿春...” 张良听罢,顿时轻蔑一笑,心里琢磨道:“楚王分明是想让我家大王成为人质,让我听从他的摆布!而且看样子,楚王也是在觊觎颍川了?” 而紧接着,宋义又转向高陵君,无奈地对对方表示道:“大王还说了,他好久都没有跟齐王联络了,准备派出使者,请贤弟你做个向导,替他引荐...” “啊?” 高陵君也是一惊,心想着:“怎么在此节骨眼上,要让我离开寿春?” 张良则嗅到了背后阴谋的气息。 齐王一向是不管事,而把军政大权都委托给了齐相,如今楚王想绕开齐相,直接联络齐王,到底是何居心? 不过,他感觉自己也用不着猜测,就已经直接下定了决心,对宋义表示道: “子房这里也有一个消息,想跟大人分享。” “请讲。”宋义立刻郑重其事地准备洗耳恭听。 而事实证明——这枚重磅炸弹值得他如此对待! 第205章 铤而走险 次日夜晚,昌平君府。 一名黑衣人悄悄地潜入了进来。 他的身形非常矫健,躲过了巡查的士卒,然后趁着婢女的不备,毫无声息地闪进了昌平君的病房... 可谁知道,正当他亮出匕首,想要结果掉床上之人时,对方却突然睁开了眼! 黑衣人顿时大惊,动作迟缓了一下,结果很快就被对方一个擒拿给缴了械。 而听到声响之后,很快周围火光四起,随即一群人便进入了房间,为首的三人则是宋义、高陵君和张良。 只见宋义满脸堆满了失望之情,但眼神中还没放弃最后的希望。可是,当他快步上前,扯下黑衣人的面罩后,那仅存的希望也消失了。 “是你,秦嘉!”高陵君惊呼道。 对方他可是太熟悉了,正是楚王身边的侍卫统领!想当初,这个秦嘉还是昌平君的门客,跟随众人一起来到的寿春城。可是,他受了楚王的赏识,很快飞黄腾达起来,而昌平君还因为楚王身边有此得力之人的保护,为他和楚王感到高兴呢! 见状,秦嘉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他立刻正了正色,对众人呵斥道: “你们居然布下陷阱等着我?熊启...大人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还不快交出来!” 宋义见状,终于忍不住,对着秦嘉哭诉道:“相国大人他已经...不治身亡了!” “啊!”秦嘉大惊。 而没等他再有什么表示,张良便向假扮昌平君的大汉,也就是他的另一个手下武臣示意,对方随即便一下子将秦嘉打晕。 原来,范增和张良一直有所怀疑:昌平君遇刺,跟楚王脱不开关系! 因为那日房君蔡赐要跟昌平君一起面见楚王的消息十分隐蔽,连他们两个人提前都不知情——那么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呢? 当然,原本他们也不确定楚王是想向昌平君下手,而是猜测对方只是想制造蔡赐遇刺的事件,从而使得救援阳夏之事不了了之。然后还是因为蔡赐临时没有与昌平君一道同行,才让昌平君一个人遭了殃。 可是楚王重掌大权后的一系列举措,却不得不让他们进一步怀疑... 而另一方面,由于对方是王,两人也明白很难实质性地去追究其罪责,故而也一时隐而未发,只是暗中加强了对楚王的戒备。可谁曾想到,楚王的举动,已经渐渐妨碍到了反秦大业。而恰在此时,昌平君也不治身亡了,张良于是出此下策。 “楚王的真面目,想必令尹大人已经知晓...” 看到宋义难忍心中的悲伤,张良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对方回到正题。 坦白来说,他也给了楚王最后一个机会。张良原本跟宋义打赌,让对方在白天进宫向楚王报喜:昌平君抢救成功,马上要醒了! 如果楚王还留有情义,或者确实是误伤了昌平君,那就不会动手,只会觉得高兴;可刚刚一幕已经证明了——楚王果然一开始,就是冲着昌平君去的! “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宋义此时还不敢相信眼前血淋林的真相。 张良则叹了一口气,说道: “恰恰是因为,熊启大人是他弟弟,是有可能取代他登上王位的...其实两人从小分居两国,就没有什么兄弟情,而熊启大人离秦归楚之时,正是秦国对楚国发动灭国战争之时。所以大王这才舍得让出一部分权力出来,可是这五年来...” “这五年来,我们楚国的国力不是也在蒸蒸日上吗?”宋义打断了张良的话,发出了灵魂拷问。 张良继续叹道: “正是如此,楚国摆脱了亡国之危。而熊启大人的威望则与日俱增...楚王诛杀权臣李园上位,原本也是雄主,并不像齐王那样安心享乐,所以,他对熊启大人的忌惮之心才一天天地加剧了。” 宋义闻言,只得沉默不语,而他越想,越觉得张良的分析很有道理。 高陵君看见众人已经将来龙去脉都基本上理清了,于是抓紧发言提醒道:“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啊?” 张良急忙对宋义施以大礼,然后表示道: “宋义大人,此时此刻需要您主持大局了!彭城那边皆是您的旧部,项家军也一定和咱们是一条心!我们应当马上控制寿春城内的军队,然后找楚王摊牌——只要他置身事外,不在干涉我们的抗秦大业,我们就答应为他保密!” 高陵君瞬间心领神会,在心里默默想到: “我们现在有了楚王的把柄,但又找不到更合适的王位继承人,只能让楚王先和齐王一样,做个只有象征意义的君主了...咦?这么一想,我家大王不乱折腾,好像也是件大好事啊!” 可他们没有想到,宋义沉思了片刻之后,对两人说道: “不行,大王对我有着知遇之恩,熊启大人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高陵君大惊,然后赶紧问道: “那兄长的意思是?” 宋义想了想,便对两人嘱托道: “贤弟,你快快前往彭城吧!对了,带上襄儿,你们离开了寿春就安全了。子房,你也要小心啊,或许可以前往颍川,或者去找齐相?” 张良一听,顿时急道: “可我无法带着韩王一起走啊!” “我会保护好韩王的...想必大王还不会不顾一切地对我们动手,而且,只要你们在外面没有危险,我们就更加安全!” 听罢,张良这才冷静下来,弄清楚了宋义的打算: “他这是想建立一套威慑平衡啊!寿春城里,如果我们不采取兵谏,或许楚王能够说一不二。但在其他地方,楚王可是难堵这天下的悠悠众口。所以,哪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敢动寿春的宋义和韩王。” 虽然张良放不下韩王的安危,感觉此计并不稳妥,但一时之间,他好像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第206章 后方来使 在众人定下计划后,就在当天夜里分头行动了起来。 一方面,高陵君带着宋义之子宋襄沿淮水而下,然后再溯泗水而上,很快就来到了下邳至彭城一线。这里跟齐国的联系非常密切,又是昌平君和宋义经营已久的地方,他们于是便摆脱了危险。 另一方面,张良则溯淮水而上,再转至汝水,很快就来到了颍川郡的上蔡。而此时主政上蔡的,正是他之前援助过的蔡赐。 两人见面之后,很快便交换了一下颍川和寿春方面的见闻,随即自然也都是唏嘘不已。 张良在感慨半天后,不禁盘算道: “如果说寿春那边的问题是楚王怀有私心,而且如果宋义不反,他的地位至高无上,无人可以约束;那么颍川现在则是太乱了,我们虽然赶跑了秦军,但在战后秩序和战利品划分上,依然还有很多问题啊!” 而身为韩相,此时他也只能把楚国的问题抛在脑后,把主要心思放在颍川故土的治理上。 经过蔡赐的介绍,他已经了解了阳夏之战的全过程,也弄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颍川郡原本是征粮征得太狠了,而现在刚刚经历了战火,还错过了春耕,粮食只能靠齐国那边救济;陈胜吴广两人已经抛下父老乡亲,美滋滋地跑到定陶去享福了,齐国以韩公子信之名控制了阳夏和周围的一些地区,魏公子豹及楚军周文部也实控了一些城池,另外秦国的残余势力,和像上蔡这样地方自治的存在,也让颍川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张良顿时是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必须要四处走动一番,好好制定一下善后的方案。 南郡,几日之后。 楚王的特使突然前来找到了景驹,项家军见状也如临大敌。于是,就在景驹与特使密谈之时,项家也秘密地开了个小会。 只见项梁率先对众人表态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啊?该不会是我们秘密准备北伐粮草之事,走漏了风声?” “应该不会”,‘亚父’范增判断道:“这里距离寿春,毕竟路途遥远,哪怕走漏了风声,也应该是景驹先有所察觉,怎么可能是远方的大王先得到了消息?老夫倒是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大家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见对方如此郑重其事,大家各个正襟危坐,准备迎接范增口中的重磅消息。 而“亚父”又刻意压低了一下声音,对着众人表态道:“熊启大人或许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据传言,前不久宋义大人为他发了丧,同时寿春城中一片素缟。” “熊启大人,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项伯闻言,率先动情地悲伤了起来。 而一旁的项羽,由于太过年幼,和昌平君的交集不多,此时却没有很强烈的表示。 “声音轻一点,不要让外人察觉到!”项梁先是对他的三弟提醒道,随后则表达了质疑:“可是...这么大的事,大王为何要派特使秘密传令给景驹?难道是怕消息传扬出去,影响我军士气?” 不过,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摇摇头——楚王不是主张见好就收吗?他恰恰应该大张旗鼓地公布丧讯,然后以治丧的名义歇兵啊! 项羽则轻蔑地表示道: “如果大王这样想,可就太糊涂了!他难道没听过哀兵必胜的道理吗?我们完全可以说幕后黑手是秦国人,然后激励将士们进攻秦国,将新仇旧恨一起报掉!”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而项羽也仿佛从众人的表情中意识到,他刚刚的想法似乎过于惊世骇俗,已经出乎了常人的意料。 终于,范增决定不再藏着掖着了。只见他再度示意众人靠近,然后悄悄地说道:“我和张子房其实有个猜想——谋害熊启大人的幕后黑手,或许就是大王...当然,我们还没探查清楚,此时也不是很确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惊失色。然而,范增还没来得及解释其中原委,就察觉到军中异动。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景驹已经结束了和特使的密会,正在擂鼓聚将。 而等到众将集合,只听得景驹当众宣布道: “后方出了点事...是越国的余孽趁我大军西征,又在打我们江东的主意了!因此,大王命令我们派出一支军队回去救援。” “此事万万不妥啊!”年轻的项羽还很单纯,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依旧从军事方面进言道: “从这里到江东,隔着千里之遥,如此调兵实在是不智!更何况,北...边的秦国随时会打过来,我们要加强防备才对!” 他其实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北伐”二字了。好在项羽突然意识到了不妥,然后很快更正了说辞。 景驹听罢,依旧是像先前那样,先是故作镇定地瞪了一眼项羽,然后举起大王给他的金牌令箭呵斥道:“王命不可违,你们项家是想造反吗?” 项伯赶紧一边拉住项羽,一边表态道:“不敢不敢,一切听从监军大人的安排!” “好,诸将听令!范增,你身为末将,此次行动就由你带队。英布!你要好好‘协助’范增大人,听明白了吗?” “遵命。” 只见两人乖乖地接受号令,景驹顿时有些飘飘然。 项羽当即感到有一些不妥,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项伯死死拽住,只得作罢。 而此时,项梁终于开口表态道:“敢问监军大人,还有别的命令吗?” 面对着项梁这个名义上的主帅,景驹还是不想撕破脸。于是他也客气答道:“没有了,这就是大王此次的全部命令。” “鬼才信呢!”项家众人几乎同时在心里吐槽。 “这样啊!那大家都辛苦了!”项梁继续不动声色,然后换了一个试探对象:“对了,特使大人,寿春城内的情况如何?” “寿春城内...啊,一切安好!” 项梁明显感觉到对方有些慌张,但还是很快遮掩了过去。于是他便猜测,昌平君多半是真的出事了,而楚王也的确想封锁消息。 景驹似乎也怕夜长梦多,于是赶紧表态道:“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就先散了吧!英布,你留下...那个,你家里人给你捎信了。” 这借口找的,连项羽都哑然失笑。 可是他没料到,还真有一人,在此时挺身而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207章 将兵赴丧 “且慢,监军大人。末将对于江东那边比较熟悉,也想随军去平定越国之乱。”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皆尘埃落定之时,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一看——发言者居然是一向人畜无害的项伯! “这个嘛...好的,你就跟着范增,一起回去吧。”景驹略作思考,还是答应了。 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此举埋下的祸根,只是在想:“项家众人中,这个项伯最没用了,有他没他都差不多。在回寿春的队伍中,有英布在,就没有问题!而这里嘛,少一个项家的人,也少一份危险!” 坦白来说,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大妙,但是现在寿春那边看样子也乱成一锅粥了,要不然楚王怎么会调兵来做自己的外援? 于是乎,他只得让“自己人”英布作为实际的“带队”之人,又一起调走和对方“有仇”的范增。而至于自己的这招借刀杀人,究竟是能干掉“亚父”,还是让对方老老实实回到寿春,景驹其实并不在意。 而如今,多带一个项伯走,看样子也没什么问题。他还可以释放亲善的信号,麻痹在此的项梁、项羽两人,而等项伯到了寿春,自如也会被楚王控制起来,到时他和张良的私人关系,应该也是能被利用的! 就这样,景驹在打完如意算盘后,便将英布单独召入,然后嘱咐了一番。只是他没有留意到,对方那样一个在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没听他说几句话,就已经被吓傻了! 而项家众人中,此时的的项羽也是异常的慌张。 “亚父,你要小心啊,英布怕是会对你不利!” 看到项羽如此关心范增的安危,项伯不禁摇了摇头,吐槽道: “你这小子,怎么也不关心一下自己的亲叔父?就不怕那些人对我动手?” “不会的,叔父你那么圆滑,一定会没事的!”项羽调侃道,瞬间使得之前的伤感一幕变得滑稽起来。 “你这小子!别以为叔父不在身边了,就没人管你了!” 项伯也佯装大怒,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好了好了,还是正事要紧!”项梁表态道,终于制止了两人的胡闹。 而范增也嘿嘿一笑,然后暗藏玄机地说道: “景驹此举,怕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太天真了,真的以为老夫对付不了英布了吗?” 见“亚父”如此表示,项羽才将信将疑地暂时放心了。 不过,范增依旧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只不过,我们的北伐大计,怕是会受到影响了!” 项梁闻言,也附和道: “这也是难免的...唉!想当初熊启大人配合着父帅,先是败李信,再拒王翦,并且开始了对彭城的经营。如今,我们继承了他们的遗产,得以收复故都,最后为他耽搁一下,也无妨。” “说得好!不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范增表态道: “如今羽儿已经成长成我军第一勇将了!只可惜,在后勤方面,我们不仅缺乏人才,还摆脱不了景驹小儿的掣肘...不过,老夫相信,我们一定会时来运转的!楚地那么大,也必定会有新的仁人志士加入我们抗秦的队伍,请将军多多留意。” “那是那是。”项梁连忙答应道。 可是在项羽看来,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好在此离别之际,当着“亚父”的面唱反调,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什么后勤?什么其他的人才?老子只需要带着本部的子弟兵,就能将秦国给灭了!” 不久之后,颍川郡,扶沟水寨。 为了方便和上游的齐相保持联系,审食其便将齐军的大本营,以及自己的办公地点,迁移到了蒙毅军曾经驻扎的扶沟大营内。 之前,他便将颍川这边的情报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阿盛。而此刻,齐相的一封回信到了。 他拆开之后,顿时大惊道:“相国大人很乃神人也!” 一旁的吕泽见状,便试探性地问道: “相国大人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吗?” 审食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歪嘴一笑,卖起了关子: “你可知道,颍川郡之前为什么会出那么大的问题吗?” 坦白来说,恰恰因为吕泽属于是智将,有一定的政治治理的经验,审食其才这么问。在他看来,两者也算是知己,可以进行一番交流. “哦?有意思...不是因为秦国征粮过度导致的吗?” 吕泽仿佛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审食其答道: “这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可如果我们继续往下挖——为什么秦国其他的地方都还没出问题,偏偏是这里的征粮问题如此严重?” 吕泽心里道:“还不是因为出了陈胜吴广吗?榜样的力量还是很强的。” 但他知道,审食其和此二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多,而齐相更是与二人素未谋面,所以显然这不是对方心里的答案。 于是,他又思索了一番,然后试探道:“难道跟这里的地理位置有关?” 坦白来说,由于陈郢被毁,这个世界秦国的颍川郡划分的极其粗放,原先的韩国、魏国和楚国的故地都被弄到了一起,显得很散装。而这也给联军划分战利品,制造了麻烦。 “有些接近了。”审食其提示道:“那么这地理位置,又造成了什么影响呢?” 吕泽继续猜测道: “因为地缘复杂,所以难管理...而因为难管理,主政这里的秦吏干脆就采用以暴制暴的手段,并趁着信息不透明而多捞点...” 见状,审食其连连点头道: “不错!不过除了官方的作为之外,贸易因素也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贸易?” 顺着这个思路,吕泽继续思索着。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的百姓虽然缺粮,但似乎并不缺货币——甚至之前有富人拿着囤积的各国货币,想找齐军买粮。 之前吕泽没有在意,而此时,他愈发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第208章 金融试验 见吕泽逐渐找到了答案,审食其终于不再卖关子了,他对对方解释道: “颍川地区,从地理上看不大适合发展农业,却非常适合发展商业。而在文化上来说,这里地跨韩、魏、楚的故地,固然管理不便,却也能促进地区间的商业交流。而且,因为北边秦三川郡的防备较为森严,这里也是我们齐国商人和秦国进行贸易的主要场所。” 吕泽顿时感觉拨云见日,感慨道: “原来如此!所以哪怕秦国的政策再怎么鼓励耕种,颍川的百姓也会将粮食拿出来,交换货币以及其他商品。” “不错”,审食其点点头,继续道:“在之前的几年里,颍川人的确赚了不少钱,也能从别的地方买来粮食,用以自用和上交赋税。可是这两年,大战在即,各国都在抓紧囤粮,他们那一套就不灵了。” 吕泽则举一反三,推测道: “看样子,颍川的官吏率先被腐化,也是很有理由的。一来这里离咸阳较远,秦国朝廷的监督比较弱;而二来民间商业的发达,也使得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动下场参与贸易——在以往的好日子里,他们通过贸易得到的粮食,比起自己幸苦种得的还要多得多,所以多交些赋税也无妨,可是日子一不好嘛...” 审食其也嘿嘿一笑,然后补充道: “假设前面几年他们每年能收上来一万石粮食,其中一半是贸易得来的。而今年不可能只交五千石...这样为了完成上面摊派的任务,就只能加倍盘剥百姓了!” 吕泽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看样子我们已经找到了颍川问题的症结,但又该怎么解决呢?” 其实,作为齐相的秘书,审食其知道,齐国暗地发动的贸易战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这种隐秘之事,他也不可能到处乱说,于是就直接跳到了解决方案。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趁着个机会,统一一下货币,并且尝试迁移一下户口。” 吕泽一听,顿时又愣了半晌,叔孙通又解释了好久才让他明白其中的经济学原理... 于是,不久之后,他们以齐相的名义宣布: 如今战事已经告一段落,齐国对颍川的粮食供应,将实行“双轨制”。 在此,制度下“赈济”和商业买卖并行——除了少数为弱势群体提供的“救济粮”之外,普通百姓需要用齐国的刀币来买粮食。 而在派粮地点的隔壁,就是钱币兑换处,大家可以用各式各样的货币来换齐国的刀币。 从理论上来说,粮食是平价出售,每人每天都有限额,以防二道贩子囤粮。但是,货币兑换却会根据钱币的成色打几个折... 此外,齐国还鼓励颍川的百姓向定陶迁移。而除了“自由行”之外,齐军还提供“移居安保”的服务,将每隔一段时间派遣有军队保护的旅行团,从颍川前往定陶。当然,这收费不低,但对很多富人来说,也是很划算的。 配合这一服务,齐国还推出了“银行”业务,针对拥有大量钱币,不方便搬家的富户。齐国发行了特殊的票据,颍川百姓可以把钱就地存起来,然后再到定陶去取,齐相将以个人名誉保障他们财产的安全。 其实,对于齐相所说的,“以粮食为基准,进行货币发行”的操作,审食其自己就听了个似懂非懂,而他也不知道吕泽能明白多少... 两人只是发现,齐国这边一船一船的粮食被换成了成堆成堆的各国货币,而齐相似乎还想在颍川郡择址造一个铸币厂,使得齐国的刀币在此处制造并流通开来。 另一方面,需要返回后方休整的齐国士兵,也以旅行团保镖的名义,一批一批地被安排好了。而原本大军开拔的费用,也早就从服务中费被赚回来了。 “我们派了粮,救了百姓,还赚了钱,统一了货币?” 见到如此一举多得的效果,吕泽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几日之后。 当张良前往阳翟城下的楚军大营,拜访魏公子豹和周文将军之时,突然听到了齐军宣布进行“金融试验”的的重磅消息。 众人也是消化了半天,才弄明白了齐国人想干嘛... 其实从字面上来说,那些举措都不难理解,齐相还故意搞成大白话的样子,方便百姓们理解。但这一系列组合拳背后蕴含的深意,却值得品味。 此时,魏无知也抵达了魏豹身边,他跟张良探讨了半天,才弄懂齐国这一系列举措的含义,并解释给众人听。 魏豹率先感觉到了不快,只见他拍案而起,不解地问道: “齐国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把颍川当成是自己的土地了?他们凭什么收我们魏国的钱,抢我们魏国的子民。” 听闻此言张良只觉得好笑,不禁在心里吐槽到:“什么你们魏国,这里明明是我们韩国的地盘。” 魏无知急忙劝解道: “公子,公子,稍安勿躁。目前来看,只有齐国人那里有粮食,我们可不能跟他们翻脸!” 坦白来说,对于齐国的这一举动,张良也是略有不快,但他也是早早认清了现实,并劝慰众人道:“齐国这一系列操作,在大局上来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敢问公子豹,你们魏国上一次铸钱,是在什么时候?” “啊这...” 魏豹想了半天,但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魏无知更是在一旁叹气道:“原本我们在临济复国之后,做过这方面的打算。可是,还没等我们准备就绪,秦国人就打过来了...” 张良见状也苦笑道: “我们韩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这天下,能够稳定发行货币的,恐怕也只有这齐、秦、楚三国了。可颍川这里,却是什么钱都有,显得十分混乱。是应该管理一下这里的货币体系了。” 众人闻言连连颔首,都冷静了不少。 坦白来说,他们之前都享受到了“书同文”,“车同轨”带来的便利,所以如今接受这统一货币的举措,也没那么难。哪怕退一步来说,魏豹在齐国用的,甚至是魏无知从田氏宗族那里筹集来的,不也是齐国的刀币吗? 可是魏豹还是不依不饶地表示:“那么,人口方面又是怎么说?” “恐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良解释道:“如今颍川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所以齐国这是在鼓励逃荒...当然,现在除了这阳翟之外,颍川地盘都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只要我们度过了眼下的粮食危机,再施政到位的话,很多人还是会回来的。” 听到这里,魏无知心头一动,仿佛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新使命一般。 第209章 没有硝烟的战斗 且说,当韩国和魏国方面无奈接受齐国的金融政策,而楚将周文依旧在打酱油之际,魏无知又站了出来,对众人表示道: “子房兄说得不错,为今之计我们还不能跟齐国方面太过计较,应该把精力先放着攻取阳翟之上...公子,在下愿意走一趟,试着说服阳翟投降!”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见状,魏豹赶紧拍板,生怕张良会出言阻止。 此时他在心里盘算道: “如果顺利的话,这阳翟是我们的人拿下的,自然就该归我们魏国!别的不好说,这地盘嘛,还是该多多益善的!” 而张良如何看不穿对方的心思,可他也只得在感慨之余,自我安慰道: “阳翟明明是我们韩国的故都啊...唉!或许这样也好,如此一来魏国也将直面秦国,能为我们分担些压力。\" 他突然发现,目前的韩国势力还是太过弱小,没多少人马不说,韩王还在寿春,怕是吉凶难测呢...而眼前魏国方面公然耍起心眼来,他也只能先逆来顺受住。 不过,张良可不是愿意吃亏之人,他在私下又找到了楚将周文,将宋义为他准备的介绍信和信物给了对方,就这样轻松地使楚军改换了阵营。 此时,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魏公子豹的嫡系人马不过百余人,可除了张耳这一远方的外援之外,魏势力文臣有魏无知和陈平,武将方面则有一个近期才展露头角的宛朐人陈豨。他们也是趁着宋义奔赴彭城,楚军群龙无首之际,才得以鸠占鹊巢,驱使周文部一起作战。 可现在,在魏豹等人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底牌——“楚军”,已经被张良掌握在手里。而张良只是为了大局考虑,才没在此时翻脸。 其实,张良也期盼着魏无知可以兵不血刃,助力联军拿下阳翟,控制整个颍川... “但愿在此之后,我们不会一心内斗,而不思进取吧!” 带着一半期待和一半担忧,张良便离开了阳翟,而向扶沟的齐军大营奔去。 而在千里之外,赵国的柏人县附近。 报捷的轻骑兵紧赶慢赶,还是在离常山城不远处,追上了北上游说张耳的郦食其车驾。 郦食其当即令夏侯婴停车,然后研究起了齐相发来的关于黄池之战的战报。 “太好了!我军大胜,已于上周突破了黄池!想必如此一来,我们能反过来切断秦军的粮道,确保阳夏战场的胜利!” 他很快就激动了起来,感觉今日晚餐一定要多喝几杯。 夏侯婴等人闻讯,自然也是喜出望外。而众人欢庆一阵后,夏侯婴率先反应了过来,便向郦食其问道: “军师,那我们还要北上吗?” “这个嘛...”郦食其犹豫了一下。 坦白来说,他还真没想到,齐相不听从他的谋划,竟然也能这么快打破僵局?看信中的意思是韩信立下了大功,但为了保密,大家了解的版本是——此战的主谋是陈平。 而一想到陈平和张耳之间的关系,郦食其顿时觉得还是有必要走一趟。此时,他几乎是连游说的说辞都想好了,但还是先不动声色的表示:“如今常山就在不远处,我们来都来了,还是去拜访一下赵相吧!” “好的!”夏侯婴答应道。 接着很快,两人又上路了。 “郦先生也是很执着啊!如果他肯听我的劝告,早点回去就好了...” 夏侯婴也是莫名其妙,就被齐相派给了郦军师当此行的保镖兼车夫,而越靠近常山,他越觉得责任重大。 又行驶了了几个时辰之后,夏侯婴再次停了下来,对郦食其问道: “军师,快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前方有个县城,我们不如进去歇个脚?” “好啊!” 坦白来说,郦食其此时也是又饿又馋,真的恨不得早点下去吃酒。 不过,正当他要下车的时候,突然心头一动,感到了莫名的慌张。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又向夏侯婴问道: “此地叫什么名字。” “柏人”,夏侯婴答道: “这里有家旅店,有着独特的酿酒秘方,军师一定要去尝尝。” 作为可能是全天下最专业的司机,他对“车同轨”工程建设后的各个交通网点几乎是如数家珍,自然也包括了眼前的柏人县。 可是,他再怎么做攻略,都没有想到,郦食其居然念叨道: “柏人柏人,受迫于人!不好,这里不吉利,还是不要停留为妙!” 而就在夏侯婴傻了眼之际,只见郦食其又有点不舍地,对另一名随从吩咐道:“你去找那家旅店,搞点吃的,打点酒回来...我们不在这里过夜,还是路上吃了,然后直奔常山城为好!” 夏侯婴闻言,只得给随从指引了几句方位,然后默默地啃起了干粮。 他心里真的好苦啊,不禁默默吐槽道: “郦先生这是怎么了?平时他好像也没这么迷信啊?唉,我还是先垫垫吧...过会儿,你们都能在车上吃香喝辣的,我这个司机可就只能喝西北风喽!” 就这样,一行人平安地通过了柏人县。 而在旅店的暗墙之中,贯高和他的另一位同谋赵午则傻了眼。 他们如何能想到,一向嗜酒如命的郦食其居然会过柏人而不入,让他们的埋伏落了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走漏了风声?” 两人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210章 两翼齐飞 几日之后,常山城中。 “没想到此行还挺顺利?”夏侯婴暗自琢磨道。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行在来的路上差点中了贯高等人的埋伏,也没有在郦食其与张耳会谈时身处现场,所以——当他还是糊里糊涂之时,郦先生就已经把事情给办成了! 而此时,郦先生已经在前日的离别宴中喝高了,正宿醉未醒。 然而,一封标记着“十万火急”的信件,却被送了进来。 夏侯婴想了想,还是自作主张地拆开了信件。随后,他大惊失色,急忙招呼左右,架起郦先生就扬长而去。 原来,信件正是陈平发来的。他此刻还在北上的路上,但他之前在赵境布下的耳目,却传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有人要对郦先生不利!” 于是,他赶忙向前方的郦食其一行人发出警报。可是,这一预警消息还是姗姗来迟,直到此时才传达给了夏侯婴。 “怎么回事?又扑了个空?” 不久之后,贯高和赵武再次面面相觑,不明白郦食其一行人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 “别急,他们应该还没有出常山城,我们快去城门布置吧!”贯高在一阵慌神后,终于,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了。 而和他相反,赵武则是依然很着急,只见他表示道: “哎呀!看来我们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知怎的,相国大人现在已经屈服了,我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不过,这番丧气话依旧是没有影响到贯高。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准备再接再厉,抓住城门前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能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在东门处看到了夏侯婴驾驶的马车。 “大人,动手吧!”在惊喜之下,他的手下人无不跃跃欲试。 然而贯高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夏侯婴不是名满天下的老司机吗?可他此时赶车为什么这么慢? 而且郦食其真的在这辆车里吗? 再说了,这里大庭广众的,似乎也不方便... “不对,快撤!” 犹豫了良久后,贯高终于认定——这里有诈! 他可不能轻率行动,暴露了自己! 夏侯婴这边。 直到抵达李左车的军营中,他才松了一口气。而此时,郦食其恰好睡醒,也是感觉有些懵圈。不过,在了解到来龙去脉后,郦先生表示道: “你做的对,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 “可是军师啊?究竟是谁想对您不利啊?” 夏侯婴依旧是感觉到很疑惑。刚才,他几乎只是凭借着本能,做出了缓步徐行和直奔亲齐的李左车军营的举动。可现在危机一过,他脑海中却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郦食其则表示道: “不知道,或许是张耳手下抱有不同意见者,或许是秦国人的残余势力...回头就交给陈平去查吧!总之无论如何,张耳相国已经同意了发兵,我们后面就随军前往邺城,跟公子冲他们会合吧!” “诺!”夏侯婴应道,同时在心里再次感慨道: “看样子郦先生真的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搅动了北境风云,实在是不简单啊!” 而郦食其也不免回顾此行的战果,默默盘算道: “目前看来,张耳有被收服的可能!当然,最后的工作,似乎得留给陈平来做了...” 南线,楚军营中。 自从英布率兵走后,一直如履薄冰的景驹,这几天终于睡上了安稳觉。 这一天起来,他又是臭美道:“我真是太明智了!” 原来,此时端午将至,于是他便以祭拜祖先和屈原大夫的名义,打发军中的主帅项梁去了西陵,原本的楚国先王的陵墓所在。因此,项家军中此时以项羽为首,而那个小屁孩景驹可是自以为能镇住的! “我真是恨不得把项梁打发到汨罗江边,那样还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景驹盘算道: “不过目前来看,西陵应该也足够了。在他回来之前,英布应该也能从寿春回来...但愿大王那边一切顺利,也能把范增和项伯留下!” 坦白来说,面对他这个“分而治之”的阳谋,项梁几乎是只能从命。没办法,景驹此举太政治正确了! 当年,正是白起打了鄢郢之战,害得楚国国都沦陷,宗庙被毁,百姓死伤惨重,也使得屈原愤而投江。如今风水轮流转了,楚国人收复了故土,怎能不派出大将祭祀,对老天爷表示表示呢? 可景驹却没有料到,项羽的表现才刚刚开始。 “报告,项羽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完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片刻之后,只见项羽提着景驹的头颅走出营帐,对着众人说道: “景驹密谋造反,已经被我杀了!” 看着他此时霸气侧漏的样子,众将都诚惶诚恐,不敢言语。 见状,项羽接着说道: “我们原本打算合力攻打秦国,景驹这小子却不思进取,把心思全放在内斗之上!如今,我们的友军依旧在和秦军征战,我们楚军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难道大家已经忘记了怀王被张仪诱骗,郢都被白起攻克的耻辱了吗?听我将令!全军集合,随我向宛城杀去!” 坦白来说,诸将之中,虽然有少数子弟兵被项羽所鼓舞,但绝大多数将领还是沉浸在一阵震惊之情中,甚至有人在内心抓狂道: “啥?怎么这就要出战了?我们的粮草到位了吗?后勤做好准备了吗?” 不过,军中还是以项家的势力为主,大家也是感觉没有理由不听少主的话。 而对项羽来说,他其实根本不在意诸将的感受,只觉得有自己就够了。 此时,他或许还想感谢一下景驹——如今拜对方所赐,“大人们”都不在营中,项羽正好可以解除一切束缚,战个痛快! 就这样,在齐相带着韩信,进逼中路的荥阳,却故意打起“假球”的时候,联军的南北两翼,就已经在行动了... 第211章 大秦帝国的反击 咸阳城中,秦王政终于等到了帝国的第一战将,这些年来一直在北方戍守的蒙恬。 坦白来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打破眼前这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李信,蒙毅,李斯,王敖...你们都是怎么搞的!寡人现在恐怕只有蒙恬可以信赖了!” 如果不是此刻李斯正在给蒙恬介绍前线的最新态势,他真想扬一扬虎威,把这句话喊出来。 本来他可是想先发制人的啊!可是还没等秦王想好是先攻齐,先打楚,还是先灭赵,陈胜吴广就在阳夏闹了起来。于是,他听从李斯的谋划,想在颍川郡布置个陷阱,结果反而被“猎物”给咬了? 到现在,颍川快丢光了不说,齐军已经飞龙骑脸直逼荥阳了! 而另一方面,叛秦归楚的昌平君虽然死于非命,楚军却依然攻向了南郡,反而趁着秦军的守备空虚打了又一场鄢郢之战...搞的现在秦王政一合计,从他手上丢掉的国土反而还比吞并三晋获得的还要多? 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该怪谁——李斯对颍川的确失察了,李信并没能在黄池挡住齐军,蒙毅更是打输了阳夏之战,王敖则是一大意,麻痹了整个对楚前线...似乎人人有责任,但每个人的错误也没有那么致命? 恰在此时,李斯讲到了当前秦国方面了解到的局势: “目前在荥阳一带,集中了我大秦的二十五万精锐,他们面对的是近三十万的齐军;在南阳,冯去疾将军和蒙毅将军正在试图会师,他们的总兵力应该不低于十五万,但对面的楚军应该至少有二十万...此外,就是我们在关中的预备力量了。” 秦王发现,蒙恬闻讯之后陷入了沉思,而他的表情与其说是为难,不如说是困惑。于是,他便主动张口问道: “爱卿,哪里不对吗?” 见到大王发问,蒙恬急忙行礼答道: “启禀大王,末将有一种预感,我们得到的敌情有误!末将也常常思考军略,总觉得我军的实力应该是能压过对面的,为何现在荥阳和南阳两处战场,我军似乎都不占优势?” 他这番话,似乎也点醒了秦王,只见他仿佛顿悟了一番,对着蒙恬赞扬道: “爱卿说得对!寡人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李斯,你怎么解释?” 虽然李斯对于秦王的突然点名没有防备,但他还是坦然对道: “以微臣之见,我军原本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积攒到了五十万带甲之士,而齐国和楚国的总兵力应该也在五十万上下,只不过他们的战斗力要打一个折扣,应该只相当于我军的三十到四十万。而经过前面的战斗,我们大概损失了五万人马,敌人的伤亡却比较难以估计...” “也就是说,这两处的敌情或许被夸大了?” 秦王听闻此言,瞬间变得蠢蠢欲动。 “有这个可能,不过微臣还是建议我军采取守势,在防御中更多的消耗敌军。”李斯建言道。 “恩...蒙恬,你怎么看?” 看到秦王听完李斯的话,明显有些不悦,蒙恬明白他此时应该圆滑一点,既照顾秦王的心思,又充分尽到自己的提醒之责。于是,蒙恬略微思索了一阵,奏对道: “李相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论,可谓是上策。末将不才,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意见,我们可以让前线的指挥官进一步探查敌人的虚实,或许能发现,敌兵的某一路只是佯攻。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减少那一路的守备兵力,然后加强其他战线了。” 此言一出,秦王果然脸色变得好看多了,只见他笑了笑,对蒙毅说: “爱卿之言,才是上上策!不过,寡人想补充一点,如果探得敌军某路空虚,我们不仅不应该撤兵,反而恰恰应该增兵!如今,在大局上我们太被动了,必须要集中兵力,打几场胜仗才对!” 此言一出,由蒙恬和李斯带头,“大王高见”之声便在大殿之中回响了起来。 然而,众人没想到,公子扶苏却在此时站了出来,打破了这种和谐: “父王...孩儿有一下策”只见他略带胆怯,却依旧毅然说道: “阳夏民变,其实是因为我们施政不够仁义,真的怪不了别人啊!如今民变既平,我们应当与各国罢兵修好才对,又何必再妄动干戈呢?” 此人一出,顿时全场无语,他们都在感慨:“这个公子扶苏怎么这么幼稚!” 秦王本想训斥扶苏几句,但还没等他张开口,却发现赵高疾驰入殿,呼叫道:“报告大王,有紧急军情!” 于是,他暂且忍了下来,而在看到军情后,秦王愣了片刻后,便对着众人吩咐道:“蒙恬留下,其余人先散了吧!” 等到只剩下蒙恬和秦王政两人,蒙恬这才询问道: “大王,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秦王缓缓说道:“齐赵联军突袭河东。” “什么?这怎么可能?”蒙恬大惊。 这可是第三路了,对面哪来这么多兵马? 以此可见,此前某处的敌情,必然得到了夸大! 而蒙恬很快就有了主意,于是向秦王请战道: “大王,以微臣判断,河东这路必定是佯攻,微臣愿意率河东军返回,定能击败敌军。” 然而此时秦王却又有了新主意,只见他否定了蒙恬的方案,然后说道: “爱卿不必慌张,河东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哪怕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寡人怀疑,敌人这是想分散我军的兵力,那么他们在荥阳一带的虚实,则十分可疑了!” 蒙恬很快就调整了思绪,跟上秦王的思路道:“如果这样的话,可以让李信小心探查,见机行事。如果能击败荥阳当面之敌,即便敌人攻取了河东,我上党的部队和荥阳的主力军也可以南北夹击,轻易将之收复,还是大王高明啊!” “打住打住”,秦王摆了摆手,接着正色道: “爱卿可要做好准备,待探得敌方虚实,我们随时有可能要调整部署,从关中驰援前方的战场;此外,寡人还有个请求,想要劳烦爱卿...” 此时的秦王,是如此的郑重其事,于是蒙恬不敢有半点马虎。 第212章 替身 片刻之后,蒙恬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 坦白来说,对于战局方面,他虽然担心,但秦王最终的托付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千斤重担。 大王的长子,秦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公子扶苏要被安排到他军中锻炼!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蒙恬刚刚也是第一次见到霸气的大王如此温柔的一面。原来,他也是为人父母,也关心子女的成长,尤其是对扶苏的“不成器”而感到担忧啊... “扶苏这孩子也是命苦啊!他母亲也是楚国人,受到了昌平君的连累。而他又偏偏喜好儒生那一套,对于万事万物的看法太理想了。” 就这样,蒙恬在与扶苏擦身而过之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同时心里决定要一边好好保障对方的安全,一边尽全力让对方多看看这真实的世界。 可他没想到,刚才这一眼,使得一旁的赵高十分警觉。 于是,他偷偷找到了李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王怕是要让公子扶苏随军,跟随蒙恬将军一起征战!” 坦白来说,李斯对此也早就有了预感,但他此时已经被战局弄得已经快心力交瘁,更是觉得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而见李斯只是苦笑不语,赵高便图穷匕见,继续悄悄对他表示: “公子胡亥是我的学生...如今,楚女早已被废,扶苏的位子就那么稳吗?我们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李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而对于赵高的这番夺嫡之见。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掺和进去... 荥阳附近,齐军大营中。 齐相最近的日子却过的非常舒坦。 这几个月来秦军闭门不出,而齐军也不强攻,双方除了隔空炮战之外,几乎就是在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中。 在这种情况下,阿盛便把军事指挥的工作交给韩信,自己开始享受起了生活。同时此时郦食其在北方的赵国,审食其在南边的颍川,刘季得以“趁虚而入”,为齐相带来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 话说回来,军中并不是没有“诤臣”来规劝齐相要多关心正事,而远离刘季那种“小人”。前不久,郦商就找到了齐相,表达了自己对于战局和对方生活作风的担忧。可是,齐相也是有理由说的! “古之成大事者,必以寻找替身为第一要务。如今,本相都已经找到了。北面完全可以交给军师,南面张子房就是本相的替身,至于此处嘛...也多劳烦大家各司其职了。” 只见阿盛如此冠冕堂皇地对郦商说道。 其实,此处他的替身就是韩信——在大家眼里,韩信只是个跑腿传令的,可他们不知道,齐相早就放权下去,让韩信来指挥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捅破这一窗户纸。 “所以说嘛,本相辛苦了那么久,享受享受又怎么了?”最后,齐相如此打发走了郦商,然后对着刘季找来的歌舞团表示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而在一片乐不思蜀的外表下,他却很清醒: “像秦始皇那样什么都要管真的太困难了!他自己那么辛苦,继承人却没有培养好,不是还得二世而亡?我现在把有才能的人找出来,给他们分享相权,让他们直接成为我自己的替身,而可以尽情发挥,那不是更好吗?” 坦白来说,阿盛的这种理念或许有点“太理想了”。然而,受到他托付的郦食其、韩信和张良都是属于“国士”的范畴,因此他们对于齐相的器重也是无比地感恩戴德。而另一方面,他当然知道刘季的能耐,却不敢随意放权给他,于是逼得刘季不得已走起了“弄臣”路线... “不得不承认,刘季还是会享受生活啊!” 对于眼下的这种现状,齐相真的很满意。 颍川郡,扶沟齐军大营。 张良没有想到,他到来此地之后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一时之间,他可谓是受宠若惊。 “这里本来就是你们韩国的故土,我们才是客人!” 早就得到了齐相指使的审食其对他如此表示。 而渐渐的,张良更是愈发惊讶,因为齐相并不是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合作者,而是直接当成了自己的替身! “相国大人说了:他真的很想亲自过来,与您相聚!可是,现在齐国大军正在‘猛攻’荥阳,他根本‘走不开’...虽然楚国方面发生了一些意外,但相国大人希望和您一起继续按照之前‘五年平韩’方略的谋划,继续反攻秦国!” 坦白来说,这段消息半真半假,但经过审食其声情并茂的表达,却又显得如此真诚,顿时也把张良感动的快不行了... 当然,以张良的绝世之智,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审食其并不一定说的全是真话,而且齐国人之前调控金融市场之举,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依旧很感动,因为齐相真的在率军反攻韩国的故地,也真的给了他对于此处全体齐国人发号施令的权力。 对方还特地为他打造了一个“尚方宝剑”,并早就对全天下声明:见宝剑如见齐相亲临! 于是乎,对于齐相提出解决颍川问题的“搁置争议,共同治理”的原则,张良是打心眼里拥护。而且,他还清楚的知道,解决分蛋糕问题的最好方法,是把蛋糕继续做大。 就这样,当阳翟被魏无知说降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立刻给魏势力方面发去了贺信,并且告知对方齐赵联军已经发兵河东的消息。而在结尾,张良热情洋溢地表示:“我们要再接再厉,恢复故土,打到河西之地去!” 而不久之后,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魏豹又变得热血沸腾,准备接着进攻秦军了。 在对方的邀请下,张良也随着吕泽率领的齐军一起来到了阳翟,然后各方盟誓。以魏公子为名义上的统帅,吕泽、周文为左右将,魏无知为参谋,陈豨为先锋,治粟校尉韩公子信负责后勤转运,又组建了一路兵马。 而作为此路实际上的领导者,张良选择坐镇阳翟,时刻关注齐楚方面的动向,并且配合审食其共同治理颍川郡。 第213章 中路无战事 荥阳,秦军主帅府中。 收到咸阳方面的提醒之后,李信似乎如梦初醒。 “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对面的齐军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呢?”他不禁反思了起来。 而想来想去,似乎是黄池之败带给自己的打击太大了,仿佛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样可不行!之前黄池战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荥阳的大多数兵马,都被派去构建阳夏的包围网了,而关中的援军还恰恰没有抵达,给齐国形成了一个以多打少的机会!李信啊李信,现在关中援军以至,荥阳部队的士气也早已恢复了,你也得振作起来啊!” 被兵仙初战打得快自闭的李信,此时终于奋起给自己打气。 接下来的几日,李信每日亲自登上城楼,观察齐军的活动,并且亲自挑选探子,亲自下达任务,亲自听取汇报。终于他得到了一个结论——我们真的被耍了! 原来这一路齐军是佯攻!他们哪来的三十万人啊!很多营帐明明是空的! 怪不得之前和那个齐相交战的时候,对方又是上天,又是入地,不时又操纵流水什么的...如今却乖乖的在那“修橹轒輼,具器械”,简直是比宋义还保守! 李信终于明白了,目前荥阳的齐军,除了每天的炮车对轰,根本就是在打酱油——人家压根就没有想真正把城打下来! 反倒是自己,一会儿担心敌人的地道,一会儿担心突然来几场空袭,白白做了那么多无用的守城准备... 如今看来,对方算上水军,总人数也就是二十来万,而且很多明明就是刚招募的新兵。看样子齐相根本就不是集倾国之力来打荥阳的,而是为了拖住自己的主力,给其他路创造机会! “那么,我们是应该分兵到其他路上去,还是喊关中的蒙恬将军过来,一起消灭齐军?” 听了李信的分析后,他的副将赵佗也是非常认同,此时已经通过提问的方式再向对方献策了。 可是李信却摇了摇头,说道: “终究我们得去支援其他路,不过此时需要等待进一步的消息。而消灭齐军的话,我荥阳城中的二十五万人马就足够了!” 此刻,李信终于突破了心魔,重新回到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状态。 然而,赵佗却显得顾虑重重。可他面对志在必得的主帅,也只敢小心提醒道: “光凭城内人马...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哪里冒险了?”李信立刻表态道: “此前,是我们不知道齐军的虚实。如今看来,对面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那个齐相整天又在花天酒地的,连视察军营的工作,都交给手下的侍卫去做了...你怕危险的话,不妨留五万人守城。本将只带二十万人马,就能击破齐军,将那齐相生擒!” 听到这里,赵佗不由得在想:“李信将军,二十万大军——这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可是,对方已经如此表态,他又哪里敢说出来? 另一方面,赵佗也晓得李信的脾气,他还真怕自己越劝,李信越要证明自己,说不定杠到最后对方一赌气,就要只带本部五百校刀手,哦不,五百青铜剑士出战呢! “不论战果如何,我军应该都不会受到太大损失吧!” 最终,赵佗如此说服了自己: “毕竟,我军足足有二十万人,哪怕战败了,这二十万人对方一个一个砍也要砍上好几天吧?而且李信将军久经战阵,看见苗头不对肯定会退回来的...还是由着他好了。” 就这样,赵佗虽然不相信李信真的能一战擒获齐相,但也没在阻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李信召集各级将官,布置下去战斗任务。 而于此同时,齐相却在和刘季喝酒猜拳,好不快活。 “谁啊!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们了吗?” 听到有人闯入,阿盛顿时有点烦躁,他只是以为又有哪个“好心”的将领想来劝诫。 可他没想到,来者却是韩信! 看到对方的面容,齐相顿时酒醒了一半。 然后,当韩信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他立刻也醒了另一半。 只见年轻的兵仙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道: “秦军怕是已经看破了我军的虚实,将要对我们展开攻击!” 坦白来说,有韩信在此,阿盛是不怕的。可是,另一旁的刘季却明显地慌了神,而他在意识到金牌司机夏侯婴已经随郦食其前往北方,此时无法瞬移过来帮助大家逃命之后,终于开始接受现实,然后又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信对着齐相不卑不亢道: “启禀相国大人,在下每日都会登望楼,观察荥阳的动态。最近发现,秦军的大将连续几日都在观察我军。而如此同时,秦军的斥候也异常活跃了起来。以此可见,对方对于我军的疑兵之策已经产生了怀疑,而按照李信的性格,他在得知实情之后必定会出城突袭我军。” 而在齐相连连点头赞许的同时,刘季则慌了神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此处我们才十多万人,哪里是秦军的对手!” 然而,韩信听了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大言不惭地说道: “如果李信出城作战,那么我们就能消灭他!以李信的实力,充其量也就能让十万大军发挥全部的战斗力,可他却动不动带领二十万人,真的是没有自知之明。就让在下来指挥吧!之前我们没有去进攻,完全是因为荥阳城池坚固的缘故,可不是怕了秦军!” 毫无疑问,齐相此时对韩信是充满了信心,可是刘季却狐疑道: “让你来指挥,你又能指挥的动多少人呢?” “我和王翦将军一样,多多益善。”韩信一本正经的答道。 在刘季的惊愕之中,齐相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随后他就表示道: “好,就依韩信所言!对了刘季,本相还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哦!” 刘季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他不禁后悔:“早知如此,我刚才多什么嘴啊?” 第214章 诈败 次日,荥阳前线。 刘季终于得偿所愿,再次获得了独立领兵的机会,但他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小鬼”韩信说了,秦军马上就会从荥阳城中杀出来... 他率领的虽然是“身经百战”的齐技击之师,可刘季一方面知道秦军的厉害,另一方面也知道这群手下的德行——顺风时是一个比一个猛,可逆风时跑的也是一个比一个快! 拿这支军队来正面抵挡秦军?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他们的后面几乎是做空营。齐军大营虽然看上去坚固,但没有足够兵力来把守,不还是没有用吗? 刘季实在是不理解韩信的用兵之道——明明齐军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他还各种分兵...如果他能做主的话,一定会集中兵力固守营寨,想必也能拖住秦军的主力个把月,又何必犯险呢? 可惜的是,真正能做主的齐相选择了听韩信的,反而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刘季真的感觉自己真是机关算尽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简直是白巴结齐相了! 而现在,他唯一的奢望,就是韩信对敌情判断有误。谁说秦军就一定会突然发动攻击的?至少在目前来看,这一天和前面几日似乎根本没什么不同啊! 当然,他也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依旧指挥着炮车跟秦军远程对轰——刘季也怕对方会因为自己的行动而产生别的念头,只希望今日能够像前面几日那样,波澜不惊地过去。 可是,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几乎是第一时间,他敏锐地发现荥阳的城门打开了,然后黑压压的秦军就冲了出来! 秦军方面。 坦白来说,前几日赵佗的提醒也为李信敲响了警钟。他虽然口头上不服输,可还是提高了警觉。于是,他没有一马当先,而是先在城楼上观察。 当他发现,齐军的举动与往日无异之后,便派出第一波兵马试探。 为了确保袭击的突然性,这一波出发的依旧是机动力最强的青铜剑士——李信又一次将弩兵和长铍兵排在了后面,可这一回,他却是有意为之。 而接下来的一幕,恰恰符合他的意料。 看见秦军冲了出来,对面的齐军明显是毫无防备,吃了一惊。然后,他们的各部又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有的部队混乱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定了下来;而有的齐军,在发现秦军并没有结阵,只是持青铜剑向前猛冲之后,就很快放下心来,然后陆续投入了战斗。 不过,他们投入战斗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有的小队在上前护卫炮车,很明显是以为秦军突袭的目的是摧毁自己的攻城武器;而有的似乎想趁机杀敌立功,甚至反攻入城,直接对着秦军冲了过去... 于是乎,虽然秦军的先锋军团异常骁勇,又是发动的突袭;虽然齐军各部缺乏配合,可前线的技击之师依旧是凭借数量优势和格斗技巧,渐渐占到了上风。 在一线部队之后,刘季也在尽自己所能指挥长矛兵和弩兵结阵。此时,只有他意识到,这仅仅是个开头,秦军的攻势会更加猛烈。 “看样子在摆在前面的,果然是敌军的精锐!敌军统帅也在后面试图指挥,只不过前方的将官们心思各异,各部缺乏配合——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在此判断之下,李信果断下令荥阳城内击鼓。 于是乎,秦军的后续部队,也飞快从城门而出,然后在战团之后结阵。而且很明显,秦军的组织度更高,队列更加整齐,结阵的速度也更快。 “就是这样!不要给齐国人半点机会!” 李信越来越兴奋了,他果断将手下的传令兵都派了出去,然后继续紧盯着战局。 令他可喜的是,秦军的阵型飞快地向前推进着,很快就接替了尚有余力的前锋军团,粉碎了了齐军一线技击部队的抵抗。 而此时,齐军的后方阵型还没有结成,前面溃散下来的散卒反而还在冲击着自家军阵! 可就是这样,他们依然在刘季的指挥下顽强抵抗着,一时和秦军形成了僵局。 “莫非,齐军前线有大鱼?” 李信此时可谓是兴奋到了极点,终于做出了亲自出城指挥的决定。 而在他动身之前,正好看到从其他城门迂回杀出的秦军分队,正在对齐军大阵进行两翼包夹。他立马判断到:齐军要败了!他得火速追击了... 临出城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守城的赵佗,对对方交代道: “守好你的城,可别眼红哦!”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内心之中还是很得意的。 不久之后,远处的山峰上,韩信判断道: “看样子秦军几乎是倾巢而出了!我军离胜利又近了一步...只不过,刘季将军的安危,在下可不敢保证。” “没关系的,他自带‘遁走’技能,是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阿盛答道,而他这番怪语,又是让包括韩信在内的身边人一愣。 其实,齐相未尝没有借秦军之手,除掉刘季的小心机,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让对方来诈败诱敌。 只不过他感觉,对方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挂掉的。而他也想亲自见证一下,刘季的逃命能力,会不会像他的某个后代那么强。 此时,已经别无选择的刘季依然在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先是采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来就地顽抗。而当他发现实在是顶不住之时,也果断向着既定的撤退方向——己方大营奔去。 李信这边,看到敌方的将领突然间就放弃了指挥,然后也不组织断后了,而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地朝着大营内逃生,顿时也是喜上眉梢。 他原本以为齐军大营坚固,也没准备直接攻打的,可是如今乱成这样,可不是搂草打兔子的良机吗? 于是乎,李信就近集结了一支突袭力量,绕过战团,亲自带队,沿着刘季的败退路线而追去。 双方统帅的表现,也对双方士气产生了此消彼长的影响。李信所到之处,齐军几乎是调头就跑,而秦军则不需要任何号令,就在他的感召之下,加入了追击的军阵。就这样,到了齐军营门前,秦军已经汇集成了一股滔天巨浪。 而在这股巨浪面前,齐军的营寨果然不堪一击,李信就这样率军杀入了齐军大寨,将刘季等人逼上了绝路... 第215章 十面埋伏 “果然,这齐军营寨虽大,但是守备空虚...不过他们的军需用品倒是堆得挺多的!” 当李信率大军杀入齐营后,他已经感觉自己取得了胜利。 即便他不能全歼齐军,即便齐国人还有什么别的阴谋,他至少可以在齐军大寨中多搞一些破坏,烧毁他们的粮食和攻城器械——到时候,齐国人又能拿什么去打荥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输? 而恰在此时,李信望见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刘季等人,然后对手下下令道:“抓活的!” 可是,刘季此时依旧有着性命之忧。因为在远处的山峰上,韩信判断道:“时候到了!” “好的,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齐相给了韩信一句确认,然后就切换到了吃瓜看戏的模式。 轰隆隆...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一片巨响过后,李信傻了眼。 “不好,有诈!这齐国人居然炸了自己的大营!” 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陈郢城中,重新置身于那滔天火海里。 此时的李信已经意识到,他进入了齐国人的陷阱。很显然,对方是故意留给了自己一个空营,然后在营中关键地点提前埋好了炸药,想要将自己炸死或烧死。 不过,他依旧没有丧失斗志。因为此时正是大白天,此处是露天的军营,而他手下又足足带了二十万兵马,这些爆炸和火势虽然能给秦军带来一些麻烦,但完全做不到逆转战局! “我们还有希望!这些科技手段固然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但打仗归根结底靠的是人!我大秦锐士,可不会如此随随便便地就被打倒!”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当李信环顾四周,发现齐营内的秦兵虽然狼狈,但还都保持着建制,依旧在进行着战斗。而齐营之外,源源不断的后军不仅没有因为这连环爆炸而犹豫不前,反而更加争先恐后地向前支援了。 可是,李信在欣慰之余,突然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仔细一听,然后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 原来,这炸营只是个信号,而并不是主要的杀敌手段。 听到了爆炸之后,韩信安排的十路伏兵同时出动,没多久就对齐军大营形成了反包围! 这第一路是郦商率领的水军,此时正由下游处疾驰而来,准备靠着舰船上的强弓硬弩和炮车,对于齐营中的秦军进行远程打击。 第二路的彭越率领的海军陆战队,他们埋伏到了与齐营隔河相对的芦苇丛中。此时,正在纷纷登陆,出其不意地攻打水边的秦军。 第三路和第四路则是由周勃和雍齿率领的齐军老兵,他们埋伏在齐营的南北两侧。听到爆炸声便杀了出来,从两边攻打自家的营寨。 第五路和第六路是新组建的部队,领兵之人也是刚刚在阳夏战场上建功的龙且和钟离昧。他们埋伏的地方更远,听到爆炸号令之后,则是迂回到秦军的侧后,不直接与敌交战,而是就地包围结阵,在侧后给秦军施加压力。 而断后的重任,则交到了第七路和第八路的田震、灌婴手里;他们分别统领一支骑兵,也是一南一北,配合着龙且和钟离昧两军,快速地切断了李信向西返回荥阳的归路。 第九路和第十路,则是田氏兄弟率领的特种兵。田横负责空中打击,此时正在尽全力向后喷气,以最快速度抵达齐营上空。而田荣则率领各个小队从齐营中的地道中杀出,出其不意地打入了秦军内部,又将齐营中的秦军打的晕头转向。 而此时,韩信手中还握着一支由樊哙率领的总预备队。不过,他感觉胜局已定,似乎没必要让对方出场了... 刘季这边,仿佛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他在一连串的爆炸之后侥幸生还,然后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往大营里撤了。 不过,眼见爆炸和起火只是给对方制造了点小麻烦,反而激怒了秦军,使得他们更加疯狂地杀了过来,刘季又变的有点慌... 好在,他还没慌上多久,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就传了过来,他几乎是第一个意识到——齐军开始反击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齐军的舰船,目睹了彭越军的登陆行动,还瞧见了不时从地道中钻出来,偷袭之后就跑的田荣特战小队,更是抬头望见了田横率领的热气球! 可惜,不巧的是,田横的高空轰炸也是不辨敌我的,刘季在齐营之中,也只能和秦军一样抱头鼠窜,远离中间的危险区域。 而在四周等待着的,又是齐军严阵以待的各路伏兵。刘季也是倒霉,居然一下子窜到了死对头雍齿军中,自己这个狼狈样子惹得对方一阵嘲笑... 不过,没多久他就碰到了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彭越和周勃,顿时也发挥起了自己“善于将将”的才能,在一片混乱的秦营之中,成为了几路兵马的临时指挥者。 “不好!” 荥阳城内,赵佗可是一刻都没敢放松。 当他发现李信军取得优势,并且一口气打到齐军大营,也是衷心的为自己的领导而高兴。可是,不久之后,连环爆炸和连续杀出的伏兵又让他暗叫不妙。 他看的很清楚,齐军出动的总兵力不过十余万,可是各路均进退有序,牢牢地把守住了关键位置。 而李信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则被围在中间,一半正在齐营之中,迎接着这天上地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打击。而另一半还在傻傻地往前冲,正如飞蛾扑火一般。 终于,他发现李信还没有放弃希望,正在组织人马向西突围。可是他们前方正是秦军依旧向前冲的后军,左右侧后又都是齐军伏兵,根本是行动缓慢。 赵佗顿时明白,仅凭李信这二十万大军,是不可能突围成功的! 而他,此时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第216章 意外收获 山峰之上,看到二十万秦军主力被人数更少的齐军恰到好处地围住,犹如围棋里一大条长龙即将被屠一样,阿盛体会到了躺赢的滋味。 说实话,当韩信提出来,要使出绝技“十面埋伏”之时,他在最初的兴奋劲过后,很快就意识到了此举的风险。 兵法上明明说的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而韩信在己方人数更少的情况下,居然敢包围对方?上一个如此大胆之人,可就是在长平之战围住赵括军的白起啊! 不过,即便是白起包的饺子,也大概是用六十万秦军围住了四十五万赵军。可如今,仅仅十多万的齐军就借助营垒、地势,通过诱敌和科技杀伤,将李信的二十万大军牢牢围住! 当然,韩信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他之前跟齐相解释过,手下众将虽勇,但即便如郦商或刘季那样可以独当一面之人,也仅仅能指挥五到十万人,而其余之众仅仅也只能把万人带好。所以,让大家各带万余人,各自明确自己的任务和互相间的配合,其实能最大程度发挥己方的战斗力。 而秦军方面,韩信坚信李信仅仅能带好十万人... 从某一方面来看,他甚至还不如赵括呢——赵括被围之后,还能指挥得动大军,还能组织人马轮番突围,差点就冲破了白起包的饺子皮;此刻,李信本部人马却是陷在了泥沼一般的齐营中,而秦军后军还依旧像没头苍蝇一样往前冲,直接让侧后方的龙且、钟离昧等部轻松完成了布防。 阿盛也已经看明白,李信如果是只带了十万人出来,反而是能够进退得更加灵活;可他偏偏带了二十万,而多出来的人马却成了累赘!等到他的命令传达到位,让秦军统一思想,转头向着荥阳突围时,齐军的合围将会牢不可破...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只见荥阳城又一次门户大开,守城的兵马也奔了出来,杀向了齐军的包围圈。 “如此一来,李信大军很有可能能突围出去!”齐相的心思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他没想到,韩信却是异常的兴奋,直接下令道: “樊哙将军,速去抢攻荥阳!” “啊这...”坦白来说,樊哙闻言后有点犹豫,不自觉地看向了齐相。 阿盛则果断选择相信韩信的判断,对对方吩咐道: “快快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而在樊哙领命而去之后,已经押上底牌的韩信却依然激动万分,这和他平时淡定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来想尽可能杀伤秦军的有生力量,如今看来,荥阳也是唾手可得啊!”韩信忍不住向齐相吐露道。 “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坦白来说,此时的阿盛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秦军这边。 赵佗做出了跟历史上不一样的选择。 原本在秦末,他率领着岭南的秦军,却没有参与到乱世的争霸之中,而只是在天下大定之后向刘邦称臣。这里面路途遥远的因素是至关重要的。 可在此时,他在荥阳城中,实在感觉自己无法眼睁睁地看见李信大军被围困至死,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出城救援。 这一举动,也给战场上带来了变数。 首先受到影响的,是率领骑兵切断秦军后路的田震。他在到位之后,立刻就让手下士兵下马,就地修建防御工事。可没想到,包围圈里的秦军还没组织突围,城内的秦军却从自己的侧后杀了过来! 他只得下令手下转向,然后背对着工事迎敌...这个形势可谓是相当的不利,不过,他准备奋战到底。 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在他旁边的灌婴军却下令全军上马,把位置给让了出来! 而见状,秦军也果断转向由缺口而入,田震方面的压力大减,可他的血压却在飙升。 “这是临阵脱逃!这个灌婴怎么搞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当他的目光随着秦军先锋移到缺口后,更是发现——龙且和钟离昧居然也学着灌婴的样子,在给秦军让路! “怎么回事,这三个人都是内鬼吗?他们率领的虽然都是新兵,但也不至于都临阵脱逃啊!”田震此时已经快气炸了。 不过,当他绝望地看到城内的秦军已经和包围圈里的后队合流,正动了念头要以身殉国之时,却惊喜的发现。灌婴,龙且和钟离昧又杀了回来! 尤其是灌婴,他手下的骑兵在人群中往来疾驰,一遍又一遍的从侧后冲击秦军。 田震这才意识到——错的竟是我自己?! 他不知道,其实灌婴等人在内心中已经笑话他好久了。 “骑兵就应该动起来,哪有下马固守的道理?敌人要往陷阱里跳,那就先让路,干嘛拦着他们?‘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才是正确的做法!” 于是乎,他们先是佯装不敌或怯战,让这支救援的秦军也进了包围圈,然后再重新合围,继续杀伤敌人。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饺子的馅就太多了,迟早会露出来... 可在韩信看来,能拿下荥阳,比全歼李信的二十万主力更重要! 终于,在一团混乱中,向东救援赵佗找到了正在向西移动的李信,对他说道: “将军,你快组织突围吧!我来断后!” 殊不知,李信看到他,是既惊喜,又无语,既感动,又悲切... “赵佗啊赵佗,你不该来的!即便我这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你用五万人还是能守住荥阳...如今我们虽然得救了,荥阳怕是要丢了!” 李信在内心深处,不由得碎碎念道。 不过,对于对方这种不计前嫌,不顾个人生死来援救自己的行为,他又如何不被触动,所以他还是没有说出上面那段心声,只是默默组织突围... 然后,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当李信好不容易突围而出时。荥阳城头,已经换上了齐军旗帜! 李信也只得长叹一声,然后向更远的后方退去。 而赵佗则没那么好运了——他最终在重围之中,被刘季率军所擒。 “抓活的!” 当时,看到雍齿正杀的兴起,正朝着赵佗而去,他果断截胡。然后,还是周勃手下更快一步...雍齿可只得在无奈之中,恨恨地瞪了刘季一眼。 第217章 恩人 “秦将赵佗真的是我军的大恩人啊!” 大战过后,韩信不由得感慨道。 坦白来说,李信的一举一动,完全都在少年兵仙的意料之内。而他虽然布置了“十面埋伏”的大阵,其实也明白齐军根本没有胃口吞下全部的二十万秦军,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尽可能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原本李信应该是会被围困几日,然后率领残部突围而出的。 可是赵佗一见形势不妙,就轻率的出城支援,反而给了樊哙乘虚而入,一举攻破荥阳的机会。当然,他这一举救出更快的救出了更多的秦军,却也丧失了关键的城池。 而在这个年代,军队的有生力量很重要,坚固的城隘也同样如此。韩信原本只想打击前者,却也意外地夺得了后者,自然也是非常的欣喜。 齐相也表示道: “看来这个赵佗不能杀,要把他放了。” 说实话,他想以“七擒孟获”的方式,来对待这个历史上的征服南越之人...在齐相眼里,赵佗不仅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华夏民族的英雄,此时更是齐军的大恩人,当然要尽量使得对方善终才好。 韩信继续说道: “荥阳既下,附近的敖仓也成了我军的囊中之物。而拿下敖仓之后,这天下大势基本上就可以定了!” 然而,他没想到,面对这一暴富的局面,齐相却一扫之前的乐不思蜀之态,而是郑重下令道:“快让萧何速速来到荥阳!他抵达之前,我们要封锁敖仓的大门,不得让任何人轻动!” 其实,面对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大捷,阿盛是惴惴不安的,他生怕自己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反而乐极生悲。好在,历史上有现成的答案可以抄。他也相信此时封府库,等萧何萧总理来总揽大局是最佳的选择。 而史书上没有告诉他的,才更令他头疼,比如说,对众将的封赏——樊哙先登破城,灌婴斩获最多,这都可以按照常规去嘉奖;可是,成功诱敌,又率众反击,最后还指挥众人抓获赵佗的刘季该如何赏赐?他一时还真没有主意... 颍川郡,阳翟城中。 齐军突如其来的捷报也把张良给整懵了。 “荥阳一仗,齐军十五万人大破秦军二十五万!秦将赵佗被俘,李信逃亡,此外至少有十万余人失去了战斗能力!荥阳和敖仓,也相继落入齐军之手!” 愣了半晌后,张良也只得感慨一句: “齐相真乃神人也!” 他原本以为,联军中路是在佯攻,为的是拖住秦军主力。可是,怎么突然间中路就打起了歼灭战? 而且,荥阳是多么关键的位置,恐怕不比另一重镇函谷关好打,他真的想不通秦军怎么会轻易丢掉荥阳... 而敖仓一到手,不说是齐军,整个联军恐怕再也不会缺粮了! 坦白来说,之前他还有点担忧,感觉齐国运来支援颍川的粮食太多了。虽然此处之前闹了粮荒,又因阳夏的大战耽误了春耕,但齐国人如此一船一船地运粮过来,光是通过贸易就收上来了堆积如山的各式货币。他真怕中路的齐军最终会耗不过荥阳的守军。 可是,偏偏是秦军主动求战,还一下败得比当年的赵括都惨?张良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虽然是咸阳方面的书信,使得李信产生了查探对面虚实,然后出击的念头。可嬴政此举真的不算是犯错——他虽然心里蠢蠢欲动,可还是没有像唐玄宗李隆基那样,逼着镇守潼关的哥舒翰出战,而是放权给了前线将领。 而李信算是有错吗?任谁面对二十五万精兵对阵对面的十五万杂兵,不会说一声优势在我?可偏偏,他面对的是韩信,是那个在历史中仅仅带着新兵蛋子就敢在赵国背水一战的兵仙! 再接下来,赵佗救援友军的行动虽然导致了城池陷落,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说,虽然齐相等人一高兴就把这个“恩人”给放了,在他回到秦军之后,李信等人也是不好施加惩罚。 与此时的张良类似,众人最大的错误在于——不知道韩信有多厉害! 而此时,张良在不知不觉间,又做了另外一个误判。 “如今,李信唯有退往洛邑,收拢残兵,而我颍川军正好能和齐国的荥阳军南北夹攻三川郡——看来平韩大业就要完成了!只不过...南线方面,恐怕楚军就不会那么顺利了。楚国内部还很混乱,而项家军恐怕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难北上了。” 于是,张子房果断发扬风格,喊来了韩公子信,准备派一支部队试图打通与项家军的联系,给对方“雪中送炭”... 三川郡,洛邑。 看到李信的狼狈样子,李斯之子,秦三川郡守李由伤心极了。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使得李信万分感动,忍不住上前安慰道: “别太在意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了,我和赵佗将军,这不都平安归来了吗?” 谁知道,他此话一出,李由哭的更伤心了。 而李信更不知道,李由此时是边悲伤,边愤怒,在心里暗自吐槽道: “谁关心你这个败家子了?我心疼的是我们的粮食!我们攒了那么多年,囤在敖仓的那么多粮食,就那么没了!” 显然,此话他不好当着李信的面说,于是李由只得用哭泣来发泄。 而最终,李由还是停了下来,对着李信绝望地说道: “洛邑的门户已失,三川郡怕是要守不住了...将军还是快快率兵到函谷关布防,接下来只要坚守不出,估计关中还是不会有危险的...” 李信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然后慌忙问道: “那么,郡守大人你呢?” 只见李由有气无力地答道:“我是三川郡守,自然与三川郡共存亡!” 这一番大义凌然的表态,也使得李信感动不已。 殊不知,此时被他视作“义士”的李由,正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就是被齐国人抓住,或者在战场上战死,也比跟这群蠢货待在一起要强!” 第218章 天下震动 当“荥阳之战”的战报传到了常山,这几乎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耳不再犹豫,立刻吩咐道:“快快喊陈平过来!” 坦白来说,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首先,他名为赵相,实际上却因大势所迫,仅仅成为了这常山城之主。北有代郡的陈余,南有“协防”的齐军,西面还有蒙恬虎视眈眈,张耳这几年真的感觉身处夹缝之中,好不难受!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在治理常山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自己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使得这里蒸蒸日上。张耳因此忍不住怀疑人生——莫非我不适合做一国之相,只有治理州郡之才? 然后接下来,天下大势的风起云涌又让他无法安心在北境看戏了:阳夏的陈胜吴广起义让他仿佛回到了反秦运动的起点,而寿春的昌平君遇刺更是让他怀念起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于是乎,不论贯高等人怎么劝说,怎么让他小心齐国人的狼子野心,张耳都准备继续投入到抗秦的事业中。 而恰到此时,齐相身边的首席谋士,郦食其先生又来到了常山,并且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内幕消息。 原来魏公子豹已经亲赴阳夏前线,几乎扛起了当年信陵君的大旗;原来他的旧部魏无知说动彭城出兵,然后继续在齐地巡回拉赞助;原来在他小弟“陈平”的谋划下,齐军已经突破黄池,兵临荥阳...张耳顿时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拖延的理由! 于是乎,张耳当即和郦食其谋划,然后很明智地把北方战场选在了河东一带。这比跨越太行八陉去进攻“蒙恬”要靠谱多了,不仅有邺城的齐军协助,攻打的还是原来魏国的故地——甚至直接剑指曾经的魏都,安阳! 当然,在做出决策之时,张耳并不知道秦国已经将蒙恬和河东兵马调走,作为关中的预备队。因此,当他发现这支由司马卬挂帅,曹参和李左车为副的联军进展神速,已经攻克了朝歌,不日进逼修武之时,也是感到了万分的惊喜。 而这,跟“荥阳之战”的战果一比,又显得小巫见大巫! 于是乎,张耳相信了陈平过来后忽悠他的话——黄池之战,“陈平”的谋划看来真的只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强大的是齐军,是他们的科技与制度! 他仿佛也这才意识到,齐国人参与过的战斗,几乎保持着全胜!当然,临济之战田儋救魏失利是个例外...不过,对于此事张耳其实是心怀愧疚的,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是他手下的魏无知忽悠了对方,使得田儋没有得到齐相的命令就仓促去临济救援了。 于是乎,张耳决定——全力押注齐国。 虽然他远在北境,但感觉已经看清了天下大势——秦国怕是已经不行了,楚国也从内部开始乱了,而齐国的崛起,看样子真的已无法阻拦! 当陈平抵达,听了张耳的讲述之后,也附和道: “相国大人您说的很对!属下建议,您应该亲自南下,和齐相会盟。属下有种预感,等您见到齐相,齐军怕是已经光复了洛邑。” 张耳立马心领神会——洛邑可是当年周天子的都城!如果齐军收复了洛邑,那恐怕不仅仅是韩魏复国的问题了,而是要确立新的天下秩序。他当然应该见证这一刻!说不定还能参与其中,分得一些利益。 不过,张耳也有自己的顾虑: “本相如果南下,代郡方面会不会有异动?” “相国大人您放心,即便陈余又生出了什么念头,属下等也将誓死守卫常山城!而且,如果只是代郡兵马来袭,并不可怕。我们之前的担忧是陈余联合太行山以西的秦军,对我们进行夹攻。可是现在秦军自身难保了,又如何敢再出井陉呢?” 张耳闻讯之后点点头,然后居然主动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此外,本相行前还可以给燕地的卢绾将军修书一封,请他在危急时刻,前来协防常山。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矣!” 陈平闻言,顿时得知张耳已经决心投齐,甚至把齐军当成了自己人,心里自然是无比的欣喜。他相信,只要对方做了个示范,那么魏公子和韩王自然也会识时务。届时,在为各国的统治者保留虚名的同时,天下实质上的一统也仿佛近在眼前了! 而在常山城中的另一处府宅里,得知了荥阳战果的贯高和赵武也是又惊喜又后怕。 “幸亏我们没有真的将郦食其给绑了,不然齐国人一定不会饶了我们...”贯高此时庆幸道。 原来,他们之前并不是想行刺,而只是想抓住郦食其,用对方来威胁齐相,以此驱逐齐国驻军,拿回赵国的独立自主权。可是,他们却没想到,齐军原来如此强大! 那么,与其被秦国灭掉,他们顿时觉得齐国人这种慈眉善目的管理方式也是极好的。他们这才发现,把自己放在曹参的位置上,似乎也不能把赵地治理的更好。因此,两人现在只希望柏人县设伏的事情永远不会再东窗事发,他们能够继续一边装糊涂,一边跟着联军向前看... 邺城方面。 当郦食其和田冲了解到荥阳就这样落入齐军之手,也是万分的吃惊。 尤其是对于郦食其来说,作为最早献策攻荥阳、取敖仓之人,他却未能亲自见证这一决定性的时刻,自然也是在欣喜之余,感到了一些遗憾。 而另一方面,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对着田冲吐槽道: “郦生离开相邦之前,我大军黄池受阻,几乎无法前进;而阳夏的诸多兵马也面临着后勤被断,粮食短缺的危局。怎么短短几个月过去之后,我军就攻破了荥阳,还尽收敖仓之粮?这样看来,我们开辟北方战场,反倒是添乱,还使得相邦分散了兵力...” 坦白来说,田震同样是摸不着头脑,但他看见郦食其苦笑不得的表情,便知道要哄哄对方,于是便说: “您可不能这样想,相学不是告诉我们,万事万物是普遍联系在一起的吗?或许是我们北方的动作,使得秦军荥阳的部队分兵;或许是李信感觉到了相国大人带的兵少,才轻敌出击了...无论怎么讲,军师您都是我们齐国的大功臣啊!” 听闻此言,郦食其不由得对田震刮目相看,他发现对方近几年似乎也读了不少书,已非昔日之“田氏阿冲”了。 不过,他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赶紧回到齐相身边,亲眼见证接下来的传奇。 第219章 快刀斩乱麻 南郡,鄢城。 当项梁满心欢喜地回到项家军的军营中之时,才发现这里已经翻了天——项羽已经率军北上,去进攻宛城了。 “这孩子...大军准备好了吗他就出征?军中带的粮食够吗?” 项梁此时内心可谓是充满了担忧,尤其他知道项家军一直被后方卡脖子,军中存粮不足以支撑远征。而对于景驹被项羽所杀之事,他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此时,跟随他一块儿回来的一名大汉立即请命道: “末将愿意即刻率兵接应,去做少将军的后援!” 项梁顿时大喜。 此将名叫季布,是一位楚中名士,尤其以守信闻名。世人有传言“得千金,不如得季布一诺”,说的就是他。而如今,他主动投靠了项家军,并表态要去援助项羽,想必一定是会竭尽全力的。 于是乎,项梁清点了一下营中的兵马,然后对季布表示道: “委屈壮士了!如今我们营中所剩人马不多,恐怕只能先组建个运输队出来,给前方的将士供粮。” “哪里哪里,后勤问题可是至关重要的。少将军或许还不懂这个道理,或许会吃点亏,但末将一定会早日追上前军,尽力支援!” 季布欣然应道,项梁顿时也放心多了。 坦白来说,此时他也有点想怪罪项羽了。倒不是因为他杀了景驹之事,而是因为对方那么草率地就出兵攻打南阳。 要知道,项梁此行,不仅收服了季布,还得到了江汉楚人的大力支援,已经筹备了大量的粮草和军需用品。如果此时再由自己挂帅,进行出征的话,一定能打得更好!——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突然之间,又一爆炸性的新闻传了过来。 寿春方向,项伯的密信就在这时传到了项梁手里,他心知十万火急,打开一看,顿时又是大惊失色。 “范增策反了英布,对方回到寿春后不由分说地杀了楚王!” 季布见状,连忙问:“项梁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项梁此时哪里敢把实情和盘托出,他只得吞吞吐吐道: “寿春有变...大王死了...” “啊?”季布闻讯也是大惊。 项梁则继续做戏道: “详情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可不能让大王的死讯阻碍我们的北伐大业啊!说不定大王就是被那可恶的秦国人所害死的!” 季布果然深以为然。此时,他对“一心为国”的项家可谓是充满了敬佩,而对那些无耻的“秦国人”也是深恶痛绝,于是便下去准备了。 项梁见状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接着往下看。有趣的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楚王之死感到多少触动,反而是更关心寿春那边如何善后的问题。 而他看下去后,不由得又对“亚父”充满了敬佩。 对方居然联合宋义,选了一个小孩子熊心作为新楚王,而且还特意称之为“楚怀王”——这完全就是要提醒国人,不要忘记之前的那个楚怀王被张仪所骗的事情,激励大家继续抗秦啊! 而那个刽子手英布,居然又一次得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征讨百越了——这可谓是继续着楚王的套路...哪怕景驹没死,此刻知道这些事恐怕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过,半晌过后,他又忍不住在内心中咒骂起范增这个老匹夫来。 “我说羽儿这番行事作风是跟谁学的?范增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学生干出了什么事啊!” 其实,不光是远在寿春的范增不知道项羽也“创了祸”;此时的项梁也没意识到,项羽的这番北伐,会取得什么战果。 南阳郡,垂沙。 蒙毅也在怀疑人生。 他好不容易脱离了乱成一团的颍川战场,却没想到在抵达宛城之前,又跟一支楚军小队不期而遇。 而对方的战斗力,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强悍存在! 虽然,他带领的州郡兵并不是秦军主力;虽然,他们经历过断粮危机,才是刚刚恢复元气;虽然,他们也是在跋涉之中,骤然接敌...可是,整整五万秦军啊!居然直接被对方的几千人先锋给打残了?这让他到哪去说理去? 好在,他跑的更快,而且看样子能在抛弃一部分残部之后,抢先到达宛城布防。听说,统帅关中军的冯去疾将军已经到达武关了,蒙毅顿时又觉得胜利一定是属于秦军。 可想而知,蒙毅遭遇的就是项羽亲自率领的本部子弟兵。 此时的霸王,又在垂沙这一楚人的又一伤心之地雪耻。不过,他现在可高兴不起来。 “还是慢了一步,我该怎么办呢?” 项羽意识到,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重大抉择了。 坦白来说,杀景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事。他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了个人恩怨,只是探查到了秦军的动向,感觉有可能能抢先占据宛城,才果断杀掉景驹而抢先出兵。 然而,他还是忽略了带领大军的难处。这十万楚军在他的指挥下,不仅进军缓慢,还很快就遇到了补给问题。 如今军中的粮食只能支撑几天了,而秦军看样子却能更快一步抵达宛城,于是项羽虽然取得了前哨战的胜利,确实依然陷入了进退维谷之际。 “或许,只能豁出去了!”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打算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方式抢攻宛城。 第220章 破釜沉舟 第二日一早,楚军破天荒的饱餐了一顿,然后大家看见:项羽将军亲自带领本部子弟兵,砸坏了大家煮饭用的釜,和运粮用的船! “这是要干什么?” “少将军疯了吗?”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但大家畏于项羽的勇武,只敢在心里窃窃私语。 接下来,只见项羽登上将台,对大家说道: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听我将令,每人领三日口粮,随我杀向宛城!破城之日,我们就什么都有了!” “三日口粮?还要长途跋涉攻下宛城?” 大家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此时,他们已经“破釜沉舟”了,看样子也只能陪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走上一遭... 没多久,率领颍川郡残兵的杨熊就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经历了昨日的垂沙之败后,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部已经被蒙毅将军当成了弃子,是被故意留在后面迟滞楚军进军步伐的。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楚军,会比昨日的表现更猛! 原本杨熊以为,自己还是能借助连夜修的工事,起码拖住楚军一两天的。结果,对方不用炮来攻营,也不做试探性攻击,而是直接对自己部发动了集团军冲锋! 他已经尽全力发挥秦弩的火力,并且用长铍作为护卫,可是楚军那边除了持大盾火速推进之外,更是无惧伤亡地猛攻,几乎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攻破了他的这个临时营寨。 “不好,这样下去宛城和蒙毅将军也危险了!” 眼见大势已去,杨熊也果断了一次——他直接放弃了指挥,然后往武关方向而去。 而被他抛弃的秦军几乎也是瞬间崩溃,不少人也开始了逃亡,还有很多人直接绝望到放下武器投降,然后他们发现——居然没人来受降? 只见在一名少年将军的率领下,整支楚军毫不理睬那些呆立在原地的秦国残兵,而是在打通了通往宛城的道路之后,异常坚定地继续北上。 这下轮到秦兵们傻眼了... 或许他们在想:“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如今颍川郡老家似乎是回不去了,南阳郡他们也人生地不熟,而那些视自己如空气的楚军?反正他们是再也没有勇气拿起武器,去跟这些妖孽们作战。 而接下来遭殃的是从三川郡来支援阳夏的秦兵。坦白来说,由于三川郡守李由施政有方,他们对于秦国的统治原本是很拥护的。可是,自从在阳夏“鬼门关”走上了一遭,又碰到这些恶鬼一般的楚国人,他们也很快溃不成军,继而开始怀疑人生了... 两天后,率领关中亲卫和南阳郡兵的蒙毅终于抢先到达了宛城。 这一路上,他可谓是昼夜兼行,搞的全军怨声载道,掉队者众多,最终进城的人马还不到出发时的一半。 而被他抛下的其他郡兵马又有好几支。 可是,还没等他喘上几口气,守卫宛城的士卒就来报: “不好了将军,楚军兵临城下!” 蒙毅虽然被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判断道: “楚军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我知道了,一定是轻装疾行的小部队来抢城!先让当地的部队顶一阵吧,我军经历了长途奔波,需要休整!” 于是,他强装淡定地告诉地方官不要慌,先率领宛城原本的士卒顶住。然后,为了保险,他又喊来几名校尉,让他们的人马做好接应的准备。接着,他还下令造饭,想着等全军饱餐一顿后再去跟楚军打——如果到时他们还没被击退的话。 可是,饭还没有做好,蒙毅就看到一名校尉狼狈地奔来,对他哭诉道: “不好了将军,我们快顶不住了!” “这些州郡兵怎么这么废物?”蒙毅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以为南阳郡兵久疏战阵,战斗力太差。不过,见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亲率自己从关中带出来的亲卫,赶赴前线。 而当他登上城楼往下看之际,这才大惊失色!来的哪里是楚军的小部队,而是黑压压的一大群,足足有数万兵马。 他发现,被他瞧不起的南阳郡兵实际上已经很卖力了,但楚军似乎都像发了疯一般,直接是不顾伤亡地蚁附攻城!有些离登上城墙,也几乎只有几步之遥了。 于是蒙毅也来不及慌张,立马令手下亲卫顶上。可是,这些已经疲惫然后稍微歇了一下,还没有歇够的将士们,显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宛如泥牛一海一般,几乎是有去无回,也只是稍稍减缓了楚军的攻势。 而就在蒙毅快陷入到绝望之际,他突然发现——武关方向扬起了大片烟尘! “是援军!大家快看,武关的援军来了!我们只要撑住,就能胜利了!” 坦白来说,蒙毅此时尚未拿出望远镜观察,根本确定不了这些烟尘是怎么来的。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迫切的感觉需要做点什么来激励自己军的士气! 而在这近似于“望梅止渴”的操作下,秦军果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更加激烈地在挣扎了。 此时在楚军阵中,武关方向的异动也被汇报给了主帅项羽: “将军,似乎秦军武关的援兵到了,让末将带一对人去阻击吧!” 在前两日的奔袭中脱颖而出,此时已经成为项羽左膀右臂的蒲将军第一时间请示道。 “不必理会,专心攻城!” 项羽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而他没想到,项羽很快又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来指挥大军,我去去就来!” 说罢,还没等蒲将军反应过来,项羽就跨上乌骓宝马,跑到了宛城之下,然后——他居然亲自爬城! 而这一举动,果然效果拔群,在主帅身先士卒地感召下,项家军无不以一当十,很快就跟随项羽爬上了城墙,跟秦军展开了白刃战。 “可恶啊!就差这么一点!” 眼见秦军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蒙毅也是充满了悔恨。但他根本没有时间犹豫,而是果断选择,集合亲卫,从另外的城门逃出去... 第221章 匹夫之勇 眼见自家少将军再次先登破城,宛城之下的楚军顿时又是一阵骚动,他们有的开始了狂欢,有的陷入了癫狂,有的甚至差点哭了出来——终于胜利了!他们这地狱般的三天总算是没有白白度过! 这三天来,这支楚军可谓是完全断绝了后路,只得以一往无前的架势一边强行军,一边摧毁中途遇到的一切阻碍。一路上,他们与秦军各部大战九次,早就杀红了眼。此时,大家终于仿佛如渡劫成功一样,感觉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不过,接下全军指挥权的蒲将军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武关来的秦军就在自己的侧后!如今虽然少将军发威,一举攻破了宛城,可身后的敌军怕是也越来越近了,或许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不过,在他还在思考“是组织兵马即刻转向迎敌,还是先率领大军靠近城墙,再背城迎战”之时,蒲将军惊讶的发现——项羽将军已经做出决定了! 只见项羽先是在城头上,对着众人们大喊: “传下去!秦国人刚刚做好了饭,将士们快来吃啊!” 然后,他竟然直接逆行出城,再次拿起武器,跨上乌骓宝马,向着楚军侧后的烟尘处冲锋而去! 原来,项羽在城墙上看的真切,所以也不需要蒲将军做出什么部署,他就直接做出了“再次出城冲阵”的决定。而且坦白来说,此时项羽还没杀尽兴,攻破宛城在他看来只算是热了个身,接下来要继续战斗才过瘾呢! 而另一方面,项羽对于这几天朝夕相处的自家士卒其实也是挺体谅的。他明显感觉到,大家真的已经尽力了,很多人也都快到了强弩之末了。所以,他也不要求众人跟着他一起冲锋,而是安排大家“笑纳”蒙毅留下那顿饭。 “少将军堂堂一军主帅,怎么这么喜欢亲自去当突击队长?” 望见这一幕,蒲将军虽然摆脱了之前的两难抉择,但也是当即汗颜。他又忍不住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而他很快发现,士卒们更快一步,纷纷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很多骁勇之士自发地跟在了项羽之后,一同向侧后的秦军杀去;而即便是那些累到不行,无力再去冲阵的楚军,也都没有进城去用饭——他们也把目光移到了项羽亲自带领的冲锋队上,几乎是人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蒲将军此时也有了主意。 他自诩是指挥型的人才,感觉此时没必要跟在项羽身边添乱,而是可以带动全军,给少将军助威。于是,他一边下令擂鼓,一边率先吼叫了起来,而这很快也就人传人地使得整支楚军沸腾了起来。 秦军方面。 杨熊本来以为自己要立下奇功,能和宛城的蒙毅将军来个里应外合,打退楚军的进攻,再经蒙毅将军的引荐,在大王面前露个脸。 原来,当颍川军被打残,他果断逃往武关之时,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想给武关的冯将军报信,让他们火速来援。而这一行,他也是很顺利,走到半路就和这支同样也在往宛城赶路的大军相遇。而冯将军见状也是第一时间分出了一支骑兵,让他带领着先行。 尽管杨熊知道,仅凭手里的轻骑是奈何不了楚军的大部队的,但他依然感觉,秦军的胜算很大——自己根本不用跟楚军接战,只要骚扰对方,让楚军无法全力攻城不就好了? 而令他欣喜的是,自己部到达战场的时机似乎刚刚好。当时宛城还没有被攻下,他手下的骑兵又扬起了大片烟尘...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一个正常的指挥官恐怕都会犹豫,都会分兵,甚至先撤下攀城的部队,正如当年蒙武在常山城的反应那样。 可杨熊没有想到,对方的统帅偏偏是个“二愣子”——人家直接亲自登城,然后又亲自来冲阵了!而且对方看起来又是武德爆表的样子,令他早就有了三分惧意! “撤...快撤...” 杨熊慌忙地下令道,可是他发现,手下这股彪悍的秦军似乎并不听他的号令! 只见骑都尉王翳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人莫慌,对方冲来的人也不多,而且最前方的将领明显跟后方的士卒脱节了。就让我们‘关中精兵’给大人露一手吧!” 说罢,他也不待杨熊反应,直接率领自己的直属小队迎着项羽截杀而去。 杨熊此时是又无奈,又好气...但他也没有放弃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于是也一直紧盯着冲出迎战的王翳等人。 然而,仅一合,王翳就被项羽斩杀,而他的手下也是三两下就被杀散。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杨熊顿感无语,然后果断再次率先逃之夭夭。 而这一回,他手下的秦军也是终于知道怕了,不用他再次下令,众人也是争先恐后地向后溃逃。 楚军这边,项羽追杀了一阵,然后就在山呼海啸声中回到了宛城。 接下来,众人也终于开饭了。而且他们惊喜地发现,少将军来去如风,此时饭还是热的! 这时,项羽终于是尽兴了,他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一边用餐一边进入了贤者模式。 “‘亚父’说我只有‘匹夫之勇’,而打胜仗需要多动脑子。可是...跟在后方指挥相比,似乎凭一己之力逆转战局更加容易?” 在自己一上阵就先登破城,一个冲锋就击溃了秦军数百骑之后,项羽似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bug。 “莫非是,对手太弱了?” 这个问题,他可能要思考上好久... 第222章 至暗时刻 当宛城被楚军攻克的消息,经由蒙毅第一时间传送到咸阳之后,秦王等人的美梦终于破碎了。 不久之前,在北线的齐赵联军突袭河东、进展神速的时候,嬴政和蒙恬还自我安慰道“河东没那么重要”;可接下来,李信就丢掉了荥阳,使得关中秦军再难东出;而现在,南线楚军的神勇表现也让众人明白,目前的大秦帝国面对联军,或许只剩下招架之力了。 “恐怕我们得面对现实了...” 在又一次召开的紧急会议上,秦相李斯对大家介绍道: “在北面,河东郡已经快守不住了!不过,敌军想要向北进攻上党或太原,以及渡河攻击临晋关的话,恐怕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在三川郡,我军至少损失了十万人,而且探得对方从颍川又发了一支兵马,指向洛邑;在南线,蒙毅将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但好在,我关中援军已经到达了武关。” 坦白来说,得知蒙毅接连遭遇败北之后,李斯最开始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可是很快,他就不得不为大秦帝国的命运而担忧了,尤其因为——他的儿子,秦国三川郡守李由,此时已经处在了对敌第一线! 只见秦王脸色发青,最后无奈叹道: “蒙毅啊,蒙毅!让他赶紧回来,别再给寡人丢人了!” 说实话,蒙毅多少是有点冤枉的...到最后大家才会发现,能从项羽手下全身而退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可在此时,屡战屡败的蒙毅自然被当成了常败将军。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对蒙毅,大王还是不会发火吗?”李斯又一次隐隐地感到了一丝嫉妒。不过,另一方面,他敏锐地抓住这个时机,建言道。 “启禀大王,李信将军的表现也是很令人失望!还是让蒙恬将军火速去洛邑接应他吧!” 见到李斯如此表态,秦王政疑狐了一下,接着转向蒙恬,询问道: “蒙爱卿,你是怎么想的?” 蒙恬上前答道: “末将以为李信将军此番失利非常蹊跷...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大秦如今数一数二的战将,即便末将过去,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比李信将军好多少;更何况,如今我军在三川郡依旧有十五万兵马,即便守不住洛邑,固守函谷关应该是不会有失的。末将反而更担心南线那边。” 在李斯失望的同时,蒙恬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从武关进入关中,一直是比从函谷关入关要容易。之前,楚军可是曾一举打到过离咸阳不远之处的蓝田!而据我们了解,目前这支楚军似乎更是异常的彪悍!” 很明显,蒙恬的意思是要将关中的预备队用在武关方面。眼见秦王听了他的分析连连颔首,李斯忍不住要挣扎一下: “可是,之前各国合纵,也曾攻破函谷关,甚至是打到了蕞城啊!” 蒙毅当即驳斥道: “蕞之战不过是一场偷袭。当时敌军并没有攻破函谷关,只是敌将庞煖绕道偷渡了黄河。如果要吸取那一战的教训,我们更不能把重兵堆积在函谷关,而是恰恰要加强黄河一线的防备。” 李斯依旧不肯认输,继续争辩道: “可是,函谷关确实曾被攻克过,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当年带队攻击函谷关的正是齐国的孟尝君,而我秦军也是出武关与楚国交战——那一战的教训,我们也要吸取啊!” “好了,好了!” 终于,秦王发话止住了两人的辩论,他总结道: “看样子,李爱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加强函谷关的防务;而蒙爱卿更在意的是武关方向?” “是的,微臣以为,哪怕蒙将军不愿意去函谷关,关中也要派出援军过去。” 李斯为了儿子的安危,虽然稍微妥协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放弃挣扎。 而蒙恬却在此之时抢先一步体察了圣意,然后答道: “末将以为,函谷关方面我们大败在即,又面对着各国的联军,恐怕只能固守;可是在武关方面,目前失利的只是舍弟率领的州郡兵马,我关中主力尚在,还是有可能击败楚军的!” “好的!”听闻蒙恬此言,秦王政的神色终于舒缓多了。他感觉自己真的不能接受此时秦国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还是希望能够反攻。而目前看来,好像只有南线还有机会。 于是秦王立刻表示道: “寡人相信李信能够守住函谷关,至于三川郡吗?实在不行就让李由他们先撤回来...等我们恢复了元气,再收复洛邑也不难;蒙爱卿,那武关方向,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蒙恬当即表示道。 虽然秦王猜透了李斯的小心思,还特地提到了对李由的安置,可是李斯心中依旧是不快。当然,他在表面上恭恭敬敬,内心深处却忍不住吐槽: “蒙恬你好大胆!到现在还骗大王说能击败楚军,你是真的不懂目前的形势吗?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去救我儿李由,而是一心想把你弟弟蒙毅捞回来对吧?” 坦白来说,蒙恬刚刚确实也有忽悠的成分,但他依旧认定往武关方向投入预备队是正确的选择。当然,他可不会像自己承诺的那样,轻易出关去找楚军决战。而是感觉——函谷关李信能守的住,而武关,则必须得由他自己去把守了...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公子扶苏又站了出来,准备发言。 秦王虽然有不祥的预感,可是他觉得此时扶苏已经跟蒙恬历练了一段时间,或许已经有了思想上的转变,于是还是耐着性子让对方开口了。 结果,扶苏还是老调重弹道: “父王,儿臣以为,如今的局势我们不能只想着打打杀杀,还是要‘以和为贵’...儿臣愿意出使各国,为我们秦国释放善意!” 在众人的一片无语中,秦王政直接越过扶苏,向蒙恬下令道: “蒙爱卿,将公子带上,让他亲眼看看——我们和楚人之间,是否还有和解的可能!” 而在这番插曲导致的一阵沉默中,李斯的心思却异常活络了起来... 第223章 完蛋!我们被联军包围了! “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荥阳城中,正在置酒高会的阿盛听闻萧何一行人到来的消息,急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迎了出去。然后一看到对方,他就热情的问候道。 这种礼贤下士的架势,一旁的刘季看了都忍不住惊呼:“没想到相国大人比我还能作秀?” 而更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很快他就要背黑锅,继续被众人当作佞臣对待了。 且说萧何这边,原本听说齐相整日不思进取,只知玩乐,是隐隐有些担忧的,结果一见对方热烈欢迎自己的样子,立马就放心了很多。 但是他还是正色对对方说: “相国大人,如今我们攻克了荥阳,洛邑也近在眼前,虽然抗秦大业还没有完全成功,但已经基本上到了周武王于孟津大会八百诸侯的地步了。我们应当一方面积极进取,一方面为未来的天下格局的奠定做好准备——所以属下才带上了诸多稽下学宫的英才前来,与相国大人相见。” 齐相闻言大喜,于是表态道: “好的,来来来,咱们去一旁军机处大帐详聊...” 接着,他转头对刘季说道: “酒宴那边你接着主持吧!反正这从头到尾都是你筹备的。” “不是...我...” 刘季顿时有口难言,心里一阵委屈。 “这又不是我自作主张,我不是也在听令行事吗?” 不过,萧何等人却听不见他的心声,只是对着这个在沛县时就各种不靠谱的刘老三摇了摇头,然后就和齐相一起走了。 而到了一旁的大帐中,萧何将众人一通介绍,齐相又是一阵狂喜。原来,除了他已经认识的刘季的弟弟刘交和吕泽的弟弟吕释之之外,还有陆贾、随何、娄敬等历史中刘邦麾下的大才。 “哈哈哈,我现在基本上是把刘季当成严嵩在用,还将他的手下全部网罗在麾下;张良在颍川,也发挥着如胡宗宪在浙江一般的作用;而萧何更是威力加强版的张居正——我现在真的可以躺平了!” 阿盛不由得感慨道。 而他这边也礼尚往来,派出韩信给众人讲解了目前的态势。 “大家请看,当前相国大人亲自坐镇荥阳,同时兼顾一旁的敖仓;郦商将军督众军继续向三川故地,尤其是周王畿一带进发;北边曹参将军已经率军攻克了修武,南边的吕泽将军也和楚魏韩联军一起,向洛邑进军...” 众人发现,韩信虽然年轻,但他的一通讲述,可谓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不由得暗自感慨:“相府这边果然是藏龙卧虎!随随便便一个年轻侍卫就能有如此见解!” 萧何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自己和眼前的这个韩信有着一种奇怪的缘分。 不过,他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那么说来,相国大人您下令封存了敖仓,并没有挥霍里面的物资存粮?” “是的...也难为刘季了!”阿盛在自豪的同时,也没忘记补刀道:“我们原本的军需用品,也大多被送去支援南线了,但他还是有办法筹集物资,举办酒宴...” 眼见萧何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这才闭上了嘴,心里却美滋滋地琢磨道: “我们又没有耽误公事,私底下享点乐怎么了?萧何真的是哪里都好,但就是太正经了...还是郦先生和刘季更懂我!” 当时,既然郦食其还没有回来,刘季又被他“逼”上了佞臣之路,此时他也只得把正事委托给萧何和韩信,准备任由他们运用敖仓之粮和齐国的军政大权,来定鼎天下。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率先立下奇功的,却是在场的另一个人... 洛邑那边。 秦国的三川郡守李由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终将败亡的命运。 此刻,他所在的洛邑已经被东北方向来的齐军,以及东南方向来的各国联军给包围了。 如果李信的大军还在,关中又发来援军的话,他们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可是,李由为了大局着想,早早就让李信等人率部回防函谷关了;而且,果然没出他的意料,直到萧何等人从临淄赶到荥阳,关中方面也没有再往三川方向派来半个援兵。 当然,信使还是来了好几波的。有秦庭派来的,也有李斯送来的家书。他们的意思都很一致,既让李由退回关中,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可是,身处自己用心治理的三川郡,他又如何能轻易地一走了之?把这一切都留给联军呢? 洛邑城中另一处,长史司马欣等人则还在为自己的命运所担忧... 联军马上要围城了,他们再不走可就逃不掉了——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他们的领导,李由大人,却如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就是赖在洛邑不走,不管关中如何催促,他自岿然不动。 这可把司马欣等人急坏了:“完蛋了!洛邑要守不住了!我们可不想给李由那家伙陪葬啊!” 而这一天,又一封书信被送了进来,司马欣差点就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将其递交给上司李由。不过,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书信竟然是写给自己的! 他阅读后,思索了半晌,然后秘密地召集众人,对大伙说道:“正义在东军!” ... 几日之后,正当阿盛还在浑浑噩噩的时候,一个大新闻就传了进来。 “什么,洛邑降了?” “是的,相国大人。” 当值的田震禀报道:“陆贾先生的计划奏效了!” 就这样趟赢的齐相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陆贾原本是楚人,他前几日说,自己有个老朋友叫曹咎,对方还认识洛邑城中的司马欣,可以试图劝降...我还以为他只是想绕个大圈子去挖角呢?怎么把城池都直接拿下了?” 而又过了一会儿,阿盛才意识到:“等等...司马欣?那不是和章邯一起投降的那个二五仔吗?他好像一开始就在投机,甚至在秦末大起义之前,还放过了项梁;然后也是怀疑赵高想对自己动手,这才走小路回到了章邯军中,劝说对方投降——恩,是他的话就很合理了!” 此时,他可谓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联军已经占领了东周故都,在华夏几千年来,都至关重要的洛阳。 而忧的是,躺平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他将不得不在洛邑主持天下大局。 第224章 反杀 就在北线的秦军丢掉河东郡,中路的洛邑也失守的情况下,南线的秦军尚且不知道项羽的厉害,依然还做着“与楚军决战”的美梦。 已经跟楚军打过很多次交道的杨熊对此自然是一阵劝诫,可是却并没有被采纳。他只得找到他正好在这支军队的弟弟杨喜,在兄弟相会时对对方千叮咛万嘱咐。 “大冯相国和小冯将军真的太轻敌了!老弟你可得小心啊!”杨熊苦口婆心道。 杨喜却不以为然道: “兄长,你是不是多心了?老弟我是斥候营的一员,我们已经探查清楚了情报——眼前的楚军是匆匆出发来抢占宛城的;他们现在立足未稳,后勤也也没有保证,领军之人应该也只是有勇无谋的项家少年...这正是我们反攻的良机啊!” 杨熊却连连叹息道:“不,我们已经晚了,这支楚军哪里有那么好对付?” “可是这应该只是楚军的先头部队...去更远处巡查的兄弟们似乎已经探查到楚军援军的踪迹了。所以越到后面,楚军怕是越不好对付。那么不如按照冯劫将军的谋划,在敌军会合之前,先歼灭宛城之敌!” 杨喜直以为是兄长胆怯,更是打心眼里拥护自家将军的决定。 不想,杨熊却不以为然道: “楚军会合了又怎样?只要我们守好武关,按照我军目前的战力,不管对方是10万还是20万,都是于事无补!” “这怎么行?”杨喜诧异道:“如此一来,我大秦国威何在?” 这时杨熊才突然意识到: 杨喜等秦国的年轻一代还没有意识到,如今世界的版本已经更新!当然,关中的这支秦军还是虎狼之师;可是关东的诸国如今已经不再是代宰的羔羊...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颖川郡碰见的如幽灵般的联军已经够令人头疼的了,可在进入南郡之后,项羽亮出的獠牙,更是把杨熊吓得心惊胆颤! 然而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弟弟杨喜此时是一腔热血上头,他又如何能去阻止呢? 而且傲慢轻敌的何止又是他弟弟,负责军中事务的冯去疾相国和冯劫将军无疑也都是立功心切! 作为降臣冯亭的后代,他们总算有一个机会可以力压蒙家,在秦王那里露脸了,又如何能够错过呢? 无奈之下杨熊只得说道:“为兄已经请令去找蒙毅将军了,没有办法跟你们一同征战了。兄弟你,务必要保重啊!” 杨喜虽然非常敬重他的大哥,但在此时也不由得在想:“兵不在多而在精,没有大哥这样‘怯战’的州郡兵拖自己的后腿,他们这些大秦的关中主力一定能够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举击溃楚军!” 几日之后。 杨喜更是惊喜的发现——楚军中计了! 秦军诱敌部队一个挑衅,对方就倾巢而出来决战,真的是太不明智了!楚军马上就要进入冯去疾相国设计的包围圈,而冯劫将军将率领另外一支部队趁虚攻取宛城,彻底截断楚军的归路... 接下来,可是正当他们顺利地将楚军合围,准备加以围歼时,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迸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不断地朝各个方向进行突围。 “大哥真没骗我!这只楚君的战斗力真的不一般!” 此时的杨喜才明白:不是之前的秦军不给力,而是他们实在遇到了硬骨头! 不过对方的好运气应也应该到此为止了——他此时依然是很乐观。 毕竟他们这些关中精锐从骨子里就擅长打围歼战!他们的前辈曾在长平战场上围困赵军。当时的秦军可是足足将赵括所率领的几十万赵军围了46天!让赵括到死都没办法破局! 在他看来,眼前的楚军虽然勇猛,但也只不过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虽然困兽犹斗,但还是会迟早倒在猎人们面前... 楚军阵中。 几次尝试突围无果之后,蒲将军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坦白来说,他此时对于主帅项羽,可谓是充满了怨言——敌方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他怎么就不顾一切地率全军冲了出来? 自己当时明明进言,想统帅一支偏师。这样不论是守卫宛城,还是接应前军,都能发挥出作用。可是少将军偏偏不听,还在那说什么:“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现在可好了,他们被秦军包围了,而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冲破秦军的包围圈——眼看楚军就要重蹈长平赵军的覆辙,项羽将军却依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他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就在他的又一次突围尝试,被秦军打了回来之时,只见项羽将军一脸轻松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表示道: “辛苦你了!我已经判断出敌人的指挥部在哪里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说罢他再次大吼一声,然后骑上乌骓宝马,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一个方向冲去。不知怎地,蒲将军瞬时觉得自己似乎又有劲儿了,有一种想随项羽将军冲阵的冲动! 而且有此反应的,显然不是他一个人。眼见主帅又一次身先士卒,项家子弟兵率先跟了上去,而剩下的楚兵也不甘示弱...整支楚军瞬间汇集成了一股洪流。 最前方的项羽无疑就是那弄潮儿,他所到之处,秦军纷纷丧胆。很快,楚军跟着他犹如摩西开海一般冲出了一条血路。 冯去疾哪里能想到?敌军在中了埋伏之后,不仅不慌张,也不四散奔逃。反而是在几次尝试之后就找到了自己指挥部所在的位置,并且集中力量朝自己冲来! 他更是没有料到,楚军的冲锋会这么猛烈!秦军根本就挡不住啊! “严格来说,我其实算是文官,此时逃跑不丢人。” 带着那个念头,原本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冯去疾果断跑路,只留给周围的杨喜等人一句:“给我顶住!” 显而易见,秦军士气顿时低落谷底,面对着项羽带领的楚军他们再也没有招架之力。 最后,绝望的杨喜成了一名降卒。而他到最后也没想明白,秦军怎么就输了? 第225章 意料之外 几个时辰后,楚军大获全胜。 蒲将军对于取得如此战果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明明是“中了诱敌之计”,然后被伏击的,怎么就一举冲破秦军的包围网,还成功反杀了? 在项羽将军开始冲锋之后,楚军率先瘫痪了秦军的指挥系统,逼得监军冯去疾临阵脱逃。随后又调转枪头往回打,击破了包围的各支秦军。而最终,他们又成功收复了宛城大本营,迫使秦将冯劫自杀殉国。 更令蒲将军欣喜的是,数万秦军都成了他们的俘虏!在他看来,这比战场上的斩获更为难得可贵。项羽将军可谓是不仅击垮了秦军的肉体,还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精神! 而当他向项羽一边贺喜一边讨教的时候,对方的一席话,终于让他多少解了惑。 只听项羽说道: “我从小就觉得打仗很简单,只要集中优势力量,攻击分散的敌人就能取得胜利。此战就是如此。综合来说,我军跟秦军的战力原本在伯仲之间。可是他们多次分兵,有的部队诱敌,有的去设伏,还分出了一军去攻占宛城,这反而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蒲将军顿时心头一动,心想:“这不正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的道理吗?” 可是他心中依然有疑惑,于是接着向项羽请教道:“不过敌军分明是设了伏兵...将军您应该是看出了这一点吧,为什么还往秦军的包围圈里钻呢?” 只听见项羽答道: “必要的风险还是要冒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在诱敌,可是对我军的战力更有信心。其实,我原本最担心的是秦军据守武关而不出,这样要消灭他们就太困难...而今天他们却想跟我们野战,那么无论他们使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需要太担心。” 这一番话下来,蒲将军可谓是受益匪浅。他原本以为项羽有勇无谋,只是自恃武力而莽撞行事。如今看来,对方其实也是有着一番考量的。 可是越想他又觉得——这番操作太过凶险,旁人恐怕模仿不来。又一阵沉思之后,他恍然大悟。 “其实项羽将军的这套战法需要他这样的武勇来支撑。这不,今日在少将军发起突击之前,我就已经无计可施了。而其他的将领遇到这种局面,恐怕做的也不会比我更好...而另一方面。秦军的部署其实也出现了失误!” 一天的战事下来,他明显感觉到:率领奇兵偷袭宛城的秦将冯劫其实比统帅大军搞伏击的冯去疾更加难对付;如果两人的位置交换一下的话,项羽将军的突袭未必会成功。 想到这里,蒲将军不由得又庆幸起来。因为他们面对的对手并非是蒙恬或者李信,而只能算是大秦的二流统帅。同时,对方明显也是存了轻敌之心,以为一个简简单单的伏击就可以奈何得了项羽这般人物。 想通了这一层缘由之后,他不由得感慨道——天佑大楚! 如果不是景驹的那份骚操作,项家年轻一代的项羽又如何能够获得独立领兵的机会?而他上位之后敢想敢干,正好抓住了秦国布防不及时的时间窗口。然后在连续的硬仗后,他已经为这次北伐争取到了战略主动权。 当然,其他路的友军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很明显,秦国的士兵虽勇,但更优秀的将领却分布在其他战线,应对着其他方面的压力,也就暂时无法前来对阵项羽将军了。 “希望我们能够扩大战果,趁胜攻取武关。这样关中就近在眼前!”蒲将军发愿道。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麻烦却接踵而至。 在他统计完此战的战果之后,蒲将军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由于楚军的基地宛城,曾在此战中途被秦军所夺取,虽然楚军很快又杀了回来,但此地已经被秦军最大程度的破坏了。 尤其是秦将冯劫自刎身亡前,更是下令焚烧物资——这导致,此时楚军面临着断粮危机! “真的不能小看这个秦将啊!他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发挥出多大价值,但死后却还在给我们制造麻烦。”蒲将军不由得感慨道。 然而,当他忧心忡忡地向项羽汇报之后,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见项羽表示道: “无妨,我其实考虑过了这种可能。因此在今天出征之前,让大家都带上三日的干粮。凭借这些随身携带的粮食。我们应该能够拿下武关,到时可就什么都不缺了!” “可是项将军。”蒲将军忍不住提醒他道: “您只考虑了我军。现在的问题是,此战我们又俘获了几万秦军降卒!” 项羽这才发现——他并没有把降卒的吃饭问题考虑在内。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原本牛逼哄哄的大秦关中军竟然有这么多人投降。他一直觉得:军人要有骨气。哪怕战死也比逃跑要强。 结果眼前的秦军却令他大失所望。而现在,这些来之不易的降卒又成了烫手山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难道我要步白起的后尘吗?”突然间他有了一个想法,顿时犹豫了起来。 而越想,他就感觉到越动心——虽然说杀降不祥,但是如果能一举抛下累赘,同时进一步地震慑秦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另一旁的蒲将军渐渐发现项羽的神态变了,仿佛从日常的妇人之仁变成了冷酷无情。他瞬间猜中了对方的心思,感觉大事不妙。 “我可不想成为滥杀无辜之人啊!可是,就我军的处境来看,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在百般不情愿之中,他自问了起来。 此时他才感觉到,在项羽将军这里,战场之外的一些事情,恐怕比战场之上的事情更加棘手。 第226章 从长计议 且说,项羽在下定决心之后,很快发现了蒲将军脸上的不情愿之色。于是,他没有选择去为难对方,而是叫来了另外一名属下,对他吩咐道: “你带人去挖个坑,尽量挖大一点,挖深一点。” 没有想到,对方并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还反问道: “敢问少将军,挖这个坑有什么用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听命行事即可...”项羽只得无奈地答道。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但他也是要脸的,因此不想当着属下的面明说。谁曾想到,领会到他意思的蒲将军并不乐意去干脏活,于是他只能让更愚钝的手下去做执行方面的工作。 “只要对方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项羽琢磨着。 此时他自持身怀盖世之勇,并不怕杀降引发的报应,只是一味妇人之仁地希望他的手下们不会因此被自己所连累,而产生什么心理阴影。 而面对这种困局,蒲将军原本是不打算劝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简直多说无益。 未曾想到,就在他的同僚率众连夜开干之际,一条突发消息却传了过来。 “启禀少将军,我军援军到了!” 大战之后才被派出去的斥候,此时马不停蹄地赶来汇报。 众人闻言也均是激动万分。 “这下或许可以峰回路转了!”蒲将军心里暗喜道。 不过项羽对此喜讯,似乎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摆出了一副“援军和俘虏一样,都只会拖慢我进军的速度”般的表情。 蒲将军感觉此时自己不得不进言了。 于是面对着项羽,他壮起胆子说道: “将军,请收回之前的军令吧。现在援军到了,粮食就有了!我们已经有了其他的办法,没必要再举行此下策...” 听闻此言,项羽也是纠结了一番,最后才答应了他的不情之请。 可是他刚刚让挖坑的属下停工,就很快反悔了。因为此时,季布已经率领着援军的先头部队进入宛城,项羽才发现援军的情况,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什么,你们没有带多少粮食过来?” 对于少将军的责问,季布脸上一红,但是很快就打起包票来: “少将军放心,粮食很快就会有的。末将此次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运粮,只不过少将军的进展太过神速。末将一路收降秦国的败兵,正在安排后续部队稳步推进。只是不清楚宛城这里的情况,所以才先跑过来看一下...” 坦白来说,项羽也是知道季布的名气的。他相信季布的诺言一定能够得到兑现,不过此时他又变得阴沉起来。 “糟糕!还是差那么几天呢!”蒲将军此时也是叫苦不迭。 而在沉默的一段时间后,项羽再次开口道: “看样子援军是指望不上了...让他们继续开挖吧!” “将军,请三思!” 见状,蒲将军硬着头皮劝谏道: “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只要忍几天,后面的粮食就能运到...” 听闻此言,季布也是大惊道: “莫非宛城这里已经断粮了?” “还有一点,不过我军俘虏了几万秦国降卒...”蒲将军点到为止,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过季布已经心领神会,此时心中正后悔万分。 “早知道我就不沿途收编秦国败卒了,谁能想到宛城这边还有这么多!如果当初不管他们的话,运输队的行程没准能够快一点,也不至于逼得少将军出自下策。”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季布明白,少将军准备进行的一场大屠杀当然是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他也是像蒲将军一样,并不想目睹此人间惨剧。 于是乎,他也加入到求情的行列中,对着项羽表示道: “少将军,请三思啊!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的,您已经在宛城这里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们只需等待几天,接着稳扎稳打,一样可以攻克武关!” “是啊!是啊!”蒲将军也果断附和道:“我们此前连番取得了大胜,已经足够震慑秦军了。如今如果我们杀戮过多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此时的项羽已经没有了战场上的果断,而是优柔寡断了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如果自己坑杀了这些秦国降卒,就会跟全关中的老秦人结仇。虽然从某种意义上,他不在乎这样做的后果。可是,项羽觉得自己依旧需要从战略的角度上考虑,以便能更快的取得彻底的胜利。 而且说实话,在楚军攻破南阳的时候,几乎就已经报了秦楚之间的世仇了。所以此时的项羽没有历史上的那样憎恨秦国人。不过,是否要大开杀戒结新怨呢?他可得好好考虑。 “还是一鼓作气,先彻底把秦国打垮,再考虑以后吧!” 终于,当他准备“一不做二不休”之际, 又有两个消息传来,使得他再度反复... 此时的项羽,是无比的怀念“亚父”范增,叔父项梁,甚至一直看着自己的项伯。虽然眼前的蒲将军和季布也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更需要和他同属于贵族阶层的人,来帮助自己出谋划策。 第227章 峰回路转 “报告,又发现有一支援军!好像是从颖川前来的。” 就在项羽因手下的求情有所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坑杀秦国的战俘之时,这条突然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这应该是之前支援阳夏战场的友军!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我军进攻南阳的消息,所以才来跟我们相协调的。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应该把其余事情都放下,先去见见他们。” 蒲将军抓住这一时机,再次进言道。 此时,他已经很了解项羽,并料定得知这一变动,必然又会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而他要想尽办法,为俘虏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此时的项羽也在飞快的盘算着: “我可不能当着友军的面坑杀俘虏!不然此事传出去了,怕是会被贵族们所耻笑。而想在他们赶来之前把事办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也罢!先了解一下友军方面的情况吧。” 于是乎,他选择了暂且放下屠刀。 不过,他还是没让挖坑的手下们停工。而是准备做好两手准备。 而第二天,这支友军的先头部队就进入了宛城。他们打的是韩国的旗号,而领头之人正是韩公子信。 坦白来说,对于韩相张良派给他的这次差事,韩公子信其实是充满怨言的。因为颖川军的主力已经跟随着魏公子豹去攻打洛邑了。而作为治黍校尉的他,手下只有少量的运输队和轻骑。 当然,这些轻骑是一开始齐相拨给他的齐军精锐。他们又经过了阳夏之战的洗礼,可谓是有一定的战斗力。可是,灌婴、龙且、钟离昧等好兄弟却被齐相调回了荥阳方向,使得韩公子信只能像一个孤家寡人一样,独自在颖川负责着后勤转运的工作。 而在南阳这边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韩相张良就把他派了过来...他真的感觉是有苦说不出。 可是等他真的跑到南阳这里,却发现——自己还真是来对了!楚军已经攻占了宛城不说,看样子还跟秦军进行了几番恶战,极大的消耗了对方的有生力量。 他也有幸成了友军中第一个了解到项羽的逆天战绩的他国将领... 而项羽看到对方是一个高贵的韩国公子,不仅看起来人高马大,擅长骑术,还统帅着一支精锐的骑军部队,更是非常欢喜。而且不知怎的,当他了解到对方叫做“韩信”之后,还莫名其妙地有种想让对方给他当侍卫的冲动。 当然,最终他还是遵循着贵族阶层的待客之道,好好招待了韩公子信一番,并详尽地讲述了一番楚军在南阳的战事。 “怎么可能?他不会是在吹牛吧!” 自然而然,在得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项羽立下的不世之功后,韩公子信感到了震惊!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他们此时在宛城相聚,而且还有数万的秦军降卒被夹在了楚军营中,等待着安置——这一切都做不了假! 于是乎,韩公子信顿时对项羽充满了敬佩之心,真的恨不得给对方跪了,或者换种说法叫做“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不过很快,他就又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了。在项羽问起颖川的战事之时,韩公子信又不自觉地开始了吹嘘,差点就要抢过吕泽、魏豹等人的功劳在那里说:“颍川大捷我在场,阳夏之战我指挥”了。 而单纯的项羽,几乎也都照单全收了。坦白来说,他不了解颍川那边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友军也取得了胜利。而目前他也只听到了韩公子信的一面之词。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在项伯的看管下长大,一直听对方说韩相张良有多么多么厉害。而在寿春城中之时,由于韩庭流亡在此,他也接触到了不少的韩国贵族,因此对韩国人的印象还算很好。 于是乎,他跟自吹之后的韩公子信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并且不由得琢磨道。 “看情况,如今韩国成功的在颖川复国了。而我们也收复了江汉故土,报了百年的恩仇——两国可以称得上是同喜同乐啊!” 而且,更令他欣慰的是,看样子对方和自己一样:并没有满足当前的战果,而是想继续攻灭秦国! 不然的话,他们不好好的留在颖川搞建设,为什么要跑到南阳来支援自己呢? 而当项羽把眼前军中的困境跟韩公子信讲过之后,又发现对方变得喜出望外了起来。 “真是太巧了!”韩公子进说道:“原本颍川这边是缺粮的,可是齐国那边连续几个月都在运粮支援,使得我们这边的仓库都快装不下了!看样子我真是来对了。放心吧!我们马上就能把粮食运来!” 众人闻言之后更是大喜。 “总算能保住那些降卒的命了!”蒲将军不由得喜出望外起来。 他知道,虽然少将军没有把这些秦国的俘虏放在心上。可是这些人如果用好了,一方面能威慑秦军,另一方面也能补充自己的力量。他相信,等到项梁或者范增了解到宛城这里的情况之后,定能做出更好的安排。 “齐国人这么仗义的吗?”以信义闻名的季布从韩公子信口中了解到来龙去脉之后,也不由得感慨道。 他当然不知道,齐相从某种意义上是加了杠杆,先把军中的存粮支援出去,并指望着攻破敖仓来回本。(而且这一战略现在已经实现了。) 他只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仗义疏财之人。 这件事带给项羽的触动反而是最少的。当年在彭城之战中,他就等来了齐国的援军,所以此时对于对方的另一次支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更关心的则是——早日抢占武关。 然而,一天之后,另外一个消息传来,使得他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 据报,秦将蒙恬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武关。这队人马在数量上虽然不多。却很好地稳定住了秦军败兵的士气。而关中预备队的陆续抵达,更是使得武关的防备一天比一天严密! 最终,项羽无奈接受了无法速胜这一现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庆幸自己没做出杀降的决定,因为即便这样做了,于战局也是无补的。 但万幸的是,由于季布和韩公子信所部援兵的及时到来,宛城的援军只是饿了几天,就很快恢复了粮食供应。 项羽也得以继续统帅着这支虎狼之师,与秦军在武关一线对峙。 第228章 争与不争 当项羽还在围绕着宛城进行征战的时候,齐相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洛邑。 “这么多老朋友,也都已经到这里来了!” 当阿盛等人与先前抵达洛邑的众人会合后,他不由得感慨道。 话说起来,魏豹率领的那队人马是最先抵达洛邑周边的。可是他们没有料到,齐军那边居然“不讲武德”,直接派出了使者,说降了秦将司马欣,使得后面赶到的郦商等人,反而率先摘了桃子。 对此,魏公子豹其实是很不爽的,不过他的幕僚魏无知很快就给他指出了重点——齐军此前可是攻破了荥阳,而且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战胜了秦军主力! “我魏国的势力还很弱小,可万万不能得罪齐国!相反,我们应该继续拉着齐国一起打而秦国...如今秦国不仅占据着我魏国的故土,更是在联军的轮番攻之下,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了,我们要再接再厉啊!”魏无知如此表示道。 当然,魏豹也知道,自己之前只是在狐假虎威——除了陈豨统领的一些亲卫之外,他是靠着周文率领的楚军以及吕泽率领的齐军,才一路打到了洛邑。 而现在,吕泽明显要回归到齐营当中。而楚国方面也必然会派出代表来接管周文部——他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不过,如果联军的攻势继续下去,一切则就另当别论了。 魏无知也很快给他指出了一个目标,恰恰也跟齐相等人的计划不谋而合。 “下一步,可以让魏豹去统领北线战场。我们正好可以打出‘为魏国收复河西之地’的旗号,从河东向河西进军;相国大人则亲自统领诸军压到函谷关上;再把南线交给楚军...” 在洛邑召开的第一次军机处密会时,韩信向众人介绍起了下一步的战略。 此时,夏侯婴已经载着陈平和郦食其,几乎与齐相等人同时抵达了。当他们得知韩信之前的惊艳表现之时,无不是瞠目结舌。 不过,看到眼前韩信提出的方略,郦食其又有一点难以置信。 “莫非这个韩信是擅长战术而不擅长战略谋划?不对呀!他之前突破黄池,釜底抽薪地通过断秦军粮道来彻底解决颖川秦军的谋划,也体现了很强的战术思维啊?” 在郦食其看来,这个战略有很大的问题,使得他不由得怀疑起了韩信本人的水平。略微一思索后,他感觉一定是韩信太年轻了,所以才会发挥不稳定。而作为相府的军师,他决定在此时站出来提醒对方。 “如果从纯军军事的角度上来讲,这种安排也算妥当。可是...真要这么去打的话,恐怕我们会吃力不讨好!” 郦食其一针见血地表示道。 “哦?军师请讲!” 阿盛也是很久没有听到郦先生的教诲,所以此时自然是很看重他的发言。 只听得郦食其继续直言道: “从函谷关进入关中是极其困难的。听说洛邑一战,我军斩获不多,基本上是轻松拿下,这就说明秦军是在把力量集中在防守函谷关上。想必此时的李信也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轻率出战,我军破关将极其困难!” “没错,军师分析得很对。” 出乎他的意料,韩信在听了他的意见之后连连点头。而且对方看起来丝毫不慌张,仿佛这些问题他早就知道一样。 带着疑惑,郦食其继续分析道: “如果相邦被拖在了中路,那么即便南北两路能够顺利入关,胜利的果实也不是属于我们齐国的!更何况,想要越过黄河,突破北边的临晋关,或者翻山越岭,从武关抵达关中,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一想到这,郦食其不由得担忧起来: “如果我们不能攻入关中,那么不管之前如何大捷,我们对秦国所造成的实质性损伤还是会很有限。这样,一旦他们养精蓄锐再缓过来,这天下的胜负可就未可知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韩信在一旁接着附和道。 到了此时郦食其终于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而他略一思索,便有了一个猜想。 “莫非...除了这三路兵马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入关之路?” 听闻此言,阿盛跟韩信不由得对视而笑。郦食其顿时明白——两人果然还有后手! 只不过他暂时想不明白,究竟还能有什么样的路线,可以进入关中? 齐相在此时点到为止,对众人表态道: “军师猜的不错。这三路是我们明面上的兵马,而真正的杀招,还是要由韩信来完成!看起来,现在的时机也差不多了...陈平!” 他转向对方,接着吩咐道: “洛邑这边的大部队我们还不能动,需要继续摆出一副攻打函谷关的架势。与此同时,我们需要组织一支秘密部队准备对关中进行奇袭——这件事就交给你来筹备了。” “这样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郦食其此时才恍然大悟。 从函谷关进入关中从来都是地狱级别的难度,齐相当然没有指望自己能啃得函谷关,只是希望能以自己为饵,吸引住秦军的注意力,给真正的奇袭提供掩护。 而那个韩信又会使出什么样的奇招呢?他感觉自己也需要拭目以待。 另一方面,郦食其不由得又敬佩起了齐相的胸怀。 他不仅不与其他各路的友军争功,反而一直是以自己一路牵制敌军的兵力,好给其他路的友军创造机会。 可谁又能想到?之前这种战法,遇到了盲动的李信,反而还取得了奇效?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明白:李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有他把守的函谷关必定固若金汤。或许齐相又能想出上天入地的方法,出其不意地突破函谷关。而或许他只会牵制住秦军,给其他路做嫁衣裳。 其实,对于阿盛来说,哪一路建功是——“没关系的,都一样。” 在他看来,更重要的是能够打入关中,完成统一,而他也愿意把舞台交给韩信和项羽等人。 不过,他还是准备了一句口号,准备用来激励诸将... 第229章 洛邑定约 “先入关中为霸君。” 几日后,当各国代表都抵达洛邑进行会盟之时,齐相喊出了这样一个口号。 “霸君?什么叫做霸君?” 此概念一经问世,就让众人忍不住品味起来... 对自己发明的这种称呼,阿盛也是洋洋得意,忍不住叉起了腰。 显然,他参考的是历史上“先入关中为王上”的楚怀王之约,同时也杂糅进了原本属于项羽的“霸王”称号,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更匹配当前版本的改动。 首先,由于他的穿越,使得秦王政没能一举变成秦始皇。而这个世界上其余各王的拉胯表现,尤其是之前楚王负刍搞的那么一堆烂事,更是使得“王”的这一称呼都快要臭大街了... 另一方面,各国的相权却愈发的强大。阿盛牢牢把控齐相之位不说,韩相张良、赵相张耳、以及已故的前楚相昌平君熊启,无不都是功高震主般的存在! 只不过,由于有强秦在旁虎视眈眈,各国国相的分寸也都把握得非常好。也就是之前的楚王杞人忧天,才起了内斗之心——结果他最终也把自己给玩死了。 而之所以约为“霸君”,而不是“霸王”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王的地位相对较高,不利于齐相暗中谋划的更长远的统一大业。 相比而言,后世的侯爵一般的存在,其实是更适合拿出来进行封赏的。 阿盛很清楚,自己这句口号需要激励的是前线的将领。而千百年来,封侯则一直是出身平凡的武人人生中的最大追求。(对此,李广表示有很多话即使他不说,你们也能知道...) 随后,齐相又惊喜地发现,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封侯之外,还可以封君,而且似乎封君比封侯有着更多的好处! 简单粗暴的来说,侯爵通常是实封,封侯之人是可以左右自己封地上的各种事务的;而封君更像是一种荣誉称号,他们虽然能够享用封地上的税赋,但封地的治理依然是由国家任命的官员来统一进行的。因此,比起封侯,封君更不容易制造独立王国。 此外,从名声上来讲,之前的孟尝君,信陵君等人,皆是属于封君。他们的事迹,也使得“君”的这一称号,自带了一定的美誉度。所以,将封君之位拿出来,作为对于前线将领的赏赐,似乎是再好不过的。 而“霸君”除了出自“西楚霸王”的称号之外,更取材于这个时代的人更熟悉的“春秋五霸”。作为齐相,阿盛当然希望:后世的霸者们可以更像“尊王攘夷”的齐桓公,而不是“问鼎天下”的楚庄王,能做到用强大的实力守护天下的秩序。 当然,秩序的建立则需要靠相国们来进行。而且,除非发生了突发状况,治理天下的也应该是这些以相国为首的文官系统。对此,在洛邑的众人也几乎达成了共识。 于是乎,对于阿盛提出的这句口号,众人皆没有表达什么异义。而这其实是在以郦食其为首的齐国智囊的意料之内。 根据他们分析:像魏公子豹这样的高贵之人,其实是看不上这个封君的称号的;像张良那样的明白人则是清楚,这一称号注定与自己无缘,对这赏给别人的虚名也不是很在意。 当然,武人们如田氏兄弟、赵军诸将以及魏豹的部将陈豨,则是受到了这一公开承诺的激励,并且立志要建功。 不过齐相心里明白,这些人的机会是不大的。他看好的,除了南边的项羽之外,则就是韩信率领的奇兵了。 而他此时,可以说是比其他的人都乐观——在郦食其还在担忧楚军在南线或许打不开局面之时,阿盛就坚信项羽一定能创造奇迹。只不过,他希望韩信的步伐可以更快,这样或许可以在给关中造成较小损失的情况下,就使得秦国屈服。 “接下来,该举行各国相国出席的高峰论坛了。这恐怕将是决定天下秩序的关键时刻...”齐相不由得憧憬起来。 不过正当齐相临时抱佛脚,准备跟各位相国们好好博弈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躺赢了。 “魏公子豹已经决定了,要让我来当这魏国的相国...” 在会盟前一晚的军机处密会上,当陈平说出这句话时,众人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惊喜”。 “居然不是魏无知?”对此,郦食其表示很难以置信。 “魏无知大哥,有让贤之意。这才便宜了我这个小弟”,陈平解释道。而犹豫了一阵后,他又说起了另外一个理由: “还有一点,魏公子最近结识了一个相士。前两日请来给大家相面,非说小的有...相国的才能。而魏公子他——居然也轻易的信以为真了!” “哈哈哈,真是太离谱了!”很多人直接笑了起来。 然而阿盛却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对着陈平问道: “那个相士是不是一位女士?” “正是如此,相国大人是怎么知道的?”陈平大惊。 齐相故弄玄虚地回答道:“我算出来的。” 不过,他内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看样子对方就是那鼎鼎大名的相士许负。没想到她跟魏豹这么有缘! “就是不知道,现在薄姬是不是已经来到了魏豹身边?而他们又是否能够生下汉文帝呢?”阿盛一时间想入非非了起来... 原来,在史书上,许负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相传,正是她为薄姬看相,说出对方“当生天子”之后,才使得其丈夫魏豹起了叛汉自立之心。结果魏豹没想到,跟薄姬生出汉文帝的不是他,而是在平叛后霸占了他女人的刘邦! 当然,在此节骨眼上,齐相并不想把过多的精力用在八卦上。在他看来,更为欣喜的是——陈平这个“卧底”直接做到了“话事人”,使得自己几乎拿到了多数票。 “除了我和陈平两票之外。张良多半也会认同我们的主张。另外楚国派来的是宋义,他历来以亲齐而闻名,也是我们的老朋友...那么,或许只有赵相张耳比较难以把控,或许会弄出什么意外。不过,力量对比如此,我们应该不需要担心他。” 阿盛如此琢磨着。 坦白来说,得知范增这个杠精没来,他就差点要弹冠相庆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国的内乱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范增虽然轻易就玩死了前楚王,可他现在也离不开寿春,只得和令尹宋义作为同盟,由对方代表楚国来洛邑会盟。 另一方面,他原本还担心说不过能言善辩的魏无知,可是现在魏方代表直接换成了陈平,他更是觉得此次会谈已经十拿九稳了。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的会盟一开始,张耳又献上一个大礼,使得事情变得更加顺利... 第230章 新的秩序 “我提议,尊齐王为义帝,大家在他的带领下,继续抗秦。” 谁能想到,洛邑的会盟一开场,赵相张耳就如此表态,使得众人猝不及防。 “张耳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投靠齐国了?”阿盛在惊喜之余,也不由得狐疑起来。 思考了一下,他把功劳归结于郦食其、陈平以及韩信等人身上。很显然,郦食其与陈平的北方之行收获满满,帮他争取到了张耳的归顺。而韩信指挥的荥阳之战,又使得对方看到了齐国的实力。 坦白来说,此时阿盛感觉有点对不起张耳——因为此前齐国的势力已经在赵境大肆渗透,几乎把对方这个原来的赵国国相逼成了常山王。可对方却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选择了以德报怨。 当然,此时贯高等人尚未东窗事发,所以赵国方面的反弹外人还不知道。 接下来,还没等到阿盛有所反应,陈平就率先表示赞同。在其他人看来,陈平此举只不过是跟老上司保持一致而已,因此也并没有多想。 而张良也是在略微思索之后,表示了附和。其实,此时的谋圣并不确信这种权利架构是最好的划分胜利果实的方案,但这至少是他可以接受的一种方案。 其实,张良原本害怕众人不思进取,只是让韩魏复国就匆匆了事。如果那样一来,他的韩国又将处于抗秦的第一线,而且可能还会跟魏国发生领土纠纷——起码在颍川郡的划分上,他料定亲赴战场的魏豹绝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所以张良以为,继续将蛋糕做大才能维持联军的团结。起码魏国如果能收复河西故地的话,对于原属于韩国的颍川就不会那么感兴趣。 可问题是,继续向西攻打秦国,对于东边的齐国和南边的楚国似乎没有直接的好处。如果说楚国人可能为了复仇而继续征战,那齐国人为什么要继续打呢? 而张耳恰恰提供了一个理由:我们认你当老大,那你不得战斗到底,同时也给小弟们提供一些福利吗? 于是乎,最终的压力给到了宋义这边。坦白来说,楚国同样作为大国,他并不想使得楚王低齐王一头。可是,如今楚国的情况是一团糟,新的楚王熊心只不过是范增找来的一个小孩子,他又拿什么跟齐王来争? 不过思考良久后,宋义还是为了楚国的利益,顶住压力,大胆发言道: “如今秦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了统一抗秦,我们的确需要一个盟主。不过,在下忍不住在想——如果我们的事业取得了成功,那么是否还要保留‘义帝’这样一个最高领导呢?” 此话一出,张良几乎是对宋义刮目相看。看样子对方虽然亲齐,但还是站在楚国的立场上,堪称一员国士。 “他说的没错”,张良思虑道:“如今齐国的实力最为强大,以齐王为义帝,最有利于当前的局面,但有可能给未来埋下隐患!” 很显然,如今要选取盟主的话,齐王是最合适的存在。可是如果一直让齐国处于领导的地位,恐怕各国并不会真正甘心。当然,现阶段他们实力不济,没法来反对。可是时间一远,就不好说了... 比方说,如果范增立的楚怀王熊心长大了,他会不会在项家军以及宋义等人的辅佐下,再来挑战齐国呢?如果那样的话,不就是另外一次天下大乱吗? 对于这个张耳突然抛出来的议题,阿盛并没有提前准备,不过他却灵机一动,然后抛出了一个观点: “本相以为,如果我们的联盟想要持续下去,时时刻刻都是需要有一个盟主的。不过,义帝之位该如何传承下去,我们或许可以再考虑考虑...比如,各国可以轮流坐庄;或者,可以推行一种‘选帝王’的制度——在前一任义帝任期结束之后,则从其余各国的‘选帝王’中挑选下一位。”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齐国基本上已经争取到了帝位,然而听齐相的意思,却要把它拿出来跟各国共享! 首先,传承不是通过血源,而是选举或者轮流坐庄!这已经超越了众人的认知了...其次,所谓的“任期”是怎么回事?难道帝位还不是终生的吗? 而还没等其他人想好说辞,陈平就先坐不住了,他只当齐相是一时失言,急忙找补道: “无论如何,一个时间还是只有一个义帝比较好,不然的话,恐怕天下会难免会乱起来——赵武灵王的事就是教训!”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阿盛顿时也觉得,在当前的历史条件下,君王想提前退休确实是有点太不切实际了,尤其是有赵武灵王的先例在。 想当年如果他不是退位成了主父,把国家交给儿子,或许各国现在需要担心的,就不是秦国,而是赵国了。而他自己多半也能善终。 “是啊”,张良也补充道: “子房能够理解齐相的苦心。不过,与帝王是否贤能相比,天下是否能够稳定恐怕才是更重要的。先前的周朝采用嫡长子继承制,这当然不如立贤来得公平,但却能最大程度避免内斗。” 众人顿时明白,陈平的发言几乎已经阐明,在那个年代,义帝必须得是终身制的。而张良在说的,正是关键的传承问题。 所谓“废长立幼是取祸之道”,正是因为出生次序的是确定的。而如果打着“立贤”的名义,贤能与否的标准或许很主观,更容易引起众人的争斗。 坦白来说,此时的“始作俑者”张耳,突然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他其实没有想得那么长远,而现在看来,自己可谓是挖了大坑啊! 按照最符合人性与惯例的办法,当然是让义帝之位在齐王一脉上传承。可是这样的话,其余的王在长远来看必然不会满意,或许终有一天还会生乱。 但如果让义帝之位在各国间流通的话,每次换届,或许都少不了一阵明争暗斗... 这一突发情况虽然让齐相也措手不及,但他毕竟见识比古人们要广,而且又经过了众幕僚的突击培训。于是此时,他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将进一步颠覆众人的认知。 第231章 虚君实相 正当众人在义帝换届的问题上陷入两难之时,身为齐相的阿盛表示道: “刚刚子房有一点说的非常对,帝王贤能与否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真正治理国家并使得天下稳定发展的,应该是我们这些相国!”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仿佛愣在原地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智力最高的张良当然是脑子转的最快的。不过,他感觉齐相刚刚的这番发言未免有些大不敬,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没错啊,在如今这个魔幻的时代,除了秦王之外,各国的王不都跟摆设一样吗?真正掌权的,是我们这些相国啊!只不过,在所有人的观念里,王最大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张良很快又意识到,相权压制着王权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一方面,大权在握的相国或许想更进一步,最终谋朝篡位。比如之前的燕相子之就忽悠着燕王哙禅让给自己,结果使得齐宣王勾结燕太子平作乱,差点把燕国闹得亡了国,也开启了齐燕之间的一段情仇; 而另一方面,王或许并不甘心做一个傀儡,而对相国动手。比如秦王最终就干掉了疑似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吕不韦,而楚王谋害昌平君之事,更是他与范增等人所亲历的... 所以说,论起天下的隐患来,相权和王权该如何相处,似乎比起义帝该怎么传承更加重要! 而他突然意识到,按照齐相的思路,似乎可以一石二鸟。 “不得不承认,如今齐相和齐王两者的搭配是非常好的。齐相完全没有篡位之心,却牢牢把控着齐国的大权;而齐王不见得有多么贤明,却对齐相没有猜忌之心——如果后世的王和相都能以两人为榜样,那不是一件美事吗?” 张良顿时发觉,如果在此相权最盛之际立下规矩,那么后世的王和相或许都会约束自己,并努力向如今的齐王和齐相学习。 换句话说,今后的相国们挑选的义帝,或许都会乐于做一个像刘阿斗一样的吉祥物;而相国们也会努力成为诸葛亮,而不是曹操,会将相位传递给蒋琬、费祎那样的贤才,而不是自己的儿子或亲戚。 陈平的思虑略慢了一步。不过,当他看到张良的表情变化后,也很快醒悟了过来。 “相国大人这一招真是高啊!就拿张子房来说,他不仅是韩国的臣子,代表着韩国的利益,更是五世相韩,几乎成了世袭的相国。所以说,哪怕如他那般愚忠于故国,对于加强相国的权力,同时削弱君主实权而保留其虚名的提议,也是不会反对的!” 如果说,历史上项羽的大封诸侯是他联合诸将,背刺了楚怀王和其余未赴前线的六国旧贵族。阿盛此时可以说是在拉拢诸位相国,准备从根本上背刺王权! 对此,因为前任楚王的骚操作而仅仅被任命为令尹的宋义,也是有点心动,他琢磨道: “归根结底,这天下谁做主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如今,齐国虽然最为强大,但在抗秦大业上我们楚国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齐国如果要垄断帝位的话,并不公平。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联军的中流砥柱,恰恰是我们这些相国!” 当然,宋义知道,在贡献上仅次于齐相其实是已故的昌平君,但是,他也未尝不想更进一步,成为昌平君那样的楚相。 当然,这意味着楚国也需要再从楚王负刍的老路,改回到昌平君的新路线,更意味着令尹要再次升级为相国。 而更进一步,他突然又发觉: “如果楚国改制,进一步与各国看齐的话,将来我应该会跟范增去争楚国的相位。如今范增把控了楚怀王,又有项家的支持...我恐怕还真的需要齐国方面的助力!” 对于张耳来说,他还是被宋义等人推举上位的,跟赵王本来就没有多亲密。他虽然是几个人之中脑子转得最慢的,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敢说将一切都想通了。但他只感觉齐相这一招好厉害,自己附和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于是乎,张耳再次开口率先问到:“齐相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我张耳第一个赞成!” 紧接着,陈平再一次跟在老大哥后面表态道:“我们魏国也没有异议。公子豹现在还很年轻,需要大家多多照顾。” 宋义一见齐相已经拿到了多数票,也见风使舵道:“在下虽不才,但也会尽力做好楚国这边的工作,与大家保持一致。” 而最早会意的张良,看到众人都表露了赞同之意后,这才询问阿盛道:“看样子,齐相所说的原则,大家都很赞同。不过,具体该怎么实施呢?” 对此,阿盛是早有预案,于是他便在此时顺水推舟地表态道: “对于义帝传承这种大事,我们五国的相国应该集体决策,就像今天一样。如果大家能达成一致那就最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居然不搞一言堂,齐相这也太高风亮节了吧?”宋义不免想入非非——这不就意味着,如果他能串联其他两位相国,就能拿到多数票,直接决定帝位的归属? 当然,他不知道,阿盛在这五个人里面所占的“股份”,已经确保能取得绝对多数。不过,宋义很快又想清楚了另外一个道理——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也拿不到。 如果帝位归属的问题注定要引发一场争斗,那么比起兵戈四起,生灵涂炭,五位相国的私下博弈不是更有利于天下吗? 当然,阿盛力主推行这套更为现代的规则,或多或少也是出于一些理想主义。他明白,这种“五相国表决制\"未必是十全十美的,或许终有一天也会产生漏洞,但他还是想试一下——尤其是在自己占尽优势,能给后世留下表率的情况下。 “那么,如果发生了突发事件,使得我们暂时无法聚集在一起怎么办?” 张良继续问到,可以看出,他不是像张耳那样盲目支持,而是真心想把一些问题给谈论清楚,从而把规则给确立下来。 见状,陈平思虑道:“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推进下一个议题了!” 而按照他跟齐相前日密谋的结果,接下来该由他来献策了。 第232章 陈平献土 就在齐相表示,以后这天下大事,要由相国们商量着来,并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在场相国们的一致赞同;张良接着提出如果众人不能相聚议事,又该怎么办之际;陈平知道该轮到自己表演了。 只听他表态道: “那好办,看事情发生在哪里。如果是我们五国中某一国国内的事情,则由该国的相国处理。如果涉及到国际事务的话,在下建议我们在洛邑专门设立一个机构,由它来进行裁判。” 张良听罢立刻开始了盘算,感觉这似乎是个办法,但好像也有些不妥之处。 而还没等他想清楚,早就排练好了的齐相立刻就表示道: “可是,这个机构的约束力,该怎么保证呢?举个或许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我们齐国欺负你们魏国的话——齐国是大国,魏国是小国,这个机构能够保证公平吗?而即便它做出来裁决,又能否强制我们齐国来执行呢?”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宋义不禁在心里错愕道:“齐相真是不拘小节啊!居然直接把自己比作坏人了!看样子接下来会变得非常有意思。” 一旁的张耳,此时也是一心吃瓜。他原本以为,现在赵魏韩三国皆是死而复生,还很弱小,洛邑会盟肯定是齐、楚两个大国唱主角,可没想到这一上来,虽然他首先抛出来了个义帝的话题,可事情的发展,也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张良更是大惊,心想齐相的反应怎么比自己都快?而他看向陈平,更是愈发感觉这个原以为被拉来凑数之人,似乎并不简单。 “齐相此言说到了关键”,顺着阿盛递过的话茬,陈平接着表态道: “当然,我们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比方,讨论的是一种极端情况。但为了防范这种情况,我们应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使得中央能够具备足够的实力,来监察各国。” 张良听罢,更是隐约有种来者不善的预感。而宋义此时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调侃道: “哦?那你们魏国,又能提供些什么?” 在他看来,陈平无疑是在开空头支票,就魏公子豹那么点人,之前如果不是狐假虎威地借了楚军和齐军的势,谁又会把他当回事啊?所以现在陈平当然可以乱说,而他们楚国却是“真有一条牛”,可不能随便许下承诺。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平却果断表示道: “我们愿意献出国土来!原本的周王畿太小了,所以周天子这才失去了对于诸侯的约束力。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我们魏国愿意第一个拿出土地来,以加强中央!” “什么?那你们魏国怎么办?”宋义顿时大惊。 要知道,此时除了河西之地与山西的一些魏国故土还掌握在秦国手里,联军基本上已经收复了魏境。而他们不想着赶紧复国,却要搞出这种操作,真的让宋义感觉匪夷所思。 只听见陈平缓缓说出四个字:“异地建国。” 张良瞬间大悟了,于是他也抓紧表示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韩国也可以效仿!” “我们赵国也一样!”坦白来说,张耳此时根本没有想明白,但他看陈平和张良都这么表示了,所以果断跟风。 宋义则是傻了眼,不自觉地望着齐相。 而阿盛心里正美着呢。不过,他在表面上依然装起了糊涂,然后憨憨地说道: “我们齐国也可以献出高唐邑,以及定陶等地...不过,我寻思着大家也不能光吃亏吧?大家在东面丢掉的土地,应该在西面的秦国那边补回来。” “没错,在下正是这个意思。”陈平答复道。 “原来如此!”直到此时,宋义才想通。原来陈平所说的“异地建国”,是要把魏国的故地给让出来,然后再在秦境内去重建魏国。不得不承认,如此一来真的可以一石二鸟。 从联盟整体的角度上来讲,有了魏土的加持,中央的力量会更强大,会对各国都更有约束力;而从魏国自身的角度上来讲,魏土虽然珍贵,但在前人“在德不在险”的思路下,这些地方的战略价值真的很有限,反而是秦国所在的关中更有吸引力。 张良看样子是比自己更早想清楚了这个道理。如果他们韩国还在原地复国的话,恐怕还是千秋万代当一个小国。而如果能去关中分一杯羹,那岂不是更好吗? 而在宋义看来,赵相张耳未必想明白了,不过如今赵国的大片领土都被齐国实控了,他拿出来做顺水人情,同时得到瓜分关中土地的机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那个齐相,看样子他虽然误打误撞与陈平不谋而合,但其实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他们齐国跟关中隔着这么远,能分到哪里做补?而他却一张嘴就要献出高唐和定陶... 其实,宋义不知道,他只看到了第二层,而把齐相想成了第一层。齐相却是在和陈平打配合,早早就站在了大气层——他们可不是只想着一个齐国,而是准备左手倒右手,建立一个中央之国出来! 而见到众人都在等待着自己表态,宋义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不瞒大家,我们楚国现在的情况有点乱。在下作为令尹也不敢做出什么保证。不过,从原则上来说,我们应该会愿意献出淮北以及泗水的一些土地,当然,是在我们能攻破武关,拿下商於、蓝田等地之后。” “好家伙,对于那商於六百里之地,看样子楚国还是念念不忘啊!” 阿盛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此时,他有种诡计得逞的快感。当然,众人此时只是口头表态,尚且存在反悔的可能。但是这个加强中央的念头一起,就必将继续被推行下去。 而另一方面,见今日的进展如此顺利,齐相便祭出了另外一件法宝,并向众人表示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白白做出牺牲。或把希望都在秦国那一亩三分地上面,请大家看这个!” 而这一举,又将颠覆众人的认知... 第233章 打开格局 在洛邑会谈即将接近尾声之际,齐相终于“图穷匕首见”。只见他缓缓展开了一张图,引得众相国们大惊。 “此乃何物?”张耳在此峰会中,虽然上来就抛出了义帝之论,使得众人一时措手不及。可他随后就处于持续的懵逼之中,感觉自己此时已经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难道是?”宋义则感觉眼前之物有些熟悉,隐约有了一种猜想。 而阿盛也不准备卖关子了,直接对众人表示道: “没错,这正是世界地图!” “怪不得呢!”宋义差点就蹦了起来,并对众人比划道: “这里就是我们楚国,每一寸山河都刻在了在下的脑海里!那么自然而然,这边是齐国,这边是秦国...咦?这边怎么还有个夜郎国?那个印度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定睛一看,又在图上发现了如西域、交趾、朝鲜、扶桑等奇怪的地名... 齐相于是又对众人忽悠道: “这是我们国师有一天偶然获得的天书,听他所说,这是上天给我们华夏诸国的礼物。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不能把灭秦看成是一个终点,而要当成是我们向外探索的起点!” “什么?国师说的?这准不准啊?”听闻此言,宋义不自觉地有点失望。他们楚国虽然也各种祭祀鬼神,可像他这样的精英人士早就知道这只不过是统治工具,并没有把所谓的鬼神之论当真。 谁知,还未等阿盛进一步表态,从刚刚起就一直默默看图的张良却表示道: “这个图非常的准!子房曾经在东海游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正如这地图上标注的那样!” 他不开口还好,此言一出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哈哈哈,这个助攻来的正好。不过我们也算是瞎猫遇见死耗子了。” 阿盛在心中暗自庆幸道。 坦白来说,他只是根据后世的地理知识,指示徐福画了这张图。而对一些具体的细节,比如夜郎国的具体位置,根本就拿不准。另一方面,经过了两千年的变迁,很多山川地貌也是发生了变化,他们只能描述个大概。 但好在,在大方向上齐相还是有把握的。同时他对日韩等国的了解,也多于东南亚以及西域。而徐福等方士恰恰也对张良游历过的东海方面最为熟悉,于是碰巧将东边描绘得最保真。 结果,众人想当然的以为既然东面是准的,那么西面南面北面自然也是一样。此时开疆扩土的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大家的心智。 见状,身为卧底的陈平果断趁热打铁道: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应该果断收下上天的礼物!大家看,跟广阔的西域比起来,关中那点地算什么?当然,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百越已经跟我们打过了一些交道。但现在上天几乎告诉了我们他们的底细。等我们完成了灭秦大业,完全可以继续向外探索!” “没错,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齐相也果断表态道。 这一唱一和,顿时使得众人热血沸腾了起来。 张耳在兴奋之余,不禁思索了起来: “我们应该是能从匈奴、东胡等异族手里有所进取的吧?之前李牧的战绩明明那么优异!如果不是为了抗秦,我们赵国怕是早就称霸草原了吧?” 宋义也暗自盘算道: “先前范增利用英布去弑君,这事可瞒不过我。原本,我还因英布并未受到处罚,只是继续‘戴罪立功’去征讨百越,而对‘亚父’有所不满。如今看来,这一安排也是非常可取的!对于楚王,我们真的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不如留着英布这样的猛将继续对百越征战!” 陈平在打量了一番众人之后,判断道: “看样子今天很是顺利!也不知道相国大人从哪里搞来的情报,不过现在,众人似乎都找到了新的目标。攻入关中之后,让赵国向北打,楚国向南打,我们就能稳居中央,积蓄力量,筹备新的远征!” 当然,他此时唯一看不透的是张良。此时的张子房可谓是异常的冷静,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在陈平看来,韩国的力量太过弱小了,别说异地建国然后再开疆扩土了,不被后人当成吉祥物就不错了。 而对于今日所取得的成果,齐相也是很满意,但他更是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如今,强秦还牢牢地守着关中,我们不得不继续维持着统一战线,依靠各国的力量。而在后面,我们除了一起向外扩张之外,当然也要逐步集权,使得中央能够强有力地压制住地方,使得华夏彻底成为一个整体。”阿盛是如此计划的。 当然,这下一步的工作,他准备巧妙地进行。准备先建立“郡国并行”的体制,再推出“推恩令”的阳谋,使得加盟各国能在实力最强之时为华夏开疆拓土,随后再渐渐地被中央所消化。 他知道,这需要漫长的过程和很多人的努力,但他感觉如果能把开头做好,这“星辰大海”的愿景,也必将激励着后人继续奋斗。 几个时辰后... 在众相国散会,然后分别找自己的班底继续讨论之际。阿盛却带着几个亲信又找到了张良。 对此,张良也是一惊,心想:“莫非,齐相是看出来我对今日之事仍具有保留意见,想继续来做我的工作?” 而他没有料到,齐相落座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想把这世界地图也送一份给那秦王...子房以为如何?” 第234章 危险任务 “齐相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张良堪称聪明绝顶,但齐相的这句话,也快把他的cpu给干烧了... “要给秦王送地图?这是准备进行又一次的行刺吗?可对方肯定会有防备啊?怎么可能会得手?”曾经也试图刺杀嬴政的张良首先否决了这个念头。 “那难道是,想吓吓秦王,故意戳他的痛处?可是齐相也不是那么快意恩仇之人,为何会做这种没什么好处的事?等等,如果使者表现到位的话,倒是有可能会激怒秦王,使得他下令秦军出关作战——可这机率似乎并不高啊?” 张良此时正在脑海中飞快地运算,试图想清楚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该派谁去,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他当然知道,以郦食其老先生的能耐,激怒秦王的把握最大,但张良更明白齐相不大可能会让郦老先生犯险,只为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概率事件... “不对!”算了几圈之后,张良又突然意识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此举也可以是示好,是为了麻痹秦王,再趁他不备,发动突然袭击...等等,该怎么突然袭击?” “子房?你怎么不说话?” 阿盛并不知道在短短的十几秒钟里面,张良的心理活动竟会如此地丰富!而他之所以冒出这个念头,其实也没怎么多想,而是——为了情怀! 坦白来说,他跟秦王之间并无私仇,反而自己在穿越之前一直很喜欢对方。尤其在了解了欧洲以及印度的情况之后,他更是明白秦始皇为统一做出的贡献有多么重要。 此时,虽然由于命运捉弄,他不得不站在齐国的立场上来抗秦。但他依旧准备如秦始皇那样完成统一,只不过要用更温和的方式慢慢来。而同时,他也立志进一步地为华夏民族开疆拓土,甚至准备拉着嬴政一起去干。 “总是自己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我要告诉秦王,世界比他想象得更大!我们应该搁置内部的矛盾,一起向外探索!” 这才是阿盛真实的心声,也是他要给秦王送地图的原因。 不过,自然而然的,他这种“把秦国打服了就停手,接着一起对外扩张”的思路,一经提出,就让一直以灭秦为己任的众人大跌眼镜。连郦食其都没法跟上他的思路,只觉得他太过仁慈,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 可阿盛却知道——哪怕攻克了关中,秦国还能退往蜀中,而联军即便克服了蜀道之难,打进去彻底将秦国在地图上抹掉,那么到时恐怕也会元气大伤,又如何能继续南征北战呢? 于是乎,“以打促和”的念头就在齐相心里一天天地壮大了起来,而他好不容易又与谋圣张良重聚,当然要让对方帮他运筹帷幄一番了。 “这个想法嘛...大大出乎了子房的意料,但或许值得一试。” 虽然自己的“运算”被齐相给打断了,但张良此时却仿佛被一种直觉指引,感觉这未尝不是一个妙计。 他接着解释道: “不过,送图之人需要好好挑选。此人既需要荆轲那样的胆略,也需要一定的辩才,而最关键的一点是——相国大人要做好或许会牺牲此人的最坏打算,这件事毕竟是有风险的!” 坦白来说,张良还没想好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在他看来,魏公子无知以及刚刚使得洛邑归降的陆贾,似乎都可以考虑,但他们好像也都不那么合适... 然而阿盛这边,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选。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郦食其再次劝诫道: “相邦,还是算了吧。郦生怕这送图之人会白白牺牲!我们现在正要多路围攻秦国,不能把自己人的命交到秦王手上!这恐怕太不值得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张良却在一边表示道: “请恕子房直言——是值得的!如果牺牲了一两位贤才,就能使得秦王麻痹大意,那么我们有把握能提前灭掉秦国,结束这场战争!这才是对于天下最为有利的事!” 说实话,张良柔弱模样下,突然亮出的獠牙,着实让郦食其吓了一跳。不过,他脑筋转得也非常快,立马反驳道: “可是,现在的局面决定了,秦军必然会守关不出。秦王就算犯了什么错误,恐怕对前线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张良接着边在地图上比划边说道:“可是,如果秦国麻痹了,我们再在这里突袭的话呢?” “好家伙!” 阿盛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坦白来说,张良此时并没有完全猜透他的心思。对方还是一心想着去灭秦,却不知道他是真心想要议和。 然而,张良却歪打正着地猜到了他们计划突袭的方向... 他顿时觉得,采用张良的谋划,或许还真的能一石二鸟! 就这样,没过多久,齐相就做出了决定。 而他事后一复盘,发现张良和郦食其其实是性格不同,才在刚才有着不同的倾向。 阿盛相信,如果眼前有一道电车难题,张良会毫不犹豫地扳动把手,以追求最小的牺牲;郦食其却会顾忌着无辜者,而陷入犹豫。 更别提,在原本的历史上,张良在鸿沟议和后可是让刘邦果断背刺,而郦食其自己却是那被献祭的无辜之人(当然,这锅不是张良的,而是应该由蒯彻和韩信分)... 坦白来说,他虽然更信任张良,但如果不是恰好想到了有那么一个合适的献图之人,或许他还真会听了郦食其的劝诫,而不让手下人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去直面祖龙——毕竟联军现在占了那么大的优势,没必要一再突破道德的下限,只为给自己多增加一点筹码。 但是,那个人的存在,却给了齐相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都该让他跟秦王见上一面...趁机献图的话,似乎也是非常合适的!” 于是,阿盛就这样拿定了主意。 第235章 投桃报李 几天之后... 刘季没有想到,他又捞着了一个“好差事”——齐相准备派他去出使秦国,为秦王政献世界地图,同时敦促他接受联军拟定的投降条件。 不知怎的,刘季有种自己的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的感觉,而荆轲留下的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也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徘徊... 坦白来说,阿盛此时并没有想着要“借刀杀人”。他还是相信刘季自带“遁走”技能,而且福大命大,是能平安回来的。 只不过,就算对方不小心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是不介意的。 “要给秦始皇献图的话,恐怕没有人比原本的汉高祖更合适。”齐相如此琢磨道:“而且,刘季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危险人物,不论让他领兵还是治理地方我都不能放心,没准使者的角色反倒适合他!”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想入非非,从刘季的无赖习气联想到了那些霸气侧漏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西域汉使了。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都是后话...刘季如果触怒了嬴政而不能活着归来的话,后面的一切都免谈。 而当他做出决定之后,未曾想到,率先看不下去的,竟然是韩信! “相国大人,您是不是对刘将军太过刻薄了?” 当韩信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之时,阿盛简直是哭笑不得。 要知道,历史上的刘邦对待韩信那才叫刻薄呢!屡次夺了他的兵权不说,还搞出一些“伪游云梦”的骚操作,把对方拿捏地死死的...结果在这个世界上,韩信却在为刘季求情!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从韩信的视角上来看,他似乎确实亏待了刘季。 之前“十面埋伏”的时候就让对方诱敌不说,刘季明明兢兢业业地一直变着花样哄齐相开心,而他却一再甩锅刘季,还在出现危险任务之时,第一个想到了他。 当然,他不可能从头讲起,将对方如何在高唐城内各种骚操作的陈年往事都一股脑地告诉韩信...而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时,恰好瞥见了旁边的樊哙,于是向对方问道: “樊哙,你怎么看?” 只见樊哙正色了一下,然后反问道:“相国大人是想平定天下?还是想要留下一个仁相之名?” 韩信听罢一怔,接着便若有所思起来。而阿盛则充满惊喜地表示道: “当然是要平定天下!” “那么还有什么犹豫的?刘季是我们沛县的老大哥,我了解他的才干,目前的确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出使秦国。纵使有风险,我想他也一定愿意去承担。” 韩信这才发现,樊哙的见识似乎并不在他的武勇之下!而自己终究是心思太浅,只知道该如何去打仗,在战场之外仿佛就变成了一个感情用事的普通人了。 不过,恰恰是由于他比较单纯,阿盛也才敢不加猜忌地去重用他,让韩信充分发挥自己的统兵才华。 而对于樊哙,虽然在担任自己的亲卫之后,对方少了很多冲锋陷阵的机会。但他也总能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用实际的言行证明,是金子终究会发光... 几个时辰之后。 在陈平又一次秘密潜入齐营之时,齐相又一次召开了军机处的密会。 在会上,阿盛率先表态道: “前几日召开的‘五相国峰会’可谓是非常成功。目前,本相已经委托张良组阁,搭建中央机构的初步框架。刘季的出使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对了陈平,魏国那边有没有在怀疑你啊?” 于是众人把目光转向了陈平这个“卧底”,而陈平则泰然答道; “并没有。坦白来说,公子豹的确对于‘异地建国’等决议有些不满,可是现在魏国实力太弱,攻打河西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只得寄希望于将损失从秦国那边弥补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纷纷弹冠相庆,军机处内瞬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齐相却知道,魏豹的希望多半会落空,因为韩信那边已经整装待发了! 不过,还没等他下达新的命令,郦食其突然又站了出来,提醒众人道: “目前的局面对我们很有利!不过,陈平那边最好也小心一点,如果一直往来齐营的话,怕是迟早会暴露。” 此时众人才突然意识到——由于陈平几乎毫无征兆地被魏势力任命为相,他的工作重心恐怕要进行一番调整了。恐怕真的如郦军师所言,他在短期之内不适合跟齐军这边走的太近。 “可这样的话,谁来进行韩信部队的筹备工作呢?” 自然而然的,齐相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突然就有了主意。 恰恰有那么一个人选,不仅刚刚为齐方送上助攻,还在历史上,就是韩信的好搭档! 于是,他向众人询问道: “如果让张耳来接手陈平的工作,大家以为如何?” “让张耳协助韩信出奇制胜吗?...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郦食其很快就明白了阿盛的意思。 既然对方抛出来“义帝”之论,向齐国这边示好。那么,让他参与齐国方面的大项目似乎是一种不错的回报。 而略微思索之后,郦食其接着说道: “从能力来说,张耳的确也是合适人选。只不过...相邦真的准备如此重用一个赵国的相国吗?” “历史上刘邦能做到的事,我凭什么做不到?”抱着这个念头,齐相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便表示道: “没问题的,张耳是识时务之人,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说实话,在这个决定谁会成为自己搭档的关键时刻,韩信却显得有些迷茫。他和陈平好歹打过不少交道,也见了刘季在战场上和齐相身边时的模样,却连张耳的面都没有见到过几次,甚至关于对方的传闻都知之甚少。 “所以我要跟这个赵国相国一起冒险吗?”他不禁憧憬起了接下来的战事... 第236章 双龙会 一个月之后,咸阳城中。 蒙毅刚灰头土脸地从南阳前线撤回到秦王身边,却没想到对方立马给他安排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任务——假扮秦王! 他这才了解到,局面居然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 南线方面,他和冯去疾等人的接连败绩就不说了,好在兄长蒙恬率领的总预备队及时顶了上去,这才能据武关与楚军僵持;然而中路的李信大军,居然也抵挡不住齐军,使得整个三川郡都陷落了,这可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而在此大秦危急存亡的时刻,联军居然派来了使者,还说要献什么图。秦王只得一方面硬着头皮接待,一方面把安全措施做到位。 “所以,蒙爱卿明白了吗?” 秦王的询问打断了蒙毅的思绪,也使得对方愈发惶恐起来。 “末将领命,只是大王...您真的要扮成将军,在一旁观看吗?”蒙毅再三确认道。 “是的,寡人倒要看看,这齐国的使者是个什么德行。”秦王表示道。随后,他又想了一下,对李斯交代道: “对了,李爱卿。等会面结束,你也去探探对方的口风。寡人总觉得,我们对于齐国方面的虚实,了解的太少了。” “诺!”李斯领命道。 他此时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实则心里已经打起了鼓——自己儿子李由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可得想办法去打探清楚... 而当众人均领命,然后下去准备之际,秦王也怀疑起了人生。 “这些臣子们都太让寡人失望了!蒙毅连番战败,不过他外表上非常高大威猛,应该也能唬住齐国人;李斯的儿子都被抓了,可另一个相国冯去疾更惨,他率领的大军直接在宛城被楚军打崩...现在寡人只能靠祖上留下来的山川之险,来度过眼前的难关!” 另一边,陈驰也是很不情愿地接待起了刘季。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在高唐城外冒犯自己,直接引得秦齐开战的无赖,此时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联军的使者。对方此次出行的排场,可是极尽奢华。而自己还得陪着笑脸去接待... 而当对方终于在咸阳城中安顿下来,使得陈驰松了一口气之后,却没想到,入夜之后,麻烦还在继续。 “启禀大人...齐使闹着要找人来给他洗脚。” 陈驰顿时哭笑不得,心想:都要宵禁了,我到哪去找人? 可最终,他也只得无奈应下,然后派人去找神通广大的中车府令赵高... 几刻钟之后,看到自己的无理取闹再次被秦国方面给满足了,刘季这才消停了起来。他愈发觉得秦国方面已经是如临大敌,而他第二日能否全身而退,其实也是难以预料的。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会面却在波澜不惊中很顺利的结束了... 出乎秦国君臣们的预料,一路上飞扬跋扈的刘季,在面见“秦王”的正式场合,却是规规矩矩地没有搞出什么乱子;而他送上的地图也真的只是地图,当摊开之后并没有匕首出现。 另一方面,对面“秦王”的反应,也大大出乎了刘季的预料。他也是遵照齐相等人的指示,在对方面前来了一番“先礼后兵”——先奉上了托名徐福所着的养生书籍,然后展开了地图,最后还硬着头皮敦促对方投降,可“秦王”的反应,却显得那么波澜不惊。 不知为何,刘季总感觉他旁边的将军仿佛更有气场... 当然,虽然此时很多宫中的卫士都已经被抽调到武关一线了,可是秦王宫的戒备之森严,也给刘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大场面而生的,于是刘季从头到尾都没有像秦舞阳那样胆怯,而是一直显得举重若轻。 总之,刘季糊里糊涂地就在秦王宫走完了流程,而正当他回到驿馆,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何打算的时候,秦相李斯就偷偷找了过来。 “季哥,李斯怕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不要见了吧。” 话说齐相也算关心刘季的安危,所以特意让金牌司机夏侯婴跟他一起出使。而夏侯婴此时只害怕夜长梦多,恨不得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季却泰然表示道: “无妨,李斯的儿子现在在我们手里,他怕是有求于我们,是不敢对我们不利的。” “这样啊,那小弟这就放他进来。” 正当夏侯婴想转身退下之际,未曾想到,刘季又突然计上心头,对着他吩咐道: “等等...叫昨日的婢女进来,老子要洗脚!” 夏侯婴顿时一愣——对方居然要边洗脚边接见秦国的相国?这也太作了吧?简直比郦食其老先生还任性! 可是,奈何对方是正使,他也只得暂时由着对方的性子去胡闹。 当李斯进来,看到齐使边让婢女给自己洗脚,边接见他的时候,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谄媚地向对方表示。 “尊使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这些下人们笨手笨脚的,还是让本相来伺候您吧!” 这一番表态,反倒使得“出题”的刘季头皮发麻,立刻表示道: “不用了不用了,本使已经洗好了!哎呀,也是您来的太不是时候,才撞见了这样尴尬的一幕,回头本使一定会好好管教手下。” 而与此同时,他却在心中惊叹道:“这个李斯还真是能屈能伸,不简单啊!” 而李斯接下来也是客套了几句,然后就打探起了其子李由的状况。对此齐国方面可谓是早有准备。于是刘季在一番描述之后,又掏出来一封——上蔡令蔡赐的信。 “李相,您本是上蔡人,难道已经忘记家乡父老了吗?秦国衰落怕是大势所趋,您要早做打算啊!” 刘季还语重心长地挑拨道。 见状,李斯只得一方面逢场作戏,另一方面不动声色地完成秦王交代的任务。 只见他诉苦诉了半天,然后向刘季问道: “尊使今日见了秦王,感觉他怎么样?” 刘季则不假思索地答道: “秦王高大威猛,气度果然不凡!不过...他旁边护卫的那个将军,才是真英雄!” 而他不知道——这句话差点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第237章 关山难越 又聊了一段时间后,李斯终于辞别了刘季,然后转头就进宫,将对方的言行举止禀报给了秦王。 当然,他对于刘季如何拉拢自己,以及给他上蔡家乡的来信之事,却故意略去不谈... 秦王这边,早在白天旁观时,就对于刘季自带的“王气”有所忌惮。而当他听到了刘季对于自己是“真英雄”的评价,先是惊喜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此人很不简单,必须要杀掉! 于是,他下令道: “蒙毅!快宣蒙毅!” 然而,当手下慌张去请在殿外护卫的蒙毅之时,秦王政突然又意识到,这事交给蒙毅去干似乎不妥... 一旦齐国使团发现带队之人就是白天的“秦王”,而己方又无法保证能在黑灯瞎火中将对方一网打尽,那么万一使团有漏网之鱼,说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于是乎,当蒙毅慌忙进殿,准备接受号令之际。秦王又改变主意道: “没事了,蒙爱卿你下去吧...宣赵高!” 就这样,蒙毅一脸懵逼地又退到了殿外。而在他还没有把其中道理想清楚的情况下,就发现赵高带着另外一队人跑出了宫。 “为什么大王要使唤赵高,而不派我出去?难道是我之前领兵的表现使得大王失望了?莫非是因为白天假扮秦王的事,让大王对我有了猜忌?” 不了解情况的蒙毅就这样越想感觉越糟糕...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个时辰左右,赵高回来复命,却表示道——刘季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怎么可能?给我追!” 终于,出离愤怒的秦王不再有所顾忌,决定让蒙毅、李斯,以及关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出动,务必要将刘季给追回来! 可是,几天后众人发现,这一次的关中大索又是徒劳无功...他们这才明白,刘季先前摆的排场只是掩护——真正到了要逃命的时候,人家会把这些身外之物抛下,然后跑的比谁都快! 几日后,李斯府内。 坦白来说,对于这个“没有然后”的结果,李斯并不觉得很糟糕。如果真如秦王之意,杀了刘季,他儿子李由会不会有危险,李斯可不敢赌。 不过,在另一方面来说,刘季这一跑,议和之事在短期内怕是也没指望了。秦军必须要跟关东的联军刀兵相向,起码要再打上一场,才有可能按照新的局势接着往下谈。 而在一再失算之后,李斯此时也不敢断言秦军必胜了... 察觉到了李斯的犹豫之意后,王敖考虑了一下,然后上前安慰对方道: “相爷,这齐国人真的太邪门了!属下之前也曾见过刘季,感觉他气运不凡,或许也是因此逃过一劫。不过,如今李信将军守着函谷关,蒙恬将军也在武关,他不一定能跑出关中!” 这番话合情合理,使得李斯不得不连连点头,但他随即反问王敖道: “那依你之见,刘季现在在哪里?” “以属下之见吗?”只见王敖顿了一下,趁此机会飞快地思考,然后很快答道: “他要不然是藏在了关中的某地;要不然应该是走小路出了关...属下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当年的商鞅都因没法住店而暴露,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李斯听后,深以为然。 “是啊,当年蔺相如玩‘完璧归赵’不也是派人走小路将和氏璧送回去了吗?等等...” 可突然间,他却预感到了危险! “如果还有小道可以通行的话...敌人有没有可能从这些小道入关,从而绕开防卫森严的函谷关?” 李斯冷不丁的这样一问,使得王敖也警惕了起来,但他很快就依据常识做出来判断: “不会的吧?那些小路应该是无法满足大军通行的需要...而即便对方过来几个游兵散勇,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可是,王敖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他愈发感觉——齐军可不能用“常识”来衡量! “不能大意啊!”李斯这边则做出来决定,接着便对着众人吩咐道: “把我们的人都派出去,把各条小道都给盯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事实证明,这果然是条正确的思路,没过几日,王敖就破获了刘季失踪之谜。 “所以说,刘季他们是从临晋关以北的夏阳偷渡黄河,逃出关中的。” 听了王敖的禀报,李斯残存的幻想破灭了,只得感慨道: “唉!还是让对方给跑了吗?” “是这样的,不过...”王敖很快找补道:“我们也因此发现了防御体系的漏洞,现在已经加以弥补了!如今敌军别说大军偷渡了,连个探子怕是都混不进来!” “但愿如此吧!” 说实话,李斯的忧虑并没有完全被打消,但他感觉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如此向秦王禀报。 好在,当李斯进宫面见秦王之时,却发现对方一手拿着“徐福”所着的养生书籍,一边研究着齐相送来的世界地图,心情似乎还比较好。 李斯于是摆出一副喜态,避重就轻的对秦王贺喜道: “启禀大王,我们已经查出刘季逃出关中的线路,并且已经把这个漏洞弥补上了。” “好!”秦王此时还沉浸在今后征服世界的梦想中,一时没觉察到对方的小心机。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但话已出口,秦王又不好在反过来怪罪李斯,只得换种方式敲打对方道: “对了,关东敌军的情报,你们都了解清楚了吗?” 对此,李斯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他从容答道: “都探查清楚了,目前齐军楚军正在攻打函谷关,魏军和部分赵军正在赶往蒲阪,看样子是要越过黄河,攻打临晋关。我军都已经做好了部署,定能让对方无功而返。” “就这些吗?”秦王接着问道。 “还有就是...”李斯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楚军的另一路兵马正在武关与蒙恬将军对峙...哦,对了,听说赵相张耳依旧对代郡的陈余念念不忘,因此借了一部分齐军正会和部分赵军一同北上...另外的话,听说他们在洛邑搞了一个会盟,然后就让韩相在建立一个新的组织...” 听到这里,秦王终于是放心了,他感觉对方未免高兴的太早了——还没打入关中,就各自打起算盘,想着如何瓜分胜利果实了? “刘季也算是给寡人带来了不少的好东西,也帮我们弥补了漏洞。”于是乎,秦王寻思道: “等我们缓过来,再打出去,寡人要留他的全尸!” 可他没有想到,一场偷袭却防不胜防... 第238章 赵武灵王的遗计 恐怕十个李斯也想不到,他们动员了关中的各种力量防备着条条小路,敌袭却是从大路而来! 一开始,果然如秦庭所料,无论是武关前的楚军,还是函谷关之前的齐军,在一段时间内都只能望关兴叹;而在黄河方面,由于入秋之后水流湍急,河东的魏赵联军也是迟迟不能渡河攻击临晋关——当然,这一路是偏师对战二线部队,似乎在很长时间内都没得到双方的重视。 可是突然间,北方的上郡失守的消息却震惊了秦国君臣,他们才意识到——敌人居然搞了一个大迂回,从草原南下! 此时,秦国虽然没有修建从咸阳直通九原的秦直道。可是,起码从上郡到咸阳,一路上几乎也是毫无阻碍! “这不是匈奴人在犯边,他们不可能这么厉害,隔着云中、九原两郡还能攻击上郡;而且我们北边长城上的烽火台并没有示警...” 在秦王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李斯第一时间判断道: “一定是关东的敌军绕过了代郡,途经雁门,实施突袭的!” “这怎么可能?” 蒙毅听了顿时表示难以置信,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灵魂拷问: “这可是跨越千里来争利啊!他们的补给线怎么设置?就这么大胆地把后路暴露给代郡的陈余?而且,为什么雁门郡也毫无反应?难道对方是神出鬼没飞过去的?” 坦白来说,这些问题李斯都不知道答案,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表示道: “关东的那些敌人,恐怕不能用常理来衡量...或许,他们这是在模仿匈奴人的战法,指望通过抢劫来维持后勤?” 对此答案,秦王也不是很满意,只见他表示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敌人就好对付了,我们只要让内史地区坚壁清野,敌人就会自己饿得半死。到时我太原郡的兵马再出动,就能解决这支敌兵...可是寡人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说罢,秦王率先不语,也带动了秦庭众人一起默默地研究起了地图。 与此同时,因提出尊齐王为义帝,而被齐相投桃报李,意外成为韩信搭档的张耳,也在惴惴不安。 坦白来说,当他一开始得知韩信的奇袭计划时,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太吃惊。因为作为赵相的他,此前已经接触了赵国的秘密档案,知道曾经的赵武灵王也制定过一个类似的计划... 想当年,云中、九原、以及代郡,还是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的改革,向北消灭了林胡、楼烦等部后所建立的。而他不满足于此,还制定了从云中、九原南下,直插秦都咸阳的作战计划,并为此微服入秦考察——而这也是赵武灵王退位称主父,将国事交给儿子,以便专心军事的一个重要理由。 但可惜的是,沙丘之变使得赵武灵王被活活饿死,也使得这个惊天计划胎死腹中...到了后来,云中、九原两郡又被秦国人给攻取了,赵国方面自然也没法继续这个计划。 话说回来,虽然知道韩信的谋划和赵武灵王的遗计有些不谋而合,张耳一开始其实也不是很看好这个从北边奔袭的计划。要知道,此时的赵国不仅丧失了云中、九原两郡,连更近的代郡都没有从陈余的手中收回——他们又怎么可能执行这一计划呢? 可他没想到,先是在谋划阶段,韩信对计划进行了更改,将从北方的单刀直入改成了北线大迂回。而更令他吃惊的是,齐国的战马储备以及全新的后勤体系,居然能使得这一天马行空的设想落地! “远征向来都是很难的,我一直听说‘千里运粮,十不存一’,也知道按《孙子兵法》的说法,‘吃敌人一钟粮食,顶得上从后方运二十钟’!可齐国的骑兵,居然做到了一人三马的配置,而且还搞出来一种叫做‘奶酪’的东西,充当军粮?” 如今回味起来,张耳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对于这一点,齐相也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当然,他没有预判到韩信将从北线搞一出骑兵偷袭,只是单纯以日后能够深入漠北和纵横西域的目标,早早就开始了骑兵部队的建设。 接着,阿盛、田震和卢绾等人很快就发现,路上的粮食损耗是制约骑兵远征的关键因素。如果是按照传统的方式,让民夫运粮的话,大半的粮食都会在半路被他们自己吃掉,这样送到前线的少之又少。 于是乎,齐相果断提出来新思路,学习日后几乎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重新发明了奶酪,并用多配马匹的方式,保证骑兵出发之时,就能备足足够的粮草。 可张耳没有料到,这些问题都得到解决后,韩信又开始了骚操作——他们原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上郡潜行而过,直接出现在咸阳城下杀秦王一个措手不及;可这个小毛孩子偏偏在上郡打草惊蛇了... “唉!这样一来,秦国就有了防备——可以调整军力部署,或者动员起新的力量...真是的!我们不会因此功败垂成吧?”张耳不禁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他笃信了那条传言——韩信是齐相的私生子! 虽然两人长的并不像,但张耳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这个不靠谱的小家伙如此深受齐相的信赖。难不成,真像齐相自己所说的那样,韩信是黄池和荥阳两战的实际指挥者? “没见过这么吹牛的,真是太不要脸了...”想到这里,张耳忍不住摇了摇头。 而不出他的所料,另一边的秦王,此时已经有了主意。 “寡人知道了!” 他突然打破了寂静的氛围,仿佛有了重大的发现: “敌人的这支部队,是想配合他们在河东的部队,夹击我们的临晋关!” “原来如此,这样就合理了!骑兵是攻不了城的,这支部队还是想配合步兵行动,想从临晋关取得突破!”蒙毅随即附和道。 不过,他发现,秦王听罢,似乎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机会来了!”一旁的赵高看到这一幕,果断决定出手。 他寻思道:“看样子,蒙毅先前败的太多,已经不为大王所信任了!大王虽然相信他的忠诚,可并不敢放心再把军队交给他——是时候夺蒙毅的兵权了! 第239章 大秦的救星 眼见秦王只是默默地看着在拍他马屁的蒙毅,却不言语,赵高第一时间读懂了他的心中所想,并决心祭出自己的杀手锏。 于是,在此紧要关头,赵高出列奏对道: “启禀大王,蒙毅将军需要留守咸阳,不能轻动。微臣想举荐一人,定能率众会合临晋关守军,抵御北方之敌!” “哦?何人能够堪此大任?” 秦王闻言,果然是大喜。 赵高则继续回答道:“少府章邯。” “坏了,赵高真是太心急了!” 还没等秦王有所反应,一旁的李斯却先在心中暗叫不妙。当然,他不是怀疑章邯的能力,而是感觉以当前的局面来看,对方根本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赵高啊赵高!你怎么一看到有机会夺蒙毅的兵权就头脑发热了呢?现在关中哪里还有兵啊?哪怕把大王身边的所有守卫都派出去,怕是也是无济于事的,你怎么反倒在此时举荐将领?” 坦白来说,李斯此时已经为秦庭操碎了心,他已经尽力动员了,奈何前线葬送人马的速度要远快于后方训练新兵的速度...李斯明白,如今关中剩余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怎能交给一个新人去豪赌? 当然,秦王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只见他思索了一下之后,决定屏退众人,单独召见这个被赵高寄以厚望的章邯。 就这样,众人退到了殿外。李斯原本想找机会提醒赵高两句,两人再一同商议出一个对策,却没想到,蒙毅一直恶狠狠地盯着赵高,仿佛想用眼神把他给杀死! “不好!”李斯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 “蒙毅和赵高之间的争斗,怕是要剑拔弩张了。如果章邯战败了,赵高毫无疑问要被追责,而蒙毅肯定也会痛打落水狗;而即便赵高赌赢了,他恐怕也不会放过蒙毅——到了那时,蒙毅怕是会被彻底架空,成为大王身边的一个花瓶...” 原本在这三人组中,蒙毅掌军权,并且最得秦王信任,掌握相权的李斯和负责宫中事务的赵高因此秘密达成了同盟,对蒙毅加以制衡。可如今,这一权力结构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被打破了,而李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站队。 而紧接着,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李由还在联军的手里,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于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斯基本陷入到了精神内耗中。 此时的赵高却是无比的亢奋,在秦王政这位雄主身边,他是轻易不会出手的——而出手则必求成功。此时,他虽然也有豪赌的成分,却相信章邯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又被请回了殿中。大家发现秦王龙颜大悦,而他下的一道指令让李斯都眼前一亮。 “传令下去,释放骊山邢徒,让他们跟随中央军,去戴罪立功!” “显而易见,这一定是章邯出的主意!难道他真的是大秦的救星?” 眼见自己一直发愁的军力问题居然就这样被解决了,李斯在此时也产生了幻想。 然而,一旁的蒙毅虽然如遭重击,却依然没有放弃挣扎。只见他硬着头皮表态道: “大王,骊山邢徒的战斗力有限,怕是不能完全信赖。还是调一部分武关的军队回来,以防万一吧!” “武关的军队,那不是你哥哥蒙恬的人马吗?”李斯忍不住暗地里吐槽起来:“你想的真美,怕自己失势了就让哥哥回来,丝毫没有考虑到此举会便宜南面的楚军吗?” 可秦王听了蒙毅的话,却又思索了起来。 半晌过后,出乎众人的意料,他转向了李斯,对对方表示道: “李爱卿,你去拟一封信,将关中的情况告知蒙恬,让他来做判断。于此同时嘛...章邯,看你的表现了!” 李斯不得不承认,秦王的这个安排是非常明智的。他没有简单粗暴地将蒙恬调回来,而是给了对方决策的自主权;而另一方面,他也给了章邯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样也好”,李斯寻思道:“后路还是多准备几条比较好!”而这一念头一起,他也产生了别的心思。 不过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将秦王的命令,执行了下去。很快给蒙恬的信就被寄出了,而骊山囚徒也被了武装起来,然后在章邯的带领下,北上奔赴临晋关... 上郡这边,当秦军的骊山军团完成动员的消息传来之后,韩信才下令继续南下——这让张耳大跌眼镜。 “这是什么操作?我之前多次苦劝要早点南下,那个韩信小儿却充耳不闻;如今秦军准备好了,他却要赶过去作战?”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张耳只得感慨道:“唉!这个韩信真是太年轻了!而且还不懂得骑兵应该避实击虚的道理!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但等到了战场上,这个熊孩子一定调度不过来,还得要我来收拾残局!” 此时的张耳,已经没有原本赵武灵王般的雄心壮志了。他只希望自己所在的这支远征军不会全军覆没,期盼着自己能通过战场经验将更多的人平安的带回去。 而他不知道,此时的整个关中,都已经被韩信视为囊中之物——他准备一战定乾坤,使得对面所谓的“大秦救星”,成为一颗被掩盖了光芒的流星... 第240章 争夺后手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章邯军在离开咸阳之后,并没有直奔临晋而去,而是到了洛水以西的重泉便不再前进,给人一种龟缩不前的样子。 张耳闻讯之后大喜,便再度前去,催促韩信进军,可他没有想到,得知此消息的韩信却是愁眉不展,一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沙盘。 “这孩子在瞎操心个啥?”张耳对此表示非常的不解。 在他看来,分明是秦军怯战,又给了己方一个战机才对!都不应该有任何犹豫,直接上就对了! “大将军...” 提到这个称号,张耳的心中依旧不是滋味,恨不得在背地里咒骂齐相两句——居然封这个小兔崽子当大将军?这让他怎么开得了口? 但在军机大事面前,张耳也只得硬着头皮劝谏道: “天赐良机啊!如今秦军的援军在重泉停滞不前,距离他们另一路在临晋的人马尚远,我们应该抓紧这次机会,将他们各个击破!” 他没有想到,韩信的回应又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只看对方头也不抬地就回答道: “不行!这样的话,等于把后手让给秦军。” “什么‘后手’啊?明明‘先手’才能有优势啊!你小子到底会不会打仗啊!”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张耳此时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而他此举也终于吸引到了韩信的注意力,使得对方抬头看了看他。 一旁的李左车见状,急忙打起圆场道: “相国大人,荀子曾经说过‘礼恭而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而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而后可与言道之致’。您有什么建议的话,不妨好好地阐述一下,那样我们才好探讨啊!” 张耳闻言,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没想到,对面的韩信却表示道: “不必多言,还是不要浪费唇舌了吧!” “你小子...” 张耳正要发作,李左车却更快一步,向韩信进言道: “大将军,我听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如今我们的张耳相国虽然不敢说有多么厉害,但也是经验丰富,咱们不妨听他一言。” “打败仗的经验,也要参考吗?”韩信在心里嘀咕道,但还是点了点头,给了李左车这个面子。 坦白来说,如果他真的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什么“张耳这老家伙从临济一直败到了外黄”,什么“他的打仗水平连陈余都不如”,什么“如此冒进,我算是知道他是怎么能在自己的大本营被伏击了的”...没准联军内部就会直接发生火并,使得章邯不战而胜。 但不管怎么说,张耳终于得到了提出作战方案的机会,只见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们应当发挥骑兵的机动力优势,趁着秦军援军抵达之前去攻击临晋关,争取与对岸蒲坂的我军会师!” “可是临晋城坚而且敌军已经有备,并不容易攻打;同时此时节河水湍急,我们几乎无法与河东的部队协调...而最关键的是,一旦我们顿兵临晋城下,重泉的秦军突然移动攻击我军侧后又怎么办?” 见韩信三言两语就指出来自己方案中的漏洞,张耳心下一惊,不过他自诩擅长随机应变,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那我们就去打重泉!这总比临晋好打吧?而且临晋之敌为了防备我河东军,必然不可能弃城而攻击我军侧后。” 而这时,还没等韩信开口,李左车就抢先摇头表示道: “相国大人或许有所不知,这重泉城原本就是秦国人为了防御吴起的河西军而修建的,也是重镇啊!而且除了城池之外,秦兵也可以依仗洛水进行防御——所以,即便无身后之敌,我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耳此时终于有点慌了,但他还是很快掩饰了一下,然后又想出来一计: “那我们就绕开重泉之敌,直扑咸阳!一旦秦军追来我们就能在野战中击败他们。不然的话——我们便可只取秦王!” 韩信听罢,也不言语,只是用手指了一下沙盘。 张耳这才发现,这重泉的位置非常紧要。除了处于入关中的咽喉处之外,以前的秦军还以其为核心修建了河西长城,此时他们根本就绕不过去... 于是他只得抱怨道:“哎呀,我们要是能早点行动,在秦军援军抵达之前抢占这里就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出乎他的意料,李左车接着补刀道: “相国大人,请恕末将直言,即便我们率先抢占了重泉,前面还有蕞城阻拦...当年庞煖将军突袭河西,就是在蕞城被秦军挡住的。” “什么?” 张耳这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原来他一开始想到的战略,是前人曾经实践过的。原来其他人早就知道了他原本计划中的漏洞,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于是乎,此时的张耳已经没有脾气了,他只得无奈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下去!”韩信突然果断地下令道。 坦白来说,刚才的这番讨论,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用处——他帮助韩信下定了决心。 只听他说道: “看样子秦军的统帅确实不一般,将大军布置在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可是他一定想不到,我军并没有后勤方面的问题,反倒是关中那边——决战一日不进行,秦庭就一日不得安生。” 虽然说韩信这幅发号施令的样子让张耳感受到了威严,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抬杠道: “可是,等下去的话,秦军的援兵怕是会越来越多,他们分散在各县的兵力都能得到集结,甚至可能从武关、函谷关那边调兵回来...” “那样更好,我们就可以一战打垮秦国,而不用再四处分兵去攻城略地了!” 突然之间,韩信霸气侧漏,使得众人皆是一惊。 然而,张耳心中却还在嘀咕: “不知道李左车他们有没有被这个韩信给唬住,反正我没有...哪有那么容易打胜仗的?话说回来,敌方不动也好——我方毕竟还有机动力优势,先拖住他们,情况不妙再撤也来得及。” 就这样,远征军终于统一了思想,接着便静静等待着秦军的又一次出招。 第241章 决战前夕 从另一方面来说,章邯不去临晋关会合友军,反而停滞在重泉的举动,也让秦庭这边的不少人大跌眼镜。 虽然秦王这边依旧保持着淡定,还一再安慰众人道:“章邯有自己的作战计划,我们不应该去干涉。”可赵高明显在对方的语气中判断出来了:大王对此其实很不满... 而他作为举荐人更是万分的着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蒙恬在得知了关中情况之后,选择火速率军北上——章邯如果不立功就罢了,万一把功劳让给了蒙恬,赵高不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不行!我得再去做点什么...”赵高于是下定了决心。 几日之后,峣关。 马不停蹄赶到此处的蒙恬在了解了最新的关中战况之后,终于决定停下来在此休整。 不过,他还得说服另外一个人——公子扶苏。 坦白来说,当收到关中告急的文书之后,他原本是想在观望一下,等到情况更加明朗再做出决策,谁知扶苏担心父王的安危,一个劲地求他回去支援。 这让蒙恬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虽然从军事的角度,先探明敌情再行动是最明智的,可是他不得不考虑公子扶苏也在军中这一因素——如果自己按兵不动,大王会不会对手握重兵,坐视自己遇险,却无动于衷的扶苏加以猜忌呢? 权衡了一番后,他决定还是不能冒这个风险... “我们只是带一部分人马先北上看看情况,武关未必会有危险;而即便武关有失,我们也可以在峣关挡住楚军。可万一大王动了易储的心思,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于是乎,怀着一定的侥幸心理,他同意了扶苏的北上建议。 而到了此时,蒙恬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便唤来扶苏,对他断言道: “如今关中危局已解,公子不必再担心了!” 扶苏却迷惑地问道:“何以见得?” “公子请看。”蒙恬递过军报,对对方解释道: “大王下令释放了十多万的骊山邢徒,组织了一支军团,在少府章邯的带领下,现在部署在重泉。” “章邯?此人行吗?骊山邢徒?这些人也能有战斗力吗?”此时的扶苏依旧是疑虑重重。 蒙恬却已经对其充满了信心,对着扶苏便打起包票来: “末将虽然不认识章邯,但从他的部署上看,此人绝对有良将之才!公子的担心其实没错——如果直接驱动骊山邢徒上战场,那他们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确实存疑。可章邯却是在抵达了重镇重泉之后,便按兵不动。他一定是正在对邢徒军进行整训,同时准备避敌锋芒,击其惰归!” 扶苏听后,依旧是将信将疑。在他看来,蒙恬或许有点以己度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章邯能有对方那种意识吗?没准他只是怯战呢! 而蒙恬很快就看出了扶苏心中的疑虑,进一步对他表示道: “如今,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武关到达了峣关,正好可以歇息一下,让士卒们恢复一下战斗力。万一关中再出来什么乱子,我们还可以随时支援...” 见扶苏依旧不置可否,蒙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表示道: “如果公子还是不放心的话,可在休整后先领一队人马返回咸阳。” “如此甚好!”听到这里,扶苏终于点了头... 一段时间之后,当公子扶苏也下去休整之后,蒙恬这才松了一口气。 坦白来说,他虽然时常以军令来要求公子扶苏,可在这节骨眼上,他又不得不顾忌对方的身份,为对方的政治前途做考虑。 “可喜的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练,公子的精神面貌也是大大加以改善。回头等大王看到他领兵回援咸阳的样子,一定也会非常地欣慰吧!” 可谁曾想到,蒙恬刚安慰了自己,就得到一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坏消息。 “报告将军,最新线报,武关已失!” “这么快?” 蒙恬此时才意识到,南线楚军的战斗力,似乎早已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走后武关会丢,却真没有料到武关会丢得这么快! “还好北面有章邯!” 此时他还是庆幸着:“我只要守住峣关,关中依旧会是很安全的...如此说来,公子先行也好——我到时就可以放开手脚,与楚军作战了!” 在蒙恬看来,一切还都是最好的安排,他们秦军依旧是充满了优势! 北线,联军大营。 “启禀大将军,秦都尉董翳率领了又一支地方部队,刚刚抵达了重泉——据线报,他得到了赵高的嘱托,是要催促秦将章邯进军的!” 在此紧要关头,亲自前往前线侦查的灌婴,带来了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很好!”韩信闻询之后,便对众人表示道: “怎么样?关中现在集中力量对付我们,反而没有余力去应付我们之前潜伏进去的探子了!重要的情报这不就来了?” “这...算是让你小子说着了!”张耳闻言之后,也只得在心中默默表示赞同。 韩信则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们要再加一把火,就一定能击败秦军了!” “完了,他又开始做白日梦了。” “张耳听令!” “啊?...在!” 张耳刚刚还在吐槽,结果就猝不及防地接到了韩信的将令。他虽然忍不住叫苦,但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第242章 草木皆兵 “这个韩信小儿!居然让我堂堂一国之相来干这种事?” 在重泉以东,洛水之畔的元里,张耳无奈地指挥着赵军老弱,再次在秦军眼皮子底下抢收当地的粟田。 很显然,他这是在诱敌——韩信之前断言,敌将虽然部署得当,但必然还是按照常理来推测己方的情况。那么,远征军就应该因势利导,摆出一副千里争利,后勤断绝,只得就地抢粮的样子。 张耳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在组建远征军的时候,韩信坚持让一批最老的赵边骑随军。一方面,他们的确战场经验丰富,尤其适合担任向导;而另一方面,这支部队的“军容”此时也是最狼狈。 不过,张耳还是感觉韩信未免有点太想当然了。他如何能断定,敌方将领正在寻机反攻?没准就是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对面的章邯就是怂呢! 正当张耳以为这次行动又要无功而返之时,他突然发现,对面的秦军动了!一支小股部队正在试图过河,来驱赶自己部! “难不成,真让那个韩信给蒙对了?” 在又惊又喜之间,张耳想起来韩信接下来那道令人费解的嘱托,感觉还是先依计行事一下吧... 就这样,他集合了四处警戒的哨骑,算准了距离,使出了传统的胡服骑射打法。 而对面的秦军,尚在半渡之际,就遭到了箭雨的打击。他们已过河的士卒匆忙列阵,结果似乎是缺乏训练——张耳只看到了对面一阵手忙脚乱,半天都没有布置妥当。 于是乎,他也不放风筝了,直接对着洛水畔的秦军就是一个反冲锋,将已经上岸的秦军又赶下了河。 “就这种程度的敌兵吗?听说秦国人连邢徒都拉上阵了,看来真的是要不行了啊!” 坦白来说,张耳多么想直接跨过洛水,杀个痛快。但在韩信的安排下,他还是要接着演戏... 对岸,秦军阵中。 这场“菜鸡互啄”的战斗使得见过大场面的杨熊忍不住连连摇头。 没想到,好不容易随蒙毅逃回关中后,他居然沦落到和邢徒军团一起,来对付敌人的骑兵骚扰? 说实话,在刚出发的时候,杨熊也和众人一样,非常忐忑地来迎战这支奇袭部队——敌军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到上郡了?按照这个速度,他们不是很快就能直捣咸阳了吗? 可战局的发展却似乎更为乐观。综合各方面的情报,秦军已经断定:这支敌军最多也就是3万人,而且只有骑兵,没有步兵和后勤的补给——怪不得他们能跑这么快呢! 可这样一来,对方的战斗力其实难以持久...这不,他们现在已经沦落到四处抢粮食了!虽然对方阵中有不少擅长胡服骑射的赵边骑,可如今的秦军早就熟悉了他们的打法,完全有办法进行克制。 当然,杨熊知道联军中是不乏精兵的,比如他在颍川遇到的齐军,和在南阳大杀四方的楚军。而眼前这支在他看来,明显就是想学习匈奴人的战术,派了些赵国骑兵来跨境骚扰。 “也对,不管是在函谷关或武关攻坚,还是尝试从蒲阪渡河,这些骑兵都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不如长途奔袭,搞搞骚扰,给我们的秋收制造麻烦。” 经过了这近一年的磨练,此时的杨熊自以为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统兵的章邯将军却是异常的保守。他手握优势兵力,居然就这样固守在重泉,任由对方的游骑四处破坏? 当然,大王对此倒没有说什么,还一再派来援军。可是举荐他的中车府令大人已经屡次施压了,众将也是连连请战,他才不是很情愿地派出了一队炮灰去试探?杨熊对此真是无语! “如今看来,章邯将军果然是多虑了。敌军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望风而逃,哦不,佯败诱敌,而是仅派出了小部队来护卫,大部分人马依旧在抢收粮食——由此可见,他们就是来搞破坏的!” 杨熊做出判断之后,果然得到了可以进军的号令,他不由得大喜。 “是时候来大战一场了!老子先前在颍川吃了瘪,在南阳死里逃生...终于,风水轮流转,有软柿子可以捏了!” 于是杨熊催动早已经准备好的军阵上前。而在他的旁边,其余的秦将也都行动了起来... 洛水东岸。 将秦军的先驱部队击溃后,张耳还没有得意多久,就发现对岸的森林仿佛在向自己移动! 他急忙取过望远镜,终于发现——那移动的不是树木,而是秦军的军阵!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对面真的并不简单。 在电光石火之间,张耳急忙唤来几位亲卫,让他们去集合抢收粟田的大部队。而他自己,要率领这支小分队,利用胡服骑射战法,再次对秦兵来个“半渡而击”。 然而,他没想到,对面使出了克制的战术! 只见秦军派出弩手下河,利用射程优势,压制住赵军的骑射。而众弩手身后排成了一条条长龙——后面的人组成了流水线,不断将上了弦的弩递给前方的弩手,同时将发射完毕的弩递到后面去上弦。 就这样,原本弩手在河中上弦不易的弱点被弥补了。另一方面,赵边骑也不可能到水里来冲击这些弩兵,只能在对射中渐渐落得下风。 而在这几条长龙的掩护下,秦军的工程兵也在抓紧修建着浮桥。 张耳只得一边往后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秦军在有序前进...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我们诱敌成功了,但真的能战胜对面这支秦军吗?” 他不由得怀疑了起来,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作战。 洛水对岸。 看到这支临时拼凑的秦军凭借新战术,这么顺利地就顶着赵军的胡服骑射过了河,杨熊这才对章邯刮目相看。 “看来,章邯将军让我们加练的这些科目,也并不是空耗精力!” 他清楚的知道,只有顶在最前面的弩手是出自精锐的中央军。那些邢徒不仅抢修了浮桥,还组成了弩手身后的长龙,居然也在刚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杨熊顿时觉得,有这么一个“多做准备,不打无把握之仗”的领导,也多是一件美事啊! 第243章 万全阵 在秦军陆续渡过洛水之后,出乎张耳的意料,他们并没有立刻来追击赵军,而是就地结起了一个大阵,然后稳步向前推进。 “坏了,看来这个章邯并不好对付。” 张耳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这支秦军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派出青铜剑士冲锋,而是严格按“强弩在前,铍戈在后”的原则,先让自己的军阵立于不败之地,再缓缓向前移动。 虽然张耳能看出,对方士卒的脚步并不利索,阵型也不是完全的齐整,但秦军还是基本做到了“其徐如林”——在这种状态下,别说自己集合了赵边骑的大部队能有什么建树,就算把敌人引到了指定地点,出动伏兵偷袭,怕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了身后的异样,转头一看:他手下去抢粮的骑兵们居然直接放起了火! “这一定是韩信的命令...不得不承认,他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 虽然说,抢粮以及烧田等举动在张耳看来有些缺德,但如果能进一步调动秦军,让他们脱离阵型来强攻的话,他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让张耳失望的是——秦军对此仿佛视若无睹!对方既不加速追击自己,也不分兵去救火,而是依旧迈着缓缓的步伐向前方进军。 秦军阵中,杨熊又抱怨起了章邯的死板——他搞出来一个什么“万全阵”,让刑徒们整天训练。虽然最终是答应出战了,但还是严令众将要依照阵法行事... 于是乎,看到远方的赵军在抢粮和烧田,秦军们也只得红着眼,咬紧着牙关,继续以一个整体前进。大家虽然都对主帅有些不满,但军法森严,可没有人敢触犯。 就这样,在稳步推进的秦军阵前,张耳只得边打边撤。 一方面,他汇集了越来越多的骑兵;可另一方面,他们对这个秦军的“万全阵”却是始终无可奈何... 想以骑射放风筝的话,人家秦弩的射程更长;想抛下粮食诱敌,可秦兵根本就不理会地上的粮食,甚至是列着大阵直接踩了过去;想直接纵马远去,可自己还肩负着诱敌的重任——在拉开一段距离后见敌方的步伐依旧,张耳又只得冲回去再放一轮箭。 “看来此战是没希望了...等完成任务后,我们还是先尽量保全自己吧!” 终于,在不断的减员和士气降落之后,张耳终于成功完成了诱敌。接下来,只听到一阵爆炸声,两队全身甲胄的具装骑兵就从左右两翼杀出! “这是什么打法?” 张耳和杨熊几乎是同时一愣。 在他们的认知里,骑兵除了骑射之外,顶多就是拿上短矛来做一些刺杀。而这突然出现的重骑兵,给马都披甲了不说,居然还装备了长兵器,能在马上用双手劈砍?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个骑兵要配三匹马了!”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张耳这才意识到,齐军其实有个秘密武器,直到此时才使出! 他略一计算,就明白了远征军中应该有一万是眼前这个重骑兵,他们应该就是齐将卢绾所率领的人马! 在之前行军的时候,这群人可是没披甲,而是让副马分担着各种装备的重量。张耳之前还觉得奇怪:这一万人怎么都跟大爷一样,既不控弦,也不像其余轻骑那样执行一些侦查、警戒和突袭的任务? 原来,他们就是在关键时刻用来冲阵的啊! 可张耳还没有高兴多久,却发现:战局并没有因为这些具装骑兵的出现而变得一边倒!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这些骑兵冲锋确实给对方带来了很大的伤亡。可是秦军的“万全阵”却始终没有被冲垮!于是乎,虽然这些重骑打出的交换比依旧惊人,秦军却渐渐稳住了阵脚! “真没想到,在强大的作战意志下,兵种代差也是能够被克服的!” 张耳望见秦军奋战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敬仰。而随即,他也忍不住热血上涌,仿佛又回到了少年之时。 “我们也不是孬种!如今已经不需要诱敌了,是时候放开手脚大杀一场了!” 于是乎,张耳以身作则,率领着手下不甘心的赵国老兵,又从正面对着秦军军阵发起了冲击。 秦军阵中。 杨熊此时,只觉得章邯将军的“万全阵”——真香!秦军在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重骑兵打击之后,居然还能稳住战线?他不得不承认,章邯的练兵和布阵都发挥到了重要作用! 接下来,他觉察到了赵军又在正面组织起了冲锋,却对此不屑一顾: “我们还是会胜的!看样子章邯将军没说错,敌人确实是在诱敌,其战斗力也远超我们的想象!可是,我们先做到了不可胜——以一个“万全阵”加上人数优势,还是会笑到最后的!” 而恰在此时,突然间西风大作,张耳部顿时变成了逆风!整整一轮骑射都几乎没有够到秦军军阵! “怎么会这样?天要亡我吗?” 张耳顿时大愕。 而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韩信人呢? “等等...不光是大将军不在这里,李左车也不在!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想搞什么鬼?” 就在此时,张耳突然发现西方火起。 “咦?这不是秦军大营的方向吗?” 不知为何,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第244章 落雹 “什么情况?难道敌军攻占了我方大营?” 秦军阵中,杨熊很快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异样,并且忍不住猜测起来。 “不对!我军的重泉大营明明防备森严,章邯将军下令加修了不少的防御工事,也留了足够的守卫人马?怎么可能让敌人的骑兵给攻下了?” 他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可是依旧找不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很显然,他们后方是出了事了。虽然杨熊等将领还足够理性,坚持认为大营无恙,可是他们根本消除不了周围士卒内心中的猜疑。 于是乎,秦军的“万全阵”顿时进退维谷——先前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一同前进,在遭受具装骑兵冲锋后也齐心协力地在原地坚守。而此刻,有的秦军校尉还在勉力维持着战线,有的却已经考虑转向后撤,众人的动作终于不那么协调了。 而接下来,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敌袭!来自后方的敌袭! 在“万全阵”的西面,突然就闪出了几支装扮各异的骑兵——有的是一副胡人打扮,有的却穿了齐国或者是楚国的甲胄。他们绕到阵后,也不冲锋,只是一味地放箭,而这箭雨的杀伤力在风势的助力下,比先前赵军的骑射似乎凶猛了百倍! 而在远处的火光和马蹄扬起的尘烟之下,数百旌旗也在这数股轻骑之后立了起来,杨熊远远望去,忍不住心生畏惧。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韩信冷眼看向战场,感觉大势已定。 “虽然秦军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可我们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现场有香槟的话,韩信多半会直接打开,然后跟在场之人痛饮。 不过,他们远道而来,终究是没带什么奢侈品,于是韩信只得口头对旁边的楚将周文说道:“此次得胜,应给先生记上一件大功!” “哪里哪里”,对方很快推辞道:“末将只是提供了情报,还是大将军谋划得当!” 原来,擅长天文的周文早就算出今日要刮强西风,原本是想劝韩信改日再战,却没想到,韩信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在诱敌之后,他没有把希望都寄托在秘密武器——具装骑兵身上,而是让剩余的骑兵部队悄悄绕到秦军身后,重新从上风处开始攻击。 至于火光和旌旗,则是军中首席骑将灌婴的杰作。他们自然是无力攻克秦军的重泉大营,可是在洛水边利用视错觉搞点幻象,还是难不倒这个黄石学院培养的高材生的。 眼见西风越来越大,刮的韩信等人一阵寒意透骨,他们心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他们都明白:在远处观战的自己尚且如此狼狈,遭受多面加工的秦军只能更加凄惨! 不过,章邯似乎还想困兽犹斗! 众人发现,秦军阵中好像出现了一道波纹——以一个点为圆心,秦兵们逐渐调转过头来,最后终于将整个大阵转向了过来。然后,弩兵率先开火,其余部队也都逆着风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惜的是,风势加持使得双方的射程差距发生了逆转,而联军骑兵距离控制地还恰到好处,使得秦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而见战场已经俨然要进入垃圾时间,韩信又忍不住感慨起来: “哎呀,如果我们带了‘炮’来,秦军的这个阵型会好打太多!” 可是没办法啊,他们此次远征,除了必要的士兵和军械干粮,可谓是一切从简,怎么可能拉上攻城武器呢? 不过,到了上郡之后,利用现有的材料,他们还是临时打造了一些重武器的。 眼见西面一队骑兵排出了锋矢阵,韩信顿时意识到好戏要来了! “那是李左车的部队,他们不会做无意义的冲锋,所以此举的目的一定是——斩首行动!” 接下来,果然如韩信所设想的那样,赵军骑兵冒着弩箭拉近距离后,只听得一阵巨响,几支长矛大小的巨型弩箭就飞了出去,然后先后命中了刚刚秦军阵中的波纹圆心处。 而恰好在此时,天色突变,下起了冰雹! 韩信顿时感慨道:“这个...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以这种方式死去,章邯也称得上惊天动地了!” 原来,当波纹出现,他就判断道其中央必是章邯所在之处——这个秦国最后的希望不穿特殊的铠甲,不设特别的旌旗,而是让自身成为了其“万全阵”的一部分,不得不说还真是很特别。 可是令军阵转向的命令还是暴露了其位置,这不仅韩信觉察到了,也没有瞒过在前线指挥的李左车。 而一旁的周文则被蒙在鼓里,此时勉强回应了一句: “这个,天有不测之风云,我们预测天象,真的做不到十全十美啊!” “哈哈哈哈!”韩信见状也不点破,而是突然玩心大起,对着众人调侃道:“你们不知道,这李左车可是有神通的!这不,他一个‘冰雹召唤术’就结果了秦军指挥?” 当然,韩信也没有想到,他开的这个玩笑经过了以讹传讹,却使得后人们信以为真——他不仅误导了史官,还使得后世民间尊李左车为“雹神”... 回到战场上。 随着指挥官的阵亡,秦军的大阵终于撑不住了! 很快,有的邢徒放下了武器,有的则拼死往后方的重泉奔逃。 杨熊是属于后一波人,他坚信后方大营没有陷落,更是感觉自己如果不一探究竟的话,简直是死不瞑目。 而令他惊喜的是,他所在的这支小分队,还真的跨越了重重阻碍,撤了回来。 一路上,他们穿越了数支骑兵的拦截,然后在洛水畔看到了灌婴所部布置的疑阵...恍然大悟之后,杨熊等人坚定了逃回去的决心。 可是,在进入大营之后,他们才发现——联军的骑兵居然跟着他们,趁着营门还来不及关闭,也杀了进来! “算了算了,投了吧!”在精疲力竭之后,杨熊终于也放弃了挣扎... 当晚,联军直接入驻了秦军的重泉大营。 此役,他们不仅击垮了秦军“最后的希望”,还俘获了数万骊山邢徒,兵不血刃地占据了河西长城一线,并笑纳了原属于秦军的营垒和辎重。 而经此一役,张耳也终于对韩信心服口服——对方全局部署得当不说,最后还给他们赵军记了好几个大功,张耳这个赵相终于也扬眉吐气了! “如今关中近在眼前,大将军必定能功绝天下,受封霸君!” 张耳的这句贺词使得当晚的气氛进入了高潮...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却传了过来——楚军抢先到达了蓝田! 第245章 蓝田偷渡 且说,韩信在了解到楚军已经先一步进入关中的消息后,不但不加速向咸阳进军,反而继续稳扎稳打,一面让张耳、李左车等人妥善安置被俘虏的秦军邢徒,一面派出灌婴、周文等将领调转枪头去打临晋关,准备接魏公子豹等人一同入关。 而果然如韩信战前所说的那样,当秦军集合了全关中的剩余力量,结果又一战被打垮之后,秦国各地方几乎再无余力抵抗了。临晋的秦军率先弃城而逃,结果在联军骑兵的追逐下,只有极少数渡过了洛水;而接下来,被堵在蒲阪的魏豹等人也是轻取河西之地... “下一个目标,阴晋!” 当韩信下达这一军令时,张耳顿时明白,看样子对方已经不想去争那个“霸君”,而是要从后面夹攻函谷关,把中路的大部队也放进来! “所以接下来,无论楚军那边战局如何,我方都将是胜局已定了。” 他仿佛现在才发现,这个年轻人有多么的不简单。 峣关内。 当蓝田的交战声传了过来,蒙恬这才发现——楚军居然偷偷地绕过了峣关,直接打到了后方的蓝田! “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又是怎么避开我军岗哨,潜行这么远的?” 蒙恬表示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将领的勇敢程度和战术素养仿佛都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偷渡过去的应该只有小部队,而自己所在的峣关还卡在他们的粮道上。守关将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那点人等走到咸阳估计得先饿个半死,别说攻城了,而想从后方攻打峣关也不现实。 可偏偏,公子扶苏率领的人马也在那条路上! 不出意外的话,楚军这支特战部队应该是在蓝田追上了公子扶苏! 于是乎,蒙恬这可坐不住了,他慌忙点起一支兵马,前往蓝田决战。 城外的楚军大营内。 项梁等人率领的援军前夜是刚刚抵达,而今天清晨,这个项家军的主帅才发现——原来几天之前,项羽就率领着本部子弟兵,偷偷绕过了峣关! “你们居然还帮着那小兔崽子欺瞒我!知不知道此行有多么的凶险!” 此时,项梁正在训斥季布和蒲将军。他一想到自己昨夜抵达时,因为过于劳累,直接轻信了蒲将军的“少将军已经歇息了”的话,而没去实际探查一下,就感觉到后悔。 坦白来说,一旁的季布的确是被牵连的,因为说谎的不是他。可是,他当时也没有站出来拆穿蒲将军的缓兵之计——不知怎的,他有一种预感,项羽此行不但不会有危险,反而能立下奇功! 果然,就在此时,刚刚接手情报工作的项伯慌忙进营来报:“秦军一队人马北上奔蓝田而去了!” “这怎么可能?秦军的守将应对羽儿的偷渡为何会如此惊慌失措?” 项梁顿时感觉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自己已经看不懂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明白——攻击峣关的战机来了,自己可是千万不能错过! 就这样,几个时辰之后,蒙恬同样也陷入了绝地。 当他赶到蓝田的时候,那里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看样子公子扶苏成了楚军的俘虏! 而那支楚军的特战小队似乎并未受多大的损伤,反而以逸待劳,直接击溃了仓促接战的秦军前锋。 当蒙恬亲临一线指挥,终于将战线稳住之时,峣关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又让他顿时眼前一黑。 “峣关怕是守不住了!但我要把公子扶苏给夺回来!” 片刻之后,蒙恬就恢复了理智,然后他就疯狂地指挥秦军向楚军进攻。 而对方的战斗力再次让他感到惊讶——自己明明占了人数优势,怎么就是打不动楚军的战线? 双方又鏖战了一会儿,势均力敌的态势始终没有改变...直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蒙恬才依依不舍地舍弃这支楚军,转而向咸阳方向突围。 项羽这边,直到看清了来增援的项伯的面孔,依旧是心有余悸。 “这就是如今大秦的第一战将蒙恬吗?居然把我们打的只有招架之力?” 当然,如果在势均力敌的条件下打一场,项羽有信心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不过,恐怕自己也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好在,他的偷袭似乎起到奇效了——不知为何,蒙恬不好好地待在峣关,反而率大军来对付自己这支小分队?而既然项伯也率军赶到,很明显,峣关已经被楚军的大部队给攻克了! 没过多久,当扶苏的身份被查明之后,真相终于大白,项梁只得一边感慨自己的大侄子走了狗屎运,一边笑纳此战的战果。 “这不公平!明明我才是此战的第一功臣!” 与韩信终于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从而得到众人的敬仰不同,此时项家军真正的主帅已经归位,项羽这个少帅又变成了被节制的对象。而像以往那样,项梁又数落了他一顿,接着派项伯继续紧盯着他,生怕这个初生牛犊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在众将的心中,项羽之勇猛早已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此时,洛邑会盟的消息也恰好传来。众人顿时便觉得——“霸君”这个称号仿佛就是为项羽量身打造的一般,怕是没有人能与他相争了! 函谷关内,当李信得知北线的联军已经兵临阴晋,断了关中补给的粮道,而南线的楚军居然已经打到蓝田,还俘获了公子扶苏之后,顿时长叹三声,然后自我嘲笑了起来。 他哪里能够想到,在自己已经学乖,一动不动地将函谷关守的固若金汤之际,队友们反而不给力了?此时此刻,他仿佛已经无力回天...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灵机一动,然后唤来几员亲信,让他们走不同的路分别入关,务必要把自己的一句口信带给秦王。 然后,李信又沉默了好一阵,终于下令道: “通知全军——放下武器,向齐国人投降!” 第246章 马嵬驿之变 深夜,马嵬驿。 赵高和李斯在一番紧急商议之后,终于决定——发动兵变,立公子胡亥为新的秦王! 坦白来说,李斯多少是有点不情愿的,因为总的来说,秦王待他不薄。可是,如今朝野几乎都明白秦国败局已定,秦王政却毅然下令迁都蜀中。看样子,他是要抵抗到底了... “大王...请不要责怪微臣,我儿李由还在联军手里面...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一旁的赵高却没有陷入李斯一样的精神内耗。他显得尤为果断,此时正在给侥幸从重泉秦营中逃回来的董翳布置任务。 “记住,第一时间要杀掉蒙毅!至于大王嘛...尽可能给他个体面吧?” 对于如此大逆不道的命令,董翳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接受了。因为他明白——联军真的太可怕了,秦国已经失去了取胜的最后希望。 赵高此时,则像一个疯狂的赌徒一样,准备不惜一切来个梭哈——此前,他赌输了,自己举荐的章邯打败了,他的处境顿时如履薄冰;而另一方面,他听说蒙恬在南线也失利了,却丢了公子扶苏,正在率余部向回赶...赵高于是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等公子胡亥即位之后,秦国就是我的了!就让李斯去跟联军议和,为表‘诚意’,我们甚至愿意把蒙氏兄弟都杀掉!” 这个公报私仇的想法,顿时使得赵高兴奋不已! 函谷关外,联军主营。 面对着李信的请降,郦食其果断提醒齐相道: “相邦小心,李信很可能是诈降!” 阿盛则点点头,继而下令道: “受降之事,交由张良组织的那个中央机构去进行吧!记得让吕泽多安排安保力量;关内秦军的安置,让韩信去统一调度吧!对了,速速把萧何找来,让他做好进入咸阳,接收秦国各方面资料的准备...” 此言一出,众人也皆称善。 齐相则美滋滋地心想: “或许李信是想学姜维,可我又不是钟会,首先自己没必要涉险——此时只要让‘三贤’各司其职,害怕不能善后吗?对了,说道善后...”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唤来刘季,对心有余悸的对方表示: “你当过使者,路比较熟。这回就让你带领先遣队先行入关,宣传我们的政策!” “原来只是让我去传话,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听到这里,刘季这才放下了心,然后再向阿盛请教道:“敢问相国大人,是什么政策?” “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原本的秦法太苛刻了,我们要加以废止,韩信抓住的那些邢徒兵也要甄别一下,如果只是犯了轻罪干脆早点打发回家好了...” 齐相不假思索地说道,然后突然间又灵机一动道: “对了,还有一点——‘齐相来了不纳粮’,本相要减免关中的税赋三年,让此地早日恢复生机!” “这?”一旁的郦食其想了一想,然后提醒道: “相邦,凭借萧何统计的敖仓之粮,我们是可以实施这个政策...可是,这是否太便宜秦国人了?我们固然能因此取得关中的民心,可是却无法削弱那边的实力。” 阿盛则答道:“疲秦、弱秦,只是之前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的目标不只是打败秦国,还要放眼星辰大海,所以我们需要保留关中的力量,以此把它作为打通西域的起点!” 此言一出,郦食其表示叹服,众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而声名未显的娄敬等人仿佛也嗅到了什么气味一样,陷入了沉思。 马嵬驿方面。 董翳等人忙活了大半夜,这才找到了秦王政的栖身之所! 而就在此关键时刻,他还是在心里忍不住地抱怨——大王这也太小心来吧?逃难入蜀在行进时还准备了副车不说,晚上下榻的时候,还搞出来了好几十个疑宫? 于是乎,叛军几乎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秦王位于哪个房间,只能一个一个地搜。而到现在,毫无疑问,他们早已经打草惊蛇了! 嬴政这边,已经隐隐猜测道是赵高起了贰心。此时,见董翳等人已经找到了自己,他也不再隐藏,果断命令左右向天上发送信号弹。 而蒙毅也率领着最后的几十名武士守在他的面前,此时此刻仿佛毫无惧意。 叛军冲杀了一阵,始终不能突破蒙毅组织的防线。而蒙毅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比起之前在南阳遇到的楚军来,你们这群人真的差远了!” 然而下一刻,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因为率先赶到的,是赵高率领的另一队人马! 而秦王也大吃一惊,因为他在火光中,发现李斯也在对面的阵营中! “李斯!怎么你也...” 望见这尴尬的一幕,李斯也只得低头不语。 然而一旁的赵高却不能容许他的沉默,只见他来到李斯身边,催促道: “我的相爷!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赶紧让你的门客也投入到战斗中吧!” “这...”李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压上。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陈驰和王敖不禁愣在原地面面相觑。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做了一个决定——趁夜色逃跑! 然而,其余李斯的手下也跟随赵高的人马加入了混战。蒙毅这边顿时压力大增... 杀到最后,除了李斯还留在原地,各种唉声叹气之外,赵高都拿了一把剑,跑到战线后面做监督了;而秦王政,也是早早背身抽出了长剑,凭借着兵刃长度的优势和灵活的走位,在护卫身后不时进行着补刀。 终于,在一阵乱战之后,蒙恬率领的残部赶到了现场,结束了这一闹剧。 他亲自砍死了董翳,而蒙毅也在重伤的情况下拼死杀掉了赵高! 就这样,秦王粉碎了这场马嵬驿之变,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原本就元气大伤的秦国经此一劫更加雪上加霜了。如今蒙氏兄弟虽然忠勇,但他的长子扶苏被擒,幼子胡亥还被牵连到了叛乱之中——而最让他伤心的,是李斯居然也背叛了他。 恰在此时,李信派来的一名信使正好赶到,传来的口信似乎给了他新的希望。 于是,秦王下令道: “天一亮就将李斯腰斩弃市!然后...继续入蜀!” 第247章 霸上相会 随着联军从三个方向入关,以及秦军残余势力退往巴蜀,关中的硝烟很快就散尽了。 这一天,项梁、项伯和项羽应邀前往霸上,参加联军的庆功宴。而他们也均心知肚明:此行决定着关中胜利果实的划分! 坦白来说,项家众人此时均有些失落。他们都没有想到,蓝田一战失利后蒙恬会撤得那么果断;而另一方面,秦王的动作也是非常快...结果——率先进入咸阳的还是跑的更快的北线骑兵。 就这样,楚军失去了在咸阳城中掳掠一番的机会不说,能否保住这入关的第一功,恐怕也要看齐国人的脸色。 项梁暗自思虑了一番,感觉自己的部队是在项羽的率领下,一路硬仗打过来的,到如今也需要休整;而中路的大部队,却几乎是一路受降,根本就没有损失什么元气! 而北线的那支远征军,更是远远超越了自己的认知。 “多半他们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谁能料到在秦军都被调到外线之后,关中的内部会如此虚弱?一支偏师突袭,就取得了奇效?” 项梁最后如此说服了自己,而压根不知道被韩信击败的章邯是多么难对付... 结果,出乎众人的意料,主持宴席的齐相却显得非常慷慨。只听阿盛表示道; “本相与赵相、韩相已经再三确认过了,这最先进入关中的,是楚军的项羽!他偷渡蓝田,一战俘虏了公子扶苏,并迫使峣关之地出城决战,可称得上是联军的第一功臣!这“霸君”的称号,非他莫属!” 这一番话,自然哄得项羽眉开眼笑,瞬间感觉联军中的众人都非常亲切。 而他的亲叔叔项梁则推脱道: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羽儿才刚刚十七岁,我怕他骄傲。” 谁知齐相却表示道: “这算什么,我们齐国的大将军,今年才十六岁!” 说罢,他指向韩信,再度使得众人诧异起来。 而张耳,恐怕是人群中最不意外的那一个。 坦白来说,他原本想在“关中”的定义上做些手脚,帮韩信争取那“霸君”之位。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把原属于河西之地的重泉、元里一带划为关中,魏国方面肯定第一个不答应;相反,哪怕是出于笼络楚国的考虑,封项家军的一个小辈为“霸君”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接下来,齐相继续表示道: “关于战利品问题,大家放心——我们现在还封存着咸阳的府库,正在加以清算。后面我们将一方面按照军功分给诸位将军,而另一方面,将一部分物资用于继续征战...” 张良此时则默契地接过话茬,对众人表示道: “我们韩国方面已经决定了,将要放弃颍川,于汉中继续异地建国。现在汉中还在秦国的手里,所以也要仰仗诸位友军了!” 而果不出他和齐相的意料,项羽和韩信皆表示要请战。最后在一番商议之后,决定让两人各率一军,韩信走陈仓道,项羽走子午谷,对汉中进行夹击。 这一番安排,也使得魏豹忐忑不安,说实话,他不明白韩国方面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更是不知道在张良做出表率之后,他们魏国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他再也无心留意酒宴的剩余部分。而是在宴会后的第一时间就召来了魏无知和陈平,准备和两人好好商议。 陈平则解释道: “韩相也是没有办法,之前大国们已经决定要建立一套‘郡国并行’的体制,在中央地区推行郡县制,而在四周保留封国。韩国原有的颍川郡位于天下之中,而且受秦国影响,郡县制改造已经比较彻底——所以,在恢复王制的统治,反而没那么容易...” 魏无知率先被他忽悠住了,于是感慨道: “原来如此!所以韩国宁愿迁往偏远的汉中,从那边从零开始?” “是的,汉中位于入蜀之咽喉,地方虽小但土地肥沃,开发潜力很大。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联军决议彻底灭秦,地处汉中的韩国自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许能一举鲸吞巴蜀;如果联军决定见好就收,那么为了防止秦国的反扑,也必须大力支援汉中的建设。” 陈平这番话,果然也“启发”了魏豹,他略一思索之后试探性的问道: “看来韩国怎么样都不会亏啊!我们能不能也效仿他们的操作呢?” “小的不才,关于我们魏国的前途,目前做了两种设想。” 陈平终于图穷匕见,开始来套路魏豹。 “一是以河西之地为核心建国,这样离各大国都有足够的缓冲距离,也算光复祖上荣光;这二嘛,则是——经营西域!” 魏无知听罢顿时大惊,他很快表示道: “贤弟的意思莫非是...建都陇西,向西经营?” “没错。”陈平确认道: “如今齐国居东方,可以向大海的方向探索;赵国居北方,或许能征服匈奴和东胡;楚国已经在南越的方向有所扩张;韩国要防卫西南方残余的秦国;而西进,则是我们的机会!” 随后,果然不出陈平所料——年少的魏豹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在抗秦上面,他没使上什么力,而此时齐相展示过的世界地图则给了他新的方向。 “什么乌孙啊,楼兰啊,大宛啊...我们打不了秦国还打不了你吗?” 魏豹也顿时感觉眼前一片开阔。 就这样,陈平“搞定”了魏势力,接着他一边给齐相报喜,一边成功借来了吕泽等人率领的一支齐军,以帮助魏豹平定陇西。 “下一步,就是要收服秦国的残余力量;然后嘛,大家再对外扩张一阵,‘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和‘推恩令’的作用就会显现——这天下自然而然就会进入到稳定状态了!” 此时的齐相,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目前推行的书同文、车同轨等工程已经使得各国在文化上面基本统一了,而他接下来,要以稳为主,并且让时间发挥神奇的力量。 而李信这时,才终于发现,他的诈降之计似乎要胎死腹中了!他哪里能够想到,面对着胜利的诱惑,对方居然毫不动心!联军如今已经顺利接管了关中的方方面面,推行的政策也收获了关中老秦人的民心——恐怕没人肯再跟随他反戈一击了。 终于,在齐相宣布,要送公子扶苏入蜀,继续秦国基业之时,李信也被迫接受了对方的封侯笼络。坦白来说,他受封的这个“迷路侯”并不是很好听...可是,当发现献出洛邑投降的司马欣被封为“不义君”之时,李信却莫名感到了一阵释然。 第248章 大结局-天意? 在听闻秦国被赶到巴蜀之后的两年后,暨原本的秦王政36年,代郡使者夏说终于得到了前往洛邑朝贡的机会。 一路走来,他不由得感慨万分。 在当年的那场天下大战中,代郡方面始终作壁上观,却没想到,联军居然那么快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韩信和项羽两位“绝代双骄”,如何一南一北攻入关中,并再从霸上分领一军攻入汉中的故事,传到他和陈余耳里,早已经经过了各种添油加醋,使得他们只能无比震惊。 不过,陈余还是一直放不下身段,不肯向联军方面低头——直到最近,听闻张耳已卸任赵相之位,他这才松口,进而派出夏说来探路。 前来迎接夏说的,则是他的老朋友,刚从魏相之位进入中央的陈平。对方很快就给了夏说一个宾至如归的感觉,使得他对代郡的命运充满了希望。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则突发的消息打断了两人的寒暄。陈平于是匆匆离开了夏说,使得他又变得满腹狐疑。 次日,洛邑。 坐镇在此的齐相收到了陈平发来的加急文报,突然有种“破案了”的感觉。 其实,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阿盛并没有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就是一个陨石落在了东郡吗? 可是,陈平却请他指示:“要不要在上面刻点什么?”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史书上刻有“始皇死而地分”的那块陨石啊! 在感慨了一阵子秦朝统一后,统治基础如此薄弱,使得有心人士利用天象搞破坏之后,他便喊来了郦食其和张良,准备和两位心腹商议,如何用“正确的方式”来利用此次天象。 于是乎,几日之后,当夏说抵达洛邑的时候,他看到陈平带队将一颗巨大的陨石运了进来,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大字: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对此,国师徐福对百姓们解释道: “此乃天意!这五星指的是原本的齐楚韩赵魏五国,它们携手打败了西方的‘恶魔’,建立了如今的共和国!而现在,除了‘义帝’居中,以郡县制统御万民之外,其他的‘选帝王’也坐镇在四方边陲,为华夏大家庭进一步开疆拓土!” 当然,夏说可不像那些迷信的老百姓一样,被对方直接忽悠上头了,但他此时也将信将疑。 一方面,陨石坠落那晚陈平匆匆而去的身影让他确信,这的确是一次“天象”;而另一方面,徐福的鼎鼎大名也让他敬重不已。 “听说这个徐福原本是齐国的国师,两年前又以特使的身份入蜀,说服秦王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于是又被称为‘华夏和平的缔造者’?今日一见,果然一身仙风道骨,气度非凡!” 如果夏说也像阿盛那样通晓历史的话,绝对会把徐福比作面见成吉思汗,劝说对方减少杀戮的丘处机。 当然,他不知道,当时随徐福一同入蜀的,还有刘季和公子扶苏,而韩信项羽陈兵阳平关,也是秦王政最终不得不妥协的重要原因... 而没过多久,夏说就得到了近距离观摩陨石的机会,他这才发现,除了正面的几个大字,其背面还有很多的小字,上面列了很多人的名字——他和陈余的大名,也在其中! 陈平则在私下偷偷告诉他: “原来我们都是天上的星宿,是被派下凡来振兴中华的!” 陈余顿时对这“天书”之言又信了三分,他思虑道: “看来可以放心了!不论这‘天书’是真是假,看样子联军还是把我代郡当成是自己人!” 果然,接下来,齐相等人就以隆重的礼节接待了夏说,并邀请代郡方面一同出兵,平息匈奴之乱。 “不就是个匈奴内乱,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坦白来说,一开始夏说并没有把这个邀请当回事,可是接下来,他看到了‘世界地图’,看到了联军的部署,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北境如此之大!原来这次的阵容如此豪华! 从西到东: 韩信任魏相,以陈豨为副手,出陇西;李信搭配吕泽,出太原;李左车任赵相,统司马卬出上谷;卢绾、灌婴联合东胡诸部,出渔阳... 如果再加上他们的代郡兵马,那就是五路大军,夏说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敌人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但阿盛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根据卢生传来的情报——对手是刚刚弑父登基的冒顿! 只要此时把对方赶尽杀绝了,他相信北境方面或许就能一劳永逸... 南方,夜郎国。 当“陨石祥瑞”的消息传到嬴政的耳朵里时,他刚刚打下来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蕞尔小国。 坦白来说,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鬼,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事实表明,向南扩张时,道路虽然难走,但是对手却根本不经打,他又何必再去理东面的那些“挂逼”呢? “现在这样蛮好的!我儿扶苏坐镇蜀地,跟东面各国维持着通商,而寡人和蒙恬,还有很多的地方没有征服!” 原本历史上的秦始皇,将逝于一年之后的出巡途中。可此时,他修行着“徐福”传给他的养生术,感觉着身体倍棒,恨不得好想再活五百年! 一年之后。 坐镇洛邑的阿盛刚刚接过冒顿的人头,就得到了刘季从西域探索归来的消息,同时送达的,还有坐镇长安的张耳发来的作战计划。 他大概扫了一眼,忍不住对一旁的张良抱怨道: “张耳还是不大懂远征啊!经营西域怎么能如此兴师动众?还有,我看迷路侯李信数奇,此役还是不要让他参加了吧!” 张良接过来作战计划,随后也附和道: “以西域各国的实力,看样子只需要韩信的一路兵马即可...说实话,先前远征漠北的时候,我军的阵容真的是太豪华了,这才使得在李信军未走到战场之时,代郡方面就已经先拔头筹了——我们可是要引以为戒啊!” “那是那是!” 阿盛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里明白,冒顿是值得这种饱和式攻击的! 而现在,华夏民族恐怕再无外部大敌,可以随便吊打四方了。 不多时,又有四面八方的消息传来,每一项都使得他无比欣慰。 英布征服了南越,还成了原来吴人首领吴芮的女婿——看来如今的浙江,福建一带,能够平安纳入华夏版图了; 项羽则从后世的湖北出发,先在湖南打败了五溪蛮,现在兵锋直指广东——当然,按照阿盛给他的嘱托,这位“霸君”立志不克交趾誓不还! 在东面,张良的门客葛婴在旧交东海君的支持下成立了东朝鲜公司,一边经营着从山东到辽东以及半岛的商路,一边向箕子朝鲜方向渗透着... 而郦商率领的海军更是发现了瀛洲;下一步,他们将和楚国一起,探索台湾及东海、南海诸岛。 在梯队建设方面,之前众人听从娄敬的建议,改咸阳为长安,成为除洛邑外的另一个“直辖市”。如今,年龄稍长的阿盛和张耳坐镇两京,年轻的张良和陈平则成了公认的他们的继承人;当然,“义帝”之位是会从齐王建那里传给魏王豹还是楚怀王熊心?可谓众说纷纭,一切要取决于到时相国们的投票... 而最令众人惊喜的,是第三代的人才已经有了眉目——宋义之孙宋昌此时虽然年幼,却已经有了神童的称号,正在被郦食其等人悉心呵护着。 突然间,一则秦国方面的小道消息传来,又让阿盛大跌眼镜。 “等等,秦王给自己取了个什么称号?” “泰皇。” 一旁的叔孙通以为齐相没有听清,先是重复了一下,然后解释道: “相传‘古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贵’...估计是秦王看我们这边称‘义帝’了,心理不平衡了,所以就把原本的王改成了这个称呼。” “哦”,阿盛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以秦军的扩张方向来看,他们倒是迟早能打下泰国!哈哈哈,到时‘泰皇’的称号倒也是实至名归!” 不过,在心里开完玩笑之后,阿盛不由得认真审视起自己的这番旅程。 “我虽然害得秦始皇当不了皇帝,但也确实借徐福之口,传给了他现代的健康生活之道——他应该也能因此长命百岁,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坦白说,他对嬴政本人一直倒是没有什么恶意——感觉自己继承了对方的功业,也避免了他后期带来的灾难,算是帮华夏大地减少了一些浩劫,少走了一些弯路。 “如今,冒顿已死,韩信项羽又是正当少年,天下可保几十年安定!而在此之后,书同文,车同轨以及推恩令等政策又会发挥影响力,使得天下得到实质性的一统。” 阿盛深知治大国如烹小鲜,万事急不得,而他自认为已经基本把这代人该做的工作给做完了。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