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乱真，从人格分裂开始》 第1章 李红豆 “你骗我！” 眼前须发皆张的白发男子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他们被一团无法形容颜色的炫彩雾气所包围，那雾气像沸腾的液体一般翻滚着在他们四周盘旋，其中似乎还有点点星光闪烁。 就在白发男子向自己扑过来的同时，炫彩雾气里猛地伸出无数触须，吞没了雾气里的两人。 “又是这个梦。” 李红豆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自从老院长阿兹海默症日渐严重，不得不进到德安医院疗养以后，她就经常做这个梦，她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含义，也不想深入了解，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这个世界上的事，她大多数都不在乎。 一个从小无父无母，在外界嘲笑和歧视下长大的孩子，要么就特别钻牛角尖，要么就像李红豆一样，彻底摆烂了。 如果说李红豆还有什么念想，只有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老院长，和又破又旧，却被她当成家的晴天儿童福利院。 所以为了给单身一辈子，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的老院长养老送终，李红豆干脆在德安医院里做起了护工，一方面可以赚点钱糊口，一方面也方便照顾。 李红豆稍微动了一动，感觉到自己的发梢已经碰到了肩膀：【头发有点长了啊……该剪一下了。】 虽然大多数女性护士和护工都会把头发盘起来，有些还会用上发网，但李红豆这种懒癌晚期患者则会选择“直接剪”，哪怕剪完以后像个假小子也无所谓。 反正作为一个毫无社交的宅女，自己根本没打算谈恋爱，最多在网上打打嘴炮，耍耍流氓。 她环顾四周，自己的单人房和入睡前一样，大量的现金把她的床铺到满满当当，各种漂亮的珠宝首饰和闪亮的金条银环散乱在房间各处…… 挂着潮牌连衣裙和限量包包的大衣橱占据了一整面墙壁，而摆放着稀有手办和卡牌的展示柜占据了另一面墙壁。 房门后两尊真人大小的门神雕像手中各有一把经典款的ak47；款式多样、有男有女的精致仿真娃娃摆出各种造型和姿势，让房间里多了一丝香艳的味道。 床边还站着一位手托红酒的管家和两位猫耳女仆，虽然还是仿真娃娃，但出于某种恶趣味，它们正面看起来穿着得体，背面嘛……就系了几根细线。 如果真要用钱买，肯定花费很大，甚至还不一定买得到。 但这些并不是她买的。 李红豆自懂事起就发现自己有一个奇特的异能，但凡在脑海里构思成型的事物，都可以具现出来。 当时尚且年幼的她给这个异能起了个同样幼稚的名字，叫做“空想具现化”。 乍一看这简直是逆天到离谱的能力，可实际上有多没用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这些具现出来的事物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触摸到，而且一旦这些事物即将和别人产生直接或间接接触，就会立刻消失。 李红豆曾经具现出一堆现金在步行街的人群里挥洒，但周围人除了觉得这人举止略有怪异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不要说是造成哄抢了。 硬币掉落在地前、纸币飘落到人身上前、甚至就连洒得用力一点，即将带起吹动他人头发的气流或是发出摩擦产生的声音前，那些现金就会迅速消失。 类似的实验她还做了不少，视觉、听觉、触觉……具现出的事物从任何角度都不能有一点被别人感官观测到的可能，最终她遗憾得出了“这能力屁用没有”的结论。 那些金银珠宝别人根本看不见摸不到，更别说是卖出去换钱；用各种化妆品在脸上捣鼓了半个多小时，走出去还是一张素颜；具现出的食物吃起来倒是很美味，但只能产生几分钟饱腹感，之后该饿还是饿。 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她发现只有在周围没人的情况下具现出各种仿真娃娃和自己贴贴，兴致来了再练习练习姿势才是这个能力最大的用处。 之所以只能用这些死物，是因为有生命的东西她具现不出来，连带自主意识的机器人都没戏。 当然，优点还是有的，毕竟不论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很多仿真娃娃压根就没生产过，而她就不一样了，白天刚追完剧看完番，晚上想让哪位来侍寝都可以做到。 通过这么多年的练习，别的不说，在具现的仿真度上李红豆有着绝对的信心。 不过她在入睡前搞出这个房间现在的布置，只是想在醒来之时给自己提提神，马上就要去工作了，暂时没心思去搞那些有的没的。 就算这个场景无法长久维持，也能给平凡而枯燥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 【算了，好歹可以养眼，还能锻炼一下想象力……】 就在她自己安慰自己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些响动…… …… “娃儿……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啊？” 老院长吞下一口炖鸡蛋羹，似乎触蛋生情，没头没脑的来上了这么一句。 “知道知道，这蛋还是您老人家下的对吧。” 李红豆敷衍着，从床边栏杆上拿起一块毛巾，给老院长擦了擦嘴边的蛋羹残渣。 “不是我下的，是我有一天半夜在山脚下草丛里捡的。” 老院长张开双臂比划起来。 “这么大的蛋，比洗脸盆还大，上面还有我看不懂的花纹，我当时吓了一跳，偷偷带回了福利院，准备第二天再看看怎么处理。” “结果天还没亮就被你的哭声吵醒了，我过去一看，居然从那蛋里出来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儿，还好我是儿童福利院院长，福利院里多个孤儿也没人怀疑什么。” “这事儿我都没告诉几个人，就怕万一上面知道后，拿你去做什么人体实验，那就真要生不如死了。” 看老院长说起来和真的一样，李红豆只得跟着附和： “行，我信，那比洗脸盆还大的蛋壳呢？你总不会扔了吧？” “诶？对啊，蛋壳呢？” 老院长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李红豆，一脸茫然地问道： “诶？你是谁来着？你这娃儿还挺俊的，有没有女朋友啊？” 【又犯病了？】李红豆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剪了齐耳短发，没有戴护工帽的她活脱脱一副假小子模样，也难怪犯了迷糊的老院长会认错自己的性别。 【嘶……我是什么时候剪的短头发？记得起床的时候还嫌头发长来着……】 【说起来，这模样还真就是又俊又飒，如果换上一身帅气西装，搞不好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料。】 【我在想什么呢……】 李红豆自嘲式地笑了笑，起身收拾了一下餐盘，然后拿起一旁的护工帽戴在头上。 “我是你从蛋里孵出来的娃儿，好好休息，我忙完还会来看你的。” 她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老院长的病房。 …… “大的要来了。” 李红豆推着餐车走在过道，被一个六十来岁的拄拐老头拦了下来。 “大的要来了。” 那人盯着李红豆，又把这五个字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 李红豆认识这个老头，他叫刘三九，据说有间歇性精神分裂，所以才在前不久住进了德安医院，不过这些日子里也没见这人犯过病，所以也就没人管着，任由他在疗养区走动。 “老刘头你要来大的？行，我这就带你去厕所。” 李红豆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餐车靠向墙角。 “不是那个大的，他们已经发现你的行踪了。” 刘三九一个箭步挡住了她，完全不像是要依靠拐杖行走的样子。 “如果你开始觉得周围越来越不对劲，就往正对着医院后门的山路上跑，一定要跑直线，直到看见两棵满是红叶子的大树，然后对准两棵树之间的山壁撞过去。” 李红豆闻言皱了皱眉：“老刘头你不会是开始犯病了吧？怎么我今天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过在德安医院这样以研究精神疾病为主，疗养复健为辅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奇怪。 好在自己负责的不是重症区，平时看重症区的护工们都神神叨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搞不好精神疾病也是会传染的。 说起来这么危险的医院就建在儿童福利院隔壁，也不知道是哪个规划鬼才想出来的主意。 “呔！妖孽！吃我独孤九剑！” 李红豆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个医生来的时候，就听老刘头一声怒喝，以拐作剑向着迎面走来的一个护士刺去。 李红豆赶忙架住了他，并对那护士大喊道：“快去找人帮忙，刘三九好像犯病了！” “犯什么病！我没病！你才有病！”刘三九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 那护士扭头就跑，没多久便带来了三个护工，对着他们一指：“快！李红豆又犯病了！快把她控制住，小心不要伤到刘医生！” “哈？刘医生?”李红豆一走神，手上一松，刘三九趁机挣脱出来。 护工们一拥而上，一个壮实的中年妇女熟练地向前一扑，抱住李红豆双腿，两个一左一右缠住她两条手臂，将她整个人牢牢控制住。 李红豆这下彻底懵逼了，明明自己才是喊人来帮忙的那个，怎么反过来被当成病人了。 “你们抓错了！犯病的不是我！”她开始挣扎起来：“昨天还一起在食堂吃饭，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才tm的有病吧！” 抱住李红豆双腿的女护工大声回怼： “谁和你一起吃饭了？你偷袭打晕了负责送饭的王阿姨，还换了她的衣服，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她了？不愧是医院里有名的疯子，这症状老娘干了十多年都没见过。” 好不容易脱身的刘三九弯着腰喘了两口气，这才直起身来吩咐道： “把这女人送回重症区病房，再把她捆床上，这次捆严实点……呼……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真大……” 护工们连连摇头：“不行啊刘医生，这疯子确实力气大，我们快制不住她了。” “好吧，再坚持一下。”刘三九对身后护士伸出一只手：“梅护士，那个拿了吗？” “嗯，刚刚就想给您来着。”护士从身后拿出一只注射枪递了过去。 “不是吧！哪有人会随身携带镇静剂的？你们难道是串通好了来整我的吗？” 李红豆看着小心翼翼慢慢接近的刘三九，拼命挣扎着，眼角余光不经意瞥了一下那护士给的注射枪，突然愣住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玻璃罩中的针管，里面翻腾着的并不是什么镇静剂，而是她梦里见到的不知是气体还是液体的炫彩雾气。 刘三九趁机将注射枪往她那被护工缠住的手臂空隙上扎了下去，跟着一整管炫彩雾气都被打进了李红豆体内。 李红豆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第2章 逃离 诸葛太平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两个绿衣人架起来半拖着向前移动。 四周散发着一种有些刺鼻的气味，而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自己的身体有些麻木，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麻木感正在逐渐褪去，力气也一点点在恢复。 架着自己的两个人察觉到了异常，对走在前面的老头喊道：“刘医生，他好像醒了！” 那老头带着一脸惊讶回过头来：“这么快?不可能！那一针下去怎么可能五分钟不到就醒?” 随着意识逐渐明朗，诸葛太平开始思考起来。 【他们是谁？是敌？是友？这里又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清灵儿呢？】 看着那老头步步走近，满脑子疑惑的诸葛太平心中慢慢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们是你的敌人，想办法逃出去。” 不知为何，他立刻就相信了这句话。 他意凝气海，试图运起朱雀宗本门的进阶心法离鼎雷火决，不过就算拼尽全力，气海之中依然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在身体里游走。 【这刺鼻的气味兴许是什么压制灵力的毒。】 他用成熟老道的江湖经验做出判断： 【不知道对这两个人有没有效果。】 借着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灵力，诸葛太平猛甩双臂，架着他的两人被顺势甩飞，重重摔在了那老头身上。 【看来有效，这毒居然不分敌我，也没提前预防一下，这次的对手太大意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从未小看任何对手，包括身后正准备扑上来的另一个绿衣人。 他快速转身全力击出一拳，即使没有多少灵力辅助，一身的武学技巧依然还在，那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就被这一拳打断了鼻梁。 老头身边的女子见状大声尖叫起来：“不好啦！快来人啊！有重症患者要逃跑啦！” 诸葛太平没有丝毫拖沓，在被打断鼻梁的人倒下之前就从侧方冲出了这条走廊。 虽然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从前没来过这个弥漫着刺鼻气味的奇怪地方，但朦胧之间又能感觉到应该走哪边才能逃出去。 有不少绿衣人听到了那女子的尖叫向着他包围过来，不过在身后追赶的没有一个赶得上他的速度，堵在前面的也被他一招一个轻松解决掉了。 【这些人什么来路？怎么这么弱？】 尽管有些疑惑，但诸葛太平并未停止逃跑，直到他路过一间房门敞开的病房，心中猛然一紧，这才让他放慢了脚步。 “诶！”坐在病床上的老人也看到了他，眼中喜悦之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你是……谁来着?” 诸葛太平驻足看着那个他素未蒙面的老人，胸口隐隐作痛，悲伤的情绪一丝丝涌了上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进病房，带上那个老人一起离开这满是凶险的地方。 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不是时候，要保护他就要尽量疏远他，快走！” 诸葛太平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前冲两步，一脚踹飞一个挡路的家伙，继续向大门方向跑去。 路上又击倒了两人，还不慎丢掉了头上的帽子，他这才成功跑了出去。 尽管出了大门以后似乎就不再有敌人追赶，但他还是继续飞奔一段路，最后拐到一个小巷子里才停下来喘口气。 诸葛太平躲在角落里小心查看四周，确认没有追兵以后，终于开始有时间认真审视起自己的现状。 【我应该是在捕快房一不小心吸入了那团炫彩雾气，然后就晕了过去…… 那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现在这些都是由于吸入雾气产生的幻觉或梦境？】 他摸着下巴思考着，从巷子口向外看去，闪过奇异色彩的招牌，跑来跑去的铁盒子，一切都显得陌生又熟悉。 接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淡绿色的衣服，似乎和被自己打倒的敌人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款式。 【难道我晕过去的时候还有人给我换了衣服？】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是穿好飞鱼服再出门的。 而且……自己的身体除了还残留着些许麻木感以外，总觉得还有其它异样…… 【不对，要想办法找面镜子仔细检查一下我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走出小巷，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很大的落地橱窗里找到了一面全身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其它异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影看上去二十来岁，因为自小少白头导致的，乍一看是灰白色的齐耳短发有些凌乱，而且长短不一，通俗一点的说法——就像是“狗啃的”一样。 细腻白嫩的皮肤勾勒出一张下巴略圆的鹅蛋脸，双眼皮，大眼睛，左耳耳根下方有一道因为经历某件往事才留下的浅浅伤痕。 除了发型不同，以及眉毛比较秀气以外，这张脸和自己原本那张脸一模一样。 但即使脖子以上没什么变化，他还是能从镜子里映出的影像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女孩子的身体。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听说大荒十二国确实存在着能改变他人性别的手段……难不成今日被我给遇上了？】 【也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必须去面对……可是到现在气海里还是空空荡荡……毒性还未散去吗？】 诸葛太平一边思考，一边尝试着再次运起体内灵力，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大堆信息和知识像决堤的江水一般冲入自己脑海之中，这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反胃，甚至想要扶着玻璃橱窗呕吐。 “德安医院？晴天儿童福利院？间歇性精神分裂？” 良久，他终于压下了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开始慢慢消化刚才冲入脑袋里的信息。 “这好像是其他什么人的记忆，一个和我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大概是本身性格所致，诸葛太平迅速冷静下来，并像求证一般自言自语道： “等一下，也就是说，我现在所处的就是别人的世界，用的也是别人的身体？” 诸葛太平环视四周，这里的一切都不再陌生，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都在刚才被他消化吸收了。 “哎呦，不错嘛，这么快就理解了一切。” 之前在德安医院听到的女子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还有！你的手能不能规矩点！” 第3章 我没病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顺便一说，你刚才吸收的，应该就是我的记忆，我李红豆的记忆。” 一个和诸葛太平现在的模样完全一致的半透明虚影出现在镜子边。 说完全一致，也只是单以外貌而论，至少诸葛太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作出那样的姿势。 两手抱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还飘在半空中嬉皮笑脸看着自己的那种姿势。 “终于有人替我过这操蛋的人生啦！欢迎欢迎！” 李红豆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然后抽出枕在头下的双手装模作样欢呼起来。 “李红豆……是吧？” 诸葛太平努力吸收着他脑子里的知识和回忆：“你知道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觉得吧，你是我无意间用空想具现化的异能制造出来的。” 李红豆得意洋洋：“我以前怎么没有想过要空想出一个人来代替我自己做有难度的事情呢？” “空想具现化?”诸葛太平听到这个对他来说十分新鲜，但实际上中二感十足的名词后思考了一阵，接着追问下去： “你这异能……好像要先在脑海里有个大概的构思才能用出来，而且也不能创造生命吧？” 李红豆闻言一愣，一阵抓耳挠腮以后，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个……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我也没试过把空想具现化用在自己身上，所以……说不定……对吧?” 诸葛太平马上给予否定：“完全不合逻辑，和你的所谓异能比起来，这个世界里‘穿越’的说法还更合理一些。”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飘在半空中的李红豆虚影：“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还有相关记忆吗？” “有点记不清……”李红豆回忆道：“好像是我被刘三九打了一针以后，回过神来就变这样了。” “不过有些事情我在你逃跑的时候尝试了一下，大概有了一点眉目。” “第一，我现在有点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能感知到我的只有你。” “第二，我们的五感好像是可以共享的，包括记忆，所以想了解我的话你自己搜刮一下我的记忆就可以了。” “嗯……”诸葛太平闻言试着搜刮了一下： “你的脑子里怎么乱糟糟的，感觉都是碎片，要费点力气才能拼凑出来。” “而且有些地方像是上了锁，虽然应该可以试着打开，但我觉得要花不少功夫。” “啊，那个啊，谁都有些小秘密嘛，就像硬盘里的隐藏文件夹一样……”李红豆有些尴尬，立刻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诸葛太平，南宋钦天监直属玄级猎魔人。”诸葛太平皱了皱眉：“我们不是记忆共享吗？那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李红豆回答道：“可能因为这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所以我没办法去读取你的记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我才觉得你是我‘无意间’空想出来的嘛……” 诸葛太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飘在半空中的李红豆：“怎么会如此相似……你左耳耳根下的伤疤怎么来的?” “小时候和高年级的混蛋们打架受的伤。”李红豆耸耸肩：“这事情我又没刻意上锁，你自己不会看吗？” 诸葛太平闭上眼睛沉思一阵：“还真是……一个打五个，你也蛮疯的。” 李红豆两手一摊：“开玩笑，根本打不赢，只能盯着其中一个和他拼命，不疯根本吓不跑他们。” “说到疯……”诸葛太平摸着下巴问道：“那个叫刘三九的老头说你有癔症，也就是精神病?” 李红豆对此嗤之以鼻：“精神病?怎么可能，我正常的不得了。” “妈妈，那个人在对着镜子说话耶。”一个小女孩从马路对面走过，很是好奇地大喊起来。 她妈妈赶紧把她拉到身边：“小孩子别多嘴，不要看她，快走快走。” 诸葛太平叹了口气：“……这病不会传染吧？” “我没病！” 李红豆几乎是用吼的，但可惜只有诸葛太平能听见。 诸葛太平摇摇头：“无法判断，你脑子里的记忆大多都很混乱，尤其是被他们控制住那一段有很多疑点。” “你所谓空想具现化的异能，和我所知的癔症患者症状也很相似。” “而且我对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有着完整记忆，但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与你那异能的发动要求相悖。” “加上你还有着一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还是觉得这里可能是我的幻觉或梦境。” 李红豆沉默了，她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她也没机会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那……诸葛兄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沉默一阵子，实在无法辩解的李红豆只能向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奇怪家伙求助，毕竟再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好吧，庄周梦蝶，是真是假确实很难说清楚，我也没打算去深究这个问题。”诸葛太平似乎在他沉默期间下了决定： “我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无论我现在所处的是异界也好梦境也罢，都要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行，我配合你。”李红豆也认真起来：“具体怎么做?” 诸葛太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寻找一个突破口，那个叫刘三九的老头对你注射了炫彩雾气才产生了现在的状况，他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所有完整的犯罪必定有三个要素，用你这边的说法就是‘动机’、‘手法’和最终造成的‘结果’。” “但很可惜，因为我的出现，刘三九没能达成‘结果’，导致我们无法推理出三要素中的任何一个……” “不过我还有别的方法。” “只要列出所有的疑点和可能性，找到线索进行推理，然后顺着线索找到证明推理的证据，最后通过证据排除矛盾的选项，就能看明白整件事情。” 李红豆瞪着一双大眼睛点了点头：“听上去好像很复杂……” “其实并不复杂，我们先从收集疑点开始……” 诸葛太平努力搜刮起李红豆从遇到刘三九开始的记忆，时不时和对方核对一下，最终列出了七八个可疑的细节。 “还真不少……整件事都很奇怪，不过这一个疑点最大……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刘三九的老头之前说过什么？” 李红豆想了想：“如果你开始觉得周围越来越不对劲，就往正对着医院后门的山路上跑，一定要跑直线，直到看见两棵满是红叶子的大树，然后对准两棵树之间的山壁撞过去。” “对，就是这个，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不对劲到了极点，而这段话看起来像是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 “有道理，反正试一下也不会掉块肉。”李红豆说着话就飘了起来：“德安医院那边肯定是不能去了，但这地方我熟，你跟着我绕开医院直接上山。” “好。”诸葛太平并无二话，向着飘在前面的李红豆跟了过去。 …… 正对医院后门的山中，一处明显是人迹罕至的角落，两棵挂着红色叶子的大树之间，诸葛太平停下了脚步，仔细检查着两棵树后面的山壁。 “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难道真是那老头的疯言疯语？”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东敲敲西摸摸，接着转头对身边的李红豆虚影问道：“你能不能飘进去看看？” “行，我试试。”李红豆一口答应下来： “你也刚好可以尝试一下视觉共享，我也不是很明白具体操作，不过感觉可以做到。” 诸葛太平点点头，看着李红豆飘进了山壁里，然后闭上眼睛试着去连接对方的视觉。 没多久，虽然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视觉切实连接上了，而山壁内部理所当然地都是些石头土块。 紧接着他眼前一亮，从高自己一头的角度看到了闭着眼睛的自己。 他缓缓睁开眼睛，抬头对李红豆说道：“确实可以共享，而且还能主动切断和屏蔽，感觉很是奇妙。” “嗯，我也试了一下，我好像只能在你上下左右的十多米范围内活动。”李红豆飘飘忽忽晃悠着： “不过这山壁没啥特别的，我就说有病的不是我是那个老头吧。” “也不尽然。”诸葛太平后退几步，作了个前冲的姿势：“我记得他说的是要撞过去，对吧？” 李红豆有些惊恐：“你想干嘛？这可是我的身体，保不齐我以后还要用的啊！你不会和那老头一样也有病吧？” “不，我没病。” 说完，诸葛太平就对着两棵树之间的山壁撞了过去。 …… 李红豆被一股巨力拉扯进了山壁里面，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向下掉落。 身后的诸葛太平在撞进山壁以后就失去了重心，不过他硬是借着腰力和冲劲强行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的用双脚落了地。 “不是吧，居然真的可以撞进来。” 李红豆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想想身体被别人占据这种事情都可能发生，她很快就接受了现状。 落地的一人一影并排站着，诸葛太平并没有多少成功的喜悦，反而将警惕心拉到了最高，接着试探性的向前迈出一小步。 “嘭！”“嘭！”“嘭！” 四周陆续传来响动，地上的火盆接连亮起，等诸葛太平适应过来以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空洞，仿佛是将整个小山底部挖去了一大块所建而成。 四周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火盆镶嵌在岩壁之中，从火盆底部斑驳的绿色铜锈看得出它们都是很久以前就被安放在了这里，搞不明白是什么原理让它们还能正常运作，甚至能感应到有人进入。 大空洞的正中央不知用何种颜料在地上绘制了一个红色的法阵，法阵后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祭坛。 祭坛正中间留了一个圆形孔洞，一颗颗小粒子发出点点金色微光从孔洞穿过，凝聚成一道光柱，斜斜投射到法阵中心。 就在诸葛太平和李红豆还沉浸在这奇妙景象之中的时候，一个像是年轻女子发出的尖细声音从大空洞深处传来。 “嘻嘻嘻，她信了，她真的信了。” 第4章 三头黑鹤 大空洞深处的阴影里，一个三米多高的怪异生物缓缓走了出来。 那怪异生物粗看之下像是一只放大很多倍的黑色仙鹤，不过却长了两对翅膀和三个头，黑灰色稀疏羽毛覆盖着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裂痕，依稀可以看到那熟悉的炫彩雾气在裂痕中翻滚。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同时注意到了这些裂痕。 “诸葛兄，依你看，刘三九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不过我看多半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上当了？” “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我们又一次看到了那炫彩雾气，这样就能肯定刘三九那老头有蹊跷，这就是由线索引出的证据。” 那怪异生物的头部由触须凝聚而成，像是滴着黏液的纠结树根，尽管没有五官，但依然能发出带着回响的声音。 “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刘三九又是谁？” 中间的头声音浑厚，略带着一点疑惑。 “是我啊是我啊！” 左边的一个头一边发出让李红豆感到熟悉的声音一边快速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刘三九的脸。 “你这次叫刘三九?”中间的头这才明白过来。 刘三九咧嘴一笑，很是得意：“没错，就是我把祭品骗来的，他这就叫自投罗网。” 右边的头回怼道：“会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和大头的能力都不管用，不然献祭都完成了。” 那声音很是尖细，最开始的那句“她真的信了”应该就是这个头说出来的。 “无妨，多花点力气而已。”中间的头说完，两条鸡脚一般的细腿同时一蹬地面，带着一股劲风向前飞扑。 见那恶心诡异的变异三头黑鹤直直扑了过来，李红豆本能地想要躲开，然而她的速度终究比不上两对翅膀的怪物，被抬起的爪子扎了个透心凉。 幸好她只是个虚影，变异三头黑鹤似乎也无法感知她的存在，这一爪穿过了李红豆虚无缥缈的身子，却未能伤到她一分一毫。 但这并不能让李红豆安心，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别人控制，天晓得如果自己的身体被那变异三头黑鹤撕碎的话，她这个虚影是不是会随之消散。 不过李红豆也知道诸葛太平比她自己强多了，只见她的身体在变异三头黑鹤刚有动作的时候便已经起跳，在黑鹤的利爪落下之时，诸葛太平已经掠到了侧方。 更让李红豆高兴的是，从诸葛太平那里传来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不知是什么原因，气海里的的“灵力”好像在迅速恢复，一股暖意从丹田散向全身。 诸葛太平看着变异三头黑鹤身后大吼： “李红豆！你已经感觉到了吧？现在想办法暂时屏蔽五感共享，我要用灵力强行打通你的全身经脉窍穴，短时间内会很痛的！” 三头黑鹤闻言一惊，慌慌张张转过身子，三个头齐齐回头看去，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大头，他唬我们呐！千万别上当！”刘三九见状大喊。 “嘻嘻嘻，我们耍人半辈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祭品给耍了，嘻嘻嘻！” 听到这番嘲笑，中间那个大头隐隐发出愤怒的低吼声，盘根纠错的触须快速蠕动，片刻后凝结成了一张四个眼睛的畸形鸟头。 “哎呀！糟了糟了，大头生气了。” 变异三头黑鹤右边的头也在同一时间凝结成了一个戴着白狐狸面具的女子脸庞： “大头一生气，出手就没轻重，二头你快劝劝他。” 刘三九立刻提醒道：“大头，抓活的，最多只能让她重伤，死了就没用了！” “老子当然清楚！” 说完，那畸形鸟嘴里发出一声尖啸，整个大空洞都开始震动起来，不断有细小碎石从四周掉落。 “唔啊啊啊！”震动整个大空洞的尖啸还未完全结束，诸葛太平就发出了痛苦的大喊，嘴角眼角鼻孔耳洞都流出了不少鲜血。 这倒让变异三头黑鹤吓了一跳，畸形鸟头一口气生生憋回去半口。 “大头?”刘三九疑惑道：“你那尖啸威力有这么强吗？” “这……换作平常应该是用来把人震晕。”畸形鸟头被憋得还没缓过劲来：“难道我最近修炼有成，功力提升了?” “不对，你们快看。”白狐狸面具语气里满是惊讶。 只见诸葛太平已经站直了身子，脸上也不复痛苦之色，正用杀气凌冽的眼神盯着它们。 他右手虚握，一团火球浮于掌中，左手伸指成刀，湛蓝色的细小电光不断在他指尖环绕，劈啪作响。 “什么情况？难道她也被赐福了？”感觉到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气势，变异三头黑鹤有些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 刘三九连连否认：“不可能，我之前试探了很久，祭品最多算是力气大点，其它都和普通人一样。” “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三个头惊疑之间，诸葛太平动了。 只轻描淡写地一点足，一股罡风卷起，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变异三头黑鹤亦非泛泛，它羽毛下的裂痕里瞬间伸出数不清的细小触须，这些触须像是有意识般拧在了一起，如同鞭子一样向前挥了出去，击出响亮的破空之声。 可这并不能阻挡诸葛太平，连让他停顿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三个头都没看清他的运动轨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诸葛太平已经站到了身后。 鞭子一样的触须被尽数斩断，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根部残留的触须像是在惧怕什么，纷纷缩回了裂痕里。 “炸。” 诸葛太平一握拳，在变异三头黑鹤羽毛和皮肤上闪烁的点点火苗猛然炸裂，它全身上下的裂痕一一闭合，取而代之的是被灼伤的血肉。 “痛啊！” 鲜血混杂着焦糊味喷涌而出，变异三头黑鹤三个头都惨叫起来，在剧痛中再次抬起一只利爪，扑棱着两对翅膀冲向诸葛太平。 “哼，如此邪物，血竟然也是红色。” 见对方还想挣扎，诸葛太平不退反进，以迅雷之势一拳打在了变异三头黑鹤肚子上。 变异三头黑鹤毫无悬念地被这一击打飞，直直撞到岩壁上，接着那硕大的身躯慢慢滑落下来，最终一动也不动了。 诸葛太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变异三头黑鹤，开口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有力气，想等我靠近时候再发难。” 白狐狸面具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嘻，这丫头不笨嘛，二头你是怎么骗到她的？” 边上一直在观战的李红豆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被侮辱了。 刘三九睁开一只眼睛抱怨道：“女人就是没耐心，你不说话也许我们就能得手了。” 诸葛太平缓缓抬起左手：“老刘头，你想多了，就算不接近你，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语毕，他左手向下一挥，一道半月形的带电气刀破空而出，白狐狸面具被这一刀斩成两瓣，在面具后姣好的女子面容上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 那女人脸痛到尖叫起来：“你打我干嘛？我又没骗过你！” “因为有个人觉得你在侮辱她。”诸葛太平看着变异三头黑鹤上方的空气回答道。 那女人脸瞪大眼睛，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神色：“她在……说什么胡话?” 刘三九叹了口气：“忘了告诉你们，她有病，很严重。” “我没病！你才有病！”李红豆怒而跳脚，可惜除了诸葛太平也没人听得见。 “回到正题，那炫彩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件事你们又知道多少？”诸葛太平再次举起左手。 女人脸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畸形鸟头紧闭鸟喙，只在喉间发出阵阵咕噜声，刘三九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炫彩雾气？什么炫彩雾气，我不知道。” 诸葛太平见状也不意外，只平淡说道：“我加入南宋朝廷势力还有一个目的。” 李红豆在边上及时捧了个哏：“什么目的?” “就是学习他们刑讯逼供的手段。” 诸葛太平迅速把左手换成了右手，挥洒之间，数点火苗飞出，沾满了变异三头黑鹤全身。 “你要干什么?不要啊！我投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大头，快放我出去！” 刘三九两眼聚焦成斗鸡眼，盯着沾在自己鼻尖上的一点火苗，一边惨叫着一边用力甩头。 “可惜百宝袋不在身边，不然就省事多了，也能让诸位涨涨见识。”诸葛太平握紧了拳头。 “炸。” 一声令下，沾在变异三头黑鹤身上的火苗瞬间爆炸，刘三九的脸更是被炸到面目全非，鲜血混杂着碎肉一点点滴落在地。 李红豆有些纳闷：“你怎么说炸就炸了？他好像马上要坦白的样子，你不先问问?” “他的话，信不过。”诸葛太平转头看向唯一还算完好的畸形鸟头：“你来说。” 畸形鸟头看着边上被炸到稀烂的刘三九，惊恐地大喊起来： “疯子！疯子！tm的这个祭品是个疯子！我早该想到的！” “看来你也需要冷静一下。”诸葛太平皱了皱眉头，杀意慢慢浮现。 女人脸突然转了过来：“大头！现在别说抓活的，搞不好我们都要先被她给干掉了。” “没错！快撤！”尽管畸形鸟头回答很是果断，但还是能感觉到它心有不甘。 “糟！这家伙是真的想跑！”诸葛太平脸色一变，急急前冲，同时挥出一拳。 这一拳打在了两棵红树之间的山壁上，让李红豆觉得很疼。 第5章 刘三九 李红豆满脸疑惑，收回自己打在山壁上的拳头，由于太过用力，手背上甚至被尖锐的山石开了个口子，鲜血直流。 “终于找到你了！”刘三九喘着粗气的喊声遥遥传来。 李红豆转身一看，一批护工和保安正在向自己靠近，他们还带了不少安保器械，看起来全副武装。 拄着拐杖的刘三九远远落在了后面，好一阵子以后才在梅护士的搀扶下出现在李红豆视野里。 他一边穿过人群，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呼……要不是有个护士眼尖，从窗口看到你绕过医院往这个方向去了，真让你躲进山中只怕你早晚会饿死在这里。” 刘三九眼神里满是关切，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 “现在你清醒了吗？快跟我们回去，我们不会害你的。” 李红豆茫然四顾：“你……你看得见我?诸葛太平！诸葛太平你人呢？” 刘三九摇摇头，转身对带来的人吩咐道：“看来还在犯病状态，没办法了，强行带走她。” “我没病！你才有病！你们想抓我当什么祭品！” 护工和保安们没有理会患者的胡言乱语，陆陆续续架起防暴叉包围过来，李红豆随着他们步步逼近不断后退。 突然，山壁之顶莫名滚下几颗硕大的落石向人群砸去，严密的包围圈出现了明显的漏洞。 李红豆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正欲使出另一张算不上异能的底牌“蛇皮走位”来跑路，却发现自己的呼吸一窒，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失去了大部分力气。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低声细语，整个人头晕眼花、双腿发软，要不是一只手还扶着山壁，只怕会就这么倒下去。 看着被落石打乱的包围圈渐渐恢复，她只能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喊出那个名字：“……诸葛太平！” 架起防爆叉的护工和保安们看到眼前的重症患者在喊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以后神色突变，紧接着一跃而起，双脚踏在山壁上，借力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跳跃力远非常人可及。 那重症患者稳稳落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再一个跟头跳到另一人肩膀，如此这般重复数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逃到了包围圈以外，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众人转身欲追，却被刘三九拦了下来。 “不用追了，就患者这速度我们也追不上。” “可是，刘医生。”一个护工开口问道：“她要是在山里饿死，或者跑到人多的地方闹事怎么办？” “回去以她家人的名义张贴一点寻人启事，也给各路媒体知会一声，再留几个人在这附近轮班搜寻。” 刘三九说完又补了一句： “患者疯归疯，也有平静下来饿肚子的时候，加上那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并不难认，逃不了多久的。” 众人连连称是，纷纷走下山去。 快到医院后门的时候，刘三九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天空中快要落山的夕阳喃喃自语。 “间歇性精神分裂、健忘症、躁狂症、妄想症，刚才似乎还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和解离性人格分离的症状，难怪医学会要把她留下来做研究。” “不过这么复杂的病情我一个人搞不定啊，看来想独揽研究成果有些托大了，要通知医学会多叫点师兄弟一起会诊才行。” …… 飘在半空中的李红豆虚影看起来有点兴奋：“诸葛兄，没想到你这么强，早知道就让你从医院逃跑的时候把老院长带上了。” “不，你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诸葛太平回答的同时探了一下自己的气海，里面又变得空空荡荡，和最初在德安医院里一样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在气海里游走，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一样。 “除了在那个大空洞里的时候，其它时间我都无法正常催动灵力。” “而且说实话，刚才大空洞里的表现比我平常还要强上许多，如果是我以常态对战那变异三头黑鹤，虽然也能赢，但估计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所以当时如果我们带上并不算清醒的老院长一起走，只怕我们俩都无法脱身，反而会害了他。” “这样啊……”李红豆心中明了：“诶，对了，刚才怎么变成我在操控身体了?” “嗯?你不记得了吗?”诸葛太平放慢脚步，边环顾四周边回答说： “当那变异三头黑鹤打算逃跑的时候，它面前的空气就开始急速扭曲变形。” “我的本能反应是恐防有诈，打算快速后退暂避锋芒，你那时在想什么？” 李红豆仔细回忆了一下：“呃……我好像在想，这是有关炫彩雾气的唯一线索，不能让它跑了，想要让身体冲过去打断它。” “那就是了，我们应该是在无意间把身体掌控权换了过来。”诸葛太平找到一个被山石挡住的角落钻了进去。 李红豆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这身体掌控权是可以自由切换的?” “可能，我也不确定，但可以再试试。” …… 大约一刻钟以后，李红豆一手扶着身边的山石呕吐着。 “停！别再来了！我头好晕！”她伸出另一只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好，其实我也有点晕。”尽管此时的诸葛太平只是个半透明的虚影，但他的脸色也实在是好不到哪去。 两人休息了一阵子以后，诸葛太平开口总结道：“经过刚才的尝试基本可以确定，只要我们双方没有刻意拒绝的情况下，身体掌控权是可以切换的。” “拒绝与否就像意识里有个开关一样，确实很神奇。”李红豆坐在草地上，第一次静下心来认真打量着这个和自己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 之所以是“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除了脖子以上的五官和脸型以外，其它地方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她面前半透明的诸葛太平现在穿着一身酱红色的飞鱼袍，身材挺拔、英气十足，怎么看都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俊朗年轻男子。 他眉毛略粗，灰白色的头发盘在乌纱帽之内，看起来比现在李红豆那一头“狗啃的”假小子短发还要长一点， 还有，尽管是虚影，李红豆也能看出诸葛太平要比本来就不矮的自己还高大约半个头。 【之前还在想，我要是女扮男装一定又飒又俊，结果这个和我五官几乎一致的帅哥就凭空出现了……真的不是我用“空想具现化”造出来的？】 李红豆心有疑惑，但现在的她一个人无法得到答案，只得拉上诸葛太平先一起处理当前的困境： “从你出现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跑路，是时候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记忆我基本上都了解过一遍，不用再多费口舌。”诸葛太平也在打量着李红豆： “而我是在办案过程中吸入了那炫彩雾气，醒过来以后就在你的身体里了。” “办案？”李红豆有些疑惑：“你原本是警员吗？” “差不多。”诸葛太平回答道：“我应该来自别的世界，在那边我是南宋钦天监直属的玄级猎魔人，这我曾经提到过。” “玄级猎魔人?钦天监……和我们华夏龙国历史上的一样吗?”李红豆继续追问。 “好像不太一样，职责范围要更大。”诸葛太平试着使用对方可以理解的词汇来解释： “钦天监的猎魔人类似权力地位更高的捕快，不过我们不仅要应对人祸，还要应对天灾。” “什么天灾？地震海啸？” “大道分崩衍万物，万物相生亦相克，有灵长之首的人类，自然也会有伤害人类的妖异邪物，它们引起的灾祸就叫做天灾，虽然有些强大的邪物也会引起地震海啸就是了。” 李红豆心下了然：“哦～难怪你看到那变异三头黑鹤一点都不紧张。” “嗯，此类邪物我多少还是见识过的。”诸葛太平承认了这一点，接着话锋一转：“顺便一说，你那个梦，我也经常做。” “那个被炫彩雾气包裹的梦？我们为什么会做同样的梦？那个梦又是什么意思？” 李红豆被这个梦困扰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人和自己有了相同经历，这让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可惜诸葛太平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那个梦和我们现在这个状态脱不了关系。” 虽然这个回答和没说差不多，李红豆也只能无奈接受： “好吧，那刘三九的陷阱我们已经去过，更不可能回去找他，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接下来怎么办？” 诸葛太平的回答和上次一样：“不知道，你的脑子太乱，记忆都是碎片，一时半会我也无从下手。” “本以为你这么强的人会有对策，结果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两次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这让李红豆有些沮丧。 诸葛太平也很无奈： “没办法，按理说我通过线索寻找证据，最后分析全局的方法应当是有效的，而且我们也顺利引出了对方的动机，也就是‘要拿你当祭品’。” “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进了一个癔症病人的身子，所以我还要多想一层，还需要一些时间……” 话没说完，李红豆立刻大声反驳：“我没病！” 诸葛太平转过头看着对方双眼认真说道： “这一点你说了不算，不然你说刘三九的行为怎么解释，如果只有一个刘三九也就罢了，但整个德安医院的护工保安不会都跟着他一起疯了吧？” “这，确实……我到现在还是分不清……”铁证如山，无法反驳的李红豆显得更加沮丧了。 看到李红豆因为自己一番话消沉了不少，诸葛太平尽管脸上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却隐隐有些心软。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宽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沮丧，刚刚我有一个发现没来得及和你说。” “……什么发现?”陷入自怨自艾中的李红豆其实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问了一句。 诸葛太平有些犹豫，仿佛在思考该不该现在把这件他自己都没能完全确定的事说出来。 不过也只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刚才击退人群的落石，好像是你用空想具现化的异能制造出来的。” 第6章 胡伟 嗯？这句话让李红豆始料未及，精神为之一振，瞬间不沮丧了。 其实在被诸葛太平否定过一次以后，她自己都开始怀疑“空想具现化”的异能是不是真的只是“空想”而已。 说起来，她在被刘三九指挥的人群包围之时，确实有想过“要是山崖上突然掉下几颗石头，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脱身”这件事。 可即使那些落石真的是自己的异能具现而成，按她之前的经验，自己空想出来的事物也从来没有过能在众目睽睽下影响现实的例子。 “为……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红豆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看到那些落石滚到人群身后就消失了。”诸葛太平将方才所见所闻详细说明： “因为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也由于第一次变成虚影状态有点发懵，所以都没注意到那些落石。” “后来我听到你叫我才反应过来，然后第一次尝试了切换身体掌控权，借力跳到人群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些落石都不见了。” “我本来以为落石只是巧合，但这种情况，除了你的‘空想具现化’以外我没有更合理的猜测。” 【还有这事？】李红豆不禁喜出望外： 【如果诸葛太平说的是实情，那是不是说明我的异能可以影响现实？我也不是什么精神病，而是传说中的超能力者？】 【可“空想具现化”以前怎么没有这种效果？是因为生死关头我被激发出了潜能？还是因为……啊！对了，当时的我和以前的我有一处不同。】 想到这里，李红豆试探着问道：“诸葛兄，我现在体内还有没有那什么……‘灵力’？” 诸葛太平很快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深层意思，直接回答道： “我也觉得你的异能和体内灵力挂钩，因为落石影响到现实的时候，我在大空洞里打通经脉后残留的灵力就被你瞬间消耗得差不多了。” 还真是这样，李红豆马上反应过来：“那我刚想跑路却浑身无力就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度导致的咯?” “没错，灵力耗尽或者一次性大量消耗都会引起身体各种不适，严重点甚至会当场暴毙。” 诸葛太平解释道：“幸好当时你体内还留有一点，我也能借着这一点灵力逃离包围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红豆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这么说来，只要“灵力”充足，具现出来的金银财宝也能变成真的？我终于可以不用上班也能享受到财富自由的愉快生活了？】 正在嗨到不行的时候，李红豆突然觉得手背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发现因为自己往山壁上打了一拳产生的伤口在运动过程中又渗出了一点点鲜血。 眼前的现实和手背上传来的痛觉让她心中一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都是我的臆想，所有一切，包括大空洞里的三头黑鹤、包括我的异能、包括面前的这个诸葛太平虚影都是假的，我就如刘三九他们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个和自己长相几乎一致的半透明虚影，思路越发清晰。 【仔细一想，整件事从给老院长喂完饭以后就不正常了，这个叫诸葛太平的突然出现却只有我能看见，大空洞里的战斗也没有任何证据留下……】 【会不会这些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跑到后山上给山壁来了一拳?所以只有我手背上的伤是真实的。】 【说起来……什么是“灵力”来着？面前这个叫诸葛太平的家伙到底什么来路？我经历的事情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李红豆越想越不对劲，但“让空想成为现实”的诱惑实在太大，她依然忍不住去想了一层又一层，差点没把自己脑子烧了。 “抱歉，这些终究只是猜测，本来我不想现在和你讲的……”诸葛太平见李红豆表情越来越纠结，赶紧劝说道： “不要急，先冷静下来，我会陪你一起想办法。” 沉默许久之后，李红豆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我想到了，有办法，我有办法能分清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了。” “什么办法?” “去找胡伟。” …… 天色已暗，逸仙小区的一栋住宅楼内，李红豆按响了303房的门铃。 没多久，房内一阵响动，门上的猫眼“咔哒”一声转了一下，接着一个和李红豆差不多年纪，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就给他开了门。 “胡伟，你……” “闭嘴，跟我来。” 李红豆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转身锁了门，然后飞快地下了楼梯。 李红豆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过去。 一边飘着的诸葛太平虚影也很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你提到的胡伟？你就这么信任他？” “嗯，都是在晴天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孤儿，我对他绝对放心。” “那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从他离开福利院踏上社会以后我就很少再见到他了，上次见面都快有小半年了吧。” 诸葛太平飘到胡伟身前看了看，过一会儿又飘了回来： “他怎么神经兮兮的？感觉和你差不多的样子，你确定精神病不会传染吗？” “我没病！”李红豆怒而反驳。 “闭嘴！跟上！”胡伟非常凶狠地吼了一声。 李红豆乖乖闭上了嘴，闷着头跟着他走出逸仙小区，又从小区后面的山道进了山，七拐八拐后进了一个小树林子。 诸葛太平顿时警觉起来。 李红豆察觉到了这一点，低声劝慰道：“不用那么紧张，他不可能害我的。” “好。”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诸葛太平一点都没有放心的意思： “如果遇到危险，立刻换我上。” 李红豆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就看前面的胡伟停住了脚步，然后蹲下身子拨开树叶，在地上捣鼓什么东西。 只听“吱呀”一声，胡伟从地上掀起了一个窨井盖一样的玩意儿，接着转身招呼李红豆：“你先进去。” 不顾诸葛太平紧张的心情，李红豆二话不说顺着窨井盖下方的梯子爬了下去。 等她落到地面的时候，发现诸葛太平已经先自己一步进到了里面。 “你先到了?” “当然，有虚影探路这个优势肯定要用起来，以后我也会让你这么做的。” “那也就是说，你觉得没有危险?” “嗯，你自己看吧。” 这地方是个二十几平方的地下室，一盏应急灯在墙壁上发出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依稀可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大量饮用水和罐头食品。 几个睡袋帐篷之类的东西放在另一头，角落里的发电机边上，一个硕大的金属保险箱也十分引人注目。 正在李红豆和诸葛太平还在研究这里构造的时候，胡伟也爬了下来，顺手还把出口的盖子盖上了。 “胡伟！可以啊！这是你自己弄的？”李红豆想起了小时候福利院门前大树上的树屋，心情有些激动。 “没错，虽然不完全是我自己在弄，但总的来说是我起的头。” 胡伟关闭应急灯，打开了嵌在墙壁里的日光灯，整个地下室马上亮了起来： “我是度娘贴吧生存狂吧13级黄牌，在我们这个类似俱乐部的小圈子里，人手一个小型避难所是很合理的。” 无视诸葛太平诧异的眼神，李红豆很是理解地连连点头： “确实很合理，在福利院的时候你这家伙就喜欢待在黑暗的角落，门口大树上的树屋也是你一个人造的，现在自己挖个地下室一点都不奇怪。” 胡伟笑了起来：“你懂个篮子，黑暗的密闭空间能给我安全感。” 就在他们怀念过去的时候，诸葛太平也开始认真翻找起李红豆的记忆。 他看到了喜欢一个人躲着玩破烂掌机的胡伟，看到了凑到胡伟身边却被一把推开，又恬不知耻凑过来偷看掌机屏幕的李红豆。 他看到了胡伟好不容易搭好了一个十分简陋的树屋，却被李红豆趁虚而入反客为主，又只能躲到树屋角落里玩掌机那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看到了李红豆不知从哪找了个差不多的破烂掌机，强行要和胡伟联机对战，结果被虐菜百遍后胡伟脸上渐渐泛起的笑容。 他还看到了很多…… “可惜那棵树还是因为马路扩建被处理掉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路总要扩建，我们也总会长大的。” 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孤儿显得有点落寞，但没多久，胡伟又兴奋了起来。 “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军粮收藏?据我研究，德军的……” “停，可以了，已经品鉴得够多了。” 李红豆毫不犹豫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开头：“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经事。” “正经事？”胡伟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李红豆看着胡伟的眼睛认真问道：“我，李红豆，是不是精神病人?” 胡伟也看着李红豆的眼睛，认真回答说：“你，李红豆，当然是精神病人。” 第7章 很好，保持住 诸葛太平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但李红豆却很意外： “我有精神病？我怎么可能有精神病？我记得晴天福利院的一切，记得老院长，记得你，而你也记得我，这些都证明我记忆没有问题啊。” 胡伟耸耸肩：“你那是间歇性的，正常时间多，但发起癫来谁都拦不住，关键是你自己事后还不知道。” “而且你从小就喜欢抱着一团空气跟我们说是你‘具现化’出来的超大毛绒玩具，当时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发病的前兆……” 李红豆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所以……你才要把我带到这里?” 胡伟点点头： “没错，就是怕你发癫，你刚刚还在路上自言自语，别以为我没听见。” “刚刚是在住宅小区，一旦闹出什么动静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这个地方嘛……可以随你怎么闹腾。” “好，你可以开始癫了。” 说完，他立马向后退了两步。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掐死你。”反应过来的李红豆恶狠狠地说道。 胡伟一挑眉毛：“哦？这次是这个癫法？这属于躁狂症的典型症状，德安医院的护士和我聊到过。” 【嗯？为什么你会勾搭上精神病院的护士？算了，现在不是时候，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必须先想办法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尽管李红豆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但事有轻重缓急，她只得十分无奈的往地上一坐，然后高举双手： “行，我是精神病，但我现在很正常，你可以听我说一下这一天的经历吗？” “当然可以。”胡伟也盘起双腿就地坐了下来。 于是李红豆把从喂老院长吃饭开始，一直到敲响303房门之前的整个经历全都说了一遍，包括在大空洞内和变异三头黑鹤的战斗，甚至都没有刻意隐瞒诸葛太平的存在。 “说完了，你信不？”无视诸葛太平有些责怪的眼神，李红豆放下双手向胡伟问道。 “信了一半。”胡伟低头看着地面，似乎还在思考。 “这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鬼话你还能信一半，看来找你没找错。” 李红豆很是高兴，因为在她看来，胡伟能信一半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 胡伟伸手摸了摸下巴，抬起头看着李红豆的脸，提出一个要求： “你能切换身体掌控权是吧？能不能让那位……诸葛太平出来给我看看?” “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李红豆转头看向自己身侧询问道：“诸葛兄，你觉得呢？” 这句话问完，胡伟就看到李红豆脸色一变，身子微微一抖，然后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缓缓回过头来，尽管还是李红豆的那张脸，但他却隐隐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胡兄你好，在下诸葛太平，南宋钦天监直属玄级猎魔人。” 眼前的李红豆抱拳拱手，像是古装片里的江湖侠客一般对自己行了一礼。 “钦天监？玄级猎魔人？这么巧，我也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胡伟明显在憋着笑。 只见李红豆又身子微微一抖，紧接着一抬头怒斥道：“你是个屁啊你是，耍精神病人好玩吗？” “好玩，太好玩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胡伟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那你信了？”李红豆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里吐出四个字。 胡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信了七分，不过人格分裂也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并不能完全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李红豆无言以对，只能焦急地四下寻找着能用来证明自己的东西。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硕大的保险箱上。 李红豆灵机一动，对身侧喊道：“诸葛兄，给他整个活。” “什么意思？”诸葛太平和胡伟同时问了一句。 李红豆一指角落里的保险箱：“麻烦你去看一下那保险箱里是什么。” 诸葛太平心下明了，冲着保险箱飘了过去，半个身子扎进了里面，片刻后又飘了回来。 “一片漆黑，看不清，不过能隐约感觉到里面都是武器，甚至有你们这个世界的枪械。” “哈哈！那保险箱里都是武器，还有枪。”这次轮到李红豆拍腿大笑：“这下你信了吧？” 惊讶的神情从胡伟脸上一闪而过，他随即表了态：“嗯，我信你，全信。” “真的？”连李红豆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 “真的。”胡伟斩钉截铁。 李红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悄咪咪挖个避难所也就算了，怎么还会造武器？” “小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大部分都是巫瑜帮我组装的。”说到这里，胡伟的表情开始痛苦起来。 “代价是我要陪她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每天晚上都要去山里夜钓，关键是一条鱼都钓不上来，还要听她碎碎念，简直是噩梦。” “哦，那就不奇怪了。”李红豆瞬间明白了胡伟那浓重的黑眼圈是哪里来的。 “巫瑜？” 诸葛太平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又搜刮了一下李红豆的记忆。 巫瑜，度娘贴吧钓鱼吧13级黄牌，大到建筑工程，小到精密制药，除了钓不上鱼几乎什么都会。 他还找到了这三个人小时候一起去山里钓鱼的记忆。 诸葛太平看着记忆里小巫瑜甩杆收杆的动作，忍不住发出疑问： “这么漂亮的甩杆，完全不亚于某些用长杆武器的江湖高手，这种人为什么会钓不上鱼？” “不知道，可能是某种诅咒吧……”李红豆扶着额头竭力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 “……你们福利院真是人才济济。”诸葛太平这句话绝对发自内心。 “很正常，能走出我们福利院踏上社会的，要么就和我一样彻底摆烂，要么就像他们一样往某个牛角尖里拼命钻。”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谁有病。” 李红豆抬眼看了一下正在像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抚摸军粮收藏的胡伟： “胡伟，你都信了吧？那来谈谈正事。” “嗯？啊，好。”胡伟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那个……也就是说，有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想要抓你去做仪式祭品?” 尽管这破事儿应该是亲身经历，但就这么被人说出来还是让李红豆有点不好意思：“嗯……没错，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头绪？” 胡伟想了想：“有一点，不过我想明天找巫瑜确认一下再来和你讨论。” “也行，毕竟她是我们这一批里最厉害的一个。”李红豆对此并无异议。 她顿上一顿，接着说道：“我自己倒无所谓，就怕他们顺藤摸瓜，会威胁到老院长和你们的安全。” “这你不用担心，老院长那边我会安排。”胡伟看起来胸有成竹： “至于福利院的其他人也各有各的自保手段，问题不大。” 他站起身，抱起一个睡袋铺在地上：“你已经累了一天，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相信我，这地方绝对安全。” “只有一点务必记住，就算你要发癫，也不许弄坏我的军粮收藏。” “行，我记住了。”李红豆拍拍睡袋，又软又厚实，微微的暖意从手心传来：“放心吧，我很正常，不会犯病的。” “很好，保持住。” 说完，胡伟就爬上梯子离开了这个小型避难所。 第8章 记忆碎片 “折腾一天，我确实累了。” 李红豆伸了个懒腰，正准备钻进睡袋，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开始泛起酸痛感。 酸痛感越来越强，到后来四肢百骸都有如钻心般疼痛，让李红豆咬紧牙关冷汗直冒。 “换我来，你记得屏蔽五感共享。”没等李红豆点头表示同意，诸葛太平就快速切换了身体掌控权。 屏蔽了五感共享的李红豆虚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强行打通经脉窍穴的后遗症，这也说明一件事……” 尽管独自承受着痛苦，诸葛太平还是能艰难的开口回答： “那个大空洞和变异三头黑鹤不是我们的幻觉……大概吧。”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李红豆想起那钻心的疼痛依然心有余悸：“扛不住就换人，两个人轮班总要好受些。” “我没问题！”诸葛太平盘腿打坐聚气凝意： “这样的疼痛我已经经历过了，再来一次亦是无妨。” “比起这个，我刚刚……找到一些记忆碎片，你趁此机会先看一看想一想。” 说完，李红豆的意识里瞬间涌进了一些她觉得熟悉又模糊的画面。 那一年，李红豆五岁。 身穿笔挺黑色中山装，却有着一头金发的男子摸了摸李红豆手臂，转身对老院长肯定道： “这孩子根骨奇佳，又天生神力，是个好苗子。” 老院长摇摇头：“可我只想让她过上安生日子，一个普通人的安生日子。” 金发男子很是不满：“就因为这个理由浪费一个这么好的苗子？你对我们可没这么好说话啊。” 老院长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吧，呵呵。” 那一年，李红豆九岁。 “救命！她咬我！” 穿短袖的十多岁男孩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大喊大叫。 四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用力把鼻青脸肿的李红豆从他身上拉走。 随着李红豆咽下那一小块肉，五个男孩脸上开始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李红豆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笑了笑，看起来十分骇人。 “疯子！这破东西我们不要了！”五个男孩扔下一个破破烂烂的掌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记住，我们晴天福利院出来的，绝不会随便让人欺负。” 李红豆说完，捡起地上的掌机物归原主：“找巫瑜应该能修好吧。” 同样只有九岁的胡伟眼里闪着泪花，一手接过掌机，一手颤抖着摸向李红豆耳根下方。 “李红豆……好多血……是你自己的血……” 那一年，李红豆十六岁。 她和胡伟巫瑜三个人一起坐在教导主任姚思远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们很厉害嘛，三个人把学校周围的小混混都团灭了。” 姚思远开口就是十分专业的阴阳怪气： “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打架这么凶猛，怎么当的尖子班班长?” 被点名批评的巫瑜抱拳拱手，以阴阳怪气之道还施彼身： “姚老师不必多礼，这是吾辈侠义中人份内之事。” 姚思远拍案而起，敲着挂在墙上镜框里金光闪闪的《校园守则一百条》义正言辞： “不要以为你们三个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校规可不只是挂起来好看好看的。” “不好意思姚老师，成绩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胡伟摘下遮挡伤处用的墨镜，十分嚣张地反问道： “校长还指望我们三个能考上省一级的重点高中，给这升学率低到发指的破学校增光添彩，你说，他舍得因为一点小事就开除我们吗？” 姚思远强忍着没把校长已经亲自带队去给他们收尾的破事儿说出来： “行，就算你们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但打架斗殴终归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万一你们受伤了，我怎么去和老院长交代?” 这次终于轮到李红豆开始装逼： “小意思，晴天福利院从上到下都不是好欺负的，就那十多个人怎么可能让我们受伤，姚老师你也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这一点对吧？” 姚思远不置可否，指着胡伟的眼眶反问道：“你看胡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说不会受伤?” 李红豆挠挠头：“诶，对哦，胡伟你是怎么受的伤？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胡伟和巫瑜均是闭口不言。 …… 当时几个小混混正围着一个比较矮小的学生进行他们最擅长的敲诈勒索活动，却不巧遇上了刚放学的李红豆三人。 李红豆从来不喜欢管福利院以外的闲事，可巫瑜不一样，她就喜欢管各种闲事，加上被敲诈勒索的还是他们班同学，身为班长的她自然要挺身而出。 尽管小混混们在双方开战后又摇了不少人，但晴天福利院出来的的确很不好欺负，没几个回合他们就开始各自掏出了随身武器。 本来就算对方有武器，只要还是冷兵器的话，福利院三人组也还能对付，就在巫瑜准备从书包里拿出折叠鱼竿的时候，李红豆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她盯着其中一个小混混，那人手中是一把花里胡哨又歪歪曲曲的蛇形匕首。 小混混们一脸懵逼，掏武器主要是为了吓唬人，真要杀人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何况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动刀子嘛。 李红豆两步走到他们中间，揪起那个拿匕首的小混混衣领，红着眼睛咆哮道：“说啊！为什么！” 自己这边没吓到人，反而被对方一个娘们给唬住了，这要是说出去还怎么混。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被揪住领子的小混混狠了狠心，往李红豆左侧腰间捅了一下。 “哈哈哈，还是和以前一样卑劣又贪婪！” 被捅的李红豆彻底失去理智，一手掐住对方脖子，然后一甩手把对方扔飞砸倒两人，而她自己就像野兽一般往人堆里冲去。 小混混们没见过这种被捅了一下还能这么猛的疯娘们，纷纷四散而逃，跑得慢的被李红豆拉住按在地上狂锤，捶完一个换一个，一时之间惨叫连连。 “行了李红豆，别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胡伟赶忙上前，想要把李红豆拉回来。 结果李红豆回手就是一拳，正中胡伟眼眶，就在她转身咬向胡伟脖子的时候，巫瑜悄悄摸到她身后甩出一条闪着金光的麻绳。 那麻绳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在李红豆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巫瑜轻轻在指腹按了几下，麻绳快速收紧，将她像红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被捆住的李红豆感觉力气渐渐消失，意识也开始模糊，朦胧之间，她好像感觉到巫瑜和胡伟把自己给抬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家伙平时疯归疯，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完全失控过，胡伟你有什么头绪吗？” “难道是病情加重?我们先把她抬回福利院再说吧，她被捅了一下，可能受刺激了……你为什么要用龟甲缚？很羞耻啊，能不能换一个捆法……” “对哦，她不是被捅了一下吗？伤口呢？” “嗯？还真没有伤口，连衣服都没有破，难道那小混混捅歪了？” “没受伤就好，其它都不是问题。” “我可受伤了，话说你这麻绳哪来的?” “汤包那老小子给的，捆仙索的劣化复制品而已，原本想拿来当鱼线试试能不能钓到鱼……” 那年，李红豆十八岁。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症状的?” 身穿笔挺中山装的金发男子两手插袋，看着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的李红豆问道。 “很早就有了，小时候就经常捧着一团空气说是什么宝贝，还到处炫耀，长大后倒是好了很多。” “但从两年前开始这些症状日益恶化，医生诊断出有轻度狂躁、间隙性精神分裂，发病的时候认知也会受到干扰……” “九叔怎么说?” “九叔说和他的行动没什么关系，而且他自己状态也不稳定，只能时不时出来压制一下。” “所以就算我让已经退役的姚思远帮忙，也还是没能让我家娃儿上完高中，看来要让她过上安生日子也不容易啊……” 老院长摸着自己被李红豆咬破的伤口，眼中满是担忧。 “这倒不是问题，只要我们还在一天，李红豆的生计就不用担心，而且德安医院很乐意接收她当研究对象，直到她痊愈为止……” 金发男子回过头来看向老院长。 “不过老院长你自己的阿兹海默症也越来越严重了，比起担心这个孩子，你最好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老院长似乎对自己的病情完全不在意： “这不是正好，反正我早晚也要进德安医院，让我家娃儿正常的时候来照顾我就行，你们就让院方说请她来当护工便是了。” 金发男子点点头：“好，我们会安排。” 第9章 臆想 今年，李红豆二十二岁。 “王阿姨，又给病人送饭呐？真羡慕你，不用时刻照料重症区病人……” “那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活不一样，工资待遇也不一样啊。” “我倒是宁可待遇差一点，就说这房里的年轻人吧，虽然正常的时间多，可一旦发起病来，没三个人根本治不住。” “你要学会自己找乐子，比如那些老年痴呆的病人其实很好玩的，就算你天天往他们饭里放虫子，过段时间他们自己就给忘了。” 一阵哄笑声从门外传来，房内的李红豆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直到护工王阿姨推着餐车进来，房间内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手持ak47的门神雕像、床边的仿真娃娃、墙边的大衣橱、稀有手办和卡牌连同展示柜一起全都瞬间消失了。 李红豆迅速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套了个近乎：“这不是王阿姨嘛，最近辛苦了，我这间病房就是终点站了吧？” 护工王阿姨并不是很惊讶，毕竟李红豆正常时间居多，院领导还让她时不时给护工们打打下手，不过即使如此王阿姨也不打算搭理对方，只默默的将餐盘装好。 李红豆吸了吸鼻子：“诶？这味道好香，王阿姨，你先把我解开，这顿饭我想自己吃。” 王阿姨终于有了反应：“你自己吃？能行吗？昨天你还犯了病。” 李红豆很是积极： “当然可以，你也知道我正常的时候多，犯病间隔也不会这么快，而且大家都是女的，你也不想一直喂我吃饭吧？” “也对，你要是个俊小伙多好。”嘴上这么说，王阿姨还是没有解开对方束缚的行动。 李红豆乐呵呵的调侃道：“王阿姨你这就有点痴心妄想了，咱这医院哪来俊小伙？蓬头垢面不洗澡的‘小鲜肉’你能有兴趣啊？” 听到这话，王阿姨终于放下了戒心，带着猥琐的笑容给李红豆松了绑。 李红豆搓着有些发麻的手坐了起来：“哇，有我最喜欢的炖鸡蛋羹诶，这玩意儿要用勺子挖着吃最好，王阿姨你那边有勺子吗？” “我记得这个餐车里有，我给你找找哈。” 就在护工王阿姨转身找勺子的时候，李红豆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然后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 王阿姨发现情况不对，两手胡乱抓向身后的李红豆，还想用脚踢开餐车示警。 然而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李红豆只退了几步，向后弯了一点腰，就很轻易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王阿姨还在挣扎，可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李红豆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往饭里放虫子好玩吗？” 这是王阿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片刻后，李红豆脱下自己的病号服换上了王阿姨的护工工作服，又将显眼的头发用餐车里的小刀胡乱割短许多，剩下的塞进了帽子里，之后就推着餐车走了出去。 …… 李红豆的虚影捂着头坐在地上，一点点消化着那些他自己也不清不楚的记忆碎片。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 “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意?” 诸葛太平似乎已经熬过了肉体最痛苦的阶段，一直闭目盘腿打坐的他缓缓睁开眼睛：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想承认自己有癔症这回事，哪怕胡伟明确告诉你了，你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所以我才要给你看一下这些证据。” 李红豆抬起头来：“我看了，我信了，然后呢？” 诸葛太平回答道：“这些记忆说明你确实有癔症，不仅会暴躁癫狂，并且会将自己的臆想当真，比如勒晕护工的事情就被你自己的臆想扭曲或选择性遗忘了。” 李红豆有些不耐烦：“你话里还有话，不如直接点。” “好，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会多留一分心眼，想办法找你的记忆核对一遍，因为你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 诸葛太平知道这话有些伤人，但他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呵呵。”李红豆迅速切换进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凑近诸葛太平的虚影，仔细端详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你呢，会不会也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我不知道。”诸葛太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方才钻心之痛尚有余波。 李红豆自嘲式地笑了笑，又迅速切换成虚影状态，缓缓退到避难所一角： “你就是想说你不信任我，也对，我现在自己都信不过我自己。” “并不是不信任你。”回到身体里的诸葛太平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李红豆说道： “我怕我现在不和你说清楚，以后可能会因此伤害到你。” 尽管五感共享并不会传递所有情感，但李红豆还是能感觉到，诸葛太平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自己这样会用臆想扭曲真相的精神病人，怎么还能奢求别人完完全全信任自己，倒不如说诸葛太平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就算这种正确会让自己痛上一阵，也总比欺瞒要好得多。 其实看过那些记忆碎片以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个精神病人的事实，不过正因如此，她反而更加分不清真假了。 自己从小到大都认为是特殊异能的“空想具现化”、可以占据自己身体的诸葛太平、大空洞里的变异三头黑鹤……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尽管现在的她只是一道虚影，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很难受……无法言喻，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但好在，每次李红豆这人遇到难受的事情，都会激发一种自我保护意识，通俗的说……就是戴上“没心没肺”的面具，甚至骗过自己。 【都到了这一步，以我的脑子根本分不清……】 痛苦降临，戴上面具，骗过自己……李红豆熟练到让人心疼，情绪迅速转变。 如果被一个专业的精神科医生看到这一幕，多半要给她加上一个双相情感障碍的判断。 【既然分不清那就不去想啦！实在不行就找胡伟和巫瑜帮忙！】 【关键时候有人依靠其实感觉还不错……】 想到这里，李红豆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诸葛太平。 这个来路不明，连是否真实存在都不能确定的家伙，虽然一直都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但他对我的帮助却是实实在在的，就像刚才，他明明可以不用替我承受那钻心的痛楚…… 戴上面具后的李红豆情绪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想通以后很快就在脸上又挂起了贱兮兮的表情： “长痛不如短痛是吧，你这个家伙一直都是这么理智吗？” 诸葛太平没有答话，只默默掀开睡袋的口子，忍受着身体里残留的疼痛感，有些笨拙地钻了进去。 李红豆也钻了进去，一虚一实的两个人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你干嘛？”诸葛太平觉得很是别扭。 “就算是个虚影，睡觉时候身上不盖点东西总觉得怪怪的。” 李红豆在睡袋里扭来扭去，试图找一个能以假乱真的姿势。 “你……喜欢就好。”诸葛太平无奈地闭上眼睛。 虽然眼睛闭上了，但他心里还在思考着李红豆刚才无意之间提出来的问题。 “那你呢，会不会也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按理来说自己不会是什么臆想出来的幻觉，因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感情。 虽然有些记忆也已经模糊，但在师门朱雀宗修炼的经历，还有和小师妹清灵儿一起流落江湖的日子，他多多少少还是能回忆出来的。 但是否真有那么一丝可能，自己确实是李红豆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格?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诸葛太平用近乎残酷的冷静思维寻找着答案。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答案是“有可能”。 一个看过不少网文小说和古装电影的间歇性精神分裂患者，完全有能力在无意识间凭空臆想出另一个拥有完整经历的他人格。 何况这个患者从小到大都把无法证实的幻想当作特异功能来对待，单说想象力方面早已远超常人。 甚至这个可能性，比他自己先前仓促之下作出的判断还要高的多。 毕竟要说他从另一个世界莫名其妙穿越过来，还造成现在这种罕见的一体双魂之类的情况，仔细想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想法让他不寒而栗，甚至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真实。 不知是诸葛太平自己的记忆，还是李红豆的记忆里有着这么一句话“越是冷静聪慧的人，越容易被自己逼疯”。 诸葛太平现在就快被自己逼疯了。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从睡袋里面滚了出去，用极其不雅的姿势四仰八叉躺着的李红豆。 这个假小子现在呼吸十分均匀，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这个虚影居然睡着了，虚影也可以睡着的吗？不用呼吸还能打鼾？这又是什么原理？】 他盯着李红豆看上许久，实在想不通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不深入思考就能睡着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家伙完全没心没肺的缘故吧……】 他找到一个看似完美的理由糊弄了过去，并决定也学着李红豆没心没肺一点，这样至少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虽然他根本做不到就是了。 …… 诸葛太平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睡袋里。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挂，月亮周围看不到任何一颗星星，亦不见一点云彩，犹如漆黑的桌布上摆放着一个皎洁的圆形玉盘，显得很是突兀。 “不对劲！” 他猛然坐起，环顾四周。 李红豆就躺在一边，似乎还在熟睡。 他赶忙推了推对方：“李红豆！起来，有些不对劲！” 李红豆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看着眼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那人正惊讶地检查着自己触碰到李红豆的手，问出一个十分怪异的问题。 “我刚才，是不是碰到你了？” 第10章 傩舞 “对啊！”李红豆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可能碰到我？” 比起惊讶之情，她这句话里兴奋的意味更多一点，毕竟自打诸葛太平来到自己身边，要么自己是虚影状态，要么对方是虚影状态…… 也就是说，这种“看得见又摸得着”的感觉，对他们俩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醒过来以后就是这个状态了。”诸葛太平回答完，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别扭的笑容，像是顺带着一般抱怨了一句： “你……你平常反射弧都是这么长吗？” 他这句抱怨支支吾吾的，就像是刻意在学李红豆的语气一样。 李红豆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又开始嬉皮笑脸：“嘿嘿，主要是因为正常情况下被人碰到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我一时没在意。” “还有，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笑……但我真没想到你笑起来这么诡异……” 诸葛太平一时语塞，强扭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没想到李红豆疯归疯，这回答倒是有理有据，看来癫子和聪明人这两者并不冲突。 他决定还是不刻意去学李红豆的没心没肺了，这个癫中有细的方式一般人还真学不来，何况他刚才为了挤出一个笑容，脸都差点抽筋…… 接着他一摸腰间，能收纳大量杂物的百宝袋虽然不在，但幸好那把随身唐刀还好好挂着。 “好像我们五感不能共享了，你也试试。”诸葛太平站起身来，开始认真观察四周。 “确实。”李红豆也跟着站了起来，已经被自己臆想搞怕的她喃喃道：“这不会又是我的幻觉吧？” 诸葛太平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紧盯着身前的石碑。 李红豆顺着视线看去，顿时有些脊背发凉。 之前还没注意到，他们所在之处竟是一片乱葬岗一样的坟地，阵阵阴风吹来，边上枯树挂着的白色布条轻轻飘荡。 有些坟包被粗暴挖开，凌乱的骨架和朽木暴露在外，点点磷火在周围晃动，气氛很是诡异。 而他们面前的石碑上刻着的是《朱雀宗第七十七代首席诸葛太平之墓》，石碑后是一个大土堆，看起来还算完整。 诸葛太平察觉到了李红豆不安的情绪，半开玩笑式地问道：“你应该没有恨我恨到想我去死的地步吧？” 李红豆那些许不安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没有，完全没有，你救我这么多次，我巴不得你长命百岁，干嘛要你去死?” 【随口就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诸葛太平突然觉得自己在学习李红豆方面好像找到了一点窍门： “好，那我们去找一下这里有没有你的墓。” 李红豆虽然满脑子疑惑，但还是乖乖跟着诸葛太平在乱葬岗转了一圈。 这里除了《诸葛太平之墓》，其它未经破坏的坟头前都是无字碑。 转完一圈又回到原点后，李红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诸葛兄，为什么要去找我的墓?” 诸葛太平看了看他们头上的月亮，此时的月亮和初见之时有着些许不同，一丝红光隐隐浮现在底部： “因为我对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了一点猜测。” “猜测?说来听听?”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想去那边调查一下。” 诸葛太平遥遥指向数里之外灯火通明的地方。 李红豆有些担心：“调查啊……你现在体内有灵力流转吗？” “几乎没有，可至少猫爪在我手里，总比赤手空拳要好一点。” “猫爪?” “就是这把唐刀。” “为什么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因为它可以变成我的爪子，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能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原因。” 李红豆虽然还是满脑子疑惑，但并没有追问下去。 …… 没多久，两人来到灯火通明之处，这地方看起来是一个挺大的镇子，尽管天色已暗，镇子上依然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是在干嘛？过节吗？” 李红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发出了疑问。 “对啊，我们在过节，这位客人远道而来，要不要吃点我们的特产桂花糕？” 边上一位摊主很热情地凑过来，把一小包桂花糕强行塞进了李红豆手里： “第一份是送的，觉得好吃再来买啊！” 李红豆还没傻到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当着摊主的面给扔了，不然谁知道这不礼貌的行为会招来什么后果，只能提着那一小包桂花糕走在诸葛太平身边。 街道两边挤满了各种摊贩，人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各种摊位前来回穿梭，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灯笼，明黄色的光辉让李红豆觉得很是温暖。 街道尽头搭了个戏台子，台上的数个戏子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戴着各式各样的诡异面具，踩着奇特的鼓点节奏扭动起舞。 李红豆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不是傩舞？我在新闻里看到过，据说还是某些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诸葛太平点点头：“应该是，我的记忆里好像也来过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小镇，看过一模一样的表演。” “不过既然你也知道傩舞这种表演方式……这是不是我的记忆还不能下定论。” “等一下。”李红豆似乎发现了异常：“为什么这个戏台子这么显眼，观众却好像只有我们两个？” 诸葛太平闻言看了看周围，果然，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连天性好奇的孩子都没有来围观，仿佛其他人都当这个戏台子不存在一般。 “都没人看，这群戏子还在这里跳得这么起劲干嘛？”李红豆有些疑惑。 听到这话，台上一个戴着赤发鬼面具的戏子停下了舞蹈，俯下身子把面具凑到李红豆身前，用尖锐扭曲，完全听不出男女的声音说道： “这你就错了，没人看，但是有鬼看啊。”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声音都被看不见的怪兽吞噬了。 街道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漠然的转过头来看向戏台下的两人，即使是背对他们的，也将脖子生生扭转了半圈，那明显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动作。 李红豆被看得发毛，就在这时，她手中提着的桂花糕突然炸裂开来，一条条蜈蚣从裂缝里钻出，快速往他手臂上爬去。 密密麻麻的蜈蚣腿爬上手背的恶心触感让李红豆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一边惨叫一边甩动手臂，试图将那些蜈蚣甩下来。 “没用的。”戴着赤发鬼面具的戏子跳下戏台，对李红豆步步紧逼：“你看，它们马上就要钻进去了。” 李红豆瞪大双眼，看着那些蜈蚣咬开自己身上的护工工作服，下一步就将要咬开手臂上的皮肤钻入她的体内，恐惧瞬间填满了她的内心。 第11章 纸人 诸葛太平一刀挥出，将李红豆手臂上的蜈蚣尽数斩落，却未伤及李红豆分毫。 紧接着他身子一转将刀柄换至左手迅速上挑，戴着赤发鬼面具的戏子堪堪避过，可从腰间到肩膀已然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几乎将这戏子斩成两段。 虽然看不见面具后的表情，但依然能感觉到那戏子很是惊讶。 “什么人？你不是被叫过来度中元节的？” 诸葛太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快速踏出一步又斩出一刀，等他将唐刀“猫爪”收回刀鞘之时，那戏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两段掉落在地。 “触感不对。”收刀后的诸葛太平皱了皱眉。 只见那戏子身上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仰天对着已然被染红近半的月亮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有两个？” “间歇性精神病？人格分裂？他妹的怎么不早说?” “无妨，多花点力气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身上各处开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被诸葛太平斩出的断口飞出根根白线，将断成两截的身躯重新连接在一起。 李红豆透过切口的裂缝看到了那戏子掩盖在戏服后面的苍白身躯，那不是人类的肉体，只是在木头架子上糊了一层纸，这戏子竟是一尊纸人。 纸人戏子直挺挺的从地上弹了起来，面具后面开始发出仿佛指甲划过黑板一样令人不悦的嗤笑声。 自打纸人戏子开了个头，周围那些静止不动的人也开始笑了起来，令人不悦的声音此起彼伏。 街边灯笼里的温暖火光瞬间变成了惨绿色，映照在所有发出笑声的人脸上，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已经充满诡谲的气氛。 “还能动吗？”诸葛太平转头向李红豆问道。 李红豆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有些慌乱的情绪：“勉强，还能动。” “好，跟着我，跑！” 说完，诸葛太平带头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冲了出去。 周围的那些“人”也随之而动，纷纷如潮水一般包围过来试图堵住他们去路，诸葛太平没有丝毫犹豫，唐刀猫爪挥出一阵又一阵凌冽刀光，将堵路的人尽数斩断。 被斩断的肢体到处乱飞，却依然一滴血都没有看见，倒下的人即使四肢不全，还是能发出尖锐笑声缓慢的向他们移动。 李红豆在逃跑路上瞥了一眼，发现那些试图包围他们的也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脸上画着两坨红晕的纸人，和那戏子如出一辙。 围上来的纸人越来越多，眼见退路就要被彻底堵上，李红豆一咬牙，看准他们后方防守较为薄弱，推开身后的数个纸人，向着反方向跑去。 诸葛太平愕然回首，只见李红豆踩着一间大宅门前的下马石高高跃起，落地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两盏冒着绿火的灯笼。 他马上理解了李红豆的用意，不过对于这诡异的绿色火焰是否能像平常火焰一样有效，他还是有点担心。 幸好这火焰只是颜色怪了点，当李红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灯笼扔在一个纸人身上的时候，那个纸人瞬间烧了起来，而靠近它身边的纸人也被接连点燃。 嗤笑声化作了凄厉的嚎叫，仿佛正在被焚烧的都是活人一般。 整个街道化作一片绿色的火海，没沾上火苗的纸人们也顾不上围堵，纷纷四散而逃。 借着这个破绽，诸葛太平生生从纸人堆里扯开一个口子，护着李红豆冲了出去，直到冲出数里回到乱葬岗附近，两人才停下脚步。 “呼……什么情况？”李红豆弯腰喘着粗气：“诸葛兄，你之前说的推测呢？有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 “大致可以确定了，让我再来验证一二。” 说着话，诸葛太平用左手小指抚过唐刀刀刃。 “这是干嘛？” “果然。”诸葛太平抬起左手向李红豆示意：“有血，但不痛。” 李红豆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痛?也就是说……” 诸葛太平接着解释道： “你仔细回想一下，桂花糕里冒出来的蜈蚣是特地爬到你手臂上再咬开衣服，如果真是要想钻进你的身体，从手背就可以咬出伤口钻进去了。” “而那些被你点燃的纸人也没有向我们扑过来，反而逃了开去，就像是生怕弄痛我们一样。” “结果适得其反，太过刻意反而被你发现了端倪？”李红豆回想起方才的事情，好像确实如此。 诸葛太平点头承认： “嗯，其实我一开始在乱葬岗时就隐约感觉到了，现在更是可以肯定，这地方十有八九是梦境。”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人想要用某种咒术困住你的神识，却没想到我正寄宿在你身体里，结果这个咒术不仅同时把我们两个一起拉了进来，而且建立梦境的基础似乎也是我。” “这么说……我的肉身还在胡伟的避难所里沉睡，而神识却被困在了这里。”李红豆完全没有离开避难所的印象： “那把我们困在梦境之中的人，目的又是什么？” “大概是想毁去你的神识吧，毕竟一个不能乱跑的人要好找得多，也不会反抗。”诸葛太平摸着下巴分析道： “有些民间邪修擅长这种诅咒之术，我虽未亲身经历，但在钦天监内也略有耳闻。” “这我倒也听说过，封神榜里姜子牙三魂七魄被姚天君拘走就是中了类似的咒术。” 李红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文化一点，也学着诸葛太平摸起了下巴：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局?要是一直被困在这里……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诸葛太平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那初见之时还皎洁如玉的月亮此时已经被染红大半，就像是被倒入血水的圆形玉盘，只有顶端一小部分还保留着应有的颜色。 他对着天空指了指： “这月亮太过突兀，而且颜色也和初见之时有很大区别，方才我也注意到了，它在你感受到恐惧的时候似乎就会增加血色的部分。” 李红豆也抬头看向月亮： “类似一种计数器?不过记录的是我们内心的恐惧？那它被血色填满的时候……是否代表我们就要魂飞魄散了？” “很有可能，反正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诸葛太平一脸严肃地看向李红豆：“我不会被那些唬人的东西吓到，所以重点是……嗯?”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李红豆居然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 “想吓我？居然想在我自己的梦里吓我？” 李红豆一扫之前被恐惧笼罩的神色，用极其嚣张的笑容取而代之。 “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是我自己的梦境，就算被蜈蚣咬也不会痛，那我还虚个只因儿！” 话音刚落，她身后挂满白色布条的枯树树枝突然一弯，像人的手臂一样将他合抱困住，树干里传来那戏子尖锐扭曲的声音。 “这你就又错了，即使在梦境里不会痛，但我依然可以直接撕裂你们的神识。” 第12章 我不听 天空中的月亮又多了一点血色。 诸葛太平见势不对，迅速出刀斩断了困住李红豆的树枝，同时大喊出声： “李红豆，不要相信他！要是他能这么做的话先前在街道上就可以动手了！” 被斩断的树枝很快便落了地，枯树树干里传来那戏子的声音： “嘿嘿嘿，我说的可是实话，先前没直接动手纯粹是觉得慢慢填满血月比较稳妥，同时更加有趣。” “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那不如双管齐下更好些。” “我信你个鬼！”脱身的李红豆回身看向那棵枯树，忽然灵机一动。 一阵轰鸣响起，李红豆手里不知为何多了一把火力全开的电锯： “果然是我的梦境，这就好办了，桀桀桀。” 枯树树枝再次伸出，不过这次不需要诸葛太平费心，李红豆一边狂笑一边挥舞着电锯就冲了上去，不消片刻已经将大半棵树都锯成了木片。 一个体毛很长的矮小侏儒从残留的树干里慌慌张张蹦了出来，对手持电锯的李红豆奇道： “你他妹哪里找来这玩意儿的？” 李红豆很是嚣张：“这里不是我的梦境嘛，那自然是我怎么想就可以怎么玩咯。” 矮小侏儒摇摇头：“其实吧……” 李红豆没等对方说完就大声打断了他：“我不听！这是就我的梦境，只要我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 “你有病啊？！”矮小侏儒气急败坏。 “有啊，干嘛？你有药啊？”李红豆毫无廉耻。 矮小侏儒一时语塞，面前这个娘们确实有病，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摩。 见对方彻底没了反驳之力，李红豆不禁在心中暗暗好笑： 【真是没想到啊，我本来以为已经没什么用的“空想具现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了用场。】 【就算我的异能是假的，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想象力总不是假的吧，在我的梦里和我拼想象力，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看来李红豆那边暂时没问题了……】诸葛太平见状上前一步嘲讽道： “你就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邪修对吗？你的那些小伎俩实在太过拙劣无趣，这梦境更是粗制滥造，根本吓不到人。” 本来就在郁闷的矮小侏儒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憋红了脸咒骂起来： “邪修？那种三流货色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我可是教尊亲自赐福的受福之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懂怎么让人恐惧，所以多年以来从未有谁能从我的血月梦魇里逃脱，我不过是放了点水，你们就敢他妹的这么嚣张！” 诸葛太平一挑眉毛：“教尊？受福之人？哪个教？” 矮小侏儒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更加愤怒地叫嚣起来： “你们不配知道！因为我马上就要彻底撕碎你们的神识，彻底撕碎呀！” 地面在叫嚣声中震动起来，乱葬岗里的尸骨一个接一个从坟墓里爬出，而诸葛太平的墓里也爬出来一个和他穿着一模一样，同样配有唐刀的人形生物。 李红豆定睛一看，那些并不是尸骨，而是一个个关节分明的惨白人偶。 她不禁哑然失笑： “先是纸人，现在又是人偶，你也就会用用这些伎俩了，还什么最懂恐惧，我看你连恐怖游戏都没玩过多少吧?” 矮小侏儒冷笑一声，大量人偶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动冲向李红豆，诸葛太平的拙劣复制品更是快速接近并以极快的速度挥出一刀，李红豆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避。 要不是诸葛太平本体拉了她一把，只怕就不是腹部留下一条血痕这么简单了。 李红豆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诸葛太平到底有多强，幸好他不是自己的敌人。 尽管身上的伤口没有传来痛觉，但血液流失让李红豆明显感觉到一阵恍惚，看来他们的神识确实会受到伤害，那侏儒叫嚣着要撕碎他们也不全是危言耸听。 “它们可不是刚才中元节庆典里那些装神弄鬼用的脆弱纸人，而是我特地向我们家人偶师借来的好东西，每一个都有徒手撕裂神识的力量。” “要么在它们的围攻下被撕碎，要么因为恐惧死亡而将血月中的最后一丝填满，无论如何，你们的神识都会彻底消失。” 矮小侏儒信心满满地放完狠话后，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咦，怎会这样的?” 月亮之中的血色竟然开始慢慢褪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矮小侏儒像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自信也像月亮中的血色一样开始褪去。 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就听到了李红豆抽风似的笑声。 转头一看，只见李红豆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十分奢华的大沙发上，身边仿佛开后宫一般围了一圈精致的仿真娃娃。 “不好不好，这个没乐子、这个攻击范围太广容易误伤、这个太难控制、这个徒有其表动不起来……” 左拥右抱的李红豆先后具现出几个手雷、一管火箭筒、十来个浮游炮以及一台约有二十米左右的牛头高达。 一阵挑选过后，李红豆端起管家型仿真娃娃托盘里的红酒抿了一口，接着挥了挥手，方才被她想象出来的东西逐个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副女版钢铁侠装甲和一对巨大的音响。 “唉，算了，虽然没有智能化系统，但防御强度应该可以，就当全身甲用用吧。” 穿上装甲的李红豆又在手中具现出一把电锯，随着她拉动开关，嘈杂的轰鸣声在乱葬岗回荡起来： “准备齐全，开始割草。” 尽管装甲面具挡住了对方的脸，但矮小侏儒还是能感觉到此时的李红豆好像非常兴奋。 枯藤老树白布条，小辣椒版钢铁侠手持电锯跟着身穿红色飞鱼服的猎魔人杀入人偶群中，那一对巨大的音响开始循环播放《死了都要爱》，给原本诡异的乱葬岗添了一丝欢乐的气氛。 诸葛太平几乎能把自己的拙劣复制品压着打，还能腾出手来帮一把李红豆，其余人偶在他的压制下被电锯轻松切片，两人一顿砍瓜切菜玩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芜湖，爽到爆～” 尽管那些人偶都有武器，但全都是冷兵器，根本破不了钢铁侠装甲的防，李红豆也是能躲就躲，所以到现在为止她的装甲只是掉了点漆。 “真有你的，居然强行用莫名其妙的快感化解恐惧。” 诸葛太平对李红豆的没心没肺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哎呀，别说出来嘛，被我意识到可能就不灵了。” 李红豆一锯把身边一个人偶的头砍了下来：“我玩得超开心，我玩得超开心……好，成了。” “从你记忆里看，这套装甲不止这点功能啊。”诸葛太平多少还是有了一点现代社会的知识。 “确实，可是这种现实里没见过的东西要完整具现的话我需要自己脑补太多构造，光凭电影和漫画给我的印象，只能当成坚固的盔甲用。” 李红豆之所以没开高达也是这个原因：“目前够用就行。” 诸葛太平避过一个人偶的飞扑后提醒道：“砍死物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他们好像能再生。” 李红豆闻言一看，那群人偶体内填满了不断搏动的肉块，而它们被切断的肢体确实依靠那些肉块在快速再生，甚至被一分为二的都能从两边残躯里各自再生出另外一半。 他们砍瓜切菜半天，敌人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不少。 矮小侏儒早就躲得远远的，只远程遥控人偶群不断对两人发起攻击，还开口叫嚣道： “嘿嘿，驱散了恐惧又如何，我们家人偶师受到的赐福‘血肉傀儡’可不弱，虽然我只借来了一部分，但仅仅是快速再生的能力就已足够，干掉你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快速再生是吧？”李红豆甩起电锯冲出包围：“那试试这样还能不能再生。” 第13章 朱雀宗 诸葛太平还在纳闷李红豆这疯姑娘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就听耳边电锯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本不应该在这乱葬岗里出现的引擎轰鸣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李红豆开着一台巨大的压路机向人偶群碾了过来。 诸葛太平立马一脚蹬在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身上迅速跳出战圈，那人偶倒地后来不及起身，被压路机碾成了碎片。 看着自己复制品的惨状，诸葛太平忍不住转头问道：“你不是不恨我吗？” “你肯定能躲开，这压过去的又不是你。”李红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吧……”诸葛太平知道争辩是没有用的：“压路机的构造你很了解?” “知道个大概就行，现实里我仔细观察过的东西具现要求不高，复制出来用一两分钟问题不大。” 这是李红豆多年运用异能的经验之谈。 除了模拟诸葛太平做出的那个劣化复制品，其余人偶最大的缺点就是动作僵硬，速度并不快，没多久就全部被碾压了一遍。 这些残肢断臂依然没有放弃挣扎，一块块碎肉在地上不断蠕动，试图粘合在一起，所以李红豆又把压路机倒过去再碾了一次。 听着那些断肢和肉块被碾压后发出的古怪响声，李红豆现在完全不用什么自我暗示，这堪比大招怼杂兵的快感足以让她发自真心嗨到不行。 在来回碾压了十来次以后，人偶群终于变成了一地粘稠又十分平整的肉泥，虽然还在蠕动，但明显短时间内很难再生。 “为了以防万一。”李红豆跳下压路机，打开后轮附近的油箱，将满满一箱油浇在了肉泥上。 接着她飞快跑向远处，同时具现出一个燃烧瓶，点燃引信后直接往压路机那边扔了过去。 “轰！” 随着燃烧瓶在肉泥堆里起火爆炸，方才浇上去的油也开始熊熊燃烧，肉泥吱吱作响，整个乱葬岗飘起一股烤肉烧焦的味道。 “用科技战胜魔法，你再来快速再生啊！” 看着在火光中得意洋洋的李红豆，矮小侏儒彻底傻眼了。 经过这一番闹腾，月亮里的血色几乎已经褪得一干二净。 “一切恐惧都是源自火力不足。” 李红豆说着话，将手中刚刚具现出来的马格南手枪对准了矮小侏儒。 “你太小看恐惧的力量了，未知、异常，甚至是生活里一点点小小变化都会带来恐惧。”矮小侏儒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不过我不想再和你这种疯女人缠斗，太过……无聊，不如试试另外一个。” 李红豆看看身旁的诸葛太平：“他？” “不好意思，自从认识他以来我就没见他怕过什么东西。” “不不不，你又错了，每个还有理智的人都会恐惧，他无非就是藏得深了点。” 矮小侏儒对此胸有成竹： “我一定要挖出他最害怕的东西，最不敢面对的记忆，击溃一个看起来坚强的人最是他妹的有趣，嘿嘿嘿。”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他的威胁，不紧不慢地向矮小侏儒走近。 矮小侏儒转身就跑，不是很会用枪的李红豆一枪落空，幸好诸葛太平早有预判，瞬间提速加上难以躲闪的拔刀一斩轻易就让对方身首分离。 可那没有头的侏儒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因为冲击力被击飞到半空的头颅又发出了尖锐扭曲的嗤笑声： “没用的，只要月亮里还有一丝血色，我在这里就是不死之身，不信邪就来追我啊。” 只见他那无头躯体用双手一把接住将要落地的头颅，然后一溜烟钻进了乱葬岗深处。 李红豆见状向诸葛太平问道：“这家伙跑了，怎么办？追不追?” 诸葛太平眉头紧皱： “虽然知道肯定有陷阱，但那个家伙是我们离开梦境的唯一线索，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跑他。” 李红豆表示同意： “也是，留在这里并不安全，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弄点纸人堆或者人偶群之类的玩意儿出来。” 两人意见一致，齐齐跟了上去。 过了乱葬岗，前方一片漆黑，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建模尚未完成的游戏场景。 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隐隐可以看到有些许亮光，两人小心翼翼地向着光亮处接近。 稍微走近一点后，两人看清了那些许光亮是由八根被点燃的白色大蜡烛所发出的。 那些大蜡烛围成一个圆，一件病号服被粗大的木钉钉在圆心，木钉周围依稀可见几撮灰白的头发也被卡在病号服里。 矮小侏儒正蹲在边上翻找着什么，他周围不断浮现出一些凌乱破碎的画面，均是一闪而过，看不清内容。 “那是不是你的衣服？”诸葛太平指着被钉着的病号服问道。 李红豆挠挠头：“好像是，是我打晕护工王阿姨以后换下来的。” 诸葛太平心下明了：“加上那些头发，我们会被这个咒术困住就不奇怪了。” 正在两人对话并慢慢接近之际，就见矮小侏儒往地上一拍：“找到了，就是这个！”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矮小侏儒和蜡烛法阵快速消失。 地面开始震动，一座算不上很高的小山拔地而起，诸葛太平拉着李红豆连连后退，但随着震动渐渐平息，他的脸色却越发凝重。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这座小山也完整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条长长的石制阶梯将小山一分为二，尽头之处依稀可见是个诺大的庄子。 阶梯前立着一个双层红漆牌坊，牌坊中间的匾额上书有三字《朱雀宗》，每个字都显得那么苍劲有力。 没有虫鸣，没有乌啼，石制阶梯两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尽管有些过于平静，但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危险，这让李红豆不禁疑惑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让诸葛兄觉得恐惧？” “这里是朱雀山，虽然并不是什么高山险峰，但却是大荒十二国声名遐迩的四神山之一。” 诸葛太平回答完又补了一句：“也是我师门所在。” “师门？那按理说更不会有什么好怕的了，难道你师父对你不好？” 李红豆想到了现代学校常见的霸凌现象：“或者师兄弟欺负你了？” “不，师门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师父更是整个大荒十二国对我最好的人之一。” 诸葛太平抬头看着阶梯尽头有些朦胧的朱雀宗山庄若有所思。 “这样啊……”李红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那矮小侏儒应该就在山顶，我们现在追上去吗？” 一向果断的诸葛太平张了张嘴，居然犹豫了。 李红豆看着天上的月亮，几乎完全褪去的血色又开始一点点变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提议道： “诸葛兄，不然你留在这里好了，我一个人上去应该也能搞定那个矮子。” “不行，我对邪物邪法之流比较有经验，你一个人的话我不放心。”诸葛太平咬了咬牙： “再说该面对的东西，总要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只是我的内心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李红豆点点头：“好吧，那我走在前面，要是有异常你就来帮我。” 说罢，她在手中具现出一把m16a4突击步枪，接着带头走上了石制阶梯。 第14章 卧龙村 那一年，诸葛太平五岁。 “大道分崩衍万物，万物相生亦相克，有灵长之首的人类，自然也会有伤害人类的妖异邪物，它们引起的灾祸就叫做天灾。” 卧龙村的村长摸着诸葛太平的小脑袋，用仿佛是看稀世珍宝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大荒十二国，只有我们后蜀的天灾特别多。” “尽管后蜀朝廷征税是十二国里最少的，但老百姓的余粮都用来换取猎魔人的保护了，这导致后蜀老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说是自愿，可谁又敢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开玩笑，饿一点，总比丢了命要好。” 村长苦着脸叹了口气，但转脸看向诸葛太平的时候却又浮现出了止不住的笑意。 “幸好我们现在有了你，小太平，你就是我们的希望。” “当初要一次性拿出所有余粮去换一个有天资的孩子这件事其实很多村民是反对的……” “但自从紫阳真人前几天路过，断言你日后定能大成以后，现在村民们都夸我眼光好。” 诸葛太平知道自己不是在卧龙村出生的孩子，这一点全村的人，包括村里为他安排的养父母都没有瞒着他。 “当初老子是第一个支持村长的！” 村里唯一的武师，同时也是卧龙村民兵队长的壮汉附和道： “之所以给你起名叫太平，就是希望能靠你守护卧龙村一方太平，让全村人从此以后不再需要用粮食换取猎魔人的保护。” “老子绝不藏私，只要老子会的，全都教给你。” 说完，武师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你一定要好好学！拼命学！不然老子就打死你！” “哎哟，你凶个锤子嘛。”诸葛太平的养母见状护起了犊子： “我们家小太平最乖了，就算你不凶他，他也一定会努力学的，对不对啊小太平？” 诸葛太平非常坚定地点点头，卧龙村的人对他都很好，他发自内心想要保护他们。 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而且让大家都能吃饱穿暖，他也会很开心。 “小生也会时不时教小太平认认字读读书。”说话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老人。 诸葛太平的养父调侃道： “老秀才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自称小生丢不丢人，再说学你那之乎者也能用来干啥子？还能把天灾说死咯？” 老秀才摇头晃脑： “非也非也，学点文化总是有好处的，就算小太平拿得绝世秘籍，一个字都看不懂不也是白搭？” 养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嘴上依然不饶人： “对对对，以后天灾来咯，我们就派老秀才去和邪物摆龙门阵，搞不好光用嘴巴都能耍得邪物团团转咯。” 诸葛太平笑了起来，整个卧龙村会议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无论现在多么艰苦，有希望就能让人咬着牙坚持下去。 卧龙村特地为诸葛太平举办的动员大会就这么结束了，而他也在这一刻正式踏上了修炼之路。 …… 尽管武师的训练内容成年人都未必能扛得住，但小太平依然咬着牙扛了下来。 某一天，武师的妻子来给他们送饭，就算两人特地远离了诸葛太平，可耳聪目明的他还是听到了些许杂音。 “咱家这个月存下来的粮都补贴给诸葛太平一家子了，天晓得他那养父母自己扣了多少下来，早知道当年老子就自己抢了这个名额，省得受这鸟气。” “当家的你可别这么说，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要是真做了他的养父，现在还能狠的下心？” “这倒也是，现在只要这小子练不死，就可以往死里练，练坏了老子也不心疼，反正都是为了全村人好，哈哈哈。” “对对对，都是为了全村人好，哈哈哈……” 诸葛太平并没有在意，哪怕一天下来难受到根本睡不着，也依然每天专心致志地跟着武师修炼。 那一年，诸葛太平七岁。 “太平！一起来玩吧！” 卧龙村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孩子对他伸出了手。 诸葛太平擦擦汗，将村里花了三个月口粮换来的上好唐刀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回头对那些孩子们笑了笑。 “不了，我刚练完武，接下来还要去老秀才那边学文认字。” “老秀才偷偷和我们说过，村里的大人把希望全部压在你身上，个个都像赌红眼睛的赵老六，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所以让我们在你修炼完以后带你玩一会儿再去。” 一个高大的男孩子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他： “太平你已经能和武师大叔打成平手了啊，真厉害！” 诸葛太平看着自己已经有了茧子的手指摇了摇头：“还不够，要保护卧龙村，这样还不够。” “真的吗？可上次来袭击村子的天灾被朱雀宗的弟子一招就击退了，我觉得你早晚会和他们一样强的。” 高大的男孩子摸着诸葛太平用来练刀的草人很是兴奋： “我们也想变强，能不能和我们练练?” 尽管有些犹豫，但诸葛太平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玩乐之心被这群同龄人几句话就挑了起来。 他们开始在田地里追逐打闹，诸葛太平尽量留了手，甚至故意让他们赢了自己好几次。 就算大部分力气都用在了放水上，他也玩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他才记起今天还没去学文识字这件事。 匆匆忙忙告别了同龄人后，诸葛太平来到老秀才家门口，隔着门他又听到了一些杂音。 “你别老跟瓜娃子们说一些有的没的，今天有人看到太平在和他们打闹，都来找我嚼舌根，说是你教唆的，耽误太平修炼可是大事。” “不能这么说，毕竟太平年纪还小，一直这么绷着也不好，适当也要放松一下。” “放松一下是吧？那行，以后你不用吃饭了，你的口粮就上交给那些猎魔人。” “哎哟娘子啊，小生错了，小生再也不敢了……” 屋里传来了老秀才抽自己耳光的声音，诸葛太平很识趣的没有敲门，转身回了家。 那一年，诸葛太平九岁。 “这本是朱雀宗的入门心法，要不是紫阳真人开了口，只怕光凭村里人凑的那点钱也换不到这么一本，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诸葛太平看着卧龙村村长手里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村里的小孩子少了很多，他们去哪了？” 村长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他们……死了，被邪物吃了，你想为他们报仇对不对?” “所以你要更加努力练功，只要你早一天有所大成，我们就早一天解……不对，你就可以早一天为他们报仇。” 说完，他把小册子硬塞到了诸葛太平手中，接着脚步蹒跚地离开了屋子。 村长老了，比四年前更老了，连年不断的天灾消耗了他的精气神，也消耗了整个村子的耐心。 所以和诸葛太平一起玩耍的同龄人变成了他手里的小册子。 在后蜀，健康的孩童是朝廷默许的硬通货，他很清楚，因为他也是这么来到卧龙村的。 在诸葛太平以孩童之身将包括武师在内的整个民兵团打趴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至于这些是不是老秀才说的必要牺牲，后蜀朝廷又为何放任这种残忍的交换，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翻开这本朱雀宗的入门心法，里面记载的内容哪怕只是简单看过，也远比村里武师所教授的粗浅功夫要强上数倍。 他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照着心法练了一阵子，兴许是天资极高的缘故，没多久他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老子不甘心，一个瓜娃子练了几年就能打趴老子，老子不甘心啊！” “太平！一起来玩吧！” “我把村子里的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辜负我。” “我们也想变强。” “为了卧龙村，为了村子里的人，请更加，更加努力吧。” “小生错了，小生再也不敢了。” “除了吃喝拉撒，你一刻都不能停，你越早练成，我们就越早解脱。” 莫名的杂音越来越多，诸葛太平猛然睁开双眼，大汗漓淋的他不知道刚才那些是单纯的幻听还是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养母惊恐的呼喊。 “天灾！天灾进村了！太平！快来救救我！” 第15章 废物 诸葛太平急急忙忙拿起桌上的唐刀冲出屋子。 被血色染红大半的月亮挂在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中，乍一看像是邪物的眼睛一样。 诸葛太平愣了一愣，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但周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容不得他细想。 卧龙村里已经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老秀才下半身挂在了树上，上半身还在挣扎着向村外爬去，四散而逃的人群踩烂了他的残躯，碎肉一点点溶进地面的血水之中。 【可天灾呢？造成天灾的邪物在哪?】 就在诸葛太平四处寻找之时，武师带着几个仅存的民兵护着村长匆匆跑过。 天空中的黑色幕布动了，诸葛太平这才发现那一轮血月并不是月亮，那就是邪物的眼睛。 在夜色掩护下，这个黑布一般的邪物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难怪它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卧龙村深处，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邪物以眼睛为中心快速旋转起来，数道漆黑的布条凝成利刃飞射而出，将村长和武师以及他们周围的村民切成数段。 向着诸葛太平飞来的邪物残片被他用唐刀尽数挡下，他身后的养母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明显充满了希望和喜悦： “太平！太平！快干掉那只邪物！这样卧龙村就是我们一家的……” 她话没说完，被诸葛太平击落在地的布条快速凝结，从地面上突然刺出，将她从下到上整个刺穿。 利用武师尸体躲过一劫的养父看到了妻子还在抖动的双脚，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开始对着自己的养子大喊起来： “诸葛太平！你就是个废物！我们白养了你这么久！你连你母亲都保护不好！” 【废物吗？】 看着养父也被从地上冒出的尖刺刺穿，诸葛太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能保护好村里的人，大家都死了，我当然是个废物。】 一道残片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的左耳耳根留下一道血痕。 此时的卧龙村，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他松开手，一直紧握着的唐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诸葛太平反而觉得轻松不少，一直以来他都像是挑着看不见的重担，每个村民狂热而迫切的目光，都让他的担子越来越沉。 当他发现村里的同龄人突然减少以后，这付担子，他几乎觉得快要承受不住。 邪物停止了旋转，地上掉落的残片陆续向那血月一般的眼睛靠拢，残片凝聚成的尖刺刺穿了诸葛太平的衣服，将他举到了邪物眼前。 【我要死了吗？也好，废物就应该这样死去。】 诸葛太平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太平……一起来……玩吧……”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诸葛太平耳边突然响起了好像很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带电火光从天而降，仿佛惊雷一般轰隆劈下，将那黑布邪物瞬间一劈为二。 诸葛太平跌落在地，一把长剑漂浮在他面前，雷火交织的气息于剑身周围缓缓流动，美轮美奂，让他看的有些出神。 被长剑一劈为二的邪物全身被火焰灼烧，在地上扭曲蜷缩，发出细碎的吱吱叫声，看起来极度痛苦的样子。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剑来！” 随着一声敕令，漂浮着的长剑一边快速倒飞出去，一边在邪物身上洒下点点火苗，最终飞回了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道人手中。 “炸！” 方才长剑洒下的点点火苗陆续炸裂，还在苟延残喘的邪物彻底没了动静。 紫袍道人收好长剑，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上下打量起来。 片刻后，他蹲了下去，轻轻拍着诸葛太平后背说道：“娃儿，没事的，都结束了……” 诸葛太平感受到一股暖意从对方身上传来，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你……是谁?” 紫袍道人笑着与他对视：“我是紫阳真人，朱雀宗第七十六代掌门，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朱雀宗。” 诸葛太平茫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卸下了重担，但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目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还应该做什么。 自从懂事以来，他每走一步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要保护卧龙村，保护村子里的人，虽然这条路又苦又累，但他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被刚才的战斗波及，他原本的家已经被烈焰所包裹，火势渐渐蔓延到整个卧龙村。 没有了，都没有了。 紫阳真人捡起地上一块隐隐有血光流动的黑布，接着牵起诸葛太平布满茧子的小手，带着满脸迷茫的他离开了这片尸山血海。 临走前，他好像又听到了一些杂音。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二岁。 “诸葛师兄，一起来玩吧。” 诸葛太平擦擦汗，将师父紫阳真人特地为他从卧龙村里取回的唐刀收好，然后带着歉意摆了摆手。 比自己小五岁的清灵儿身为紫阳真人之女，自然在整个朱雀宗都备受宠爱，但她却从未有过任何骄纵跋扈的行为。 不仅如此，她平时还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师兄师姐们练功。 唯有诸葛太平能她感到亲近，从到朱雀宗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喜欢绕着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师兄打转。 “抱歉，不能陪你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七月半，既是中元节，也是朱雀宗十年一度的四神试炼，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清灵儿看着面前正在用力束紧自己灰白头发的诸葛太平，眼睛越睁越大： “师兄你……不会是要去参加试炼吧？” 诸葛太平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牵起清灵儿的小手往山庄大殿走去。 …… 大殿内，所有未出门祛除天灾邪物的弟子都端端正正站立两旁，紫阳真人居中而坐，清灵儿跪坐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金属容器。 金属容器外部刻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细微响声，仿佛是烧开的水在冒泡。 “今年想要参加试炼的都有谁?” 两旁的弟子中走出三人，诸葛太平赫然在列。 “你们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要知道这个试炼虽然可以大幅度提升修为，但活下来的概率一直都只有一半。” 紫阳真人顿了一顿，接着叹了口气： “说是一半，实际上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上次想要通过试炼的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这你们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那走出队伍的三人沉默不语。 “不用通过试炼也可以修炼朱雀宗所有功法，为师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试炼终究只是个老掉牙的传统，你们再好好想一想。” 两名弟子犹豫再三，还是退回了队伍，只有诸葛太平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仰头看着大殿上方《除魔卫道》的四字牌匾。 自从来到朱雀宗以后，师父紫阳真人待他视如己出，身边所有师兄师姐们也都对他关爱有加，更不用说是一直缠着他的清灵儿。 他发现师门内的弟子很多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毕竟后蜀这地方失去家人的孩子再常见不过，这让他对自己师门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而且，他心中对紫阳真人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憧憬，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守护一方太平。 所以他喜欢这里，正因为喜欢，他才想守护。 就和卧龙村一样。 如果再次因为力量不够守护不了这一切，那比死还可怕。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诸葛师兄……”清灵儿正想开口劝说，却被紫阳真人拦了下来。 “请师父赐药。”诸葛太平双膝跪地，按试炼程序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响头。 紫阳真人默默地拿起手边一个同样刻满符号的金属杯，接着打开容器盖子，从里面盛了满满一杯墨绿色的液体。 他站起来走到诸葛太平身前，一只手搀扶起这视如己出的爱徒，然后开口问道： “娃儿，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进行四神试炼吗？” “我意已决。”说完，诸葛太平接过金属杯，将还在冒泡的墨绿色液体一饮而尽。 将金属杯递还给紫阳真人后，随着那液体入腹，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他丹田气海中游走了一圈，像是吞下了一条活生生的泥鳅。 【咦，我记得这时应该先是泛起酸痛感，随后酸痛感越来越强，最终四肢百骸都会有如钻心般疼痛来着。】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但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痛楚并未到来，而是自己的精气神正从全身毛孔不断溢出。 这种散功一般的无力感让诸葛太平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杂音。 “要不是师父特地嘱咐过，我才不想对他这么好。” “一剑封魔，群邪辟易！”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才是第七十七代的大师兄，凭什么让那个家伙当七十七代首席。” “我也想和师父一样除魔卫道。” “太平……我们好……羡慕你……” “你知道师父藏了多少秘密吗？其实啊……” “诸葛师兄，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白头发啊？比爹爹还多……” “什么女儿，就是个野种，我来这里三十年了，都没见到师父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 杂音越来越多，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五感都在渐渐消失，思维也越来越慢，诸葛太平甚至觉得自己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朦胧之间，他看到清灵儿放下金属容器，急急忙忙向他跑来，紧紧抱住了他。 墨绿色的雾气像细小触须一般从他身体里冒出，渐渐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包裹起来。 紫阳真人脸色一变，伸手一拉，强行将清灵儿拉开，接着一把扯烂诸葛太平上衣，双手分别按在他的心口和丹田之上。 诸葛太平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意识逐渐清醒，四散的雾气也逐渐回到了他的体内。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到师兄师姐们都围在他身边，神色之间满是关切。 紫阳真人在大殿正中端坐着，为已经晕过去的清灵儿灌输真气。 “太平！恭喜你通过了四神试炼。”说话的是他这一代的大师兄。 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向他道喜。 诸葛太平笑了起来，先前那些杂音早已被他遗忘。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四岁。 遗忘吧……娃儿……你不该知道的。 那一年，诸葛太平十六岁。 在山下就能闻到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四周如此安静，没有虫鸣，没有乌啼，两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猎魔归来的诸葛太平已行至石制阶梯尽头，诺大的朱雀宗山顶山庄大门紧闭，平日里守夜的弟子一个都看不见，门前的灯笼也早已熄灭。 他抬头看去，天空中的月亮几乎被血色填满，略带幽红的月光洒在每一个角落，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怎……不走……？” 诸葛太平驻足门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大门无风自动，像是被人推开一般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朱雀宗的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臂落了一地，一如七年前的卧龙村。 【是天灾吗？不，不可能，寻常邪物根本连靠近朱雀宗都做不到。】 【何况师父还在。】 【对了，师父，师父呢？】 “……太平……快……醒！”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唤，踉踉跄跄地跨过一地尸体冲入山庄大殿。 大殿的情况更加惨烈，各种脏器碎肉黏在墙壁和柱子上，有些仿佛还在微微搏动。 清灵儿双眼无神，瘫软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粘稠液体满身都是，沿着她的身体慢慢向下滴落。 诸葛太平定了定神，强行压下慌乱的思绪，一步步走向清灵儿。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本应熟悉又温暖，却莫名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娃儿……” 第16章 填满 紫阳真人悄然出现在身后，让诸葛太平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娃儿，你回来了。” 紫阳真人轻抚三缕长须，慢慢从他身边走过： “比预想的要早上很多，看来你确实功力大进，都快要赶上为师了。” “师父，为什么？”诸葛太平神色之间不仅有迷茫，更多的是恐惧。 “哦？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紫阳真人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又带有一丝癫狂： “你明明全都知道，却总是装作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 “你知道卧龙村的人不过是想利用你，至于你快乐与否，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 “你能猜测出那黑布一般的邪物到底是从何而来，可你从来不愿意去细想。” “至于现在……朱雀宗的秘密，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都忘了。”诸葛太平看着紫阳真人身上那件沾满鲜血的紫袍，又补上一句： “是师父你让我遗忘的。” “你要是不加这句话，我还能觉得记忆封印这种旁门左道对你有效果。”紫阳真人摇摇头： “本来这个时候把你派出去就是想为朱雀宗留个传人，看来人生不如意果然有十之八九……” “记忆封印？师父，我不明白。” 紫阳真人停了一步，像是在琢磨诸葛太平话里深意，他仿佛感觉到了刚才那句“是师父你让我遗忘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 不过也仅仅是停了一步，他就没有再细想下去： “算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他走到双目无神的清灵儿身边，伸手轻抚女儿头顶： “养女千日，是时候让她尽尽孝心了。” 诸葛太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将要发生之事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飞身扑了过去： “师父！不要！” “轰！” 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被一股巨力炸成了碎片。 “你有病啊？！” “有啊，干嘛？你有药啊？” 莫名其妙的争吵声在大殿废墟上响起，气急败坏的矮小侏儒正对着李红豆跳脚大骂。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以往走到这一步，被自己的赐福能力影响之人绝对无法离开回忆构成的梦中梦，这盘棋他本已稳操胜券。 谁知道这次还有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主，这疯女人自从发现诸葛太平叫不醒以后就开始偷偷摸摸在大殿周围安装炸弹。 自己看戏看得正入迷，刚打算搞点爆米花好好欣赏这盘棋的结局，享受享受将死对手的快感…… 结果最后的棋子还没落下，就被一个局外人连棋盘带桌子一起掀了。 用的还是那精神病患者自己臆想出来的炸弹！ 早知道就不管什么回忆真实性，冒着被诸葛太平发现的风险也要搞几个人偶出来把这疯女人拖住。 矮小侏儒强忍内心怒火，试图和对方讲讲道理：“你他妹的有没有想过，这个叫诸葛太平的万一被你炸碎了咋办？那岂不是便宜了我？” “虚个蛋，他才没这么脆弱。”李红豆站在废墟之上得意洋洋： “再说了，我安装炸药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肯定只炸建筑不伤人，我觉得他没事就是没事……大概吧。” 刚说完，李红豆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红豆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立刻兴奋起来：“你看，他这不是好好的嘛，完好无损！” 乌纱帽被炸飞，满头落灰，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的诸葛太平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红豆竖起大拇指，然后那根大拇指就整个掉了下来。 李红豆权当没看见，伸手给诸葛太平掸去破烂飞鱼服上的细小碎砖。 “诸葛兄不好意思哈，你刚才就好像中邪了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我再不搞点猛的，那什么血月梦魇就要满了，只好出此下策。” “嘿嘿嘿，晚啦，血月已经被填满了。” 矮小侏儒往天上一指，挂在黑色幕布上的月亮果然已经被血色填满，甚至还溢出不少，像是血浆一般的粘稠液体沿着边缘向下滴落。 “好戏已经收场，你们就永远被困在这地方吧，再见，再也不见。” 矮小侏儒装模作样鞠躬谢了个幕，接着他身后的空气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一扇门的形状。 就在他想要跳进门内的时候，一只只有四个手指的血手迅速杀到，将他的脖子一把掐住，把他扔到了废墟之上，无形之门随之消失。 还没来得及起身，凌厉一刀接踵而至，矮小侏儒再次体会到了身首分离的滋味。 “没用的，已经填满的血月不会再消褪，神识消散，肉身变成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就是你们无法逃避的命运。” 矮小侏儒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边，嘴里不断发出尖锐扭曲的嗤笑声，仿佛对自己被一刀两断毫不在意。 诸葛太平又斩出一刀，将他的头颅一分为二，接着像是剁肉一样对着他的无头残躯疯狂挥砍。 被一分为二的头颅之间伸出数个肉芽，片刻后又将头颅拼合到了一起。 “没事，反正又不会痛，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砍累了再走，正好欣赏一下你们垂死挣扎的样子，嘿嘿嘿。”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这些嘲讽，依然沉默不语，只一刀一刀砍向那支离破碎的无头残躯，就像他在卧龙村一刀一刀砍向练习用的草人。 他本就血肉模糊的手指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强度的挥刀，很快就露出了皮肉下的森森白骨，他换了一只手继续挥刀，直到两只手连骨带皮全都分崩离析，他才将唐刀往地上一扔。 矮小侏儒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悄悄开始重组起他那快要变成肉泥的残躯。 然而诸葛太平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用自己已经没有手指，看起来光秃秃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向矮小侏儒还未能重组的残躯，每一击都击穿了碎肉，直打到山庄大殿的废墟破瓦之上。 终于，诸葛太平连光秃秃的拳头都没有了，他开始用尽全身能用的部位，脚踩、头锤、甚至用牙咬，像是在不顾一切地发泄心中所有被他用冷静外表藏起来的情绪。 这副疯狂的模样让李红豆都感到有些害怕，但真正被恐惧填满内心的，是那个自称最了解恐惧的矮小侏儒。 因为他开始感觉到“痛”了。 第17章 幻痛 痛。 本是不可能在梦境中感受到的。 因为健康人的神经系统一旦感受到来自肉体的痛楚，不用多久就会醒来。 然而有一种痛，却可以在梦境里长期存在。 那就是精神上的痛。 并非通过神经传达给肉体，只是意识模拟出来的幻痛，却能让每一个经历过此类梦魇的人都印象深刻。 是什么原理让精神上的幻痛超越了肉体带来的真实痛楚，即使是梦魇的制造者也不明白。 不过他已经没有细想的余地了，随着诸葛太平自残一般的疯狂攻击，那溢出的情绪已经影响到这梦境的每个角落。 先是生物，李红豆首当其冲和诸葛太平起了共鸣，幻痛从胸口开始，像是被猛地一拳击中前心，短暂的失神后撕裂般的感觉瞬间扩散，让她痛到满地打滚。 矮小侏儒虽然只剩一个头，但这种幻痛依然能直直钻进他的意识深处，让他五官扭曲变形到了极致，仿佛是在经受凌迟之苦。 接着是死物，废墟上的碎砖破瓦开始颤抖震动，两边的树木无风自摇，树叶树枝一点点断裂掉落，发出和人骨折断一样刺耳的咔咔声。 点点火苗从天而降，掉落在那些树木、房屋、残垣断壁之上，整个朱雀宗山庄的废墟都被这无根之火点燃。 矮小侏儒在幻痛折磨中向上瞥了一眼，只见他引以为傲的血月已经变成了一团大火球，那点燃废墟的无根之火就是来自这里。 “不可能！怎会这样的?！血月梦魇，他妹的给我恢复原状啊！” 他试图激活自己获得的赐福能力，然而那如凌迟般的幻痛让他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连我都知道，恐惧的尽头就是愤怒，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即使在满地打滚之际，李红豆也不忘嘲讽一下敌人。 这个道理矮小侏儒当然明白，被恐惧逼到无能狂怒之人并不少见，但这种情况他可从未遇到过。 即使是李红豆这样不可理喻的精神病人也不过是利用这地方的特殊性，加上超乎常人的想象力才能凭空造物而已，这他还能勉强接受。 毕竟这地方是用对方记忆在对方神识里制造出来的，一个像是梦境又并非完全是梦境的魂魄囚笼，会受到对方影响并不奇怪。 可自己终究是这个梦境的制作者，就算会受到对方影响，他也能随机应变，通过种种手段重新夺回这里的支配权。 这是他在获得赐福后的二十年里，用一次次实战换来的经验。 而现在所有被他制作出来的梦中之物都已经被烈焰吞噬，他却无能为力，连已经填满的血月都被扭曲成了一个大火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必不可能相信。 【难道那看起来十分正常，自始至终都在冷静克制的人，其实是个比李红豆还要疯狂的癫子?】 【不对，这个叫诸葛太平的不应该是李红豆自行臆想分裂出来的他人格吗？】 【那为何会有如此完整又独特的记忆，又为何会爆发出如此真实而强烈的情感?】 【难道这家伙的身体里真的又多出来一个灵魂？一直以来他们都理解错了？】 他开始用心去感受钻入脑海的幻痛，那不仅有从恐惧转化而来的愤怒，还有深深的恨意。 作为入侵他人神识的梦魇制造者，他能感觉到那恨意不是对别人的恨意，而是对诸葛太平他自己。 是否就是这股对自己都不依不饶的恨意，引出近乎疯狂的自毁倾向，才造成了这里的变化。 “疯子……全都是疯子，一个比一个癫，他娘的，下次绝对不去招惹什么精神病人。” 就在矮小侏儒自怨自艾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惜没有下次了，就凭你孟岩，还不够格。” 矮小侏儒猛地瞪大双眼，张嘴大喊起来：“我懂了！是愚弄！大长老饶命！百搭大长老！救救……” “我”字还没喊出口，一团烈焰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的眼球亦在同时炸裂，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岩浆一般的液体，将他的头颅连皮带骨灼烧融化。 他那血肉模糊的残躯也开始燃烧，同样血肉模糊的诸葛太平跪在废墟之上一动不动，任由身下的火焰慢慢向自己蔓延。 李红豆见状心下大惊，强忍幻痛冲过去一把将他从火堆里拉了出来。 “你在搞什么飞机！想自杀吗？别忘了那矮子说过，就算在梦境里受损过重也是会让神识消散的！” 见对方依然一言不发，李红豆定睛一看，诸葛太平的双手双腿都已经支离破碎，半边头颅由于撞击过猛凹了进去，脸上皮肤几乎脱落殆尽，露出面皮下紧咬的牙齿。 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自己动了，李红豆果断把他横抱起来，一起躲到一个火焰还没有蔓延过去的角落。 李红豆尝试着用“空想具现化”给诸葛太平恢复血肉，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幻痛无法集中精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在梦境中凭空造物的能力对此完全没有效果。 她开始焦急起来，仅仅是被感染到这种幻痛已经让她难以忍受，身为一切原点的诸葛太平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诸葛太平！你……你不是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吗？我还要靠你对付那群邪魔歪道，你不要自己输给自己啊！” …… 写有《除魔卫道》四个字的牌匾在烈焰中劈啪作响，已经没有眼皮的诸葛太平好像听见了这个声音，同时也听见了李红豆的呼唤。 【啊，是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灭门之仇还没有报，还有清灵儿，我还要守护好清灵儿，让朱雀宗继续传承下去。】 【守护……太平……】 【我绝对不会……输给自己！】 随着诸葛太平意识逐渐清醒，他破破烂烂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复，影响周遭一切的幻痛和火焰随之逐渐平息，而此时矮小侏儒的残躯已经彻底被烧成了灰烬。 一阵风吹过，卷起还在阴燃的灰烬向天空中完全恢复正常的月亮飘去。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以月亮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崩缩的漩涡。 看来随着梦魇制造者的神识彻底消散，这个地方也即将完全褪去。 “李红豆。”恢复大半的诸葛太平终于开了口。 “干嘛？”李红豆靠着墙，望向天空中的漩涡。 “我决定了，我要用尽全部力量去对付这群邪魔外道，去寻找我们一体双魂的真相，无论我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他人格。” 诸葛太平躺在李红豆怀里，同样望向天空中的漩涡。 李红豆低下头，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诶？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你就是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诸葛太平闻言一愣，已经有了眼皮的双眼越睁越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愤怒的影响还没有消退，在这地方彻底消失前，李红豆好像听到诸葛太平十分难得的说了句脏话。 “还不是你这家伙让我纠结的，你个锤子。” 第18章 巫瑜 “红豆，李红豆，醒醒。” 诸葛太平睁开眼睛，发现有个女子正蹲在睡袋边上用手指轻轻弹自己脑袋。 她有着十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穿着一件白色冲锋衣，下身是松松垮垮，露出脚踝的七分工装裤，宽宽的裤腿让这条裤子貌似更像裙子一点，硕大的裤子口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遮阳用的鸭舌帽下，不算很长的头发扎了一个单马尾束在后面，看起来十分清爽干练。 一条游鱼似的红色胎记从她左耳耳根处一直蔓延到胸口之上，这样明显的特征并不难认，诸葛太平很快就从李红豆记忆里知道了她的名字。 “巫瑜?” “没错，就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巫瑜爽朗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条上弦月： “你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睡。” 【睡了一天一夜？那怎么我还是觉得身体非常疲劳？】 诸葛太平一开始还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概是因为“血月梦魇”是以目标对象的记忆为基础制造的，所以即使睡着了，也会消耗目标对象的体力，更不用说差点支离破碎的精神。 这类似于一种可慢可快的诅咒，如果神识真的被困住，只怕不用多久身体也会力竭而亡。 “说来话长……”诸葛太平转过头去，果然看到胡伟正在把玩他自己的收藏品： “胡伟兄，你之前说对我们的情况有点头绪，现在怎么样了?” 胡伟闻言，放下手中的藏品走了过来： “你是诸葛太平对吧？能不能换李红豆出来，我们有事和她商量。” 诸葛太平点点头，和看起来十分兴奋，正在半空中转圈圈的李红豆虚影交换了一下眼神： “胡伟兄果然感觉敏锐，可以，我这就换她出来。” “哟，巫瑜～好久不见，你们……” 李红豆刚进到自己的身体里，招呼还没打完，就感觉到心中传来抑制不住的愤怒和恨意，像是诸葛太平在梦境里残留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诸葛太平马上察觉到了异样，但就像是被拒绝了一般，他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个时候切换身体掌控权。 接着李红豆一拳打在了猝不及防的胡伟脸上。 …… 左脸乌青发肿的胡伟搀扶着李红豆走进德安医院。 刚进门，他们就吸引了不少护工的注意，在一阵交头接耳后，一人迅速离开，其余护工们则纷纷围了上来。 胡伟非常冷静地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接着和李红豆一起坐进了服务台边上的等候座位里。 没多久，李红豆就看到梅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刘三九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刘三九向胡伟问道：“她怎么肯回来了？你又是哪位？” “我是李红豆的同学。”胡伟露出一个儒雅随和的微笑：“您就是刘医生吧？” 见对方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的身份，胡伟接着说了下去： “李红豆从医院逃离以后就来找了我，还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过她这人从小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我觉得这一切多半是她自己犯了病。” “于是我就和她说，那些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玩意儿，德安医院出了名的口碑好，怎么可能会有人害你呢？” “我好言好语和她商量了一阵，打算送她回来好好治疗，可是她偏不肯，结果您也看到了。” 胡伟指了指自己乌青发肿的脸，周围的护工也没少吃李红豆的亏，一个个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我……我不想再伤害别人，我想治好我自己。”一直沉默的李红豆终于开了口。 她满怀歉意地看向四周护工，然后开始自己扇自己嘴巴，呜咽道：“之前犯病伤到了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刘三九连忙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关切地握住李红豆双手： “没事没事，咱们医院里会动粗的病人很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何况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们不会计较的。” 见李红豆不再自残，他这才缓缓坐了回去： “所以说，你是察觉到自己打伤同学，愧疚感让你恢复了一点理智，这很好，能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就是很大的进步。” 李红豆点点头，然后问道：“刘医生，你看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当然可以，一般来说精神分裂是无法区分现实与幻觉的，更不要说是自己主动求医，所以我觉得你痊愈的希望很大。” “来，你先跟我回病房。”说完，刘三九招了招手，护士推着他往电梯走去，胡伟也搀扶着李红豆跟了上去。 走在通往五楼重症区原本病房的路上，刘三九一路都在劝慰李红豆，并向她分析病情： “你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状时间较长，也最难治疗，不过它对你的影响不大，毕竟正常时间偏多。” “解离性人格分离的情况似乎最近才出现，这个比较好解决，而且也不会对你的生活起居产生太大影响，我打算把这个问题放在第二位。” “最迫切需要治疗的是你的躁狂倾向，虽然也和你的精神状态有关，但躁狂属于神经症，可以通过简单的药物抑制，所以我打算先从这里入手。” “我已经和医学会的同僚讨论过你的病情，我们一致认为应当区分症状，对点下药，逐步逐步……” 众人还在听着刘三九叨叨他的长篇大论，突然看到一个歪着眼斜着嘴还流着口水的矮小侏儒从边上一间病房里跑了出来。 那矮小侏儒也同样看到了他们，在发现李红豆的一瞬间，他扭曲暗淡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彩。 接着他用踉跄却又快速的步伐冲到李红豆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含糊不清地哀求道：“大……大长老，嘁嘻嘻，大长老舅舅……呕。” 就在众人迷惑不解之时，一旁的病房里匆匆忙忙跟出来两个护工。 刘三九厉声责怪道：“这人怎么跑外面了？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他的吗？” “不好意思啊刘医生，他比我们想象的灵活多了，一时疏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个护工一边道歉一边架起那个侏儒把他拖了回去。 众人走过被口水弄湿的地板，还能听见病房中传来一阵胡言乱语。 “梦……梦里有好多个，假的都是真的百搭……北风大，大三元，胡，嘁嘻嘻。” 李红豆皱了皱眉：“这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在医院里见过?” “他叫孟岩，先天性痴呆，昨天才送来的。”没等刘三九回答，推轮椅的护士就解释起来。 尽管被护士抢了话，看起来也没有丝毫不满的刘三九用充满怜悯的语气补充道： “你别看他个子不高，其实他已经三十有六，就因为先天有缺陷所以才造成了发育不正常，不像你还能治疗，他是真的没救了，也算是个可怜人。” 说着话，众人来到了李红豆原本的病房，这里的一切还和她离开时一样，似乎是知道她肯定会回来，所以什么都没动。 见到李红豆非常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茶杯给自己倒水，胡伟长舒一口气，看起来算是放了心。 “李红豆，你安心养病，我先回去了。”胡伟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个看不出材质的紫红小葫芦放在李红豆床上：“这个送你。” “这是啥？”李红豆拿起紫红小葫芦端详起来。 “我奶奶留下来的，说是可以辟邪，你犯病的样子和中邪有一拼，以后就挂脖子上吧，搞不好能让你更快痊愈。” 李红豆嬉皮笑脸地将小葫芦挂到了脖子上：“行，那我就不客气啦，等我痊愈以后再给你打一拳补偿补偿。” “免了，朋友之间不计较这个，你能好好接受治疗就算对得起我了。”胡伟摆摆手，转头和刘三九身后的护士套了个近乎： “护士姐姐，我们加个腾信呗，万一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到我。” 那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梅姓护士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拿出手机和胡伟互相加了腾信。 第19章 乐子 李红豆出逃之事就此告一段落，刘三九也派人收回了之前发出的寻人启事，一切看起来正常又平静。 医院里上到医生下到护工，所有人都认为之前发生的不过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臆想。 此后几天，刘三九先是开出了一些神经抑制类的药物，并坚持要亲眼看着李红豆服下。 每次梅护士推着轮椅过来，都会抱怨胡伟没事就来骚扰她问长问短，李红豆对此只能带着歉意笑笑。 这期间，刘三九和医院里的其他医生一样，时不时会来给李红豆做一些语言类的治疗，甚至和医学会一起制作出了一份有针对性的系统脱敏表格，据说在抑制狂躁和焦虑方面效果显着。 为了让系统脱敏法产生效果，刘三九过了下班时间后，还亲自过来手把手教李红豆如何局部放松，又如何将这种感觉扩散到全身。 这让李红豆很是感动，她逐渐回忆起了在出逃之前，刘医生，也就是自己的主治医师就是这样关心她的。 …… 这一天，刘三九和梅护士带着两名护工过来查房。 “李红豆啊，你这几天治疗下来感觉如何?”刘三九用十分真诚的语气问道。 “很……不错。”李红豆似乎因为神经抑制类的药物影响，说起话来平静又缓慢。 刘三九满意点头：“那你先前说自己看到的分裂人格幻象呢？” 李红豆眼神漠然，慢慢环视一圈：“不在了。” “很好，前两个轻微症状已经被暂时抑制。” 在刘三九的示意下，两个护工上前帮助李红豆慢慢躺倒，接着用床上的皮带捆住对方四肢。 “那我们今天开始对最棘手的间歇性精神分裂进行治疗，我打算趁药效还在，先尝试刺激疗法，手段会有些激烈，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李红豆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朦胧之间，她好像看见刘三九捂着肚子，表情十分痛苦地弯下了腰。 没等两个护工靠近，刘三九就张口哇哇吐了起来。 他吐出了一块又一块灰白色，带着血丝的软肉块，像是被切开的猪脑花。 “刘医生？你没事吧？”刘三九身后的梅护士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问道： “我看你状态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咳……没事……”刘三九咳嗽两声，同时摆了摆手。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像是变了个人。 然后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向着门外吩咐道：“大头，可以了，开始干活。” 病房的墙壁开始扭曲并快速褪去，转眼之间病房内的所有人附带着床和柜子都被转移到了那有着祭坛的大空洞之中。 梅护士惊呼出声，李红豆床边的两个护工连连后退，带着一脸懵逼的神情四处张望。 只有轮椅上的刘三九气定神闲，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变异三头黑鹤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 “第二次，怎么样，这次总是万无一失了吧？” 三头黑鹤中间的头迅速变化，细小触须凝结成一张畸形鸟头。 “二头你得意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祭品是自己送上门的。” 畸形鸟头细长的脖子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把梅护士和两个护工吓到瘫软在地。 “就算祭品是自己送上门的，但她总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绑在床上。” 刘三九从轮椅上站起身，利落的动作看上去一点不像个虚弱的老人： “所以这还是我的功劳。” “说起来，加一张床不会影响仪式效果吧？” “不会，你把她绑泥头车上送来都不是问题。”说着话，三头黑鹤身上的裂缝里开始探出鞭子般的触手向病床伸去。 就在这时，被捆住四肢的诸葛太平突然有了反应，腰身上下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触电抽搐，又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三头黑鹤伸出的触手僵在原地：“祭品怎么了？你都给他吃了什么药？” “当然是神经抑制类的药物，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反应啊？” 就在刘三九靠近查看的时候，诸葛太平终于把胸口的葫芦抖到了嘴里。 他用牙咬紧紫红小葫芦的塞子，用力一扯，紫红小葫芦发出“啵”的一声，接着向上喷出一股白雾。 一个小小的人儿随着白雾从葫芦里蹦了出来，并且在半空中迅速变大。 只用了两秒不到，小小的人儿就变成了一个扎着单马尾，有着显眼红色胎记的女子。 女子骑在诸葛太平腰间，一伸手从工装裤的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和三节棍差不多的东西，接着用劲一甩。 三节短棍快速收紧，并从顶端伸出一节尖锐的十字棱，拼合成一杆长柄武器。 刘三九看她俯下身子想要给祭品解开束缚，连忙从轮椅上抽出拐杖刺了过去，身后三头黑鹤的触手也缠了过来。 只见那女子非常利落地抬腿转身，单手甩杆，手中武器顶端那十字棱中心射出一根发着蓝色微光的细线，犹如利刃一般将身后触手切断，另一只手趁机解开了诸葛太平右腿上的束缚带。 “这什么奇门兵器？难道是鱼竿？” 变异三头黑鹤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它那些触手会像用作鱼饵的蚯蚓一样被鱼竿上的鱼线给切了。 女子向后一弯腰，避过刘三九刺来的拐杖，同时将鱼竿一伸，尖锐十字棱准确无误地穿过诸葛太平左腿束缚带，随着她翻身落地，这条束缚带亦被一挑而断。 “巫瑜姑娘，多谢。”下半身获得自由的诸葛太平两腿一抬，刘三九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拐杖被他牢牢夹住。 落地后的巫瑜爽朗一笑，一只手去解开诸葛太平右手束缚带，一只手向身后甩杆，蓝色细线在半空中快速舞动，将再次袭来的触手尽数切割。 右手也获得自由的诸葛太平身子一扭，自行解开左手束缚的同时双腿猛一用力，刘三九的拐杖被他轻易扭断。 巫瑜已经摆开架势，和变异三头黑鹤开始正面交锋，诸葛太平也已经解开了全部束缚，从病床上翻身落地，失去武器的刘三九咬牙切齿连连后退。 “哈哈哈，想耍我？先回去练个两年半再说。” 变成虚影的李红豆飘在病床上方直拍大腿，尽管除了诸葛太平没人能听见，但她还是笑得非常开心： “爽！没想到耍人的乐子这么足，我都快爱上这种感觉了。” 第20章 死机 几天前，逸仙小区后山里的小型避难所中，李红豆一拳打在了猝不及防的胡伟脸上。 胡伟虽急退两步避开了后续攻击，但第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吃下了：“李红豆你不是吧，这个时候发癫?” 李红豆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不……不一样……我这次有意识……只是控制不住，巫瑜！” 巫瑜见状二话不说立刻给她来了个十字固。 胡伟也整个人扑了上去，把李红豆压得死死的。 这三个人从小玩到大，李红豆发起癫来的怪力他们很清楚，所以两个人一起上并不为过。 李红豆经过一段时间的剧烈挣扎以后渐渐没了力气，心中无法抑制的情绪也一点点平息下来： “不好意思啊，再压制我一段时间，等余波过去我们再来说之前的事。” 虽然被打了一拳，但胡伟反而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你这次癫法和以往不同啊，还有什么新花样?” “是这么回事……”李红豆将方才和诸葛太平一起在梦中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我觉得刚才那无法抑制的冲动可能是诸葛兄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激烈情绪。” 她顿了一顿，目光看向天花板： “诸葛兄你别内疚嘛，这又不是你的错，要不是这样我们可能就要一辈子困在那什么血月梦魇里了。” “而且我也是换回身体以后，才能切实感受到这种感情是多么让人痛苦，所以该说抱歉的是我。” 巫瑜看着李红豆用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自言自语，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向着胡伟扬了扬下巴：“这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一体双魂？你确定这不是什么新的症状？” 胡伟也被李红豆恶心到了：“额……她能通过分身看到我们保险箱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单纯的犯病……吧？” 巫瑜点点头：“好，姑且相信她，一体双魂的案例钦天监里也有过记录，虽然没她这么夸张就是了……”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同时察觉到了一个关键词，两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钦天监?” “嗯，钦天监。”胡伟像是报复一般偷偷掐了掐身下李红豆的手臂：“你不发癫了吧？那我们松开你了哈？” 见李红豆一动不动算是默认了，巫瑜胡伟两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各自亮出一块小小的金属腰牌。 “老院长之前特地嘱咐过，不要让你掺和钦天监的事情，他只想让你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胡伟的腰牌上刻有一个“玄”，背面是他的名字。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已经被卷进来了，不和你讲清楚反而会害了你。” 巫瑜的腰牌上刻有一个“地”，背面同样有她的名字。 “所以我和巫瑜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们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也好让你有所防范，至于老院长那边……等他清醒的时候我们会自觉去挨骂的。” 两人同时摆出一副苦瓜脸，接着把腰牌收了回去。 “等下，等下等下等下……”李红豆慌慌张张坐了起来：“真有什么钦天监？你们俩还在里面任职？” 【这不会又是我在犯病了吧？】 她无声望向一旁的诸葛太平虚影。 “他们的腰牌货真价实，和我的一模一样。”飘在半空的诸葛太平虚影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过这样的话……反而多出了很多问题……还有关于我自己的问题，让我好好想想……” 巫瑜和胡伟对视一眼，决定从头开始解释： “大道分崩衍万物，万物相生亦相克，有灵长之首的人类，自然也会有伤害人类的妖异邪物，它们引起的灾祸就叫做天灾，而钦天监就是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由朝廷设立的组织。” “这个组织上古时期就已存在，经过历朝历代，尽管名称有所变化不过职责不变，在负责消灭天灾的同时也担任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事务。” “到了现代，钦天监被国家接手，虽然经历过一系列动荡差点覆灭，但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 “即使现代社会灵气日益稀薄，天灾邪物也在逐年减少，可人祸却不减反增，术业有专攻，国家还需要能应对超自然事件的猎魔人。” “这些人祸基本上都是那些靠歪门邪道获得超自然力量的修炼者组织造成的，比如由散修抱团组成的异人会、钦天监的老对手截天教、打着慈悲旗号行极端之事的白莲宗等等。” “还要时刻提防外来的密斯卡托尼克学者、誓约门徒之类的家伙闹事，以及灵宝斋时不时玩脱失控。” “由于国内相对来说还算和平，钦天监又无法公开招募人才，而且猎魔这件事非常危险，拖家带口的人往往豁不出去，于是上面决定开设特别的福利院训练无依无靠的孤儿。” “咱们晴天福利院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我们有全国最顶尖的训练师，老院长带出的优秀人才数不胜数，现任监正也是他的徒弟。” 巫瑜和胡伟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所知有关钦天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接着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无论我们多么小心谨慎，和你常年相处多少会露出一点马脚，难道你完全没察觉到吗？” 李红豆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严肃，不过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巫瑜和胡伟都知道她这是被巨大的信息量塞入大脑的常见表现。 也就是说，她死机了。 倒是诸葛太平给出了只有李红豆能听见的答案： “刚才我翻了一下你的记忆，确实有不少人提到过钦天监的事情，不过都被你忽略或遗忘了。” “这倒是让我觉得，会不会是你的潜意识还记得这些，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臆想才把我凭空造了出来……” “不过我决定先不纠结这个，摸清对手底细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他们刚刚好像提到什么人祸，我觉得可以从那地方入手。” 听到诸葛太平这么说，李红豆终于从死机状态恢复过来，只见她微微一笑，决定依葫芦画瓢装个逼： “哼，我当然会察觉到，你们这群家伙和老院长经常说不见就不见了，还一天到晚背着我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事有蹊跷。” “但是我大人有大量，不想和你们计较，当务之急是摸清对手底细，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人祸是吧？我觉得可以从那里入手。” 尽管她在装逼的时候依然挂着死机状态的扑克脸，但内心却在狂喜： 【哈哈！巫瑜胡伟都说我是一体双魂，诸葛太平完全可能真实存在！我的经历也不是假的，这些都不是假的！我最多算是记性不好，肯定不能算是精神病，我就知道我没病！】 巫瑜有些惊讶，蹲下去拍了拍李红豆肩膀。 “可以啊李红豆，我还和胡伟打赌说你一定不会察觉到的，没想到你不仅有所察觉，现在思路还这么清晰，看来这些年总算是成长了点，姐姐我甚是欣慰啊。” “你才大我几天啊就号称是我姐姐。”李红豆一脸嫌弃：“别废话，那些打我主意的人是谁，知道就快讲。” “嘿嘿～”巫瑜坏笑着回答说：“抱歉，我不知道。” 第21章 将计就计 差点没被巫瑜气死的李红豆两眼一翻： “我觉得我马上要犯病了，请你们把我送回医院，谢谢。” “嗯？送回医院？”巫瑜点点头：“可以啊，这可是你说的，正巧我原本就打算这么做。” “我错了，姐，我没病，我很正常。”李红豆一秒认怂。 接着她用过刚刚重启的脑子想了想，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原本就打算送我回医院？什么意思?” “先说好，我其实是反对这么做的。”胡伟嫌弃地看着一脸坏笑的巫瑜解释道： “你这个姐姐听到具体情况后立刻就打算把你当鱼饵用了。” “鱼饵？你不会打算让我以身犯险，把这群不知底细的人全钓起来吧？”李红豆冷静下来后逐渐找回了她的智商。 “对啊，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主动出击。”巫瑜恬不知耻地承认了。 李红豆马上否定了这个主意：“他们又不是傻子，我回去以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控制住我，到时候再想跑可没上次那么容易了。” “别急嘛，姐姐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巫瑜从工装裤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葫芦挂件递给李红豆： “这是研发部门做出来的紫金葫芦仿制品，几乎没有任何灵气外露，十分难以察觉，我们可以利用它摆对方一道。” 【刘三九！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无视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李红豆接过挂件左右翻看： “紫金葫芦？西游记里对付孙悟空用的法宝？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个？有这么强力的法宝直接一路收收收不就搞定了？” “只是劣化仿制品而已，既然没有灵气外露，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力量，大多数时候我和我的同僚都是用它来临时关押失去抵抗力的邪物，和原版不能比。” 说完，巫瑜白了胡伟一眼。 “虽然研发部门做出来的东西九成九都是垃圾不假，但也有很多东西还是有用处的，比如你的武器‘独钓寒江雪’。” 胡伟怼完巫瑜，又补了一句：“顺便一提，我就在钦天监的研发部门任职，而巫瑜是在战斗部门。” “好吧，倒是很符合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爱好。”李红豆将话题扯了回来：“那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个小葫芦?” 巫瑜对劣化复制版的紫金葫芦一指：“首先让这个葫芦把我收进去，然后让胡伟带你回德安医院假装接受治疗顺便把葫芦送给你……” “……等到对手露出马脚的时候你只要把塞子拔下，我就能出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红豆对这个荒唐的计划不置可否： “会不会太危险了？你一个人能搞定那些不知底细的家伙吗？” 巫瑜看起来胸有成竹： “开玩笑，地级猎魔人已是人间翘楚，虽然我排在末尾，但一般的天灾人祸我还没放在眼里。” 李红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向诸葛太平问道： “地级，那不是比诸葛兄你还要高一阶？也就是说她比你还强？” 诸葛太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胡伟插了个嘴： “巫瑜是钦天监目前最年轻的地级猎魔人，她的各项能力都很强，这一点毋容置疑。” “但我觉得我还是要小心行事，因为外道法术千奇百怪，哪怕是监正亲自下场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怕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冒险怎么可能有收获。”巫瑜反驳道： “再说，他们手里还有李红豆的随身物品和头发，天知道除了把她拉入梦境以外还会有什么手段。” 李红豆听出了巫瑜言语之间对她的关切之情，这种情况下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不过他们会放心露出马脚的时候，一定是已经把我完全控制住的时候，如果到时我连拔葫芦塞子的余力都没有，那怎么办？” “所以才叫冒险嘛。” 巫瑜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李红豆开始后悔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点了头。 “李红豆，换我来。” 身子微微一抖，诸葛太平抱拳拱手对面前二人施了一礼： “两位同僚，幸会幸会，在下诸葛太平，和两位同属钦天监，虽然可能不是同一个世界，但除魔卫道之心想必是一样的。” “啊……我是没办法啦，毕竟自己无亲无故的没地方去，而且钦天监薪水待遇确实很不错，研究部门也相对比较空闲，我甚至还有时间写网文小说。” 看出对面已经换了人的胡伟实话实说：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除魔卫道之心，这种事估计也只有巫瑜有兴趣。” 胡伟的小说李红豆也在追，好看是好看，但这货一万个字里至少有一百个错别字，而且动不动拖更欠稿，让读者抱怨不已，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于是李红豆索性放书架里养着，等差不多完结了再一次性追完，为此没少被胡伟喷什么“养书会养死”之类的话题。 倒是巫瑜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学着李红豆的语气装模作样回了一礼： “诸葛兄！幸会幸会，你真的不是那二货犯病臆想出来的?” “我没病！你才是二货！”李红豆本能反驳，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话只有诸葛太平能听见。 “我不知道。”诸葛太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不过方才我听到了你们的计划，如果对方露出马脚的时候换我来控制身体，成功率应该会高很多。” “对方曾经说过要活的才有用，所以他们多半会使用蒙汗药一类的药物，加上一些束缚来控制我的行动。” “而钦天监对这种情况专门训练过，我想我有把握至少能把巫瑜姑娘从葫芦里放出来。” 巫瑜上下打量着面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诸葛太平：“钦天监确实有这种训练，我都开始怀疑你的来历了。” “以后有机会慢慢讲给两位听，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诸葛太平看向巫瑜： “巫瑜姑娘，你刚刚说寻常邪物不是你的对手，我想试一下你的实力。” 巫瑜一挑眉毛：“巧了，我也想试试你的实力，怎么个试法?” 诸葛太平伸出右手：“这个身体里没有多少灵力，我会尽我所能，请你用三分功力和我对一掌。” “好。” 好字出口，巫瑜也没有什么准备动作，直接了当击出一掌。 诸葛太平面对这突然一击丝毫没有慌张，非常迅速的回了一掌过去。 “啪”的一声，两掌相碰，巫瑜退上三步，诸葛太平退了五步。 “合格！”两人异口同声，相互认可了对方。 巫瑜笑着甩了甩手：“没想到李红豆除了蛇皮走位以外还有这张底牌，那我就更放心了。” 诸葛太平也甩了甩手：“巫瑜姑娘方才并非空口说大话，这样我也放心了。” 巫瑜想了一想，补充道：“你在大空洞里能发挥多少实力？三转？四转？” “四转巅峰。”诸葛太平如实告知：“那个大空洞能激发我的潜能，但需要一点时间积蓄灵力。” “不过从上次交手的情况看来，对手也就最多二转的修为，比普通人强上有限，成功率很高。” “一转二转是什么意思？”李红豆好奇道。 “一到九转是指修为品级，原本是一息之内灵力轮转大周天的次数，后来修炼者们为了方便起见，就用这种方式区别强弱。” 诸葛太平说完，为了防止自己的解释和现代世界有出入，于是便看向巫瑜示意让她补充。 “一转隐气不显，二转七窍玲珑，三转通脉活血，四转钢筋铁骨，五转凝意归元，六转天地交感，七转超凡入圣者可称半仙，八转人道合一已经达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全世界都没几个。” 巫瑜明白诸葛太平看向自己的意思，说完就回问道：“一样吗？” 【九转呢？】第一时间想到九转大肠的李红豆有些疑惑，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她估摸着八转修为都如此稀有，九转可能压根没人达到过，所以光起个名字没什么意义。 诸葛太平点头沉吟：“和大荒那边一样，这让我觉得过于巧合了……” “我也这么觉得，你真不是那家伙犯病产生的人格么？”巫瑜跟着联想起来： “李红豆你不会是瞒着我们偷师学艺去了吧？” 【有独立的内外功心法，修为和我差不多，要说是李红豆无师自通……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敌人的底细搞清楚。”身子微微一抖，切回体内的李红豆终于认可了巫瑜的计划： “我会尽量演好自己的角色，假吃药假晕之类我都熟得很，争取蒙混过关。” 诸葛太平的虚影没有异议：“行，我会负责放出巫瑜。” 巫瑜也不再多想，把紫金葫芦交给胡伟后让他把自己收了进去。 三个人都对计划充满信心，只有胡伟还在一边忧心忡忡，不过少数服从多数，尽管千般不愿，他也只能无奈地带上李红豆回了德安医院。 第22章 嘴炮 “咤哈！” 退到轮椅前方的刘三九怪叫一声，两手像发波一样往诸葛太平方向一推，诸葛太平随之感到一阵眩晕。 刘三九趁机抡起轮椅砸了过去。 诸葛太平果断咬破舌尖，剧烈的痛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方才的眩晕感荡然无存，堪堪避过了砸来的轮椅。 变异三头黑鹤见状开始冷嘲热讽： “让你平时好好修炼强化赐福你不肯，非要到处耍人玩，现在遇到意志力稍微强一点的就无法控制，后悔了吧。” 刘三九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就看诸葛太平迅速冲到自己身前飞起一脚，把他重重踢飞。 “他m的，二头这个没用的家伙。”变异三头黑鹤见势不妙又想开溜。 巫瑜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卷闪着金光的麻绳往三头黑鹤方向一抛。 麻绳见风就长，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将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三头黑鹤缠了一圈又一圈。 接着她快速掐了一次戌文三次坤文，三头黑鹤身上麻绳顿时收紧，那空间移动的赐福能力好像使不出来了。 急的三头黑鹤拼命挣扎抓咬金色麻绳，但不仅没有作用，还把自己弄到伤痕累累。 掐完诀的巫瑜向诸葛太平一伸手：“诸葛兄，把葫芦给我。” “好。”诸葛太平摘下脖子上的紫红小葫芦抛给了她。 “混沌初分天地辟，昆仑仙藤化无极。” 巫瑜念动咒文，紫红小葫芦在她指尖旋转起来： “收！” 随着一个收字喊出，被金色麻绳缠住的变异三头黑鹤化作一阵白色雾气被收进了紫红小葫芦中。 “大功告成，我就说会很顺利的吧。” 巫瑜把紫红小葫芦放回自己的裤子口袋，很是得意的样子。 诸葛太平没有答话，而是就地开始盘膝打坐。 “嗯？诸葛兄，你怎么了？”巫瑜关切地凑了过去。 “没事，李红豆当着刘三九面还是吃了两片药的，之前我用灵力强撑了一段时间，现在有点累而已。” 诸葛太平抬眼看了一下巫瑜： “巫瑜姑娘，你脖子后面怎么有根线？是你自己的鱼线吗？” 巫瑜正想伸手去摸，却发现诸葛太平脑后也有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 两人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脑后被丝线插入的地方传来一股电击一般的麻痹感。 巫瑜手一松，寒江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接着八根同样的丝线迅速从两个护工身后飞出，分别插入巫瑜和诸葛太平的四肢， “那两个废物，实力又弱脑子又笨，要不是看在他们身上的赐福还有点用的份上，我早就单干了。” 梅护士穿过两个表情呆滞的护工走了出来，依稀可见那丝线就是从她十指指甲缝里冒出来的。 她走到刘三九身前伸出一只手，“咔哒”一声把对方的头拧了下来。 诸葛太平清晰地看到刘三九的脖子断口里那不断搏动的恶心肉块，和他在血月梦魇中遇到的人偶一模一样。 一个称呼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你是……人偶师？拥有‘血肉傀儡’赐福的那个人偶师？” “不错，是孟岩那个容易被人套话的家伙透露的吧？还好他没被你套出更多情报，不然我报仇的难度可就大多了。” 说着话，人偶师伸手像剥创口贴一样剥开了自己的一层脸皮，露出带着一道未痊愈伤口的真实容貌。 诸葛太平和李红豆立刻认出了她，她就是附着在三头黑鹤身体里的那个戴狐狸面具的女人，那道伤口也是诸葛太平亲手留下的。 其实之前诸葛太平和巫瑜在战斗中就对此有所防范，但无论是谁，在自认为战斗结束后总会需要休息和调整。 而人偶师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趁虚而入，用的还是几乎不可视的丝线，巧就巧在巫瑜的攻击手段也是“线”，让一向警惕的诸葛太平也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谋划与巧合一同造成了现在“阴沟里翻船”的局面，算是被胡伟的乌鸦嘴说中了。 人偶师拎起刘三九的头颅，看着对方已然涣散无神的眼睛笑道： “二头，事已至此，你已经彻底没用了，那你的赐福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咯。” 说完，她两边嘴角各自撕裂，细小尖锐的牙齿从裂口冒出，人偶一般的头颅被她一点点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发出骨头和血肉被嚼碎的声音。 李红豆感到一阵恶心，而诸葛太平却趁对方大快朵颐之时开始思考起脱困之法。 自己被插入丝线的四肢无法动弹，看巫瑜的情况应该和他一样，他们现在就像提线木偶似的被敌人控制住了。 因为这个大空洞的影响，他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恢复，如果自己灵力充沛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离鼎雷火决运转雷火之力烧掉这些奇妙丝线，挣脱束缚。 不过之前和巫瑜对了一掌，如果她当时确实只用三分实力的话，那现在全盛状态的她也无计可施，说明自己必须储存比她更多的灵力才有可能成功。 可惜不知道因为是李红豆吃了抑制神经类的药物，还是刘三九那造成眩晕的隔空发波，尽管能明显感觉到灵力恢复，但他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无法将灵力外放化灵为实。 所以他决定用在李红豆记忆里看到的，一种叫“嘴炮”的方法拖延时间。 他看了一眼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工：“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赐福能力应该能将死人做成人偶，而活人只能像我们一样用丝线操控对吧？” 正在把碎肉用分叉舌头剔出来卷进喉咙的人偶师斜斜看了诸葛太平一眼，并未答话。 “看你脸上的伤口依然没有痊愈，我大概能推测出那变异三头黑鹤的能力除了空间移动还有类似运输车一样的搬运功能，但你们在它体内受到的伤害也同样是切切实实的伤害。” 诸葛太平回想起被自己用离鼎雷火决炸成碎肉的刘三九，继续猜测道： “所以刘三九在我和你们的第一次战斗中是真的被杀了，上次在后山围捕李红豆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你快速做成了人偶，所以你们才会远远落在护工后面。” “而你之所以还留着他，一方面是给三头黑鹤做做样子，另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 “为了做得更严谨一点，你似乎还用什么方法给他换上了一个真正医生的记忆……” 诸葛太平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当刘三九到病房里无偿加班做脱敏治疗的时候，李红豆在半真半假的感动之余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觉得以前好像也有个医生这样关心过自己，可经过仔细回忆之后，她依然觉得那个医生就是刘三九。 一直在一旁观察的诸葛太平多了个心眼，他在李红豆诉说完经过后调取了相关的记忆碎片，随即发现碎片里是另一个和善的中年医生。 看过记忆碎片后的李红豆终于回忆起，那是她之前的主治医师，也姓刘，而且自从刘三九出现在德安医院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医生了。 一位医生凭空消失，刘三九冒名顶替却没有人察觉，李红豆感到十分匪夷所思。 根据这些证据，诸葛太平最后得出结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但德安医院里大部分人的记忆和认知都被篡改了， 这让李红豆更加确定自己没病，或者说曾经有些轻微症状但早就治好了，所有一切异常都是这群要拿她当祭品的邪魔外道搞出来的鬼花样。 听到诸葛太平的推理，李红豆突然回想起刘三九吐出的灰白软肉块，在他们初次进入大空洞前后，刘三九的行为态度简直就像两个人。 “他们可能杀了我的主治医师，那是一个好医生……” 李红豆的虚影咬牙切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两个护工只怕也已经……该死！” 第23章 小丑 诸葛太平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李红豆说话，似夸奖似讽刺地为人偶师总结了一句： “事实证明，你做得很成功。” 人偶师那快要裂到后脑勺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笑。 诸葛太平无视了对方诡异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都到了这一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那稀奇古怪的赐福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人偶师将嘴里的最后一块脑花咽下，然后一扯指甲缝里的丝线： “好了，你也不用和我扯东扯西拖延时间，我不是那几个傻子，刚才搞定了吸取赐福这个头等大事，现在是时候解决你们了，免得夜长梦多。” 随着人偶师十指微动，诸葛太平和巫瑜身不由己地向对方走去。 “至于回答什么问题……不要指望了，我就喜欢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诸葛太平闻言依然不依不饶：“你们不是说祭品死掉就没用了吗？” 人偶师在脸上一抹，血盆大口又恢复成了原样： “早知道你这么啰嗦就应该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算了，看在你这么倔的份上，这个问题还是回答一下好了。” 诸葛太平抬起双手，掐住了巫瑜细细的脖子。 “我讨厌活着的人，他们会互相背叛、会互相欺骗、会互相伤害，只要稍有不合群的举动，就会被他们当成怪物去憎恨和排斥，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互相理解。” 巫瑜两手一抬，也掐住了诸葛太平的脖子。 “但人偶就不一样了，它们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不会背叛你、不会欺骗你、不会伤害你，无论你说什么它们都会耐心倾听，无论你下达什么指令它们都会照做。” 不知为何，李红豆对人偶师这离经叛道的说法竟然产生了些许认同感。 不过认同归认同，人偶师终究是她的敌人，而且是杀了自己亲近的主治医师，还即将对巫瑜和诸葛太平下死手的敌人，绝不可饶恕！ 可惜面对现在的状况，李红豆的虚影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她相信巫瑜，更相信诸葛太平。 “所以把你们这些强者杀死后做成人偶，再去抢夺其它赐福能力，比这号称能获得无上赐福的破仪式靠谱多了，至于什么祭品，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压根没放在心上。” 说完，人偶师勾了勾两手食指，诸葛太平和巫瑜手上的力道随即加重。 就在他们脸色由红变紫的时候，诸葛太平和巫瑜互换了一个眼神，十分默契地同时爆发出体内积蓄的灵力， 灵力爆发碰撞引出的罡风将两人各自推开五步距离，暂且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等他们两人站稳后才发现，因撞击而掀开的皮肉之下，那看起来并不是很坚韧的丝线已经牢牢插进他们的血肉之中，依然控制着他们的四肢。 人偶师的指甲大多都裂开了，鲜血从她指尖滴落在地，钻心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但这次她并未大喊大叫，而是强忍了下来。 也许之前在变异三头黑鹤体内那夸张的样子只是她的又一层伪装。 “我就知道你们还会挣扎……还好提前吸收了赐福。” 她对准两人张开鲜血淋漓的十指，释放出才获得的赐福能力。 巫瑜和诸葛太平同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传来些许听不清内容的呢喃杂音。 这些呢喃杂音让诸葛太平觉得很是熟悉。 不知为何，人偶师明明是刚刚才获得了新的能力，但诸葛太平明显感觉到这次的眩晕感比之前还要强一点，以至于他的意识都开始随着耳边有些熟悉的呢喃细语飘忽起来。 人偶师感受着丝线上传来的反馈，知道对方两人已经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 “啧，还是被强韧的意志力抵消掉了一部分，刚获得的赐福果然不是很熟练，不过总比让二头那个废物浪费这么优秀的赐福要好得多。” 她双手一翻，牢牢拽住指甲缝里的丝线，生怕再有变故，同时指挥两个护工人偶上前彻底解决眩晕中的对手。 李红豆虚影看到了诸葛太平意识飘忽的样子，焦急万分的她忽然灵光一闪。 【记得上次出了这大空洞，仅靠残留的灵力好像就能让“空想具现化”出来的东西影响现实……那我要是在此时此刻具现出几把飞刀，是不是能把人偶师的丝线切断？】 打定主意的李红豆正打算切换身体掌控权，却突然看到自己的身体一抬头，接着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坐忘道，梅花，太嫩……呿！” 有什么东西从诸葛太平口中疾飞而出，一下子切断了巫瑜右手上插着的丝线。 “大长老?！”人偶师见状惊呼出声，略一分神。 虽然头还很晕，但巫瑜并没有错过这一线生机。 刚才的灵力爆发已经让她退到了寒江雪边上，右腿上的丝线也已经有了些许松动，就算只有能挪动脚尖的余地，也已经足够了。 只见她脚尖一勾，把掉在地上的鱼竿踢入右手，接着谷尽灵力快速甩杆，用自己的灵力鱼线将对面诸葛太平身上插着的丝线尽数切断。 脑后再次传来电击一般的麻痹感觉，她没有犹豫，硬撑出一丝力气把寒江雪扔给了获得自由的诸葛太平。 尽管诸葛太平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满腹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脱离人偶师的控制才是最重要的。 他接过寒江雪，像是挥舞长矛一样在两个旋身之内切断了巫瑜身上插着的四根丝线，再一甩手把鱼竿还给了对方。 人偶师双手一张，刚想要故技重施，就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跟着双腿一软，差一点支撑不住摔倒。 生死关头，她凭借着毅力硬是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可面对已经有了防备的两个猎魔人，无论是丝线还是眩晕，都无法再碰到他们一分。 见大势已去，她急急召来两个护工人偶挡上一挡，自己转身跑向大空洞深处。 护工人偶完全不是巫瑜对手，不过它们快速重生的恢复能力确实起到了挡路的作用。 诸葛太平记得上次李红豆是怎么处理这些棘手玩意的，已经恢复了不少灵力的他一掌击出数点火星，然后把这些人偶轻松炸成了碎片。 两人绕过还在燃烧的碎肉继续向着大空洞深处追去。 “你们有没有看清从我嘴里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诸葛太平边追边问。 巫瑜摇了摇头，但李红豆却举手回答道： “我看到了，在那东西从你嘴里飞出来的时候我就跟了过去，虽然它撞到山壁就消失了，但我还是看到了一点。” “那东西好像是……一张画着‘小丑’的扑克牌。” 第24章 截天教 “扑克牌？诸葛兄你还有这种操作？” 听到诸葛太平复述一遍的巫瑜奇道：“是事先藏在嘴里的暗器吗？” “好像人偶师还喊了一句大长老什么的，这称呼有点熟悉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太平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那感觉有点像是别人在掌控身体一般，但很明显李红豆并没有来得及和他交换。 “李红豆，你是不是用了空想具现化？” 这是诸葛太平的第一反应。 李红豆如实回答道： “我是想用，但没来得及，会不会是我无意间发动的？” 诸葛太平也不知道李红豆的“空想具现化”能否在虚影状态发动，更不用说这所谓的异能到底是真是假他依然没有定论。 所以他只把这个当作一个可能的选项。 【如果排除这个选项……难道李红豆体内还有一个人格，或者说还有一个灵魂?】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他知道虚影状态的自己是可以隐藏起来的，就像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听见李红豆说话而没看到虚影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不刻意现身，无论是诸葛太平还是李红豆都无法察觉到对方存在。 【如果真的还有一个灵魂藏在李红豆身体里，那他是否就是那几个敌人口中的什么大长老？】 【好像那矮小侏儒也提到过……他藏了有多久？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考完毕的诸葛太平决定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有机会把李红豆上锁的记忆再悄悄挖一点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抱歉，我也不知道。”诸葛太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一般，故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带了带： “但如果没有那张暗器一般的扑克牌，恐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所以我想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当然，这套说辞不过是缓兵之计。 “其实我也有脱困的手段……就是代价有点大……”巫瑜一边低声嘟囔，一边拍打着面前的山壁。 他们已经来到了大空洞深处，面前的山壁一条缝隙都没有，拍上去也能传回厚实的反馈，而人偶师已经消失不见。 “可能是高阶障眼法。” 巫瑜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面中间藏有指针，四周环绕一圈八卦的小镜子，然后又拿出一个小手电。 她打开手电照向镜子，再用镜子的反光照向山壁，一点点搜索过去。 没多久，一个黑黝黝的向上甬道就在镜子的反光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红豆，你先上去看看。” 诸葛太平要过小手电，指挥李红豆利用虚影优势先行探路，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身后。 没多久，他们通过甬道来到了大空洞外面，就在他们走出去的一瞬间，甬道口就又变成了山壁的样子。 诸葛太平感觉自己距离大空洞内的法阵越远，体内灵力的流失就越快，于是他开口问道： “巫瑜姑娘，你在那大空洞里有没有感觉到灵力充沛?现在出来以后就恢复正常了？” “嗯，确实如此，说明这地方是优秀的灵脉，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大多数人都要依靠灵脉才能进行修炼，包括但不限于钦天监。” 巫瑜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个法阵有些古怪，需要通知上面派人调查，待我标记一下。” 她掏出手机打开胡伟的腾信聊天窗口，发了个定位过去，然后顺手点开地图，用大拇指挪了两下： “山里信号有点弱，不过还算稳定，看个地图打个电话什么的足够了。” “这是什么地方？” 诸葛太平环视四周，出口所在的位置是在一片山间小树林之中，看起来并不像是德安医院后山。 巫瑜一边打开导航一边解释道： “这里是夏山吉祥县，靠近莲花峰的位置，距离德安医院所在的赤龙市直线距离约一百多公里，并不是很远，开车当天就能往返。” 诸葛太平不禁有些感叹，现代社会里很多科技产物都快比得上法宝了。 他记得以前也遇到过有类似空间转移能力的邪物，那次打赢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和清灵儿一起被传送到了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那地方人文风俗和南宋大相径庭，交流起来特别困难，让他们花了整整六个月才辗转回到南宋境内。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那六个月里，他和清灵儿走过了大荒十二国里的一半国家，大大增长了他们的阅历和见识。 巫瑜关闭地图，退后两步靠在山壁上，然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倾听周围的动静，在确认四周无人后立即给胡伟打了个电话。 “我没k，我没k，布鲁biu布鲁biu，恐龙扛狼扛狼扛……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一阵彩铃过后，开启了免提的电话那头传来胡伟焦急的声音。 巫瑜报了个平安，并将现在的情况说明完毕。 “好，我知道了，还好你们都没什么大碍，需要增派人手吗？”胡伟明显松了口气。 巫瑜觉得自己状态还行：“不用，我们可以自己回赤龙市，倒是你查到对手底细了吗？” “查到了，他们几个应该是截天教的人，钦天监在截天教的卧底曾经发来过他们的档案，你们方便的话我现在就一个个讲给你们听。” 诸葛太平打断了他们：“稍等，我想先问一下，他们所谓的赐福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胡伟回答道： “是截天教掌握的超自然力量，原理不明，据说是通过教内的某种试炼，让表现优异的教徒蜕变为受福之人，拥有各不相同的能力。” “截天教有句格言：‘没有最强的能力，只有最强的使用者。’这一点我也认同。” 巫瑜插了句嘴： “所以他们没有为赐福能力本身区分高低，只是针对使用者的表现来划分等级。” 电话里的胡伟继续解释道： “最底层是没有能力的低阶教徒，表现优异的经过试炼获得能力提升为高阶教徒，建立功勋的高阶教徒可以晋升为八方护法，护法之上是大长老，最后是教尊。” “高阶教徒按职务不同还有‘倾听者’、‘执行者’、‘隐秘者’、‘暗杀者’等等的细分，护法一般有八人，大长老三人，而教尊对他们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至高存在，同一时期只能存在一位。” “所有截天教众都信奉一个叫做福临星海仙尊的邪神，追求所谓的无上赐福，据说是堪比真神的力量，甚至有说能让凡人成神，不过从未真的有哪个截天教众得到过。” 诸葛太平和李红豆闻言，同时发出一个疑问：“你们怎么对这个截天教如此熟悉?” “截天教也算是钦天监的老对手了，翻翻内部的历史资料就会发现很多事件都有他们的参与，为了追求所谓无上赐福，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没少做。” 巫瑜耸了耸肩： “不过自从进入现代社会以后他们莫名老实了很多，现在的威胁等级远不如其它‘人祸’。” 诸葛太平点点头：“那这个截天教允许高阶教徒自相残杀抢夺别人的赐福能力吗？” “不允许，不如说自相残杀这种事情反而是严令禁止的。” 诸葛太平心下了然： “果然是这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个对我们发起攻击的受福之人，应当是截天教的叛徒。” “可以啊李红豆，我还没说你就……啊，你是诸葛太平吧？李红豆的精神病思维应该不会这么有逻辑。” 电话那端的胡伟马上做出了正确判断。 “精神病？说谁精神病呢？说谁！精神病！”李红豆深吸一口气：“我那是为了配合你们装的，我！没！病！” 可惜她这咆哮只有诸葛太平听得见。 于是她毫不犹豫切换了身体掌控权，对着电话重新吼上一遍，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让飘在半空的诸葛太平虚影都没反应过来。 胡伟沉默了好几秒，这才调整好状态回到刚才的话题。 “那个……什么来着……诸葛太平说得对，截天教最近大规模活动很少见，据可靠消息，就在这两个月已经有不少教徒叛出了截天教，而你们遇到的应该就是其中一支。” 诸葛太平闻言皱了皱眉： “这些教徒为什么会叛出截天教?还肆无忌惮地抢夺其它高阶教徒的赐福。” “不怕他们教尊降下惩罚吗？” 李红豆在复述之前先吐了个槽：“诸葛兄，你怎么老喜欢皱眉头？很容易生皱纹的……还特别显老。” 诸葛太平默默伸出手按了按眉心。 吐槽完后，李红豆将诸葛太平的疑问依葫芦画瓢复述了一遍，巫瑜很干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怕。” “因为截天教尊失踪了。” 第25章 详细情报 “截天教尊失踪了？”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没错，失踪好几年了。” 巫瑜进一步解释道：“正因为这样，所以钦天监才会把他们的威胁等级降低了那么多。” 【其实理论上来说，没有管束的野兽应该更加危险。】 诸葛太平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就他们遇到的这几个对手不仅修为不高，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用“杂鱼”来形容也不为过。 只有矮小侏儒和人偶师还有点威胁，但如果足够小心，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巫瑜都能轻松应对。 【所以钦天监这么安排也许是有道理的，可能真正有实力的高层并未叛教，下场惹事的都是些小喽啰。】 【只要问一下这几个对手的详细情报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还能有助于提防溜走的人偶师。】 还没等他开口让李红豆提问，胡伟就主动把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讲了下去。 “现在我把你们遭遇的敌人的详细情报说一下，首先是那个变异三头黑鹤。” “此人真名未知，教内代号‘大头’，获得的赐福能力就叫做‘三头黑鹤’，可以在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将他人藏在体内移动。” “他在截天教担任转运人员一类的工作，修为不高，赐福能力对自己的提升也有限。” “但资料显示他之前并没有空间转移的能力，根据你们刚才的经历，我猜测他可能是抢夺了其它教徒的赐福。” 诸葛太平想了想，觉得确实很有可能，而且从这几个人的行动来看，他们应该是以抢夺他人赐福为目标才走到了一起。 “刚刚逃跑的那个女人叫孟蕾，代号‘人偶师’，她的赐福能力‘血肉傀儡’可以用丝线操控活物的行动，也可以将尸体做成会再生的人偶……” “这些你们其实比我更了解，资料上也没什么好补充的。” “此人在截天教内的职务是‘执行者’，比一般受福之人更擅长战斗。” “她和大头还有刘三九经常三人一组一起行动，估计这也是他们同时出现的原因。” 李红豆好奇追问道：“她姓孟?我一直以为她姓梅。” “出来作恶自然用的是假名，而且……”胡伟顿了一顿，叹了口气才继续往下说： “真正的梅护士已经死了，孟蕾用了她的身份作为掩饰，我加到的微信是梅护士的，可以借钦天监的手段逆向定位，顺藤摸瓜找到了你原来的主治医师和梅护士……的尸体。” “近年来散修之间流传着一种下九流法门，包含了骗术、伪装之类的技巧，孟蕾显然也修炼过。” 【原来是这样……刘医生果然被他们杀害了……截天教不愧是能被称为“人祸”的魔教，完全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李红豆越想越窝火，像是寻找宣泄口一样对胡伟抱怨起来：“你要是早点说我们也不至于被偷袭了。” 胡伟无奈辩解道： “我也是才发现不久，你的手机被医院没收，巫瑜又被关在葫芦里，我急急忙忙正打算去通知你们，结果到了医院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幸好计划还算顺利。” 【胡伟确实没说错……这种连通信设备和保底后手都没有的计划我可不想再参与了，下次坚决不能让巫瑜来制定行动方案……】 李红豆在心中暗暗对自己告诫了一番。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巫瑜的行动方案基本上只有一个字：莽。 虽然巫瑜从小就是这样，但李红豆多少还期待着这货长大以后会更稳重一点。 现在看来估计没戏，三岁看老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现在还被关在德安医院的侏儒叫孟岩，我们确认过这是真名，他是人偶师孟蕾的哥哥，代号‘巨人’，此人并未叛教，应该是刚好在附近然后被孟蕾叫来帮忙的。” “他获得的赐福能力叫做‘血月梦魇’，之前只能大概推测出是类似伪造梦境的咒术，但没有对这个能力的详细记录。” “不过你和诸葛太平用亲身经历补完了这份资料，文职资料部的同僚特地让我给你们说一句谢谢。” 诸葛太平根据胡伟的资料在脑海里分析起来： 【伪造梦境，破坏神识，除了亲身经历者其他人确实无法知道具体情况，或者说知道的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而孟岩这个始作俑者也被自己的能力变成了一个神识被破坏的痴呆症患者，不知道算不算因果报应。】 “作为截天教的‘暗杀者’，他通过伪造梦境的咒术，暗中为截天教除掉了不少敌对人员，钦天监也一直想抓他出来，没想到这次栽在了你们手里。” 【确切的说是栽在诸葛太平手里，那时候血月已经完成，我都已经绝望到放弃抵抗了。】 李红豆回想起梦境里诸葛太平残破的身体，不由得感到一丝庆幸： 【还好那是在梦境之中，不然神仙都难救……说起来……“伪造梦境”？好像矮小侏儒也说过那里并不是梦境什么的……那我的“空想具现化”是怎么发动的？】 想了一伙儿依然没什么头绪的李红豆果断放弃，修炼者的世界她都没有入门，想了也是白想。 “最后是那个叫刘三九的老头，他每次现身都换名字，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截天教众也跟着人偶师叫他‘二头’，不过他既然已经死了，这也不重要了。” “他获得的赐福能力叫做‘思维污染’，可以小范围改变周围人的认知，意志力比较低的甚至可以直接操控。” 巫瑜奇道：“这个能力好像很危险，那为什么我们没受到影响?” “因为那个老头天资极低，又不肯好好修炼，只喜欢用这个能力骗人获利。” “所以他的赐福能力始终停留在很低的层次，无法影响意志力强大的对手，而且影响范围也很小，当然，面对普通人这点修为完全足够了。” “难怪德安医院的护工保安都叫他刘医生，这么说来，我也被他用赐福能力影响了？”李红豆恍然大悟，然后又补了一句： “我就说我没病吧。” 巫瑜和诸葛太平同时想起人偶师获得这个赐福能力后似乎尝试过对他们进行精神操控，也许是并不熟练，所以只让他们眩晕了一阵。 但如果让她熟悉了这个能力又加以强化呢？ 巫瑜不禁有点后怕，赶紧提议道： “我们要赶快找到人偶师，如果让她强化了这个能力，估计以后要对付她就没这么简单了。” 诸葛太平和巫瑜想法一致。 李红豆原本打算先回福利院，再让钦天监派人自行解决善后的工作，但少数服从多数，加上她也有些担心人偶师偷偷来找自己麻烦，所以只好跟着表示同意。 电话那头的胡伟也没什么意见： “嗯，那我会马上安排人手来辅助你们，另外有一点要注意……” “资料显示吉祥县有个白莲宗的小明王长期驻守，但除此以外一概不知，你们自己小心点，保持联络，不行就先回来。” “小明王？能和‘天’级猎魔人不相上下的实力……好，我会注意的。” 说完，巫瑜挂断了电话，拉过李红豆一起向山下走去。 第26章 坠楼 简单处理好伤口并吃过午饭后，在吉祥县中心步行街一家服装店里，穿了一身新衣服的李红豆从换衣间走了出来。 她走到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和巫瑜同款的冲锋衣搭配同款工装裤，让她看起来比之前正常多了。 刚下山那会儿，她还穿着写有“德安医院”的病号服，一路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要不是边上还有个比较正常的巫瑜，很可能就要引来警员盘问了。 “嗯，很好，还差一双鞋。” 巫瑜把又破又脏的病号服团成一团往路边垃圾桶里一扔，接着拉起还光着脚丫的李红豆往对面鞋店走去。 “不是应该先买鞋嘛……” 诸葛太平的虚影扶额摇头： “你又没有灵力护体，万一踩到尖锐的石子很容易受伤。” 李红豆倒不觉得奇怪： “我们女人重视外观大于实用性很正常，何况巫瑜这家伙脑回路更是清奇。” “你是不是和你那诸葛兄在说我坏话？”巫瑜气鼓鼓地回头，手里多了一双板鞋： “还是36码对吧？十八岁以后你应该没怎么变。” “没有没有，哪敢哪敢。”李红豆接过板鞋，又找了张湿巾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子，同时赶紧岔开话题： “只是我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什么祭品，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喏……这就是我要抓个活口的原因。”巫瑜晃了晃手中的紫金葫芦仿制品： “钦天监有很多让人说真话的方法，一旦我们调查清楚了就会通知你。” 一边的诸葛太平虚影对此也很有信心，如果有机会，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拷问。 巫瑜跟着又补了一句： “但是不管怎么样，最近你都要小心一点，因为我也不知道截天教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打你主意。” 听到这话，李红豆马上紧张起来： “这样一说，老院长岂不是很危险？他们能混进德安医院绑架我，那也同样能对老院长下手来要挟我啊！” “放心吧，钦天监对你虽然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但对老院长那边还是有防备的，而且你找到胡伟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派人把老院长接回了钦天监总部。” “可惜之前光顾着防备那边，没想到有人会对你下手，这一点之前确实疏忽了，抱歉啊。” 巫瑜笑了笑，看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抱歉还是假的抱歉。 “老院长没事就好，我不打紧。” 李红豆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跳了两下，觉得这双鞋还蛮合脚的。 巫瑜结完账出来，接着说道： “之前那个大空洞像是截天教的秘密祭坛，据资料显示他们有不少秘密祭坛建立在潜藏的灵脉之中，钦天监知道其中几个，拜你所赐现在又多了一个。” “现代社会灵气稀薄，想要正经修炼都需要依靠灵脉辅助，所以无论何门何派都会藏一些自家发现的灵脉并做一些掩饰，一般人很难找到，包括钦……” 巫瑜话说一半，突然疾退三步，同时将李红豆猛地向后一拉。 “怎么？” 李红豆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与此同时一人从天而降，正砸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碎地砖混杂着一些红白之物溅到了她的新鞋上。 时值下午两三点，周围正在逛街购物的人并不多，但这突发事件依然引来一阵尖叫和骚乱。 抬头看向步行街顶层，看到天台护栏被撞弯一块的巫瑜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查看起那已经血肉模糊的死者。 那是一个身材微胖，剃着寸头的中年男子，脖子上沾血的大金链子和手背上向下延伸的纹身都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个“社会人”。 李红豆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诸葛太平似乎是出于职业本能，已经跟着巫瑜蹲下身子查看起来。 巫瑜从裤子口袋里再次掏出那面带八卦和指针的小镜子并将它平举到死者上方，二人一影同时看到小镜子中间的指针在飞快地旋转着。 “啧，八卦照妖镜显示有超自然力量的痕迹。” 巫瑜一翻手，用小镜子反射阳光一寸寸在死者身上检查起来。 当镜子的反光照射到死者脖子后面之时，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快速显现，又快速消失在空气之中。 捕捉到这一细节的诸葛太平和巫瑜同时皱起了眉头。 骚乱很快引来了在步行街附近警务室值班的两名警员，他们看着蹲着地上思考的巫瑜大声喝问道： “干什么的？不要乱动案发现场。” 巫瑜默默收起八卦照妖镜，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二级警督”的身份证明递了过去。 “这……这么年轻?不可能吧……” 一名中年警员有些怀疑，又不敢确定，只得对身边同事使了个眼神： “请稍等，我去核查一下……” 巫瑜点点头，没理会拿着身份证明去和领导核实的那人，转身向另一名年轻警员问道： “知道地上这人是谁吗？” 那年轻警员跟着蹲下去查看了一下死者： “脸基本上都摔烂了，不过从身材打扮，还有标志性的纹身来看，应该是我们本地的地产大老板黄大刚。” “嗯？”巫瑜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追问道： “你认识他？不看脸都认得出来?” “这……”年轻警员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不知从何说起。 “黄大刚早年是混道上的，通过不正当手段起家，进过几次局子，属于重点关照对象，很多警员都认识，小周同志也不例外。” 一个声音从边上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身穿米黄色风衣，头戴呢绒猎鹿帽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附近。 对方这身打扮让李红豆第一时间想要猜测对方的职业： “侦探？” “不，是记者。” 身穿米黄色风衣的男子靠近回答道：“我姓郑，是《吉祥晚报》的记者兼副主编。” “郑主编，这么巧。”年轻警员小周感谢对方替他解了围，站起身很主动地打了个招呼： “说起黄大刚，您肯定比我更熟悉，刚好麻烦您和我们领导解释解释，我要去拉条警戒线，再和上面汇报一下，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看着年轻警员开始驱散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那打扮和电视剧里侦探类似的郑主编用深沉的目光打量了巫瑜和李红豆几眼，然后接着说道： “黄大刚在道上混足了资金和人脉以后，转身投入房地产，之前不干不净的钱几乎全都洗白了，最近几年风头紧，他甚至开始做起了公益，上个月还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巫瑜不禁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他捐建希望小学的采访报道就是我写的，而事先调查一下采访对象是我的职业习惯。” 郑主编笑得很坦然。 第27章 正义制裁 巫瑜追问道： “你刚刚说到风头紧，是因为有人想要清算他的旧账吗？” 郑主编摇了摇头：“不全是……” 正当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看到之前去核实巫瑜身份的中年探员噔噔噔跑了过来，将身份证明递还给巫瑜。 “核实过了，是特殊队伍过来的。” 说完，那中年探员一边自嘲般的笑了笑一边对巫瑜敬了个礼。 【在钦天监做猎魔人某种意义上也算特殊队伍吧……】 巫瑜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接回了刚才的话题： “风头紧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会不会和黄大刚的死因有关？” “嗯？这个人是黄大刚？”中年探员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死者： “诶，还真是，他不会是被正义制裁了吧？” “啥？正义制裁？” 李红豆有些好笑：“你一个老探员说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中年探员一边摆手一边站起身来： “没有没有，我可不相信什么诡神之说，只是你们可能刚到吉祥县，所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这几年我们吉祥县发生了一些怪事，好些个手里不干净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去世了，没死成的也发了疯……” “而且很有规律，每个月都有两人出事。” 郑主编补充道： “最奇怪的是，出事第二天都会有一打此人的犯罪资料被放在《吉祥晚报》编辑部的桌子上，从没有人看见是谁放的。” 中年探员无奈笑笑： “那边派人带我们追查凶手，但没多久那负责人也死了，郑主编第二天就送来了他的‘底细’，从此以后老百姓都管这一档子怪事叫做‘正义制裁’。” “那边倒是急得要命，让我们继续调查，但一来既没线索又没有头绪，那些出事的要么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要么是有自杀的明显痕迹，二来……” 巫瑜猜到了他没说下去的第二点： “二来，你们看过犯罪资料后也觉得那些人罪有应得，光靠你们自己都不一定能把他们送进去，反正调查也没结果，干脆就半真半假磨洋工。” “这可是小……领导你自己猜的哈，我可什么都没说。” 中年警员打了个哈哈，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过自从有了这传说以后，吉祥县的犯罪率实实在在下降了很多，小到街边游手好闲的，大到干过亏心事的大佬，都明显收敛了很多。” “呵呵，黄大刚捐建希望小学多半也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郑主编带着一丝轻蔑笑了笑： “虽然在采访里他没有明说，但我从职业的角度看的出来他在害怕。” 巫瑜并未直接对此事表态，而是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的死者，又看了看蹲下去画起现场痕迹固定线的中年探员，接着叹了口气： “这事情不好办啊，一个人很难下决定……钦天监的增援没这么快到，本地守备力量一个玄级一个黄级，加起来还不如我一个……” 然后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正在用画固定线的粉笔在死者头顶画光环的李红豆，以及死者屁股后面已经画完的几只王八。 “干嘛干嘛干嘛？可以去找人偶师了吗？” 李红豆被揪着耳朵拉到角落后随即发问。 “这个叫黄大刚的是被超自然力量间接或直接杀死的，八卦照妖镜探查到了灵力波动，而且他脖子后面也有用‘线’操控的痕迹。” 巫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然后她转身扫了一眼正在封锁现场的两名探员和正在用手机给现场拍照的郑主编： “可据刚才那几个人本地人的说法，似乎这种案件在吉祥县时有发生。” “而人偶师刚和我们战斗完不久，按理说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去杀一个人，平白无故给我们留下线索。” 李红豆立即反驳： “谁说没有动机的？刚才要不是你拉了我一下，搞不好我就被砸死了。” “……你这说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巫瑜一开始就观察到了，鞋店正上方的步行街天台护栏有一小部分弯曲，像是被人撞击过，死者就是从那里坠落的，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 “假设她知道吉祥县‘正义制裁’的传说，用‘模仿犯罪’的手段操控一个有劣迹的人，顺手把我们砸死砸伤，那无论是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正义制裁’身上，就能为她争取不少逃脱的机会。” “不过她哪来的时间去找一个正好有劣迹的人？总不能是碰巧撞上了吧？而且一般人很难知道黄大刚过去有什么罪行，难道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李红豆顺嘴回答道： “对啊，她能通过三头黑鹤在秘密祭坛传送，祭坛出口又在吉祥县，她知道‘正义制裁’的传说并不奇怪。” “不过她确实没时间准备一个有劣迹的人，除非她早就和黄大刚有联系……” 李红豆说着话，突然有了个极端的想法： “难道说这什么‘正义制裁’一直都是人偶师做的？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偶，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巫瑜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太可能，胡伟说过截天教最近两个月才开始出现叛逃之人，而吉祥县的传说已经有了好几年了……” “何况‘血肉傀儡’做成的人偶都有很强的恢复力……不过也不排除她临时解除操控……” “但无论是她提前准备好了人偶，还是和黄大刚事先联系过，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巫瑜似乎在和李红豆的交流之中找到了方案： “我们可以从黄大刚最后的行动轨迹来反向推测，运气好的话，就能顺藤摸瓜把人偶师揪出来。” 此时两个探员已经完成了封锁，步行街外也陆续有增援到来。 “走，那两个探员来得很快，步行街一定有办事处，我们一起去看看资料。” 说完，巫瑜拉起李红豆一起向步行街尽头走去。 诸葛太平虚影在她们对话分析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她们，摸着下巴看向案发现场的位置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李红豆被巫瑜拉向步行街尽头的时候，他依然保持思考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就像被李红豆放着的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 步行街办事处，巫瑜让中年探员调到了黄大刚的档案仔细翻看着： 【很多年前好几件恶性案件和他有关，但都因为缺乏证据没有立案……】 【大刚地产成立以后也有不少违规操作，牵扯了不少事件，不过这些和他本人牵扯不大，同样没有立案……】 翻阅完资料的巫瑜把电脑上的窗口最小化，然后看向年轻警员小周： “黄大刚家人联系到了吗？” “联系上了，他们说黄大刚最近一切正常。” 小周回答道： “他早上出门，没叫司机，自己直接开车去了大刚地产办公楼，吃过午饭以后再次开车出门，下午两点到达步行街。” “我们查过步行街的监控，黄大刚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以后就从应急楼梯一层一层上到了天台，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而当时步行街工作人员正和几个工人给天台另外的角落做防水，刚好没锁门。” “黄大刚走到鞋店上方的栏杆，往下看了两分钟，然后被步行街工作人员发现。” “就在工作人员大喊出声想要去拉他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几步，然后快速撞出护栏摔死了。” “天台虽然没有监控，但应急楼道里有，当时还有几个做防水的工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证明步行街工作人员说的是事实。” “也就是说，他周围并没有别人，这怎么看都像是自杀？” 巫瑜低头思考一阵，接着追问道： “有没有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他最近有没有其它异常行为？” 小周带着歉意摇摇头：“这个……还需要调查。” “有，王大刚有受到过威胁。”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郑主编。 “嗯？你怎么在这里？” 李红豆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跟来办事处的。 “呵呵，凶杀案发生在我面前我都不跟进，那还当什么记者？” 郑主编喝了一口自带保温杯里的枸杞菊花茶，接着说了下去： “一个月前我采访黄大刚的时候，他偷偷塞了一封信给我，说是如果哪天他不明不白死了，一定和这封信有关。” 巫瑜一挑眉毛，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样的信？” 郑主编并未答话，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接着不紧不慢地拧紧了保温杯盖子。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办事处大门。 小周走过去打开大门，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往里面看了看，等他看到沙发上的郑主编以后立刻闪身进来，将怀里用牛皮纸袋装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行了，你回去吧。” 郑主编接过牛皮纸袋，然后把保温杯交给年轻人： “把我的保温杯带回报社，放我办公桌上，顺便把里面的残渣倒掉洗洗干净，谢谢。” 年轻人接过保温杯转身离去，郑主编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纸袋，从里面抽出一张较厚的白卡纸平放在身前的茶几上。 众人围了过去，只见上面用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八个字拼成了一句话： 《你将接受正义制裁》 第28章 花生 “麻烦给我研究一下。” 巫瑜在郑主编“请便”的手势下小心拿起那张白卡纸，接着走到办事处角落，假装对着阳光查看。 实际上，她偷偷拿出了八卦照妖镜，尝试着用镜子中央指针探寻有没有超自然力量残留。 然而指针一动不动。 “这是不是代表没有超自然力量影响?” 李红豆凑过来小声问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时间太久，毕竟一个多月了，或者有刻意掩盖。” 巫瑜收起八卦照妖镜： “很多修为比较高的强者都有掩盖痕迹的手段。” 她将贴了八个字的白卡纸放回原位：“这么看来，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们吉祥县的‘正义制裁’这回事?” 中年探员肯定道： “对，疑似自杀，死者有过劣迹，还有这封威胁信……虽然至今都不知道‘正义制裁’背后是谁在指使，但黄大刚的死应该也能归类到同一系列案件中。” 众人一时沉默，似乎都认可了这个结论。 “这应该不是‘正义制裁’。” “嗯？”李红豆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凶杀案发生后至今未开过口的诸葛太平虚影。 这让她双眼放光，嘴角微微上扬，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哦豁，差点忘了，好像诸葛太平说过自己擅长查案，这下找乐子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你问一下，之前的案子里，其他受害人有没有收到过威胁信。” “咳哼。”李红豆清了清嗓子，又把声音压得低沉了一点： “各位，请问一下，之前‘正义制裁’的受害者有没有收到过类似的威胁信?” 在场一众吉祥县本地人士面面相觑，思索一阵之后纷纷摇头。 “这样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不然还是换我来吧？” 诸葛太平尝试切换身体掌控权，却发现切不过去。 “不要！” 李红豆当场拒绝，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转过身去悄悄说道： “这么装……这么好玩的事情，我一定要自己来，你说，我重复就行了。” 诸葛太平眼角抽了一抽，但随即恢复如常：“行吧……” “那个，领导啊，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 小周指了指突然转身自言自语起来的李红豆，向着巫瑜问道： “这位美女是什么来头?” 其实不光是他，其余人也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巫瑜和李红豆乍一看都是英姿飒爽的女子，穿着打扮又几乎一样，众人本来以为她们俩可能是姐妹之类的。 不过李红豆灰白色的头发，以及她和巫瑜截然相反的夸张表现，让众人越发觉得好奇起来。 “呃……”巫瑜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暴露李红豆的真名多少有些隐患，于是急中生智： “她叫花生，是个顾问侦探，我们一起调查一件跨省的案子，刚好路过吉祥县。” 【花生？我还是红豆呢……】 在场众人都觉得这十有八九是假名，但既然对方堂而皇之用假名遮掩，他们都能明白是什么用意，也就当是这么回事了。 巫瑜见其他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为了防止李红豆发癫，又补了一句设定： “她的思维方式和破案手段常人不同，但往往有奇效，你们不用在意。” 中年探员恍然大悟：“哦，所以他抢我的粉笔在死者边上画王八也是一种破案方式?” 这时李红豆已经转过身来，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对，没错，这有助于我思考。” “果然与众不同。” 小周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巫瑜的职位摆在那里，让他本能地拍了个马屁： “花侦探在哪就职？” 李红豆想都没想直接往北一指：“德安医院。” “德安医院？赤龙市德安医院？” 郑主编眉头一皱： “据我所知那好像是个治疗精神病为主的医院……” “心理咨询师，她在德安医院兼职做心理咨询师。” 差点吐血的巫瑜再次急中生智： “很多罪犯都有心理疾病，咱们的培训里也有犯罪心理学，你们应该都学过。” “哦……”中年探员一边缓缓点头，一边偷偷侧过脸小声问小周： “精神病应该不会传染吧？” 李红豆假装没听见，学着诸葛太平的扑克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各位，这个案子我已经有头绪了。” 诸葛太平心领神会，马上接话：“那个死者可能不是黄大刚。” “什么？”李红豆一惊，扑克脸都差点没控制住。 众人一愣。 “什么心理疾病都不重要。” 一向厚颜无耻的李红豆迅速调整好状态： “因为死者可能不是黄大刚。” 众人又一愣。 “首先，他为什么要把威胁信交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虽然报社副主编的身份可以让这件事看起来较为合理，但他明显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和他交好的黑白道势力，这样还能获得保护。” 李红豆从容不迫地复述起诸葛太平的推理： “除非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而且他也不在乎是否有人保护。”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把威胁信交给别人，以便把这件事伪造成‘正义制裁’的样子，而郑主编是最可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人。” 郑主编和善地笑着点点头：“很有趣，继续。” “嗯。”李红豆伸出手指，敲了敲放有威胁信的牛皮纸袋： “在确定了之前‘正义制裁’并不会提前发出威胁信以后，我个人猜测，这应该是黄大刚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小周立刻反驳： “他费劲心思只为了让自己‘死一次’？听起来很不合理啊。” “不，他有足够的动机。”李红豆继续充当传话筒的角色： “吉祥县和其它地方不同，有称得上都市传说的‘正义制裁’广为流传，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最近可能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很害怕自己引来‘正义制裁’的幕后人注意。” “那他直接搬家，离开吉祥县不就行了？” 巫瑜大致猜到了李红豆只是在为诸葛太平复述，所以她这话是直接向诸葛太平提问。 “并不稳妥，之前有两个犯了重罪的‘社会人’打算逃离吉祥县，结果刚到隔壁市就不明不白死了。” 郑主编抢先为诸葛太平解释了逃离吉祥县也没用的原因： “尽管没有在明面上算在‘正义制裁’一系列事件里，但吉祥县的人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先对自己下手，伪造一场死亡，从而彻底躲过‘正义制裁’，这个确实可以作为理由。” 中年探员似乎认可了李红豆对动机的猜测。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郑主编显得兴致盎然，继续向李红豆提问。 “死者的脸已经无法仔细辨认，不过即使还能辨认，受到严重冲击的脸部也会变形扭曲。” 李红豆跟着复述道： “而纹身和打扮都是可以伪造的，如果要做得更细致，可能血型也是一致的。” 中年探员不置可否：“那……我们也可以通过进一步检验发现死者并非黄大刚，他这样做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不，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首先通过安排和自身相似的替死鬼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发事件，接下来就可以分成两种情况。” 李红豆伸出两根手指示意： “一种是他顺利瞒天过海，没有人发现死的不是他，那他就可以带着一部分资产改名换姓，去其它地方继续逍遥快活。” “另一种，就算我们发现了死者的真实身份，那他也早就远走高飞，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去了国外。” “等吉祥县‘正义制裁’彻底停止，再带着已经属于他的资产悄然回归，届时再看大刚地产的运作情况进行下一步。” “有盈利，就亮出身份拿回自己的公司，如果亏损，那就继续隐姓埋名，反正他带走的钱肯定够用。” “总之只要躲过‘正义制裁’，他的计划就算成功了，是否会有人发现死者身份并不重要。”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李红豆收起一根手指： “而这两种可能都会产生一个证据，你们可以去查一下黄大刚名下的资产最近一年有没有异常流动，尤其是流向国外的那种。” “嗯……我从报社渠道了解到，大刚地产有好几个项目有延迟倾向，原住户的补偿款也迟迟不到位。” 郑主编想了想：“难道和这件事有关？黄大刚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小周插嘴提问： “那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替死鬼，现代社会搞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倒是不难，但让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去死就有点难度了。”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同时看向巫瑜，巫瑜心领神会，开口解释道： “可能是真正的死者家人受到胁迫，或者单纯就是给得太多了，只要钱给够，买底层人一条命还是有可能的。” 他们知道这事件里可能有超自然力量干预，甚至很可能是人偶师的人体操控，但不能随便说出去，只能找一个看起来真实的理由搪塞一下。 “人都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小周还是不敢相信。 “不能这么说，底层人民的辛苦和压力有时候很难想象，尤其是有家室有孩子的穷苦人……” 郑主编及时补充了一句： “小周你从小没吃过多少苦，不过只要你还在做这份工作，总有一天你也会理解的。” 中年探员当机立断： “好，那我们立刻汇报上去，安排人手核查死者身份，调查大刚地产最近一年资金的异常流动。” “嗯，小周你来帮我调一下监控，我要看一下黄大刚从自己公司驾车离开后的行动轨迹。” 巫瑜没有忘记他们的本来目的是追查人偶师的下落，而死者身上有类似人偶师的超自然力量痕迹，那么找到黄大刚很可能就能找到人偶师。 “他在家在公司的时候多半还是本人，不然肯定会被人察觉，要换成替死鬼只会是出公司以后的路上，而且很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吉祥县。” 小周熟练地输入黄大刚的车牌，没多久就通过摄像头模拟出了那辆黑色卡宴一个小时前后的行动轨迹。 巫瑜用手指在地图上由小周画出的轨迹线里一点一点挪动，李红豆和郑主编也凑了过来。 最终他们的目光落于一点，一个极其方便逃离吉祥县的地点。 江边码头。 第29章 江边码头 “刚才那堆推理是诸葛太平想出来的吧？” 巫瑜一只手平托着八卦照妖镜，向着江边码头的仓库区大步走去，有些蓬松的马尾左右摇摆： “你怎么不让他自己出来说明，非要当个传话筒。”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吗？”李红豆有些不服气。 “不能，你虽然智商不低，但一向不怎么擅长冷静分析。” 巫瑜回答得很干脆： “这点从你高中时期理科成绩下滑就可以看出来，兴许是因为疯病日益严重的缘故。” 【你不是比我莽多了，最多算是半斤八两……】 李红豆本想回怼，但她也知道巫瑜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莽，该沉稳的时候就会非常沉稳，所以这句回怼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一伙儿要是真有什么情况，你就拉着后面两个家伙跑到安全的地方。” 巫瑜望了一眼李红豆身侧： “必要时候换诸葛太平上。” 李红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郑主编和小周，明白巫瑜是不想让普通人卷入超自然力量的战斗中，包括发挥不出诸葛太平力量的自己，随即点了点头，跟着问道： “你确定不找钦天监搬救兵吗？” “确定。”巫瑜低声解释说： “吉祥县这种小地方，驻守的只有一个玄级一个黄级，加起来都没我强，总部的高手要等调度，等他们赶过来犯人早跑了。” “何况人一多，就容易打草惊蛇。”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甚至没有开专用车，郑主编自告奋勇的用他停在步行街停车场的破桑塔纳把他们带到了江边码头。 此时已是傍晚，码头工人陆续下班离开，仓库区更是人烟稀少，最后半个残阳发出的橘红色光辉洒遍万物，江水亦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巫瑜一到码头就开始用八卦照妖镜追踪超自然力量的残留，并嘱咐其他人不要像往常一样用询问码头工人之类的手段，引起的注意越少越好。 “小周碍于职位差距不会多问，郑主编本来就属于看热闹找素材的，也不会多嘴。” 李红豆看着巫瑜手中八卦照妖镜缓慢旋转的指针说道： “所以你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是吧？” “嗯，黄大刚多半会选择趁夜逃跑，事情紧急，用点看起来装神弄鬼的手段也不会太过分。” 指针越转越快，巫瑜反倒有点担心：“一点掩饰痕迹的工作都没做，可能有诈。” “啪。” 声音从身后传来，李红豆和巫瑜同时回头，只见小周笑嘻嘻将手从脖子上挪开：“不好意思，有蚊子。” 江边蚊虫多，即使是秋天也会有蚊子出现，这并不奇怪，刚到的时候李红豆还拍死一只。 …… “到了。” 巫瑜在一个小型仓库门口站定，手中八卦照妖镜上的指针飞快旋转： “你们留在门外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领导，你这没带刀没带枪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好歹还带了配枪。” 小周也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真的为巫瑜着想，可能是一半一半。 “没事，我是特殊队伍出身，很强的。”巫瑜还记得她在普通人面前的设定。 “那不行，再强也是个小女孩。”郑主编也表示反对： “再说人多好办事，万一黄大刚打算逃跑，我们还能帮你拖住他的手下。” 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收到过消息，大刚地产的资金流向确实有问题。 虽然还没彻查，死者检验结果也没这么快出来，但郑主编和小周显然都认可了“侦探花生”之前的推理。 “别看我已经人到中年，每天可都有上健身房锻炼的。” 郑主编装模作样对空气挥了两拳：“我年轻时候还练过擒拿哦。” “行吧……”巫瑜不再争辩，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电，借着反光用八卦照妖镜检查了一下李红豆周身。 “你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一下我和那两个人。” 巫瑜将八卦照妖镜和小手电一起递给李红豆： “另外，记住我和你说的，如果遇到‘那种情况’，立刻拉上他们撤离。” 就在李红豆给自己以外的人做检查的时候，巫瑜从工装裤口袋里拿出一个贴了《三转醒神丸》标签的景泰蓝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红丸放进嘴里直接咽下。 巫瑜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她，这次就算不是人偶师，多半也是有操控能力的对手，所以《三转醒神丸》这种可以增加精神抗性的药物很有针对性。 优秀的猎魔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在战斗前作好准备，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意料之外的战斗，根本没办法作准备就是了。 “检查完毕，没发现什么问题。” 诸葛太平把八卦照妖镜和小手电一起还给了巫瑜： “李红豆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逞英雄，所以换了我。” “嗯，我知道李红豆其实是怕我有危险，也知道就算她没反应过来你也会提醒她的。” 巫瑜将两件物品一起放进口袋，然后掏出了三节棍状态的“独钓寒江雪”： “很好，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接着一脚踹开仓库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仓库里并没有重兵把守，也没有人偶师的踪影，只有和死者身材打扮极其相似的“社会人”，以及他身前一个额头画着一轮盛开金边白莲的古怪黑瘦道人。 “还真来对了。”郑主编凑到巫瑜耳边小声说道：“那人就是黄大刚。” 黄大刚见到巫瑜四人闯进仓库，神色有些慌张地快跑几步躲到角落，而他身前的道人却十分淡定，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有人闯入。 那道人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白多黑少的杂乱头发勉强扎了个抓髻，比头发还杂乱的一把胡子挂在比寻常农人还要黑瘦的脸上。 和邋遢黑瘦的相貌正相反，他穿着一身极其干净的白色道袍，上面还绣有《莲花宝身慈悲救世》八个金色大字。 道人身前亦是只有一张盖着白布绣有金边白莲的长条桌，桌上有序摆放着十来个小草人，每个草人正中都用槐木钉钉有一道符箓。 见李红豆一行陆续进了仓库，黑瘦道人冷哼一声，凭空一抓，将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面前的一个小草人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巫瑜马上想到之前胡伟提醒过他们的事情： “另外有一点要注意，资料显示吉祥县有个白莲宗的小明王长期驻守，但除此以外一概不知。” “运气真背，居然误打误撞就遇到了比人偶师麻烦几倍的对手……” 巫瑜在钦天监的资料里学到过，白莲宗的历代小明王平均实力大约介于猎魔人中的“天”级与“地”级之间，而这一代的小明王甚至能和“天”级不相上下。 总而言之，和白莲宗的小明王交手，她的胜算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挥手示意让身后三人赶紧撤退，而她自己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瘦道人，防备着对方突然出手。 “砰！” 黑瘦道人不知从何处突然拿出一只破旧的红色绣花鞋，对着面前长桌上刚刚被他塞了什么东西的那个小草人用力砸下。 “砰！” 就在众人被黑瘦道人的行动吸引注意力之时，小周迅速掏出配枪，对着巫瑜毫无防备的后心开了火。 第30章 打小人 从黑瘦道人用破旧绣花鞋底拍打草人，到小周开枪射击，间隔不过三秒。 巫瑜在黑瘦道人刚有所行动的时候就已经绷紧了神经，她亲眼看见被黑瘦道人用鞋底拍打的小草人身上一瞬间涌出数百根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 她当即气海急转，堪堪造出一面脆弱的灵力护盾护住周身，打算先将来势汹汹的黑色丝线挡上一挡，之后再见招拆招。 然而那些又细又密的黑色丝线并没有缠上她，而是以极快的速度绕了过去，巫瑜马上感到了异常和危险。 面对怪笑着露出一口焦黄糟烂牙齿的黑瘦道人，她完全摸不透对方实力底细，生怕自己一旦转过身去，对方便会立即发难。 两头堵的情况让她犹豫了一瞬，高手对决，一瞬亦能致命，幸好她身后还有诸葛太平。 诸葛太平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警惕，所以他在小周刚有开枪的动作之时便已伸手侧身，试图用非要害部位配合体内还剩余的一点灵力挡住这一枪。 让他没想到的是，郑主编反应亦是不慢，和他一前一后挺身挡枪。 两人巧合一般撞在一起，子弹刚好在这个时候从他们肩膀位置擦了过去，让两人只受到一点轻伤就成功减缓了子弹的速度和力度。 巫瑜身子一偏，躲过速度大减的子弹，只被削下了几缕发丝。 同时她手腕一抖，将三节棍一般的“独钓寒江雪”甩向黑瘦道人，最顶端的一节快速伸出锋利的十字棱，那道人似乎猝不及防，被十字棱直直捅穿胸口。 黑瘦道人一动不动，脸上依然挂着极其难看的笑容，任由巫瑜把用灵力鱼线链接的三节寒江雪收回，组成一柄似长枪似鱼竿的长柄武器。 十字棱从他胸口飞出的同时，他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被捅穿的肉体和衣服也迅速恢复了原状。 巫瑜并不惊讶，因为她看到长桌角落里，一个小草人身上钉着的槐木木钉陡然开裂，接着无火自燃，很快便化作了片片黑色飞灰。 “草人替身”，替身保命之术在钦天监的记载中并不少见，往往能为主人挡下一两次致命伤，常用的有纸人、木人、皮人之流。 不过这需要替身制作者对咒术方术之类有很深的研究，自身修为还要有一定水准，因为修为不够的话，即使提前制作了几百个替身也无法让它们在短时间内接连生效。 而这黑瘦道人身前长桌上少说也有十多个小草人，一看就知道是擅长利用替身的修炼者，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可以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就算只有五六个也很棘手啊……”巫瑜虽然这么说，但她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还不如莽一把。 在她身后，诸葛太平和郑主编已经一人一条胳膊，将莫名开枪的小周压制在地。 巫瑜手指一夹，捏住了一只飞到她耳边的蚊子： “这些蚊子是你指挥的？用来偷取我们的血液，再放到草人里操控被偷取了血液的人？” 黑瘦道人嘿嘿怪笑，算是承认了。 “果然如此……你是怎么做到指挥蚊子的？总不能是卸下蚊子腿放草人里吧？” 巫瑜看似在调侃，实际上正借此机会仔细观察对方，试图找出进攻切入点。 “嘿嘿嘿，此乃独门绝技，且让你爷爷我藏点私。” 黑瘦道人用有些沙哑的嗓子发出难听的笑声，接着一甩手，手中多了几缕发丝： “嗯～不错不错。” 他将发丝凑到鼻子边闻了一闻，然后往身前一个草人里塞去：“马上你就是我的了。” 巫瑜果断飞身前掠，寒江雪的灵力鱼线向着那塞有她发丝的草人卷去。 黑瘦道人一只手从宽大白袍里抽出一柄槐木剑，两三下就把灵力鱼线缠到剑上，另一只手抓住机会将破旧绣花鞋狠狠拍了下去。 “砰！” 黑瘦道人的槐木剑被寒江雪顶端的十字棱切断，发出清脆响声，几乎是同一时间，被鞋底拍打的草人身上冒出数百黑色丝线，向着巫瑜席卷而去。 巫瑜已经见过一次这种咒术，对此已有方案。 她绕着黑瘦道士不断游走，数百黑色丝线紧跟其后，绕了一圈又一圈，在她不断闪转腾挪之间竟也未见打结缠绕，仿佛本身就是虚幻的一样。 失了武器的黑瘦道士没有束手待毙，他欺身上前意图缠住巫瑜，让巫瑜的游走动作顿上一顿。 不过毕竟失了武器，且巫瑜在近身打斗上本就不弱，全力以赴的她只用了几个回合，就已经废了黑瘦道人三个替身，而黑色丝线到现在都没能碰到她。 黑瘦道人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地一滚，将塞有巫瑜发丝的草人抢在手中，接着边拼命在仓库里上蹿下跳，边抽出破旧绣花鞋再次往草人身上拍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有气冇掟唞！” 这一鞋底下去，巫瑜顿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幸好她进仓库时有所准备，提前服下了三转醒神丸，尽管对手不是人偶师，但这也算精神类的攻击，歪打正着帮她挡了一波。 见第一打未能得手，黑瘦道人赶紧挥出第二打： “打你个小人脚，打到你……唔……” 巫瑜堪堪避开擦身而过的黑色丝线，顺手一甩寒江雪，灵力鱼线不偏不倚缠上了黑瘦道人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的同时像鱼获一般被高高吊起。 片刻后鱼线一松，黑瘦道人变成了一个正在燃烧的小草人，而他的本体则捂着脖子从翻倒的长桌边艰难爬出，大口喘气。 第四个草人替身化作黑灰飘散之时，黑瘦道人已经连滚带爬冲向了诸葛太平他们所在的仓库出口。 躲在角落里的黄大刚看到黑瘦道人明显是要丢下自己跑路，忍不住指着对方屁股怒骂道： “老子信了你的鬼话！什么白莲宗小明王，什么绝对安全！结果被一个小女孩打到屁滚尿流！” 之后他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向仓库另一头跑去。 巫瑜本想追赶，但一来她离两边都有点远，二来还要躲避阴魂不散的黑色丝线，权衡之下只能边闪转腾挪边向诸葛太平那边冲去。 “花生，你一个人制住小周没问题吧？” 见黑瘦道人向他们跑来，郑主编不等诸葛太平答话，强行将自己怀里的小周胳膊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小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中配枪应声掉落在地，显然是一条胳膊被郑主编扭断了。 第31章 断罪 “不想死的就给你爷爷让路！” 黑瘦道人脚步不停，同时从已经沾了不少灰的白色道袍里拿出一只纸老虎迎风一抖。 纸老虎旋即变大，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一边从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一边冲向诸葛太平等人，为黑瘦道人开路。 郑主编不退不避，反而挺身上前，吊睛白额猛虎见状一爪挥了过去。 这一爪被郑主编轻描淡写推到了一边。 吊睛白额猛虎仿佛不知畏惧，张开布满利齿的虎口就要咬下。 郑主编双手一探，分别顶住猛虎上下两颚，接着他眉间额头渐渐亮起一朵白莲。 和黑瘦道人额头上一模一样的金边白莲。 随着金边白莲一点点盛开、怒放，最终成型，郑主编双手略一发力，那只纸老虎化作的吊睛白额猛虎竟被他生生撕成了两瓣。 碎纸片如蝴蝶一般从停下脚步一脸呆滞的黑瘦道人身侧飘过。 郑主编伸出一只手，凌空虚握：“囚笼。” 正准备从仓库另一边逃跑的黄大刚一条腿刚跨过打开的窗户，就像是踢到了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怎么也跨不过去了。 “怎么回事?” 黄大刚这下真着急了，之前骂骂咧咧的态度急转一百八十度： “小明王！上仙！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啊！再多付一倍钱我都给！” “好啊，不过上仙的叫法，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回答他的不是黑瘦道人，而是面带和善笑容的郑主编。 而黑瘦道人此刻已经不止表情呆滞了，他的全身都开始打颤，下半身的白色道袍上渐渐染上了一片正在扩大的黄色。 郑主编看着对方白袍上《莲花宝身慈悲救世》八个金粉大字直摇头： “打着白莲宗的旗号败坏我们的名声，这可是重罪。” “有罪，就有罚。” 郑主编眉间额头上盛开的金边白莲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填满金色液体的裂缝，一个珍珠般洁白光滑的圆球从金色液体里渐渐浮起。 洁白圆球和金色裂缝共同组成了一个竖着的“无瞳之眼”。 黑瘦道人终于下了决心，他怪叫一声，伸手咬破自己指尖，试图在空中以血画符，殊死一搏。 郑主编一把抓住他画符画到一半的手腕，一带一扭之间，黑瘦道人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怪力，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糟烂黄牙都撞断了几颗。 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准又狠，以虚影状态飘到两人附近看热闹的李红豆都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 郑主编膝盖顶住黑瘦道人后腰，随着好几下“咔嚓”声和一阵阵惨叫，黑瘦道人四肢的关节尽数被卸，很快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三十二路大擒拿手。” 见多识广的诸葛太平马上认出了郑主编的招式套路： “让对手无力反击，同时还不会触发草人替身的效果，很聪明的做法。” 【他那手撕老虎的怪力，拆人关节就和拆玩具一样，用不用什么擒拿手其实并不重要了吧……】 李红豆的虚影无声吐槽。 郑主编拆完对方关节，缓缓站起身，额头上竖着的无瞳之眼瞬间发出一阵耀眼白光，将瘫软在地的黑瘦道人笼罩其中。 “断罪。” 话音刚落，闪转腾挪至翻倒长桌边的巫瑜就发现散落一地的小草人像有了生命一般，一个接一个拔出身上的槐木钉子，摇摇晃晃往黑瘦道人身边走去。 一直阴魂不散的黑色丝线也随之不见，被诸葛太平压制住的小周立刻清醒过来。 他捂着自己被郑主编折到脱臼的手臂翻身坐起，和诸葛太平一起看向前方。 “莲花宝身，慈悲救世。” 小周口尊圣号，在诸葛太平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忍痛将自己脱臼的手臂重新接上： “小明王大人终究还是出手了。” “我能看出郑主编有些古怪，之前挡枪的时机把控过于完美，连我都没把握做到只受这点轻伤。” 诸葛太平自嘲道：“可我真没想到你也是白莲宗的。” “只是普通泥坛教徒而已，虽然我从小就在白莲宗的安排下长大，但至今没有获得赐福，也没有修炼功法的机会。” 小周捡起掉落在地的配枪，随即补了一句： “也许是身为普通人，可以更真实地融入社会，成为白莲宗在各地埋下的，吸收世间淤泥让白莲盛开的养分。” 诸葛太平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你们也使用赐福能力？和截天教一样?” 小周带着鄙视的神情连连否认：“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们的赐福能力来自于邪神福临星海仙尊，而我们的是无极圣祖慈悲恩赐。” 【这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反正别人家的就是邪神是吧……】 诸葛太平和虚影状态的李红豆不约而同在心里质疑了一句，不过碍于现在的情形，他们选择把这句话憋着不说。 那一个个小草人晃晃悠悠走到郑主编面前，陆续变成了黄大刚等人的模样，接着各自展开对话，仿佛是在重现过去的场景。 “你就是黄大刚？久闻大名啊，想逃过‘正义制裁’是吧？” 草人变成的黑瘦道人捻了捻杂乱的胡须：“你肯出多少？” 草人变成的黄大刚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外加大刚地产的新楼盘里你随便挑个几层。” “才一百万就想买自己的命？” 黑瘦道人嘿嘿笑了起来：“你那烂尾楼能不能交付都是问题，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摊开一只手晃了晃：“五百万，不二价，白莲宗小明王出手，保证你绝对安全。” “可以，我信你，还要我准备什么？” 黄大刚一点都没犹豫的态度让黑瘦道人脸上浮现出“是不是要少了”的表情。 不过既然是自己定的价，他也没打算反悔： “准备一个人，身形外貌尽量和你接近，该纹身的地方纹身，该整容的地方整容，然后给我一撮他的头发。” “你这是要找人顶替我的身份？那不行，我不想自己老婆被别人睡，哪怕以后我用不上也不行。” 黄大刚连连摇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过类似办法。 “顶替你是不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黑瘦道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毕竟死人睡不了你老婆，也动不了你的资产。” 黄大刚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诈死脱身？可以，我这就去找一个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替死鬼。” “不过这难保不会被人发现，我要做好两手准备……另外你要负责保护我直到我安全离开。” “好，先付一半定金，等你安全离开这里的时候再付另一半。” 黑瘦道人想了想，接着补充道： “另外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你正式行动的时候不要再带别人，替死鬼准备好以后就交给我保管，离开吉祥县的船也由我来安排。”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正义制裁’事件的幕后主使人到底是谁？” 黄大刚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也行，就按你说的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边厢几乎和诸葛太平的推理一致，郑主编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而另一边同时进行的其他场景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师父，为什么要假借白莲宗的名头?” “我们散修要混口饭吃，总需要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身份，而且也可以震慑住一些较弱的对手。” “对了，我还有一门饲养和指挥蚊子的独门绝技，搭配‘打小人’效果拔群……” …… 黑瘦道人的其余罪行不断重演，其中不乏一些糟蹋小姑娘的情景，此时巫瑜已经用捆仙索的劣化仿制品将黄大刚五花大绑，吊在寒江雪上走了过来。 看到小草人模拟出的一幕幕，她脸上一阵发红，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愤怒。 她再不愿去看那道人的累累罪行，只得转头向一脸淡然，正在复盘犯罪现场的郑主编问道： “你到底是谁？” 郑主编不知用了何种手法，仿佛按下了快进键，让小草人重演的场景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自动运行起来。 接着他才将目光移向巫瑜，带着和善的笑容回答道： “白莲宗小明王，郑毅。” 第32章 刘二狗 郑毅，白莲宗仅此一位的小明王，隐藏在《吉祥晚报》的副主编。 巫瑜没有任何质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额头上浮现的金边白莲和略显怪异的赐福能力。 更主要是因为她在和黑瘦道人缠斗之前，这些年的战斗经验和直觉告诉她此时“莽一把”还是有机会的。 而那穿着打扮明显是白莲宗风格的黑瘦道人正符合了她的预期，也让她产生了些许疑惑，就算武器被毁，就算不擅长近身打斗，白莲宗的小明王也不会如此不堪。 而现在郑毅仅仅只露出全部实力的冰山一角，就让她一点都没有和对方“莽一把”的想法，这才符合钦天监对小明王“和天级猎魔人不相上下”的定位。 “吉祥县的‘正义制裁’是你做的？”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巫瑜自然而然做出一个推论。 “是我做的，严格来说是我强行提升赐福能力层次的后遗症，导致我不得不隐藏起来，花大量时间去稀释副作用。” 郑主编就和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一样，笑得十分坦然，一点都没藏着掖着的意思： “另外‘正义制裁’这个名字真不是我取的，每次在吉祥晚报上看到这几个字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更多的还是骄傲，我凭一己之力误打误撞降低了吉祥县的犯罪率，在我为稀释副作用付诸行动之前都没想到过会有这种效果。” 巫瑜对这种动用私刑的手段不置可否，但她也没打算对这件事表示什么，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警员。 比起动用私刑是否合法，她更在意另一点，自己面前是个足以比肩天级猎魔人的超自然力量修炼者。 不论对方是否有敌意，自己作为钦天监一员，按规定是要将对方现场制服的。 就算以“根本打不过”为理由暂避锋芒，到时候也必须上报。 而无论是白莲宗还是截天教，甚至大多数偏门的散修都清楚钦天监那些条条框框，也知道他们对在官方登记以外的修炼者从来都不客气。 所以互相暴露身份的非官方修炼者和钦天监猎魔人一旦遇上，要么赶紧溜之大吉，要么就互相厮杀到不死不休。 正因如此，钦天监的战友不多，敌人反倒比比皆是。 正在巫瑜为此感到烦恼的时候，郑主编却先问了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问题： “看你脖子上的游鱼胎记……是渭水钓叟的后人?” 巫瑜并未回答，只怕自己一点头对方就会立即出手，到时能不能带着李红豆逃离她都没有把握。 幸好郑主编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反而让巫瑜有些意外： “渭水钓叟的后人应该是在钦天监当猎魔人，那我们就没有厮杀的必要，倒不如说白莲宗本就有事想找钦天监帮忙。” 说完，他停下想了几秒，然后再继续讲了下去： “不，也不能说是白莲宗，我们内部对这件事还是有分歧的，更多是我个人的想法……嗯？” 郑主编正要解释，却发现身侧本应无力抵抗的黑瘦道人快速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小草人，地上还留下半截舌头和一滩鲜血。 而原本正在一个受害者身上疯狂输出的黑瘦道人动作陡然一停，旋即一翻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老虎吞进口中，接着用破旧绣花鞋猛的往自己脸上重重一拍。 与此同时，所有快进中的场景都停了下来，场景中一个个人物瞬间变回了一个个小草人，并从身上冒出无数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向着黑瘦道人周身扎去。 “先是咬舌自尽用出‘草人替身’，然后反向‘打小人’操控自己，以失去自我为代价激发全部潜力。” 郑主编很快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错不错，有两下子。” 他看着被几乎黑色丝线覆盖，每块肉都粘有一块破碎虎皮，不断起泡变异的黑瘦道人，用带着一丝敬意的语气问道： “抱歉，之前小看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黑瘦道人变异的速度缓了一缓，用残留不多的意识回答道：“我叫……刘二狗……” “好，我记下了。”郑主编说着话，一手摘下头上一直戴着的猎鹿帽，露出光秃秃的地中海发型。 李红豆瞬间理解了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帽子，类似侦探的打扮似乎也是为了配合掩盖秃顶的事实。 毕竟他露出帽子的头发还算茂密，他自己不主动暴露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在场众人完全无暇去细想他的穿着打扮问题。 “审判。” 只见郑主编眉心的无瞳之眼光芒大盛，而他光秃秃的头顶也相继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眼球，像饱满的莲子一般紧紧凑在一起，一边发出粘稠的声音一边快速在转动和停留的状态之间切换。 “欺诈876人。” 变异成一大团蠕动肉块的刘二狗已经将所有草人纳入身体，原本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同时爆发，以实体化的状态凝聚成一柄黑色巨锤，摧枯拉朽一般向郑主编砸去，整个仓库被这股巨力牵引，一下子塌掉大半。 “谋杀72人。” 巫瑜一把拉过黄大刚扔在诸葛太平和小周身前，随即转身将手中寒江雪如同长枪一般旋转起来，勉强消去了巨锤牵引之力，并挡下了向身后众人砸来的建筑碎片。 “其余偷盗采花等罪行超越千宗。” 郑主编高高跃起，双手举过头顶，试图托住黑色巨锤，却被生生砸进地面，不过那也没有让他停止罗列罪行。 “审判钟声已至，其因必生其果！” 刘二狗变异成的肉块中心传出一阵又一阵嘶吼，仿佛是上千人接连发出痛苦的惨叫，黑色巨锤突生尖刺，向着郑主编的位置砸下。 “裁决！” 郑主编的声音伴随着清亮的撞钟声，穿透变异肉块内部那震耳欲聋的嘶吼，传入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带有尖刺的黑色巨锤僵在半空，在无瞳之眼迸发出的光芒里渐渐变回一根根黑色丝线退回变异肉块之中。 变异肉块停止了蠕动，一片片剥离开来，每一片掉落在地后都迅速消失了。 一副白骨从肉块中心跌落，落地的同时摔成了碎片。 然而那随着白骨跌落的十来个草人其中之一很快又重组成了黑瘦道人的模样。 赤条条的黑瘦道人刘二狗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刚重组的肉体又开始片片剥落，仿佛身受千刀万剐的凌迟之苦。 “求求你……杀了我……” 黑瘦道人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手段，自知无望逃离，与其忍受这种痛苦，不如求得一死。 “断罪已然揭示，审判已然结束，裁决已然下达。” 白莲宗小明王郑毅捡起地上写有《莲花宝身慈悲救世》的破烂白袍披在对方身上。 白袍很快被鲜血染红。 “这是你自己的‘罪行反馈’，我无权干涉，无权中断，只能由你自己承担。” 黑瘦道人低下头，不再言语。 他每濒临死亡一次，身边的一个草人就会无火自燃，化作黑灰消散，而他的肉体就会再次重组。 对抗死亡的手段，反而成了一种折磨。 第33章 虔诚 黑瘦道人刘二狗最后一次死法和那坠楼的死者一模一样，他的脸皮块块掉落，手脚接连扭曲，发出骨头一寸寸折断的声音，最后他的天灵盖突然爆裂，红白之物四处飞溅。 他身子一歪，连带着早已被污血染红的白莲法袍一起在地上缩成一团。 他终于彻底死去了。 黄大刚已经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目睹刘二狗惨死的他此时腿软手软全身都软，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眉间带有“无瞳之眼”，头顶还有一堆眼球的郑主编缓步走来，求生的本能一下子让他又有了力气。 黄大刚带着哭腔连连讨饶：“郑主编，小明王，我们还一起在希望小学边上吃过饭呢……” “是啊，看在你做了不少公益的份上，我原本没打算找你麻烦，是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郑主编又补了一句：“当然，你要是特意留下一堆烂尾楼，难保我不会翻山越岭去给你收收尾。” 黄大刚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是资金断裂，生意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嗯，我理解，不过我说了不算。”郑主编指了指眉间的“无瞳之眼”，淡然说出两个字：“断罪。” “无瞳之眼”发出一道耀眼白光，将黄大刚笼罩其中，数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渐渐出现在他身后。 “黄大刚！你这个没骨气的！居然要杀从小一起混的兄弟！” “对不住，他们给的实在太多。” “黄大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居然出卖我们老大！” “对不住，我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 “黄大刚……” “对不住……” …… “黄总，现在买房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资金链可能要断。” 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子身影浮现出来。 “没事，大不了再去问银行借。”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黄大刚也渐渐浮现出来： “对了，之前给你的那个国外账户，你每个月都按时打款了吧？” “嗯，打是打了，现在里面有不少钱……” 秘书神色之间有些犹豫：“黄总，我能问一句吗？那些原本是要给拆迁户的补偿款……” “呵呵，不该问的不要多问。”黄大刚说完，似乎思考了一阵，又改口道： “我在国外有一笔靠谱的投资，运作成功的话多少能回拢一些资金……” …… “谋杀6人，偷盗9起，抢劫1人……欺诈人？” 郑主编感受着“断罪”带回的反馈，没有立刻开始审判。 “做生意的，难道要老老实实把成本都告诉客户？” 黄大刚看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被一一揭露，干脆破罐子破摔，反倒不怎么害怕了，还有余力回怼起来： “要是分那么清楚，那你只怕是要杀到手软都杀不完。” “嗯，有道理，欺诈里的大部分应该可以不算。”郑主编轻揉额角，发现自己的赐福能力并没有因此产生抗拒的反应： “你为了躲开我挪用的资金也可以不算，因为我已经阻止了你，钱都还在。” 随后他话锋一转： “但那个坠楼的死者必须算，包括我也无法逃避因果。” 黄大刚叹息一声：“早知道‘正义制裁’的幕后人是你，老子就不急着跑路了……” “这件事我也染上了因果，所以我会和你一起承担。”郑主编拍了拍对方肩膀，开口进入下一阶段：“审判。” “谋杀6人，偷盗9起，抢劫1人，其余罪行与善行反馈抵消，若有余，自行补正。” “审判钟声已至，其因必生其果！” “裁决！” 清亮的撞钟声再次回荡在众人脑海之中。 黄大刚捂着胸口向后一倒，仿佛心脏被人捏住一般的痛苦让他在地上翻滚挣扎了数十秒，之后就再也不动唤了。 郑主编原本搭在黄大刚肩膀上的手臂无力垂下，接着他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来，像是从膝盖部位冒出来的鲜血从他裤腿缓缓流出。 巫瑜本来不想对这种类似私刑的行为多说什么，但她看到郑主编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的善恶到底是如何区分的？世间很多事情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样，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公正？” 郑主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并不一定公正。” “我从不觉得自己能代表正义，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对他人私下审判裁决。” 郑主编深吸一口气，平复些许伤痛，然后开始解释起来： “我获得的赐福能力叫做‘罪行反馈’，目前已至六层。” “断罪重现触犯罪行的场景，审判作为裁决的前置罗列罪行条目，而裁决结果将交给无极圣祖赐下的能力自行判断，我无权干涉。” 白莲宗小明王郑毅说话的同时将双手缓缓放到胸前，拇指交错，十指盛开，做出了一个像是捧有莲花的手势： “但正是因为连身为能力使用者的我也无权干涉，所以我才坚信这由无极圣祖赐下的能力可以超越使用者本身，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巫瑜疑惑道：“你连‘裁决’波及的对象都无权干涉吗？” “莲花宝身，慈悲救世，会被‘裁决’波及，自然也是有罪的。” 说到自己的信仰，郑毅仿佛变了一个人，和之前那和善淡定的郑主编截然不同： “如果哪一天我死在自己发动的‘裁决’之下，那也一定是一种慈悲！这一点不容置疑！” 巫瑜看着对方虔诚到有些疯狂的表情，想到钦天监对白莲宗的概括是“打着慈悲旗号行极端之事者”，她开始由衷觉得这形容真的一点没错。 “另外我要纠正一点，所谓‘正义制裁’的一系列事件，本来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提升赐福能力并稀释副作用。” 郑毅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语气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碍于白莲宗规加上我个人喜好，恰巧选择的都是有劣迹的对象，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我特意要去扮演什么‘正义制裁’的幕后人。” “按你的说法，无论是站在钦天监的角度还是普通老百姓的角度看，你都算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巫瑜握紧手中寒江雪，半真半假地问道： “要不然趁你被‘裁决’波及身上有伤，我们打一场试试？现在的情况我未必会输。” 郑主编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态度： “我并不否认自己在你们眼中很危险，也不介意打一场，不过在动手之前，我还是想让你把我之前讲到一半的请求说完。” 巫瑜自己也想知道，以她直率的性格很不喜欢别人话只说一半：“可以，但愿你不是在拖延时间。” “小姑娘，你是什么级别的猎魔人？” “地级。”巫瑜展示了一下她的腰牌。 “好，那就有资格向你们监正提议了。” 巫瑜的级别似乎在郑主编意料之中： “截天教尊已经失踪好几年，这件事情虽然都说要保密，但其实各门各派几乎都知道，相信也包括钦天监。” 巫瑜点点头：“这和你们白莲宗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也许有，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做一下铺垫，以免你被我下一句话吓到。” 郑主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我们白莲宗的宗主，白莲圣皇，上个月也失踪了。” 尽管郑主编特意做了一些铺垫，但巫瑜还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确切的说，她是因为脑子里同时冒出一堆问题导致自己反而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差点就和李红豆一样死机了： 【真的假的？这地中海秃头会不会是在唬我？白莲圣皇为什么会失踪？这和钦天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和我说这个？这种事情可以随便说的吗？不答应他的请求会不会被灭口？】 “放心，整个仓库已经在白莲宗功法形成的‘囚笼’内，从外部看过来不会有任何异常，某种意义上算是与世隔绝。” 郑主编仿佛预料到了巫瑜现在的反应，于是不等对方提问，自己就解释起来： “我们的对话不会轻易被人听去，刚刚造成的破坏也会在我解除‘囚笼’后再慢慢显现出来。” “而我既然自愿说出口，无论最后你的决定如何，我都不会为难你们，当然你要是到时候还想和我打一架那就另说。” 自行暴露出能力的一部分以后，他开始讲述起并不遥远的过去： “事情发生在上个月……” 第34章 白莲圣皇 一个多月前，白莲宗小明王郑毅收到总坛发来的紧急召集令，匆匆忙忙“裁决”了一个身负数起命案的“社会人”后就带上小周离开了吉祥县。 两人轮流开着那辆老旧桑塔纳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一早来到了通往白莲宗总坛“须弥境”的入口。 这个入口是离吉祥县最近的一个，藏在高速路边的无名山谷之间，下了收费站徒步就能走到，既隐蔽又很方便。 郑毅带着小周进了山谷之间一个很不显眼的山洞，伸手将一块雕有莲花的凸起石头左右一转，再沿着露出来的平坦通道摸黑走了一盏茶功夫。 随着郑毅额头隐藏的金边白莲印记渐渐亮起，柔和的白光将他们包裹起来，眼前豁然一亮。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位于一处雪谷的白莲宗总坛，偌大的圆形广场上古朴又恢宏的建筑物坐落有致。 抬眼望向四周，高耸入云的一座座雪山将这里团团围住，完全不像是穿过郑毅他们走过的通道就能到达的地方。 须弥境既然是白莲宗总坛，自是需要一些防御手段，较为复杂的进入程序和隐蔽的入口只是第一道关卡。 事实上即使是郑毅这样加入白莲宗许久的老资格信徒，也不知道须弥境到底是在这颗星球的哪个位置。 小周是第一次踏上这里的土地，他和每个第一次来到总坛的白莲信徒一样，心中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幻想。 【如果有什么神仙一样的人物能一飞冲天，再将云层吹散，向下俯瞰之时想必会看到那一座座雪山会如同白莲花瓣一样，簇拥着位于中心位置的白莲宗总坛。】 【那画面，一定很美。】 小周跟随小明王郑毅进入总坛大殿，只见殿内最高处供奉着一座十来米高的玉石雕像。 雕像生有千手千臂，每只摊开的手掌上都有一只睁开的眼缝，眼缝里的眼球用大小不一的珍珠代替，外形非男非女，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依然给人一种心怀慈悲怜悯众生的感觉。 即使是身为普通泥坛弟子的小周，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这雕像即是无极圣祖的法相现世。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关于这个雕像曾经有过一段争论，很多白莲信徒认为无极圣祖无形无相不可直视，任何雕像都无法准确表现，所以大殿内只需要供奉盛开的金边白莲即可。 而更多信徒尤其是当时的白莲圣皇觉得还是应当有一个较为直观的形象才能便于供奉，最终两边各退一步，才有了如今面目模糊的玉石雕像。 大殿之中人头攒动，议论之声此起彼伏，看来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你们是最后两个到的。”一个身穿白莲法袍，看起来颇有些仙气的留发姑子轻抚手中白毛长尾拂尘，用略带讥讽的语气对郑毅说道。 “这位是白莲宗大明王，元子衿。”郑毅并未在意元子衿语气里的讥讽之意，一脸淡然向小周介绍起来。 将第一次来到总坛的小周介绍给对方以后，郑毅开口问道：“你们到了多久?” “当然是一收到召集令就过来了，不像你，出去这几年几乎渺无音讯。” “呵呵，如果不是我硬抗反噬，强行提升赐福能力，只凭当时的你能拦下现在被关起来的那家伙吗？” 正所谓佛也有火，郑毅终究还是被元子衿的一再讥讽激怒了： “我不出总坛想办法稀释副作用，难道每个月都要拉你来‘裁决’？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察觉到元子衿脸色不悦，并不打算挑起争端的郑毅强行压下怒意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宗主呢？” “宗主昨天交代了我一下，然后就去分析神谕了，说是等人齐后就会来此处宣布预言。”说完，元子衿转身走入人群，似乎再不想搭理他们。 白莲圣皇常年驻守总坛，负责接收神谕、发布预言，是白莲教名义上和实际上共同的首领，与截天教尊在截天教的地位相当。 白莲宗最高首领自然是白莲圣皇，其下大明王小明王各一，虽然有大小之分，但也许是处于制衡的目的，实际上的权限几乎没什么区别。 其下泥坛弟子分为获得赐福的高阶信徒和隐藏在各处的普通信徒，很多和小周一样的普通信徒终身都未能进入总坛，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无极圣祖的信仰，以及对白莲宗的忠诚。 这种分级制度和截天教有些类似，可惜时至今日，白莲宗的人数已经远逊于截天教，不仅仅是因为获得赐福能力的要求苛刻，不像截天教那样毫无节制，更是因为经历了数次动乱。 据宗内资料记载，白莲宗曾在元朝末年和二十世纪初各有过一次巅峰，其势力之大甚至能与群雄逐鹿中原，可惜相继败北，也给白莲宗带来了近乎覆灭的打击。 郑毅穿过人群靠近雕像，以他小明王的身份自然不能像小周一样在角落里等着。 就在他刚走到大明王元子衿身边之时，身后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八名身穿白纱的年轻女子手捧莲花宝灯鱼贯而入，接着在无极圣祖的雕像脚下围成一个圆。 身披白莲法袍的赤足少女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莲花宝灯围成的圆心之中。 看到大殿内其他人的反应，初来乍到的小周很快明白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就是白莲宗的最高首领，白莲宗宗主白莲圣皇。 小周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人群一睹白莲圣皇风采，却发现赤足少女的法袍上还连有一个兜帽，光线和阴影交织，让她的面容和玉石雕像一样模糊不清。 “莲花宝身，慈悲救世。”一众白莲信徒，高至大小明王，低至泥坛弟子，一致口尊圣号，同时将双手缓缓放到胸前，拇指交错，十指盛开，做出了一个像是捧有莲花的手势。 白莲圣皇兜帽下的视线扫过众人，在大小明王身上短暂停留数秒后，用温婉柔和，如同风铃般的声音缓缓说出四个字： “末日将至。” 尽管白莲圣皇的声音如此动听，但她说出来的四个字却让所有人都为之变色，无论他们之前是虔诚是喜悦还是感动，此刻都换上了统一的严肃表情。 即使是第一次踏进总坛的小周也很清楚，白莲圣皇转达的神谕从来没有出错过，最多是由于解读方式不同导致结果被扭曲。 不过本着“字越少，事越大”这个原则，白莲圣皇惜字如金一般只说了四个字，那就说明在“末日将至”这一点上她绝不会解读错误。 第35章 末日将至 “末日……可否请宗主具体解释一下？又是否有破局之法？” 元子衿显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嗯，我最近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白莲圣皇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为诸位重现一下我接受到的神谕，以众人之力避免我解读错误。” 围坐在白莲圣皇四周的年轻女子一齐将手中莲花宝灯举过头顶，接连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 白莲圣皇缓缓飘起，光芒愈发刺眼，最终笼罩了整个大殿。 “如是我闻，天地归一，生灵涂炭，邪魔破除封印，自海中深渊伸出污秽之手，自遥远星空投下深邃目光，诸神重临人间，万物重回原点。” 殿内众人耳边回荡起白莲圣皇的复述，眼前各自看到了一副末日画卷： 那是被烈焰包裹的人间，各色人种四散奔逃，却没能寻得一处安全之所； 丈夫失去了妻儿，孩子失去了父母，强大的人们开始捕猎弱小同类，脆弱的秩序一转眼就被混乱所取代； 海中伸出巨大的触手，有如水鬼般的怪物从吸盘中接连滚落，捕食一切活着的生灵； 抬头望向星空的人和动物要么表情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要么突然狂笑，身上皮肤血肉快速融化…… 光芒消散，殿内众人似乎还没从那末日的景象中回过神，有些意志薄弱的泥坛弟子甚至开始自顾自干嚎了起来…… 郑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忐忑，向已经落回地面的白莲圣皇问道： “也就是说，宗主您在发出紧急召集令之前，看到了那副末日画卷？您能确定这是来自于无极圣祖对吗？” “然也。” “只有末日的景象，连无极圣祖也看不到前因后果？” “然也。” “这……是不是说明，存在神灵级别的干扰，可是能干扰到无极圣祖的……我不敢想象……” 白莲圣皇沉默不语，她的想法和郑毅八九不离十，至于能干扰到无极圣祖的神灵……她也同样不敢多想。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相关信息，只有人间炼狱。” 元子衿也开始焦急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真的没有破局之法了吗？” “不完全是。”随着八盏莲花宝灯一一熄灭，白莲圣皇又“说起了人话”： “我发出紧急召集令后就一直在尝试和无极圣祖沟通，也试过其它预测的手段……” “目前看来，这场灾难受影响最大的似乎是钦天监、截天教，还有我们白莲宗，其它如灵宝斋、密斯卡托尼克学者、异人会、誓约门徒之类的宗门教派虽然也被波及，但没有多少影响。” “莲花宝身，慈悲救世，我也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的一幕，所以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想办法在末日降临前做点什么，最好能阻止这一切。” “在此期间，教内一切事务交给大小明王负责，如果可以的话，尝试联络其它宗门，将末日预言婉转告知……” 大明王元子衿和小明王郑毅闻言脸色一变，自从白莲宗成立以来，他们就很少和其它宗门来往，如今却要主动联络，可见事情确实足够麻烦。 当然靠炼制法宝起家的灵宝斋除外，无论正邪大小甚至是没有宗门的散修都需要一些高端装备，灵宝斋也是公认的中立之地。 八名年轻女子起身离开法台，白莲圣皇知道让一向独善其身的白莲信徒主动联系其它宗门多少有些困难，于是在临走前补了一句： “我有一些预感，这件事光靠我们白莲宗无法解决……” 即使白莲圣皇离开了很久，殿内众人还是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似乎还没从那末日画卷里彻底回过神来。 直到大明王元子衿突然朗声宣布：“我不打算去联络其它宗门教派。” 大小明王虽然名义上权限相同，但是一来小明王郑毅本就对白莲教内的派系之争没多少兴趣，二来他几年前强行提升赐福能力，导致不得不离开总坛隐藏在吉祥县。 所以白莲宗大部分人实际上都收编在元子衿的旗下。 只有小部分和郑毅一样无心派系之争，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名义上还依附着小明王。 正因如此，元子衿此言一出，附和的人并不算少。 “你什么意思？”郑毅没想到元子衿会在圣皇发话后立刻表示反对。 元子衿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是在和圣皇作对： “圣皇的意思是只靠我们自己无法阻止末日降临，但联络其它宗门教派也有风险，还不如让我倾尽全力，在末日之下保住白莲宗。” 郑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的赐福能力提升了？” “对。”元子衿露出得意的表情：“时间足够的话我还能再升一层。” “那是有把握保住白莲宗。”郑毅点点头，他对元子衿的实力很是了解： “不过我们的信条应当是慈悲救世，包括圣皇也在尽力阻止末日降临，难道你就打算只顾自己？” “慈悲救世的前提是能救，如果圣皇有了具体方案我不介意一试，不过现在……我觉得除了我们自己以外其它宗门教派都靠不住。” 元子衿开始一一点评起来： “灵宝斋虽然保存有大量法宝，但随时有失控可能，要不是宗主说影响不大，我甚至都觉得末日搞不好是他们引起的。” “钦天监属于官方组织，对我们这些人一向以‘魔教’来称呼，自古以来大冲突没多少但小冲突从来没停过，你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帮忙。” “截天教就更离谱了，为了追求所谓‘无上赐福’什么都做不分好坏，而且从来不知道节制，根本就是正宗的‘魔教’。” “其它宗门教派也好不到哪去，你说这种时候我选择独善其身保全白莲宗有什么问题？” 见元子衿有理有据，郑毅一时无法反驳，只得先行拖延： “嗯……不无道理，但我觉得还是应当请示一下宗主，再做定夺。” “可以。”元子衿二话不说，拉起郑毅往大殿后走去。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位于白莲总坛深处的圣皇闭关之处，一旁的侍女见大小明王同时出现，第一时间弯腰行了个礼。 “圣皇即将闭关，不知大小明王前来所为何事？” 元子衿轻抚手中拂尘笑道：“即将闭关就是还没闭关，正好，我和小明王有急事需要禀报，你速去传达。” 侍女连声称诺，快步走过通道，接着敲了敲门。 见里面没动静，侍女再次抬手敲门，并轻声说道： “白莲圣皇大人，大小明王有急事禀报，请问您方便吗？” 就在侍女想敲第三次门的时候，元子衿和郑毅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去推开闭关室的门扉。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缩小版的玉石雕像放在香案上，前面是刚点上不久的香炉。 “圣皇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亲眼看到的吗？” 郑毅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焦急。 侍女显然没想到会这样，感觉都快急哭了： “出了大殿就直接来了，还有八个姐姐一起亲眼看见的，之后……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没有暗门，也没有超自然力量的痕迹……”元子衿很快检查了一遍闭关室。 “断罪。” 郑毅果断使用了自己的赐福能力，如果白莲圣皇是被人绑架之类，甚至只要稍稍用强，都会涉及到罪行，他一定能重现出来。 可是他试了好几次，闭关室内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是被干扰了……” 嘴上这么说，郑毅心里其实很清楚，“被干扰”和“根本没有”的手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只能无力地往边上椅子里一坐，眼睛还在四处打量，试图发现什么线索。 元子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侍女，也无力地坐进另一边椅子： “这女娃没有说谎，从圣皇进入闭关室到我们跟来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沉默无言，像是在思考什么，而身边的侍女顶不住压力，已经低声抽泣起来。 “要不要灭口？” 听到元子衿这话，那侍女猛然停住了抽泣，差点连呼吸都停住了。 “算了吧，就算以闭关为理由，这事早晚也会暴露。” 郑毅知道元子衿这话半真半假，如果她觉得有必要，那侍女早已经死透了： “还不如让她配合我们，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好吧，我会抢在彻底暴露之前先把事情公布，到时候可能会把责任推给你。” 元子衿很是无耻地把话挑明，一点也不在乎身边是否还有别人：“想必为了大局，你肯定不会介意。” “呵呵，我介意不介意你都会推给我的。”郑毅无奈摇头：“不过这件事我让下了一个决心。” 元子衿马上就反应过来：“你打算找哪个宗门教派合作?” 郑毅也不多解释：“钦天监，如果有机会和灵宝斋也知会一声，想来想去还是这两个比较靠谱，搞不好还能帮忙找回白莲圣皇。” 元子衿对此嗤之以鼻：“哼哼，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如果他们把你直接杀掉，那白莲宗我就不客气地全盘接收了。” “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嘛？”郑毅语气里多了一点抱怨： “对付地牢里那个家伙的时候如果你能配合我全力以赴，我本来不用强行提升赐福能力的……” 自己的小九九被当面拆穿，元子衿反而笑了起来。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尽管你有野心，没事就在背后陷害我，百分百算不上什么好人……” 郑毅跟着笑了起来：“但如果说有谁能在末日降临之时保护好白莲宗，那就只有你了。” “郑毅你大爷的，你这是夸我吗？”元子衿似乎很不习惯听郑毅说他好话，差点被自己呛到脸红： “你可别轻易去死啊，我一个人制不住你那帮闲云野鹤。” “如果钦天监要拿你开刀，记得跑回总坛，大不了我每个月被你‘裁决’两次，只要你不烦我也不会烦。” 郑毅带着和善的笑容站起身来：“放心，我会慢慢找个安全的机会，看无极圣祖给不给我这个缘分。” 第36章 神灵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郑毅讲完白莲圣皇失踪之事，转身看向巫瑜。 “那……你要我做什么？” 又是末日预言又是宗门教派的首领失踪，巫瑜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地”级猎魔人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不是很麻烦，汇报给监正，让他来联系我就行。” 郑毅回答道：“这段时间我应该还在报社，不难找。” 也就是说对方允许自己回去上报，这倒是顺了巫瑜的心意，她再怎么喜欢莽，遇到明显比自己强的对手还是会尽量避开的。 毕竟自己属于官方的猎魔人，能摇人围殴何必要单挑，何况她和郑毅也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过节，对方还出手帮她干掉了一个使用“打小人”的邪道。 正当巫瑜暗自庆幸之时，她突然看见郑毅额头上的“无瞳之眼”渐渐亮起。 “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放弃和你打一场的想法了哈。” 巫瑜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寒江雪。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看看钦天监的猎魔人，是否如他们自述一般光明正大，是否能让我放心合作。” 郑毅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窥一斑可见全豹，只断罪，不审判，反正这个月的两个名额已经到位了。” “……那好。”巫瑜点点头，然后将寒江雪的十字棱架在了郑毅脖子上。 郑毅明白对方的用意，只要自己开口“审判”，那锋利的十字棱就会划过他的脖子。 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自己向来说到做到。 “断……” “等一下，你就打算把一个年轻女孩子的隐私直接暴露出来?” 巫瑜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李红豆又拿回了身体控制权，诸葛太平可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 “无极圣祖座下，不分男女，无论贵贱。” 小周和李红豆一起凑了过来，试图为他家小明王解释一二。 李红豆想了想：“那你能不能私下看?不要像放电影一样公开展示。” “……可以。” 郑毅老脸一红，本来他倒没觉得什么，被李红豆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断罪。” 随着“无瞳之眼”光芒大盛，郑毅头顶如莲子一般的眼球也开始随之转动。 片刻后，光芒消散。 郑毅很满意地说道： “果然很不错，为世间消灾近百次，收服邪物49只，杀死6人，但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善行远超罪行，如果钦天监的猎魔人都和你一样，那我就放心多了。” 巫瑜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得意，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还是无法彻底掩饰自己的情绪。 郑毅没有拿开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棱，只用眼角瞥了一下李红豆：“到你了。” 巫瑜秀眉一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钦天监的猎魔人。” “也肯定不是什么侦探。” 郑毅笑道：“和你一起行动的至少也是个后备成员，看你一个样本不足，多看一个也不会少块肉。” “另外下次不要说自己在德安医院工作，容易让别人误会你有病。” “我没病！你才有病！”大吼出声的李红豆看到诸葛太平的虚影在一旁扶额摇头，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一阵沉默过后，郑毅还是慢慢地点亮了“无瞳之眼”： “那个……你也选择私下看对吧？” “嗯……啊……” 李红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干脆大大方方站到郑毅面前： “没事，尽管看，我应该还没杀过人，没记错的话好像连鸡都没杀过。” “好，断罪。” 柔和的光芒将李红豆包裹，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旁的诸葛太平不知道会不会被这“无瞳之眼”看到，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解释。 不过反过来想，如果被看到了，那不是刚好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嘛。 想通以后的李红豆更加大方了，她张开双臂闭起眼睛，似乎很享受地沐浴起那笼罩全身的柔和光芒。 郑毅头顶的眼球不断转动：“嗯……果然连鸡都没杀过……打架伤人次数倒是蛮多的……” “断罪”带来的反馈由当前时刻快速向李红豆小时候延伸，正常情况下本应在幼童时期就结束，因为婴儿就算犯了什么罪行多半也不是有意为之。 但“断罪”还在继续下去。 “唔……这是……” 他头顶的眼球同时一顿，接着所有黑色的瞳孔向中央聚拢： “怎么会这样？让我再深入……” 他话还没说完，眼眶里和常人无异的眼球突然爆开，吓了众人一跳。 “哈哈哈！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郑主编大笑起来，全然不顾眼眶里流下的几行血泪。 “原来是这样！” 他头顶的眼球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爆开，撒出片片小小血雾，撒得他满脸都是鲜红色的血点，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既疯狂又诡异。 “有罪，全都有罪！这就是末日的真相！” “无瞳之眼”中间珍珠一般的眼球开始狂乱且无序地移动，它所发出的光芒也开始忽明忽暗。 巫瑜快速反应过来，钦天监记录里因力量失控暴走的案例比比皆是，尤其是各种神灵赐下的力量，无论正邪。 她一抽寒江雪，锋利的十字棱将郑毅肩膀拉出一条口子，试图用进一步的伤痛拉回郑毅的理智。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杀死对方了。 正当巫瑜犹豫不决之时，郑主编疯狂的情绪似乎戛然而止，他像一尊石雕一般僵在原地，保持着扭曲而狂乱的表情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原本疯狂的情绪似乎变得极其低落，没有眼球的眼眶中又多流出了几行血泪。 他用呜咽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行，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过去的罪行不应该让所有人承受。” 说完，他猛地伸出右手往眉心一插，将他整个头部唯一没有爆开的“无瞳之眼”挖了出来，然后身子往前一送，让巫瑜的“寒江雪”穿透了他的心脏。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郑主编这自杀式的举动，纷纷呆立当场，只有郑毅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 “花生……不对，李红豆，你伸出手来。” 李红豆还有些发懵，但并没有感觉到敌意，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诸葛太平的虚影，两步上前，伸手接过还滴着金色液体的“无瞳之眼”。 “这是我赐福能力最集中的部分，本来需要去找灵宝斋淬炼后才能打造成法宝，但我们白莲宗可以用生命及残躯直接炼成。” “你和末日预言有着密切关联，会是未来至关重要的人物，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 李红豆看着手中珍珠一般的眼球，终于渐渐理解了现在的状况，不知为何，一股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了上来。 【什么叫帮我一把？我连修炼者的门槛都没跨过，凭什么就会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与其要说来帮我，不如去帮巫瑜还看起来靠谱得多……因为……】 【因为我……因为我根本就是个废物……不值得让任何人因我而死……不值得任何人托付任何东西……】 李红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在这一刻破碎了，可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真实的自己。 找不到逃避方法的李红豆只能对着奄奄一息的郑主编嘶吼： “你就这么帮是吗？说死就死显得你很伟大是吗？就不能活着来帮我吗？” 挂在寒江雪上的郑毅伸手拦下本欲给李红豆一拳的小周，苦笑着说： “抱歉，我也不想死，但是我看了祂一眼，也被祂看了一眼，灵魂已经被污染了，只能用濒死的意志换来一丝清醒。” 回想起郑毅刚才一伙儿笑一伙儿哭的疯狂举动，李红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知道对方没有说假话： “那……祂是谁?你在我身体里看到了什么？” “不可直视，不可描述……那是……神灵，是末日的起点，是因果的循环，是罪行的报应。” 【不可描述的神灵？自己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个？】 李红豆希望郑毅能再解释一二，但他明显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既是不可描述，那我再说下去只会让污染波及你们，幸好祂还未完全苏醒，还有时间，答案只能由你们自己去寻找……” 诸葛太平发现已经失去了所有眼睛的郑毅似乎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又往李红豆另一侧看了一眼。 “你们要抓紧时间成长起来，才能有实力去面对各自的命运……后辈才是希望，你说对不对？” “莲花宝身，慈悲救世。” 郑毅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双手拇指交错，十指盛开，在被自己刺穿的心口上作出一个怒放白莲的手势。 “无极圣祖在上，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请净化我的灵魂和残躯，请庇护此人，阻止末日降临！” 说完最后一段祷词，郑毅用自身修为强撑的意志终于溃散了，但他心口上的白莲依然在怒放。 李红豆手中的“无瞳之眼”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将郑毅的尸体笼罩起来，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郑主编化作一粒粒金色的粒子，慢慢向李红豆掌心汇聚。 等到巫瑜感觉寒江雪陡然一轻，回头再看李红豆手中已经多了一枚宽边的金戒指，看宽度应该刚好覆盖食指根部。 金色的戒指表面非常干净光滑，只有中间刻有一朵白莲，而白莲的中心正镶嵌着那颗“无瞳之眼”。 第37章 负面效果 “他喵的，气死我了。” 李红豆只穿着一件宽大的浴袍，坐在快捷酒店的床边，金色戒指在她手中盘来盘去。 “什么叫帮我一把？这明明叫道德绑架！” 诸葛太平似乎不这么认为：“也不尽然，世界末日若是真的降临，谁都躲不过，而且我感觉到郑主编死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他死前最后一只眼睛在我手心里，用什么看你？”李红豆头脑一热，赌气一般将金色戒指往床上一扔： “世界末日关我屁事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连巫瑜的鱼竿都比不上，有必要用自杀来逼我上贼船吗？” “嗯？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只裹了一条浴巾的巫瑜从热气四溢的浴室里走了出来。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同一张床上说过无数悄悄话的好闺蜜，李红豆渐渐冷静下来，淡淡回答道：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巫瑜走到李红豆身前，弯下腰平视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劝说道： “咱们俩之间不用遮遮掩掩，你现在不把实话说出来，等晚点我们分开以后就只能憋在心里了哈。” 李红豆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也明白对方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会听自己倾诉的人。 于是她轻叹一声后，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其实……我是为郑主编感到可惜，只是多看了我一眼，谁也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然后就是末日预言，以及郑主编对我说的那些话，都让我心里有点乱。” “另外我觉得，他临死前把遗物托付给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只怕我早晚要辜负他的期待……” 巫瑜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直到李红豆将他在意的心事一件一件述说完毕，才跟着宽慰道： “不用想太多，郑毅某种意义上是死于意外，和你没多少直接关系。” “至于这枚戒指，你先戴着试试，不用有什么压力，如果实在觉得自己不堪重负，到时候再把它交给钦天监就好。” 巫瑜一屁股坐到李红豆对面的床沿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反正你刚才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 被巫瑜这么一说，李红豆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她倒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最近几天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从截天教叛徒组到末日预言，每一件都让她感到心里乱糟糟的。 作为一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女孩子，她早就学会了戴上“没心没肺”的面具来对抗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可骨子里依然有着深深的自卑。 所以她在上学的时候拼命努力，虽然因此获得了优异的成绩，但突然加重的疯病却让她不得不中途退学。 她在一片嘲笑声中来到了德安医院，成为了最特殊的一名护工，即使上面有过交代，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依然当她是个异类，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她。 所以，李红豆开始摆烂了。 她看不到希望，再也不想努力，只想送走老院长后安静过完废物般的一生。 而经过这些天的事情，德安医院里唯一在努力治疗她的刘医生死了，老院长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她心里充满内疚，却又无处发泄。 至于现在，那个强大的修炼者选谁不好，偏偏选择了自己，用生命换来一件辅助她的法宝。 只为了一个废物，值得吗？ 自卑、内疚、无力感充斥着李红豆的内心，最后系数化成了怒火。 对自己的怒火。 好在刚才在巫瑜的劝导下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不然李红豆搞不好真要被这股怒火烧坏了脑子，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惜人偶师还是没抓到。” 想到截天教叛徒组，李红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们此行的本来目的。 “嗯，这个也不用担心，胡伟已经为这件事安排了不少好手，天一亮就能赶到吉祥县。” 巫瑜开启吹风机，像是给小猫撸毛一样吹干了李红豆那“狗啃的”短发，然后对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挪动起来： “小周已经将郑主编的死讯告知白莲宗，官方那边我和他一起汇报给了领导，钦天监会为这件事善后的。” “而且他们也没打算抓捕小周，郑主编死后他就是钦天监联络白莲宗的线人，高层对末日预言很是重视。” “这么看来，郑主编也算没白死，好歹完成了其中一个心愿。”李红豆有些欣慰： “但愿钦天监和白莲宗联合起来可以阻止末日降临。” “说到这个，郑主编最后的死太过离奇，所以我们统一口径说是和‘拍小人’的邪道同归于尽。”巫瑜关上吹风机，甩了甩半干的头发： “有关你的事情我和小周都没有向高层汇报，尤其是郑主编从你身体里看到‘不可描述之神’的事情，不然就不是截天教叛徒那个级别的人会打你主意了。” 【是啊，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诸葛太平的存在还能用人格分裂来解释，可郑主编目睹“不可描述之神”导致狂乱失常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自己明明如此平凡，顶多有点精神问题，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想躺平着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最好能给老院长养老送终，除此以外别无奢求，怎么就和世界末日扯到了一起。】 【难道截天教叛徒组要拿我当祭品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记得郑主编还让我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便于以后能直面自己的命运。】 【命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是不是由不可见之手书写的，无法改变的人生？】 【是不是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注定会被卷入此类事件？而且今后还会越来越多，所以郑主编才会好言相劝？】 【啊……总有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不爽。】 【但如果末日降临也是一种不可改变的命运，那郑主编为什么要想尽办法联络钦天监?又为什么要把遗物托付给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 【是不是连我这样的人，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后，总有一天也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既然命运一直在操控我、捉弄我、嘲笑我、等着看我的笑话，那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反过来愚弄命运，让那不可见之手吃一次亏？】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躺不平了，不能真的连巫瑜的鱼竿都不如，再遇到什么情况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打定主意，李红豆第一次戴上了那枚金色戒指。 “好像没什么变化嘛？也没有一个使用说明……唔……” 还没等她嘟囔完，“使用说明”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罪行反馈”，捕捉对象：一人，目标范围：两百米 一层【断罪】 观看目标对象所犯下的罪行，需要先锁定目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获得赐福。 二层【断罪强化】 可借助周边物品重现目标对象的犯罪场景，或直接投影重现指定地点内发生过的犯罪场景。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断罪超过一百人。 三层【审判】 统计目标对象罪行条目，需先行断罪，可选择性观看目标对象所做善行。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至三转通脉活血境，断罪超过两百人，审判超过一百人。 四层【审判强化】 在审判发起的同时临时性提高自身修为，提高程度与目标对象罪行条目和恶劣程度成正比。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至四转钢筋铁骨境，断罪超过三百人，审判超过两百人。 五层【裁决】 审判结束后可对修为低于自身的目标对象进行裁决，伤害大小与目标对象罪行条目和恶劣程度成正比，裁决发动后自带追踪功能。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大幅度提升自身修为至五转凝神归元境，断罪超过四百人，审判超过三百人，裁决超过一百人。 六层【裁决强化】 裁决升级为因果反馈，即使接受裁决的目标对象修为远超自身，也可无视修为差距造成伤害，并且不可躲避、不可替换，只能由目标对象自行抵抗裁决效果。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极大提升自身修为至六转天人交感之境，裁决超过五百人。 注意事项：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无论目标对象与自身修为差距如何，一旦被“罪行反馈”捕捉，断罪、审判、裁决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负面效果：由于前任使用者未达五层完全境界，利用审判临时提升修为的效果强行突破至第六层，导致赐福能力产生负面效果，会无差别裁决使用者周围的人，包括使用者，甚至是戒指本身。 负面效果抵消方法：每月至少裁决两人，此行为不计入六层完全境界裁决人数。 第38章 层次 “嗯？怎么还有负面效果！” 李红豆忍不住抱怨起来，紧接着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正义制裁’的传说是怎么来的了……” “什么负面效果？”巫瑜很是好奇。 李红豆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连连摇头： “要安全使用这戒指里的赐福能力，每个月至少要让它裁决两个人，简而言之就是让它过瘾，不然就会忍不住无差别裁决周围的人，丧心病狂起来连它自己都会裁决。” 解释完负面效果，李红豆问出了另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赐福能力是有层次的?还有什么叫完全境界？” 巫瑜想了想：“大概知道，钦天监资料里有记录，不过每种赐福能力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那你试试这个戒指。” 李红豆摘下戒指交给李瑜，同时诸葛太平也迅速浏览了一遍记忆里新到的“使用说明”。 巫瑜戴上戒指，发现它似乎会随着使用者手指粗细自动调整大小。 和大部分非劣化非仿制的正经法宝一样，一旦佩戴或使用，相关说明就会自动在脑中浮现。 看过“使用说明”的巫瑜终于明白，为什么郑毅如此热衷于打击犯罪了…… 不仅是为了抵消负面效果，提升赐福能力的层次也需要不断使用“罪行反馈”。 而对于郑毅这个性格的人，“裁决”之后最不容易造成心理负担的，自然是原本就有不少劣迹的犯罪者。 片刻后，巫瑜又将戒指摘下还给了李红豆： “我明白了，这个能力看起来很实用，尤其是第六层境界可以无视修为差距，对你这样的新晋修炼者算是神器。” “要知道修炼者到二转境界后就能在周身展开灵力护盾，修为越高护盾越是坚不可摧，越级打怪原本是很困难的事情。” “现在嘛……你算是走了个捷径，我估计灵宝斋也会对这枚戒指给予很高的评价。” “不过按我推算，你现在修为几乎是零，灵力不足，目前还无法发动裁决，可能断罪都危险，不如你先对我试试?” “好。”李红豆没有多想，将戒指对准巫瑜：“断罪。” 正如巫瑜所说，李红豆脑海里刚刚闪过几个画面，就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头晕目眩的同时还非常想吐。 这种感觉之前经历过，第一次从大空洞里出来的时候她似乎无意中使用了“空想具现化”，所以她清楚这是灵力快要耗尽引起的反应。 “审判！审判！审判！”“咣！咣！咣！”“裁决！”“咣！”“裁决！”“咣！”“裁决！”“咣！”“裁决！”“咣！” 听上去像是郑主编的声音和清亮的钟声突然在李红豆脑海里反复响起，让本就意识涣散的她差点崩溃。 “吵死了！闭嘴！” 李红豆抱着头，看起来极其痛苦。 诸葛太平见李红豆状态不对，果断切换身体掌控权，迅速摘下戒指，然后盘腿打坐，运起离鼎雷火诀调整体内灵力运行。 巫瑜看着掉在床上还在不停震动的金色戒指，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果然灵力不足，强行使用法宝导致法宝反噬了对吧？” 诸葛太平没有答话，只略微点了一下头。 巫瑜拿起金色戒指戴上，同样也听到了只存在于使用者脑海里的声音。 “审审审审判判判咣咣咣，咣咣……” 不过随着她体内的灵力被戒指快速抽离，声音也逐渐微弱不见。 “这法宝还会唱rap。” 巫瑜不禁莞尔： “你是不是还留了一些郑主编的灵魂碎片什么的在里面?震一下表示留了，震两下表示没有。” 金色戒指震了一下，过了几秒又连续震了两下。 看不懂！ 巫瑜果断放弃去探究这个问题，不过她确认了这个法宝有一定属于自己的“思想”，很多法宝都有这种特性，并非独此一家。 至于这种“思想”是哪来的，说法多种多样，没有定论。 “法宝的使用需要消耗持有者的灵力，越强力的消耗越多。” 巫瑜开始解释起来： “人类身为万物灵长，体内多少都会留有一些灵力，即使没有修炼过的人也可以使用一些低层次的法宝。” “然而灵力一旦使用过度造成枯竭，轻则头晕目眩，重则精神失常，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那你还让我试试？”李红豆的虚影用只有诸葛太平听得到的声音吐槽了一句： “这说法和我家诸葛兄的说法一样，简单言之就是不能轻易透支，明白。” “所以要安全使用法宝，还得提升自身修为，晚点从钦天监拿两本基础心法给你练习练习。” 说完，巫瑜话锋一转： “之前你问到的，赐福能力的层次提升也在钦天监有一些记载。” “据说很多宗门教派都有类似的能力，虽然叫法不同，但不知为何都默认分为九层，每一层的提高都需要将当前层次修炼到完全境界。” “当前层次到达完全境界以后，下一层的能力和修炼方法会自行浮现在修炼者脑海里，有些能力修炼方法很简单，有些能力就会极端困难。” “因为刚获得的新层次往往有成功率的限制，像是‘罪行反馈’这样成功率百分之一百的能力可以算是修炼方法较为简单的了。” “截天教有个说法，当修炼者将无论什么赐福能力修炼到九层完全境界，就可以获得福临星海仙尊赐予的‘无上赐福’。” “所以他们对教内信徒的赐福几乎没有节制，稍有功勋即可晋级，可惜至今没人能将赐福能力修炼至九层完全境界，这个说法也未能获得证实。” “另外关于层次提升还有个说法，如果修炼者自身修为大大超过了完全境界的要求，是可以用投机取巧的方式强行突破下一层次的。” “不过会带来一些负面效果，郑主编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关于赐福能力的记载就这么多了，因为钦天监一向认为这是旁门左道，所以猎魔人都只依靠自身修为和武学来战斗，最多辅助一些法宝。” 长篇大论讲述完毕，巫瑜看向诸葛太平问道： “你们那边也是这样吗？” 诸葛太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法宝的话题说了下去： “多数法宝的灵力消耗比自己使用能力要小的多，而且还能弥补自身短板，所以修炼者都喜欢在身边备那么一两件。” 巫瑜也认可这一点： “灵宝斋也因此成为最受欢迎的宗门，谁对灵宝斋不利，就是和全体修炼者作对。” “对了，所有法宝都需要一个名字才能完全发挥作用，你有没有给这金色戒指取个名？” 巫瑜摘下戒指抛了回去。 此时诸葛太平已经调息完毕，又主动和李红豆切换了身体掌控权。 “名字是吧……” 李红豆低头思考一阵： “我本来想叫它‘正义制裁’的，但是想想我这个人也算不上很坚持正义的原则，所以还是叫它‘无瞳之眼’吧……” “好，那就这样，赶紧睡吧，明天起床以后我们回一趟晴天福利院。”巫瑜将身上裹着的浴巾扔到了墙边挂钩上，接着一骨碌钻进了李红豆的被窝。 “你干嘛？” 李红豆被巫瑜一把拽到了身边，诸葛太平的虚影则无声无息的遁去了身形。 “好久没有抱着你睡觉了……还是这么平。” 巫瑜边吐槽边上下其手。 “哈？你不是和我差不多……” 李红豆刚打算反击，但一招黑虎掏心掏到大肉包后，她接下来的话就生生憋了回去。 “我，成长了。”巫瑜紧紧贴着李红豆，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对方。 “好，我认输。” 被完爆的李红豆放弃了抵抗，任由巫瑜蹂躏到她心满意足地睡去后，才默默将“无瞳之眼”再次戴在手指上。 就像很多将要睡着的人一样，她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戴上这枚戒指，自己就算是正式进入修炼者的世界了，猎魔人、修炼者、赐福能力……现在回忆起来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希望这些不要再是我被扭曲的臆想了……】 【如果这些都真实存在的话，其实我多少还是有点激动的，小说电视里的剧情成为了现实，我也即将开始修炼内外功，学习灵力的用法。】 【不知道彻底掌握灵力运行后，“空想具现化”能不能把我想象出来的值钱玩意儿带到现实里来……】 【我还是渴望着财富自由后享受躺平的生活啊……】 带着对未来的展望和些许不安，李红豆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9章 奖状 第二天中午，李红豆跟着巫瑜回到了晴天福利院。 看着福利院斑驳的院墙，咯吱作响的秋千，还有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她们俩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李红豆顺手把福利院门口被风吹歪的招牌扶正，对着巫瑜抱怨道： “这地方也该好好翻修一下了，钦天监没有公款的吗？” 巫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血色棺材钉往锈迹斑斑的招牌上按了按，然后拿起折叠好的寒江雪当做锤子砸了几下： “没那么简单，福利院看上去很普通，但实际上每个角落都暗藏玄机，包括且不限于防御术式，要翻修的话需要研究部门直接下派不少人。” 就在棺材钉被完全钉入的一瞬间，李红豆发现角落里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有股无形之力在把自己向外拉扯。 紧接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无瞳之眼戒指就开始震动起来。 整个福利院各处角落接连亮起几乎不可见的微光，无瞳之眼也随之断断续续地震动着，仿佛是在和各处的微光进行沟通。 片刻后，微光平息、震动停止，把李红豆向外扯的无形之力也随之消失。 “你们达成一致了？还挺好玩的……” 初入修炼者世界的李红豆完全没想到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福利院还有这么多她没发现的玄机。 “走，跟我去见胡伟他们。” 巫瑜一边说着话，一边拉起李红豆往老院长的住处走去。 那是一间坐落在福利院角落的矮小平房，诸葛太平在巫瑜掏钥匙开门之前就先一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看上去稀松平常，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退休工人的房间一般，干净的单人床边是个床头柜，柜子上摆着一块早就停止走动的手表和印有《优秀工作者》的搪瓷茶杯。 角落里有一只大箱子和一顶立式衣柜，一边的木头架子里放着印有大朵牡丹花的搪瓷洗脸盆，一块又干又硬的毛巾搭在脸盆边缘，看起来许久没人用过。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家具，唯一引起诸葛太平注意的，就是四面墙上贴着的各种奖状。 这间并不是很大的屋子里，四面墙上贴满了各种《三好学生》《品学皆优》之类的奖状，大多都已经很陈旧，有些甚至已经焦黄脱落，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诸葛太平飘起来看着奖状上的名字，比较新的那些都很熟悉，李红豆记忆里有些相关印象，那些更旧一点的就较为陌生，其中巫瑜的奖状最为厚实。 这是因为墙上实在贴不下，同一个人的奖状都采用了覆盖的方式，李红豆到高二就没有了，而巫瑜和胡伟那边还有高考成绩和两所优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看来这里每个孩子，都是老院长的骄傲。 这地方让他想起了朱雀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紫阳真人，在师门修炼的日子是为数不多让他真心觉得轻松愉快的时光。 但他隐约又觉得记忆略有模糊，似乎在血月梦魇里看到过什么，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就在诸葛太平感到有些头疼的时候，李红豆她们开门进了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巫瑜回身将房门反锁上，接着走到角落里的大箱子前，用手指在箱盖上划来划去。 只听咔哒一声，箱盖自行打开，一个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众人眼前。 空间很充裕，足够一个人进入，巫瑜先行走下阶梯，还不忘对李红豆招了招手。 李红豆用力按了一下自己奖状上因为透明胶失效而翘起的一角，然后跟着巫瑜走进了箱子内部。 大约走下二十阶，他们来到一个比上面房间还要小的地下室，这里只有一面贴在墙上的圆形大镜子，其余空无一物。 “水镜之术，这是正常情况下通往钦天监总部的唯一手段。” 巫瑜解释了一句，接着又开始掐诀念咒。 李红豆为了维持之前在避难所装过的逼，至今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心里却暗暗琢磨起来： 【原来是要带我去钦天监总部，看来老院长挑选好人才以后就是通过这里把他们带去训练的，难怪福利院里总有人玩着玩着就找不到了。】 【仔细回想一下，大概是十岁以后这两个家伙就时不时玩消失了吧，也就是说钦天监培养孤儿是从十岁开始，加上他们俩都没去读大学，那么正式入职可能是从高中毕业算起。】 随着施术完毕，镜面缓缓荡起水波，涟漪之中隐约可见一座宏伟的建筑物。 巫瑜回头看看李红豆： “这镜子有防止外人入侵的构造，老院长很早就给你认证了身份，但是你边上看不见的诸葛兄，还有那枚戒指会不会有问题……” “无妨，试试便知。”诸葛太平没有犹豫。 李红豆转达了诸葛太平的意思，巫瑜点点头径直向前走了过去。 镜面上一阵水波荡漾，接着她的背影便出现在了镜子里。 见到巫瑜回身招手，李红豆看看身边的诸葛太平，跟着走了过去。 经过几秒仿佛是掉进水池的窒息感，她终于来到了镜子里的世界。 她抬头打量起四周，这地方像是在一个封闭的圆球中漂浮，除了一些构成土地的泥土，四周的球壁从上到下都是深蓝色的。 圆球之中没有日月，却有星罗斗转，沿着规律的轨迹缓缓移动，每个星宿都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更加明亮。 这些星星发出的光芒照耀着内部的道路，让里面的人根本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之前在镜子里看到的宏伟建筑不再朦胧，那是一座和深蓝色天空有着相同颜色的，充满科技感的大楼，感觉和“钦天监”这个充满古旧气息的名字很不相符。 除了她们身后，周围还有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大镜子，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中央的大楼，每个镜子前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或向下或向上或笔直或蜿蜒，但无一例外都通向中央的大楼。 李红豆看了一圈，并未见到诸葛太平的虚影，这让她有点紧张。 幸好这只是暂时的，没过多久，诸葛太平的虚影就再次浮现在她面前，并示意自己没受到什么影响。 无瞳之眼也没有什么异常，连震都没有震一下。 巫瑜在确认一切正常后挂上了爽朗的笑容。 她张开双臂，十分热情地说道：“欢迎来到钦天监。” 第40章 绿军装 李红豆跟着巫瑜走向钦天监总部，边走边问道： “这地方在我们华夏龙国国内吗？” “在也不在。”巫瑜眨眨眼睛： “据说这里是被仙术隔绝出来的地方，寻常方法进不来，但国内外都布置了很多入口，就和我们进入这里的方法一样。” 李红豆心下了然，没有点这种手段的话，以应对超自然事件为主的机构早就被消灭无数次了。 没多久，她们就来到了近十米高的总部大门前，胡伟搀扶着老院长正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老院长背着双手，换上了一身“65”式绿军装，外面一件陈旧的军大衣像斗篷一样披在他身上。 李红豆知道这是老院长最喜欢的打扮，那身“65”式绿军装是自己第一次发工资时候给他网购的，小时候经常看老院长穿的那套早就破到不能穿了。 老院长胸前的口袋上还别着一枚金边红五星，虽是买绿军装的附赠，可他还是对这廉价的金属徽章爱不释手。 就算金边已有些褪色，他依然会走到哪都把这红五星带上，就像是一位炫耀自己孩子有多孝顺的普通老人。 “娃儿，你还是来了啊。” 老院长摇摇头，神情之间有些无奈和伤感： “我本想让你避开这些危险，没想到还是把你卷了进来……也许这就是命……” 李红豆没等他说完就带着泪花扑了过去： “你记得我了，你真的记得我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哎呦，其实记性还是时好时坏，可能是这里灵气充沛的缘故才稍微……” 被紧紧抱住的老院长先是喘了两口气，接着就笑了起来，先前的无奈和伤感似乎都被他压进了皱纹里。 巫瑜和胡伟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他们三个小时候被老院长一把搂在怀里的样子，只是他们长大了，院长也更老了，光是李红豆一个只怕都抱不住了。 等李红豆激动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以后，胡伟上前一步提醒道： “我们走吧，钦天监手里没急事的都在大厅里等着我们。” “好，娃儿你跟着我来，既然你已经无法脱身，那干脆让你认识认识这个地方。” 说着话，老院长拉起李红豆就走进了钦天监总部大厅，巫瑜胡伟紧随其后。 和那近十米的大门一样，总部大厅高度也很夸张，九根又高又粗的蟠龙白玉柱支撑起偌大的空间。 中间是一个高台，放着一张和王座一般的白玉石高背长椅，其后用颇有科技感的光影技术浮现出《除魔卫道》四个大字。 这些布置让李红豆刚一进入就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威压。 大厅过道上，数十人分列两排，这些人穿着打扮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身上都有一块钦天监的腰牌。 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可能就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强者的气势。 李红豆瞬间明白了刚才的威压感不仅是来自于建筑本身，更多是来自于建筑里的这些人。 老院长直了直腰，拉着李红豆从这两排人中间走过，每经过一个人，都会听到一声毕恭毕敬的“师父好！” 除了一个穿着红道袍，戴着铜钱面罩的怪道士——他只是行了个很别致的道礼，并未开口说话。 等老院长坐进大厅中间《除魔卫道》四字下那大到有些夸张的白玉石椅子里，李红豆这才转身，回头看见那两排人都保持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手势一动不动，个个表情就像赶考书生拜孔庙一般虔诚。 他们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点在左肩和心脏之间，剩余三指握成半个拳头，牢牢贴在心脏上方。 这群人里有一个已经失去了双臂，但他用打了结的长袖硬生生做出了相同的手势，脸上也和其他人一般坚毅和虔诚。 老院长拍了拍自己边上的空位，示意李红豆一起坐下。 就算是李红豆这样疯疯癫癫同时还脸皮极厚的人物，见到这样的场面多少也有点紧张。 她强迫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移动起来，并缓缓坐到了老院长身边。 幸好她的大脑一旦濒临死机，脸上的表情就会非常配合变得既一本正经又风轻云淡，属于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扑克脸，一丝紧张都没有流露出来。 这表情还蛮像诸葛太平的。 而诸葛太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早早就遁去身形，借着和李红豆的五感共享，用她的视觉和听觉观察现在的情况。 “各位都知道，截天教对我身边的娃儿下手了。” 老院长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通常我们会将被卷入天灾人祸的普通人封印记忆，但李红豆这个娃儿也是从晴天福利院出来的，本就是猎魔人的后备，算起来你们都是她的前辈学长，所以这件事不能不管。” “她既然已经被卷进来了，那你们就要不遗余力帮衬她，各位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大厅中的数十人一阵交头接耳，随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为首一人站了出来，李红豆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个在自己记忆里频繁出现的，金发碧眼高鼻梁，却穿着一身漆黑中山装的男子。 毕竟他这身搭配实在太过显眼好记，穿中山装的外国人实在是很少，就算比记忆里年龄大一点也不难认出。 何况无论是记忆里还是现在，他都是一副看起来十分严肃又沉稳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会这一个表情。 “我们没有异议。” 男子开口说道：“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后辈，不过我很好奇，截天教抓一个猎魔人后备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报复钦天监？” “据说他们是截天教的叛徒，现在截天教的情况你们也清楚。” 老院长对站在身边的巫瑜使了个眼神：“我们还抓了个活口，具体情况可以直接问。” 巫瑜走下高台，向金发男子询问道：“监正大人，现在可否将它放出来？” 【监正？】如果李红豆历史课上没学错的话，记得明代以后钦天监的最高职位就是监正。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就是现在钦天监的头头？现在钦天监的统帅是个外国人？】 虽然李红豆没什么特别的爱国情结，但还是觉得这样有点不伦不类，让她对钦天监和这个所谓监正的好感降了三分。 金发碧眼的异国监正并未答话，只点了点头。 巫瑜随即从口袋里掏出紫红色小葫芦，拔开塞子，那变异三头黑鹤跟着一股白烟渐渐变大，没多久就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 第41章 拷问 变异三头黑鹤刚反应过来，就被现场的气氛差点吓尿。 虽然它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周围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几乎每一个眼神里都带有杀气。 没有杀气的那几个露出一副有了新玩具的神情，更是恐怖到极点。 它本能地想用赐福能力逃跑，但是身上的金色麻绳还是紧紧捆住了它，而且野性的直觉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身上这道束缚，它也绝对不可能逃得了。 异国监正上前一步，用严肃的语气问道：“你是截天教的受福之人？高阶教徒？” 三头黑鹤没敢答话，中间的畸形鸟头和两边的触手肉瘤各自向下点了点。 “赐福能力这种歪门邪道通常会伴随身体的变异，所以你被扭曲成这种怪物可以理解。” 异国监正背着手走了两步，继续发问： “但根据报告显示，你原本获得的赐福“三头黑鹤”只能负责隐秘运输，现在却多了空间转移的能力，这是为何？” 变异三头黑鹤此时已经从周围的布置大致猜到了这里可能是钦天监的总部，在这里每多说一句话，都算是给敌人送情报。 于是它紧闭鸟喙，喉咙之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那个脸上戴着铜钱面罩，身侧挂着“天”字腰牌的红衣道士两步走出队伍，将腰间的束带解开铺在地上。 只见束带内侧是一整套精巧的刑具，每一件上面都沾满暗红色的干涸血迹，似乎是刻意不去擦拭，没有被血迹覆盖的地方刻有金色的咒文，一看就绝非凡品。 “那金色的咒文可以加深痛楚。” 诸葛太平语气中充满赞赏之色： “这我也有一套，看来不论哪个世界的钦天监，这套刑具都是标配。” 【你用很平淡的语气讲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李红豆在心中无声吐槽，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诸葛太平对拷问敌人这件事似乎有着微妙的兴趣…… 红衣道士一抬头，铜钱面罩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伸出手缓缓摸过一件件精巧的刑具，然后翻过手掌对三头黑鹤做出了一个“任君选择”的姿势。 “这是哪位？我怎么好像没在福利院见过他？” 从老院长落座后说出来的话里，李红豆大致能猜出这次来参加公审的猎魔人应该都是晴天福利院出身，那一声声“师父好！”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可这位古怪的红衣道士并没有称老院长为师，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李红豆对这人也没有一点印象，于是她才忍不住压低着声音向老院长开口询问。 “这位是李真人。” 老院长也压低着声音凑到李红豆耳边回答道：“ 他的确不是晴天福利院出身，我也不记得他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上任监正还没退休前他就已经是猎魔人了。” “本来这次公审叫的都是福利院的自家人，但李真人一听说可能要用刑，就强行加入了队伍……” 【这样啊……还是我和老院长的本家，也姓李。】 李红豆点点头： 【老院长脑子不是很清楚，记不得别人的来历也很正常……不过这么说来，这位李真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 “老实交代，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那边厢，异国监正见李真人亮出了一整套刑具，趁机软硬皆施，顺势给了三头黑鹤一个台阶下。 “好，我说。” 三头黑鹤一点没犹豫，果断认怂，红衣李真人和诸葛太平同时发出“啧”的一声，显得很是失望。 “这件事情你们肯定是知道的，自从截天教尊他老人家无故消失好几年以后，一干教众的心就开始渐渐散了。” “没过多久百搭大长老借着寻找教尊的名头也失去了联系，毒圣和妖妃两大长老更是无心管理教内事务，只顾着提升自己的修为，截天教就此成了个名存实亡的空壳子……” “闭嘴！”李真人单手往地上一拍，显得极其不耐烦：“这些我们都清楚，说重点。” “好好好……” 三头黑鹤连忙答应： “就在前不久，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前，八方护法之一的狂狮因为一点小事，一怒之下啃掉了一个高阶教徒的头，却意外发现自己获得了那个高阶教徒的赐福能力……” 人群里一个挂着“天”字腰牌，身穿黑色西装的寸头中年男子双手合十插嘴道： “阿弥陀佛，贫僧和狂狮交手十数次，此人发起狂来六亲不认，这种事情他的确干得出来。” 李红豆不由得一愣，虽然这群人穿着打扮五花八门，但她真没想到里面还有个穿西服打领带的和尚。 【也许是刚还俗？】 李红豆注意到对方的头发像是刚长出来不久，六个戒疤还清晰可见……晴天福利院果然人才辈出，每个人都有各不相同的奇葩爱好。 不过仔细想来，既然这群人里有几个明显是道士打扮，队伍尽头还并排站着一个神父和一个修女，那有个和尚也一点都不奇怪，不知道有没有留发师太…… “是啊是啊，这件事不知怎么走了风声。” 李红豆的思绪被三头黑鹤带着讨好的声音拉了回来。 “一时间本来就不团结的截天教众看谁都像食物，为了抢夺别人的赐福能力明争暗斗，据说还有人从教内典籍里找到了专用的技术，可以不用吃掉对方就能夺取对方的赐福能力。” “我们几个修为不高，只能抱团合作，伺机抢点别人的能力自保，我这空间转移的能力就是吃了教内一个没什么人缘的疯子才获得的。” 异国监正把脸一板： “按理说空间转移算是比较高端的能力了，怎么会轻易被你们抢过来？你是不是没说实话？” 三头黑鹤连忙否认： “我哪敢不说实话，那个疯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嘴里嘀咕着没人听得懂的胡言乱语，还时不时学鸟叫，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他每天就在教内总坛依靠能力传送来传送去，经常吓到人，所以毫无人缘，要不是碍于教规估计早就死了。” “我们是在准备从教内逃跑的时候刚好遇到他传送到面前，人偶师孟蕾用线控制住了他，我当时刚好在变异状态，就顺口把他给吃了，果然获得了他‘空间转移’的能力。” 诸葛太平虽然隐藏了自己身形，但还是把每句话都记在心里仔细琢磨： 【这么说的话……截天教严禁教内信徒互相攻击并非没有道理，一旦有人发现他们的赐福能力是可以抢夺的，教内必将大乱，就像现在这样。】 【而且此事如果宣扬出去，只怕不只是截天教内部，其它门派不论正邪都会对截天教众虎视眈眈……】 【就算截天教的赐福能力无法直接吸收，趁乱把他们杀光，再交给灵宝斋淬炼成法宝也是划算的。】 【所谓正派会编出一个完美的理由，邪派则是连理由都不用编，直接见一个杀一个。】 【看来那三头黑鹤一开始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多半是被人提醒，以他的智商很难一个人想明白。】 【可惜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截天教树倒猢狲散，叛教之人这么多，这件事早晚会暴露的。】 果不其然，一个悬挂“玄”字腰牌的年轻人走出队伍向异国监正抱拳鞠了个躬，接着请示道： “监正大人，截天教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死对头，既然这死对头已经自乱阵脚，不如趁此机会想办法一举歼灭他们……”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异国监正否决了对方的想法，并解释起来： “截天教和我们一样历史悠久，其中更是藏龙卧虎，不仅仅有明面上的三大长老八方护法，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力量。” “即使他们现在看起来有点乱套，可一旦有外来力量大举进攻，他们反而会迅速统一战线应对外敌。” 那年轻人似乎很嘴硬，面对监正都能怼两句：“可是如果他们的赐福能力被钦天监的其它敌人夺走，那岂不是白白增加了其它敌人的战力？” “无需多言，这件事我自有安排。”异国监正深蓝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在场之人，最后落到了三头黑鹤身上： “如果遇到落单的截天教叛徒，允许你们上报后将尸体交给研究部门或灵宝斋淬炼。” 这话听得三头黑鹤一阵哆嗦。 “但即使知道了赐福能力或许可以抢夺，你们也不可以擅自尝试吸收。” “因为邪魔外道的修炼方法一定有严重副作用，受福之人身体必定遭受扭曲，这一点，你们都很清楚。” 见不少人还有些不甘之色，异国监正眉头一皱，将威严中带有些许怒意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你们身为猎魔人，要时刻谨记猎魔之道。” “我们和那些狂信徒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他们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毫无节制去借助之力，哪怕沦落成为祸人间的邪物也在所不惜，追求‘无上赐福’的截天教就是例子。” “而我们是人，认可之威而不迷信之意的人，从生到死都是以人类的身份在和天灾人祸战斗。” “我们修炼的内外功法都只是激发出人类本身的潜力，哪怕使用法宝也仅仅只当成工具在用。” “记住这一点，才能留住你的人性。” 老院长带着赞许的笑容微微颔首。 异国监正皱起的眉头渐渐平复，语调也降了下去： “我可不想有一天要宣布讨伐的，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那年轻人退回队伍之中。 李红豆见过这个年轻人，他也是在晴天福利院长大，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交情，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两排数十人确实都来自晴天福利院。 除了来凑热闹的红衣道士李真人。 之前他们对老院长行礼的时候自己还没什么切实感受，记得之前胡伟好像提到过老院长是最顶尖的训练师，能培养出这么多奇人异士，看来所言非虚。 【不知道老院长自身实力如何，连钦天监的现任监正都是他的徒弟，应该是“地”级以上？或者已经到了“天”级？】 李红豆决定事后去找巫瑜胡伟问问，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第42章 二五仔 异国监正肯定了一下身前的三头黑鹤。 “好，你回答得很详细，钦天监赏罚分明，关押期间我可以保你免受皮肉之苦，你也不用担心有人盯上你的赐福能力而取你性命，被关在钦天监某种意义上也算保护了你。”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回答让我满意，我会给你争取其它好处。” “您说，您说……”三头黑鹤看起来很高兴，说话间都用上了敬语，它开始觉得当二五仔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确实能保命。 异国监正一指李红豆： “你们为何要对这个孩子下手？” 终于问到了李红豆最关心的问题，不过在关心之余，她还是借题发挥了一下，戏精附体一般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又楚楚可怜的表情。 【这疯女人tm哪一点像“孩子”了？】 三头黑鹤用中间的畸形鸟头看了看貌似快要哭出来，演戏演到就差一句“嘤嘤嘤”的李红豆，神情很是复杂，半晌没说话。 李真人再也忍不住，食指一弹，刑具包里飞出一把小铲子，准确命中畸形鸟头右边两只眼睛中的一个。 “吱嗷嗷嗷！”畸形鸟头惨叫起来：“不是说好不用受皮肉之苦吗？” “那是因为你回答慢了。”李真人立马甩锅：“快老实交代，说完就治好你。” 三头黑鹤用边上的触手捂住眼睛：“我不是不想说，这件事有点离谱，你们信不信还是问题……” 听到“信不信”三个字，李真人一愣，接着杀意顿现： “你修炼过坐忘道？” 感觉到对方杀气的三头黑鹤连忙否认： “没有啊，人偶师孟蕾和刘三九都修炼过，但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相信我。” “我信你个头！” 李真人抄起一把剥皮刀一跃而起，一个翻身落在了对方庞大的身躯之上，单手掐着三头黑鹤其中一根长长的脖子，硬生生把那四个眼睛的鸟头掰了过来： “让我看看你有几张脸！” 大厅里一下子乱作一团，其余猎魔人一个接一个上前阻止正准备给三头黑鹤开瓢的红衣道士。 李红豆看着李真人骂骂咧咧的被其余猎魔人从三头黑鹤身上拖回他原来的位置，忍不住低声吐槽道：“这人有病吧？” “听说李真人以前好像被一群骗子耍得很惨，所以他特别讨厌修炼过坐忘道的人……都快成应激障碍了。” 老院长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能捂着脸向李红豆解释道： “坐忘道，下九流法门，记载了包含骗术、幻术、伪装之类的技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散修之间逐渐流行起来……” 【骗术、幻术、伪装？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嘛！】 李红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也听过“坐忘道”的名字。 李真人被一群猎魔人拖回来后不久，一个挂着“地”字腰牌，穿着一件白大褂，打扮和医生类似的女子一抬手，一只白鸟从她手中飞到三头黑鹤眼前盘旋两圈，洒下点点微光，很快就止住了血： “汤监正明显是不想让邪物之血玷污此处，不然他早就用上他的手段了，李真人你还是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 李真人一听这话，一脚踹开两个玄级猎魔人，伸手不知从哪摄来一把铜钱剑： “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沉不住气！” “李真人你别太激动……”连老院长都看不过去了，好言相劝道：“信不信的，先让它说了才知道嘛。” “口胡……”红衣道士给了老院长三分薄面，自行强压怒火，但喉咙里还在发出不甘的低吼，一群猎魔人平举双手围着他，仿佛是面对着一头随时会发飙的猛兽。 被李真人彻底吓懵逼的三头黑鹤见此情形，觉得自己再不老实交代，估计就要被那比李红豆还癫的家伙活剥了…… “我说，我全说，当时截天教教内大乱，我在获得了空间转移的能力以后就带着二头三头跑到赤龙市德安医院附近，打算和孟蕾她哥孟岩汇合，以增强实力。” 三头黑鹤抖抖身子，一把小铲子从皮肤上的裂缝里掉了下来。 “结果刚来第一天，我就做了个梦。” 红衣道士一勾手指，小铲子自行飞回他手中：“做梦？什么样的梦？” 见对方杀气并未褪去多少，三头黑鹤颤抖着继续交代道： “一个被炫彩雾气包围，浑身缠满蛇身一般的触手，看不清样貌的人告诉我，在德安医院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女患者。” “只要把她带到截天教任意一处秘密祭坛活祭掉，就可以获得无上赐福，我们截天教一直在追求的，能让凡人成神的无上赐福。” 三头黑鹤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他还说我现在的赐福能力已经进化，应该叫做‘玄鸟子嗣’，让我好好提升这个能力的层次，以后有大用。” 李红豆闻言一怔：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梦里看到的炫彩雾气是不是和你身上裂缝里那些一样？当初第一次抓我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这个注射？” “是一样的……” 三头黑鹤心虚地承认了： “孟蕾实验过，注射这个玩意儿可以让人直接失去意识变成植物人，当时二头发现他的‘思维污染’对你无效，就直接用了这个……谁知道也没成功……” “哈哈，荒谬，就因为做了个梦，你们就信了？” 白大褂女医生忍俊不禁： “炫彩雾气和蛇身一般的触手都是你自己身上的，无上赐福是所有截天教众都在追求的东西，做梦梦到根本不奇怪。” 李真人更是激动：“我就说它是坐忘道！都别拦着我，让我宰了它！” 一众猎魔人赶紧阻拦，但他们也都觉得这做梦的说法有些离谱，拦着红衣道士的同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这件事的可信度。 只有监正和老院长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这……我……我们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三头黑鹤很是尴尬，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不过无上赐福确实很吸引人，我们觉得试一试也不会掉块肉，就安排二头先去医院潜伏一下……” “后来我们遇到了孟岩，确认不是他在耍我们，二头又发来消息说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特殊的年轻女患者，所以我们才会抱着尝试的心态开始行动。” “如果它说的是真话，倒也是好事。”一直站在白玉石长椅另一侧的胡伟拍了拍李红豆肩膀： “这样的话，认为你是什么祭品的就这几个截天教叛徒，其他人也不会来追杀你，这事情就算是到此结束了。” 李红豆这次并未反驳胡伟，只略微点了点头。 但她和诸葛太平都清楚知道这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结束，因为被炫彩雾气包围同时还被触手缠绕的人，也经常在他们梦里出现。 不过李红豆暂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诸葛太平刚才提醒了她，在场这些人自己多数都不熟悉，谁知道贸然说出会导致什么结果，不能像刚才一样不假思索随意追问。 何况郑毅似乎还在她体内目睹过什么“不可描述之神”，这事情巫瑜没有上报也一定有原因。 所以她决定事后再和巫瑜胡伟两个人暗中商量一下，目前来说只有这两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老院长对异国监正问道：“汤……监正，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截天教的邪物并未说谎。”异国监正转身回答道： “此事虽然看起来离谱，但却是截天教的一贯作风，在场各位应该也知道他们为了所谓无上赐福，更匪夷所思的理由都用过。” 在场一众猎魔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发出异议。 “哼！”李真人见此情形，收起铜钱剑，一甩手自顾自离开了。 …… “好，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此结束，都去忙你们的吧。” 老院长说完，皱纹堆叠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 “你们都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我能借这个机会再见见你们也是好的，希望你们不要怪我这个老头子为了一件小事兴师动众。” “请师父保重！”两排猎魔人的回答出奇一致。 “师父不必如此客气，且不说上报师恩天经地义，钦天监本就为守护华夏子民而生，李红豆这孩子不仅是华夏子民的一份子，还是我们的后辈，帮她是理所应当的。” 异国监正说起宽慰的话也依然板着一张脸： “何况我们也从这些截天教邪物嘴里得知了不少情报，于公于私都算不上一件小事。” “好，你们能时刻不忘自身职责，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老院长一只手撑着白玉石长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一只手做出了李红豆刚入座时看到人群里的那个手势。 他的视线扫过身前众人，表情渐渐变得和那异国监正一样严肃。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用李红豆从未听过的，洪亮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念出钦天监猎魔人自古流传下来的誓词： “大道分崩，无悲，天灾肆虐，人祸连绵。” “我辈猎魔人，不畏命运，不惧，誓以人类之身，消弥天灾，对抗人祸。” “我将成为刺向的利刃，保卫人类的坚盾，我将燃烧生命，用尽自己的一切……” 念到此处，老院长顿了一顿，方才说出最后八个字： “守护华夏，至死方休！” “守护华夏，至死方休！” 两排钦天监猎魔人齐齐转身，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点在左肩和心脏之间，剩余三指握成半个拳头，重重击打在心脏上方，同时发出“嘭”的一声。 那心跳般的声音和钦天监的誓词一起汇成巨大的声浪，在大厅里不断回响，直到众人散去方才平息。 第43章 破界 异国监正将变异三头黑鹤再次收入紫金葫芦的仿制品里，正欲离开，却被老院长拦了下来。 “汤包，你是打算把这葫芦放进封魔库？” 异国监正还未答话，就见李红豆扶着白玉石高背椅的扶手在那里抽搐，还时不时发出一点大白鹅被掐住脖子一般的笑声。 金发碧眼，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钦天监最高统帅汤包同志一本正经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满脸写着无奈的他叹了口气：“师父……说好我当上监正你就不叫我全名的呢？” “臭小子，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会叫你监正，你看我刚才就忍住了。”老院长嘿嘿一笑： “不过私下里我觉得还是这个名字显得亲切。” “行吧，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汤包监正收起葫芦，也收起了无奈的神情：“我是要把这个放进封魔库，可有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老院长摆摆手：“正好我也要去封魔库，一起走，娃儿你也跟着，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李红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跟了过去。 他们绕过白玉石长椅所在的高台，穿过恢宏的大厅，来到《除魔卫道》四字后方，弧形的宽墙上有序排列着几十个大小一致的门洞。 门洞后面的阶梯或向上或向下，有些笔直有些蜿蜒，让李红豆不由得想起从镜子里通往大楼的路，也和这些阶梯一样各不相同又有所呼应。 异国监正带头走入中间的门洞，随着他踏上蜿蜒向下的阶梯，阶梯两侧就自动亮起了点点繁星一般的光亮，老院长随后跟了过去。 跟在两人身后，走在阶梯上的李红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监正大人，老院长为什么会给你起名叫汤包？” 汤监正并未回头，只淡然回答道： “师父起名字一向这么随意，他去水库钓到一条大乌鱼，就给渭水钓叟的后人起名叫巫瑜，上山逮了一只发癫的狐狸，就给研究部门那小子起名叫胡伟……” “那给我起这个名字，难道是因为他老人家喝了一碗红豆粥？” 李红豆的猜测听起来十分合理。 “这倒不是，怎么说呢……” 汤包还在研究措辞的时候，老院长亲自接过了话头： “当时我和几位故友打麻将打到一半，丢了一张北风，然后我们就往一张没有画面的备用牌里嵌了一粒红豆当北风牌用……” “结果我就靠那张嵌了红豆的北风牌，截胡了一个老是喜欢出千的家伙，一时兴起，就给你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老院长姓李，晴天福利院里没有原本的姓氏也没有任何来历的孤儿就只有李红豆一个，所以她也跟着老院长姓李，这一点很多人，包括李红豆自己都很清楚。 但李红豆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里的“红豆”是这么来的，那要是换一张牌截胡，她现在是不是就该叫李红中或者李发财什么的？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过老院长的作风她多少也有点数，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哦～所以给监正大人起名叫汤包是因为老院长晚饭吃了一笼汤包？” “哈哈哈，那个年头哪能随便有汤包吃哦～”老院长弯着腰步步前行，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就是看他小时候特别白，还胖乎乎的，就顺着他的姓起了这个名字。” 李红豆心下了然：“这么说来，监正大人本姓汤？” 老院长没有否认：“不错，他是钦天监第一百九十二任监正汤若望的后人。” “难怪颇有异域风情，不过汤若望也不是真的姓汤啊……” 就算没念完高中，李红豆对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清朝时候确实有好几任钦天监监正都是外国人。 老院长进一步解释道： “他这一支延续了这个姓氏，也延续了猎魔人的身份，可惜他父母都在和一个强大邪物的战斗中牺牲了。” “所以还没来得及正式起名他就被送到了晴天福利院。” “汤包和你们还是有区别的，尽管失去了父母双亲，但他有个大家族，里面有不少旁系的亲戚，并非完全无依无靠……” 汤监正接过话头：“所以我留下来当猎魔人完全是自愿，一方面是为了继承父母的遗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到那个强大邪物的由来，完成复仇。” 话题从轻松调侃意外变得有些沉重，李红豆听出了汤监正语气里的变化，便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没多久，他们三人就走到了阶梯尽头一扇形式古朴的青铜对开门前。 汤监正凌空虚点几下，与这座科技感与神秘感并存的大楼风格迥异的青铜对开门就自行开启了，露出门后不比上面大厅小多少的一个地库。 地库里有序堆放着各种箱子盒子，墙上也挂满了或暗淡或明亮的物事，其中一面墙用挂钩吊着大量紫金葫芦，有些还会时不时振动一下，看起来封印了不少邪物。 【这应该都是钦天监研究部门的拙劣仿制品吧……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货真价实的法宝……】 李红豆跟着汤监正走进地库，好奇地打量起周围。 汤监正拿起紫金葫芦的仿制品在墙上找空余挂钩的时候，老院长已经拉着李红豆来到了一口老式木箱前。 “娃儿，你自己打开看看。” “老院长，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尽管有些疑惑，但李红豆还是按照吩咐蹲下去按开老式木箱上的锁扣。 老院长故作神秘地回答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记得是记得，当时我还问你‘蛋壳’丢哪了……” 说着话，李红豆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难道您老人家把‘蛋壳’放这里了？” 见老院长并未否认，好奇心大盛的李红豆立刻掀开了木箱的盖子，迫不及待的往里面看去。 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蛋壳”，箱子里只有一个和馒头差不多样子的白色石头发出一阵一阵的微弱光芒，让她觉得莫名安心的微弱光芒。 李红豆小心翼翼地拿起石头，看到半圆形的那面上有两个被流转不定的炫彩之色笼罩的印篆体大字《破界》。 他眼神里充满疑惑，转头看向老院长，却发现老院长眼神里的疑惑不比他少。 “诶？难道我记错了……” 老院长拍着脑袋，眼眸之中越发迷茫：“这……这里是哪？你是谁来着？” 【不是吧？这个时候犯病……也不知道是记错了位置还是压根就记错了这件事……】 李红豆在心里嘀咕着，顺手把那石头翻了个面，发现石头底部还有一些金色小字： 《道生人间百万载，分枝错节如恒河沙数，故有世界三千，此起彼伏无穷尽矣。》 《玄鸟诞于大道分崩，其壳结晶化石聚于顶，随其翱翔于无定，三千世界任游之。》 《故持此破界石者，穿梭三千世界如探囊取物。》 李红豆似懂非懂：“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石头上写的啥？给我看看？”老院长伸出手，接过李红豆递来的奇怪石头，然后不自觉地念出那两个大字： “……破界？” 正当他想凑近点看个仔细的时候，手中的石头突然化作了一团炫彩雾气，并快速膨胀起来，将老旧木箱前的两人包裹在内。 不远处的汤监正发现情况有异，身形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撞入雾气之中。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雾气很快散去，老旧木箱前只剩下手中空空如也的“李红豆”和表情十分沉重的汤监正。 “啧，什么情况？”汤监正语气里有些自责又有些焦急：“师父呢？” “李红豆”慢慢收紧本来拿着石头的右手，眉头渐渐皱起： “不知道，但我大概有点头绪……汤包，把关押大头的紫金葫芦给我。” 汤监正闻言一愣，盯着对方看了数秒：“……是你？为什么你没事？” “对，是我，没事大概是因为我藏得深，或者灵魂并不完整。” 似是而非的“李红豆”并未多言，只接过紫金葫芦，找了个空地把三头黑鹤放了出来。 被放出来的三头黑鹤很是紧张，不知道面前的两人要做什么，只能死死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它看到“李红豆”抬手将它身上的捆仙索仿制品化成一条又一条黄花蛇，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它说道： “大头，我要你做件事，成功的话，叛教之事既往不咎。” 三头黑鹤同样愣了几秒，接着全身颤抖起来，就在身上的黄花蛇纷纷掉落在地，又变回捆仙索的同时，他立刻恢复成了一个头大如斗的壮汉。 壮汉旋即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他野兽一般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大阴谋，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可怕计划。 但他不敢去问为什么那个人会和祭品一模一样，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经年累月在截天教生活的他十分清楚一个道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不过从方才那极具辨识度的赐福能力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得罪的人，但他又不敢肯定，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他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试探着说道： “属下……属下拜见大长老！” “嗯，不必多礼，我们先转移回蓬莱仙岛。” 用着李红豆身体的那个人并未在意对方的试探，慢慢靠近三头黑鹤化作的壮汉，同时对汤监正使了个眼色。 汤监正一翻手，手中多了个漂浮在掌心的虚幻圆球，圆球四周咒文浮动，里面隐约可见钦天监大楼的影子。 他面目逐渐狰狞，似乎用了很大力气，终于在圆球上开了个细小的裂缝。 封魔库空地上的空气一阵扭曲，随后三头黑鹤化成的大头壮汉和“李红豆”一起消失了。 汤监正手中圆球瞬间合拢，他沉默片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封魔库。 第44章 真假 “大的要来了。” 李红豆推着餐车走在过道上，被一个六十来岁的拄拐老头拦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老头叫刘三九，据说有间歇性精神分裂，所以才在前不久住进了德安医院。 眼前拄拐的刘三九直勾勾盯着李红豆。 李红豆有些恍惚，她手中餐车的扶手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反馈，将她稍稍拉回现实。 怎么回事？她伸出左手放到眼前，一阵朦胧之后好不容易稳定了视线。 左手上没有无瞳之眼，自己穿着的，是浅绿色的护工服。 “大……” “大你麻痹！” 李红豆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用力将餐车一推，直接撞在了刘三九身上。 她依稀记得，等面前的老头再重复一遍“大的要来了”以后，自己就会莫名其妙被打上一针，然后卷入一系列极其麻烦的事件之中。 所以她这次选择先发制人。 德安医院里目睹刘三九被餐车撞飞的其他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李红豆依靠蛇皮走位一溜烟跑出大门之时，梅护士才过来把刘三九扶起。 “她这是干嘛？你怎么惹到她了？”梅护士一脸茫然。 刘三九同样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想让她带我上大号……呃……现在不用去了……” …… 天色渐暗，李红豆偷偷摸进逸仙小区的一栋住宅楼内，接着按响了303房的门铃。 房内立刻传来一阵响动，门上的猫眼“咔哒”一声转了一下，然后一个跟李红豆差不多年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就给他开了门。 “胡伟，那个……” 李红豆刚开口就被对方无情打断。 “闭嘴，跟我来。”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转身锁了门，然后自顾自地下了楼梯。 胡伟的态度没有让李红豆感到任何不快，倒不如说这感觉有些熟悉的对话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来逸仙小区之前，李红豆就试着咬过手指，那疼痛的反馈让她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正因为不是做梦，才使得她产生了强烈的不安，而那个总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提供解决建议的诸葛太平也不见人影。 尽管和诸葛太平相处不算很久，但李红豆似乎觉得那来路不明的虚幻影子本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一样，随时可以放心依靠对方。 现在对方突然失去了音讯，让她的不安越发加剧。 而且自打从德安医院跑出来以后，她一直有种微妙的眩晕感，以至于无法集中精神尝试“空想具现化”。 幸好胡伟还是没什么变化，正沿着自己模糊记忆里的路线闷着头离开逸仙小区，又从小区后面的山道进了山，绕来绕去后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所在。 胡伟停住脚步，蹲下身子拨开碎石，在地上捣鼓一阵，只听“吱嘎”一声，地上掀起了一个窨井盖一样的盖子。 他转身对李红豆挥了挥手：“跟我进去。” 李红豆并无二话，开心的沿着梯子下到了自己颇为熟悉的地下室，顺手关上了盖子。 不算明亮的应急灯依然挂在墙上，大量饮用水和罐头食品堆得整整齐齐。 胡伟关闭应急灯，打开了天花板上吊着的照明灯，四周陡然一亮。 看到那些睡袋帐篷和那硕大的金属保险箱，李红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胡伟察觉到李红豆的反应，不禁有些好奇： “嗯？我应该没带你来过这里，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你是度娘贴吧生存狂吧13级黄牌，手搓一个小型避难所是很合理的。” 李红豆顺着模糊的记忆回答道： “而且你这家伙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像这样黑暗的密闭空间能给你安全感。” “可以啊李红豆，还是你懂我。”胡伟看上去十分高兴：“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造的，巫瑜也有帮忙。” “嗯，我猜到了。” 李红豆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前充满既视感的对话让她稍稍有些放松。 但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头绪，弄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记忆正在逐渐清晰，之前经历过的离奇事件一幕幕浮现在她脑海里。 【好像……在重新遇到刘三九之前，我手里那白面馒头一样的“破界石”放出来不少炫彩雾气，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难道那破界石有着穿越时间的功能？就和很多小说电视里一样？我这是获得了一次改变历史的机会？】 【真要说起来，我也没什么特别想改变的啊？既然是回到过去，那该发生的破事还会在那里等着我，躲都躲不过。】 【不然直接去找郑毅，跟他说我体内藏着末日的原点，让他活着来帮我？这倒是个我还有点想改变的地方。】 【算了，真这么做的话，他肯定会为了分辨真假再给我断一次罪，然后再被“不可描述之神”污染一次，这次能不能自杀成功都是未知，太过危险。】 【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出去就会被截天教叛徒组盯上，搞不好一躺下睡着就要进“血月梦魇”了，这次连诸葛太平都不在，那岂不是死定了？】 【幸好胡伟就在我身边，只要我揭露他钦天监猎魔人的身份，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我。】 【不过……我是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怎么总觉得和之前的记忆有些微妙的区别？】 李红豆不禁再次看向空空如也的左手食指，然后她猛的一激灵，突然想到诸葛太平说过的一句话。 “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会多留一分心眼，想办法找你的记忆核对一遍，因为你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 诸葛太平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自己有过将臆想当成真实的例子，如果不是被诸葛太平提醒，只靠自己怕是永远也分辨不出来。 那么现在，我该如何分辨自己是不是回到了过去？我又该如何分辨那些离奇事件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犯病臆想出来的？ 李红豆越想越乱，巫瑜说得没错，她并不擅长冷静分析，如果诸葛太平还在，那就方便多了。 【诸葛太平……要换作是诸葛太平，他会怎么办？】 多日以来第一次，李红豆决定尝试着学习诸葛太平的思路去分析问题。 她回忆起初遇截天教叛徒组的时候，诸葛太平似乎是先列出了所有疑点和可能性，然后尝试找到证据，逐一排除矛盾的选项。 “来来来，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军粮收藏，据我研究，盟军的……” “停！我不要听这个！” 胡伟话说一半，又被李红豆无情打断了。 李红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胡伟的眼睛问道：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直接把我带来这里，是因为怕我发癫吗？” “发癫？”胡伟有些不知所措：“发什么癫？你又不是德安医院的精神病人。” 第45章 烧一点 “啥？我不是精神病人？” 李红豆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感到不安： “我怎么可能没有精神病？” 见到此情此景，胡伟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过去是没有，现在不一定……” 李红豆还是不敢相信：“不对，我要是没病，那你二话不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哦，是这样的……” 胡伟解释道： “德安医院那边下午就打电话过来，说是你工作失误伤到了一个患者，然后直接跑路了。” “现在患者家属联系了警方，那老头家属不少，很多人正在搜捕你，所以我当然要带你到这里避避风头。” 胡伟伸手拍了拍李红豆肩膀： “要我说，你就在这里暂避一晚上，等明天白天我陪你一起去和患者家属解释，工作失误嘛，很正常的，你干了这么多年护工，一次失误也不至于被医院炒鱿鱼。” “况且晴天福利院也是有人脉的，实在不行就亮出你的孤儿身份，只要你榨不出油水，别人就拿你没办法。” 不对劲，李红豆从心底里感到不对劲。 虽然这个说法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和她记忆中的经历截然相反。 她需要更多证据，为此不惜戳破一些秘密。 “胡伟，你那个保险箱里有什么？是不是武器，甚至还有枪械？” 胡伟闻言一愣。 李红豆看着他的反应，只要胡伟承认了，就说明自己现在经历的和原本记忆里的偏差不大，还能想办法应对。 胡伟默默走到保险箱前，蹲下去旋开密码锁。 灯光洒了过去，硕大的保险箱里都是精品级的军粮收藏。 “持有枪械是违法行为，你想看我最珍贵的东西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吧……” “这……怎么会是这样？”李红豆犹豫了一阵，再次试探着说道：“那……你知道钦天监吗？” “钦天监？明朝和清朝等朝代记录天文气象的部门？知道啊，历史课上咱们都学过，姚思远还特地提了一嘴。” “不，不是那个。”李红豆硬着头皮复述起记忆里钦天监的概念： “钦天监是为了消除邪魔外道引起的天灾人祸，由朝廷设立的官方组织，而你胡伟就是钦天监的玄级猎魔人，晴天福利院就是猎魔人的培训基地。” “你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吧？” 胡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红豆： “还是在德安医院呆久了，被那帮精神病患者传染了？” 随后他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别说，我最近学到个新名词叫做感应性精神病，据说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冒着被胡伟当傻子的风险，好不容易突破自己心理防线的李红豆开始语无伦次：“你不是说我没病吗？” “我现在觉得你有病了。”胡伟非常坚决。 “去你的！我没病！你才有病！”李红豆本能般大吼反驳。 胡伟笑着点点头：“嗯，总算正常一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李红豆。” 用大吼发泄一下以后，李红豆也确实舒服多了，不过新的疑惑随之而来： 【胡伟的反应不似作假，这么说来，我并不是回到了过去？难道那些离奇事件真的是我臆想出来的？】 【也不尽然，现代还流行着“平行世界”的概念，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懂，但目前的情况和电视小说里的有点类似……】 已经用排除法成功去掉一个可能，但由于杂七杂八的知识吸收太多，导致依然在自我怀疑的李红豆决定再做个实验。 她随手拿起避难所里的一本小本子，又拿了一支笔，一并递给胡伟： “随便写一段小烧文，尽可能烧一点。” 胡伟接过笔和本子疑惑道：“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别管，让你写就写，我这辈子有坑过你吗？” “被你坑的还少？” 嘴上这么说，胡伟还是老实地拿起笔，在小本子上沙沙写了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胡伟大功告成，十分得意地将小本子还给了李红豆。 《李火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 李红豆看完以后松了口气，整整一大章烧文，一个错别字和病句都没有，而且说写就写绝不欠更也不短小…… 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胡伟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里和自己的记忆大部分相似，只是细节不同。 短期记忆可能会被自己的臆想扭曲，而对一个熟人长期习惯的记忆很难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这里是平行世界之类的可能性远大于自己精神病发作。 想通这一切以后，李红豆终于完完全全放松下来。 【虽然还没彻底弄明白，但这个世界看起来是安全的，没有钦天监，没有猎魔人……】 【听胡伟的意思刘三九他们也是有亲朋好友的正常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截天教白莲宗和其它超自然力量。】 【自己在这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护工，虽然刚才工作失误弄伤了刘三九，但终究能解释过去。】 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躺平生活，再也不会有离奇的事件把自己卷进去，虽然不知道世界末日会不会波及这里，但她才懒得去管。 被幸福感包围的李红豆靠着墙坐了下来，积累的疲劳慢慢开始涌现，她感到体力正在一点点流失。 【一个称心如意的世界……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连胡伟都不再有错别字和病句……】 【明天解释完以后再去看看我的银行卡余额……搞不好一直呆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称心如意……量身打造……量身打造……】 【不对！这世界未免太过合我的心意了！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世界！】 李红豆猛然起身，她心中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一个概率极小，但很危险的可能性。 “胡伟，麻烦你一件事。” 她需要一些证据证明这个可能性，只能拜托胡伟：“我记得你有车的对吧，能载我一程吗？” “可以，但你不是要畏罪潜逃吧？” 胡伟两手一摊：“那完全没必要啊，被你弄伤的患者没什么大碍，上门道个歉再赔偿点医疗费就行了。” “放心吧，我不是要畏罪潜逃。” 李红豆想了个蹩脚的借口：“我……嗯……要去一个地方办点事，很快就能回来，我们一起去，一起回。” 胡伟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但今天太晚了，正好我明天休息，你先在这里睡一觉，明天我把车停在附近来找你。” 李红豆没有异议，在胡伟离开以后，她随意拿出一个睡袋和衣钻了进去。 第46章 垂死挣扎 尽管学着诸葛太平用排除法确认了这里应该没有超自然力量会引起离奇事件，可李红豆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毕竟是第一次用“别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天知道到底准不准，搞不好一闭眼就进了“血月梦魇”。 就算没有离奇事件发生，她刚才想到的可能性也不代表自己绝对安全。 带着些许不安，李红豆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抵不过身体里涌现出来的疲劳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诸葛太平的思维模式还是很有用的，一夜平安，“血月梦魇”并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胡伟下到小型避难所叫醒李红豆。 而李红豆发现自己睡了一觉，反而觉得更累了。 她拍了拍脸，强行振作精神，跟着胡伟爬出小型避难所。 老院长和巫瑜正在避难所外等着他，李红豆多少能猜到会是这样。 这三个人是李红豆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德安医院既然能联系到胡伟，自然也能联系到他们。 而胡伟昨晚一离开，肯定就会把这段经历告知老院长和巫瑜。 李红豆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再把其他人卷进自己的事情： “老院长，你都老年痴呆了，在福利院里呆着不行嘛……” 老院长立马反驳道： “啥？谁老年痴呆，娃儿你不会真的被那群精神病传染了吧？” 巫瑜也随声附和： “是啊，老院长虽然快八十了，但从来都没病没灾的，李红豆你在胡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工作失误让我压力有点大。”李红豆两手揉着太阳穴，装成还不清醒的样子糊弄了过去。 “嗯，娃儿你放心吧，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老院长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清醒： “被你弄伤的患者是我朋友的朋友，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巫瑜爽朗一笑： “没错，我们基本上都打点好了，昨晚就商量好，陪你办完事我们就一起回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这三个人还是那么关心自己，让李红豆有点感动。 四人坐进胡伟的三手马自达里以后，李红豆让他朝着吉祥县相反的方向驶离赤龙市，然后就瘫在副驾驶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她要去找证据证明昨晚自己想到的可能性。 依靠排除法，她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穿越回过去，记忆里的离奇事件多半也不是自己的臆想，这里大概率就是传说中的“平行世界”。 至于这“平行世界”是怎么来的？电视小说里倒是有一些常规的笼统解释，但这个“平行世界”简直就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反而让李红豆起了疑心。 如果说“血月梦魇”是用目标对象的记忆来编造梦境，那么是不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平行世界”也是被类似的能力编造出来的？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屁用没有的异能“空想具现化”。 可是“空想具现化”到现在只有一次疑似影响到现实的例子，而且仅仅具现出几块落石就差点把她身体里本来就没多少的灵力掏空，要具现出一个世界根本不可能。 除非和“血月梦魇”一样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但在精神世界里自己哪怕把历代高达都具现出来，最多也就是用点想象力，完全都不会影响到其它方面。 疲劳正在缓慢累积的李红豆当然能很快排除精神世界的可能。 正因为有了上次使用“空想具现化”影响现实的经验，她能感觉到这个让自己称心如意的世界正在不断抽取自己的灵力、消耗自己的体力。 尽管非常缓慢，但实验性地睡了一晚的李红豆已经可以推算出自己彻底被抽干……大概只需要三天。 这让她既感到不安又感到庆幸。 不安是因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庆幸是因为她及时想到了这个十分危险的极小可能性： 一个以她的认知为基础而产生的“平行世界”。 虽然推测出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可这里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又该如何破局她还没有头绪。 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块在封魔库里取出的石头。 那会不会是和“无瞳之眼”一样自带奇特能力的法宝？ 难道是无意触发了那石头的能力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去寻找相关证据： 【我这辈子几乎没出过赤龙市，也就因为被卷入离奇事件跑了一趟吉祥县，那么我认知以外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只要现场确认一下，很大概率能获得重要线索。】 【有了线索就有可能来得及想办法补救，不至于莫名其妙力竭而亡。】 “如果是诸葛太平，他应该能更快发现吧……搞不好现在已经有了对策。” 李红豆自嘲般地低声自语： “可现在他不在，那就让我一个人垂死挣扎一次，让自己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用一个假设出来的“结论”去倒推“过程”和“起因”，妄图找出破局之法，真的和垂死挣扎没什么区别。 胡伟边开车边笑着问道：“你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没什么，继续开你的，出了赤龙市再叫我。” 李红豆依然闭着眼睛，她想在证据出现以前尽可能保留体力。 “行吧，巫瑜你最近在干嘛？”胡伟不再去打扰李红豆，找巫瑜闲聊起来。 “辞了钓鱼俱乐部的工作，找人凑了点钱，打算承包个鱼塘搞农家乐。” 巫瑜伸了个懒腰： “天天伺候别人钓鱼差点没把我憋死，自己开农家乐可以和客人一起钓，那感觉就好多了。” 老院长打趣道：“你可是赤龙市钓鱼比赛冠军，你一出手，那鱼塘两天就空了，我看不行。” “我钓一条放一条嘛……”巫瑜赶紧转移话题：“诶，胡伟，听说你最近当作家了？” “兼职，那是兼职。” 胡伟语气里有些得意： “不过还是有点成绩的，等手里这边书写完，我就把车子换了，然后回老家结婚，全心全意全职写书……” 李红豆在朦胧之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仔细想来，这个世界真是很好很好的，老院长非常健康，巫瑜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当什么猎魔人，连胡伟都不写错别字不拖更了……】 【如果不是体力灵力都在不断消耗，我真的很想就在这里生活下去。】 李红豆开始真切希望是自己判断错误，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危险。 【说到这个……如果我真的在赤龙市尽头发现了什么，那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以我为中心，那他们算是我心里胡伟巫瑜老院长的完美版本，还是一个有着独立灵魂的存在？】 【他们和我记忆里的那些人一样，毫不怀疑，尽心尽力在帮我，那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伤害到他们？这算不算一种背叛？】 带着这些矛盾的想法，李红豆一直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胡伟用力推了她一把： “我们已经出了赤龙市。” 李红豆果断咬了一下右手虎口，痛楚激活了她残留的体力，让她立刻清醒起来。 他们行驶在一条双向四车道上，两边种满宽叶树木，看不到树木之后的景色，整条路前后都没有其他车辆经过，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有些诡异。 抬眼向远处望去，两边的树木几乎看不出变化，肉眼所及的道路尽头覆盖着一大片阴云。 “那边是在下雨吗？” 胡伟也纳闷起来： “怎么前后一辆车都没有？不应该啊……” 李红豆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了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她熟悉的东西。 那是在阴云下不断翻腾旋转的炫彩雾气。 随着三手马自达不断前行，炫彩雾气越来越近，就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他们面前。 胡伟将车停了下来，李红豆迅速打开车门，向着那翻腾旋转的炫彩雾气跑去。 雾气似乎在缓慢后退，双向四车道的马路和两边的树木也在随着雾气的后退一点点生成出来。 这就是李红豆寻找的线索，她通过假设的“结论”反向推导出了“过程”。 这个“平行世界”的确是以她的认知为基础创造出来的，她没有到过的地方就会很难重现。 既然已经确定了“过程”，那“起因”也不难找。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李红豆唯一做过的异常举动就是拿起那块半圆形的石头。 记得那块石头也曾经释放出和道路尽头一样的炫彩雾气。 尽管她还没有能力去完全理解“起因”，但直觉告诉她，如果说有什么破局之法，那多半也和这个有关，说不定就藏在这雾气里面。 何况这炫彩雾气一直在自己和诸葛太平的梦里反复出现，那变异三头黑鹤也交代得不清不楚，她早就想深入研究一下。 今天终于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且事关生死，就算拼命赌一把，她也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距离炫彩雾气还有十多米的时候，李红豆慢慢放缓了脚步。 不是她突然想放弃，只是越靠近雾气外围的风压就越大，无数嘈杂的呓语和嘶吼声就越是清晰。 那明显是从雾气里面传来的。 “艹！！” 李红豆伸出左手挡在眼前，接着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风压一步一步艰难前进。 耳边的呓语越发清晰，像是成千上万人同时在用不同的语言述说着毫不相干的故事，野兽般的嘶吼此起彼伏，但不知为何却让李红豆感到有点熟悉。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地去思考。 她全部的意志和体力都用来驱动自己机械式地前行，即使如此，也需要数秒才能踏出一步。 无法计算自己用了多久，李红豆竭尽全力探出的右手指尖终于伸进了翻滚旋转的炫彩雾气之中。 野兽般的嘶吼已经近在耳畔，李红豆透过指缝甚至能看到无数发着红光的细长眼睛正在雾气中窥视着自己。 和无数细长眼睛对视的李红豆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只在心里无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 那越发清晰的呓语却戛然而止，片刻后，成千上万人的不同声音汇聚成四个字，一下子撞进李红豆脑海。 “无定之雾。” “无定之雾？” 李红豆本能地张口复述，在巨大的风压下，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被李红豆接触后的炫彩雾气瞬间停止了翻腾，接着向反方向快速旋转起来，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上许多。 这导致了李红豆被陡然加大的风压吹得连连后退，直到胡伟把她接住。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伟的金边眼镜被飞来的碎石打破了一块，他闭起受伤流血的一只眼睛，试图在李红豆身上找到这些异常的答案，神情语气里充满疑惑和焦急。 李红豆在胡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急急忙忙观察起四周的动静。 老院长在巫瑜的搀扶下勉强靠着三手马自达站立。 他们面前的炫彩雾气没有移动，仍然在向反方向快速旋转，但其它方向相继出现了更多炫彩雾气，它们连成一片，向李红豆所在的位置收缩。 阴云密布的天空传来阵阵闷雷，四周的树木和道路渐渐化成黑灰，被陡然加大的风压卷起，远处依稀可见有还没完全化成灰的建筑碎片和各种生物的残躯被称得上是风暴的力量卷到半空。 “李红豆……” 当李红豆的视线落到胡伟身上时，胡伟的半个头已经消失。 “是我的错……抱歉……” 李红豆刚说完这句话，胡伟就彻底消散了。 尽管李红豆也不知道触碰炫彩雾气会有什么结果，尽管消散的胡伟可能是自己认知的具现，不是真正的人……可她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愧疚。 因为无论真假，她都从未想过要伤害一个真心对她好的朋友，就像她对待至今都分不清是否真实存在的诸葛太平一样。 李红豆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形成的“过程”，知道了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她目前的能力不足以让她理解这个世界的“起因”，她不知道这里的人有没有灵魂，自己是不是自顾自地摧毁了一个即将诞生的世界。 她开始渐渐迷惘了。 第47章 迷惘 “无定之雾”中传来的呓语已经变成了各种凄厉的惨叫，就仿佛是身后的城市里，那些不知道是否有灵魂的人在发出最后的呼号一般。 这让她有一种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安稳、亲手摧毁了自己的人生、甚至亲手摧毁了一个世界的感觉。 她咬着牙定了定神，甩开迷惘的苗头，不断告诉自己： 【如果要避免力竭而亡，就必须这么做。】 这种矛盾让她觉得有点痛。 似曾相识的痛，不仅是肉体被碎石割伤的痛，更多是来自精神上的幻痛，就像诸葛太平通过“血月梦魇”传来的那种痛。 她不甘心，她明明看到了一个理想中的世界，一个极其真实的，绝非梦境的世界。 在这里，胡伟和巫瑜都有平凡的工作和人生，老院长也没有被阿兹海默症困扰，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活着。 “娃儿……” 李红豆耳边传来老院长的声音，随即又混在了凄厉的惨叫声中。 她转头看去，老院长和巫瑜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有三手马自达没有完全化为黑灰的一个轮胎被狂风吹动着四处乱滚。 痛楚，成为了迷惘生长的养分。 【不行，不能迷惘！我已经找到了证据，这个世界在抽取我的灵力，消耗我的体力……】 【就算我放任不管，等过了三天我被抽干后多半也一样没什么好事……我现在的行动是正确的！一定是正确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体力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再也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为什么？难道只是正常的疲劳？单纯是没睡好？还是我的病扭曲了我的感官，让我产生了幻觉？】 她不禁苦笑了起来：“哈哈，这不可能，一定是因为这种幻痛刺激了我，体力才会恢复的。” 毕竟四周的“无定之雾”还在肆虐，总不可能这末日般的景象这也是幻觉吧。 【末日……末日……】 “末日将至，你至关重要。” 李红豆突然想起了郑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难道这就是预言中的末日？】 【不不不，不可能，我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遇到过郑毅……除非……】 【除非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被命运牵引着，在扭曲的臆想中亲手开启了预言中的末日。】 【那样的话，郑毅这个人是否存在都无关紧要了……】 李红豆看着自己没有任何配饰的左手食指，再一次陷入了迷惘。 想到这里，她才突然发现，她所有的证据都只能放大这里是“平行世界”的概率，但从来没能完全排除自己被扭曲的臆想影响这个可能性。 至于胡伟写不写错别字，根本不能拿来当判断标准。 【万一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之前那些经历不过是我的臆想怎么办？我现在亲手引来了末日，相当于亲手杀了自己在乎的那些人？】 一念至此，李红豆回想起来越发觉得什么猎魔人、什么赐福能力，都显得那么虚假……这明明都是小说电视里的设定而已。 而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平凡又真实，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那看似称心如意的躺平生活，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罢了。 现在这种普通的日常，这种她真心喜欢着的平凡生活被她亲手毁掉了…… 李红豆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随即吐出一口酸水。 【我真的能分清真假吗？我学着诸葛太平找到的证据都是真的吗？诸葛太平是真的吗？】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无定之雾中传来的惨叫声让李红豆精神上的痛楚越发加重，她再也无法冷静思考，只能痛苦地抱着头，像是试图发泄一般咆哮起来：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她的咆哮、她的痛楚影响了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正在不断收缩的地面开始像地震一般摇晃，连周围的“无定之雾”也为之一顿。 “寻仙……” 随着一声低沉又清晰的呢喃，一个巨大的褐色肉球破开天空中的阴云，向着李红豆缓缓坠落。 肉球正中慢慢浮现出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与此同时，肉球的褶皱之间裂开了无数道细小的裂缝，那些裂缝就像是人类的嘴巴一样一张一合，发出了高低不一，听不出男女老少的低语和嘶吼： “寻仙……”“寻仙。”“寻仙！”…… “闭嘴！”被无数声音灌入脑海的李红豆双眼血红，强忍痛苦抬头望去。 在和巨大的褐色肉球对视的一瞬间，李红豆不知为何彻底失去了理智，心里只有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 【我要飞上高空，把给我带来痛苦的源头撕碎。】 心念一起，她背上的血肉突然爆裂，三对还在滴血的肉翅从她的脊椎上快速展开。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肉翅上长出一片片黑白相间的羽毛，借着狂风中杂乱的气流，托起李红豆直直飞向天空中巨型肉球的所在。 “回答我！” 李红豆依然在咆哮着，整个世界在她的痛楚中不断震动，狂风卷起还没有化成黑灰的建筑碎片和生物残肢，和她一起向天空冲去。 “回答我！！” 李红豆飞到高空，她已经能清晰地看到肉球正中的那颗眼珠正带着睥睨众生的意味，同样凝视着她。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该有多好，对，这个世界才应该是真的。】 【什么钦天监，什么猎魔人，这些都是假的，真实的世界绝对不会有什么超自然力量，这个世界才应该是真的。】 【我没有经历离奇事件，更没有毁灭世界，因为我有病，这些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这个世界才应该是真的。】 窗外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李红豆身上，让她原本木然空洞的眼中渐渐焕发出清醒的神采。 坐在自己病床上的李红豆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屋内。 自己的主治医师刘医生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巫瑜和胡伟搀扶着老院长站在一旁。 见她的眼神不再木然空洞，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红豆的嘴角也渐渐上扬，她慢慢掀开被子，穿好拖鞋，然后挥了挥手。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不见了。 她笑着走出病房，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出德安医院大门，抬头看天。 天空中根本没有什么温暖的阳光洒下，破开阴云的肉球依然用布满血丝的眼珠凝视着自己，痛彻心扉的感觉也依然还在。 她揉了揉脸，笑容越发灿烂。 德安医院瞬间化作黑灰，周围的一切同时崩塌，“无定之雾”在她身边翻滚，几乎只给她留了一方落脚之地。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视线内的巨大褐色肉球，然后慢慢捏紧，天空随之扭曲。 那布满血丝的眼球突然爆开，巨大褐色肉球也被轻易捏碎，天空中的阴云很快随之消散。 在被“无定之雾”彻底吞没前，一点又咸又苦的味道顺着李红豆咧开的嘴角流了进去。 她咂了咂嘴，带着夸张的笑容说道： “假的。” 第48章 诸葛太平 “你骗我！” 面前愤怒至极的白发男子用满怀恨意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他们四周都是像液体又像气体的炫彩雾气，点点星光在雾气中闪烁，似乎还能听见些许呢喃低语。 就在白发男子向自己冲过来的一瞬间，炫彩雾气里突然冒出伸出数不清的触须，吞没了雾气里的两人。 “又是这个梦。” 诸葛太平从客栈的床上醒来，自从师门朱雀宗惨遭灭门后他就经常做这个梦，他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含义，也不想深入了解，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穿上一身酱红色的飞鱼服，从二楼的天字一号房走到大堂，朱雀宗除他以外硕果仅存的小师妹清灵儿已经准备好了早点，正站在饭桌前等着他。 “诸葛师兄。” 清灵儿对他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眼前的景象让诸葛太平感到一丝欣慰，自从那一天在尸山血海里找到并救活奄奄一息的小师妹以后，很长时间里她都只会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 而现在她已经能对着自己笑了，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诸葛太平知道，那尸山血海永远会留在他们俩的记忆里，无论过去多久，都无法轻易忘记。 所以他在那一天就暗暗发誓，他的余生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找到灭门朱雀宗的凶手，为师门上下复仇；另一件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清灵儿。 而要同时完成这两件事并不容易，诸葛太平在江湖飘零数年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因为某个机缘巧合，诸葛太平收到了南宋钦天监的邀请，于是他果断带上清灵儿一起投身其中。 这样不仅可以通过提升职位在朝廷卷宗里寻找线索，同时也能把小师妹一直带在身边。 更何况钦天监的俸禄不低，行走江湖至少要保证自己能吃得上饭。 “调查结果如何？” 诸葛太平在饭桌边坐下，对穿着一身翠色轻衫的清灵儿问道。 “还是那样，和冲氿总督府的报告没多少区别。” 清灵儿把装好盘的早点端到诸葛太平面前： “如意镇，地处冲氿岛交通要道，约一年前全镇近千居民不论男女老少同时消失，之后冲氿总督府派出的调查队也一去不复返，如意镇从此被列为禁地，就这么荒废了。” “就这样？”诸葛太平起床后就没舒展过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清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在全镇居民消失前两天，如意镇还发生了一起震动冲氿的灭门惨案，冲氿当地居民都认为这起惨案和镇民消失有关，不少人觉得是冤魂索命。” “聚金阁总店就在如意镇，而他们的大当家如意大善人也在那起事件里失踪了，自那以后聚金阁在冲氿岛所有分店都收归冲氿总督府所有，包括我们现在住的这一家。” 马靴“嗒嗒”的声音伴随着新的情报从诸葛太平身后传来，但他头都没回，只默默吃着手里的包子。 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有着浅蓝色眼眸，肤色白皙，鼻梁高挺，打扮偏中性的白人女子从诸葛太平身边走过。 她上身穿着一件带白色花领的的深蓝马术紧身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马裤，深棕色短发盖住耳朵，看起来英姿飒爽，十分干练。 短发丽人在饭桌边大方落座，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诸葛太平问道：“你们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就这个办案水平？” “是我办案能力差，如果是诸葛师兄亲自出手，一定能拿到更多情报。” 清灵儿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但随即又笑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百里姐姐来一起吃早点吧，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 “什么时候南宋钦天监的办案水平轮到北境联邦狩魔庭来质疑了？”还没等百里飘雪拿起盘里的花卷，诸葛太平就很不客气地出言回怼。 清灵儿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 “百里姐姐，我到现在还没弄懂，为什么钦天监会让我们到冲氿岛和狩魔庭的天级猎魔人合作调查……” “……就算冲氿岛属于两不管地带，以南宋和北境联邦剑拔弩张的局势，这种合作也是极其少见的。” 百里飘雪略作思考，转过头回答说： “自从如意镇出事以后就被划作禁地，普通百姓没人敢去，离冲氿岛最近的猎魔人组织青龙寮又暂时腾不出手，所以冲氿总督府就来委托我们北境联邦狩魔庭。” “议会商量过后决定找你们南宋钦天监借一个擅长推理分析的玄级猎魔人，所以才有了这次合作。” “这事情你们不用深究，权当是联邦议会信任钦天监的办案能力就行了，虽然在我看来……也就一般。” 说完，她轻笑着低头一看，盘里的花卷不知何时被切成了均匀的八片，从切口来看似乎是被细小气劲割裂的。 “好，我本就不打算深究。” 诸葛太平站起身来： “我先去准备马匹，你们吃完就来客栈外面找我。” 【反击果断、速度一流、对灵力的精细掌控更是上乘，虽然没对他有所提防是一方面……】 【但即便如此，能悄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可不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玄级猎魔人可以做到的。】 百里飘雪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挑了双筷子夹起一片花卷吃了起来。 看到清灵儿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她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身手还算不错，不知道办案能力如何，有没有利用价值……” …… 三人骑着马沿官道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看到一个诺大的镇子坐落在官道边的山坳之间，依稀可见些许阴云笼罩其上，就连正午的阳光都无法完全驱散这团阴霾。 “那应该就是如意镇了。” 清灵儿捂着胸口低声细语： “诸葛师兄，我觉得……那地方让人很不舒服。” “嗯，看来冤魂索命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诸葛太平也有相同的感觉。 三人沿着官道继续向如意镇走了一段路，越是靠近，心中的压抑感就越是强烈。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能隐隐感觉到这座小镇并不欢迎我们。” 百里飘雪下了马，抬头看着天上盘旋的阴云。 诸葛太平并未答话，只默默将三人马匹缰绳系在镇外枯树上，之后便紧握腰间唐刀刀柄，小心翼翼地走进镇内。 二女跟在他身后，踩过地上写有《如意镇》三字的陈旧牌匾，沿着一条像是主干道的石板路走了一阵，直到诸葛太平在聚金阁总店门前站定。 那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大宅子，高高的院墙将两座三层小楼围在其中，想来应当是分别用于就餐和住宿。 三人四下观瞧，只见周围建筑物除了因无人打理略显陈旧，并没有什么损毁的地方。 这镇子说小也不算小，粗看之下就有上百间大大小小的民房错落排列，杂货铺、铁匠屋等等一应俱全，鼎盛时期应该至少有上千人口，不愧是冲氿岛的交通要道。 聚金阁总店正对面是一个长条形的平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挂着铜锁的木门，门边上钉着一块小小的铜牌，依稀可见“捕快房”三字。 百里飘雪提议道： “捕快房里应该留有灭门惨案的卷宗，既然冲氿居民都认为此事和如意镇镇民消失有关，那先从这一点入手也许会有线索。” 诸葛太平点了点头，同时拔出腰间唐刀走上前去，接着轻描淡写地斩出一刀，门上的铜锁就被斩落在地。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向内开启，诸葛太平依然身先士卒，保持着警惕踏进了黑漆漆的捕快房。 才走了两步，他正想掏出引火之物照明，就被一小团什么东西扑到了脸上。 要换作平时，以诸葛太平的反应速度，这东西在扑过来之前就会被他斩碎，可这次不一样。 因为这竟然是他在梦里见到的，那无法形容颜色的炫彩雾气，这才让他震惊之余走了一下神。 那一小团炫彩雾气通过他的七窍钻入体内，诸葛太平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带上清灵儿，快走！” 他拼尽余力喊出这句话以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49章 回魂 清灵儿端着一个盛了一半温水的铜盆，慢慢推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 她看着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诸葛师兄，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将铜盆悄悄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 绞干铜盆中的巾帕，清灵儿坐到床边，开始一点点为诸葛太平擦洗身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轻手轻脚，明明自己是打心底里希望诸葛师兄醒来的，哪怕是被吵醒也好。 近半个月前，诸葛太平闯入如意镇捕快房，却不慎吸入少许不明雾气，当时就失去了意识。 清灵儿和百里飘雪顿感不妙，果断先行撤退，合力将诸葛太平送回了客栈。 为了医治昏迷不醒的诸葛太平，清灵儿找了许多冲氿岛的大夫，但他们一致认为患者脉象四平八稳，怎么看都十分健康，纷纷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一些有经验的大夫说这是中了邪，建议她们找个猎魔人帮忙或许会有点效果，港口就有瀛洲猎魔人组织青龙寮的分部。 因为这次行动属于跨境合作需要保密，加上清灵儿身边还有个北境联邦的“天”级猎魔人也对此事束手无策，所以她放弃了去找青龙寮帮忙的念头。 幸好即使在昏迷中，诸葛太平也还能喝水，米糊一类的流质食物也能勉强喂一点进去。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清灵儿不放心将照顾诸葛太平的事情交给别人，所以无论吃饭喝水还是擦洗身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清灵儿甚至已经悄悄下了一个决心，如果以后诸葛师兄再也醒不来……那自己就辞去猎魔人的工作一辈子这样照顾他…… 【是诸葛师兄把我从尸山血海里救了回来；是诸葛师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安慰我；是诸葛师兄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我；也是诸葛师兄在我饿肚子的时候放下架子想尽办法弄来碎银几两……】 【他说我们是朱雀宗最后的香火，注定要相互依靠着走下去。】 【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依靠他。】 【和他一起成为猎魔人四处消灭天灾的那些日子，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甚至比在朱雀宗里被爹爹和师兄弟们宠着的日子还要快乐。】 【因为我……我终于能稍微让他依靠一下了，这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他若不离，我自当不弃。】 清灵儿擦洗完毕，又为诸葛太平整理好贴身衣物，正打算再轻轻盖上被子。 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她提起被子的手顿了一顿，然后重重地盖了下去，又像小孩子赌气一般用力拍了两下。 “啪！”“啪！”“唔……” 清灵儿一个激灵，她好像听到诸葛太平呻吟了一声。 【是不是我拍疼他了？可百里姐姐每天回来都会抽师兄好几个嘴巴他也没反应啊……】 【……我没有阻止纯粹是想看看这样能不能弄醒师兄……反正百里姐姐也没怎么用力……】 她转念一想，如果疼痛可以让师兄醒来，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清灵儿红着脸咬着牙，学着百里飘雪伸出一只素手高高抬起。 她有点紧张，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 从来没有打过诸葛师兄的清灵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卷了卷袖子，闭着眼睛将手挥了下去。 “啪！” 这一巴掌没能打下去，她就被诸葛太平擒住了手腕。 她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慢慢睁开眼，清灵儿发现诸葛太平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她连忙把手抽了回去，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更红了。 “你……”诸葛太平审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你是想要打醒我？” 清灵儿用力点了点头，幸好师兄还是那么明察秋毫。 诸葛太平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的脸颊调侃道：“想法不错，下次别想了。” “那是百里姐姐打的，我还没……” 清灵儿正想解释，却发现师兄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的他可不会这么调侃自己。 “嗯？” 诸葛太平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不知不觉就被李红豆影响了……果然不刻意才是诀窍……” “师……师兄？”清灵儿又一次紧张起来：“你没事吧？李红豆是谁？难道是哪里的特色菜？” “李红豆，李红豆？” 诸葛太平暂时没去回答清灵儿，直接翻身坐起，对着四周喊了几句，然后闭上眼睛感受起来。 【师兄不会疯了吧？】 清灵儿的心情一下子从高峰跌落谷底： 【会不会是吸入雾气产生的后遗症？……算了，即使当真疯了，也总比一直昏迷不醒要好……大不了还是不当猎魔人，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不在。” 诸葛太平睁开眼睛，看到清灵儿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转而宽慰道： “放心吧，我没疯，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清灵儿这才放了心，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让她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诸葛太平低声抽泣： “诸葛师兄……诸葛师兄你可算醒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诸葛太平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清灵儿的后背： “头还有点晕……我昏迷了多久？” 清灵儿把头埋进诸葛太平怀里：“将近半个月，我找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你。” “半个月……是你和百里飘雪把我送回客栈的吧？这期间我都没有醒过吗？” “有天晚上短暂醒过来一次，什么都没穿就跑到客栈外面，然后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又看了一伙儿天上的月亮，喊了几声‘寻仙！’以后就再次晕倒了。” 诸葛太平若有所思。 将近半个月，这和他在现代世界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他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说是现实，未免太过离奇。 但如果是梦境，他却能清晰回忆起和李红豆共用一个身体的经历，能清晰回忆起那些奇奇怪怪的现代知识，何况还有“血月梦魇”这种梦中梦。 所以他本能地开始寻找证据。 最后的记忆是从封魔库的箱子里拿起一个半圆形的石头，那时候他还隐藏在李红豆身体里，借着五感共享看到那石头在交给老院长后放出一阵熟悉的炫彩雾气。 李红豆的左手还戴着“无瞳之眼”。 他轻轻推开清灵儿，然后伸出左手看了看。 没有戒指，身上好像也没有石头。 “我醒来之前有没有异常？有没有什么东西掉落？比如戒指或是石头。” 诸葛太平在确认自己身上除了贴身衣物别无他物以后，抬头向清灵儿问道。 清灵儿摇摇头：“没有，你突然就这么醒了。” “好吧，李红豆也不在，没有任何证据，暂时当成是一场梦。” 尽管心中还有疑惑，但诸葛太平目前还没发现那不知是梦是真的经历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去管，先处理没做完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了床，边穿起架子上的飞鱼服边问道：“百里飘雪呢？” “百里姐姐说不能因为你耽误了工作，所以这段时间都在独自一人对如意镇及周边继续探查，每天太阳落山前才回来。” 清灵儿站起身，迅速调整成工作状态，但心里依然喜不自胜。 终于，一切又回到了她最喜欢的样子。 “好，那我们也去看看，不能因为我的失误让南宋钦天监丢脸。” 穿戴整齐的诸葛太平拿起唐刀“猫爪”，推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隔壁房门虚掩的天字二号房里传来一个让他有些熟悉，却又莫名感到害怕的声音。 “娃儿……” 第50章 卷宗 诸葛太平为之一愣。 在他印象中，最常用这两个字称呼自己的就是师父紫阳真人。 【那明明是会让我感到熟悉又温馨的称呼，为什么我会感到害怕？】 还有着些许眩晕的脑袋平添了一丝疼痛，而且愈演愈烈。 他不愿多想，只深吸一口气，快速挥出一掌，掌风不多不少，恰好推开虚掩的房门。 门内站着一个身穿老式绿军装，胸前口袋上别着金边红五星，还披着一件破旧军大衣的老人。 那是晴天福利院的李老院长。 在李红豆记忆的影响下，诸葛太平对这位只有数面之缘的老人印象很深刻。 李红豆的记忆依然深深烙印在诸葛太平的灵魂深处，甚至包括一些他从未想到过的知识。 本来要证明那段离奇经历是真是假只需要印证一些知识即可，不过诸葛太平觉得此事没有当前的工作重要，等有空闲时间再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直到眼前这位老人的突然出现，让他决定临时变更一下先后顺序。 【我是因为探案途中吸入炫彩雾气才有了那段离奇经历，如果那不只是一场梦，那么再次贸然探查下次中招的可能就是清灵儿，甚至有很大概率回不来。】 【不对，还不能肯定，虽然这身衣服在大荒算是独一无二，但也不排除是一位相似的隐世宗门弟子，也许我曾经无意间看到过这位老人，所以才会梦到他。】 出于上述理由，诸葛太平学着李红豆的语气试探着问道：“老院长？” 那老人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咦？娃儿，是你吗？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而且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老人几乎是默认的回答将诸葛太平最初的推论颠覆了。 原本被他当成一场梦的离奇经历大概率是真实的，眼前这位老人就是证据。 诸葛太平定了定神，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惊疑之情，继续开口问道： “老院长，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唔……”老院长努力回想了一阵：“好像是陪你一起去封魔库拿‘蛋壳’，结果拿了颗石头，后来就记不清了……” 这和诸葛太平的记忆一致，后来破界石放出炫彩雾气的时候，老院长不知道犯没犯病，幸好现在他还能正常沟通。 “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房间里的床上。” 老院长对天字二号房里的空床指了指： “正当我犯迷糊的时候，就听到了你的声音。” “对了，那奇怪的石头就掉在我身边，还有个金色的戒指。” 说着话，老院长从怀里拿出了“无瞳之眼”和那放出炫彩雾气的奇怪石头。 诸葛太平正要去接，又见老院长把手缩了回去。 “诶？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来着？” 诸葛太平知道李老院长有比较严重的阿兹海默症，为了让他安心，只得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这里是大荒，我是……李红豆。” “大荒……李红豆……李红豆……我从那蛋里生出来的娃儿。” 老院长脸上慢慢挂起了微笑，很是安心地将石头和戒指递了过去。 诸葛太平一边接过石头和戒指，一边在心里无声感叹： 【李红豆不知道去了哪，老院长却和我一起来到了大荒，这件事还有很多谜团……】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帮李红豆先照顾好老院长，最好能找到办法，把他安全地送回去。】 清灵儿此时已经收拾好天字一号房，听到屋外对话的她探出身子一看，诸葛师兄正从一位老人手中接过一块石头和一枚金色戒指。 她见状不禁疑惑道：“这位老先生是？” “一位故人，不过年纪大了有时会犯迷糊。” 诸葛太平一边将老院长搀扶回天字一号房，一边对清灵儿嘱咐道： “清灵儿，麻烦你去客栈外面给这位老先生买一套合适的衣物，他现在这一身太过显眼。” 清灵儿没有异议，大致估算了一下老院长的身高体重后立刻下楼离开了客栈。 安排老院长坐下后，诸葛太平开始尝试着激活手里那块破界石。 他回忆着李红豆和老院长之前在封魔库的一举一动，一步一步还原起来。 “破界。” 诸葛太平说出最像关键词的两个字以后，尽管能感受到灵力涌动，但无论是敲打旋转还是灌输灵力都没反应，石头还是石头。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破界石收进随身百宝袋，打算回钦天监以后再找人问问，实在不行就上灵宝斋找法宝方面的专业人士，应该会有办法。 接着他戴上了“无瞳之眼”，“使用说明”立刻涌入脑海，和他在李红豆记忆里找到的一致。 【这进一步说明了那段离奇经历不是梦，如果要联系我昏迷和回魂的共通点再多做一些猜测的话……那炫彩雾气可能有连通两个世界的作用。】 【只是为何老院长会带着法宝一起被传送到大荒？我为何只有灵魂在两个世界穿梭？李红豆又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他暂时还想不通。 【或许深入探查如意镇会有收获，毕竟我是在如意镇里吸入雾气后才“穿越”的，目前只有这个线索能用，况且工作还是要做。】 只是深入探查有点危险，他现在已经越发不敢保证清灵儿的安全。 诸葛太平看了一眼呆坐着的老院长： 【用“故人需要照顾”这个很实事求是的借口应该可以让清灵儿留下来吧……】 正当诸葛太平还在思考的时候，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废物！你终于睡足了？” 依然是一身干练装束，英姿飒爽的百里飘雪咋咋呼呼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表情别扭，手中捧了一叠粗布衣服的清灵儿。 “出任务第一天就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你们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就这么办案的？” 面对百里飘雪的嘲讽，清灵儿本想反驳两句，但随即发现对方说的全是事实，一时无从下嘴。 诸葛太平只扫了对方一眼，便直截了当怼了回去： “北境联邦的‘天’级猎魔人，独自调查近半个月，不也是毫无收获吗？” “你……”百里飘雪双臂抱胸，对诸葛太平怒目而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收获？” “如果调查有了实质性进展，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再回来，如果成功解决了问题，你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会直接离开。” 诸葛太平说完，对身边的座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无论南宋和北境联邦有多么不对付，在如意镇一事上我们都是携手合作的猎魔人，有什么新的线索，不妨坐下详细说说。” “还有，谢谢你把我救回来。” 百里飘雪“哼”了一声，然后老实坐下了： “那镇子我去了十多次，表面上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废弃大镇，范围所及一个人都没有。” 百里飘雪从随身百宝袋里掏出一个尖尖的黑曜石吊坠： “这是狩魔庭配备的灵能吊坠，我用这东西探查过，但整个镇上到处弥漫着超自然力量的痕迹，根本无从下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导致你昏迷的那团炫彩雾气还在镇子里四处游荡，一旦靠近它就会扑过来，幸好速度并不算快，可以轻易避过。” 说到这里，百里飘雪得意地瞥了诸葛太平一眼，那意思大概就是说这种慢吞吞的东西还能让你中招，实在丢脸。 诸葛太平没理会这茬，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试过打散它？” “那肯定。”百里飘雪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无论是用掌风还是法宝，打散它以后很快又会凝聚起来，不过和它保持一定距离的话它就会自行退回，然后接着游荡。” 诸葛太平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捕快房应该不再有危险，里面有没有记录如意镇灭门惨案的卷宗？” “有。” 简单回答了一个字后，百里飘雪从她的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一卷卷宗，“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第51章 祭典 见到百里飘雪如此干脆的拿出线索，诸葛太平反倒皱起了眉头。 他十分清楚，如果这份卷宗能让案情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百里飘雪绝不会轻易拿出来。 不过出于尊重，以及防止有什么疏漏，诸葛太平还是展开卷宗，仔细阅读了一遍。 《大荒历二千零二十二年三月初一，今早镇上媒婆王三姑上门拜访如意镇最大的大户赵家，久候不至，遂叫上值班捕快破门而入。》 《后值班捕快发现赵家一家七口人均死于各自卧室之中，个个遍体鳞伤，死状凄惨。》 《当天中午，私塾学童又来报案，说是教书的王老先生被他们发现死在家中，经值班捕快上门探查，发现死状和赵家七口一致。》 《仵作验尸后确认此十人均死于三月初一凌晨，且几乎同时死亡。》 这是如意镇镇民消失前，那起灭门惨案的相关记录，和冲氿总督府给的情报基本一致。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也就是除了赵家一家七口之外，还多了一个教书的王老先生。 “那私塾……你去探查过了吗？” 诸葛太平收起卷宗递还给了百里飘雪。 “当然，我怎么会对如此明显的异常视而不见。” 百里飘雪身为天级猎魔人，调查能力本就不弱： “而且我还在这个聚金阁分店所在的沿海小镇打探了不少相关消息。” “那私塾没有任何异常，而这个沿海小镇的居民对如意镇也有着一致的良好口碑。” “他们说如意镇从贩夫走卒到财主大户每个人都乐于助人，私塾的王老先生免费教镇上小孩念书认字，聚金阁大掌柜如意大善人常年给私塾捐赠，还经常为穷人施舍粮食。” “这么多年几乎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案件发生，可谓是人间净土，直到一年前……实在让人惋惜。” 【果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甚至都无法判断那灭门惨案和镇民消失有没有联系。】 诸葛太平正了正手上戴着的无瞳之眼戒指： “看来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刚好我有了一件可以协助调查的法宝。” 百里飘雪没有异议，不过清灵儿却表示反对： “诸葛师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现在去的话是不是有点危险？” 一直呆坐在一旁的老院长突然开口道： “晚上探查，和白天探查可能会有区别，也许会有意外发现。” 百里飘雪进门时就发现多了一位老人，但既然诸葛太平主动当着这位老人的面和她讨论案件，那就说明多半是自己人。 何况如意镇这件大案在冲氿岛妇孺皆知，街边都时不时能听到岛民谈论此事。 所以她并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公开讨论案件，甚至拿出卷宗，反正也不会暴露她的本来目的。 直到这位老人突然开口，她才好奇问道：“这位是？” 诸葛太平想了想：“一位……已经退隐的钦天监猎魔人，就是他送来了可以协助调查的法宝。” 老院长嘿嘿一笑：“这两个女娃娃真漂亮，娃儿你啥时候办喜酒呀？” 百里飘雪有点尴尬，清灵儿又红了脸，诸葛太平则分不清老院长这到底算不算清醒。 “老人家有时候会犯糊涂，请你们多多担待……” 诸葛太平正想解释两句，突听窗外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众人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天字一号房下面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戏台子，几名赤裸上身的汉子在锣鼓声中互相往对方身上泼洒红色的颜料。 夕阳照耀下，他们身上的红色颜料像鲜血一般缓缓流淌，聚金阁分店外的广场上已经点起了一堆篝火，两边小商小贩正陆续铺开自己的摊子。 沿海小镇的男女老少来了许多，有些还带了小板凳，像是在赶集看大戏一般。 清灵儿不禁疑惑道： “这是有什么集会吗？为什么要把红颜料泼在身上？” 她和诸葛太平对琉璃群岛的习俗不甚了解，按理说百里飘雪这个北境联邦土生土长的白人女子更不会知道。 出乎意料，百里飘雪却接过话头开始解释起来： “今天是三月初三，琉璃群岛居民有在这一天祭祀‘不死之王’的习俗，冲氿岛作为群岛中最大的一个，自然也不例外。” “‘不死之王’？那是谁？”清灵儿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百里飘雪继续解释道： “我也是前不久才打听到的，那是琉璃群岛最初的国王，在千年神战中统一了琉璃群岛，并以冲氿为主城，意图趁乱让这里独立。” “据说他异常凶猛，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不到满身鲜血不会收兵，岛内居民都很崇拜此人。” “尽管琉璃群岛现在是瀛洲的附属国，但岛内居民还是习惯在‘不死之王’去世的日子举办祭典来纪念这位最初的国王。” 诸葛太平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若有所思： 【三月初三……卷宗内提到灭门惨案发生在三月初一凌晨，那么两天后如意镇镇民消失的时候，是否正在举办祭典？他们的消失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今天刚好是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整年的日子？】 【嗯，值得留意，先把这件事记下。】 “清灵儿，你留在这里照顾我的故人。” 时间上的特殊性坚定了诸葛太平的决心： “百里姑娘，我们一起去一趟如意镇。” 清灵儿一听这话马上反驳：“不行，我也要去！” 诸葛太平就知道会是这样，于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你刚刚还说有危险……何况我这故人也需要照顾。” 老院长连连摆手： “啥？不需要不需要，娃儿你忙你的去，我打算下去看他们唱大戏。” 诸葛太平还真没想到自己准备好的借口居然被老院长给一句话否定了。 “你看，这位老先生也这么说。” 清灵儿顺水推舟： “你要是不放心，我雇个小二帮忙照看着就行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向拿清灵儿没辙的诸葛太平实在没办法让她留下了。 【也罢，按百里飘雪所说，至少那炫彩雾气认真躲还是能躲开的。】 【实在有危险就让百里飘雪先上，能当上天级猎魔人，战斗力不容置疑，能保证清灵儿的安全就行。】 打定主意，诸葛太平帮老院长换上粗布衣服，看着他颤颤巍巍别上那枚金边红五星徽章，又替他雇了个小二帮忙照看，然后和两名女子骑着马一路向如意镇飞奔而去。 第52章 癫了 天色已黑，三人一人提着一盏灯笼行走在如意镇地主干道上。 和正因‘不死之王’的祭典而热闹起来的沿海小镇截然相反，荒废已久的如意镇毫无人气，偶尔刮起的微风带动树影婆娑，感觉很是阴森。 三人在捕快房门前站定，一团熟悉的炫彩雾气散发出点点星光，在他们十米之外没有规则地晃晃悠悠飘荡着。 百里飘雪并不打算停留： “这东西比较危险，捕快房里也没有什么探查的必要了，我们尽量绕过……” 诸葛太平点点头，又瞥了一眼那让他昏迷了近半个月的炫彩雾气，正欲绕道离开，却见雾气之中有什么东西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冲向了他。 …… 清灵儿看到自己的诸葛师兄莫名疾退两步，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百里飘雪： “诶～大洋马？” 那边百里飘雪还没反应过来，诸葛师兄又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向了自己： “诶～这位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紧接着，他指着聚金阁总店大门边一个半陷在地里的石狮子兴奋地惊呼起来： “诸葛太平！” 他两步上前，对那莫名带着一些红色痕迹的石狮子又拍又抱：“诸葛太平！真的是你！太好了！” 石狮子歪着头半沉在地里一动不动，显得非常呆萌。 “癫了。” 百里飘雪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清灵儿差点哭出来：“诸葛师兄，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她早就怀疑吸入那炫彩雾气会带来什么后遗症，而且从诸葛太平刚苏醒时的表现，她觉得大概率会是癔症。 只见诸葛师兄抱完石狮子以后更加兴奋了： “芜湖～我终于逃出来啦！” 他一激动跳了起来，结果像是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头撞到了半空中的树杈子上。 然而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落地之后反而大笑了起来： “卧槽，好痛，这也不是梦，哈哈哈哈！我没病！我就知道我没病！那些经历都是真的！” 清灵儿从未见过诸葛师兄这样笑过，自打师兄来到朱雀宗以后，连微笑都很少见到，更不用说这样歇斯底里的大笑了。 只怕真的是癔症，她的诸葛师兄再也不是以前的诸葛师兄了。 一想到这里，两滴泪珠再也控制不住，从她的脸颊滑落。 看到诸葛师兄大笑之后突然扶着石狮子呕吐起来，哭到两眼泛红的清灵儿咬了咬牙，上前一边为他轻拍后背疏导灵力，一边低声说道： “诸葛师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诸葛太平身边还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漂亮姑娘？那边还有个前凸后翘的大洋马……我就说我要是女扮男装，一定能迷倒万千少女……】 【啊，巫瑜不算，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桀桀桀。】 【嘶……这漂亮姑娘叫什么来着？清灵儿？】 李红豆大为感动，强忍着眩晕感挤出一个笑容： “这位……清灵儿，放心吧，你的诸葛师兄还在……” 宽慰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没忍住继续吐了起来。 刚才一大堆记忆和信息像决堤的江水一般冲入她的脑袋，这让她瞬间理解了诸葛太平刚进入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眩晕、反胃、头痛欲裂。 直到吐完最后一口苦水，她才勉强缓了一口气： “呼……这些是……诸葛太平的记忆吗？” “哎呦，不错嘛，这么快就理解了一切。” 诸葛太平的虚影带着微笑从石狮子里浮现出来： “没错，这些是我的记忆，是我诸葛太平的记忆。” 【这是自己当年被诸葛太平占了身子以后说出来的话，这家伙明显是故意的，是跟了自己一段时间学坏了，还是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就是这个样子？】 李红豆边在心里嘀咕，边对诸葛太平的虚影挤了挤眼睛： 【不过这都无所谓，从诸葛太平的表现看来他和自己一样高兴，也许只是一时激动才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之前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能力，差点就困在“无定之雾”里出不来，距离魂飞魄散一步之遥。 现在好不容易脱身见到了诸葛太平，即使是一如既往尬到不行的玩笑，也让李红豆倍感安心。 熟悉的人，熟悉的一体双魂，不仅证明了她之前不是在发癫，而且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令她意外的是，从刚刚获得的记忆来看，老院长也被送到了诸葛太平所在的世界。 【这也许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老院长会经历和我一样的险境。】 【现在的唯一问题是怎么把我和老院长再一次送回去，不过这个问题不急着解决，最好还是留给诸葛太平去想。】 因为上次她独自去琢磨的后果实在太tm痛了，胡伟巫瑜和老院长在她面前化作黑灰消散的一幕至今让李红豆心有余悸，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释怀。 既然会痛，那就不去想，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 【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找点好玩的事情转移一下思绪……说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干嘛来着？】 李红豆定下神来环视四周，同时搜刮了一下方才获得的记忆。 【破案？还是灭门惨案？还有上千人同时失踪？简直就是沉浸式体验的剧本杀。】 李红豆渐渐兴奋起来。 “你的诸葛师兄已经癫了，事已至此，你们就先离开吧。” 百里飘雪轻蔑地笑道： “回去告诉钦天监，让他们换一个靠谱一点的猎魔人过来。” 诸葛太平面色一沉：“李红豆，换我来。” 不过他随即发现自己无法切换身体掌控权，似乎是被李红豆拒绝了。 “癫什么癫，我没病！” 李红豆大声反驳： “这叫做‘沟通万物之灵’，是一种玄妙不可说的破案方法，你这种土味大洋马一边看着就好。” 又来，和郑毅那次一样，诸葛太平不禁抬手掩面，就差把“又菜又爱玩”这五个字写脸上了。 “哈？‘沟通万物之灵’是吧？” 百里飘雪说着话一掌拍碎了石狮子，强行压下怒气，要不是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土味大洋马这五个字够她杀对方五次了。 她伸手一指：“那你问问什么‘万物之灵’，那飘荡的雾气是什么东西？” 【这不巧了嘛，你问别的我还真不一定知道。】 李红豆自信一笑，同样伸手指向炫彩雾气：“这东西叫做‘无定之雾’。” 话音刚落，原本飘忽不定的炫彩雾气立刻停了下来，接着咻的一声扑向了李红豆……腰间的百宝袋。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变故，包括李红豆自己。 不过她依然强作镇定，在诸葛太平的提醒下伸手从百宝袋里拿出那块破界石。 那块石头上原本暗淡的《破界》二字已经有了些许变化，“破”字的石字偏旁和“界”字的田字头上分别笼罩着一层流转不定的炫彩之色。 第53章 模仿 百里飘雪这下不得不服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沟通万物之灵”是什么鬼，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宋猎魔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最初时那精细到极致的灵力操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然反击的果断和迅速，到现在随手一指就把自己都搞不定的炫彩雾气给吸收了…… 【这个人绝对不止玄级这么简单，是不是南宋钦天监知道了这次行动的真实目的，特意隐藏了对方的级别？】 【那他本来的级别是什么？南宋那边应该清楚这次的合作对象是我，是北境联邦狩魔庭引以为傲的“天”级猎魔人……难道对方也是“天”级的？】 百里飘雪偷偷瞥了对方一眼。 此时的李红豆脸上的表情既一本正经又风轻云淡，嘴角还挂着一丝充满自信的微笑，让百里飘雪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底细： 【不，不对，要有把握压制我，只怕比“天”级更强。】 【总不可能是监正吧？南宋钦天监的监正我认识，也没有假扮的痕迹，不然就是隐藏起来的监正候补？还带了不少强力法宝？】 想到来送法宝的那位退隐猎魔人，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随即有了一个新的疑问：“你能吸收这什么‘无定之雾’？那你一开始……” 【他明明可以控制炫彩雾气，那他一开始来到如意镇就吸入炫彩雾气昏迷不醒是假装的？就为了试探我的能力？】 “哼。” 李红豆用一声冷哼回答了对方，倒不是她不想说，只因她自己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刚刚差点大脑死机了。 百里飘雪心中一紧： 【果然！他就是为了试探我！他一直忍到正式行动才露出马脚，一定是和南宋钦天监有什么预谋。】 “好，算你狠。” 百里飘雪赌气一般往只剩半截的石狮子上一坐，顺手拿起一块带着红色痕迹的碎石捏了起来，心里同时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之前有点轻视对方，一举一动正中对方下怀，只怕都是对方有意安排的。】 【从现在开始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个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至少有“天”级实力，还有着极其可怕的心机。】 李红豆收起破界石，耳边传来诸葛太平的声音。 “我明白了。” 诸葛太平的虚影指了指百宝袋： “来到大荒以后无法激活传送，多半是因为破界石能量不足，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它需要吸收‘无定之雾’来补充能量。” 李红豆回忆起刚拿到破界石之时，《破界》二字完全覆盖着一层炫彩之色的样子，心下了然： “类似于给手机充电，那更要在这地方继续探查下去，最好能找到‘无定之雾’的生成原理。” 百里飘雪看着那南宋猎魔人自言自语，只当是他又在“沟通万物之灵”，而清灵儿却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自己记忆里的诸葛师兄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她也实在弄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并且走一步看一步。 “……你打算就这么占着我的身子，直到探查完毕？” 诸葛太平飘到一颗枯树边，双手抱胸假装倚靠着树干，对李红豆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说话。 李红豆明白诸葛太平不想让他们的对话被别人都听了去，于是上前几步对着枯树低声解释道： “没错，既然我来到了你的世界，占了你灵力充沛的身子，那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且不说模仿你这样的高手对我将来修炼帮助有多大，万一我们无法分开，我也不能总是以虚影状态飘着。” “所以你打算借此机会尽可能熟悉内外功的用法，顺便亲身体验一下大荒世界。” 诸葛太平点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刚好我也需要点时间理清楚头绪。” “就是说嘛，把思考的时间用在走路上太浪费了，如果实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再换过来就行。” 李红豆说着话，心念一动，将拒绝切换身体的状态又改回了默认。 其实李红豆就算不说，诸葛太平本来也打算这么做，只是他想找个更安全的情形，而不是如意镇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李红豆这家伙好像成长了一点，想法和思路跟他自己已经有些接近了，以前的李红豆可不像会冷静分析的人。 于是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诸多疑惑： “你是不是有点变化？不在一体双魂状态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那炫彩雾气叫‘无定之雾’？” 李红豆把自己在“平行世界”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 “后来我被‘无定之雾’吞噬，感觉身体血肉都被掏空，意识里都是呓语和嘶吼……” “但没多久我就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拼命驱使着意识还是灵魂之类的玩意儿向你的方向接近，然后就占了你的身子。” “至于怎么感觉到，又是怎么驱散的……我无法用语言描述……而且也有点记不清了……” 诸葛太平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模仿我的思路去试着脱身……这样的话……让她代替自己先探查一下也未尝不可。】 【说起来，自己也在有意无意模仿着李红豆的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出这一点。】 【不过要思考的问题又加上了一些，那就是李红豆那段经历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只有她在“穿越”过程中出了岔子。】 百里飘雪终于按耐不住，将手中碎石捏成石粉，起身问道：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探查？” 结果她眼睁睁看着远处的南宋猎魔人对一颗枯树重复了她刚才的问题：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探查？” 诸葛太平用只有李红豆能听到的声音吩咐道： “赵家大院，应该就是山腰上最大的那户人家，到了以后你用无瞳之眼开始断罪，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我的身体灵力充沛，应该能用出一两次裁决，即使你还不会使用灵力，用几次断罪应该没有问题。” “在去的路上我建议你搜刮一下我记忆里内外功的使用方法，就算只有理论知识，也总比什么都不懂要好。” 李红豆略一颔首，转身对影影卓卓的矮山深处一指，算是回答了百里飘雪的问题： “赵家大院。” 第54章 人之初 三人一影继续沿着如意镇主干道走着，直到路过一个戏台似的破旧布景李红豆才喊了停。 当然，这其实是诸葛太平让他喊的，那时李红豆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对基础内外功和离鼎雷火诀进行阅读理解上。 李红豆轻轻踢了踢破旧布景前的篝火痕迹，向着百里飘雪问道：“你之前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这里吗？” 百里飘雪也是聪明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嗯，我之前来就注意到了，不过没往‘不死之王’的祭典方面想。” 清灵儿看向破旧布景上明显是泼洒上去的红色颜料残余，又注意到周围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摊贩推车零件： “也就是说，如意镇的镇民消失的时候正在举办祭典，而且他们消失得很突然，所以连祭典的场景道具都没有收拾。” 百里飘雪同意清灵儿的观点： “没错，这一天也是‘不死之王’很多年前去世的日子……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或许只是纯粹的巧合？” “不知道，但可以试着让昨日重现。”李红豆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无瞳之眼戒指跃跃欲试：“断罪。” 无瞳之眼光芒大盛，像全息投影一般恢复了四周的景象。 篝火熊熊，戏台上赤膊汉子互相泼洒着红色颜料，两排商贩铺开摊子，迎接人来人往。 本来安静到诡异的如意镇突然有了生气，吆喝声、孩童玩闹声、讨价还价声，声声入耳。 这人声鼎沸的情形比起沿海小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下一个瞬间，这些声音突然化作一片死寂。 “咔嚓。” 一个装满茶水的杯子从半空中跌落，碎裂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这原本是一个茶摊老板递给他客人的杯子。 杯子虽然已碎，但至少还在，可茶摊老板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同时消失了。 这一幕后，无瞳之眼自行向前快速搜索并展示起此地发生的其它罪行，有明显不是如意镇镇民的人在打架斗殴、有过去的士兵在互相厮杀、甚至还有屠夫在这里宰过偷来的猪…… 不过这些看起来都和案件无关，李红豆及时终止了断罪，以免灵力消耗过度。 百里飘雪沉默不语，各种各样的法宝她见过不少，但能精准重现犯罪现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猎魔人果然可怕……】 她甚至开始担心这个法宝会不会暴露一些她不想暴露的东西。 清灵儿有些遗憾：“只是知道了如意镇镇民确实是突然消失的，并没有其它线索，更不用说调查到他们消失的原因了……” “看来还是只能从那灭门惨案入手，继续走吧，我带你们先去山脚下的学堂。” 百里飘雪看似下定了决心，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带头往赵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漂浮在百里飘雪身前的诸葛太平注意到了百里飘雪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一种隐隐的不安浮现在他心里。 因为他刚刚才发现，从一开始就是百里飘雪单方面将如意镇镇民消失和灭门惨案这两件看似关系不大的事情，用所谓的“冤魂索命”强行联系起来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疑点，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要推断出对方有什么额外目的，那还需要更多证据。 诸葛太平决定多留一个心眼，同时更加坚定了“一旦遇到危险就拿百里飘雪挡在前面”这个想法。 还好李红豆现在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有余力去发现更多细节。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百里飘雪的带领下来到山脚下一间茅棚一样的屋子前。 茅棚三面悬空，用几根包了铁皮的木柱子支撑屋顶，其下十几套小小桌椅和一套讲台倒是看起来价值较高，讲台后的一间小屋子也明显有翻新的痕迹。 “这就是如意镇的学堂了。” 百里飘雪介绍道： “之前比较了解如意镇的本岛居民说，这个学堂是由王老夫子开办的，免费教学，分文不取。” “而聚金阁的如意大善人经常给这个学堂捐赠，从这里的摆设来看应当是真的。” “这地方百里飘雪应该已经探查过了。”听到诸葛太平提示的李红豆心领神会，直接用无瞳之眼开启了断罪。 无瞳之眼投射的影像渐渐浮现，那应该是放学前的一段时间，十数个年龄各异的学童围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嬉笑打闹。 “爹不疼娘不爱，啊，忘记了，你没有娘，是个野种，哈哈哈……” “哈哈哈，野种，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 “有本事就还手试试，你那些家人可不会管你……” …… “啪！”不堪入耳的辱骂被戒尺敲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 “安静！”讲台后的老夫子站起身来一挥手：“到此为止，都回家去。” 学童一个接一个离开，老夫子踱着方步，缓缓走到那被围在中间的孩子身边：“书抄得怎么样了？” 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棕色头发，皮肤白皙，容貌惹人怜爱的孩子止住哭泣，颤颤巍巍地将手中被泪水打湿的纸张递了过去。 《人之初，性本善……》 纸张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全然不像出自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之手。 老夫子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 “才来学堂一个月便能读书写字，和赵季竹一样有不世之才，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可惜……” 那孩子抹了抹眼泪，抬头询问道：“夫子，我……抄得还好吗？” “好，好好。” 老夫子眼睛一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睁眼是已是怒容满面： “好个屁！” 老夫子撕碎了被泪水打湿的纸张，之后将戒尺高高举起，正欲向那孩子打下，却似又有一些犹豫，最终重重落在了那孩子的书桌上，力道大到甚至将戒尺打成了两段： “野种！没人要的野种！永远不会有出息！滚！” 那孩子痛哭着跑出了学堂，踉踉跄跄的他没跑几步就摔到了地上，老夫子看了一眼，想要去扶，但咬了咬牙又忍住了。 等到那孩子跑远，老夫子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我都……做了些什么……” 他双手掩面，看起来极其痛苦： “我愧对至圣先师，愧对至圣先师啊！啊啊！”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不约而同浮现出愤怒的表情，他们俩都是孤儿，都有过被人抓住这一点嘲笑的经历。 这段重现的场景勾起了他们不好的回忆，也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令人意外的是，百里飘雪似乎比他们还要愤怒，直接从随身百宝袋里掏出一根长鞭，一鞭就打断了面前的柱子，整个茅棚瞬间垮塌下来。 李红豆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断罪的投影随之消失。 第55章 报应 李红豆看着还在对崩塌的茅棚发泄怒火的百里飘雪，侧过头向诸葛太平问道： “那土味大洋马怎么了？看着比我们俩还生气，她也是孤儿？” 诸葛太平摇了摇头，接着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为什么他们要欺负那个孩子？连在别人口中那么善良的王老夫子也……” 清灵儿脸上除了愤怒，更多的是疑惑：“他们还说什么‘有爹生没娘养’……” 说到这一句，清灵儿突然愣住了，她自己好像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 “走！” 百里飘雪甩完最后一鞭，拉过李红豆往茅棚边上的屋子里走去： “听说那老混蛋就住在学堂边，去那里断罪，我要看看那老混蛋是怎么死的！” 李红豆正有此意，刚进屋子就开启了断罪。 但先浮现出来的并不是王老夫子死去的投影，而是一个身材曼妙的红衣女子。 她背对着众人坐在屋内仅有的一把椅子上，一把精致的油纸伞斜斜依靠在她的裙边。 王老夫子站在她对面，神情很是惶恐地开了口： “……下愚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学堂的资助，不过这件事……违背至圣先师的教诲，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您客气了，我们两人之间不用这么讲究礼节。” 那红衣女子笑道： “全如意镇都知道王老夫子不在乎那些俗物，我和赵季竹孩童时期也在学堂度过了十分快乐的一段日子，上报师恩再正常不过。” 王老夫子似乎有些感慨：“是啊……时过境迁，谁都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而他会变成那样……” “都是命运使然。” 红衣女子轻叹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 “我听镇中老人所言，王老夫子您似乎多年前生有一子？” 王老夫子并未否认：“你为何要提到此事？” 红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 “听说令郎刚成年时便只身前往南宋，并成功考取秀才，可至今未能更进一步，当下只能在边境一个小县衙里做个不入流的师爷。” “想必是他自觉有愧，才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如意镇，所以我亦是从未见过令郎。” 王老夫子眼神飘忽，看起来有些心虚：“是……是这样没错。” 红衣女子轻抚油纸伞面： “那如果令郎被朝中官员举荐当上县令，是否就算是荣归故里，不会将您一人留在如意镇中了吧？” 王老夫子语气里多了一份殷切的期盼：“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 红衣女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和南宋朝廷的关系您应该也有耳闻，只要您把那件小事办好，令郎的仕途一定会一帆风顺。” 见王老夫子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绝自己，只是低头沉默不语，红衣女子显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起身款款施了个礼。 诸葛太平心念一动，连忙飘了过去，试图在女子离开之前记住对方的容貌。 但他只来得及对女子妖艳的笑容匆匆一瞥，无瞳之眼投影出来的场景就迅速切换了。 精神萎靡的王老夫子躺在自己那张破破烂烂的床上，双目紧闭，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突然，他两眼一睁，捂着胸口滚落在地，看起来像是被不可见之手捏住了心脏一般。 “报应……报应来了吗？也好……”他艰难地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自己的安慰。 紧接着，匍匐在地的王老夫子身上陆续出现了各种伤口，有的像是刀砍，有的像是剑刺。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窗子，一只手攀着窗沿看向窗外南宋的方位，呜咽颤抖着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儿啊……我们不要什么功名了好不好，儿啊……回家吧……回家……” 说完这句话，王老夫子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带着一身的伤口倒在血泊中彻底死去了。 无瞳之眼的投影随即切换，又开始播放起之前在如意镇广场上看到的战争和打架斗殴之类的场面。 “死得好！” 李红豆刚中止断罪的投影，就听见了百里飘雪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 清灵儿忍不住问道：“百里姐姐，你和这位王老夫子有仇？”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百里飘雪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然后转向李红豆： “这里已经没有线索了吧？你有没有从这些投影里看出什么头绪？” 诸葛太平还没给出提示，李红豆就学着他的语气回答道：“有，不过还不能确定。” 接着百里飘雪和清灵儿就看到那穿了一身酱红色飞鱼服的俊朗猎魔人走到窗边，朝着空无一人的窗外笑了笑： “你是不是打算这么说？” 零星的月光透过阴云洒下，屋内地面似乎还有一些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色血迹…… 虽然知道这又是什么“沟通万物之灵”的诡扯破案方法，但两个女子还是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已经飘到窗外查看窗沿的诸葛太平点点头：“对，是我的话也会这么说。” “不过这里的收获还是很大的，我们知道了王老夫子的死法，据说和赵家七口人一模一样的死法，这就是‘作案过程’的一部分。” “我最初以为凶手可能用了什么手段隐去了身形，但投影里并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所以比起直接杀害，这种手段更像远距离诅咒。” 李红豆的视线跟着诸葛太平移动： “也就是类似黑瘦道人刘二狗那种手段，和‘血月梦魇’也有点像，不需要犯罪者亲自接近受害人。” 诸葛太平利用虚影的能力一边在墙里墙外穿梭观察，一边解释着： “嗯，我之前说过，很多邪道散修都擅长这种远距离诅咒，但同时杀害八人难度不小，我还需要更多线索。” “还有要注意的就是那学堂里被欺负的孩子，和那带着油纸伞的红衣女子，如果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可能会有所突破。” “另外，有个名字被提到两次了……不过还不能确定，暂且先这样。” “好。”李红豆收回视线，转身对两名女子一挥手：“继续，赵家大院。” …… 三人一影沿着山道来到半山腰上的赵家大院门前，围墙上的粉白墙皮已经脱落大半，露出其下当作基底的青砖，墙角的一些青砖上甚至贴了厚厚一层苔藓。 第56章 赵家大院 李红豆抬头看了看院门上挂着的，写有《赵府》二字的乌木牌匾，又绕着外墙转了两圈。 她蹲下身子，用指甲扣出一小块略带潮湿的墙皮搓碎，接着忍不住疑惑道： “这应该就是赵家大院啊，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连外墙都没有好好维护。” “也许是因为这宅子建在半山腰上，湿气比较重的缘故。”百里飘雪对这种小细节并不关心，直接推门而入： “这赵家大院我之前也来探查过几次，并没有什么发现，只能看看你那法宝会不会提供新的线索了。” 李红豆和清灵儿随之跨过高高的门槛，虽然有些破败陈旧，但这院内的装潢陈设和房屋大小，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大户的感觉。 诸葛太平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院中，正站在偌大的水池前看着池子中央的负碑赑屃。 大理石赑屃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在气死风灯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碎金光辉，其上石碑所用的是一整块完整黑曜石，光是材料就可看出价值不菲。 与这贵重材料相反的是石碑上的四个大字，原本似乎是由金粉金漆填充的，可时至今日却只留下了一点点金色的残余，表面上还有不太明显的刮痕。 “皇恩浩荡……” 李红豆将长杆上挂着的气死风灯凑近，同时念出了石碑上的四个字。 【赵家和哪里的皇族还有关系？】 李红豆没有将疑问说出来，而是搜刮起诸葛太平在接到钦天监指派任务后，在资料部门对如意镇做基础调查的记忆： 冲氿，琉璃群岛里最大的一个，原住民多是“岛”姓，后琉璃群岛在千年神战中战败，来自大荒主大陆的汉人和来自瀛洲的出云人与群岛原住民开始混居通婚。 如意镇地处冲氿交通要道，当地镇民大多为张姓和王姓的汉人，也有少量其它姓氏，例如曾贵为皇亲国戚的大户赵家。 赵家始祖与南宋开国皇帝是远房血亲，最初攻破冲氿时出力甚多，被授予第一任冲氿总督之位。 后琉璃群岛大部分成为了瀛洲的附属国，冲氿岛亦被南宋拿来交换海域使用权，赵家自此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只能靠南宋朝廷名义上的些许俸禄度日。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也是南宋钦天监能名正言顺参与调查的原因之一……】 李红豆用眼角瞥了一下在水池边牢牢盯着自己的百里飘雪，显然她也做过了类似的调查。 【所幸方才没有将疑问脱口问出，不然这土味大洋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对我冷嘲热讽的机会。】 李红豆斟酌了一阵，说出了她目前认为绝不会出错的判断： “这四个字上面的金粉金漆应该是被人刮走的。” “这还用你说？我第一次来就发现了。” 蓄谋已久就等着反击的百里飘雪总算逮到了机会： “如意镇荒废了一年，虽说是没人再敢靠近，但也不排除胆大的贼人会偷摸着进来，就算搬不动这负碑赑屃，刮点值钱的金粉金漆完全可能，不足为奇。” “不，不是贼人。”诸葛太平利用虚影优势飘到近处仔细看了看，然后分析道： “这刮痕看起来十分细致，动手时应当十分小心，生怕弄坏了被人看出来，贼人不会有这闲心，可能是赵家人自己刮的。” 听到诸葛太平分析的李红豆对百里飘雪冷笑一声： “呵呵，只怕未必是贼人，而是赵家人自己。” 然后她向着黑曜石碑开启了断罪。 一个卷着裤腿的中年男子随之浮现出来： “大哥，真要刮这些字上面的金漆吗？为什么不把这整块石碑卖了，整块黑曜石可值不少钱啊！” 另一个和他样貌相似，但更为年长，衣着也更为精美的男子站在水池边怒斥道： “你懂个屁，全大荒的人都知道这块碑是先皇赏赐给赵家的，且不说有没有人敢买，就算真卖掉了，我们赵家岂不成了全大荒最大的笑话？” “二叔，我爸说得对啊，要知道这负碑赑屃虽然上下都是宝，但还真不好出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用手中的小刀刀柄轻轻敲了敲石碑： “相反如果只是刮点金粉金漆，一样够我们家一段时间开销，还能继续把这玩意儿泡在池子里充场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水边的年长男子见自己二弟不再有异议，便抬起腿来踹了身边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一脚： “季竹，还不快去帮忙。” 那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双手捧着一个大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着卷起了裤腿淌进了池子里。 “小心点，刮细致点……别被人轻易看出来，最好是做成风吹日晒……” 李红豆没有再去听后面那些屁话，只专注于欣赏百里飘雪欲哭无泪的尴尬表情。 而百里飘雪心里只想着： 【见鬼了，我来这么多次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第一次来就猜出真相的……】 其实如果百里飘雪能踩着水靠近点观察一下，多半也能推测出来，但她觉得这个地方无关紧要，不值得她脱靴子入水。 而诸葛太平……作为虚影，他根本都不用踩水。 不经意间，赵家后代薅祖宗羊毛的投影逐个消失，而水池边他们所站的位置附近多了两个看起来像是在窃窃私语的老太太。 左边那位动作夸张，手舞足蹈，用完全称不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边甩着手中一块碎花帕子，边自夸道： “不是我自卖自夸，我王三姑是整个如意镇里最厉害的媒婆，镇上的小辈过了我的手个个美满幸福。” “不要说是你家季竹，就是八智神社的看坟老巫女，老娘发起狠来都能让她嫁出去！” “何况我这一回来吧，还是承人之托……”只有这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勉强算是低声细语。 “王二姑你过谦咯，你不仅是如意镇最好的媒婆，更是全冲氿最好的媒婆。” 右边那人身形伛倭，驼背拄拐，和身边浓妆艳抹的媒婆王二姑比起来算是个标准的汉人老太太。 “不过那一位提出的要求，着实让老身难办啊……” “诶，不难办，好办，好办得很。”媒婆王二姑一甩碎花帕子： “那一位早已安排妥当，你们只要把那野种送到王老夫子的学堂去上学，之后就不用管啦。” “这么简单？”老太太有些犹豫： “可那孩子虽然不姓赵，但也是老身目前唯一的重孙子，多少总有点……下不去手……” 王二姑见状话锋一转：“赵家现在的条件，不容乐观吧？” 老太太脸色突变：“你听谁说的？镇上人就喜欢嚼舌根，不要相信他们。” 王二姑用碎花帕子装模作样掩起嘴角： “哎哟哟，全镇人都知道你们赵家撑不下去了，你看看院子外的墙皮都那样了也没钱修补，还需要嚼舌根吗？” 见老太太沉默不语，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王二姑不愧是如意镇最好的媒婆，知道打一鞭子给一枣子的道理，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我是受了谁委托你们心里清楚，只需处理掉那个野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赵季竹还年轻，还能再为你添一个清清白白的重孙子，关键人家说了，这一次可是姓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明白……”老太太看起来已经彻底被说服了。 老太太和媒婆王二姑在反复念叨声中逐渐消失，接着又是一些看似与案情无关的投影，李红豆见状中止了断罪。 第57章 赵季竹 清灵儿看着自己的诸葛师兄弯下腰去，伸手拍了拍负碑赑屃伸出老远的脑袋，还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诸葛兄，你怎么看？” 她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角，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急晕过去： 【诸葛师兄一定没癫，一定没癫，也许那只乌龟一样的石雕名字就叫“诸葛兄”……】 而另一边的百里飘雪却挂着一脸硬凹出来的微笑，只等着清灵儿的诸葛师兄给出新的指示。 这位北境联邦的天级猎魔人在接连受挫，尤其是方才刮金粉事件丢了大脸以后，终于决定彻底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做一个微笑工具人配合查案： 【不就是问乌龟而已嘛，听说大荒的汉族人很久以前流行过用龟甲占卜，那个神秘莫测的猎魔人搞不好也有类似的手段。】 【嗯，对，一定是这样，这种时候一定要保持微笑，不能乱讲话，不然暴露出自己的知识盲区又要被说成是什么土味大洋马。】 【话说土味大洋马到底是什么意思……算了，不能去细想，至少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淑女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这桩灭门案的起因已经有些眉目了，同时我们也了解了一点凶手的作案手段。” “还有，你对各种雕像的凸起部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吗？” 听到诸葛太平一如既往的尴尬玩笑，李红豆依然对把玩赑屃的脑袋乐此不疲： “这很正常好吧，你看我那边世界里，各种铜像石雕的凸起部位有的都被摸到像抛过光一样。” “再说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诸葛太平的虚影明明很容易穿过负碑赑屃，但他非要保持着坐在龟壳上的姿势回答问题，就和李红豆当年虚影化后非要钻睡袋一样…… 其实他们两个除了相貌以外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不然也不会短短十几日就能成为知己一般的好友。 “行吧……只是前面我提到的，需要关注的人物还要再加一个。” “赵季竹。”李红豆脱口而出。 “对，他好像是这个老太太的孙子辈，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下一代的赵家家主了。” 诸葛太平伸出一支手指临摹着《皇恩浩荡》四个大字： “只要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案件的脉络也会随之清晰。” “不过……赵季竹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你继续用无瞳之眼调查，我来翻一下我自己的记忆。” 说完，诸葛太平利用一体双魂的优势，像是翻文件夹一样快速筛选起自己的记忆片段。 “好。” 李红豆一口应承下来，直了直身子，然后对百里飘雪打了个手势，让她带头向着水池后的三层小楼走去。 自己既然无法发挥诸葛太平的战斗力，为免露怯，让这土味大洋马打头阵再合适不过。 百里飘雪脸上挂着硬凹出来的微笑，一边走过去推门一边解释道： “赵家大院除了刚才那个有水池的大广场外，两边还有厨房柴房仆役房各一间。” “那些地方我都调查过了，厨房柴房只有少许使用痕迹，仆役房更是落满灰尘，起码有好几年没人用过，这也和先前投影里赵家人的窘境吻合，没有什么进一步深入的价值。” “只有这个三层小楼，一楼是会客厅，二楼三楼是赵家人的卧室，还有一些深入调查的必要……” 百里飘雪伸手搭在门框上，却没有马上推开，而是回头给了李红豆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 “你看……是不是这样？” 李红豆被百里飘雪这反常举动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默默把这疑问直接甩给了诸葛太平。 见诸葛太平思考一阵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才对百里飘雪点了点头： “嗯，开门吧。” 百里飘雪轻轻推开有些陈旧的楼门，一道精美的山水屏风第一时间映入众人眼帘，随后是屏风前左右排成两排的八把太师椅。 气死风灯的灯光渐渐照亮整个会客厅，见此处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李红豆适时地开启了断罪。 一个看起来无精打采，外貌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男子投影渐渐浮现在其中一张太师椅上。 尽管年龄有所变化，但众人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之前在水池边见过的那个赵季竹。 他的父亲站在他面前大声呵斥：“赵芊芊？她也配姓赵？” “怎么不配？” 赵季竹据理力争： “我们的祖先都是冲氿第一任总督，区别只在于他们家是庶出旁系，我们家是嫡系，但我们的祖先在南宋朝廷看来不也是庶出旁系吗？” “不许胡说！” 他的父亲一甩袖子： “哼，当初就应该把他们家从族谱上给去了，更不该听你娘的让你们定下娃娃亲从小一起玩耍，就为了省那点彩礼钱，才有了今日的烦心事。” “好好好，是我头发长见识短……”另一边像是赵季竹母亲的艳丽贵妇边自责边劝说道： “季竹……你也清楚赵家现在的情况，你二叔二婶生不出孩子，你哥哥至今未娶，你可不能让赵家从此绝了后啊……” “可是我若娶了芊芊，一样可以为赵家续上香火。” 赵季竹面对自己母亲，语气明显要柔和许多： “她现在已经接管了镇上酒楼，日后我们夫妻二人一同用心经营，好好孝顺你们二老难道不好吗？” 赵季竹的父亲指着楼外破口大骂： “放屁，她接管了镇上酒楼又如何？连给百里大人提鞋都不配，百里大人选上你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赵季竹的母亲一看气氛不对，立刻上来打了个圆场： “你此番若肯入赘百里家，甚至有望在南宋朝廷入仕，让赵家重新找回过去的荣光……” “就算再不愿，你也应当为你哥想想……” 赵季竹叹了口气： “说到我哥，整个如意镇都知道我哥好赌又好色，他能不能娶到妻子应当靠你们二老管教，而不是把我推入火坑换他的彩礼钱。” 他的母亲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有钱自然能娶妻，你二嫂当初不也是为了享福才嫁过来的，你从小知书达礼，应当知道婚姻大事要听从父母之言，不然就是不孝啊……” “怎么就火坑了？”赵季竹的父亲一拍身边茶几： “百里家的长孙女相貌出众，这在北境联邦都是出了名的，哪一点配不上你？” 赵季竹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争辩道： “爹，娘……我已经在柴房里看到百里家送来的一千两定金了，也看到了那张你们自作主张签下的契约……” “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季竹希望你们多想一想……” 赵季竹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向聪慧异常，听他这么一说，不禁踌躇起来。 他的父亲也有些迟疑，一屁股坐进了身边的太师椅里，低着头用明显有些萎靡的声音继续劝说道：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张契约，应该也知道违约的后果……” 听到这话，赵季竹似乎失去了争辩的欲望，一家三口的投影在沉默中渐渐消失。 等到投影开始切换成其它无关场景以后，李红豆摘下无瞳之眼戒指甩了甩手，接连大段的重现让她灵力有些不继，而且手酸。 接着，她忍不住对诸葛太平的虚影吐槽道：“这什么狗血剧情，有种在看八点档赘婿言情剧的既视感……” “也不尽然，这段重现给出了一个重要线索。”诸葛太平说话的同时捏住了自己面前的一块记忆碎片。 李红豆回想了一阵方才的投影重现，然后瞪了一眼表情淡定的百里飘雪。 百里飘雪心知以那个猎魔人的缜密思维，一定不会错过那么明显的线索。 所以她干脆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瞪了回去： “你想问什么，随便问吧。” 第58章 导火索 李红豆一言不发，依然死死盯着百里飘雪，实则在听身边的诸葛太平虚影讲述他刚刚翻找到的，有关赵季竹的记忆。 “赵季竹，冲氿赵家二十代当家次子，算是自第一任冲氿总督以下第二十一代玄孙，为人知书达礼，从小聪慧异常。” “北境联邦百里家前族长，百里长奚卸下族长之位后为示友好，主动携部分旁系家眷至南宋兰陵郡隐居，途径冲氿，结识赵季竹。” “当时南宋正因后蜀进犯边界焦头烂额，百里长奚趁此机会提出与南宋皇室联姻，以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他选择的对象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季竹。” “南宋朝廷上下都认为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何况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子弟和百里长奚的孙女联姻，就算均非嫡系，那也算是高攀了。” “这桩联姻十分顺利，南宋朝廷甚至给了赵季竹一个兰陵郡守参的虚职，以及相应的俸禄。” “但五年后，也就是距今两年前，百里长奚和赵季竹所在的村子不知为何在朝廷的暗中保护下还是被一伙山贼屠了村，全村上下三百多口人无一幸免，包括他们一家。”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件事就是北境联邦对南宋宣战的理由，也是南宋朝廷和北境联邦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导火索。” “那一战南宋腹背受敌，要不是国教玄武寺倾尽全力，牺牲九成武僧和钦天监一同引来神降护国，只怕南宋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红豆连连点头，视线却一直未离开百里飘雪。 “你倒是问啊！” 百里飘雪终于在对方的注视下崩溃了。 “不用问，我都知道。” 李红豆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他都知道了？他知道我来冲氿的目的了？】 百里飘雪神情严肃，缓缓摸向了随身百宝袋，清灵儿见状不禁紧张起来。 “她动了杀心，要不要换我？” 出声的是诸葛太平。 李红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接着冷笑一声： “呵呵，现在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案只露出冰山一角，真凶可能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她敢动我？” 百里飘雪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说给清灵儿听的，但怎么看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只有诸葛太平知道李红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也对，那你多留个心眼，对这个异国女子不能完全信任。” 李红豆两手一摊，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百里飘雪： “我本来就没打算信任这个土味大洋马，不过有什么恩怨，也要留到案情水落石出以后再说。” 百里飘雪看了一眼对方空门大开的后背，又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清灵儿，一咬牙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诸葛太平！” 【你找诸葛太平，关我李红豆什么事。】 李红豆头也不回，绕过屏风踏上去二楼的台阶，百里飘雪后面的话也只当没听见。 “你给我记着，等这件事解决以后，我要和你决斗！” 屏风后良久没有动静，百里飘雪只能无奈拉起一边手足无措的清灵儿跟了上去。 二楼有三个很大的房间，西边两个，东边一个，通往三楼的楼梯也在东边，紧贴着东侧房间。 两女刚到这一层，就见三个房间的房门几乎同时被撞了开来。 三男两女，五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惨叫着从各自房间里爬出，在地板上留下几道血痕之后又陆续咽了气。 李红豆没有中止断罪，生生从渐渐消失的血痕间走过，两边的房间已经关上了房门，里面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这次联姻可是天赐良缘，你看到百里家送来的定金了吗？” “那当然，光定金就有一千两，这事要是成了，南宋朝廷也不会亏待我们。” “那还不是多亏了我，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带季竹去拜访了一下百里长奚那个老头，就是金子也会被埋没啊。” “你这死鬼，心眼真多，不愧是季竹的亲哥哥，我这做小婶婶的都为你骄傲，嘻嘻～” “心眼少了怎么哄小婶婶开心呢？对不对？嗯？对不对……” “……” “我那小侄儿没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我大哥那么丑，两个人也不像啊……难不成是我的种？” “可去你的吧，季竹明显是像我多一些，不然你说，是你老婆漂亮，还是你嫂子漂亮？” “……”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为男女的呻吟，李红豆不禁低声抱怨了一句： “这一家子真够乱的……” 她之所以还没有中止断罪，是因为飘进西面正对着楼梯那房间里的诸葛太平似乎有所发现。 李红豆推开那房间的房门，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正坐在房内议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被媒婆王二姑说服的老太太。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回来？还带了个不姓赵的野种！真是丢尽了赵家的脸面！” “诶哟，老头子你可别这样，季竹怎么说也是我们俩的孙子，而且他带回来的孩子就算不姓赵，也是我们血浓于水的重孙……” “重孙？有屁用，百里长奚一家全死了，北境联邦以此为理由对南宋朝廷宣战，全大荒都知道这件事。” “要是被他们知道季竹还留下了百里家的子嗣，那南宋朝廷就有了谈判余地，宣战理由的号召力也会下降，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灭口，搞不好整个如意镇都会遭殃。” “对啊……所以他根本不敢回家，只能隐姓埋名带着那孩子躲起来，一定是怕连累我们……” “哼，幸好季竹这孩子还有分寸，不过他和那野种只要还活着一天，我就不放心……最好能找人杀了他们……” “是啊，我也不放心，那找谁杀呢？他哥哥咋样？” “不行，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急……咱们再等等，观望观望……” 李红豆实在看不下去，主动中止了断罪。 诸葛太平不禁感叹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家人真的把‘自私’这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李红豆也点头附和： “是啊，我一直觉得现代社会已经把我调教成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和他们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活菩萨……” “话说回来，那个老头说得也有些道理……” 李红豆想起赵家二老的对话： “诸葛兄，你看如意镇镇民消失一事，会不会真是北境联邦为了灭口干出来的？” “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们做的，完全没必要派百里飘雪重返如意镇。”诸葛太平摸着下巴分析道。 李红豆同意这个说法： “也对，即使是要检查案发现场是否有漏网之鱼，那早早派她一个人来就好，又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还带上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一起？” 诸葛太平语气平淡冷酷：“嗯，反正赵家的人都死绝了，这也是一种报应……” 说完，他不由得一愣：“唔？漏网之鱼……死绝……报应？” 第59章 信任 “怎么了？”李红豆奇道。 “没什么，想到一个可能性，不过依然缺少证据。” 诸葛太平的虚影往三楼方向一指：“我先过去，你到了直接开启断罪。” “行。”李红豆刚答应下来，转身就看到了一手拉着清灵儿的百里飘雪。 【这土味大洋马，虽然一副中性打扮，但完全掩饰不了前凸后翘的身材，要说漂亮也确实漂亮……】 拜“空想具现化”所赐，被李红豆传唤来侍寝的仿真娃娃数量巨多，二次元三次元通通都有，男版高矮精壮，女版环肥燕瘦，各不相同，这就带给了她一双能看透别人身材的眼睛。 【艿之大，一手握不住，和清灵儿这种盈盈一握还能留下半碗空气的少女区别十分明显。】 李红豆很快给出了定论： 【如果要排个名次，应该是大洋马大于巫瑜大于清灵儿大于……呃……我……可恶，我一点都不羡慕。】 【不过这女人怎么看都是敌非友，还喜欢嘲讽我家诸葛太平，决计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有什么话题能刺激刺激她……】 李红豆想了一想，绷着脸问道： “北境联邦是什么时候知道赵季竹还活着的？” 百里飘雪果然脸色一变，退至清灵儿身后，一只手悄然摸上对方纤细的脖子： “与案情无关的不要多问，如有必要，我不介意先杀了她，再和你打一场。” “杀了她？” 李红豆反正和清灵儿不熟，咋呼起来九真一假，一点没有心理负担： “她可比我强多了，你小心被她一招反杀，不信大可试试。” 实际上清灵儿确实比现在占用诸葛太平身体的李红豆强很多，这句话并不全是谎言。 不过这明显还没发育开来的姑娘毕竟是诸葛太平的师妹，所以李红豆还是补了一句，以防百里飘雪真的下杀手： “况且这个问题并非与案情无关，相反，关系很大。” 百里飘雪秀眉一挑：“这涉及到北境联邦的机密情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说到这三个字，百里飘雪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套我话？！” “哼！虚张声势，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唬我对不对？什么‘沟通万物之灵’也是你装出来的！” 面对脑子突然开了窍的百里飘雪，李红豆不禁有些紧张，只能继续绷着脸闭口不言。 出乎意料，那一向怯生生的清灵儿却开了口。 “那个……百里姐姐，你和我一起把诸葛师兄救了回来，有时候还帮忙照顾他，所以我并不讨厌你……” “可以的话，我不想走到伤害你的那一步，所以我们继续查案好吗？继续查案的话我们还是同伴……” 百里飘雪闻言一愣，尽管和清灵儿相处只有半个来月，但她也大致摸清了这个小姑娘的性子。 天真、涉世不深、容易紧张、而且不擅长说谎和威胁，几乎没有城府，和诸葛太平给她的印象截然相反。 所以清灵儿那番话绝对是出自真心，而且言语之间似乎还有点威胁的味道。 百里飘雪脸上变颜变色，心情十分复杂： 【难道诸葛太平并不是虚张声势？我又一次估算错误了？这小姑娘真能一招反杀我？】 【可恶，我好歹也是个闻名已久的天级猎魔人啊，他们表面上一个玄级一个黄级，怎么能让我这么憋屈……】 感到十分憋屈的百里飘雪无意间触发了傲娇的自我保护机制： 【啊，等一下，搞不好就因为自己声名在外，所以南宋钦天监才会如此重视，派出两个隐藏身份的强者来和自己合作。】 【原来是这样……那还用说？果然！】 看似想通了一切的百里飘雪自嘲般笑了笑，摸上清灵儿脖子的手挑逗了一下对方下巴： “呵，不好意思，事关北境联邦机密，我有些紧张了。” 【诶？机密？我怎么好像唬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本意只是想吓一吓这土味大洋马啊……】 李红豆在心中无声吐槽，随即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 “无妨，挑你能讲的讲，不能讲的，我不勉强。” 因为五感共享还连接着，李红豆知道去三楼查探的诸葛太平也能听见。 百里飘雪轻叹一声，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北境联邦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赵季竹带着我们百里家唯一剩余的旁系子孙从那场屠村事件里逃了出来，也就是他自己的孩子百里思芊。” “不过等到北境联邦派人来冲氿找总督府核实的时候，如意镇一个人都没了，而冲氿总督府刚好借机向北境联邦求援，调查如意镇一案。” 【看来学堂里被欺辱的孩子就是百里思芊了，难怪看起来像是混血儿……】 李红豆点点头： “你还隐藏了一部分，不过这些情报也足够了。” 其实她压根不知道这土味大洋马有没有藏私，但百里飘雪却在仔细琢磨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家伙和钦天监到底知道多少，根本摸不清啊……算了，只要他能找到赵季竹带走的东西，届时再决定下一步……】 李红豆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出于自己的好奇追问道： “说起来，那叫做百里思芊的孩子和你算是什么关系？” “嗯……我是嫡系，和他们这一代旁系隔的有点远……应该算好几代以后的玄侄孙。”百里飘雪如实回答。 李红豆心下明了：“哦，难怪你在学堂看到那一幕会如此激动。” “是，百里家的子孙，无论嫡系旁系，都不应该这样任人欺辱。”百里飘雪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李红豆看似并不在意，内心却在忍不住吐槽： 【嘶……土味大洋马看起来年纪不大，辈分这么高的吗？】 【三十岁当奶奶的我倒是听说过，三十岁当太奶奶……对于一个传承千年的大家族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她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没打算真去深入研究，当务之急是和诸葛太平汇合，然后去三楼开启断罪，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就在她刚踏上去往三楼的台阶之时，却见清灵儿甩开百里飘雪，悄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诸葛师兄，你都知道了？” “嗯……”李红豆一时没反应过来，含糊应了一声。 【啥？知道个啥？诸葛太平没说啊，他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啊……】 清灵儿搓着衣角红着脸低声细语： “诸葛师兄，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但监正大人说这样对你有好处，我想是你的话早晚也能看出来，所以就……” 【好家伙，你还有什么事瞒着诸葛太平？等事情结束了让他亲手打你屁股……】 不过这是别人家事，自己不好过多参与，李红豆果断使用拖字决： “没关系，等事情结束再说这个。” 李红豆一到三楼，就看到诸葛太平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边等着她。 “好问题，你没有问她北境联邦知不知道赵季竹还活着，而是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让她紧张之余露出了一点马脚。” “你这算是夸我吗？” “当然，本来我打算把三楼断罪完以后再问的，现在这样，也好。” 李红豆笑了笑，抬眼看去，三楼只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赵季竹和他父母的房间。 “断罪。” 话音刚落，大房间的房门就被撞了开来，一男一女惨叫挣扎着爬出房间，那果然是赵季竹父母的投影。 没多久，这两人睁大双眼相继死去，房门依然紧闭，刚才被撞开的依然和楼下情况一样，都是无瞳之眼的投影。 随着房门外两具尸体逐渐变淡消失，房间里的争论声也随之清晰起来。 “你以为改名换姓乔装打扮躲在八智神社里就能安稳过一辈子了吗？” 这是赵季竹父亲的声音。 李红豆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了乔装打扮的赵季竹和他的父母。 赵季竹摇摇头： “自是不能，但我也已经无处可去，相较之下，只有那里最为安全……” 他的母亲闻言不禁抱怨起来： “你自小聪明，怎么到现在如此糊涂？如意镇认识你的可不算少，你就是躲去后蜀李唐什么的也比回来好啊？” “实在不行把你那野种交给南宋朝廷，搞不好还有不少犒赏……” 赵季竹又摇了摇头： “娘，我不能把思芊交给南宋朝廷……你可知道，屠村这件事多半和南宋有关……这其中应该还有我没能看透的阴谋……” 他的父母同时惊讶道：“啊？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虽是百里长奚一面之词，可那伙山贼确实是汉人，我们逃跑之时百里长奚还为我们挡刀而死，实在不像作假。” “……若没有南宋朝廷放任，那群山贼根本不可能接近我们居住的村子……” 赵季竹的眉头渐渐皱起： “所以我现在腹背受敌，只能冒险回冲氿一试……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撑过这一阵子，我就有办法脱困……”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给你接济钱粮，好让你和那个野种躲在神社里不用抛头露面？” 赵季竹的父亲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精美衣服里层的一个补丁： “这……家中余粮可不多……你那联姻定金这些年也用得差不多了，院墙都没余力修补……” 赵季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会平白无故帮我的，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说着话，他从腰间的袋里拿出一个镶嵌了三颗宝石的精致小盒子。 “这是……百里家的家徽？” 就算家道中落，他父母的见识也依然比寻常百姓多一些。 “对，百里长奚在山贼刚到村子时交给我的，他和我一起带着思芊和这个盒子从密道逃走，让其他人留下来拖延时间……” “他说等到思芊十四岁时就可以打开这个盒子，里面藏着让思芊名正言顺回归百里家的方法，届时我也不用再东躲xz，能以赘婿的身份入驻北境联邦。” “可惜我们在树林中遇到了一个落单的山贼，百里长奚为了让我们逃跑，死在了山贼刀下……” 说着话，赵季竹从盒子表面扣下一颗拇指大小的宝石递交给父母： “我猜测……待到思芊十四岁之时，南宋和北境联邦的战斗就算没有结果，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届时我们是否死里逃生就不再重要……” “至于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我没有提前打开来看，因为我怕提前知晓以后，会动摇自己的决心，或是惹来其它祸事。” 赵季竹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如果计划顺利，我在北境联邦站稳脚跟以后，也会暗中接济你们……” 赵季竹的父母接过宝石，对视一眼，同时眉开眼笑： “季竹啊，你就放心吧，我们早就有接济你的方案啦。” “毕竟你是我们的儿子，你的家人永远是你可以信任的靠山。” 赵季竹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真的？不是看在宝石和长期利用价值的份上？” 他的父亲把玩着手中的宝石： “这么和你说吧，我们不仅已经给八智神社送去了你的借宿费用和近期的粮食，而且还为思芊的前途考虑过。” 见自己小儿子一脸迷惑，他的母亲干脆把话挑明：“我们准备让思芊去王老夫子的学堂上学。” “怎么可能……”赵季竹还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就不可能？” 他的父亲一脸得意： “你哥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你是知道的，那他兴致一来睡了一个异国女子，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个孩子，这借口岂非十分合理？” “……确实合理，而且这计划也不像是临时起意。” 这些话倒是完全出乎赵季竹预料：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打算让思芊以我哥私生子身份在冲氿光明正大的生活？” “就是要改姓赵，最好再换个名字，你不介意吧？”他的母亲也渐渐得意起来。 “我不介意，无论南宋和北境联邦有什么政治考量，思芊都是无辜的，他不应该跟着我偷偷摸摸过日子。” 赵季竹回答得十分果断： “他的天资比我更好，如果有机会让他好好读书，无论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介意。” 说完，他看着自己父母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爹，娘，我真的可以信任你们吗？” 赵季竹似乎没有等到答案，因为房间内的三个投影已经渐渐消失了。 第60章 神社 “那个盒子就是你的目的？” 中止断罪后，李红豆甚至不用诸葛太平提示就自行发现了其中蹊跷。 “是。” 事已至此，百里飘雪也不再隐瞒：“你们钦天监的目的不也是一样？” 李红豆瞥了一眼诸葛太平的虚影，见对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知道此事，李红豆获得的记忆也证明了这一点。 “真复杂啊……” 李红豆不禁感叹道： “行吧，那我们现在的目标已经从寻找真相变成了寻找盒子，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百里飘雪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认真回答道： “方才的重现里提到赵季竹回到冲氿岛后一直隐藏在八智神社，我认为那里应该有新的线索。” 她好歹也是个天级猎魔人，当然不会缺乏基本的调查能力： “赵家死了七口人，赵季竹的父母，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以及他的哥哥……但我们无论是在捕快房的卷宗里，还是在一路上的断罪投影里，都没有看到过他自己的死状。” “加上王老先生的死，我甚至觉得，会不会是赵季竹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欺辱后，用了什么类似诅咒的办法来报复参与者……” 李红豆奇道：“哦？那盒子里的东西有这种能力吗？” “我不知道，那是百里长奚留下的‘秘密’。”百里飘雪不似作伪：“你们钦天监已经知道了那盒子里有什么？” 李红豆没有回答，只是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她完全可以装完逼就跑，因为一旁的诸葛太平肯定会替她思考，事实上诸葛太平早已陷入了沉思： 【百里飘雪也不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但她却说北境联邦和南宋钦天监的目的都是那个……】 【难道说他们对盒子里的物事有所猜测，但并不能确定？】 【南宋监正肯定有事瞒着我，他还对清灵儿交代了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又是为何？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清灵儿说反而不能对我说？】 【现在的动机和目标是拿到盒子，所用的手段是南宋钦天监和北境联邦狩魔庭合作调查，结果……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亦或者说，钦天监和狩魔庭想要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诸葛太平想着想着，南宋监正赵高兴那欠揍的嘴脸就像自行浮现在眼前一样…… 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李红豆拖到了八智神社前。 如意镇的八智神社坐落在镇上僻静角落，不过那大红色的鸟居木门即使在月光的照耀下也非常显眼。 “我之前没来过这里。” 百里飘雪为自己辩解道： “一来我觉得神社不会有什么线索，二来因为我信仰荡魔大帝，没有通报不能随意进入其它神灵的地盘。” 李红豆理解百里飘雪的意思，因为她在听到“神社”这个名词后就在脑子里搜刮过诸葛太平的相关记忆： 大荒十二国亦有对神灵的信仰，据说信仰人数越多，对应的神灵就越强大，主要分为七种。 大荒沿海地区基本上都信仰海神睚眦，为求出海平安，那些地区通常都有祭祀海神的祭坛。 而冲氿岛所在的琉璃群岛不仅有海神祭坛，由于成为了瀛洲附属国的缘故，每个大岛内都会设置一座供奉瀛洲出云人信仰的神灵“八俣远吕智”的八智神社。 以此为代价，瀛洲的猎魔人机构青龙寮也需要为琉璃群岛的居民解决天灾人祸，护佑一方平安。 而北境联邦信仰的神灵是那位统一北境，建立狩魔庭和议会制度的“荡魔大帝”。 不同信仰的异教徒来到其祂神灵的地盘，往往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严重的甚至会直接遭到天谴。 所以这次调查本就属于越界行为，就算有青龙寮腾不出手的理由，随意进出八智神社也不是明智之举。 这算是大荒的基础知识，还好自己事先了解了一下，不然肯定要被那土味大洋马嘲笑一番。 清灵儿看着寂静到有点诡异的神社内部问道： “这里离如意镇那么近，里面还有人在吗？” 百里飘雪摇摇头： “不知道，八智神社一般只有青龙寮的阴阳师会经常出入，除此以外就是留守的巫女，而我对这两者都不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线索指向了这里，那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调查一番。” 说完，李红豆大步流星，提着气死风灯走过了大红色的鸟居。 【反正我只是一个在高中学过基础马哲的普通无产阶级，算不上异教徒吧？】 二女一影跟着他走进了神社内部，奇怪的是连百里飘雪都没有感到自己有任何因为信仰不同产生的不适。 反而是李红豆左手上戴着的无瞳之眼微微震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发出警告，又像是在恐惧什么。 这点异常让李红豆有些心慌，于是她果断和诸葛太平切换了身体掌控权，就好像先前那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她说的一样。 诸葛太平无奈地看了一眼飘在身边的李红豆虚影——穿着巫瑜给她买的冲锋衣配工装裤，顶着一头有点乱的假小子短发，和“穿越”前没有任何区别。 “别看我，我就是怂了，咋样吧。”李红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是对的。” 诸葛太平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李红豆确实是个怂人，还是在说她感到不对劲就切换掌控权是对的。 李红豆没有细想：“诶，说起来，诸葛兄你信仰的是……陵光神君？” “对，虽然谈不上虔诚信仰，但朱雀宗的内外功法据说都来自这位神灵。” “那你有没有感到不适？” “没有，无论是虚影状态还是现在都没有。” 诸葛太平调整了一下灵力流转，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 “这反而是一种异常……异常，往往代表着危险。” 四周是一片整齐的小土包，每个小土包前都插着一块写有姓名的厚重木牌，这是一片坟地。 很多人都喜欢将逝去的亲人安葬在宗教建筑周围，以求死者获得神灵庇佑，如意镇也不例外。 百里飘雪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提着气死风灯一个木牌一个木牌看了过去，一直走到一棵挂着破烂布条的歪脖子树下。 树下有个高高凸起的树墩子，边上是一个明显比其它坟头小一些的小土包，那插在小土包前的木牌上写着： 《爱子百里思芊之墓》 百里飘雪一言不发，神情很是复杂，而诸葛太平知道他们来对了地方，直接开启了断罪： 赵季竹站在小土包前，用颤抖的手写下最后一个《墓》字，之后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笔。 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身后打着一把精美油纸伞的红衣女子连忙将油纸伞扔到一边，两步上前，将险些摔倒的赵季竹搀扶起来。 赵季竹花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对红衣女子问道： “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自杀的。” 红衣女子说着话，递出一条做工精细，内衬绣有百里家徽的三尺腰带，上面还有一张字迹娟秀，但明显被泪水打湿过的纸条。 那是百里思芊的遗书，纸条上只有五个字。 《爹，我不想活了》 第61章 神像 赵季竹看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后，随即向红衣女子开口问道：“我父母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思芊来到赵家大院以后就被安排在你原来的房间，然后每天由你哥哥一早送去学堂。” 红衣女子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油纸伞轻轻架在肩上，一边回答道： “至于学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说不知。” “昨天早上你哥哥和往常一样打算去送他上学，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他用这根腰带悬梁自尽了。” “他们一再强调赵家人对思芊视如己出，从未打骂过他，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很抱歉。” 赵季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默默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随着他将盒子缓缓开启，围观投影的众人都将目光移了过去，只有打着油纸伞的红衣女子无动于衷。 盒子里装着十多片金叶子，金叶子下压着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赵季竹像是泄愤一般一把将金叶子抓起扔到地上，随后将盒子里的羊皮纸拿起。 羊皮纸慢慢展开，包括赵季竹在内的众人都看到了百里长奚留在上面的“秘密”： 《我骗你的》 赵季竹突然笑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笑得顿足捶胸、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泪直流、笑得盒子掉在了地上也视若无睹。 红衣女子面上不悲不喜，打着伞看着他。 赵季竹最终止住了狂笑，弯腰捡起了盒子，又将被他扔到地上的金叶子一片一片收了回去，最后放上那张羊皮纸。 就在他打算盖上盒子前，红衣女子将百里思芊的遗书递了过去，同时问了一个问题： “你之所以不打开它，是否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 赵季竹没有回答，只是接过那张纸条，并仔细地将被泪水打湿的纸条卷进羊皮纸里，然后盖上金叶子。 接着，他徒手在自己儿子的坟前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把那个盒子埋了进去。 赵季竹勉强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变了一个人。 “天地不仁，人心难测，世间万般皆苦，只愿，与你同去…………” 他像个孤魂野鬼一般走到歪脖子树下，两脚踩在了那个高高的树墩上。 见赵季竹看着自己头上的树杈发呆，红衣女子仿佛和他心意相通，默默将百里思芊自尽用的腰带放进了他手里。 赵季竹木然地将腰带系在树杈上，在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去之前，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衣女子。 “对不起。”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赵季竹的尸体吊在歪脖子树上微微地摇晃，打着精美油纸伞的红衣女子在树下默默地欣赏，这一切和黑暗中的坟地一起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投影彻底消散，百里飘雪看着那破烂布条内侧的百里家徽，自嘲般说道： “百里家擅用长鞭，所以腰带也会做得又长又坚韧，在必要时甚至可作武器防身。” “不知我们家的先祖有没有预料到，有一天这坚韧的腰带会用来送百里家的子嗣上路。” 诸葛太平没有给她哀叹的时间，直截了当问道： “你已经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了，满意了吗？” 百里飘雪扯断了树上挂着的破烂布条： “嗯，回去吧，这如意镇里只有人性之恶肆意弥漫，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如意镇镇民消失案还没有结案，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虽然诸葛太平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感，但这句话明显有苛责之意。 百里飘雪转过头对诸葛太平怒目而视：“不然呢？你别告诉我南宋钦天监真的打算为消失的镇民讨个公道。” “无瞳之眼传来的罪行反馈是‘欺骗’，我觉得不仅仅是百里长奚的欺骗……” 诸葛太平一如既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回了案件本身：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重点关注的三个人吗？” 百里飘雪叹了口气，猎魔人的职业习惯让她不由自主跟上了诸葛太平的思路： “百里思芊，赵季竹，还有这个红衣女子，从之前的投影来看，她很有可能就是……赵芊芊？” “对，他们都和那灭门惨案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是如意镇镇民集体消失的原因。” 诸葛太平进一步分析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百里思芊和赵季竹都已经死了，如果没有什么复活或者尸变一类的邪异道法影响，那么只剩下这个可能是赵芊芊的女子最有嫌疑。” “据我所知，大荒至今没有复活的案例，各种各样的操尸之术倒是很多邪修都会，不过我觉得操尸之术没有强大到可以悄无声息的同时杀死八个人，更别说影响一个镇子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从赵芊芊入手，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嗯？说到赵芊芊……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百里飘雪回忆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 “啊，我想起来了，我在沿海小镇的聚金阁分店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就是之前聚金阁的大当家，如意大善人。” “很好，不愧是天级猎魔人。”诸葛太平真心夸了对方一句：“我需要证据，再陪我走一趟？” 案情走到这一步才被夸了一句的百里飘雪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走……走就走，我可不想被你们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看不起。” 一边飘着的李红豆不禁在心里点了个赞： 【反差撩妹？有一手啊……诸葛太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三人一影刚离开坟地没多远，清灵儿突然凑上来扯了扯诸葛太平衣角。 “嗯？怎么了？” “诸葛师兄，我觉得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众人顺着清灵儿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神社内部隐约供奉着一座神像，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得不是很清晰。 “八智神社通常会在中央的建筑内供奉八俣远吕智的神像，没什么好奇怪……” 话没说完，诸葛太平左手上的无瞳之眼像是在颤抖一样微微震动起来。 这让他产生了警觉，同时也产生了好奇。 “走，去看看，务必小心。” 说着话，诸葛太平带头向神社内部走去。 越是靠近神社内部，无瞳之眼的震动就越是剧烈，就连百里飘雪也感到了异样。 当气死风灯的灯光完全照亮那一人多高的神像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神像所雕的是一个盘腿而坐的年轻男子，祂身穿左黑右黄的宽大衣袍，衣袍上星罗斗转，似乎是用特殊的颜料描绘出璀璨的星空，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点点星光。 祂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两手交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如瀑白发披散在衣袍上，看起来栩栩如生。 神像的眼睛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漆黑的眸子如同真人一般倒映着摇曳的火光，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气息。 第62章 聚金阁 “这……这是！” 李红豆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祂，要不是在虚影状态，搞不好都会被吓到腿软。 【是我们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白发男子……】 诸葛太平心中的惊讶不比李红豆少。 “怎么回事？这不是八俣远吕智，这是谁？” 百里飘雪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惧，连神灵的地盘都被人悄无声息的改造了，怎么能不让她感到恐惧。 “不知道。” 诸葛太平决定不把自己和李红豆的梦境透露出去：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进入神社没有被八俣远吕智削弱或是受到天谴的原因。” “会不会和如意镇镇民消失有关？”清灵儿有此一问合情合理。 “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诸葛太平回答道。 他感受着左手食指上无瞳之眼已经无法忽视的剧烈震动，缓步倒退出神社内部： “此地不可久留，我总觉得有人在通过这个神像窥探我们……” 听到这话，李红豆觉得那白发男子的眼睛似乎在盯着自己，而祂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了。 即使知道自己现在是看不见的虚影，李红豆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百里飘雪和清灵儿各自提高警惕，和诸葛太平一样倒着走出了神社，直到走回坟地附近，无瞳之眼才渐渐平静下来。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见识过神灵威能的大荒居民来说，供奉的神像被悄然替换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瀛洲曾经有一批海神的狂热信徒攻入了一座沿海的八智神社，试图用海神祭坛替换掉神社内供奉的雕像。 结果青龙寮还没赶到，他们就被八俣远吕智招来的蛇类眷属吃得一干二净。 由此可见，神灵对各自庙宇祭坛的保护，向来是不遗余力。 因为这关乎到信仰之力，信仰之力的多少和神灵的力量密切相关，虽然并没有人能证实，但大荒居民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而如意镇八智神社供奉的雕像被替换，八俣远吕智既没有招来眷属，也没有让青龙寮赶来处理…… 这就意味着，要么祂受了重伤或是死了，要么就是出于某种理由妥协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其祂神灵一定会降下神谕，让各国攻入瀛洲瓜分地盘，搞不好又是一场千年神战。 毕竟大荒的各种斗争，某种意义上也是神灵之间的明争暗斗。 如果是后者，那么八俣远吕智作为一名神灵，为什么要妥协，还将自己的地盘拱手让出…… 这不禁让人细思极恐。 冷静下来后，百里飘雪完全顾不上自己的面子，直接提议道： “反正八智神社归青龙寮管辖，既然他们都没来处理，我们也不要多管闲事了。” “嗯，我们去聚金阁再调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就迅速撤离，再将这件事汇报上去。” 诸葛太平也觉得这件事既然牵扯到神灵，自己就绝对不能逞强，毕竟他还要保障清灵儿的安全。 他们都是背靠有强大组织的猎魔人，尽到调查责任就行，能调动组织的力量完全没必要硬拼。 一行人意见一致，但明显行进速度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离如意镇出口不远的聚金阁总店，诸葛太平二话不说直接开启了断罪。 可惜只有一些喝醉酒闹事的食客出现在投影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诸葛太平中止断罪，走过聚金阁用于餐饮和留客住宿的三层大楼，穿过空无一物的院子，来到最后面跑堂厨子等人休息的二层小楼。 刚进入二层小楼，无瞳之眼就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这感觉和在神社内部靠近神像时差不多，诸葛太平立刻提高警惕，一边尝试着再次开启断罪。 但不知为何，震动中的无瞳之眼戒指似乎失效了，投影只出现了一瞬，就立刻消失不见。 但诸葛太平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那红衣女子推开了一楼最大那间房的房门。 “李红豆，你先进去看看。” 谨慎起见，诸葛太平决定先让虚影探路。 “哈？为啥是我去？” 李红豆尽显怂人本色。 “你在虚影状态，开启五感共享以后最适合探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虚影状态的你吧？” 诸葛太平这番话合情合理。 话音刚落，诸葛太平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虚影。 李红豆正用他的身体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 “现在你是虚影了，还不快去。” 诸葛太平毫不遮掩自己的鄙视之意，摆着一张扑克脸的同时对她竖起中指，然后飘进了大房间里。 …… 伞。 各种各样的伞。 以制作精良的油纸伞为主，也有北境联邦或是西萨摩等地出产的各色晴雨伞。 这些伞尽数撑开，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一样展现出伞面上的精美画作。 房间内除了这些伞以外只有极其简单的家具。 一张双人床，一个大衣橱，还有一座神龛。 神龛里供奉着的，是那位白发男子的神像，只是比八智神社里的要小很多，即使如此，祂漆黑的眼眸中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却丝毫不减。 诸葛太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打算在房间内简单探查一圈后，就立刻撤离如意镇。 与此同时，如意镇本就阴云不散的天空中悄然聚起一团浓雾，遮住了那仅剩一点的月光。 虚影状态的诸葛太平手中没有灯火，但他在一片黑暗中不知为何居然能看见那神像本就漆黑的眸子朝着房门的方向动了一下。 房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推开，诸葛太平心下大惊，一瞬之间切换了身体掌控权，然后一把抓住清灵儿的手腕，并对百里飘雪大喝一声： “走！” 这三个猎魔人都非泛泛，反应速度远超常人，“走”字还在楼内回荡的时候，这三个猎魔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刚落地，身后那座二层小楼的全部门窗“哐当”一声同时闭合。 诸葛太平神情严肃，一只手紧握清灵儿，一只手扶上唐刀“猫爪”，像是在提防着敌人的攻击。 “什么情况？那房间里有什么？”百里飘雪见状也紧张起来。 “我们被盯上了……” 话没说完，三人手中的灯火突然无风自灭。 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在一瞬间被吞没，等到天空中的浓雾散去，月光再次洒进大院之时，地上只剩下了三盏早已熄灭的油灯。 第63章 黑暗 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四周一片寂静，清灵儿仿佛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盒子里，但自己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隐约记得诸葛师兄喊了一声“走！”，然后拉起她就冲了出去。 还没在大院里站稳，手中的气死风灯突然熄灭，接着眼前就只剩下了黑暗。 她心中有些害怕，伸出双手一点点摸索着，手指尖传回了坚硬且粗糙的质感，像是未经打磨的石头。 她用力推了推，面前的石头似乎有些松动。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嘭”的一声巨响，随后是大石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同样的一声巨响和大石落地的声音。 “清灵儿？你在吗？” 这是诸葛师兄，他就在外面。 清灵儿鼓起勇气，催动离鼎雷火决，将灵力灌注于双臂，猛地一推一挪。 虽然没有发出巨响，但面前的大石好歹还是被挪开了。 她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诸葛师兄和百里飘雪早已站在了不远处。 诸葛师兄手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表情十分紧张，见到清灵儿挪开大石坐起，这才放松下来。 而百里飘雪则死死盯着前方。 清灵儿定了定神，借着诸葛师兄手中的一点火光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宫，她此时正坐在一口石棺里，而放眼望去，周围更有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同样石棺，那一点火光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百里飘雪紧盯的位置似乎就是地宫的中心，因为依稀可以看到所有石棺都呈扇形将中间最华丽的一尊巨型棺材围了起来。 那尊巨型棺材被九根锁链悬于低空，其下的地面上似乎雕刻有一个法阵，鲜红的颜色将法阵延伸到每一口石棺下，包括清灵儿身下的那个。 不过让百里飘雪目不转睛的理由，并不是那尊巨型棺材或是地上雕刻着的法阵。 只因那尊巨型棺材上还坐着一个人。 红衣女子正坐在巨型棺材上，肩上架着一把不似凡品的精钢花伞，晃着苍白的赤足，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不愧是猎魔人，区区石棺根本没办法把你们困住。” 诸葛太平转过身去，没有理会对方那句“夸奖”，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 “赵芊芊？” “是。” “都是你做的？” “都是我做的。” “……怎么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你前面不也回答了。” “那是因为我开心。” “被三个猎魔人围攻，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告诉你。”赵芊芊咯咯笑着，似乎真的很开心。 “别跟她废话，既然真凶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战之理。” 百里飘雪有些不耐烦： “我们有三个猎魔人，每个都至少有天级实力，就算她已到了地仙境界也没什么好怕的。” 【嗯？】 诸葛太平闻言一愣： 【我和清灵儿一个玄级一个黄级，哪来的天级实力？】 【就算我们都藏了一些底牌，那也不可能被她知道来着……没想到北境联邦的猎魔人还会虚张声势……】 飘在一旁看热闹的李红豆莫名有些心虚。 “三个天级猎魔人？你们可不要吓我……” 赵芊芊从巨型棺材上飘然落下，就在足尖点地之时，她抬头对三人抛出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你们……怕黑吗？” 此言一出，诸葛太平手中的火焰陡然熄灭，整个地宫重新被黑暗吞噬。 银铃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使是擅长听声辩位的猎魔人也无法在这一刻捕捉到敌人的位置。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百里飘雪，她伸手从随身百宝袋里一掏，那条长鞭再次出现在她手中。 她将灵力灌注于武器之上，那长鞭突然亮起一条金色的咒文。 李红豆认得这种咒文，她在钦天监红衣道士的刑具上见过，据说可以加深痛楚。 随后百里飘雪身子一旋手腕一抖，长鞭随之快速舞动，带起一阵罡风。 这是百里家的外功护身技巧，快速舞动的长鞭如保护罩一般护住周身，水泼不进。 诸葛太平秉持着有事让百里飘雪先上的原则，默默退至清灵儿身侧，睁大眼睛手握唐刀刀柄，借着长鞭上的一点金色微光搜寻着敌人。 清灵儿没有武器，为了不拖师兄后腿，她机智地躲进了石棺里。 可惜长鞭上的金色微光也没有坚持多久，仿佛在这个地宫之中，所有光芒都会被黑暗所吞噬。 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一个天级猎魔人发现敌人的位置了。 “在那里！” 百里飘雪言出手动，舞动中的长鞭有如鹰击一般向黑暗中啄去。 黑暗中传来“啪”的一下，随后便是一声痛呼，显然是命中了敌人。 “她的修为不高，远在我们之下。”一击得手，百里飘雪迅速作出判断。 “好，不要大意。” 诸葛太平相信百里飘雪的判断，随即用无瞳之眼锁定了刚才的位置开启了断罪。 由于对方罪行实在太多，投影只能以常人无法识别的速度快进，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光源，照亮了他们的敌人。 赵芊芊果然受了伤，斜靠在一口石棺边不住喘息，一条清晰的鞭痕挂在她的脖子与肩膀之间。 “就这点修为，也敢招惹我们。” 百里飘雪一收长鞭： “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们带来这里，现在都要你后悔！” 赵芊芊没有回应，只是挥了挥手，带来光源的投影还没有清晰显现就立刻被黑暗吞噬。 可这次断罪的效果没有消失，诸葛太平仍然能感受到赵芊芊种种罪行的反馈以及她的位置。 “谋杀……九百九十七人……她在你身后！” 听到诸葛太平出言提醒，百里飘雪头也不回，手中长鞭迅速甩向身后，欲将黑暗中的敌人紧紧缠住。 赵芊芊用精钢花伞一格，堪堪避开了这一缠。 “哼，想逃？” 百里飘雪准确地预判了赵芊芊躲避的方位，一个箭步拦住对方去路。 “贴这么近怎么可能让你逃掉？” 她手中长鞭如长蛇般卷曲，将所有去路封死。 赵芊芊见避无可避，只能举伞迎上。 精钢花伞伞骨边缘极其锋利，但百里飘雪的长鞭也是被咒文加持过的武器。 加上两人修为差距不小，失去了黑暗庇护的赵芊芊没多久就衣衫破烂，比百里飘雪还要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道道鞭痕。 长鞭上的咒文不断闪烁，给予的痛楚也在不断加深，引来赵芊芊一阵阵惨叫。 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她好像有一丝愉悦，仿佛那不是痛楚，而是享受一般。 诸葛太平再次运起离鼎雷火决，一团更大的火焰从他手中跃出，照亮了二女交战之处。 只见赵芊芊遍体鳞伤，精钢花伞的伞面也已经破破烂烂，只怕再有几次攻击，她就要痛死过去。 百里飘雪也在此刻停住了攻击，手中长鞭将对方紧紧缠住。 “好了，都到了这一步，再挣扎也没用了，如果你老实交代的话，我可以让你少受点折磨。” 只见赵芊芊低垂着脑袋，仿佛梦呓般喃喃说道： “痛，真的好痛……全身都好痛……你知道有多痛吗？” “你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当然不会知道，也不会再痛了对不对……天地不仁，人心难测，世间万般皆苦……” 百里飘雪皱了皱眉：“疯女人……” 赵芊芊突然抬起头，带着诡异残忍的笑容看向百里飘雪浅蓝色的眼睛： “只愿……与你同去！” 第64章 邪物 “同去”两个字刚说出口，百里飘雪突觉手上一松。 接着钻心剜骨的痛楚从全身各处同时爆发开来，让她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是鞭打的疼痛，常年和百里家的后辈对练，她对这种疼痛再熟悉不过。 但这种一击都难以忍受的痛感在一瞬之间同时爆发，她还从未经受过。 何况不仅仅是痛，自己在产生痛觉的那一刻，明显还多了不少极其严重的内外伤，就像刚才抽出的每一鞭子都以双倍之力打在了她自己身上一样。 足以致死的伤势加直冲脑髓的痛感，让百里飘雪的意识在接收到重伤的信号后只维持了不到一秒便彻底崩溃。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身子蜷曲，呼吸急促，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嘶哑的“啊……啊……”声，似乎是想要呼喊，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死”，这个字在残存的意识里不断重复，但她已经无力抵抗，连议会长给的几个法宝都没有余力去使用。 和百里飘雪的惨状正相反，赵芊芊一把拉开了缠在身上的长鞭，原本被打到皮开肉绽的部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抬起精钢花伞迅速对准蜷缩成一团不停颤抖的百里飘雪，然后将伞柄一扭。 两枚显上沾有剧毒的金针从伞尖飞射而出，只听“叮”的一声，金铁相交，诸葛太平横刀立于百里飘雪身前。 但他还是慢了一拍，一枚金针擦着百里飘雪的脖子飞过，顿时将那片肌肤染成紫黑。 倒不是因为他速度不够，只是局势变化实在太过离奇，加上赵芊芊下杀手之时极其迅速果断，即使诸葛太平在百里飘雪倒下的同时一跃而起，也没能挡下所有金针。 要知道从赵芊芊抬头看向百里飘雪，到她举伞射出毒针，不过才数秒时间。 “猎魔人，接好。” 赵芊芊从伞柄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竹罐甩了出去。 “这是什么？” 诸葛太平为防有诈，没有直接伸手，而是极其巧妙地借着一股柔劲用唐刀侧面将小竹罐稳稳接住。 “毒针的解药，如果不在两百次呼吸内给她吃下去，那这异国猎魔人怕是神仙也难救。” 赵芊芊整理好精钢花伞，重新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会这么好心？” 诸葛太平发现对方身上的伤口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竟然已经愈合了至少七成，心中提防之意更盛。 “当然不会。” 赵芊芊又露出了那诡异残忍的笑容：“我只是希望你更痛苦一点。” 之前抛出的火焰陡然熄灭，地宫再次被黑暗吞噬。 “更痛苦……糟！清灵儿！” 诸葛太平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二选一的圈套。 两百次呼吸……他蹲下身子侧耳凝神，在黑暗中倾听着百里飘雪的呼吸声，思维如电光火石般计算出他所需要的时间： 【大概一百次呼吸，来得及！】 此情此景容不得一点犹豫，他决定用掉自己一张底牌。 哪怕这张底牌会让他失去猎魔人的资格。 在黑暗中隐匿身形的赵芊芊悄然接近了刚从石棺里爬起的清灵儿，锋利的伞尖即将刺向她的后心。 突然，一团比黑暗更深邃的东西从赵芊芊眼前一闪而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清灵儿已经从石棺里消失了。 “嗯？” 赵芊芊知道之前诸葛太平冲过来斩断金针之时必定是用了全力，那么按这个速度，除非他第一时间就将那个中毒的异国猎魔人弃置不顾，不然决计不可能赶得过来。 即便如此，石棺里的女孩也不可能在有夜视能力的自己眼皮底下突然消失，能在黑暗中挡下自己的花伞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芊芊很是疑惑，不禁转头看向中了自己毒针的异国猎魔人倒下的地方。 只见石棺里的女孩一只手里虚握着一团微弱的火焰，另一只手正将解药灌入那异国猎魔人口中。 而她们的身边，是一只四爪着地，和猎豹有些相似的邪物——一只尾巴分叉的黑色猫又。 似乎是感觉到了赵芊芊的视线，那黑色猫又迅速转过身来，又尖又长的耳朵下是一对有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仿佛能看透黑暗。 它身后两条又粗又长的尾巴肆意卷曲，顶端像蛇嘴一般咧开，露出里面一轮又一轮螺旋状的利齿。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只邪物。 【是那女孩的能力？听说猎魔人里也有能驱使邪物的高手。】 这是赵芊芊第一时间的想法，随后她开始寻找起那个身穿酱红色飞鱼服的带刀猎魔人。 遍寻无果后，她看到那四爪着地的黑色猫又像人一样站了起来，尽管变高了一些，但那笔挺的站姿依然熟悉。 赵芊芊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大笑起来： “哈哈哈，驱使邪物的猎魔人已经算是异类，但自己就是邪物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直飘在一边干着急的李红豆虚影也愣住了，连接着五感的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只有两条尾巴的黑色猫妖就是诸葛太平。 尽管从获得的记忆里依稀能知道，诸葛太平在经过朱雀宗的四神试炼后获得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但具体情况好像被他上了锁。 就像李红豆在现代社会里把自己利用“空想具现化”召出仿真娃娃来侍寝的记忆也上了锁一般。 “看你之前的打扮……南宋钦天监知道你是一只邪物吗？伪装成人类是不是很痛苦？” 赵芊芊打着破烂的精钢花伞，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我不是天生的邪物……” 猫又状态的诸葛太平第一次开口，不过声音里感觉多了一点磁性。 “你当我没读过书吗？” 赵芊芊伸出食指在自己眉心点了点，然后分析起来： “只有天生的邪物才有可能化成人形保持理智，人类虽然会因为误食邪物尸体导致变异，但也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成为一只全新的，没有理智的邪物，要么成为有特殊能力，又保留了理智的人类。” “后者不仅极其稀少，而且只能产生局部的变异，从未听说过可以化作一只完整邪物还能保留理智的。” “而猫又这种邪物是以智慧和变化着称，除了擅长变化人形以外，似乎还有一些其它的特别之处，可惜我不是猎魔人，知道的不多。” “所以你既能化作人形，又有理智，怎么可能不是天生的？” 诸葛太平没有理会这个说法，而是反问道： “那你呢？那个让百里飘雪受重伤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说着话，赵芊芊已经走到了诸葛太平身前三尺。 她抬起头，仰视着黑色猫又那绿宝石一般的双眼，然后笑着说道： “你猜。” 第65章 棘手 说完，赵芊芊突然出手，精钢花伞旋转着向猫又状态的诸葛太平削去。 邪物一般的诸葛太平自身速度似乎快了许多，很轻易就躲了开来。 不过赵芊芊并没有收手，而是方向一变，锋利的伞骨边缘滑向正在为百里飘雪疗伤的清灵儿。 诸葛太平没有犹豫，飞身一扑，用左臂挡下了这一招。 其实他知道，以清灵儿的修为完全可以躲开，但百里飘雪还动弹不得，如果自己不挡下，那么百里飘雪一定会死。 炽热的鲜血溅到了赵芊芊已经愈合的苍白肌肤上，她似乎非常享受，嘴角忍不住渐渐上扬。 诸葛太平强忍疼痛，两腿一蹬，在避开精钢花伞的同时撞上了赵芊芊的身体。 赵芊芊被撞出数丈，直撞到一个石棺上才停下，虽然远离了清灵儿她们，但并未受到多少实质伤害。 她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趁机下重手： 【被他看穿了多少呢……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赵芊芊摇晃着站了起来，挺起苍白丰满的双峰，向堵在前方的诸葛太平步步紧逼： “猎魔人啊猎魔人，邪物伪装的猎魔人，你的尖牙呢？你的利爪呢？你那传说中会吃人的尾巴呢？” 见诸葛太平咬着牙缓缓后退，她不由得挂上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你是没尝过女人的滋味，还是在害怕什么？呵呵呵～” 诸葛太平并非是由于害怕而不敢攻击，他只是感到棘手，相当棘手。 从之前赵芊芊和百里飘雪的战斗里，他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面前这个女人除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奇特功法，应该还有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反馈给目标的能力或法宝，搞不好还能强化伤害。】 【也就是说，现在对她造成的任何非致命伤，都会成为她的武器。】 【除非一击必杀。】 【而她那不亚于尸体人偶的恢复能力，给一击必杀造成了不小的困难，只要没有确切杀死她，越重的伤对她越有利。】 本来黑色猫又形态可以看破黑暗，无瞳之眼也能顺利锁定目标进行审判和裁决，甚至断罪这一步诸葛太平都已经做完了。 那多到令人发指的罪行足够赵芊芊死上近一千次。 可如果裁决发动后，赵芊芊及时将足以致命的伤害转移了出去，那死上一千次的，只怕就是他们三个猎魔人。 还要搭上李红豆和时不时犯迷糊的老院长。 所以诸葛太平不敢赌，他需要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思考完毕后，他下定决心大喊一声： “清灵儿！” “在！” “朱雀显圣！” “明白！” 收到指示的清灵儿一抬手，一只火鸟从她掌心里振翅飞出，同时她悄悄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埋入地下。 赵芊芊眉头一皱，不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的她不敢托大，立刻收起了玩弄之心，左手一挥，试图用黑暗吞噬那只火鸟。 可火鸟只是稍稍变小，依然快速飞向了诸葛太平。 本应带来燃烧的火鸟触碰到了黑色猫又的毛皮后，非但没有点燃它，反而化作点点微光，将诸葛太平还在流血的伤口治愈了。 这和李红豆在钦天监看到的，用来治愈伤口的白鸟差不多。 “只是治愈？”赵芊芊惊讶道：“不过也有些麻烦。” “我的师妹修炼的是朱雀宗里治疗和辅助为主的内外功法。” 诸葛太平展开架势，正式露出獠牙和利爪： “敢不敢硬拼？” “呵呵呵。”赵芊芊笑了起来：“好啊。” 她撑开精钢花伞，赤足连点，似乎真的用出了全力，在黑暗中跳起美丽又危险的花伞舞。 诸葛太平也认真起来，利爪时不时在赵芊芊身上留下一道血痕，不过还是防多攻少，似乎在寻找什么机会。 “不够，远远不够。” 赵芊芊舞完一曲，却发现自己只受了一点轻伤，而她的花伞连诸葛太平的皮毛都没有碰到。 “还要！更多！”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整个人一点防备都不做，自杀一般扑向了诸葛太平。 诸葛太平侧身欲躲，但这一次他的脚踝却不慎被对方的一只赤足勾住了。 赵芊芊像一条披着红色破布的水蛇一般缠了上来，诸葛太平立刻调转灵力全力防御。 然而赵芊芊却没有刺下精钢花伞，只是用身体紧紧控制住了对方四肢。 她盯着诸葛太平绿色的竖瞳看了一阵，然后将嘴唇贴到最近的一侧猫耳边，轻声细语道： “来，杀了我。” “喝！” 诸葛太平像是被刺激到的猫科动物一般，全身灵力一炸，强行将一只手臂从赵芊芊的控制下挣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住了飞向清灵儿的精钢花伞伞柄。 “我记得，我们说好要硬拼的吧。” 诸葛太平运劲将花伞一甩，牢牢钉在远处一口石棺上。 “我说你就信啊？呵呵呵……治愈能力真的很棘手嘛……” 赵芊芊像是少女般撒起娇来。 诸葛太平叹了口气：“你也一样棘手，可以下来了吗？” “不要，不然你试着杀了我啊，反正你的手也可以动了。” 赵芊芊一只手得空，顺手玩起了那只猫耳朵。 她突然发现诸葛太平这黑色猫又形态抱起来还蛮舒服的，就这样一边享受着一边寻找解决他们的机会也不错： 【之前没能干掉那个异国猎魔人，还暴露了自己的能力，让这只大猫有了警觉，现在都不下重手了，一点都不好玩。】 【不知道从这软绵绵的耳朵里插进去，能不能搅烂对方的脑子……可对方是邪物……应该没这么容易吧……呵呵呵……】 飘在一旁的李红豆虚影急到跳脚，她能明显感觉到自从诸葛太平变成黑色猫又以后，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体内灵力，都要比寻常时强上许多。 即使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真要硬碰硬，那个皮肤苍白的红衣女子多半撑不住多久。 可是诸葛太平偏偏守多攻少，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赵芊芊缠上诸葛太平不肯下来，她实在忍不住吐槽道： “你们这是在厮杀还是在调情啊？” 诸葛太平转过头去看向李红豆：“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李红豆翘着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第66章 方法 诸葛太平瞥了一眼还缠在自己身上的赵芊芊： “不能告诉你，不要被她伪装出来的样子蒙蔽，这个女人既疯狂又危险，而且很棘手。” 李红豆咂了咂嘴，似乎对诸葛太平之前的行动有所不满： “啧，要是我的话，就不去管那土味大洋马了。” “不，你不会的。”诸葛太平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里充满肯定： “救助过你的人落了难，你也一定会去帮他们。”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李红豆很是不以为然。 诸葛太平一如既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述说着自己的安排： “接下来我可能会死，也可能会连累你，但我有把握让清灵儿和百里飘雪活下去，清灵儿会替我们照顾好老院长。” “还有，如果我没死成但是疯了的话，那你就抓紧时间切换过来，然后代替我活下去。” 听到这话，李红豆顿时回忆起郑主编在他眼前自尽的一幕，心中那无名之火噌噌直冒： 【tm的！怎么一个一个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动不动就要去死，然后把一大堆责任留给我……我……万一做不好怎么办……】 李红豆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想破口大骂，但她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好。” “你在跟谁说话？”正在给猫耳朵顺毛的赵芊芊呢喃着问道。 诸葛太平灵机一动：“我在和被你残忍杀害的冤魂对话。” 赵芊芊脸色一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没多久就又伪装成慵懒的样子轻笑道： “我才不信，要么就是你唬我，要么就是你疯了。” “不，我没唬你，也没疯。”诸葛太平语气平淡，无悲无喜：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你看不见的东西，我的耳朵可以听到你听不见的声音。” “他们其实一直都在你周围，就等着你死去的那一天把你脆弱的灵魂撕碎，让你神形俱灭。” 感觉到赵芊芊四肢僵了一僵，诸葛太平身子一缩，像一只柔软的黑猫一般挣脱了她的束缚。 赵芊芊就地一滚，迅速站起，但慵懒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 诸葛太平没有着手进攻，而是一边绕着她转圈，一边继续说道： “抱着你双腿的是赵家大院那七口人，他们说因为自己罪孽深重，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地狱，但怨气让他们另一半身子生生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别开玩笑了！” 赵芊芊用力跺了跺脚，似乎想要踩碎并不存在的怨灵：“别人恨我也就罢了！他们凭什么恨我！” “他们说，因为你不配姓赵，更配不上他们家季竹。” 赵芊芊闻言一愣，仿佛是被戳中了痛处，眼中怨毒之色渐起。 “你右手边是你的老师王老夫子，说他听信了你的谗言，却又被你杀死，他不甘心，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赵芊芊咬着牙晃了晃脑袋：“不对！你还是在唬我，这些都是你调查出来的对不对？” 诸葛太平眯起绿色的竖瞳： “哦？那请问我是怎么调查到的？整个如意镇一个活人都没有，难不成我还能让死人告诉我真相？” 赵芊芊无言以对，她在地宫之中只能依稀感到有人踏足如意镇，直到诸葛太平他们进入聚金阁当家卧室后，她才能用自己请来的神像看到具体情况。 两个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另一个应该来自北境联邦。 虽然她不知道这人三人是如何进行调查的，但她很确定自己应该没有留下足够的线索，进入聚金阁也许只是巧合。 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要知道这几名死者的资料花点心思还是能搞到的。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替你老师转达一下他恨你的原因。” 诸葛太平继续绕着赵芊芊转圈，仿佛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他说他并不恨你杀了他，而是恨你没有兑现诺言。”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赵芊芊开始动摇了：“难道真是……” 她的承诺只有她自己和王老夫子两人知道，任何线索都不可能提供如此清晰的细节。 “老师……”赵芊芊眼中的怨毒之色顿消，对着自己右边的空气支支吾吾地说道： “老师，对不起，我……我杀了这三个猎魔人以后就去南宋把你那不孝子抓回来，让他给你磕头磕到死。” 李红豆此刻才认同了诸葛太平对赵芊芊的评价，她和诸葛太平没疯，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诸葛太平绕回赵芊芊正面，停下脚步后用平淡的语气缓缓说道： “赵季竹一直站在你身后，他带着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小男孩，一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你。” “他说他都知道，但他不恨你，只想在这地宫里陪着你。” “闭嘴！” 赵芊芊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诸葛太平当机立断： “是时候了！清灵儿！” “明白！” 清灵儿从身下泥土中拿出自放出火鸟以后一直埋着的红玉朱雀雕像，同时站起身来，将小小的雕像举过头顶。 “朱雀显圣，群邪辟易，陵光封魔阵！” 诸葛太平方才走过的地方迅速燃起一圈火焰，身处圈内的赵芊芊突然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起来了。 她猛然惊觉，之前清灵儿放出的火鸟不仅仅只有治愈的作用，诸葛太平绕着她转圈也不是为了寻找破绽： 【他们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法阵来困住我，“朱雀显圣”只怕就是暗号。】 【光是这样很容易被敌人察觉，制造法阵的两人还需要极有默契，随机应变。】 【要有多少次出生入死共同作战才能培养出这种默契，这一把我栽得心服口服。】 【可那些冤魂的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刚刚都是骗你的。” 诸葛太平语气里有些愧疚，毕竟他真的很不擅长说谎，哪怕是半真半假。 【那都是骗我的……】 赵芊芊露出一丝苦笑： “骗就骗，不用说对不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骗了……我骗你，你当然也可以骗我，呵呵呵……”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火圈外的诸葛太平： “所以呢？困住我，好让你将我一击必杀？” “好啊，那就让我们赌一把，看看我能不能在死之前把你一起带走。” “不，我重视别人的生命，也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打算用更稳妥的方法。” 诸葛太平踏入火圈之中，很奇妙的是他身为邪物，却并没有被灵光封魔阵所影响。 “什么方法？” 赵芊芊确实很好奇，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克制自己能力的方法。 “据说吃下邪物的人类非疯即死，但也有很小几率活下来，这你刚才也说过。” 诸葛太平蹲了下去，平视赵芊芊的双眼，显然是把对方当成邪物来看： “被撕咬的伤害不足以致命，脱离了你身体的部分应该也无法单独反馈伤害。” 听着师兄平静的叙述，清灵儿默默放出数只火鸟。 “只留下能维持生命的部分，在最后迅速吞噬那一部分，我活下去的概率就会远超其它方法。” 诸葛太平身后的两条长尾像蟒蛇一样咬住了赵芊芊双臂。 “吃下邪物？呵呵呵……” 赵芊芊笑了起来： “猎魔人啊猎魔人，你倒是说说看，我们俩，谁更像邪物？” 话音刚落，两条长尾各自扯下了一条手臂，迅速吞了进去。 “啊，好舒服，就是这种感觉。” 赵芊芊脸上泛起愉悦的神色： “只愿与你……同去。” 断臂之痛果然如期而至，每吞噬掉对方的一部分，相应的痛楚和伤害一丝不落地反馈在诸葛太平身上，甚至可能更多。 但诸葛太平都忍住了，他经历过更加剧烈的痛楚，无论是四神试炼中身体受到的伤害，还是血月梦魇中精神产生的幻痛，都远比区区撕咬剧烈的多。 何况就算将对方撕扯到一干二净，他的尾巴也不会受到影响。 不仅仅是因为赵芊芊没有尾巴，更多是因为猫又的长尾有一定“活着”的特性，就算被切断，也会像饥饿的蟒蛇一样撕咬吞噬周围的一切活物，甚至不需要消化。 这就是诸葛太平的方法，一个绝对能杀死赵芊芊，让清灵儿和百里飘雪活下来的方法。 清灵儿放出的火鸟不断在火圈中盘旋，洒下点点微光为她的师兄减轻伤害。 没多久，赵芊芊只剩下了最后维持生命的一部分，她的治愈速度完全跟不上两根长尾的撕咬速度。 而诸葛太平此时和百里飘雪一般蜷曲着，除了身后长尾，他的全身都已经动弹不得，只能靠着强撑的意志驱使身后长尾咬下最后一口。 赵芊芊看着那长尾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双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彻底吞噬了。 火鸟和火圈同时消失，整个地宫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第67章 阳煞 在我八岁那年，阿爸阿娘先后染上了一种奇怪的寒病。 在阿娘去世后没多久，阿爸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我们家的房子和仅有的一小片田地。 他把变卖得来的钱都交给了他的远房亲戚，也就是如意镇中最大的大户，赵家的嫡系。 “太平，我了解我那帮远房亲戚，对他们来说，面子比肚子更重要，加上还有利可图，所以他们一定会收养你的。” 阿爸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为我留了一条后路： “可一旦这笔钱用得差不多，他们一定会找个理由把你踢出家门，无论我们两家是否定下过娃娃亲……” “不过那时候你应该至少有十四岁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阿爸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如意镇，他用家里仅剩的粮食拜托八智神社的老巫女，在他死后将他和阿娘葬在一起。 “这个花皮子怎么这么丑？她这样不会传染吧？” 赵家的老太太指着我，对自己丈夫抱怨道： “你们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一点好名声就留下了这么个祸种。” “表姑奶，我这病不会传染，而且我很乖的。” 我用阿爸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应付着，努力装出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 是的，我有白化病，脸上身上或大或小的白斑没办法隐藏，但所幸真的不会传染。 我那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对象——小表哥赵季竹很好奇地过来牵我的手，但却被他的阿爸打得缩了回去。 我明白他们的顾虑，自小我就是如意镇出了名的丑花皮子，除了阿爸阿娘，没有人愿意接近我。 他们将仆人房整理出来给我居住——他们已经雇不起仆人了，所以他们确定我的白化病不会传染以后，我就是仆人。 我逐渐理解了阿爸的意思。 这一家人就算自己饿肚子，也要在别人面前摆出皇亲国戚的架势，收养我也只是为了显示他们胸襟宽大。 当然，能获得一个端茶倒水的免费仆人也是原因之一，既可以在人前充面子，也可以在人后享实惠。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那小表哥赵季竹，他从未把我当仆人来看，不仅会时常和我一起玩、一起聊天、还会帮我做一些家务。 有一天，当家主母，也就是我的表姑奶对我提了个要求： “你白天跟季竹一起去学堂上学吧，记得中午回来做饭。” 这个消息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如意镇的学堂是免费的，而且和蔼的王老夫子教起书来一向男女不限，哪怕是想多认两个字的农夫，他也会悉心教导。 既然不用花钱，让我一起去上学就更能显示出他们有多大度。 其实我并不想去，因为如果耽误了做饭之类的家务，免不了要受一顿打骂。 而且我很丑，别人家的孩子都不愿意靠近我。 “一起去吧！多学一点知识总是好的。” 赵季竹这家伙非拉着我一起去： “大不了我再多帮你做点家务就是了。” 一方面是拗不过他，另一方面是我想到阿爸嘱咐过我，还有七年我就会被赶出赵家大院，也确实应该去学一点家务活以外的东西。 所以我和赵季竹一起上了好几年学，我也有幸学会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王老夫子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嫌弃我脸上身上的白斑，还会帮忙教训嘲笑我的孩子，我默默记住了这一切，并许愿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 赵季竹这家伙比我聪明多了，我五六天都背不下来的书，他一天就能背到滚瓜烂熟，这让我很羡慕。 王老夫子说，以赵季竹之才，弱冠之年前一定会有所成就，甚至可能在南宋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带着赵家重回南宋朝廷，那也是我的理想。” 赵季竹眼中散发出炽热的光芒，然后转头看向我：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我低下头，继续洗着碗，但心里却记下了他这句话。 我们之间本有婚约，赵季竹又从不骗人，所以我相信他。 阿爸还是小看了赵家嫡系的花销，只用了五年，他们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幸好那时镇上刚开了一家叫做聚金阁的酒楼，酒楼的大当家一眼就相中了我，说什么也要我来当伙计。 他过于热情的态度甚至让我感到害怕，但我实在是无处可去，而且我一无所有，总不能图我一个丑女的身子吧？ 于是我在聚金阁当了一年伙计，说是伙计，其实什么杂活都是我做，因为这见不到几个客的酒楼只有三个人：大当家、厨子张大虎、还有我。 赵季竹时不时会来看我，或是给我带上一株桃花，或是陪我聊聊天，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吃下这么多苦是不是就为了能多看他一眼。 所以每次把活干完，我都会倚靠在酒楼外的石狮子上，远远眺望着山腰上的赵家大院。 “花皮子，你又在想那个俊小子了？别想啦，他们可是皇亲国戚，再说那小子一表人才，你长得连我都没兴趣……” 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张大虎总是会在这时候跑过来嘲笑我，他年岁不大，却长了一下巴络腮胡。 他原本是如意镇的屠夫，不过冲氿岛这地方海鱼远远多过家畜，所以他只能在酒楼里兼职做厨子维持生计。 不知为何，好几次我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天灵盖会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掀飞…… “那可不一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过太平这丫头实在是太穷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没个像样的嫁妆，不如到时候我把酒楼送给你当嫁妆算了……” 瘦高瘦高的大当家也会穿着一身长衫在一旁开我的玩笑，不过他其实对我很好。 好到睡觉都在一张床上的地步。 我刚来做伙计的时候，本以为他不可能图我的身子，事实证明我错了。 倒不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原因，他需要我睡在旁边，只是为了让我帮他改变体质。 用他的话说，我这样的花皮子属于至阴之体，可以为他化去阳煞。 第68章 秘密 大当家有个秘密。 这家不赚钱的酒楼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才开设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挖出埋在自己房间下面的一个机关。 一个开启通往“不死之王”地宫通道的机关。 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已经顺利地挖地三尺，找到了那个机关。 可是“不死之王”生前杀人无数，地宫内充满阳煞，一旦通道开启，压抑了两千多年的阳煞能轻易杀死他这样的男子。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遇到了我。 所以他用自己的大床遮盖住挖掘的痕迹，每晚都和我同床共枕，说是这样可以化去他挖掘时进入体内的阳煞，同时将自己体质转阴。 不过他倒是没破了我的身，也许是因为破了身的花皮子阴气就没那么重了，也许仅仅是因为我长得丑。 这倒是好事，犯不着要为了守贞和有些武学修为的大当家拼命，我生平第一次感谢起自己的白化病来。 又过了一年，大当家认为时机成熟，特地选了一个阴气很重的日子，带着我从他挖的地道里开启了机关。 那看不见的阳煞果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从地道里奔涌而出，连本来身子发冷的我都觉得燥热了起来。 如果不是我在大当家身边挡着，估计他就算没有爆体而亡也会半死不活吧。 错过了这个机会，让我很是后悔…… 我们从通道下到地宫，我手中的气死风灯用微弱的灯光照亮了这偌大地宫的一小部分。 石棺，数以千计的石棺，连大当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 不过他还是在地宫中央最大的棺材边找到了很多值钱的东西，可惜离中央越近，阳煞越重，他不得不暂且退出。 “无妨，阳煞今日已经散去大半，只要我们继续睡它七八天，或者去弄个死人镇压阳煞，那些财宝就唾手可得。” 大当家今天实在是很高兴，所以喝得多了点： “反正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些秘密，到时候财宝一人一半，这家破酒店也送你当嫁妆。” …… 再过七八天后，可能我就是那个死人了吧。 不是我不信任大当家，只是我了解人性。 幸好大当家先我一步，在醉酒后的熟睡中被张大虎勒死了。 …… 张大虎也有个秘密。 他知道大当家的真实身份。 南宋兰陵郡一带有一伙山贼，大当家就是这伙山贼的二把手，对外号称足智多谋智多星，但俗称一般是……狗头军师。 一次机缘巧合，这伙山贼进了一个几乎全部村民都姓“岛”的村子，还翻出了村长家私藏的宝贝。 精通机关风水之术的狗头军师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个机关设计图，似乎能连通什么地宫。 他想都没想，直接带着机关设计图偷偷离开了山贼团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隐姓埋名来到了冲氿如意镇，并在机关通道七尺之上盖了一间酒楼掩人耳目。 至于他是不是因为常年屈居于二把手心有怨气，才让别人叫自己大当家……这些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张大虎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那批山贼打探到了大当家的下落，但他们不是本地人，贸然逗留一定会打草惊蛇。 他们对机关风水一窍不通，又想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他们抓了张大虎的父母，让这家伙在地宫被打开后想办法宰了大当家，然后把财宝带回山寨。 张大虎怎么知道地宫被打开的？呵呵呵…… …… 死人，现在已经有了，剩下的那点阳煞自然可以无视。 “你知不知道，据说‘不死之王’以前也是冲氿岛的屠夫。” 张大虎对自己的职业好像十分骄傲。 “好像听说过。” 我点了点头，顺便讲刚从财宝堆里找到的匕首插在腰间：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石棺是干什么用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张大虎说着话走向中央那最大的棺椁： “我只听说不死之王在去世后，他的墓穴被最亲近的几个侍卫放下断龙石永远封闭了，没想到还留了一个通道。” 我跟在张大虎身后，看着他用蛮力抬起棺椁盖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后心来一下。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无论是大当家还是张大虎都不会放过我吧……所以我的选择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这就是‘不死之王’吗？” 听到张大虎的感叹，好奇心让我暂时止住了杀意，从另一边凑了过去。 偌大的棺椁里躺着一个和张大虎有三分相似的壮汉，他头顶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金属瓶子，双手在胸口合拢，其上是一块椭圆形的黑色玉石。 而他的脚下是一块散发出悠悠蓝光的寒冰，丝丝白气包裹着肉眼可见的阳煞，在棺椁内纠缠不息。 “据说‘不死之王’身经百战，可怎么身上一道伤疤都没有？” 我见状不禁疑惑道。 “天知道。” 张大虎笑笑，重新盖上棺材盖子：“不过我很崇拜他的事迹，这大棺材里的东西我就不拿了。” “还有，你那把小匕首屁用没有，就不要想着给老子来那么一下了。” 我并没有被他一句话吓到，反而将匕首抓得更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张大虎出乎意料地摆了摆手： “花皮子，你和我一样都是苦命人，我不杀你，但是财宝我要带走大半。” 这句话倒是吓到我了，一时之间我都无法判断出真假。 虽然我不打算轻易相信他，但……和他硬拼更没把握，不如暂且信一回。 张大虎从酒楼里找到了很多大当家为自己准备好的箱子袋子包袱皮，将地宫中的财宝一一运了出去。 “大当家留下了两本秘籍，这《勾魂伞》名字和招式都只适合娘们，就留给你，这《灭门刀》招招狠辣，倒是很适合我用。” 张大虎将大半财宝搬到马车里，接着一路向海边码头进发，离开时留下一句话： “我要去会会兰陵郡那帮山贼，这破酒楼就归你了，也算遂了大当家的愿。” 【他居然说到做到了？这个厨子兼屠夫一向粗鲁又残忍，居然会饶了我的性命？】 但既然已经成为事实，那我也没功夫去深究原因。 我对镇民们撒了个谎，说大当家回了老家，张大虎也打算跟着出去闯闯，酒楼以后就交给我来打理。 镇民们知道大当家待我视如己出，没怎么怀疑，我就成了新的大当家。 如意镇地处冲氿岛交通要道，前任大当家并没有把这个优势发挥起来，但是我不一样，就算不择手段、绞尽脑汁，我也要出人头地。 【这样，我才能配得上他。】 我用张大虎留下来的钱将聚金阁前半部分重新改造了一下，在一楼二楼依然用于餐饮的情况下添加了一层当客栈用的三楼，还加了一层围墙，让聚金阁整体扩大了一倍有余。 镇民们见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改造搞到一半就开始喊缺钱罢工，结果我花了将近翻倍的价格才搞定这件事。 这我倒不觉得意外，从小在如意镇长大，就算他们在镇外的人眼里伪装得再好，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也瞒不过自己人。 和我预想的一样，吃住一体的聚金阁自开张以来，投宿旅客络绎不绝，自然也带动了餐饮方面的生意。 新招来的厨子是海边码头的岛市八，他原本就常年守着码头给下了船的水手烹调海鲜，自然也有路子获得水手们手中的新鲜食材。 所有吃过聚金阁海鲜料理的人都赞不绝口，我们的分号逐渐开遍了整个冲氿岛。 可我还是小看了人性，就在聚金阁第六家分号开张之时，岛市八再也不满足于当一个厨子，以单干为由头威胁我，要我把沿海小镇的分号交给他接管。 如意镇镇民们更是眼红我的生意，在暗中散布谣言搞破坏。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将沿海小镇的分号交给岛市八，只要求他将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聚金阁其他厨子，他勉勉强强同意了。 之后我打着做善事的旗号，定期将一部分利润发放给如意镇镇民，这才让聚金阁活了下去。 讽刺的是，因为这个举动，我还得了一个“如意大善人”的名头，每每想到都让我忍不住苦笑。 不过这都是一些琐事，我距离出人头地只有一步之遥，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这样，我才能配得上他。】 那一天，我终于等来了那个和我有婚约的新郎。 我一如既往地倚靠在聚金阁门前的石狮子上，看着赵季竹胸前的大红花一颠一颠，伴随着喜庆高亢的唢呐声，慢慢走近，又慢慢走远，直到从地平线上消失。 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很想哭，哭诉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苦难，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很想笑，嘲笑自己这些年来的精打细算，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可最后，我没有哭，也没有笑，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碎掉了，很痛。 第69章 客人 “如意大善人，你的心好像碎掉了？” 说话的是一位昨天刚来留宿的客人。 他身穿左黑右黄的宽大衣袍，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白白净净，一头黑发束了个抓髻，两缕长长的鬓发却是白色，眉毛也比一般人长一点，加上他称得上俊美的脸，颇有一些仙风道骨。 然而他脸上却挂着一副欠揍的笑容：三分嘲笑、六分散漫、一分自傲，加起来就是十分可气。 他和赵季竹有一点相似，眼里充满智慧的光芒，但更多是赵季竹没有的狡黠，在此情此景的衬托下只让我觉得讨厌。 “要你管！滚！” 刚才无法释放的情感被他一刺激，全部化作愤怒爆发出来，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表现出这样强烈的情感了。 自阿爸阿娘去世后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还是对一位陌生的客人。 不过我不打算收敛，我太需要发泄了。 “很好，还有情绪，心只是碎了却还没死，那就有救。” 他挨了我一句骂好像更高兴了： “不过现在还没到让你发泄的时候。” 他伸出一指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我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就像一切本该如此，他就应该在此时此刻此地在我额头上点那么一下。 我感觉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被他这一点给封住了，整个人迅速冷静下来，又一次成为了最初的那个丑花皮子，现在的聚金阁大当家。 聚金阁是一家酒店，也是一家客栈，这种地方总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 托它的福，我的阅历和识人之术在这段时间里突飞猛进，加上稍稍练习过那本《勾魂伞》，现在的我甚至能对那些身怀绝技的修炼者作出简单的评估。 我知道面前这个客人并不简单，直觉甚至告诉我，他可能是我见过的修炼者里最强的一个。 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探着问道：“你想怎么样？” “帮你重塑你的心。” “怎么重塑？” “你知道怎么去‘不死之王’的地宫吧？” 他倒是干脆，这么快就把目标暴露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所致。 反正帮我重塑自己的心这种无稽之谈，我是不会信的。 【要不要在去的路上找人做了他？】 聚金阁时不时有喝醉的酒客闹事，我自然也花钱雇了一位修炼者压店。 【不过两人的差距……风险有点大。】 【也罢，反正那个地宫已经被搜刮过，有价值的财宝早就被张大虎搬空，带他去一趟也不会损失什么。】 “好，我知道怎么去，你跟我来。” 打定主意后，我先行一步，穿过酒店大堂的时候顺便使了个眼色。 果然，压店的修炼者只和那客人对视一眼，然后就转头当没看见一样继续喝酒去了。 “如意大善人，相信我，我对你没有加害的心思，所以不要搞小动作。” 他笑着说：“虽然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默默穿过大堂，嘴上没有回答他，心中却感慨万千： 【相信你？这辈子除了阿爸阿娘我就信过赵季竹，结果呢？】 【就算阿爸阿娘，他们也都骗过我。】 【花皮子属于至阴之体，把他们害死的寒病……他们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明明把我赶出家门就可以活下去的……骗我，骗我骗我！】 【所有人都在骗我！】 “嗯？等下。” 那个客人叫住了我，然后两步绕到我身前。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见到宝的表情，但总比那欠揍的笑容要好多了： “锁情咒松动了？有趣有趣，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 他再一次伸出手指，却在点到我之前停下了。 “算了，就这样吧，如意大善人，请继续。” 我咬了咬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把他带进了我的卧室。 “通往地宫的通道就在那张大床下面，不过已经被我填平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我转身想走，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我看着他宽大的衣袍里伸出两只又粗又长的……昆虫节肢？不，更像是蜘蛛腿…… 他利用那两条蜘蛛腿挪开那张大床以后很轻易的将我好不容易填平的地洞又迅速挖了开来。 “献丑了。” 他收起蜘蛛腿，然后冲我笑了笑：“虽然还有其它办法，不过这个最快最方便，希望没有吓到你。” 【这是不是蜘蛛邪物变化成的人类？】 虽然心里自然而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我还没有傻到直接问出来。 “我不是蜘蛛邪物那种低级玩意儿。”他仿佛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 “请如意大善人在前面带个路。”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何况就算真的被他杀死，就这样为我笑话一般的人生画下终点……其实也不错。 所以我带着他，回到了曾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在那客人随意抛出的光球照耀下，“不死之王”的地宫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和我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不知道两千多年前是否也是如此。 “嗯……全都是空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紧不慢地从密密麻麻的石棺之中走过。 我已经放弃了逃跑和反抗之类的念头，浑浑噩噩地跟着他靠近了中央“不死之王”的棺椁。 和张大虎不同，他像是掸去衣袖上的灰尘一样轻轻一挥手，沉重的棺材盖就被掀了起来。 “不死之王”依然安静地躺在棺椁之中。 “定魂瓶、千年寒冰……这又是什么？” 他将不死之王胸前的椭圆形黑色玉石拿了出来仔细翻看： “唔……好强的灵力，配合这下面的法阵……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来问我： “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地宫是干嘛用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兴趣。 “好吧，我猜想碎了心的你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他把玉石放回原处，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那熟悉的笑容，只不过在这诡异昏暗的环境下，看起来似乎多了一点疯狂。 “所以，我会先重塑你的心。” 他一步步向我靠近。 “这里只有你和我，不用伪装，不用压抑，无论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尽情发泄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我凌空虚点了几下。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死。” 尽管他面带笑容，语气平和，但他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是货真价实。 几道无形真气如离弦之箭一般击穿了我的身体，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我就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血液从体内流出，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果然也是骗我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反正都快死了，我也不想去了解。 一个相貌丑陋又失败透顶的女人，被所有人欺骗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就算他没有杀了我，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早晚也会…… 被岛市八一点点蚕食？被如意镇那群镇民彻底整垮？被早就眼红聚金阁利润的达官显贵找个理由吞并？ 反正我最初的目标，让我坚持下去的那个人，今天已经离开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回来。 …… 可是我好像有一点点不甘心…… 有一点点想要报复他们。 那个自以为是的厨子，没有我他怎么可能走到今天？那群善于伪装的镇民，欺善怕恶，只会挑比自己更弱的底层下手；那些常年在聚金阁白吃白喝的官老爷，眼神里从来都只有嘲笑…… 还有赵家，最可恨的赵家！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我想要报复！ 想要所有人，感受我的痛苦！ “锁情咒被冲开得如此快，这个细节还真不在书里，但是很好，比预计的还要好。” 一睁眼，我就看到了那个客人正弯下腰俯视着问我： “你想要报复他们吗？” 我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好，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两步走到“不死之王”的棺椁前，然后从衣袍中的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一个左黑右黄的瓶子。 “阴摄魂，阳摄身，起。” 棺椁之中的定魂瓶应声而碎，一个模糊的虚影和不死之王的尸身一同被收进了左黑右黄的瓶子中。 我隐约之间还听见了一声充满怨念的咆哮。 那个神秘的客人又走回我身边，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刻有古怪符文的金属容器，里面似乎装有清水。 “正常情况下赐福魔药仅用无根之水是无法调配的，但阴阳二气瓶从死去的受福之人身上提取的完整赐福能力可以，而且还有诸多好处……” 他一边解释，一边倒着拍了一下手中的阴阳二气瓶。 一团扭曲的肉块渐渐从瓶口滑了出来。 那是一个和心脏类似的器官，但却密密麻麻插满了类似金属的碎片，随着肉块有规律的搏动，那被金属碎片刺入的开口不断流出一些恶心的褐色脓液。 仅仅看那肉块一眼，我就觉得全身的伤口更痛了。 那扭曲的肉块终于从瓶口彻底滑出，“扑通”一声掉进了无根之水，片刻后整个容器里就充满了墨绿色的粘稠液体。 “喝下它，你就能获得报复的力量。” 那个神秘的客人端起容器凑到我的嘴边。 我没有犹豫，哪怕他还是骗我的，最差也不过一死。 墨绿色的粘稠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从我的口腔直冲丹田气海，似乎打了个旋以后就开始向我的四肢百骸散去。 直到最后一滴被我喝下，那液体开始逐渐生效了。 第70章 仙尊 我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撕裂，皮肤下的血肉如同被厨子刮过的鱼鳞一般翻转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甚至让我开始觉得直接死去会不会好受很多。 我的毛发快速脱落，白色的衣物被我自己的血染红，可神奇的是，这个时候我居然开始觉得……愉悦起来。 生平第一次，由衷感到愉悦，不同于和赵季竹在一起时那种隐隐约约的、让人平静的、不知道算不算愉悦的感觉，而是直接了当，极其澎湃的快感。 是的，疼痛还在继续，可我却觉得那是一种享受，比饥饿时吃下食物，孤独时获得拥抱还要极致的享受。 前所未有的快感在体内接连爆发，可惜来得快，去得也快，我那像是剥皮鳜鱼一般的身体在到达极限后开始了自我修复。 我的毛发长了回来，伤口一点点愈合，皮肤一寸寸连接，没多久就彻底痊愈了。 “嗯？意外收获啊，如意大善人，你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要不是那神秘的客人直接拿出一面镜子，还贴心的加了一个光球照明，我还以为他又在骗我。 镜子里的红衣女子不再有白斑，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苍白的皮肤，脸型，眉型……我身上的所有缺陷似乎都被修复了。 那客人收起镜子，真诚地向我道喜： “恭喜你，你现在继承了‘不死之王’的赐福能力，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一下这项能力的具体情况。” 【赐福能力？】 我还在疑惑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四个字。 【伤痛永随。】 …… 我没有隐瞒，直接将“伤痛永随”的每一层能力如实告知。 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必要隐瞒，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这种所谓的“赐福能力”完全没有了解，而我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可以告诉我更多，尤其是危险性。 “如此强大的能力你为什么不自己用？” 解释完能力后，我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他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样子： “我已经有了一种，而赐福能力并不是越多越好，多了会有副作用，这一点你也要记住。” “你已经受到过极致的身心伤害，获得能力后就直接到达了第二层完全境界对吧？” “对。”我大方承认了：“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很快痊愈。” 他点点头： “像刚才这样继承的赐福能力可以直接获得前几任受福之人所达到过的最高境界说明，比起慢慢摸索可以更有效率的去提升自己。” 他渊博的知识让我感到隐隐不安，于是我踌躇着开口问道：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一边走向已经空了不少的中央棺椁，一边回答道： “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千年神战的历史资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死之王’的能力是极其少见的，可以拥有复活机会的能力。” “很幸运，你为我证明了这一点。” “我希望你尽快提升自己，过几年也许我会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这就是我的目的之一。” 卖个人情，把自己不方便收下的力量送人，以备不时之需，这个理由我勉强可以接受。 那个客人拿起棺椁中的黑色玉石，又指了指脚下的巨大法阵。 “这聚魂阵还可以继续运作，只要你愿意，用这颗黑色玉石的灵力就能驱动聚魂阵，将地宫之上的人类悉数关入石棺中。” “这对于你提升层次也有好处，我一伙儿会教你使用方法。” 他的热情再次让我感到不安： “这人情未免大了点，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冲我笑了笑，这次显得好像很真诚： “只剩一个目的，传教。” 我皱了皱眉： 【冲氿岛这小小地方已经有两大神灵在抢地盘了，如意镇还有一座八智神社，在这里传教，只怕下一刻就要挨神罚了吧。】 出于一点好意，以及防止自己被神罚牵连的理由，我对这个神秘的客人提醒了一句： “如意镇的八智神社你去过了吗？” “去过了，昨天刚去。” 他语气平淡，不似作伪： “然后我把神社里的八俣远吕智换成了福临星海仙尊。” 他将一只手掌平摊，一个小小的神像破开皮肤，从血肉里浮现出来。 那白发男子身披和他类似的衣袍，左黑右黄，尽管只是小小一尊，但眉梢眼角却依然栩栩如生。 这就是福临星海仙尊，那神秘客人的信仰。 “不用担心青龙寮和巫女，这个事情八俣远吕智已经对祂的信徒交代过，当然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我还是在新的神像上加了一层足够支撑几年的障眼法。” 【替换神像？】 只要是居住在大荒的人类，哪怕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我之前还有一些犹豫，现在的我已经彻底屈服了。 面前这个人，和他所信仰的神灵，绝对不是我或者我能请来的修炼者可以面对的。 只怕整个琉璃群岛的修炼者一起上都不行。 我拼命掩饰着声音里的恐惧，抬头向他问道： “你到底是谁？” 那神秘的客人衣袍无风自动，衣袍上的点点星光在黑暗中接连浮现，仿佛漫天星斗皆被收录其中。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截天教第一百九十九任教尊，?□○。” “诸葛太平，欢迎你加入截天教，共同侍奉福临星海仙尊。” 他和那尊神像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可怕气息，我不由自主双膝跪地，任由截天教尊向我布道，传授截天教的教义： “……只要真心向福临星海仙尊请求，你就可以从自身修为中分出一部分塑造新的神像，不仅可以用来接受信徒供奉，还能拓展你的视野……” “……这本《隐匿黑暗》很适合你当作内功，我在此赠送与你，就当作是入教的礼物……” 等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截天教尊已经不知所踪了。 从此以后，我开始为了新的目标而行动。 我开始结交那些不拿正眼看我的达官显贵，开始用上我曾经觉得没有必要的手段拿到他们的把柄，让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从不屑一顾逐渐变为惊恐讨好。 我借那群达官显贵之手，随便找了个偷税漏税的名头将岛市八关进了监狱，反正新的厨子已经技艺娴熟，如果还有人起了野心，那还会有下一批…… 我依然定期在如意镇发着善款，可觍着脸来领取的人越来越少，因为经常捣乱的那几个已经在暗地里成为了我提升赐福能力和修为的养料…… 原来解开伦理道德的枷锁，做回真实的自己会让我如此愉悦！ 可我还想要更多……对此，我有一个计划。 …… 一年后，我邀请了张大虎。 他将地宫里的大部分财宝带回了兰陵郡，然后当着一众山贼的面亲手杀死了上一任山贼头领，以及他自己的父母。 凭着一股子狠劲和犀利的灭门刀法，他很快成了新的山贼头领，修为似乎也已经摸到了三转门槛，比我略强一些。 “花皮子，你咋变这么漂亮了？早知道当年就拖上你一起去南宋啦！哈哈哈！” 张大虎把桌子拍得“咣咣”响，看起来十分高兴。 而我心里清楚，就算没有我的邀请，他早晚也会找上我。 因为南宋最近在和后蜀打仗，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当山贼的自然没什么油水。 聚金阁现在声名远扬，他只要得空，一定会来找我收点“利息”。 “成了新的大当家，自然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我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 “可惜这年头大家都难，所以我打算给虎哥你介绍一桩好买卖。” “花皮子，你心里有我张大虎就行，不用这么客气，咱们俩什么关系对不对。” 我倒的酒，他一口都没有喝。 “什么样的买卖？” 急需资金的他接着问了下去。 “北境联邦百里家的前任族长百里长奚在你们兰陵郡一个小村中隐居，我事先调查过，这人修为极低，也没有高手保护，家中钱财倒是不少，你只要绕过南宋的守卫……” “一个前任族长修为极低也没有保护，我不是很相信啊……” 他依然和以前一样粗中有细： “这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方面是因为我也不想让你习惯于找我拿‘利息’，另一方面……赵季竹娶了百里家的长孙女……” 说着话，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未曾想，此话一出，张大虎突然激动起来： “什么？赵季竹那混蛋……我懂了，好！这买卖老子接了！” 张大虎一边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边一仰脖子将杯中烈酒饮尽。 多年识人经验告诉我，他这居然是真心想帮我……多长时间没有人真心愿意帮我了？这让我有些动容，被教尊重塑的心口隐隐作痛： “那村子确实守卫过于松懈，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线人回报不会有误。” “百里家遭了这么一劫，南宋势必会全力搜捕你们，但对于后蜀你们就是功臣，所以我建议你们得手后立刻躲去后蜀。” “万一你们失手被擒，以那时南宋和北境联邦那时的关系，我也有办法帮你脱困。” 我试着说服自己，这样为张大虎着想仅仅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我可不想让你为这桩买卖送命。” 说着话，我也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张大虎不笨，他自然知道我这句话也是真心的。 “要不要我帮你宰了赵季竹那混蛋？” “不要……我留着他还有用。” “我是没意见，可花皮子你真顶得住？听说死了老婆的鳏夫精猛得很！” “你个鸟人……” 我借着和他碰杯的机会，笑着偷袭了他一拳。 我生平第一次放心喝醉了。 十年前的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山贼头子。 没过多久，我的线人就带来了张大虎成功的消息，我兴奋到不能自己，愉悦的快感不断涌入脑海。 …… 又一年很快过去了，也许是《隐匿黑暗》这本心法的副作用，我的白化病虽然好了，但却越来越不喜欢光亮，而且越来越喜欢收集各类精致的油纸伞。 深夜，繁星点点，我还是习惯性地倚靠在酒店门口的石狮子上，看着星光下的赵家大院。 乔装打扮的赵季竹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走到我身边。 “太平，好久不见。” 尽管我改变了这么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无论美丑，他看我的眼神都没有变过。 【这个男人太有趣太特别了！】 我的灵魂在内心深处发出嘶吼： 【一定要彻底占有他！无论生死。】 我一边享受着身体里涌出的快感，一边蹲下身子对那孩子问道： “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百里思芊。” 呵呵，这个名字……差点动摇了我的决心。 “我会尽力帮你，你先带孩子躲去八智神社，我已经帮你安排了一切……” 看着赵季竹带孩子离去，我知道，我的计划可以开始了，是的，我为如意镇的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结局…… …… ……赵季竹吊在歪脖子树上的身体逐渐变冷，我轻轻将他抱下，然后让他躺在我的双腿上。 “小坏蛋，这下看你还能跑到哪去，呵呵呵……” 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就彻底占有了他，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现在，你只属于我了。 “我知道你恨你的家人，让我们一起去报复他们好不好？” 修为大进的我轻松扶起了赵季竹的尸体，我们俩打着一把伞，像一对恋人一样慢慢走回如意镇中。 站在赵家大院和学堂之间的半山腰上，我发动了目前可以一次捕捉十个目标的“伤痛永随”。 “我们的老师活着也蛮可怜的，反正捕捉人数和范围都足够，不如把他一起带走好了，季竹你说好不好？” 将赵季竹斜斜倚靠在山石之上后，我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捅了一下又一下。 极致的快感和我的鲜血一起涌出，“伤痛永随”的能力让我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赵家七口人和王老夫子垂死的痛苦。 “季竹，你感受到了吗？对你不好的人都死了，你开不开心？” 血肉模糊的双手开始快速恢复，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报复的快感里抽离，然后带着赵季竹回到了“不死之王”的地宫。 中央那最大的棺椁现在已经空置，但千年寒冰依然好用。 我把赵季竹的尸体放进了棺椁中，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可这样还不够，我想要更多人感受到我们的痛苦。 还有两天就到了祭典的日子，如意镇镇民都会留在镇里…… 只要在那时候开启聚魂阵，不仅能让更多人感受痛苦，我也能很快提升“伤痛永随”的层次……到时候就算再有什么变故，我都有能力应付了…… 第71章 精进 百里飘雪一跃而起，同时快速抽出身上的腰带，被灵力灌注的腰带像剑一般刺向李红豆。 清灵儿连忙抱住了她：“百里姐姐！那不是邪物，是诸葛师兄啊！” “嗯？这是诸葛太平？” 百里飘雪刚恢复意识，就看到了那黑色猫又一般的邪物，作为一个猎魔人，她第一反应就是攻击。 “诸葛师兄可以通过邪物化增加自己的修为，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秘密……” 清灵儿声音越来越低。 李红豆实在看不过去，直接开口怒怼： “你个土味大洋马怎么和救命恩人说话的？要不是为了救你至于露出这张底牌吗？” 百里飘雪沉默了，尽管她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但朦胧之间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周围的情况。 “好，既有救命之恩，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 百里飘雪很快作出了决定。 猎魔人和邪物一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奴役邪物战斗的猎魔人已经算另类中的另类，直接化身邪物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如果她向狩魔庭或是钦天监上报，那诸葛太平他们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她百里飘雪不是什么黑白不分的人，而且诸葛太平完全可以不救自己，那自然也就不会暴露这一张底牌。 李红豆还是觉得诸葛太平有些过于善良了，如果是她，十有八九会先保证自己亲近之人的安全，有余力再去管其他人。 【不过据说那土味大洋马也救过诸葛太平……所以暴露邪物化的能力同时救下两边的行为……】 李红豆也无法评论对错。 毕竟谁的身体谁做主。 心里这么想着，她有意无意看向了一边的诸葛太平虚影。 就在猫又尾巴撕扯赵芊芊的时候，李红豆就发现诸葛太平的状态不对。 不仅是身体上受到了伤害反馈，似乎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不清，嘴里不停念叨着“大当家，张大虎”之流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单靠着猫又尾巴的自主意识才勉强吞噬了对方。 因为之前他们有过约定，所以李红豆没有犹豫，在诸葛太平还没有完全失控的情况下夺取了身体掌控权，并关上了切换通道。 没有了诸葛太平熟练的内功心法支撑，李红豆全身的黑色毛皮逐渐褪去，她从黑色猫又邪物状态又渐渐变回正常人形。 “原来如此，难怪诸葛太平说唐刀‘猫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感受着身体的微妙变化，李红豆大致明白了邪物化的操作方法： 【不知道诸葛太平现在是什么情况，也许我会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就会恢复吧……】 看着诸葛太平的虚影依然保持着黑色猫又的状态，时不时抱着头痛苦嘶吼，李红豆不禁担心起来，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百里姐姐，你的毒大致是解了，但最好还是再调息一段时间……” 清灵儿好心建议道。 “没事，那个叫赵芊芊的罪魁祸首应该被你家诸葛师兄彻底干掉了，我现在虽然只恢复了六七成，但已无大碍。” 百里飘雪在清灵儿的治疗下确实恢复得很快，不知为何，李红豆总觉得她好像变年轻了一点。 “诸葛师兄，这地宫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又该怎么出去？” 清灵儿怯生生地提问。 李红豆回答说： “不知道，但既然赵芊芊已经伏法，我们只要小心点调查一下，应该可以找到出口。” 两个女人和一个男身女心的意见一致，分别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一盏灯笼点燃，然后沿着地宫边缘调查起来。 李红豆一看四下无人，咧嘴一笑，独自走向中央那最大的棺椁： 【依据多年玩游戏的经验，打完boss以后翻一下这种地方往往会有不小的收获，什么秘籍啊法宝啊关键道具啊……如果能有让诸葛太平恢复的方法就更好了。】 为了防止被什么机关所伤，她小心翼翼地用唐刀猫爪顶住棺材盖子，然后用并不熟练的内功心法运劲一推。 盖子被轻易推开，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从棺椁中涌出，李红豆挥挥手散去寒气，接着探头往里面一看。 赵季竹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中，因为千年寒冰的缘故，他的尸身和生前并没有多大变化。 整个棺椁除了他的尸身和一块散发着寒气的蓝色冰块以外空无一物，唯一引起李红豆注意的，是赵季竹手中捧着的一块黑色玉石。 赵季竹的遭遇让李红豆多少有点同情，所以她并不打算拿走价值不大的千年寒冰去打扰对方的安眠。 不过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她还是将黑色的玉石从赵季竹手中抽了出来。 这块玉石表面十分光滑，黑色的表面下隐隐有灵光像溪水一样缓缓流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把那块玉石给我。” 百里飘雪不知何时站到了李红豆身后。 李红豆本来倒不是很在意这块玉石，但百里飘雪的态度让她心中无名火起，反而激起了反抗之心： “你说给就给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你手里那块补天玉是百里家的传家之宝。” 百里飘雪解释道： “不信的话你试试对玉石输进一点灵力，玉石上就会有《般若》二字浮现出来。” 【还有这事？也就是说土味大洋马从一开始就在找这个什么“补天玉”？】 【她本来以为这块玉石会在赵季竹带来的盒子里，而实际上却出现在了此处？】 至此，李红豆终于对百里飘雪的目的有了初步的了解。 带着一点好奇，她运转起尚不熟练的离鼎雷火决，向玉石里灌输了一些灵力。 玉石里的灵光仿佛有知觉一般，在灵力的影响下加快了流动速度。 表面果然渐渐浮现出了两个字，不过不是《般若》，而是《精进》。 百里飘雪也看到了这一幕，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你也看到了，这玉石可不想承认它是你们百里家的。” 李红豆感到一阵好笑，正欲将这“补天玉”收入随身百宝袋中。 百里飘雪犹豫了一阵，终于像是下了决心，快速拿出长鞭向李红豆直甩而来。 “终于不装了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李红豆知道现在的自己远不如诸葛太平，但面对一个大残的白眼狼，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优势的。 唐刀猫爪一击斩在了百里飘雪的长鞭上，汹涌澎湃的灵力震得李红豆手臂发麻，向后连退了几步。 她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差距，即使受过重伤，天级猎魔人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对抗的。 百里飘雪比李红豆还要震惊，虽然她为求速胜一开始就用了全力，但她心中的诸葛太平绝对不会被一击打退。 【唯一的解释就是陷阱！】 反应过来的她匆匆忙忙跟着退了两步，果然看到了手里捧着一个奇怪竹匣的清灵儿正冷着脸站在一边。 第72章 岁月之轮 百里飘雪当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难的时候，诸葛太平曾说过清灵儿可以一招将她反杀。 可补天玉关系到百里家的存亡，为了保全嫡系，前任族长百里长奚和旁系的子嗣全都死在了南宋，自己决不能在此时此刻退缩。 就算诸葛太平和清灵儿救过她的命，就算自己重伤未愈，就算对面两人实力深不可测，她也要拼一把。 百里飘雪强行催动家传内功“岁月之轮”，全身灵力以极快的速度在体内运了六个大周天，让她的力量和反应一瞬间攀到顶峰。 一息六转，天人交感之境，单论修为，她本就是当之无愧的天级猎魔人。 可本就受伤不轻的身体实在经不住这种灵力的快速运行，她喉间一甜，一口压制不住的鲜血喷涌而出。 【最多坚持一炷香时间……】 估算过自己状态的百里飘雪打算在这一炷香时间里先全力拿下有治疗能力的清灵儿，然后再用人质去胁迫诸葛太平。 【以他们俩的关系，还有诸葛太平的性格，这样做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主意已定，百里飘雪身形微动，直奔清灵儿所在的方向。 见对方即将飞奔而至，清灵儿咬着牙揭开了手中怪异竹匣上黄色符箓般的封条，一股白烟随之飘出。 百里飘雪恐其有诈，足尖一点，迅速改变了方向，试图绕到清灵儿身后再行攻击。 可那股白烟就像长了眼睛的长蛇一般，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紧紧咬着百里飘雪不放。 百里飘雪一抖长鞭，卷起一阵罡风，试图吹散那股白烟。 可这一行动反而弄巧成拙，被吹散的白烟像是张开大口的巨蟒，呼啦一下将百里飘雪吞了进去。 与此同时，那奇怪竹匣上的符箓封条突然像是活了过来，一道道朱砂勾勒的符号组成了一张怪异的人脸，还发出阵阵大笑： “哈哈哈，清灵儿用了龙宫宝盒，那就说明百里家的老妖婆对我们钦天监的两个猎魔人出手了对吧？也就是说你们找到了补天玉？” 另一个明显非常愤怒的声音也从符箓封条里传来： “赵高兴！当初可是说好的！你们绝对不会出手抢夺百里家的补天玉！” 先前大笑的声音继续说道： “破军老哥，我赵高兴一向信守承诺，但只怕他们找到的这块并不是你们北境联邦百里家的传家之宝哦？小清灵儿～对不对？” 清灵儿接过话来，对着传音符回答道： “监正大人，这块玉石上显示出来的是《精进》，不是《般若》。” “你听，我说什么来着？” “tm的赵高兴，你算计我！” “怎么？许你北境联邦算计我南宋，就不许我南宋算计你北境联邦？” 话音刚落，只听符箓那头传来一连串十分夸张的爆炸声。 “好，算你狠，百里飘雪，速速撤回，我们北境联邦狩魔庭不陪你们钦天监玩了，你一个人去挡住整个青龙寮吧！” 此话一出，白烟里随之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李红豆定睛一看，勉强认出了那小小人影好像是百里飘雪，只是年龄好像…… 随着白烟倒卷收回奇特竹匣，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百里飘雪连长鞭都握不住，一边匆匆忙忙将武器收入随身百宝袋，一边红着眼眶狠狠瞪了李红豆他们一眼。 【哦豁，大洋马变成了小萝莉……】 李红豆感到一阵好笑，同时对百里飘雪现在的情况十分好奇。 “北境联邦百里家的功法叫做‘岁月之轮’，一甲子为一轮，只要突破每一轮的生死关，就可以将当前的修为储存在体内快速精进。” 似乎是出于对隐瞒诸葛师兄的愧疚，清灵儿一边给奇特竹匣贴上封条，一边主动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他们的修为来源于‘年龄’，所以监正大人给了我这个可以吸取他人年龄的‘龙宫宝盒’，让我在必要时使用。” 百里飘雪小嘴一撅： “这都是赵高兴告诉你的？” 清灵儿点点头： “百里姐……妹……你现在的修为应该从三轮六转以上跌到了一轮三转以下，加上你身上还有伤……” 【果然，这整件事都是南宋钦天监的陷阱。】 百里飘雪心下无奈，虽然还有好几个法宝没用上，但已经基本失去了一战之力的她现在也只能听从狩魔庭议会长耶律破军的指示暂时撤退。 又一连串夸张的爆炸声从传音符那头传来，赵高兴那听起来十分高兴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耶律破军那老小子跑路了，你们赶紧带着补天玉赶到沿海小镇码头，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你们。” “等你们安全回到南宋钦天监，我自会将前因后果一一告知，还会将你们各升一级。” “到时候诸葛太平你就有资格去翻阅那些你心心念念的卷宗资料……” “动作要快，我一个人顶不住太久……哎哟，好大的火球……” 巨大的轰隆声过后，传音符那边再也没了动静。 李红豆和清灵儿对视一眼，果断决定立刻离开这个地宫。 百里飘雪早就不见踪影，两人沿着她之前调查的那一部分找了一阵子，果然看到了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地道。 两人钻出地道后发现这条地道的尽头居然是聚金阁大当家赵芊芊的卧室，地上各种精美的油纸伞还在，不过神龛里那尊神像却已经消失不见。 李红豆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当时他们再调查下去，一定会发现这条地道，所以赵芊芊先下手为强了： 【幸好这一趟还算有惊无险，只是诸葛太平至今还没恢复，希望在钦天监能找到相关方法吧……】 她和清灵儿穿过聚金阁回到如意镇的大道上，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先前笼罩如意镇的阴云也悉数散去，阳光洒在身上，让李红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她可是第一次见到大荒的太阳，虽然和她所在的现代世界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两人走到村口，发现来时骑的马还在，看来百里飘雪没有把事情做绝，只骑走了自己那一匹。 就在李红豆渐渐用诸葛太平的记忆和身体逐渐适应了骑马这件事以后，远处的沿海小镇也进入了她们的视线。 尽管再有一次策马扬鞭的距离就可以正式进入沿海小镇，但李红豆和清灵儿还是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只因她们面前挡着一个人。 第73章 大阴阳师 那戴着奇怪黑色高帽的瘦削男子在官道中间盘腿而坐。 他低垂着头，一身黑白相间的狩衣有明显的撕裂痕迹，依稀可见衣服里还在渗血的伤口。 尽管宽敞的官道上只坐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受伤不轻的人，但李红豆她们两个却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挡在了自己面前。 李红豆和清灵儿翻身下马，她们心中清楚，即使对方受了伤，自己也必须全力以赴。 因为挡在她们面前的人，就是瀛洲青龙寮一众猎魔人之首，大阴阳师麻生道满。 …… 沿海小镇，聚金阁天字三号房内，一个身披左黑右黄宽大衣袍的俊秀男子正看着漂浮在眼前的线装书册思考着什么。 窗外一阵海风吹过，将他面前的书册翻到了最新的一页，露出由工整字体书写的内容。 《……说来也巧，诸葛太平在绝境之下想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赵芊芊整个吞噬掉。》 《虽然直接吞噬五层以上的受福之人非常危险，但身为多尾邪物的他即使不借助外力辅助，也一定能顺利获得“不死之王”的赐福能力。》 《可这强大的赐福能力究竟是蜜糖还是毒药，也许只有他死去以后才能揭开这个答案。》 《说起来，多年前并未在意的那块玉石竟然是现在七神都在抢夺的补天玉，不过在命运的安排之下，诸葛太平定会把补天玉拱手送上。》 其下最后一句极为潦草，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上段内容前置条件不足，无法成立。》 俊秀男子看着最后一句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要编剧亲自下场，才能补齐前置条件啊……既然不能让诸葛太平在这个时候落到青龙寮手里，那就让我再加一笔……” 凌空一握，俊秀男子手中多了一支金色蟠龙笔，他略一思索，在线装书册上刷刷点点写下一段。 《被各种琐事绊住的迷雾死神花了一年时间终于从西萨摩回到了冲氿岛，说来也巧，一向和青龙寮不对付的他，无意之间为诸葛太平一行人创造了逃离的机会。》 这一段写完后，金色蟠龙笔自行漂浮起来，在半空中点头一般晃了两下，然后再次消失了。 “很好，这一段可以成立，不枉费我这些年为迷雾死神埋了不少伏笔，那么……” 俊秀男子站起身来，笑着对面前一个被绳子吊起双手的人说道： “借你人头一用。” 那人吐出一口血水，俊秀男子一歪头轻松避了过去，同时将手轻松刺入了对方心脏。 …… 清灵儿一抬手，数只火鸟从袖中飞出，围绕李红豆洒下点点火光。 李红豆觉得自己体内灵力鼓荡，说不出的畅快，接着这股灵力，她双腿一蹬，以自己所能用出的最快速度一刀斩向麻生道满。 麻生道满身子一动不动，只抬了抬眼，口中轻描淡写吐出二字： “方棺。” 一个黑色的半透明长方体从地面冒出，直直穿过了李红豆的身体，让刚拔出唐刀猫爪的她突然僵在半空。 后面的清灵儿也同样被那黑色的半透明长方体穿透，所幸这一招似乎只有定身的作用，并没有对她们俩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交出补天玉，饶你们不死。” 麻生道满用沙哑阴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原来也是为了补天玉！】 李红豆心念急转： 【这东西竟然如此抢手，以至于南宋钦天监和北境联邦狩魔庭破天荒联手也要拖住青龙寮。】 【可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放在如意镇那么多年都无人问津？】 李红豆一时还真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过补天玉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她自己和清灵儿的小命重要，万一清灵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在诸葛太平醒来后给出交代。 所以她果断认了怂： “好，你先把我的束缚解开，我这就给你拿。” 麻生道满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一点抵抗都不做，不要脸的程度完全不像是以民族气节着名的南宋钦天监猎魔人。 【或许……有诈？】 “算了，想了想还是杀掉你们再搜身更稳妥，反正赵高兴也已经和青龙寮翻了脸，多杀两个钦天监的猎魔人也没什么影响……” 麻生道满说着话，一抬手甩出两道符纸，像锋利的暗器一般直奔被定住的两人面门。 “娃儿啊，小鬼子是信不得的，你看这家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声未到，人先到，李红豆一晃神的功夫，两张飞出去的符纸就被人用两根手指夹了起来。 “老院长！你真的在这里！” 李红豆看清了来人模样，顿时又惊又喜，但旋即又紧张起来： “不对，这个小鬼子很强，不要管我们，快走！” “很强吗？” 老院长回头看了麻生道满一眼，连连摇头： “我看不见得。” 麻生道满眼神一冷，老院长手指间夹着的符纸突然被绿色火焰点燃，随即像炸弹一样爆开。 老院长不慌不忙，单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将爆燃的绿色火焰笼罩其中，然后轻轻一推，那绿色的火球直奔麻生道满而去。 麻生道满亦是不闪不避，一口气生生将绿色火球吸进肚中，他的肚子也像吸了气的蛤蟆一般鼓涨起来。 老院长背对麻生道满，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举动，只伸出左手搭在封住李红豆行动的黑色半透明长方体之上“啪”地拍了一下。 “方棺”应声而碎，与此同时麻生道满亦将吸进去的绿色火焰尽数喷出，看起来比先前多了数十倍的火焰铺天盖地向对手席卷而去。 老院长见状一掌将李红豆推出老远，自己却被汹涌而来的绿色火焰瞬间淹没。 刚获得自由的李红豆被一掌推开后不由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换上诸葛太平和麻生道满舍命一搏。 可诸葛太平还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如果贸然把他换出来，万一他敌我不分去攻击老院长，那就真的要成拖后腿的了。 何况还有彻底换不回来的可能性。 于是李红豆咬了咬牙，决定试着学诸葛太平那样变身成黑色猫又来强化自己的力量，然后强行用无瞳之眼开启裁决，就算要在青龙寮面前暴露，也比牺牲老院长来得强。 第74章 老兵 不过李红豆还没能成功引起身体的变化，就看到先前还在肆虐的绿色火焰被一阵劲风带动旋转起来。 一点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金光从火焰中心亮起，定睛一看，那似乎是自己送给老院长的在火光之中闪烁。 “娃儿，许久以来一直没教你内外功法，既然你已经踏入了修炼者的世界……” 火焰中心的老院长神情自若，背手而立，一身宽大的粗布衣物被他澎湃的灵力填到鼓鼓囊囊： “那刚好趁此机会，把这太极挪移劲给你展示一遍。” 老院长错开双腿，同时伸出双手摆出一个起手式，随着他微微下蹲，四周的气流跟着压向了地面： “太极之劲，内外兼修，阴手柔劲，阳手刚劲，阴阳共济，是为太极。” 老院长双手伸展平移，被气流带动旋转的绿色火焰渐渐组成了一副太极图： “画圆为守，踏步为攻，攻守一体，挪移转进。” 话音刚落，老院长开始向着麻生道满步步逼近，每一步都比上一步快上几分，而他周围的火焰也随之转进。 麻生道满没有轻敌，飞快掏出两张神行符纸贴在双足之上，接着一跃而起，两眼死死盯住向他踏步而来的老人。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对方发起攻击之时往往会露出破绽，而本就速度不慢的他在神行符纸加持下能快速避过对方并发起反击。 “进步，搬拦捶。” 老院长踏完最后一步，紧接着向麻生道满胸腹之间挥出一拳。 拳速明明不是很快，可麻生道满却完全无法躲避，因为他再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却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仿佛只要他动一下，就会有更猛烈的后手招式袭来，就连快速后撤都不可能做到。 【只能硬抗！】 作为青龙寮的首领，战斗经验丰富的麻生道满迅速作出了判断。 运起全身灵力用作防御的麻生道满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原本是他吐出的绿色火焰亦在同时像一条火龙一般呼啸而至，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经过老院长一番演示，李红豆多少理解了一点“挪移转进”的意思： 【也就是说，并非和对手的招式硬碰硬，而是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卸去对方的力量，或是将这股力量挪移成自己攻击的助力。】 【但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似乎很难啊……】 就在李红豆瞎琢磨的时候，一截被烧焦的木头“当啷”一声从那熊熊燃烧的绿色火焰里掉到了地上。 “哦？小鬼子的替身忍术？” 老院长双手一分，一股气流将火焰尽数熄灭： “不过我那一拳，你没能避开。” 麻生道满捂着胸腹之间连连咳嗽，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本就未能痊愈的伤口再度迸裂，血水不断渗出，将他有些烧焦痕迹的狩衣染红一片。 “咳咳……可恶，要不是以一敌二受了伤，本不至于连一拳都受不住……” 他看向老院长胸口的徽章，眼中充满不甘： “你这老头也是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但有如此修为的猎魔人不可能寂寂无名，那徽章我也从未见过，你到底是何门何派？” 老院长伸手摸了摸那李红豆送给他的，笑着回答道： “嘿嘿，我早就不当猎魔人啦，现在只是一个退休的老兵而已。” 【那是什么隐世宗门吗？竟有如此高手……】 麻生道满还在暗自思索，就见那打了他一拳的老头又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另一个女猎魔人身上的方棺束缚，然后带着两人像无事发生一般绕过他向海边码头走去。 “混蛋！竟敢无视我！” 麻生道满恼羞成怒，狩衣一抖，数十张符纸裁剪而成的小人从他袖口飞出。 “式神召唤，百诡夜行！” 只见那些小人落地生根，逐一化形，有手持狼牙大棒的红巨人、有脖子像蛇的长舌妇、有内里空空荡荡的奇妙盔甲…… 数十个诡异的式神组成一道墙，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红豆这下知道那面对千军万马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了，这还只是麻生道满一场大战后所剩不多的符纸所化，要是让他准备充足，只怕真能召唤出一支式神部队。 “小鬼子就是学不会教训，也罢，那就给你多来两拳。” 老院长神情依然淡定，但李红豆还是发现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那壮硕的红巨人当先发难，手中狼牙大棒带着破风之声向老院长挥下。 “所谓四两拨千斤，实际上过于夸大，对手用了多少劲力，我们也需要用几乎对等的劲力去应对，就像这样。” 老院长右手一托，就在两股刚猛的力道撞在一起的瞬间，他的左手在狼牙大棒侧面推了一把。 那狼牙大棒像是失去了控制，将他们身侧措不及防的几个式神砸烂，而红巨人一个踉跄，被一股灵力牵引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呼……” 老院长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解说道： “不过只要将力道用在准确的地方，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需要常年累积的战斗经验，才能找到那个关键点。” 【这些式神都不弱。】 李红豆看出了这一点： 【方才老院长那一托一带可没少花灵力，虽然一下子解决了好几个，可面前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老院长能坚持多久。】 “前辈，请放手去打，我来给您回气。” 清灵儿也看出了这一点，抬手又放出数只火鸟。 “唔……这女娃娃不光漂亮，人品也不错。” 老院长一边感受着体内灵力快速恢复，一边对李红豆挤了挤眼睛。 【不是……老院长你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我是个女孩子好不好，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个小鲜肉啦……】 【而且这是诸葛太平的小师妹，和我没啥关系，老院长你就别多想了……】 李红豆在心里无声吐了个槽，接着思考起来： 【老院长全力对付式神，清灵儿给他辅助，这种情况下可不能让麻生道满有机会偷袭，要是他在合适的时机丢出刚才方棺一类的控制技能就麻烦了。】 【所以一定要有个人来吸引麻生道满的注意。】 李红豆刚好有个特殊技巧可以在这种时候拿来用。 第75章 双刀余 “小鬼子麻生道满！只会躲在式神后面当缩头乌龟是吧？有本事来抓姑奶奶啊！” 打定主意的李红豆一边放空意识拼命瞎跑，一边果断发起嘲讽。 她小时候和别的孩子追逐打闹时发现一件事，只要在跑路时候放空意识不去指定跑路方向，自己的双腿就会自行踏出一种奇怪的步法。 而且在这种时候她的身体还会像泥鳅一样对攻击自动闪避，任别的孩子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她。 李红豆把这个特殊技巧称为“蛇皮走位”。 虽然她并不能发挥出诸葛太平这幅身体的全部实力，但把全部灵力用在蛇皮走位上还是做得到的。 一道道方棺快速在她脚下升起，不过还是没能抓住竭尽所能全力跑路的李红豆。 也不知道是伤势影响了麻生道满的技能速度，还是她的跑路方向实在太过随机所致。 “找到你了！断罪！” 顺着对方的攻击，李红豆成功锁定了麻生道满的位置，并在避过一道方棺后找准时机使用了她目前唯一能掌握的法宝。 无瞳之眼很快放出了麻生道满的投影，李红豆明显感觉到对方对此有些在意，因为那方棺浮现的速度也随之放缓了许多，给了自己一点喘息之机。 “这些都是你犯下的罪，好好忏悔吧！” 李红豆半真半假地咋呼起来： “等这些罪行展现完毕就是你的死期！除非你先弄死我！” 【其实麻生道满罪行不少，但作为一方猎魔人组织首领，邪物可也没少杀，人也没少救……功过相抵之下真要用裁决的话很可能无法造成致命伤……】 李红豆感受着无瞳之眼的反馈，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用裁决和此人赌一把。 方棺浮现的速度陡然加快，时不时还会飞来几粒石子，这让跑路中的她压力巨增，好几次都差点中了标。 不过李红豆也知道麻生道满是真的信了那番骗人的鬼话，暂时不会去对付老院长他们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她现在必须要把全部精力用在蛇皮走位上。 原本还想趁自己的体内有灵力的时候用“空想具现化”搞两颗手雷试试，但现在这情况连说话和思考的余地都不会有，那不知道灵不灵的所谓异能还是暂且不考虑了。 【呼……希望老院长他们能尽快解决……】 因为李红豆成功缠住麻生道满的缘故，另一边还算游刃有余，清灵儿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释放出各种辅助技能，被强化的老院长几乎是一击一个式神，按这个速度不用多久他们就能脱困。 而麻生道满力战两大高手旧伤未愈，又结结实实吃了老院长一击重拳，此刻光是对付李红豆都力有不逮。 可就在式神只剩下寥寥数只的时候，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百来个黑色小点。 那些黑色小点逐渐变大，李红豆定睛一看，心中暗叫不好。 百来个瀛洲猎魔人，一部分穿着和麻生道满类似的阴阳师狩衣，一部分穿着轻便简练的锁子甲，像是忍者的打扮，一看就是青龙寮的援兵。 那些猎魔人正在快速向他们接近，意图形成新的包围圈。 尽管有蛇皮走位护身，李红豆和麻生道满的差距还是太大，躲闪之间被飞石擦出了好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但所幸并未吃下任何一道方棺。 清灵儿被不知名的式神咬掉了肩膀上的一块肉，只有老院长虽是消耗了不少灵力，但外表看上去毫发无损。 “哼……在我们青龙寮的地盘，想带补天玉走可没那么容易……” 见自己的援兵赶到，麻生道满终于气力不支，放完狠话后就瘫软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走！尽快赶到海边码头！” 李红豆当机立断，忍痛调转方向和清灵儿他们汇合。 可还有两只门神一般的巨大式神挡在他们面前，老院长一招重拳解决掉一个，却没有余力快速解决下一只。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破烂黑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从天而降，两道寒光劈落地面，将最后一只式神斩为三段： “快走！码头上有一艘挂着大红船帆的快船，很好找，这里我来断后！” 黑色飞鱼服，南宋钦天监“地”级猎魔人。 李红豆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认出了那标志性的衣物，这应该就是南宋钦天监监正赵高兴说的接应者，是自己人。 身后已经有十几个手里剑破空而来，那接应者舞起手中双刀，将这些手里剑尽数挡下。 情况危急，李红豆果断拉上清灵儿和老院长向海边码头逃去。 随着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越来越小，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挂着大红船帆的快船。 码头上还有两名身穿黑色飞鱼服的地级猎魔人在和七八名身穿轻便锁子甲的忍者缠斗。 一看到李红豆冲了过来，两名猎魔人怒吼一声，各自将对手逼退，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路。 李红豆三人噔噔噔踏过快船和码头之间的渡板，一头冲上快船。 船上的水手见状立刻收起渡板，另一波水手似乎早有准备，几乎在同一时间扬帆起航。 随着快船渐渐驶离码头，李红豆砰砰直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呼……暂时安全了，老院长你没事吧？” 老院长转头看向她，一脸迷茫地回答道： “诶？你是谁来着？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老毛病又犯了，还好没有在和麻生道满战斗时掉链子……】 李红豆暗自庆幸，她之前还不知道李老院长居然这么能打： 【华夏龙国的“最强训练师”果然名不虚传，现在看来，小时候惹了祸没被一巴掌打烂屁股简直是奇迹。】 【而且刚才如果没有老院长临时清醒一下，只怕我和清灵儿就要交代在麻生道满手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院长对我遭遇危险有所感应。】 “我是你从蛋里孵出来的娃儿，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看着至亲一般熟悉的老院长，李红豆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放松。 这一放松，她顿时觉得身上的伤口开始痛了，不过痛，总比死了好。 “诸葛师兄，你先别动，我来给你疗伤。” 清灵儿捂着肩膀凑了过来。 “我没事，先治好你自己吧。” 李红豆摆摆手，与此同时，她看到之前为他们断后的那个地级猎魔人一手抓着一个同僚踏水而来。 【牛逼啊！】 李红豆不禁在心中感叹： 【一手抓着一个人还能在水面上飞奔，这家伙真的只有地级吗？】 只见那猎魔人每一步都有如蜻蜓点水，但速度却奇快无比，甚至快过了李红豆所在的船只，像一条飞鱼般在船后破浪而行。 没用多久他就靠近了这艘快船，然后他踩着木条间的缝隙纵身一跃，一个翻身后就稳稳落到了甲板之上。 “好厉害的轻身功夫！” 李红豆这句赞美绝对发自内心。 那猎魔人转过身来： “诸葛兄弟过奖了，我也就这点轻身功夫能看，其余可就差远了。” “你认识我？” 李红豆搜刮了一下诸葛太平的记忆，确定这人应该和诸葛太平没有见过面。 “以前不认识，这次任务之后可不就认识了吗？” 那猎魔人笑道： “自我介绍一下，南宋钦天监地级猎魔人第六席，余飞，你也可以叫我双刀余。” 第76章 追兵 【地级猎魔人第六席，双刀余，余飞……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好像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当然钦天监的猎魔人他也不可能全都见过……】 李红豆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中年男子。 此人一身黑色飞鱼服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破烂了，上面还沾有些许血迹，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加上唏嘘的胡渣子让他有点显老，咋一看约莫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两把明晃晃的短刀插在他的腰带里，腰带上还挂了不少瓶瓶罐罐。 “嘭，嘭。” 两声响动打断了李红豆的观察，那是双刀余把两手抓着的两名同僚放下甲板的声音。 “他们……死了？” 李红豆这才注意到，为自己开路的两名猎魔人现在已经成了尸体。 “是。” 双刀余的回答简单明了。 【他们是为我开路断后才死的……】 虽然是为了执行钦天监的任务，但李红豆心里对他们多少有点愧疚。 见对方沉默不语，双刀余接着解释道： “要是留下这些身穿飞鱼服的兄弟尸身，保不齐又是一场国家层面的矛盾，南宋本就腹背受敌，如果瀛洲借机掺上一脚就麻烦了。” “这次任务不算官方行动，不能留下明显的证据，要不是面对青龙寮必须用上防护效果优异的飞鱼服，监正还打算让所有人变装执行任务来着。” 【不算官方行动？确实，连诸葛太平一开始都只认为自己是来调查如意镇一案的，直到补天玉现世才知晓了这个任务的冰山一角。】 【补天玉到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青龙寮、北境联邦和南宋钦天监都想得到它？】 【可它明明在这冲氿岛的“不死之王”地宫中沉睡了不知多长时间，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三方才为此展开争夺？】 于是李红豆试探着问道： “你们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 双刀余犹豫了一下，接着回答道： “不知，监正只让我们三个在海边小镇接应你们，其它一概不知。” 【看来只有见到监正赵高兴才会得到答案。】 “赵高兴他人呢？” 李红豆心中不忿，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得很不尊重。 双刀余没有深究李红豆的语气： “监正受伤不轻，而且在别人地盘上不可久留，所以他先回去了。” “行吧，那我们赶紧回南宋……嗯？” 就在李红豆打算结束这次对话的时候，正对船头方向出现了一艘被铁甲包裹的怪异战船。 “是瀛洲的铁甲船，看来我们还没有彻底摆脱青龙寮。” 双刀余看着那铁甲船不断靠近，立刻大声吩咐周围的水手： “利用我们的速度优势想办法绕过去！” 他们所在的快船为了提升速度，并没有配备什么火力，哪怕一门船首炮都没有，如果进入了铁甲船的攻击范围将会毫无还手之力。 一众水手也明白当前的处境，应声调帆转舵，试图避免靠近对方船只。 可他们全力调转船头之后才发现，左右两侧还有一艘铁甲船正在向他们驶来。 “按三艘铁甲船的行进速度以及我对火炮范围的估算……我们躲不开了！” 看似水手长的人焦急大喊。 李红豆病急乱投医，凑过去拍了拍双刀余的肩膀： “余兄，你能带上我们三个踏水跑路么？” 双刀余摇了摇头，认真回答道： “不能，就算只带上你一个，我都没有把握在灵力耗尽之前回到岸上。” “那不就是完蛋了？” 李红豆颓废地往甲板上一坐，却不经意瞥到了傻傻笑着的老院长和给自己疗伤的清灵儿。 之前在无定之雾里，亲友化作飞灰的痛苦回忆再次浮现。 【不行，还不能放弃，我自己烂命一条无所谓，但我不想连累他们。】 【青龙寮的目标是补天玉，应该不会贸然用火炮攻击，既然这样，不如冒一次险……】 李红豆咬了咬牙，起身命令道： “水手长，让我们的船全速前进，想办法在三艘船包夹之前从缝隙之间冲出去，不用管火炮范围，也不要问我为什么！” 一众水手愣了一下，但并未反驳，迅速依照命令操作起来。 紧接着，李红豆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扶上船舷，然后闭上眼睛。 她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场景，螺旋桨……自发动力……外壳……她逐步逐步凭想象构造出一对“大概能用”的水下推进器，同时也感觉到体内灵力在一点一点消耗。 甲板上的众人突然觉得船速加快了许多，但除了李红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成功了……好像是成功了……】 李红豆强忍着灵力耗尽带来的不适，靠在船舷边大口喘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主动的情况下成功用异能影响到现实，多亏了诸葛太平这灵力充沛的身体。 【我的异能不是纯粹的空想，哈哈……】 李红豆喜不自胜，连灵力耗尽的不适感都被抵消了几分。 【这么看来，“空想具现化”只要灵力充足就可以影响现实，只要我勤加修炼，早晚这异能会派上大用场，就算是一无是处的我，也不会辜负……】 李红豆看了看手指上的无瞳之眼戒指，又看了看仍然处于混乱之中的诸葛太平虚影。 【也不会辜负……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的那些人了吧……】 清灵儿一看到她的诸葛师兄有了灵力耗尽的状况，立刻不顾自己的伤势，硬撑着跑了过来，一只手贴上李红豆心口，另一只手贴在自己心口，然后两手同时掐了个诀。 李红豆看着她们俩心口之间连起了一条若有若无的光带，接着气海一暖，顿时觉得身体的不适都消失了。 南宋快船破浪而行，很快就进入了对方的火炮射程。 正如李红豆所想，对方并没有用火炮直接击沉他们的快船。 恢复了一点体力的她艰难地站起身子，走到船首的位置，看着比南宋快船大了一倍有余的两艘铁甲船不断靠近，越来越大。 尽管船速不慢，但这场面还是让李红豆心里直打鼓： 【……实在不行我就把补天玉扔海里，只要争取到一点时间，加了推进器的快船就能脱离攻击范围，要知道什么宝物都没有命重要。】 她心里这么想着，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随身百宝袋。 “我说过了，你们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麻生道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李红豆定睛一看，两艘铁甲船甲板上站了不少拿着爪钩的忍者，为首一个傀儡娃娃一般的式神正在对他们发号施令。 【看来那也是麻生道满的式神，是存放在铁甲船上指挥用的吗？难怪明明落在我们身后，依然可以作出如此布置……】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打算接近以后打白刃战……】 李红豆回头估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战力： 【清灵儿负伤，老院长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双刀余，但对方有整整三船忍者，就是不知道双刀余会不会和诸葛太平一样藏有底牌，又能增加多少胜算。】 【不然让清灵儿给我辅助，再具现化几对水下推进器出来？】 李红豆瞥了一眼清灵儿，发现她看起来摇摇晃晃，状态似乎也很不稳定，而两人心口之间连接的光带也开始时隐时现，看来她的灵力离耗尽不远了。 而双刀余双手交错按在刀柄上，两腿错开摆出一个起手式，鼓荡的灵力不断在甲班上掀起一小股一小股罡风，但这严阵以待的架势反而暴露出他全力以赴的打算。 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是战斗经验不多的李红豆也能看出来他们的胜算少到可怜。 李红豆咬了咬牙，将手伸进随身百宝袋之中，打算船只再靠近一点就把补天玉扔海里吸引注意力。 “轰隆！” 她完全没想到，补天玉还没扔出去，式神所在的那艘铁甲船就被一颗从后方飞来的炮弹炸开了。 对面的忍者顿时阵脚大乱，与此同时，一阵浓郁的迷雾在海上迅速蔓延开来。 “迷雾死神！” 双刀余和对面的式神同时脱口而出。 “哈？什么神？” 李红豆还沉浸在炮声的余韵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很快就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大荒的陆地被狂暴海包围着，数千年来诞生了无数开辟航路的航海家，其中自然也不乏强大的海盗。 而迷雾死神，就是海盗中的王者。 他大约在一千年以前出现在琉璃群岛附近的海域，之后用了近十年时间就让所有的海盗将他公认为尊。 没人知道他为何能活千年之久，也没人敢挑战他在狂暴海上的权威。 据说这位海上王者在千年之间不断掠劫大荒沿海地区、攻击商船，但各国都对此束手无策，进行海上贸易的商人只能向各自的信仰祈祷自己不会遇到他。 而他的主舰“地狱复仇者”号每次出现之前，都会先升起一阵浓郁的迷雾。 第77章 迷雾死神 浓郁的灰色迷雾在海上肆意蔓延，双刀余当机立断，大声喊道： “趁现在，继续往前行驶，一炷香后立即向南宋方向偏转。” 一众水手得令，南宋快船在迷雾的掩护下顺利逃过了青龙寮铁甲船的包夹。 死里逃生的李红豆松了一口气，解除了那对水下推进器的具现，回头对双刀余笑道： “你说怎么这么巧，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这时候迷雾死神会出现。” 双刀余没有答话，只用极其严肃的表情盯着船首方向。 李红豆顿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她缓缓回头，只见一艘比铁甲船还大了五倍有余的黑色巨船破开迷雾，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海浪的声音像是被这片迷雾消除了，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海水也在这一刻冻结。 仰头才能看清的船舷边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地狱复仇者”的水手们。 它们身上没有血肉，只用森森白骨握着海盗常用的弯刀。 突然，这些白骨动了起来，让出一片空地后，像是迎接它们的国王一般齐齐下跪，发出尖锐的骨头摩擦声，撕裂了这一片死寂的海域。 一个身高三米多，手握巨型长镰，全身覆盖着黑色盔甲的“巨人”缓缓靠近船舷。 他头戴白骨组成的冠冕，黑色面罩完全遮挡了他的容貌，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居高临下往向了南宋快船上的李红豆。 李红豆觉得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 但不知为何，迷雾死神只是盯着她看，却并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 直到“地狱复仇者”逐渐远去，再次消失在迷雾之中，李红豆还能感觉到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依然在注视着她。 “那就是迷雾死神吗？” “嗯？”李红豆一个激灵，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像是诸葛太平说出来的。 她向身边一看，顿时喜出望外，诸葛太平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而且还从猫又状态变回了人形。 “诸葛兄！我还以为你不会自己醒过来了，没想到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诸葛太平的虚影皱了皱眉： “嗯……说起来有点复杂，把交换权限打开一下，我们互换一次应该能让你快速理解。” 李红豆没有异议，打开交换权限后和诸葛太平迅速切换了两次身体掌控权。 回到身体里的李红豆发现自己多了一些记忆，那是诸葛太平陷入混乱以后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吞噬赵芊芊以后你被她的意志侵蚀了，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诸葛太平肯定道： “没错，赵芊芊的意志很强大也很坚定，和她柔弱的外表完全相反，以至于体验她的人生经历之时，我一度以为那就是我自己。” “你这算是夸我吗，猎魔人？呵呵呵……” 身后突然出现的女声让李红豆脊背发凉，她缓缓回头，只见打着一把油纸伞的红衣女子笑吟吟地漂浮在船舷外。 “双魂一体……不，现在应该叫三魂一体了吧？这种罕见的事情终于被我亲眼得见，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和我厮杀的时候，那些鬼神之说都是骗我的。” 赵芊芊的虚影缓缓飘到诸葛太平身边，往他胸口轻轻一点： “猎魔人啊猎魔人……你怎么这么坏呢？” “卧槽，她怎么也变虚影了？” 李红豆欲哭无泪，同时急急忙忙关闭了切换通道： “那我们刚才交换身体掌控权岂不是很危险？” “无妨，她只是赵芊芊的一丝灵魂残渣，连现形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是主动掌控身体。” “诸葛兄……你能肯定吗？” 李红豆可不想哪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和诸葛太平都飘在半空中，而身体却被赵芊芊占据，还对着他们翘首弄姿，想换都换不回来。 “嗯，我可以肯定，这是邪物化以后的特殊能力。” 诸葛太平在四神试炼后大难不死，却莫名发现自己可以随自身意识变成一只邪物猫又。 而且在邪物化的时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变化，包括对修为的提升，以及对活物的渴望。 他曾经用野兔之流做过实验，无论是用嘴吃还是用尾巴吃，都能明显感觉到被吃下的活物从肉身到灵魂都被一点点消化后成为了自身的养分。 那和食欲相差无几的渴望也随之消退了不少，如果是万物灵长的人类想必更能满足邪物，吃下赵芊芊后他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这也许就是邪物和人类势不两立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很清楚被自己吃下的活物究竟消化到了哪种程度，就像人类对自己是饿是饱也很清楚一样。 当然这种邪物化的能力他只在清灵儿和自己的师父紫阳真人面前展示过，他们都让自己不要声张，毕竟猎魔人对邪物向来是赶尽杀绝的态度。 他很有自知之明，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露出自己这张底牌。 “这样啊？那我们要是再吞噬一个人，然后把他消化大半，岂不是可以凑一桌麻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红豆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被李红豆的清奇思路尬到的诸葛太平叹了口气，进一步解释道： “……一来，我不是邪物，不想以人类为食。” “二来……我之前说过，赵芊芊的意志很强大也很坚定，所以我只能用猫又的能力一点点消化她，在此期间难免陷入混乱，如果还没消化完就吃下新的活物，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赵芊芊不无遗憾地接过话来： “差一点就可以把这猎魔人弄疯，让我小小的报复一下，结果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闯进了他的意识……” “那是迷雾死神的眼睛。” 李红豆心下明了，同时有了新的疑问： 【难道他当时注视的不是我，而是诸葛太平？】 “嗯，应该是。” 诸葛太平点点头： “而且赵芊芊的‘朋友’张大虎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两段记忆的冲突加上迷雾死神的入侵，让我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 “借着那一点清明，我找回了自我认知，而赵芊芊也留住了一丝我没能消化掉的灵魂残渣。” “原本猫又的消化能力并不受控制，所以这属于很特殊的情况，不过她的赐福能力已经被我吸收。” “赐福能力？” 李红豆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所用的身体确实有了一些变化。 第78章 伤痛永随 “伤痛永随”，捕捉对象：一人，目标范围：十米 一层【敏感】 强化五感，特别强化痛觉。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获得赐福。 二层【不死】 获得强大的恢复能力，非致命伤都可以缓慢恢复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身心各受到极致的痛苦一次。 三层【同去】 和目标对象共享伤痛，物理上的伤害和精神上的幻痛各自生效。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一转隐元不显巅峰，直接或间接杀死两百个有智生灵，成功共享伤痛一百次。 四层【敏感强化】 进一步强化五感，痛觉加深，目标捕捉范围扩大到五百米，捕捉人数提升到十人，复数目标可自行选择。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二转七窍玲珑巅峰，直接或间接杀死五百个有智生灵，用同去感受他们濒死前的痛苦。 五层【不死强化】 进一步强化恢复能力，即使是挖眼、断肢、内脏破损，只要没有立即死亡，均可快速恢复。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大幅度提升自身修为到三转通脉活血巅峰，承受各种伤痛超过一万次。 六层【同去强化】 捕捉目标扩大到范围内无限人，但会因伤痛共享人数降低程度，有一定几率加深伤痛，能感知并锁定捕捉范围内所有生灵，自由选择范围内目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大幅度提升自身修为至四转钢筋铁骨之境，杀死被同去影响的有智生灵一千个以上，用同去感受他们濒死前的痛苦。 七层【痛苦使者】 目标捕捉范围扩大到城镇大小，伤痛共享不受人数影响而降低。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极大提升自身修为至七转半仙境界，发起一场战争或成为一场战争的主要参与者，用同去感受战争为生灵带来的痛苦。 八层【不死之王】 大幅度强化恢复能力，获得完全境界后，灵魂未灭的情况下，即使只有一根手指留存也能完全恢复。 一次性杀死上千有智生灵可以让肉体和灵魂短暂不死不灭，如果死后灵魂尚未消散，有人为使用者一次性献祭上千有智生灵则可能让使用者复活到巅峰状态，使用人类献祭可以大幅度提升成功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极大提升自身修为至八转地仙境界，成功死而复生一次。 注：获得能力后每杀死一个有智生灵可以极小幅度提升修为，提升幅度取决于目标对象的灵智和修为。 …… 就在李红豆起心动念之间，一份和“无瞳之眼”那使用说明类似的信息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这是……赵芊芊的赐福能力？同时也是不死之王的？” 李红豆想到之前在钦天监大楼里听大头说过，吃掉受福之人可以直接获得他们的能力，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诸葛太平表示肯定： “没错，而且据我猜测，‘不死之王’当时正处于向第八层完全境界迈进的关键点，于是他为自己建造了这么个地宫。” “那地宫几乎和整个如意镇差不多大，结合第八层完全境界的达成要求，我猜测当时‘不死之王’为了提升境界，原本是打算将数千名活人一起献祭掉，这也就是为何会有数千石棺的理由。” “但不知为何，他的侍卫背叛了他，导致他的献祭仪式失败……不过我对历史没有太大兴趣，也不想去深究这件事，反正通过吞噬赵芊芊，我们已经获得了她的赐福。” 【身上的伤口确实更痛了，看来这赐福能力强化五感的被动效果已经产生。】 【或许是我和诸葛太平都经历过身心的极致痛苦，所以“伤痛永随”的能力和赵芊芊一样直接提升到了第二层完全境界。】 【吃下受福之人果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人偶师孟蕾吃掉刘三九之后的表现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她并没有像诸葛太平一样陷入混乱，是因为刘三九意志薄弱，还是像那截天教尊所说，不同的赐福能力会有什么副作用？】 【对了，截天教尊！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大荒十二国并没有截天教这个组织，那他会不会是华夏龙国的截天教几年前失踪的那位教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荒十二国？】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红豆向赵芊芊试探了一下： “所以你已经是福临星海仙尊的信徒了？” “是也不是，跟着谁有好处我就信仰谁。” 这个回答倒是赵芊芊的一贯作风。 【华夏龙国的大多数老百姓也是这种信仰方式，包括我，这叫实用信仰主义……】 李红豆在内心吐了个槽。 “给你赐福的截天教尊叫什么名字？” 诸葛太平也和李红豆有着同样的疑问。 “哦？你会问我这个，看来混乱影响了你当时的认知……” 赵芊芊的虚影似乎无法再维持显现，正在一点点变淡： “就不告诉你，呵呵呵……” 说完这一句，她就彻底消失了。 “疯女人。” 李红豆毫不留情的给出三字评价，接着转问诸葛太平： “诸葛兄，既然已经获得了新的能力，你打算提升它吗？” “不，我并不打算去提升它。” 诸葛太平正色回答： “这个能力需要给他人带来痛苦，我和赵芊芊不同，不会因为别人的痛苦产生一丝快感，哪怕这痛苦是我亲手施加给对方的。” 【除了用刑的时候对吧……】 李红豆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中的刑具包。 诸葛太平看到李红豆下意识的动作，竟然十分难得地脸红了一下： “呃……用刑和拷问是一门值得钻研的技术，和我是否享受其中没有直接关系……真的。” 李红豆当然相信诸葛太平，相处这段时间，她已经十分清楚对方的为人。 和那种将被关在石棺里的无辜镇民一个一个折磨杀死，用来提升自己的疯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用卧室里的神像看到他们的时候赵芊芊已经提升到了第六层，还差三个受害者就能到达完全境界，估计这也是赵芊芊冒险把他们三人用不死之王的的法阵关进石棺的原因之一。 正因为这样的巧合，才让他们得以知晓如意镇事件的全貌，同时还拿到了补天玉，引来青龙寮的追杀。 “哗啦！” 海浪的声音打断了李红豆的思考，一阵耀眼的阳光洒下，他们所在的快船终于冲出了迷雾，并且彻底脱离了青龙寮的追杀。 李红豆将一只手架在额头挡住阳光，同时看向波光粼粼的碧蓝之海，心中感慨万千。 她深吸一口带有些许咸腥味的空气，学着诸葛太平的语气对整件事作出了总结： “动机：复仇，让所有人感受痛苦，从而获得极致的快感；手法：赐福能力，以及‘不死之王’未能实现的野心；结果……如意镇九百多口人，不论男女老幼，均殒命于不死之王的地宫。” “凶手已经就地正法，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案，就此结案。” 第79章 地图 “对了。” 李红豆作完案情总结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们大荒十二国有赐福能力这个说法吗？我在你的记忆里没有找到啊？” “没有，不然我也不会去问胡伟，但不死之王的‘伤痛永随’让我有了一些想法，这涉及到大荒千年神战的历史……” 诸葛太平想了想，接着回答道： “嗯……虽然你已经有了我的记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当面普及一下大荒十二国的常识。” “这样吧，在海上航行的船只一般都挂有完整的地图，我们进船舱看着地图慢慢聊。” 李红豆刚表示同意，自从迷雾死神离开后就在围观她和船首像聊天的双刀余终于按耐不住调侃道： “诸葛兄弟，虽然迷雾死神确实强大，可你也不至于被吓到神志不清得了病吧？” “我没病！你才有病！” 李红豆吼完一句之后就转身向船舱走去。 “前辈，对不起啊，诸葛师兄在办案过程中受了一些刺激，请你多包涵……” 清灵儿向一脸懵逼的双刀余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拉着老院长一起跟着李红豆进了船舱。 …… 李红豆和老院长并排坐在算不上很大的船舱中，清灵儿则在一边放出很小的火鸟为李红豆治疗伤处。 他们面前挂着一幅“大荒十二国”的全境地图，正如诸葛太平所说，经常出海的船只都会在船上挂这么一幅。 尽管这全境地图并不算很详细精准，但用来确认航行方位已经绰绰有余了。 自从昨晚来到大荒以后，不到一整天的时间里李红豆经历了太多事情，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一点空闲去审视自己现在的状态： 【我是真的“穿越”了吗？】 即使面前就是“异世界”的地图，她依然对“穿越”这件事有着不真实的幻梦感。 李红豆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自己精神是否正常，很多事情都分不清真假，连诸葛太平都用这件事刺激过她。 不过这次总不能是自己持续犯病，光凭臆想就编造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吧？那也太夸张了，自己一个疑似精神病都不敢用这种设定。 而且这次和无定之雾里不同，整个大荒看起来和她本人的想法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李红豆看了看身边还犯着迷糊的萧老院长，决定好好振作认真面对这一切，哪怕是一切都是未知，她也必须当成真的来处理。 她可不想无定之雾里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老院长也转头看了看李红豆，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但只要这个娃儿在自己身边，他就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这个娃儿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好像曾经的自己不管多苦多累，都会在这个娃儿向着自己跑来的时候露出这样的微笑。 …… 看着老院长熟悉的笑容，李红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从诸葛太平的记忆来看还经常会发生邪物引起的大小天灾，让老院长留在这里肯定不安全。 所以她要想办法回到华夏龙国，至少要把老院长送回那边的钦天监去。 为此就必须寻找无定之雾给破界石充能，而要寻找无定之雾就必须了解这大荒十二国的基础常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越看这大荒十二国，越像一个盘腿打坐的人。” 看了一阵子地图的李红豆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葛师兄，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清灵儿接过话头： “其实这很正常，你应该也知道大荒的创世神话。” 接受过诸葛太平记忆的李红豆确实知道大荒的创世神话： 《创世之神在宇宙大道中苏醒，用自己的身躯化为了大荒的陆地，祂的汗水化作江河湖海，毛发化作花草树木，祂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时刻注视着大荒的子民……》 【有点像是盘古开天地的传说……】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红豆当然明白这一点都不科学。 不过大荒子民却很推崇这种说法，因此他们觉得大荒十二国像是人形并不奇怪，毕竟陆地就是创世之神的身躯嘛。 只是这一点大荒子民心照不宣，一般也不会特地拿出来说。 于是入乡随俗的李红豆干脆以人形来区分地图上的各个国家。（注1） 占据头部一座不规则圆形大岛的国家叫做圣古斯塔，诸葛太平没去过这里，只知道这个国家是在两千多年前才被航海家开辟出安全的航路，开始和大荒主大陆产生了联系。 头部以下的脖子处散布着零星的岛屿，这里被称为黑珍珠群岛，虽然是圣古斯塔的附属国，但接近无人管理状态，自然成了海盗的乐园。 由肩膀到胸部以上的陆地被北境联邦占据，与其接壤的就是南宋，囊括了胸口以下到腰腹的位置。 南宋之下就是后蜀，让李红豆特别留意的是后蜀和南宋交界的地方，用人体来比喻的话就是左侧腰间大约肾脏的位置有一个涂黑的区域，上面的标注是“大裂谷”。 后蜀占据了左腿的大半部分以及小腹和腰线，除开大裂谷的部分，其余与南宋南部的边境线全面接壤。 李唐国土相对来说较小，位于这人形大陆盘起的右腿部分，不过南蛮部落也许更小一点，因为这个国家只不过占据了李唐后蜀两国的部分海岸线和左腿膝盖的位置。 北境联邦、南宋、后蜀、李唐、南蛮部落这五个国家一起组成了大荒主大陆，也就是身躯的部分。 大荒主大陆西侧，也就是这个身躯右侧散布的零星岛屿被称为烁星群岛，是西萨摩的附属国，而有如右臂的大岛西萨摩并未与主大陆连接，就像是被斩断的右臂一般独立在狂暴海上。 而身为左臂的瀛洲也同样未与主大陆连接，但据说瀛洲是最早和主大陆产生联系的外岛，因为主大陆和瀛洲之间的琉璃群岛海域相比起狂暴海其它海域要平静许多。 他们所在的冲氿岛就属于琉璃群岛。 “南宋、后蜀、李唐、北境联邦、南蛮部落、圣古斯塔、黑珍珠群岛、西萨摩、烁星群岛、瀛洲、琉璃群岛……这也才十一个国家啊。” 李红豆仔细数了一下，又核对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数错。 清灵儿在一旁补充道： “不是还有七神所在的天外天嘛，刚好十二个。” 注1：为了更直观地表现，在这里将不算很详尽的大荒十二国全境地图放上，点开评论就能看到。 第80章 七神 【天外天……】 得到提示的李红豆很快搜索到了诸葛太平的相关记忆： 大荒子民各自有着不同的信仰，但他们无论信仰着哪位神灵，都统一认为神灵们居住在大荒天空之上的神奇国度，那神奇国度就被称为天外天。 似乎是出于对神灵的尊重，尽管地图上只有十一个国家，他们还是将天外天算了进来，将现在的大荒称为大荒十二国。 尽管大荒子民也有一小部分崇拜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是邪物，但他们最主要的是信仰还是七神。 离他们最近的瀛洲人多半信仰八智神社供奉着的“八俣远吕智”，据说代表大地意志的这位神灵有着八头巨蛇的外形，所有蛇类生物都是祂的眷属。 琉璃群岛成为瀛洲附属国以后也被强迫改信了这位神灵，当然作为海上群岛，和另外两个群岛国家一样依然被允许保留了部分海神的祭坛。 “海神睚眦”，外观像是长了龙角的豺狼，生性嗜血好杀，且易怒冲动，狂暴海常见的闪电风暴就是祂性格的象征，海神祭坛的主祭往往需要献上活着的牛羊并在祭坛上杀死才能取悦这位神灵。 海上群岛和各国地沿海地区多少都有祭祀海神的祭坛，尤以西萨摩居多。 诸葛太平曾经和一个带有传送能力的邪物战斗过，然后与清灵儿一起被传送到了西萨摩，同时也了解了当地的信仰“星月女神”。 这位不知道掌握着什么能力的女神创立了和朱雀宗、青龙寮、玄武寺同属四神山的白虎宫，不过白虎宫只收女性门人，这就导致西萨摩的猎魔人大多数都是女性。 圣古斯塔以锻造武器防具出名，这个连七岁小孩都能使用铁砧的国度统一信仰着“炉火余烬”。 不过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可以发现，大荒十二国的法宝守护组织和苍蓝之星上那个同样叫灵宝斋，他们也信仰着名为“炉火余烬”的神灵，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北境联邦的官方信仰是“荡魔大帝”，这位神灵同时也是统一北境各个世家，建立现在北境联邦的第一位皇帝，据说祂在千年神战之后凡人成神，传下皇位后就去了天外天。 南宋的玄武寺依附朝廷成为了国教，并在南宋国土上传颂着“济世罗汉”的慈悲，这位坐在黑色玄龟上的和尚穿着破烂的僧衣，身上缠着一条缩小版的乌龙，以和善的笑容面对世人。 诸葛太平在南宋经常见到祂的神像与画像，说明玄武寺传教很成功。 不过他也亲眼看到玄武寺内供奉的“济世罗汉”在笑脸后面还有一张怒容，主持方丈说这代表着“济世罗汉”怒目金刚的一面。 诸葛太平的故乡后蜀唯一信仰的是掌握雷火之力的“陵光神君”，不过自从朱雀宗惨遭灭门以后，据说这本来就信徒稀少的神灵地位有了一些动摇。 可惜诸葛太平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故乡，南宋和后蜀的关系一直处于敌对状态，他也无法打探到具体情况。 李唐作为一个占地不广的小国家，在神战后期才出了一位绝世剑仙，一人一剑为李唐皇室占下了一片江山。 但这位剑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形成大规模的信仰，只有很少一部分走在剑道上的崇拜者，所以不在七神之列。 同理，占地更少的南蛮部落原本信仰的战魔据说已经死在了千年神战之中，更无法与七神并列。 八俣远吕智、海神睚眦、星月女神、炉火余烬、荡魔大帝、济世罗汉、陵光神君，这七位就是大荒官方承认的神灵。 这七位的信徒可以在各自属地建立教会神社一类的宗教设施，有些譬如海神祭坛也可以在它国属地扎根，不过这需要先行通报并获得批准，私自占地轻则引来一场争斗，重则引来神降。 至于原因，官方说法是神灵各自信徒的多少可以影响神灵的力量大小，所以无论哪位神灵都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地盘。 因此七神的信徒对各地时不时冒出的新兴宗教组织一律定义为“魔教”，各种非官方的大小神灵一律定义为“邪神”，剿灭起来从不留手。 想到这里，李红豆回忆起在如意镇看到的那一幕，福临星海仙尊占据了八智神社，而且既没引来青龙寮也没引来神降，简直匪夷所思。 【为什么会这样？从赵芊芊的记忆里还能看出八俣远吕智还特地为此降下了神谕，是因为祂和福临星海仙尊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流？还是单纯因为对方比自己更强？】 【而那满头白发的福临星海仙尊为何会出现在他和诸葛太平的梦里？又是谁能欺骗一位神灵？还有那名字都不知道的截天教尊为何会出现在大荒？】 李红豆一时间想到了很多问题，但每一个她都想不通。 “你应该已经搜索到了大荒七神相关的知识。” 诸葛太平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现在着重复盘一下千年神战。” “嗯……”回过神来的李红豆继续复盘起千年神战的相关知识： 千年神战，发生在大约两千多年前的一场大规模战斗，战斗的起因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因为通往圣古斯塔的航路开辟，有的说是因为荡魔大帝统一了散乱的北境世家组成北境联邦…… 这些已经无法考证，或许是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才引起了这场席卷大荒全境的战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结果，这场持续了很多年的战争把原本被大汉统一的大荒主大陆撕裂成了五个国家，原本臣服于大汉的琉璃群岛也成了瀛洲的附属国。 七神也是在这场战争后确立了官方的身份，而千年神战前的历史似乎都被各自国家掩埋了起来，只有老百姓之间经过口口相传留下了一些或真或假的轶闻，包括曾经辉煌的大汉王朝。 无论哪个国家，在掩埋历史这一点上做法出奇的一致，导致大多数大荒子民只能了解千年神战后的历史。 现在官方记载用的“大荒历”也是从千年神战结束后的那一年开始算起。 “千年神战我了解过了，但这和赐福能力有什么关系？” 认真复盘了一遍的李红豆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相关线索。 第81章 异样感 诸葛太平继续引导着李红豆的思路： “你也知道不死之王参与了千年神战，从百里飘雪的描述来看似乎他当时已经有了赐福能力。” 李红豆思考一阵，随后点点头： “不错，‘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等等都符合伤痛永随提升层次的要求。” “他和南蛮部落的战魔一样和七神为敌，意图趁乱让琉璃群岛独立，可最终失败了，你推测他是在提升自己层次到八层完全境界的时候遭到了背叛。” “对。” 诸葛太平话题一转： “你还记不记得截天教有个说法，赐福能力到达九层就可以获得无上赐福，能让凡人成神。” “记得，大头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抓我当祭品的嘛……等等，凡人成神？” 说到这四个字，李红豆突然想起，大荒七神里有一个明确记载是凡人成神的例子。 “荡魔大帝？” “李唐剑仙也可以勉强算进去。”诸葛太平略一颔首表示肯定： “也就是说，赐福能力可能在大荒存在过，但却被掩埋在了过去的历史里，因为这是凡人成神的手段，而七神显然不想增加自己的竞争对手。” 【所以各个国家掩埋历史的行为如此一致……】 李红豆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 “虽然逻辑上说的通，但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 诸葛太平眉头微皱，自己否定了自己： “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也许荡魔大帝凡人成神是用了其它不为人知的方法，也许不死之王的赐福能力只是个巧合……” “……何况我们连赐福能力的来源都弄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截天教和白莲宗所说，是神灵给凡人的恩赐……” 李红豆接过话来： “要这么说的话，不死之王的赐福能力又是哪个神灵给的？七神在千年神战之前已经是神灵了吗？” 说完，她和诸葛太平一起思考起这个问题。 由于千年神战之前的历史几乎没留下多少，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七神的来历，除了明确记载在神战后凡人成神的荡魔大帝。 而千年神战之前有没有神灵，他们也不敢肯定，只听大荒主大陆的老百姓口口相传，在大汉王朝还存在的时候皇室极力推崇儒家思想，并以儒家之首“至圣先师”为尊。 “至圣先师……” 李红豆喃喃道： “王老夫子好像提到过这个称谓，说他对不起至圣先师的教诲。” “大荒很多地方依然保持着以儒家经典教学的习惯，南宋很多私塾学堂亦是如此。” 诸葛太平自己在卧龙村也是被老秀才用儒家经典作启蒙教学的。 “不过至圣先师这个称谓对于现在的大荒读书人来说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和你们华夏龙国的学子对孔圣人的态度差不多。” 【就是说，现在的大荒读书人只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儒家之首，所谓的教诲也不过是从经典中提取出来的，实际上现在的大荒并没有人当真见过这位……】 李红豆心下明了： 【可至圣先师算不算神灵，不死之王的赐福能力是否来源于此……还不能下定论。】 既然不能下定论，那就先放一边，不过说到王老夫子，李红豆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 “诸葛兄，我记得百里思芊在如意镇学堂抄写的那个……应该是我那边华夏龙国也有的《三字经》对吧？” “对。” 诸葛太平很快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深意，于是便回答道： “大荒很多儒家典籍或是成语确实和苍蓝之星的华夏龙国一模一样。” “然而很多成语的典故却没有源头，比如围魏救赵，你也知道大荒现在并没有魏国和赵国，但稍微读过点书的老百姓都能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 “对此比较普遍的说法是，这些成语典故源自千年神战之前，虽然历史被掩埋了，但表达的意思经过口口相传保留了下来。” “我曾经也以这个说法为准，不过自从我有了你的记忆和知识，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李红豆对诸葛太平感同身受，这个名为大荒十二国的“异世界”总给她一种不协调的异样感。 比如听到百里飘雪这个明显是欧罗巴人种的白人女子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和自己交流的时候…… 又比如在诸葛太平的记忆里找到不少大荒与华夏龙国相近的风俗习惯之时。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作为一名外来者，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现在诸葛太平这个原住民也这么说，那就和自己是不是新来的无关了。 于是她打算进一步确认一下： “大荒子民无论哪国都说汉语？” 诸葛太平回答道： “嗯，虽然各有各的口音，但统一的官话确实是汉语，就连曾经被狂暴海隔绝的圣古斯塔被发现时，岛上的原住民也是用汉语沟通的。” “同样的，在没有接触你之前我并不觉得奇怪，但现在知道了苍蓝之星上各国语言的多样性以后，我也开始有一种常识被推翻的感觉了。” 常识被推翻，这个形容对现在的李红豆来说很准确。 不过也仅仅是一种轻微的异样感，毕竟无论是大荒十二国还是苍蓝之星五大洲，上面主要的居民都是人类，既然都是人类，会发展出类似的文明并不奇怪。 所以她决定不去多想这件事，就当是穿越后的正常现象好了，不知道那些电视小说里穿越后的主角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 现在自己最需要的，还是要寻找无定之雾给破界石充能，然后把老院长给送回去。 李红豆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复盘了一遍大荒十二国的常识，但依然没有无定之雾的线索。” “也许钦天监的记录里会有。”诸葛太平看了一眼依然呆坐在一边的老院长，然后出言安慰道： “监正赵高兴承诺过，只要我们带着补天玉回到钦天监他就会提升我的猎魔人等级。” “那样的话就有权限翻阅更多寻常百姓无法接触的资料，甚至是一部分千年神战前的历史。” 大荒在神战前是否存在神灵、赐福能力的由来、以及他们复盘之时发现的种种谜团似乎都在指向被掩埋的历史，那么也有一定可能发现无定之雾的线索。 第82章 不惹事 自从摆脱青龙寮的追击以后，海上的旅途就变得一帆风顺，到了南宋境内更是极其顺利。 毕竟谁的地盘谁做主，能对李红豆一行人造成威胁的想来都被钦天监提前解决掉了。 欲速则不达，尤其是走夜路出事概率要比白天大得多，所以李红豆他们并不急着赶路，保持着正常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南宋都城临安接近。 一路上他们偶有经过村镇市集，李红豆也借此机会亲眼观察了一下这个名为大荒十二国的异世界。 南宋子民穿着打扮和华夏龙国历史上的宋朝记录差不多，但市集上却已经有了一些宋朝灭亡后才传入华夏龙国的农作物，例如土豆和番茄。 在市集外围，他们和几名身高较矮，有着古铜色皮肤和结实肌肉的圣古斯塔人擦肩而过，这些人背着的火枪工艺精美，全然不像华夏龙国相应历史上应有的产物。 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可以得知，圣古斯塔的锻造师在任何国家都非常受欢迎，南宋也从他们手里采购了一批火器，并组建了火枪营和火炮营。 由此看来，大荒十二国的南宋各方面远比华夏龙国历史上的南宋要先进。 不过技术上的先进并不能解决贫富差距和阶级矛盾： 当一阵“回避”的号子传来，二三十人簇拥着一顶明显坐着是达官显贵的轿子从市集路过之时，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都自觉站到两边，跪了下去。 而市集边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等着收市后捡烂菜叶的穷苦孩子也纷纷跟着下跪，但他们的眼神里明显带有愤怒和不甘。 当然，钦天监的猎魔人直属南宋皇室，五品以下见官大一级，即使对方身居高位，他们也完全有不跪的权力。 【啧……这地方明显还处于封建制度嘛。】 占着诸葛太平身体的李红豆悄悄对轿子里的达官显贵开启了断罪，是心中默念开启词，且不显示投影的那种。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他们发现无瞳之眼戒指和其它法宝一样，不用念出开启词也能用，就是会稍微弱一些。 修炼者们之所以会为自己的招式和法宝设定开启词，某种意义上是为了一种言出法随的效果。 不知为何，掐诀念咒后打出的掌心雷就是比随手扔出的掌心雷强一点，哪怕使用者没变。 比如说赵芊芊发动反伤能力时说的“同去”，就是她为自己设定的开启词，不说也能用，说了更好用。 当然，心中默念也有一定好处，尤其是不想被人发现的情况下。 诸葛太平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开口提醒道：“李红豆，我们身负重任，别惹事。” “不惹事，我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李红豆低声回复： “况且无瞳之眼每个月需要两个裁决对象，我先开启断罪看一看轿子里的大人合不合适总不会有人察觉吧？” “灵力是可以追踪的……”诸葛太平话还没说完，李红豆就接连开启了审判和裁决。 清亮的钟声在市集内响起，清灵儿和余飞立刻警觉。 但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那队伍突然停住，被裁决的官员急急忙忙从轿子里跑了出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以后，一咬牙一跺脚又钻了回去。 接着轿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就是难闻的恶臭开始弥漫…… 队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但周围民众眼中的怒意已经被轻蔑和欢乐所取代，有几个乞丐和穷苦孩子明显还在憋着笑。 “还好这名官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诸葛太平看着同样在憋笑的李红豆，伸手抚平了自己皱起的眉头： “你早就收到断罪的反馈了吧？就算裁决不会致命，这种事情以后也少做点……很危险的。” “不要，做人不给自己找乐子，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哈哈！” 李红豆见官员队伍已经走远，低声怼了一句后，便开始纵声大笑起来。 她这么一带头，周围的民众也陆陆续续跟着开始哄笑，原本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这是李红豆第一次独力用出裁决，且没有耗尽自身灵力。 和她第一次使用断罪就听戒指敲钟唱rap有着明显区别，也证明了她实打实得到了提升，至少可以用出一次完整的裁决。 多亏了诸葛太平灵力充沛的身体，以及老院长这段时间的训练。 …… 赶路期间老院长时不时会清醒一阵，李红豆就会借机对他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再复盘一遍大荒十二国的常识。 尽管老院长年事已高，但在现代社会各路媒体的狂轰滥炸下还是对“穿越”这并不算很新鲜的名词有所了解的。 很快适应过来的他和诸葛太平一样认为是破界石引发的“穿越”，如果他们要回去，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给破界石充能。 另外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依然非常肯定封魔库那箱子里原本放的一定是蛋壳，他甚至怀疑破界石就是那蛋壳变的。 李红豆心里已经有了一堆未解之谜，现在的她实在不想去纠结破界石和蛋壳的关系，只想赶紧和老院长一起回到华夏龙国。 不过老院长倒是出乎意料地给出了一点无定之雾的线索： 他说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华夏龙国遭遇了数场严重的大旱灾，上头怀疑是邪物作祟引发天灾，于是让钦天监派出人手前去调查。 当时他和其他猎魔人亲眼目睹，因饥饿而毁灭的村子里就有这种又像气体又像液体的炫彩雾气出现过。 后来他们果然在附近发现了引起大旱灾的邪物，并和那强大邪物发生了一场惨烈战斗，而那炫彩雾气在战斗结束后就不见了。 正因如此，老院长也一直没将那炫彩雾气放在心上，直到在钦天监总部大楼，三头黑鹤提起那个梦的时候，他才和监正汤包对了个眼神。 他们俩本意是打算事后再去研究一下，结果刚下封魔库就穿越到了大荒。 所以他对这炫彩雾气也没多少了解，经过李红豆解释，他才知道这雾气叫无定之雾。 “因饥饿而覆灭的村子……和如意镇的共同点就是在一定时间内有大量人类死亡。” 这是李红豆得出的结论，但诸葛太平结合赵芊芊的记忆提出了反驳： “如意镇镇民并没有很快死去，那个疯女人折磨了他们很久，有一部分甚至是赵芊芊太过享受以至于忘了喂饭后活活饿死的。” 在这之后他们俩又提出了一些假设，但都没有更多证据来验证，只得暂时作罢。 虽然老院长清醒的时间不多，但他依然记得要指点李红豆内外功法用来防身这件事，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督促李红豆修炼。 李红豆在这位华夏龙国钦天监最强训练师的指点下很快掌握了内外功的使用方法，以及太极挪移劲的理论知识。 第83章 蛇皮走位 李红豆知道自己进境如此迅速，多半是因为利用了诸葛太平千锤百炼的身体和丰富的修炼经验。 肌肉是有记忆的，李红豆用这副身体修炼时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前往正确的方向，事半功倍。 而且老院长也说过，大荒这地方不知为何灵气十分充沛，完全不用像在华夏龙国一样特地去找灵脉进行修炼。 所以当他们到了那个官员经过的市集之时，李红豆已经能发挥出诸葛太平一半的实力了。 不过邪物化的能力李红豆至今没有掌握。 她发现自己试图引起那种变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不到玩命的地步她还真的很难忍受这种剧痛。 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得知，这种痛楚和当初四神试炼时引发的剧痛是一样的，而且每次变身都会再痛一次。 也不知道诸葛太平是怎么忍住的，记得赵芊芊对百里飘雪下毒的时候这家伙一点犹豫都没有，只花上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邪物化。 在由衷觉得诸葛兄牛逼的同时，学不会邪物化这件事并没有让李红豆感到沮丧，因为诸葛太平至今也同样没能学会她的“蛇皮走位”。 自从老院长夸奖她那步法似乎暗藏着乾坤阴阳之道后，诸葛太平就对此有了兴趣。 但就像李红豆忍不住诸葛太平可以轻易忍受的剧痛一般，诸葛太平也完全做不到李红豆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单纯的放空意识他倒是没问题，大多数修炼者调整内息时都会放空意识进入类似冥想的内观状态。 可要他在清醒时不指定自己的跑路方向，那就完全做不到了。 因为在他迈出左脚的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右脚的最优落脚点。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是经历上百场大小战斗后产生的本能，某种意义上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 就算他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也依然达不到李红豆那种放之任之的境界，自然也就用不出“蛇皮走位”。 他甚至想通过观察李红豆演示“蛇皮走位”来记录这种步法，然后依葫芦画瓢照着学。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确实非常适合自己，可惜他随后就发现，李红豆每次演示的步法都不相同，完全无法记录。 结果诸葛太平只能遗憾放弃，李红豆倒是很开心，有种看着一向成绩优秀的高冷班长马失前蹄，考得比自己还差的邪恶快感。 虽然她在被赤龙高中劝退前成绩也很优秀就是了。 …… 至于那“空想具现化”的天生异能，李红豆找机会在路上做了多次实验，当然做实验的时候她都特意避开了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李红豆和诸葛太平总结了一下实验结果： 第一，越是强大和复杂的东西，所消耗的灵力就越多。 第二，如果要让具现出来的东西持续影响现实，则会同样持续性的抽取灵力，但一次性使用后产生的改变不算，比如具现出一把锤子敲碎一块玻璃，即使让锤子消失，自己也不会因为玻璃已经碎掉而产生持续消耗。 第三，和李红豆这些年来的运用经验差不多，具现哪怕是比较复杂的机械，只要“大概能用”就能进行基本运作，不过如果要使用完整功能，则需要了解或想象出合理的构造。 第四，李红豆亲眼见过的事物，哪怕只在影像记录里见过，具现出来的灵力消耗就比凭空想象要少很多，如果对该事物有过仔细的观察或研究，则消耗更少，功能也更完整。 在大概摸透了异能规律的情况下，李红豆发现目前对自己来说，最好用的具现物就是包括手雷在内的各种炸弹，枪械次之。 因为这类东西不仅杀伤力不俗，对使用者要求也不高，而且用完就算达到目的，根本不用持续性消耗灵力去维持具现化。 而且在胡伟的长期熏陶下，李红豆被逼着一起看过不少军事类资料，对枪械和重兵器都有一定了解，普通爆炸物更是信手拈来。 至于核弹之类的危险品，李红豆还没傻到去轻易尝试自己无法保障安全的东西，万一哪个环节具现错误，或是在具现完毕前灵力耗尽，那周围的人都得陪葬。 【光辐射泄露都够自己喝一壶了……哪天想要自爆再说吧……】 不过诸葛太平觉得普通爆炸物级别的具现没什么意思，钦天监并不是没有火药供给，很多修为不高的黄级猎魔人也会在随身百宝袋里塞一些土炸弹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枪械，圣古斯塔的锻造师们制造出来的火器并没有比李红豆具现出来的弱多少。 而且达到四转钢筋铁骨之境的修炼者就能被动抵御寻常枪械伤害，比起枪械火器，修炼者之间的战斗更多是用法宝作为辅助，效果明显要更好一点。 当然，李红豆具现出来的手雷无论是安全性还是杀伤力都比南宋的土炸弹要优秀得多。 连发的重型枪械还能起到不错的压制作用，面对四转修为以下的修炼者更是效果拔群，所以他并没有反对这种做法就是了。 何况他和李红豆在实验过后都开始对“空想具现化”的异能产生了很高的期待，只要勤加修炼提升修为，搞不好哪天就能开着高达用浮游炮打邪物了。 男人哪有对这个不感兴趣的，就算是诸葛太平也一样。 所以早就遇到瓶颈期的他开始认真考虑如何突破，经过老院长的一番指导，他居然短短几天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现在的他，已经是实打实的四转巅峰修为了，甚至已经摸到了五转凝意归元之境的门槛。 这种可以预见，而且回报丰厚的目标，让一向不怎么喜欢努力的李红豆都忍住了枯燥乏味的修炼过程。 …… 这一天，在官道边的一座规模不小的茶摊上。 “很好，基础功夫非常扎实。” 老院长夸了一句，跟着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挪移之劲用出的时机还是不太对，不过短短几天就能到达这个境界已经很不错了。” 和余飞对拆了数招的诸葛太平擦了擦汗，向着已经落座的余飞和老院长各行过一礼，接着伸手接过清灵儿递过来的茶碗。 不知何时，老院长已经起身来到诸葛太平身边： “你先去揣摩揣摩，换我家娃儿来，她各方面都不如你，还得多练。” 第84章 弹道 “老院长，你能看得见我？” 李红豆迅速切换了身体掌控权。 “啥？看见啥？” 老院长四下张望： “诶，刚刚那个俊小伙呢？走得还真快……” 【这几天每次都这样……老院长你到底清不清醒啊……】 李红豆无声吐槽，接着装模作样摆了个太极挪移起手式，结果还没完全摆出来就被老院长一巴掌拍散了。 “没武学基础、没战斗经验、连眼力见都没，玩什么挪移？” “唉……你们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送到咱们福利院来的怎么个个都是奇葩，什么从小就自称贫僧的偏执狂，整天阴阳怪气的怼人精……” “……胡伟那小子也不肯好好练功，非要搞什么灵力和现代武器的结合……” 老院长手脚并用，几下就帮李红豆调整好了姿势： “还有你，老实点，别想着投机取巧，先从扎马步开始。” 李红豆虽然用诸葛太平的身子老老实实扎起了马步，但嘴里还是忍不住低声吐槽： “老院长啊……每次换我出来就扎马步，哪天能天下无敌啊？” “天下无敌？你能在命运的乱流之中保住小命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着话，老院长在李红豆两只平举的手臂上一边挂了一个满满当当的茶碗： “这副身体的基本素质没问题，扎马步只不过是为了锻炼意志力。” “同时你要在体内熟悉灵力的流转，这才是重点，即使回到华夏龙国也能用得上。” “还有，茶碗里的茶一滴都不许洒，洒出来一滴打你一次屁股。” 【你打呀~反正这副身体是我家诸葛太平的，大不了我切虚影~再屏蔽五感~嘿嘿……】 有老院长在身边，李红豆感到非常，非常的安心，甚至故意扭了两下屁股。 “李红豆，你一伙儿挨打别想着让我顶替……” 诸葛太平的虚影看着晃来晃去的茶碗扶额摇头： “老院长的方法确实很有效果，对现在的你来说训练意志力和掌握灵力运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只能练到我身上，你真的回了华夏龙国也带不走。” 诸葛太平说的，李红豆都明白，所以她这段时间的训练一点都没打马虎眼： “那肯定有效果，我们家老院长可是华夏龙国的最强训练师。” 老院长听到这话突然回头否认道： “娃儿啊，华夏龙国的最强训练师并不是我。” 李红豆不置可否，这称号可是她听巫瑜胡伟亲口说的：“哦？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没当上猎魔人。” 老院长低头诉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人民饱受战乱之苦。” “有一位青年才俊横空出世，自创一种修炼法，训练出来一大批四转境界以上的修炼者。” 李红豆八卦之心被点燃，于是追问道：“后来呢？” 老院长叹了口气： “后来钦天监和许多名门正派的掌门一致认为此人开创的修炼法太过危险，战乱时还能派上点用场，天下太平后绝不能再留。” 李红豆不禁开始好奇：“什么修炼法这么危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老院长认真回答道： “他主张人到绝境方能激发潜能，所以在训练别人的时候往往会故意制造出……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绝境。” “这样确实有效。”诸葛太平附和了一句： “修炼者世界里流传着一种说法，高手之间以命相搏，活下来的那一方必定修为大进。” “但必须真剑胜负，弄虚作假或者自残之流并没有效果，这一点很多前辈都验证过。” “可惜这种方法难度太高，等于是拿命来赌，而修为越高者越惜命，所以除了一些武道偏执狂，没人会选择这种方法修炼。” 仿佛是呼应诸葛太平，老院长接着说道： “这种方法培养出许多人才不假，但事实上各门各派死在他训练里的修炼者也不少，还有一些彻底疯了，其中不乏名门之后……” 李红豆心领神会：“所以战乱一结束，等待他的必然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不错。”老院长点点头： “此人一怒之下和所有名门正派划清界限，跑去收了一个徒弟，和之前批量训练不同，那是他唯一一个正式收下的徒弟。” “可惜……他唯一的徒弟……不说也罢……” 【嚯！听老院长的意思，里面还有个不小的瓜啊……待我来打探一下！】 爱好吃瓜的李红豆打算先问出这位“真.最强训练师”的姓名，日后回到华夏龙国再去找资格比较老的猎魔人试探试探： “嘿嘿……那这人年龄岂不是比您老人家还大？他叫啥名字？” “是比我大……叫啥名字来着？” 越思考，老院长的表情越发迷茫： “诶？这是哪里？我家娃儿呢？” 【得……又犯迷糊了。】 李红豆一翻腕子，两个茶碗稳稳落在手中，一滴未洒： “清灵儿，麻烦你来照顾一下这位退役的猎魔人，我去办点事。” 把犯迷糊的老院长交接给清灵儿以后，李红豆解开手腕上的细绳，接着悄悄绕到茶摊后方。 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偷正把自己的右手伸进别人的包袱里。 盯上这人很久的李红豆果断开启裁决。 一声惨叫过后，那贼眉鼠眼的小偷在包袱里留下了一节断指，在众多茶客注意到他之前捂着血流不止的右手迅速逃离了。 “这次不算惹事了吧？” 李红豆笑着对诸葛太平问道。 “不算。” 诸葛太平刚想夸她目标选得好，却突然感到胯下一紧： “呃……你……在干嘛？” “调整一下弹道。” 李红豆表情十分微妙地变化着，幸好这怪异的一幕除了诸葛太平没人看见： “一直以为只有女人会不方便，没想到男人也不怎么方便嘛，明天我们可不可以不穿里面的？卡弹真的很难受……” 她一边吐槽一边“积极学习”： 诸葛太平完全不想给出任何评论。 一个字都不想。 …… 至此，无瞳之眼本月所需的两个裁决任务刚好完成，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这件法宝会出现负面效果，随机裁决周围的人了。 而这个茶摊距离南宋都城临安还有大约一天的路程。 第85章 临安 李红豆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向南宋都城临安前进，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左右，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临安作为南宋的都城确实称得起“繁华”二字，那比起清明上河图还要繁华的景象，与他们一路上经过的大小村镇有着天壤之别。 仅从城门到皇宫的一条大路上，李红豆就见到了开设铁匠铺的圣古斯塔锻造师正在调校新做出来的武器； 珠光宝气的西萨摩商人左右手各挽着一名面覆轻纱的曼妙女子在南北杂货铺前寻找商机； 身高近三米的南蛮部落卖艺人在广场的一个角落里表演吞火吐火的把戏，引来阵阵叫好声； 青楼门前的瀛洲艺伎弹起三味线，用家乡小曲吸引着每一个经过的男子…… 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北境联邦和后蜀的人。 毕竟南宋和这两国还在交战中，就算有这两国的商人百姓经过，也不会在临安的繁华大街上抛头露面引起注意。 经过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商议后，为了避免麻烦，他们让清灵儿带着老院长去找一家客栈订两间上房，然后将身体掌控权还给诸葛太平，由他和双刀余一起去见赵高兴。 经过了大街上最繁华的路段，又过了一座有卫兵把守的精致石桥后，诸葛太平下了马，徒步踏进相对空旷的广场，红墙金瓦的临安皇宫此时已可清晰的看见正门。 南宋钦天监总部不似华夏龙国那般需要隐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建在临安皇宫东门边上，而且从气势上感觉并不比皇宫差。 而临安皇宫的西门外则是被称为南宋国教的玄武寺，钦天监和玄武寺两座恢宏的建筑一左一右将临安皇宫夹在中间，以至于理应是国家权力中心的皇宫大院都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了。 诸葛太平径直向钦天监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身穿各色飞鱼服的猎魔人同僚。 李红豆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得知，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等级可以从飞鱼服的颜色了解一二： 最低的“黄”级是比较暗淡的黄褐色，“玄”级是诸葛太平身上的酱红色，“地”级和双刀余一样是黑色，而“天”级则是平民百姓很少能使用的，代表尊贵的金色。 钦天监对猎魔人的穿着没有硬性要求，除了正式场合，如进宫面圣时必须穿上一整套飞鱼服外，其它时间可随意搭配。 比如“黄”级的猎魔人总认为自己的飞鱼服比起黄褐色更像是屎黄色……于是他们大多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尤其是清灵儿这样爱美的女性猎魔人。 不过猎魔人的飞鱼服都被灵宝斋强化过，不仅防御效果很好，而且既不紧绷又不松垮，还有很多暗袋，非常方便战斗，在南宋境内又是身份的象征…… 所以诸葛太平这样的实用主义者甚至申请了三套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李红豆东张西望的时候，敏锐的诸葛太平却发现周围这些同僚看他的眼神似乎和平时不同，有些三两成群的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被“伤痛永随”强化过五感的他只稍稍凝神，就听到了这些猎魔人窃窃私语的内容。 “他就是诸葛太平？那个传奇猎魔人？” “据说他带着他的小师妹，两个人就挑了整个青龙寮，还全身而退，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邻居家的二大爷有个妹夫是接应快船的水手长，他说自己亲眼看到大阴阳师麻生道满败在了这个诸葛太平手上。” “不可能吧？看他的飞鱼服才玄级而已，麻生道满连监正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北境联邦那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啦，说这诸葛太平是赵高兴那厮特地藏起来的监正后备，都已经上了狩魔庭的特别关注名单啦。” “北境联邦怎么会知道这事？” “好像是百里家的一个天级猎魔人查出来的……” …… 诸葛太平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说这次是秘密任务吗？怎么谣言都满天飞了赵高兴也不管管？】 而李红豆听到百里家那部分后，顿时感觉到这事情和自己一路装逼吓唬百里飘雪脱不了关系……简而言之就是自作自受。 听完这些同僚的对话，诸葛太平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眼神到底不对劲在哪。 崇拜、惊讶、羡慕，以及嫉妒……他在卧龙村和朱雀宗的时候，就经常被带有这种眼神的人包围着。 这让他感到熟悉，同时又觉得十分不自在，就好像这种眼神预示着危险的到来一般。 双刀余似乎也有些察觉，转头对诸葛太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诸葛太平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试图尽快走完这段让他倍感煎熬的路。 从过桥后到钦天监大门的路虽然不短，但对刻意加速的猎魔人来说也算不上长，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就遇到了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赵高兴。 这位南宋钦天监的最高首领十分年轻，比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大不了几岁，与华夏龙国的钦天监监正汤包同志对比鲜明。 浓眉大眼的他身穿紫色锦缎蟒袍，头戴圆顶乌纱冠，似乎是为了显得成熟一点，特地在嘴唇上方留了两撇胡子，乍一看就像长了四条眉毛。 根据南宋朝廷的官方说法，他是全大荒十二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猎魔人组织首领，同时也是南宋上任皇帝最小的亲弟弟，按辈分来说现任皇帝都要叫他一声“皇叔”。 宫里曾经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上任皇帝驾崩前原本是要将皇位传给赵高兴的。 但上任皇帝驾崩之时刚好钦天监监正在同一时间战死后蜀，旗下十万大军和数千猎魔人群龙无首，被后蜀生生夺去了一州十三城。 国难当头之际赵高兴挺身而出接下了钦天监监正的担子，并将皇位与内政事务让给了自己侄儿中最有声望的一位。 这一举动牢牢稳住了南宋的内政和军务，最大程度减少了皇帝驾崩带来的动荡。 而祸不单行，皇位刚刚敲定第三天，新皇帝还没举行封禅大典正式登基，退隐在兰陵郡的百里长奚一家就惨遭灭门。 北境联邦以此为借口大举入侵南宋，短短三月，国内南北防线同时告急。 此时又是赵高兴临危受命，联合国教玄武寺，以牺牲上万武僧和猎魔人的代价引发“济世罗汉”神降，这才给了南宋一口喘息之机。 单从这些事迹看来，赵高兴应该是个运筹帷幄，城府颇深的人，可当李红豆亲眼见到此人之时，心中却莫名产生了一种同类相斥的厌恶感。 “哎呦，这不是我们钦天监的传奇猎魔人诸葛太平嘛。” 赵高兴脸上挂着和李红豆有三分相似的欠揍笑容，挥挥手和诸葛太平打了个招呼。 第86章 赵高兴 “监正大人，这次行动是秘密任务对吧？”诸葛太平无视对方欠揍的笑容，开门见山般问道。 赵高兴自然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只见他伸出一指凑到嘴边，同时鬼头鬼脑地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勾了勾手，对诸葛太平低声说道：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你还知道要换个地方说……】见赵高兴一溜烟进了钦天监，李红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现在只怕是临安的乞丐都听说过诸葛兄的大名了……】 诸葛太平和双刀余跟着赵高兴穿过高耸的红墙，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而恢宏的祭天坛，中央肃立的九龙柱，代表着此处依然在履行着钦天监最基本的职责。 而挂上钦天监名号的猎魔人组织，则在祭天坛地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诸葛太平刚进入熟悉的内部地道，就看到赵高兴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揉着肚子等着他们。 双刀余两步上前，关切问道：“监正大人，你的伤还没好？” 按理说，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有各种治疗手段的钦天监总部治愈大部分伤势，哪怕是濒死之人现在搞不好都已经活蹦乱跳了。 “我们三人以命相博留下的伤可不是那么好治的……嘶……” 赵高兴一只手揉着肚子，嘴里直抽凉气。 诸葛太平和双刀余都明白“我们三人”指的自然是赵高兴、耶律破军和麻生道满。 这三个人各自代表了一个国家的顶尖战力，从麻生道满能被李红豆他们轻易击退这点来看，这三人应当都没留手。 赵高兴缓了缓，抽出另一只手对双刀余挥了挥：“你现在就赶紧去内库领取封赏，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要支开双刀余，估计也是赵高兴在这里等着的原因。 双刀余当即弯腰作了个揖：“属下明白，只是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赵高兴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肚子也不揉了。 双刀余将腰弯得更深，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属下的腰牌……好像在战斗中丢失了……” 诸葛太平马上明白过来，双刀余刚才的讨好举动是为这句话铺垫的。 赵高兴抽出来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随后再次挥了挥： “无妨，封赏早已下发，该领还是领，走吧走吧。” 双刀余一动没动。 “呵，到底是条老鱼。”赵高兴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钦天监现在人手紧缺，不会杀你，不过你要拿出半数封赏，让户部给你换个身份。” 接着他第三次挥了挥手，又补上一句： “记住，钦天监从来没有余飞这个人。” “是，属下记住了。” 双刀余这才动身，很快就消失在诸葛太平视野里。 对那满天飞的谣言放任不管，但双刀余丢了一块腰牌就差点把头也丢了，赵高兴的这番操作让李红豆感觉摸不着头脑。 倒是诸葛太平灵光一闪，仿佛想通了什么： “那些话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谣言，是掩盖真相的最好方法。” 赵高兴没有正面回答，只带上诸葛太平继续向地下深处走去。 此话一出，李红豆也仿佛想通了什么： 【不知道关于南宋皇位的那些传言有又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不过可以肯定一点，面前这个年轻的监正绝对不是光靠显赫的身份坐上这个位置的。】 七拐八拐绕了一圈后，赵高兴来到了地下深处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尊济世罗汉的神像。 虽然钦天监的猎魔人并没有明确的信仰，但玄武寺作为南宋国教，济世罗汉的神像出现在这里并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赵高兴，他伸手将罗汉身上缠着的乌龙轻轻一拉，身边一面墙壁竟然随之缓缓转动，露出隐藏起来的房间。 跟在他身后的诸葛太平眉头微皱，自己加入钦天监好几年了，但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处机关。 不知道这房间里又藏着什么秘密。 赵高兴拉上诸葛太平，一闪身进到了隐藏的房间之中，他们身后的墙壁又缓缓转了回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房间内颇为幽暗，只有两盏萤石做成的壁灯发出些许绿色的光芒，但这并不影响视觉被强化过的诸葛太平。 当然他要是在这里邪物化，那就算是没有两盏萤石壁灯也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并不算很大的房间被一块布帘隔成了两段，布帘前坐着一个人，一个他还算熟悉的人。 头戴绣有济世罗汉像的毗卢帽，身披红色金线袈裟，白眉白胡子，一脸慈悲的老和尚。 那是玄武寺方丈虚渊，亦是南宋明面上的顶尖战力之一。 “阿弥陀佛，诸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坐在蒲团上的方丈虚渊口尊佛号，双手合十，对诸葛太平行了一个佛礼。 诸葛太平亦是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回了一礼。 见到此情此景，李红豆忍不住疑惑道： “不对，佛教是印度传过来的啊，佛号更是梵文演变，你们这里也有释迦王子？我怎么没在你的记忆里找到过？” 诸葛太平没有回答，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各种宗教不是很了解，对自家的朱雀宗陵光神君都只能算是泛信徒，哪有心思去研究别家的经典。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和李红豆在快船上就对大荒文化讨论过，并一致认为华夏龙国有迹可循的历史才不过几千年，大荒在千年神战前有过其它文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当着赵高兴的面和虚影化的李红豆对话，天知道会引出什么祸事。 见诸葛太平不动声色，李红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乖乖闭上了嘴巴。 赵高兴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往另一个蒲团上一坐，笑着对诸葛太平说道： “好了，这地方没有外人，你还想问谣言的事情就尽管问吧。” 诸葛太平略一沉吟，随后摇了摇头。 “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一点就透。” 赵高兴将最后一个蒲团推至诸葛太平脚下： “坐，不必客气。” 见诸葛太平盘起双腿缓缓坐上蒲团，赵高兴自顾自解释起来： “传出去的话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没有提到如意镇、没有提到我们和北境联邦的合作，更没有提到一句补天玉。” “这次行动我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虽然双刀余那边有些疏漏，但影响不大。” “瀛洲不可能因为青龙寮一句话就对南宋开战，何况我放出话是你和清灵儿两个人挑了青龙寮，他们只会认为是青龙寮打算公报私仇。” “不过堂堂一国的猎魔人组织被两个人击破，对方还全身而退，估计麻生道满一时间也没脸去见瀛洲大名们，嘿嘿。” 【这么一看，谣言果然是掩盖真相的最好方法，这种半真半假的话传到瀛洲只怕还会被老百姓添油加醋一番，那麻生道满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李红豆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一招。 “至于北境联邦那边做贼心虚，更不会传什么出格的话。” 说到此处，赵高兴顿了一顿，饶有兴致地看向诸葛太平： “当然，他们把你夸到神乎其神这一点我也是真没想到，你到底对百里家那老妖婆做了什么？” “……露了一张底牌。”诸葛太平淡然回答道。 李红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趣……”赵高兴没有多问： “既然如此，我就顺水推舟，都省了我帮你扬名的力气，还增加了你击破青龙寮的可信度。” 李红豆觉得自己又行了。 “扬名……”诸葛太平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 “帮我扬名，应该不只是要增加可信度这么简单。” “赵高兴，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话一出口，诸葛太平顿觉不妙，自己似乎是受李红豆影响太大了。 “嗯？” 赵高兴像一头猛虎一般向前一扑，双手顺势按住诸葛太平的肩膀，带着十分夸张的笑容边上下打量着对方边说道： “不对劲……我认识的诸葛太平不会这么说话来着……” “你该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第87章 大荒版暖宝宝 诸葛太平一动不动，也不答话，十分平静地看着赵高兴，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赵高兴双眼渐渐眯起，随后吐出两字： “方丈。” 一直低头不语的玄武寺方丈虚渊猛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单手一翻，手中便多了一个紫金钵。 只见他手抓紫金钵高高举过头顶，一道卍字金光直直照在诸葛太平身上。 片刻后，虚渊收起紫金钵，双手合十回了一句： “不是伪装，也没有精神控制的痕迹。” 赵高兴像是松了一口气，用一直紧紧按着诸葛太平肩膀的双手拍了拍对方，随后笑着打了个哈哈： “不好意思哈，最近总觉得周围有些人不太对劲，可能是我多心了，抱歉抱歉。” “不过仔细想来，你这家伙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刚才还要桀骜不驯，所以算是……回归本性了吗？哈哈。” 诸葛太平略一颔首： “监正大人言重，谨慎一点总没什么错。” 一旁的李红豆暗自庆幸，只是露出一点异常就被赵高兴察觉，如果现在掌控身体的是自己，估计应该已经被吊起来拷问了…… “其实吧，咱们私下里不用那么拘谨，我也很欣赏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赵高兴刚退回自己的蒲团上，突然身子一僵，揉着肚子哼哼起来。 “嘶……” 片刻后，哼哼完的赵高兴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虚渊： “方丈，真的没办法吗？” 虚渊无奈摇头： “耶律破军的噬骨极寒劲已至巅峰，老衲也只能慢慢化解。” 赵高兴忿忿道： “啧，一撕破脸就调头来偷袭我，那混蛋不愧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噬骨极寒劲？监正大人是被这功法所伤？” 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诸葛太平突然插了个嘴，同时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了一叠画有朱雀纹路的符纸。 “这是清灵儿所绘，平时贴在身上有驱寒暖身的作用，如果遇到被噬骨极寒劲所伤之人或有奇效。” 【大荒版暖宝宝……】李红豆虚影无声吐槽。 “啊，对哦，我都忘了你们是朱雀宗唯二的传人，陵光神君的功法专克耶律破军那混蛋，可惜朱雀宗已经……” 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的赵高兴接过符纸，十分高兴地拉开自己的衣服。 只见他的整个腹部都呈现出紫青之色，一层薄霜覆盖在皮肤上，丝丝白色的寒气不断冒出，让本就阴冷的隐秘房间更冷上了几分。 “原本我想和你一起去处理接下来的任务，但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这事儿不要说出去。” 赵高兴边叽叽歪歪，边抽出一张符纸往肚子上一贴。 符纸上的朱雀纹路骤然亮起，随后整张符纸都盖上了一层薄霜，手指轻轻一碰就碎成了冰渣子。 【果然是很劲的寒气，你没死真是奇迹……】 李红豆再次无声吐槽，暗戳戳搞事的老阴比行径加上那种同类相斥的微妙厌恶感让她对赵高兴没什么好印象。 “舒服多了，谢谢。” 赵高兴手上不停，把符纸一张一张往肚子上贴： “作为回报，我顺便说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朱雀宗是被三个强大的邪物共同摧毁的。” “三个强大的邪物？”诸葛太平立刻认真起来： “怎样的邪物？” “唔，我们潜伏在朱雀山附近的探子当时只看到山顶的朱雀宗突然电闪雷鸣，随后一个巨大的火球当空炸开，三只邪物的身影从火球中跳出……” 诸葛太平边听边思考，朱雀宗是后蜀猎魔人的主要来源，南宋有探子安插在附近并不奇怪。 “那三只邪物气势惊人，探子不敢靠近，只能看着它们逐渐远去。” 诸葛太平再次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能潜伏在朱雀山附近的探子实力不会太弱，修为至少是四转以上，还要有隐藏气息的手段辅助，连他都不敢靠近观察，说明那三只邪物不是一般强大。】 【也是，朱雀宗内强者无数，一般邪物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摧毁宗门了。】 【可惜自己下山除魔来晚一步，赶到已成废墟的宗门之时只能从尸山血海中循着痕迹找到倒在山脚下的清灵儿，不然至少能记住三个邪物的模样。】 想到这里，诸葛太平心中不无遗憾。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邪物离开后，探子偷偷摸上已成废墟的朱雀宗，发现有个陌生人神情呆滞地站在碎砖破瓦上。” 赵高兴的讲述打断了诸葛太平的回忆。 “正当探子想再靠近一点的时候，那陌生人就凭空消失了，探子一度认为这可能是他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看错了。” “南宋的探子一向以眼力见长，不太可能会看错。”诸葛太平继续追问道：“那陌生人长什么样？” 赵高兴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距离太远，探子说自己没看清，只依稀感觉应该是个男性，不过对方身上的衣袍很有特点，左黑右黄，夜色之中似乎还有点点星光闪烁。” 诸葛太平和李红豆闻言心中一惊，这衣袍他们很是熟悉，难道那个陌生人会是失踪的截天教尊？ “大概一个时辰后，你回了朱雀山，探子向我汇报了你的情况，这也是我第一次留意到你的存在……” “监正大人！” 诸葛太平突然插嘴：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赐福能力？” “嗯？” 赵高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话题： “赐福？不清楚，具体说说。” “唔……”诸葛太平尽可能寻找着准确的描述： “类似于未经修炼的普通人就能获得的，和各种功法相媲美的奇特力量。” 赵高兴还在思考，一边的虚渊方丈却开口回答道： “这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成为神灵的眷者，获得神灵的一部分力量或是法宝，另一种就是误食邪物却没有失控的极少个例。” “你要给这种力量起个名字叫赐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赵高兴补充道： “因为名字只是为了交流起来方便而产生的代指，可能同一个东西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名字也很正常。” 【这样看来，面前两位南宋顶级战力也不知道赐福相关的信息……】 诸葛太平心下了然： 【不过截天教和白莲宗都说赐福能力是各自神灵的恩赐，难道事实果真如此？“不死之王”的赐福也是来自于千年神战之前的某位神灵？】 第88章 另一个末日 “要不然再问问他们千年神战之前大荒的历史？”李红豆的想法和诸葛太平差不多。 见诸葛太平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赵高兴不禁好奇道： “怎么突然问我们这个问题？” “和那个陌生人有关，但既然两位都不清楚，那就让我自己慢慢探查下去就是了。” 诸葛太平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深入探讨。 因为刚才被赵高兴钳制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与其在他们面前暴露太多不确定因素，还不如有空的时候去内库自己找资料查。 “言归正传……” 赵高兴又坐回到自己的蒲团上，接着伸出一只手： “补天玉呢？” 诸葛太平将那黑色玉石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双手呈交给赵高兴。 赵高兴接过补天玉，只粗略看了一眼，便直接递给了虚渊方丈。 虚渊稍稍灌输了一点灵力进去，黑色玉石上顿时亮起两个金色大字《精进》。 他点点头，对赵高兴说道： “不错，确实是成熟的补天玉，而且不是百里家那一块，看来事情真如监正大人你推测的一般……” 赵高兴摆摆手： “那可不一定，推测毕竟只是推测，我还是想听听当事人的亲身经历，很多有趣的东西就藏在细节里。” “诸葛老弟，请你把到达冲氿岛以后的发生的所以事情都详细给我们讲一讲。” 诸葛太平略一思索，开始讲述起从一个月前自己和清灵儿离开南宋，到最后快船冲破迷雾之间的经历。 不过他隐瞒了一小部分，包括自己邪物化的能力，和吸入炫彩雾气后“穿越”到现代社会的种种，只说自己在不慎被雾气扑脸后晕了半个月。 “唔……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等了半个月。” 赵高兴用大拇指将两撇胡子各刮了一遍： “既像气体又像液体的炫彩雾气……我倒是见过。” “竟有此事？”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心中同时一喜。 寻找“无定之雾”的相关情报，好让李红豆利用破界石带着老院长返回华夏龙国，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他们原就打算在见完赵高兴后去钦天监内库好好查一查，没想到这情报现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敢问监正大人对此物可有了解？” 诸葛太平小心试探道。 赵高兴两手一摊并耸了耸肩： “抱歉，不是太了解，只知道吸入这种雾气的人虽然不会立即死亡，但会陷入长期的昏迷状态，如果没人照顾，不用多久就会肉体衰竭而死。” 【就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心下明了，不过知道吸入雾气后的正常反应……好像也没什么用。 李红豆明确记得自己是在华夏龙国钦天监总部“穿越”的，就算那边的身体暂时成了植物人，胡伟巫瑜还有其他人肯定会好好照顾她，这点她一点都不担心。 【不过老院长为何会连人带魂一起来到大荒？】 李红豆一番琢磨后觉得十有八九是破界石的作用…… 而诸葛太平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穿越”到现代社会那段时间，给清灵儿和百里飘雪添了多少麻烦。 尤其是清灵儿，在自己“回魂”以后身体状况毫无异常，还能充满活力的去完成任务，说明她对自己的照顾可算无微不至。 想到这一点，诸葛太平莫名有了一种亲手带大的妹妹在反哺自己的微妙感觉，这感觉让他嘴角微微向上动了动。 随后他思索片刻，继续追问道： “监正大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此物？” “战场，死了很多人的战场。” 赵高兴双手抱胸，回忆着他刚抵达后蜀战场时的亲眼所见： “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颜色从士兵身体里一丝丝飘出，最后积少成多，凝聚成型。” 【战场……】诸葛太平想到之前和李红豆对无定之雾生成原理的猜测： “是从死去的士兵身上飘出的吗？” “不完全是。” 赵高兴回答道： “死的、活的、受伤的、没受伤的、敌方的、我方的……都会生成这种雾气。” “我本来有些在意，但身边的一转境老兵却告诉我不用理会此物，等下一波冲锋发起，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自然会一个接一个吸入这种在战场上游荡的炫彩雾气。” “寻常士兵没有修为，压根就看不见这雾气，而且此物影响范围有限，在动不动几千几万人赴死的战场里多倒下十几个人根本看不出区别。” “果不其然，炫彩雾气生成没多久，就被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吸收殆尽，我一看此物对战局没什么影响，也就没再注意了。” “你吸入雾气后真的没发生什么特别之事？” 讲到此处，赵高兴不禁有些怀疑： “据我所知，那些士兵可没有一个能自行恢复意识的……” “他们大多都死在战场上了吧？”诸葛太平淡然回答道： “也许再坚持一些时间就会有人恢复意识，但样本太少，我们无法证明这一点。” “也对。”赵高兴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炫彩雾气对大荒的影响还不如一只邪物，既然你没什么后遗症，就不去纠结它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 他伸手拿回虚渊递过来的补天玉，一边看着上面的《精进》二字一边解释道： “这块黑色玉石，才是你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 尽管看过了相关记忆，但李红豆依然是一头雾水。 在离开南宋前，诸葛太平收到的任务只不过是“去冲氿岛和北境联邦狩魔庭的天级猎魔人汇合，一同调查如意镇镇民消失之谜”，一个字都没提到这个什么补天玉。 他身边的诸葛太平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赵高兴，仿佛在等待对方自行解释一切。 出乎意料，开口解释的并不是赵高兴，而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玄武寺方丈虚渊。 他停下转动念珠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诸葛太平，缓缓吐出四个字： “末日将至。”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大荒再次听到这四个字。 左手食指上的“无瞳之眼”微微震动了一下，诸葛太平回过神来，情绪少见的有些激动： “方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89章 传家宝 “一个多月前，老衲在玄武寺打坐入定之时听到了来自济世罗汉尊者的神谕。” 方丈虚渊在“济世罗汉”神名后加了个“尊者”的称谓，以表崇敬： “祂说大荒即将崩溃消散，唯有找到十二块补天玉，并于大荒中心运转特定的法阵仪式方可阻止末日降临。” 【大荒即将崩溃？这和现代世界那边的末日预言好像并不相同……】 李红豆作为一个现代人，知道每颗星球都和人类一样是会老化衰变的，这样看来，大荒的创世神话也有一定的科学道理。 通常老化衰变到极限前应该有些前兆，不过在大荒十二国这样修炼者繁多的世界里，也不能完全用科学去解释。 毕竟每条灵脉的枯竭或者暴走都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天知道大荒这么多年默默承受了多少。 “事关大荒存亡，老衲第一反应便是询问是否可以联合其它国家共同寻找补天玉，但尊者表示其余神灵不可信任，只能由我们自己将十二块补天玉集齐，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因为修补大荒的法阵仪式还可以用来强化神灵，大幅度强化，老衲相信尊者不会罔顾苍生，任由大荒崩溃，但其祂神灵……就说不准了。” 这个说法诸葛太平不难理解，七神之间互不相让，明争暗斗数千年，既然出现了这样的重大变故，神灵们一定会借机扩张势力打压对手。 如果一定要从七神中选择，诸葛太平首选以“慈悲”着称的济世罗汉，其次是本家的陵光神君。 因为比起以“凶暴”着称的海神睚眦或以“残忍”着称的八俣远吕智，济世罗汉和陵光神君显然靠谱多了。 “补天玉……有十二块？” 诸葛太平推测道： “也就是说，每个国家对应一块？” “理应如此。” 虚渊用了“理应”二字，表示他也只是推测： “据灵宝斋记载，此物乃是大荒诞生之初由创世之神身上的十二条主灵脉凝结而成，不仅储存了强大的灵力，成熟后更能化作有特殊功能的法宝。” 【所以说，那个法阵仪式相当于将补天玉储存的灵力倒灌，强行让大荒“重返青春”……】 李红豆突然想到了现代世界里给烧伤患者植皮，如果用患者自己的皮肤就很少会有排斥反应……这边大概也是同样的意思。 诸葛太平进一步推测道： “灵宝斋有过记载，说明补天玉曾经在大荒出现过，可当时没多少人留意此物。” 虚渊点点头： “灵宝斋记载中的编号是‘叁又肆拾柒附壹’，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灵宝斋会将现世的法宝都给予标记编号，开头的数字从一到五依次代表了这件法宝功能强大与否，中间的数字就是纯粹的编号，而末尾的数字从一到五代表了这件法宝的副作用大小。 这样的编号非常实用，就以补天玉的编号为例，“叁又肆拾柒附壹”表示这件法宝几乎没有副作用，但本身功能也不是很强大，最多算是一件中等偏上的法宝。 原本这样的法宝并不会引发大规模争斗，可谁也没想到它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为大荒抵抗末日的关键。 如果灵宝斋知道了这件事，只怕补天玉开头的数字一定会变成“伍”。 虚渊接着说道：“如果老衲没猜错，大荒七神应该是在同一时间得知了补天玉的重要性，然后将此事告知各自的信徒。” “这一点我能证实。” 赵高兴接过话头： “因为就在方丈将此事告诉我的三天后，北境联邦狩魔庭的议会长耶律破军就派人秘密联系我，以停战两个月的条件换取钦天监的帮助。” “他说冲氿总督府秘密委托狩魔庭调查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案，刚好百里家有个传家宝可能与此案有关，他想借机找回这件宝物。” “但如果青龙寮有所察觉，一定会来干涉，甚至倾巢而出，他知道光靠自己无法拖住青龙寮，于是就来找我帮忙。” “我当场和他订了个契约，要我帮忙可以，但我们钦天监会同时派出一个擅长破案的玄级猎魔人，这次任务里如果拿到百里家的传家宝我们双手奉上，其它战利品则各凭本事。” 讲到此处，赵高兴十分高兴地笑了笑： “顺便一说，我知道你的修为已至四转钢筋铁骨之境，完全可以在‘地’级猎魔人里拥有一席之地。” “如果算上你瞒着我的那些底牌，和‘天’级的百里飘雪交手应该不落下风……可我却一直把你压在‘玄’级，就是在等一个让你扮猪吃老虎的机会。” “说得好听，玄级的俸禄和天地两级能一样吗？” 听到这话，李红豆立刻忿忿不平起来： “这货就应该被吊在路灯上，诸葛兄你说是不是？” “所以钦天监给我发的都是双倍俸禄。” 诸葛太平这句话说得非常自然，既回答了李红豆，又接过了赵高兴的话头。 “那是，我可不像西萨摩那些奸商，一点都不懂得知人善用。” 在赵高兴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李红豆虚影凑到他面前竖起了两根中指。 然后李红豆突然发现赵高兴的两撇胡子和自己的中指长度差不多，这个新发现让她立刻找起了乐子。 诸葛太平看着李红豆虚影绕到赵高兴身后，用两根中指盖在了对方的两撇胡子上，还随着赵高兴说话一抖一抖的，差点一口气没憋住。 为了维持自己的正常形象，诸葛太平赶紧问了一句： “百里家的传家宝就是十二块补天玉之一？” “不错，虽然耶律破军遮遮掩掩，但其实我们南宋的探子早就汇总过北境各大世家的情报，包括百里家有块补天玉的事情。” 赵高兴说话间带上了一点鄙视的语气： “他大概猜到我已经知晓了补天玉的重要性，所以又在契约上加了一条，让我不能告诉你任何破案以外的事情。” 【可惜百里飘雪很快就暴露了耶律破军的那点小算盘……】 诸葛太平一下子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就是我被从头瞒到尾的原因？” “就是这样，我可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哈。” 赵高兴大方承认，随后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不过我坚信以你的能力，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能自己查出来。” “另外，耶律破军既然加了一个条件，那我也顺水推舟，要求再加一个黄级猎魔人配合你。” 【黄级猎魔人，说的就是清灵儿了吧……】 李红豆终于玩厌了赵高兴的胡子，以虚影状态整个人骑在对方肩膀上仔细听着。 “那老小子一听只是加个黄级猎魔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却没想到清灵儿才是我的杀手锏，要知道我只答应什么都不告诉你，却没说不能告诉清灵儿，哈哈哈。” 赵高兴像是高兴到了极点，乐得直拍大腿： “所以我刚探查出北境联邦派去的天级猎魔人是百里飘雪那个老妖婆，就给了小清灵儿专门克制百里家功法的龙宫宝盒，让她在百里飘雪对你们发难的时候使用。” 李红豆回想起清灵儿在查案中的一些别扭表现，要让这个不擅长说谎的小姑娘保守秘密还真是为难她了。 【赵季竹带着百里家旁系的遗孤潜逃至冲氿岛老家，这件事无论对于哪个猎魔人组织来说，只要认真调查都不难查到……】 诸葛太平思考了一阵，觉得赵高兴这番安排似乎有个很大的漏洞： “监正大人，你是怎么能肯定如意镇里没有百里家的补天玉，又是怎么能肯定我能拿到另一块？” “我不能肯定，只是赌了一把。” 赵高兴的回答让诸葛太平眉头微皱： 【南宋钦天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反过来让北境联邦成功拿到了一块……甚至是两块补天玉，那区区停战两个月的条件是不是太失策了？】 赵高兴知道诸葛太平并不喜欢“赌一把”这种行为，所以特地解释道： “前面方丈说过，成熟的补天玉能化作有特殊功能的法宝……” “而我曾经在钦天监的卷宗里读到过冲氿岛第一任总督，也就是赵季竹先祖对‘不死之王’的记录。” “这位赵家先祖是整个大荒和不死之王正面冲突最多的人，所以他的记录很有参考价值。” “他在记录中提到，不死之王的坐骑‘千里白马’是一块黑色玉石所变，可惜这块玉石随着不死之王的陨落也消失了。” “他猜测这块玉石应该和不死之王一起藏在冲氿岛的地宫之中，但却只留下了记录，并未主动去寻找。” “一来是因为他很尊敬这位对手，不忍打扰对方安眠，二来是因为他虽知冲氿岛地宫是在如意镇地下，但出入口早已被断龙石封死，盲目挖掘很可能引起如意镇塌方。” “我看完这份记录以后，觉得那会变形的黑色玉石大概率就是补天玉，而且直觉告诉我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案多半和不死之王的地宫有关，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情报差吗……】 诸葛太平略一思索： 【赵家先祖这份记录只有钦天监留存，其实在我出发探案前赵高兴就已经推测出概率最大的结果，胜券在握的赌局还真算不上赌局……】 不死之王这块补天玉的来历算是解释清楚了，可诸葛太平依然有些疑惑： “那……百里家的补天玉怎么说？” 赵高兴伸出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这就要问你自己咯。” “嗯？”诸葛太平闻言一愣：“什么叫问我自己？我见过那块补天玉吗？” “是的。”赵高兴十分肯定：“你见过。” 第90章 天经地义 那一天，郝大壮起得很早。 他妻子上个月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这段时间郝大壮总是边干活边乐呵，特别有精神。 不过刚生完娃的女人肯定不能和平常一样靠缝缝补补做点零碎话来补贴家用，加上坐月子的开销，让只有半亩地可种的郝大壮家掏空了本就不多的积蓄。 于是他只能每天去村外砍柴赚点外快，辛苦是辛苦了点，但对父母早已去世，三代单传的他来说，有了后代就是天大的喜事，就算死后下到阴曹地府也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抬得起头来。 郝大壮起床后看了看熟睡的妻儿，脸上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借着一点朦胧的光亮出门打水洗脸，背上砍柴刀沿着小路向村外走去。 村外树林外围能用的柴火基本上都被村里人砍完了，为了不让树林一次绝了苗，也为了防止自己来年还要来砍一波，他这次特地早起进入了树林深处。 【听说树林深处有狼群出没……】 郝大壮心中有些忐忑，但迫于生计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 幸运的是，他不仅没遇到狼，还逮到一只大肥兔，这让他喜出望外，把兔子挂在身后满满的柴火上打算就此回村。 刚走两步，他就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郝大壮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那是一摊还在流动的鲜血，从草丛里流淌到了他的脚下。 他顺着血迹拨开草丛一看，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年老北境人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缓缓起伏，貌似还有一口气。 尽管郝大壮只是个普通农人，但也会经常磕磕碰碰受点伤，所以进树林深处砍柴的他身上带有一些乡村里常用的止血草药。 他解开那北境人的衣服，发现伤口不算很深，郝大壮二话不说，嚼碎了草药敷在对方伤处，又撕开了自己的粗布衣服用作绷带，将不再流血的伤口紧紧包住。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发现这个北境人似乎很面熟，像是几年前搬到村里来的那大户人家的家主。 不过这户人家一向深居浅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露上一面，郝大壮也不敢肯定。 那北境人悠悠醒转，看清郝大壮的模样后双眼骤然亮起。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用带有北境口音的汉语问道： “你是我们村的……大壮对吧？记得你上个月刚添了个儿子，我听管家提起过这件事……对了，我姓贝，贝壳的贝。” 郝大壮点点头，同时在心里琢磨起来： 【好像这位北境来的贝老先生确实是村里大户的家主，不过他怎么会受伤倒在这里？】 “我好像从山坡上摔下来，被一块锋利的石头划伤了。” 贝老先生浅蓝色的眼睛看向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同时对郝大壮诚恳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 郝大壮砍柴种地这么多年，并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所以他觉得那伤口不像被石头划伤的，更像是刀伤。 不过大户人家的事，自己最好不要管太多，既然人已经救下来了，那深入调查就是官府的职责。 为了防止狼群袭击，郝大壮邀请这位贝老先生一同回村，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在原地打坐调息能更快恢复。 郝大壮虽然不懂修炼者的事情，但多少听过一些传闻，既然对方这么说，自己也不打算强求。 …… 一个人走出树林没多久，他就看到了远处飘向天空的滚滚浓烟。 郝大壮心中一惊，他知道浓烟起处是小村的方向，连忙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刚到村口，他就看到了不少熟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各处，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正在放火烧村。 郝大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全身不停打战，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他张大嘴巴想大声呼喊，却只能发出“哑……哑……”的声音。 突然，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又能动了。 他疯狂地向自家所在的方向狂奔，却因为脚步不稳跌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次他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般咬着牙爬起，短短数百步的路，他却觉得自己跑了许久许久。 就这样连滚带爬，郝大壮终于站到了已经成为一堆破砖碎瓦的“家”门口。 妻子衣不覆体，斜斜倒在那半亩小菜地前，她的肠子从身体里流出，鲜血渗进了菜地…… 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山贼挑在刀尖，那山贼桀桀怪笑着，一刀砍在还在焖烧的废墟上，郝大壮人生里唯一的希望变成了两瓣。 “咿噫啊啊啊啊————” 郝大壮崩溃了，他猛地拔出砍柴刀，大叫着向背对着他的山贼砍去。 那山贼猝不及防，被砍柴刀劈中头颅，瞬间红白四溅。 用力过猛加上急火攻心，郝大壮被倒下的山贼绊了一跤，摔到地上晕了过去。 …… 郝大壮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躺在破庙里的干草堆上，而贝老先生就坐在他身边，仿佛那令人崩溃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 “这是梦对不对，贝老先生，求求你和俺说这是一场梦……求求你……” 贝老先生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郝大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放声嚎叫、掩面痛哭、不停以头撞墙，手指胡乱抓着身下的干草和碎石，直到指甲裂开、满头鲜血，才慢慢平静下来。 “人的一切痛苦，其实就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说完这句话，贝老先生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在郝大壮身边，又拿出一把小型手持火枪压在了银票上，然后便转身离去。 郝大壮一动不动，瘫坐在干草堆里，无神的双眼望向一旁“济世罗汉”的破败神像。 这个神像似乎非常陈旧，和他平常所见不同，头上一正一反雕刻着两张脸，一面法相慈悲，一面金刚怒目。 六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他收起身边的两件物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离开了这间破庙。 他回到小村废墟，将村民们支离破碎的尸身一块一块亲手搬到村口的百年槐树之下，然后放进刚挖好不久的坑洞中。 可当他抱起那小小的两瓣肉块，还是忍不住跪倒在地，双手不停颤抖，仿佛手中染血的襁褓，重逾千斤…… 他哭哑了嗓子，流干了眼泪，最终强忍着伤痛，让所有能找到的村民都入土为安了。 没有墓碑，郝大壮只能折下一根槐树枝插在巨大的坟包前，接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俺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 郝大壮刚进入南宋都城临安准备打探一些消息，就看到一队兰陵郡守备营的士兵押解着那伙烧了他村子的山贼往刑部大牢走去。 据周围知情人说，这伙以“断门刀”张大虎为首的贼寇作恶多端，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想必不用几天就会处斩。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郝大壮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稍稍冷静下来以后，他决定亲眼看着这些贼寇得到应有的下场，以慰众乡亲在天之灵。 心下稍宽的郝大壮从商号兑换了一些现银，换了身衣服，然后找了离刑部大牢最近的客栈住下。 在等待的日子里，他采购了不少纸钱之类的烧化之物，又去对比了好几家棺材铺，想着大仇得报之后回村口好好祭拜一下死去的乡亲，尽可能置办一些棺木，弄块碑，最好再请和尚老道为他们超度一下……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郝大壮不仅没等到朝廷的动静，反而经常见到一群书生打扮的人在临安城里到处宣讲废除死刑的好处，还为那群贼寇所做之恶找了诸多理由。 他感到十分不解： 【杀人偿命不应该天经地义吗？连他这样没什么文化的农民都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会有人同情那些靠杀害无辜者为生的山贼？】 几天以后，让他更不解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朝廷没有因此废除死刑，但迫于种种压力只得将那伙山贼关入郝大壮村子所属的兰陵郡十三号地牢，定轴收监。 郝大壮感到绝望的情绪在一点点蚕食自己，他听说南宋皇帝刚驾崩不久，新帝即将正式登基，而封禅大典举行之时往往会大赦天下一次，届时自己很可能将永远看不到那伙山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瞪大双眼躺在床上，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仇恨、愤怒、不解，种种情绪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他的理智，耳边乡亲们凄惨的呼号不断回荡。 “人的一切痛苦，其实就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突然回忆起了贝老先生的这句话，颤抖的手缓缓摸向怀里那把和银票放在一起的小型手持火枪。 握住火枪枪柄的手不再颤抖，他也隐隐有了一个计划，一个被痛苦填满的复仇计划。 第91章 可笑的胖子 兰陵郡地牢里新进来一个足有两人宽，胖到走不动路的胖子。 据捕快说，此人是因为吃饭没给钱才被抓的。 胖成这样还要吃霸王餐，地牢里从囚犯到狱卒都拿这胖子当成了笑话。 由于地牢中完全没有这胖子能穿下的囚服，狱卒只能用一块破桌布给他当囚裤，让他光着膀子进了中央最大的那间牢房。 这间牢房里已经有了四名囚犯，一个灰白头发的年轻人盘腿坐在角落，另外两人簇拥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长着一下巴络腮胡的壮汉，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对新来的胖子上下打量。 胖子非常艰难地坐到地上，带着一脸憨厚的表情，也打量起了自己的狱友。 所有人都注意到，胖子两侧腰间各有一条看起来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一个狱卒打趣说这是吃了太多把肚子撑破后才留下的，这个说法引起一阵哄笑，胖子毫不在意地拍拍肚子，也跟着傻笑起来。 “你笑个屁！” 络腮胡壮汉突然起身，一脚踢在胖子脸上。 胖子顿时鼻血直流，边发出猪叫一般的哀嚎边掩面倒在了地上。 络腮胡壮汉笑得更开心了，正在值班的狱卒完全不闻不问，依然喝着酒吃着夜宵。 刚才簇拥着络腮胡壮汉的两人走过去，一把扯起胖子的头发，恶狠狠地警告道： “被名震南宋的‘断门刀’踢上一脚是你的福气。” “我们是兰陵郡声名远扬的绿林好汉，这个地牢里除了你和那个灰发小子，关的都是我们的人，既然进了地牢就要懂这里的规矩，明不明白？” 似乎被吓傻的胖子连连点头，卑微到极点的样子又引得山贼和狱卒哄堂大笑。 络腮胡壮汉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快活，导致话也多了点： “混绿林有什么不好？又自在，来钱又快，就算失手算被朝廷抓了，托关系上下打点一下就是，不比老实过日子强的多？” “那北境来的大户富到流油，就算打通关系用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够兄弟们几年挑费，还能帮花皮子出口怨气，这趟买卖就算再蹲一年大牢也tm的值了。” 那些早就被知会过的狱卒很明显也捞到了不少好处，不仅对络腮胡壮汉嚣张跋扈的态度无动于衷，还对他们称兄道弟。 这伙山贼现在的日子过得仿佛比在外面还滋润。 络腮胡壮汉又在胖子身上找了不少乐子，可怜的胖子脸上又是鼻血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浑身紫一块青一块，很是狼狈。 就在胖子的哀嚎声越来越低的时候，一道刀锋般凌厉的灵力划过牢房地面，将地上的干草整齐切断。 络腮胡壮汉见状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角落里的灰发男子后回到了自己的铺盖上倒头便睡。 胖子似乎看到了救星，挣扎着爬到了灰发男子那个角落，另外两个山贼果然有所忌惮，也不再靠近，边说着“玩累了”边走回络腮胡壮汉身边躺下。 时近三更，地牢里从狱卒到囚犯都已经睡熟，鼾声此起彼伏，闭目养神的灰发男子突然感觉身前有些异常，结果睁眼一看就看到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那傻气憨厚的胖子侧躺在自己身前，正面和自己四目相对，只把后背留给其他囚犯。 胖子紧咬牙关，表情十分痛苦地撕开了他左边腰间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黄色粘稠的脓水混着鲜血不断冒出。 他脸色煞白，直冒冷汗，但愣是连痛哼声都没有发出一丝，就仿佛之前挨打时喊出的哀嚎都是故意为之。 灰发男子不知对方用意，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发现灰发男子已经察觉后，胖子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嘴上比了比，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看着胖子强扭出来的，比鬼哭还难看的笑容，灰发男子没有感受到胖子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胖子继续把伤口撕大，灰发男子耳聪目明，并未睡去的他即使在鼾声此起彼伏的黑暗地牢中，也能分辨出血肉被一点点撕开的轻微声响。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比起刺啦一下直接撕开，这种长时间的痛楚堪比酷刑。 灰发男子本想闭上眼睛，又觉于心不忍，所以他干脆一直睁着眼睛和胖子对视，不知道能不能为对方分担一些痛苦。 终于，胖子缓缓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从撕到足够大的伤口中伸手探进硕大的肚子，然后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灰发男子。 灰发男子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悄为对方打开了沾满血水和脓水的油纸包。 里面是一把小型手持火枪，看起来已经上好了弹药。 胖子不顾腰间还在冒出鲜血的伤口，伸出左手将那把小型手持火枪轻轻握住，然后缓缓转身，瞄准了身后不远处睡得死死的络腮胡壮汉。 “砰!” 一声枪响如惊雷般炸醒了地牢中的狱卒和囚犯。 “断门刀”张大虎已经中弹身亡，他的头盖骨被掀飞一块，红白之物溅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 狱卒和囚犯还没从睡梦中彻底回过神来，就听见有人在狂笑，尽管是笑，却笑得撕心裂肺，仿佛是深渊地狱里传来的鬼哭。 他们一个接一个迅速起身，循着声音往地牢中央那最大的牢房里看去。 他们看到那原本胆小憨傻的胖子面目狰狞扭曲，坐在牢房角落狂笑，手中还有一把不知哪来的小型火枪，左边腰上的伤口脓血直流，还露出了一截肠子。 忽然，狂笑声戛然而止，胖子狰狞扭曲的面容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就在同一时间，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枪口，对准了牢房里的另外两个山贼。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山贼心口中弹，倒飞着撞在了张大虎的尸体上，心脏碎裂加上惊吓过度，鲜血迅速逆流而上堵住了他们的气管，让他们死得极其痛苦。 灰发男子知道，这种小型手持火枪最多预装填三发弹药，在其他山贼反应过来后，胖子就将遭到极其可怕的报复。 他本来不想在地牢里惹事，但遇到这种情况…… 【必要时就大闹一场，带上小师妹逃到北境联邦，或者再北一点去圣古斯塔，反正自己早已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胖子手中应该只有三颗弹药的小型火枪还在不断开火，枪声一下一下在地牢里回荡，就像丧钟的鸣响一般，每一声都带走了一个罪恶的灵魂。 就算灰发男子经历过大小场面无数，也只能瞪大双眼看着胖子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里面无表情地先击杀了所有想逃跑的狱卒，然后杀光了所有被关在牢房里的山贼。 不久前还在拿胖子当笑料的兰陵郡十三号地牢，现在只剩一片狼藉。 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各种粘稠体液胡乱飞溅，地上、桌子上、台阶上……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尸体，好几个山贼死前失禁，散发出阵阵恶臭…… 天亮后，换班的牢头下到十三号地牢，一见这个场面，立刻连滚带爬溜回了衙门叫人。 兰陵郡郡守立刻派了一整支百人守备队伍，加上衙门里当值的黄级猎魔人，以讨伐邪物的架势冲进了地牢。 然而他们并未遇到任何抵抗，在牢头哆哆嗦嗦打开灰发男子所在的牢房后，胖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面带笑容，平静地将小型手持火枪递给了他。 一把最多装三发弹药的火枪是如何杀死这么多人的？ 兰陵郡郡守听闻事件经过后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只能将此事原本上报，然后遵循上面的旨意将凶器重重封锁起来。 这件案子惊动了朝野，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们很难想象，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老百姓，为了复仇，能忍受多么巨大的痛苦，又会作出怎样惨烈的牺牲。 第92章 空虚 此时兰陵郡十三号地牢里的囚犯，只剩下灰发男子和那个胖子。 新来的那批狱卒胆战心惊，但又不敢违抗上面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给这两个囚犯加上了沉重的枷锁和脚镣，同时用特制的钢扣扣住他们的琵琶骨，阻碍灵力运转。 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两个囚犯一点都没反抗的意思。 不仅如此，据说独自一人杀光他们同僚的那个胖子还一直在笑，就连晚上睡觉都会时不时笑出声来。 尽管这样的胖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左侧腰间还在流脓的伤口时刻提醒着新来的狱卒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啊，嘶……” 第二天晚上，胖子又在睡梦中乐出了声，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我并不擅长治疗方面的功法，这一点完全不如小师妹，而且灵力运行有阻碍……” 也不知道是一直没睡还是被胖子吵醒的灰发男子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双手掐了个诀，放出数只比麻雀还小的火鸟。 “但应该多少能为你减轻一点痛苦。” 火鸟盘旋了一阵，虽然没能愈合伤口，但周围的脓水和腐肉还是被消去了很多。 胖子脸色依然很差，不过还是挂着笑容对灰发男子点头表示感谢。 “我叫诸葛太平。” 两人终于有了交流的余地，灰发男子先是礼貌地自报家门，然后问出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的问题： “你和那些山贼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用这样的方式复仇？” 胖子说他叫郝大壮，包括他自己的妻儿在内，全村人都惨死于这群山贼之手。 他觉得那些在临安城各处喊着废除死刑的书生，还有一些在朝堂之上和他们配合的官员都是被收买的，如果再拖久一点，这群山贼搞不好就会受大赦天下影响被释放。 到时候他这样一个普通农人，就绝不会再有为乡亲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幸他还有一把枪。 于是他买来很多米面肥油，天天吃到吐，吐了继续吃，他本身正值壮年，吸收极好，没多久就胖成了这样。 之后他找到一个手段高超的地下郎中，让对方挖出了自己的肥肉，再把用油纸包好的火枪塞进了肚子，为了不显得突兀，他还拜托郎中在肚子另一侧也开了个洞。 等两边伤口稍稍结疤，将好未好的时候，他又故意去离兰陵郡十三号地牢最近的大酒楼吃了一顿不要钱的大餐，果然被大酒楼的掌柜找熟悉的差人直接送进了地牢。 后来的事情，现在连兰陵郡街边的乞丐都知道了。 这就是他的复仇计划。 尽管郝大壮讲述起来轻描淡写，但亲眼目睹他撕裂伤口的诸葛太平知道这短短几段话里充斥着多少仇恨与痛苦。 不过郝大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把火枪能击杀所有山贼，他之前有去黑市买了一些弹药，然后做过瞄准和射击的练习，知道这把枪只能装三颗弹药。 所以他原本的目标只不过是山贼头领“断门刀”张大虎，如果能再杀两个就当是赚了，完全没想到能让对方全灭。 他说自己当时一心只想要报仇，只想要把仇人全部杀死，然后就引发了奇迹。 诸葛太平估摸着那把火枪可能是某种法宝，那一晚郝大壮忍受的痛苦突破了自身极限，潜能激发体内灵力，同时激活了法宝的力量…… 不过这细节对他和郝大壮都不重要了。 因为朝廷居然派出了一名御医来给郝大壮治疗伤势。 这让郝大壮觉得是不是那废除死刑的事情尚有余波，山贼们没享受到，自己反而能因此获得一条生路。 他现在大仇已报，心里已经没了牵挂，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好好活下去，最好能重整那个变成废墟的小村庄。 但诸葛太平觉得没这么简单，郝大壮的复仇不但把某些人暗地发财的路子给断了，影响还很深远。 如果这次把郝大壮就这么放走，只怕以后依样画葫芦的人会越来越多，迟早会天下大乱。 朝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治疗郝大壮，多半是要当着众人面，杀鸡儆猴。 一念至此，诸葛太平开始暗暗积累灵力。 …… 几天后，狱卒带来了郝大壮的处刑通知，这次再也没有什么书生为他喊着要废除死刑，这个普通农人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押送到了刑场。 正午已过，一个身穿白衣，正气凛然的年轻侠士从刑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跃至高台上的郝大壮身边，厉声质问道： “你杀了这么多人，只为满足自己的复仇之心，和那群山贼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你难道不会感到空虚吗？” 郝大壮抖落了挂在身上的烂菜叶，笑着直视对方双眼： “俺只是个农民，不知道大侠你是什么意思，俺只知道，如果俺没有复仇，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全村乡亲带血的脸。” “而现在，每次俺闭上眼睛，都会看到那些山贼惨死的一幕，俺没有感到什么空虚，只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只要俺多活一天，这种快乐就会伴随着一天，连睡觉都会笑出声来，简直开心到了极点，什么空虚，俺一点都不懂。” 白衣侠士摇摇头，叹息一声后从高台跳回人群之中。 监斩官随后扔出令签，刽子手举也跟着起大刀，眼见郝大壮马上就要人头不保，围观群众在一些人的带领下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 就在此时，围在刑场四周的官兵之中突然飞出三人，其中一个直直撞向刽子手，使得他连人带刀摔在了地上。 “什么？” 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愣，随后监斩官第一个大声喊叫起来： “劫法场啦！有人劫法场啦！” 郝大壮定睛一看，发现中间那名官兵头盔下居然是自己熟悉的面孔。 但他没有发出声音，硬是把“诸葛太平”这四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漠视王法之人！就让我白羽枭来会会你！” 那先前上台指责郝大壮的白衣侠士高高跃起，双手之上多了一对精钢爪套，如猎鹰一般扑向前来救人的诸葛太平。 诸葛太平只回身挥出一掌，快到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击中了对方胸口。 【对付三转巅峰实力的我……只用了一掌……怎么……可能……】 白羽枭还未踏上刑场，就像断线纸鸢一样掉回了人群之中。 诸葛太平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顿，就像事先计划好了一切一般，将手中另一个被他打晕的官兵扔向正从刑场下方包围而来的队伍。 随后他一弯腰，背起足足有两人重的郝大壮，两个起落，正好踩在被他扔出去的官兵身上，借着一踏之力跳出了第一层包围圈。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拔刀突破下一层包围圈的时候，却见对面两个百夫长打扮的军官耳语了几句，随后各自伸手打了个手势。 包围圈自行散开，让出一条通道，同时两名百夫长按住刀柄，一左一右向诸葛太平包夹而去。 结果他们才刚靠近对方，就各自倒飞了出去。 “啊，好厉害，幸好我们体悯下属，身先士卒，避免了无谓的牺牲。” 一名百夫长摔倒后捂着胸口喊出了十分大义凛然的理由，另一名直接吐了半口血。 【会不会太夸张了，我这还没动手啊……】 这情况是诸葛太平没想到的。 他甚至第一时间觉得这是不是陷阱，但当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背着郝大壮从官兵让出的通道中冲向城门。 一路上竟十分顺利，几乎没有遇到阻碍，诸葛太平甚至从城门守卫处抢得两匹官马。 “从这里一路向南，就是后蜀边境。” 诸葛太平此时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 “不过后蜀也很乱，我建议你再往南走一阵，到了李唐才会比较安全。” “诸葛小兄弟……谢谢你。”为了不拖累诸葛太平，一直忍到现在的郝大壮在马上泣不成声。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人，没有财富，没有背景，他这样的人在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就像杂草一般，无论是死在山贼的屠刀下，还是死在不公正的刑场上，原本都不会让朝堂这口深潭泛起任何涟漪。 当监斩官扔出令签的那一刻，他已经对朝廷的区别对待感到绝望，对善恶有报这四个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可做好了赴死准备的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救一根乱世中的杂草。 郝大壮好不容易止住了不断涌出的泪水，他控制住心中的感动，提议道： “诸葛小兄弟，为了俺……你现在也成了通缉犯，不如俺们结伴而行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他这样提议倒不是为了找一个强大的保镖护送自己，只是单纯想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报答这位狱友，哪怕做牛做马也愿意。 诸葛太平摇摇头：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甚至计划好了怎么联系我的小师妹……但现在我只能你先走一步。” “为什么……”话还没问完，郝大壮就明白了诸葛太平这么说的原因。 他们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 但仅仅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即使是不通武艺的郝大壮也能感受到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非同寻常的威压。 “走！” 诸葛太平喊出一声，同时如离弦之箭一般从官马上激射而出。 第93章 收服 诸葛太平站在百年槐树下，将他定做的无字石碑一掌一掌夯实。 石碑后的大土堆里埋葬着村子里所有的受害者，这是郝大壮告诉他的。 而郝大壮自己，已经没办法亲手为这些人立碑了。 他们的尸身大多很不完整，所以只能草草掩埋在一起，连一具棺木都没有。 “啪。” 一双手拍在了石碑上，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道替诸葛太平补了最后一下，彻底将石碑牢牢固定在泥土中。 “诸葛太平，有没有兴趣加入钦天监？”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赵高兴。 诸葛太平语气冰冷： “在这些人的坟前，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你说得对。” 面对诸葛太平的质问，赵高兴点了点头。 他慢慢将还放在无字石碑上的一双手收回，随后轻叹一口气，也不顾尘土会脏了自己的紫金蟒袍，直接往石碑前一跪。 诸葛太平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作出如此举动，他知道堂堂钦天监监正，刚登基的小皇帝还要叫一声“皇叔”的人物不会一个人来到这荒郊野外。 赵高兴天资极高，修为不弱，还继承了南宋皇室的绝学“乾坤先天劲”，这些在修行者间算不上什么秘密。 所以倒不是他特意带了随从，只是朝堂之上近来政局复杂，他这样身份特殊的人物总会被各种势力或明或暗地关注着。 也就是说，他这一跪，周围那些藏在暗中的家伙们肯定都看到了，要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对赵高兴一点好处都没有。 “新皇登基，年号更替，朝廷上下不安分者，有异心者均已受惩！” 赵高兴讲这话时用上了一点灵力，声音大到暗藏在四周的“那些人”也能清晰听见。 “原兰陵郡郡守玩忽职守，革职查办；原刑部尚书收取贿赂、严重失职，处五马分尸之刑，相关人员发配充军；于先帝驾崩之际闹事者，均斩于刑场……” 赵高兴一条一条将整个案件后续的处理大声喊出，诸葛太平站在他身边，默默地听着。 “……综上所述，‘断门刀’张大虎屠村一案，就此结案。” 说完，赵高兴站起身来，又对着石碑鞠了一躬。 之后，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转头对诸葛太平问道：“你满意了吗？” 看着对方认真严肃的表情，诸葛太平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诸葛太平脸色犹豫，赵高兴向前走了一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郝大壮是你救走的吧？” 诸葛太平不卑不亢，平静回答道： “是又如何？” 赵高兴笑道： “先是独自破开限制灵力运行的精钢扣，接着假扮官兵一个人闯进刑场，将名满江湖的‘白衣少侠白羽枭’一掌打成重伤，背上那足足有两人重还不止的胖子从数百官兵里突围而出……” “你这样的人才，不加入钦天监太可惜了。” “监正大人过奖了。”诸葛太平嘴上这么说，但语气中一点没有感谢的意思： “如果没有你私下安排，我想劫法场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他对劫法场时两名百夫长的夸张举动早就有了怀疑，郊外遇到的那两个拦路虎至少有五转巅峰实力，除了钦天监监正以外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出如此安排。 当然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所以这句话其实是试探。 “别这么说，如果你没有来救人，那我安排再好，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高兴似乎完全不在意诸葛太平是否在试探，直接大方承认了： “你不来，郝大壮真的会死，所以这也是我对你的一个考验。” “是吗？” 诸葛太平不置可否： “如果他和你说的一样无关紧要，那你为何还要派人来截走他？” 郊外遇到的两个拦路虎均是五转巅峰，他以一敌二，唐刀猫爪也不在身边，连使出底牌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都没能拖延多少时间就被迅速制服。 不过他们没和诸葛太平过多纠缠，分出一人抓回郝大壮以后就直接把他打晕扔到了路边。 诸葛太平悠悠醒转之后发现，这两个拦路虎似乎没有杀人的意思，还故意让他看到郝大壮被活捉。 这也就是说，幕后之人应该另有所图，而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底细，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方等着对方来找自己。 直到现在，有了这位新任钦天监监正承认是他在暗中安排这个前提，诸葛太平不难推测他的一部分行为逻辑： 【赵高兴似乎不想让郝大壮死，但碍于身份也不能明着干预，所以他在我身上赌了一把，很明显，他成功了。】 【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郝大壮还有什么用处？仅仅是因为看不惯朝廷的不公正判决？总不能是想挟持人质逼我加入钦天监吧？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要知道钦天监人才济济，我连他的两个手下……那应该是“天”级猎魔人……都打不过，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就在诸葛太平思考着如何试探出对方目的之时，赵高兴先他一步给出了回答： “郝大壮对我来说的确还有用，不过并不是非他不可，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 【所以这家伙说我不来，郝大壮真的会死，并不是虚张声势……也对，朝廷明面上放过郝大壮的后果我早就想清楚了……】 诸葛太平想到这里，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轻多少。 “放心，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委屈他换个名字，而且短期内不能让他露面。” 赵高兴察觉了诸葛太平的不安，笑着出言安抚道： “唔，可能还得帮他减减肥……你说是一天只让他吃一顿好，还是让他没日没夜打扫玄武寺禁地好？” 【玄武寺，原来如此……】 诸葛太平听懂了赵高兴的暗示，心中的不安顿消： “也罢，比起前路未卜的流亡生活，这也算是一个好结果吧。” 他随即转过身去，看向无字石碑： “不管你还有什么目的，但这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赵高兴挂着一脸贱笑凑了过去： “你说啥？我没听清，尤其是最后两个字……” 诸葛太平斜斜瞥了他一眼：“你个锤子。” “顺便一说，要不是你一掌重伤白羽枭，原本那两个百夫长的夸张举动还没这么有说服力。” 赵高兴被骂了一句，但似乎更高兴了： “等你以后有空记得去偷偷慰问一下人家，最好给他打两拳解解恨，虽然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可他一个世家子弟能有这份正义感很不容易……” “好。”诸葛太平很快答应。 交代完郝大壮的去向后，赵高兴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拉近了和诸葛太平的距离，这番前来算是成功了一半，于是他开始说起了“正事”： “北境联邦对南宋宣战了，用的理由你应该听说过。”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处理那帮山贼，一来是因为我人在后蜀战线，朝廷又正处于交接震荡期，力所不及；” “二来是想等北境联邦有所动静，就把这群山贼交给他们，缓一缓攻势。” “所以你想说，就算郝大壮没有冒险潜入地牢报仇，你也会为他和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诸葛太平虽能理解赵高兴的做法，但还是对此颇有微词： “老百姓不懂你们这些上层人的勾心斗角，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理解。”赵高兴顿了一顿：“我只是想救更多人。” 诸葛太平冷静地想了一想，随后分析道： “即使你把那群山贼当作替罪羊给北境联邦送去，他们也会有所应对，不会因此休战的。” “这件事情看起来早有预谋，而且十分蹊跷，百里家旁系跑到南宋隐退，自己没带护卫不说，你们朝廷那边难道也没有派人盯梢？” “当然有，村子附近暗藏了一个三人猎魔人精英小队，不过事发前他们就都消失了，至今没能联系上。” 赵高兴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回答道： “其实兰陵郡守虽然沉溺于享乐，但在监视百里长奚一家这件事上还是下了功夫的，所以我只是将他革职，没有严惩，让他承担了应有的责任。” “因为那三个猎魔人都是地级，修为至少四转，原本是他自己郡内的守备领军，是他能调动的人里修为最高的。” “而这三人藏身之处数里之外，就是他们原本带领的三个守备营，可直到案件结束，守备营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我甚至觉得，这件事可能有狩魔庭的参与，毕竟让三个地级猎魔人无声无息地消失，难度不算小，但可惜一点证据都没有。” “而且不仅仅是北境联邦，在张大虎的残党被反应过来的守备军抓捕后，有一群书生随即开始鼓吹废除死刑，这件事你知道吧？” 诸葛太平略一颔首，表示自己听说过这件事。 “后来我经过调查，发现那群书生里带头的几个都收到了来路不明的资助，我本以为是北境联邦趁乱搞事……” “结果调查深入后才发现这笔钱虽然兜兜转转，但来源居然是琉璃群岛，而且和刑部尚书收受的贿赂来源相同。” 诸葛太平明白了赵高兴的意思： “这也是你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 一个北境联邦参与此事还好说，但如果牵扯到其它国家，身为新任监正的他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赵高兴肯定了这个说法：“是，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也猜不透……” 诸葛太平回答道： “可能是北境联邦在其它国家的暗子；可能是张大虎用自己掠劫的财宝准备的后手；可能是其它国家想趁机惑乱南宋朝纲……”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反而证明了北境联邦肯定有应对之法，留着山贼当替罪羊也于事无补。” “如果你在郝大壮行动之前将山贼残党公开处死，或者直接交给北境联邦，破釜沉舟，就很有可能通过对手的下一步棋找出破绽，甚至查出暗子，不至于陷入这般被动的情况。” “确实如此，这件事上，我犯了错。”赵高兴没有给自己找各种本就正当的理由，直接诚恳地认了错，并向诸葛太平再次发出邀请： “诸葛老弟……不，太平，你愿不愿意来钦天监帮我，让我少犯点类似的错误。” 诸葛太平转头看向刚立好的无字石碑，半晌后对赵高兴问了个问题： “老百姓要得不多，他们只想要一个善恶有报的世界，你能做到吗？” “很难。”赵高兴回答道：“但我会尽力试试。” 诸葛太平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那我信你一次。” 第94章 虚名 诸葛太平在赵高兴提示下，回忆起了那段往事，而李红豆也趁此机会翻出了这段记忆仔细看了一遍。 其实诸葛太平加入钦天监还有一个理由，十分简单的理由——为了稳定的收入。 朱雀宗灭门后，诸葛太平带着清灵儿四处流浪，他不想委屈这个小师妹，所以几乎什么活都接。 终于有一天，他接到一个护送任务，结果任务进行了一半才发现雇主的真实身份是往后蜀倒腾幼童的人牙子。 由于自己在后蜀的那段经历，他知道被拐走的幼童多半没什么好下场，于是在途经一个猎魔人哨岗之时，他偷偷留下了举报信息。 那些猎魔人反应倒是十分迅速，很快就带兵将他们一行人全部抓捕归案，他也受到波及，机缘巧合下被关进了兰陵郡十三号地牢。 直到郝大壮被带去刑场之前的几个时辰，回到朝中整理卷宗的赵高兴才发现诸葛太平就是举报人，同时还是郝大壮的狱友，于是就将他好好利用了一番。 不过这么一折腾，本就没留多少钱的诸葛太平彻底身无分文了，而且他出卖雇主的消息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清灵儿再三奔走也没找到肯雇佣他们的人。 连坟前石碑的费用都是先问清灵儿借的女儿家私房钱，所以碑上都没刻字，立碑也是靠诸葛太平自己搬运，自己用一双肉掌锤进地里。 另外，诸葛太平觉得那种情况自己用手锤进一块无字的石碑似乎更有意境……大概吧。 而赵高兴给出了双倍俸禄，还允许他把清灵儿也拉进钦天监带在身边出任务，这在当时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现在仔细想来，按赵高兴的尿性，那出卖雇主的消息不会就是他放出去的吧……】 李红豆顿时有了在赵高兴脸上画王八的冲动。 诸葛太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用鄙视的眼神打量着赵高兴。 可赵高兴脸皮极厚，完全没把诸葛太平的眼神当回事，依然挂着贱兮兮的笑容： “你可是我上任后第一个收进钦天监的猎魔人，待遇特殊一点很正常，不要想太多。” “所以……你觉得郝大壮用的那把火枪就是补天玉所化？” 诸葛太平放弃了继续鄙视赵高兴这件事，将话题拉了回来： “有什么凭据？” “没什么凭据，只是猜测。” 赵高兴又习惯性地用大拇指刮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你以前跟我说过郝大壮的故事，我们都觉得那个‘贝老先生’十有八九就是百里长奚，这点你没异议吧？” “没有异议。” 诸葛太平也认真思考起来： “百里长奚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被当成弃子一般死去，所以他没有将家传的宝物留给自己的重外孙，而是带在了自己身边防身，这很有可能。” “在确认山贼已经离开后，他回村查看情况，却意外救起郝大壮。” “需要隐藏身份，不能抛头露面的他把复仇的机会留给了同样和山贼有着深仇大恨的郝大壮，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如果再想深一层……百里长奚甚至是故意将能化作火枪的补天玉交给郝大壮，进而巩固北境联邦的开战理由。”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高兴轻叹一声，看起来十分懊恼： “可惜我们俩当时都没察觉这个可能性，不然如果我们发现了那把火枪就是百里家的补天玉，至少可以让战事再拖延一阵。” 【兴许就可以不用牺牲那么多人引发神降护国了吧……】 诸葛太平也有些懊恼，当时赵高兴忙到焦头烂额，自己刚进钦天监也没有时间去回溯已经结案的事件，居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疑点。 即使神降后他们有了空闲讨论此事，赵高兴察觉到百里长奚可能没死，立即安排人手暗中进行搜捕，却至今都一无所获，就好像这个人消失了一样。 “算了，过去的事情再懊恼也没用，重要的是现在。” 赵高兴很快恢复了状态： “我之前还不敢肯定，但你们传回补天玉不在冲氿岛第一消息后，我就立刻派人去取那把火枪了。” “虽然他们一直有消息传回，但我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你这位传奇猎魔人已经回到了钦天监，我想再麻烦你跑一趟，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协助。” 诸葛太平想了一想： “我记得……那把火枪按规定应该存放在兰陵郡十三号地牢里的证物保管处，但受上次神降大战波及，地牢现已塌方。” 赵高兴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不过由灵宝斋设下封锁的证物保管处不会因塌方而毁坏，而我派出的这支队伍又很擅长修复和挖掘。” “算算时间……你现在出发的话，到了那边他们应该就快要修好通道了。” “幸好这块补天玉的所在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而且还在南宋境内，但你最好动作快些，时间长了保不齐会引起什么麻烦。” 诸葛太平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补天玉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派两个天级猎魔人不是更好？” “第一，补天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你已经知道了它的重要性，还亲手取回一块，兰陵郡十三号地牢你又十分熟悉……” 赵高兴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身来，抓住虚渊方丈身后的布帘缓缓拉开。 布帘后是一方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大供桌，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数百灵位。 在萤石壁灯的照耀下，李红豆看到赵高兴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第二，钦天监当年引以为傲的天级猎魔人，都在这里了，包括曾经在兰陵郡郊外拦下你的那两位。” 李红豆此时才知道，这个隐秘的房间原来是一间灵堂，难怪玄武寺方丈虚渊会出现在这里。 而身为虚影的她一直没有主动去穿过那道布帘，大概也是和诸葛太平一样隐约有些预感。 “阿弥陀佛。” 虚渊双手合十，起身向数百灵位行了一礼： “他们因保家卫国而死，却不能公开死讯，光明正大供奉到玄武寺中受人祭拜。” “所以老衲和监正大人只能在此处为他们设立灵位，一有空闲就来为他们念经超度……” 战争期间要隐藏情报，尤其不能公开示弱，即使是李红豆也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归明白，但好像不对啊……】 李红豆从诸葛太平的记忆里清晰看到过，现在的钦天监还是有不少天级猎魔人存在的。 仿佛是知道对方还有疑惑，赵高兴开口解释道： “现在我手里的天级猎魔人多数只是挂名充门面，实际上并未达到应有的标准，但即使是虚名，我也需要他们存在。” 【把传奇猎魔人的夸张事迹散播出去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李红豆能理解赵高兴的做法。 “地级猎魔人需要修为四转钢筋铁骨境以上，天级猎魔人需要修为五转凝意归元境以上……” “……一场大战过后，朝廷能用的六转以上修炼者只剩下我和方丈，少数几个真有五转修为的天级猎魔人都被我安排去镇守边疆了。” “所以于情于理，你都已经算是我的王牌之一。” 赵高兴拉上布帘，重新坐到蒲团上： “这个任务非你莫属，还有疑问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诸葛太平也不再推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第95章 灵脉子母镜 “好，题外话已经说得够多，我们继续回到补天玉这件事上。” 赵高兴将话题拉了回来： “补天玉作为灵脉结晶，会不断吸收大荒四散的灵力，最终成熟为可以化形的法宝。” “各方势力之所以拼了命去第一块补天玉，是因为成熟的补天玉在足够接近的情况下会相互吸引，距离越近越明显。” 说完，他将刻有《精进》二字的黑色玉石轻轻放在地面上。 只见这块补天玉像是被吸引的磁石一样，一边发出轻微的震颤一边向着西南方向缓缓移动。 不过震颤幅度非常小，移动速度也极其缓慢，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方向……确实是指向兰陵郡的。” 诸葛太平观察了片刻： “看来只要有了第一块，寻找其它补天玉就会方便很多。” “而目前各国高层明确知道的只有百里家那一块，而那一块疑似出现在冲氿岛如意镇，于是就引起了冲氿岛附近三个国家的明争暗斗。” 赵高兴肯定道： “不错，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趁其它国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去兰陵郡支援挖掘小队，把那块疑似百里家的补天玉搞到手。” “不死之王的补天玉，也就是这块精进之玉可以化成千里白马，速度远快于寻常马匹，加上需要确认方位，就暂时交给你来保管。” 说着话，赵高兴将精进之玉递还给诸葛太平： “一伙儿我来教你玉石化形的方法，你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弄出千里白马就行。” “另外给你一个好东西。” 赵高兴伸手往自己的随身百宝袋里掏了两下，拿出一面手掌大小的方型铜镜。 “这是灵宝斋用大荒灵脉冶炼而成的灵脉子母镜，比一次性传音符好用很多，你用灵力灌输进去让它认个主就能用。” “这法宝的编号是‘壹又玖拾玖附壹’，因为是灵脉炼成，所以只要身在大荒就能无视距离和我沟通。” 诸葛太平往方型铜镜里灌输了一些灵力，镜面随之亮起： “确实是好东西，具体如何使用？” 赵高兴拿出自己的母镜划拉两下： “手指在镜面上写字就行，有讯息发来铜镜会轻微震动。” 【震动？这不就是只能发短信的手机嘛……】 李红豆心说难怪自己看到这东西就有种既视感。 拥有一定现代知识的诸葛太平很快理解了使用方法。 随后赵高兴将补天玉化形的方法悉数教给了诸葛太平，并让他抓紧时间立刻动身。 在诸葛太平离开了这间隐秘的灵堂以后，许久没有说话的虚渊方丈突然叹了口气。 赵高兴不禁好奇道： “方丈何故叹气？” 虚渊一翻手，先前用来测试异常的紫金钵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紫金钵平举到赵高兴面前，赵高兴眯起眼睛，发现紫金钵的边缘多了几道细细的裂痕。 于是赵高兴也跟着叹了口气： “看来他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啊……” …… 诸葛太平很快回到了清灵儿和老院长落脚的客栈。 “诸葛师兄你回来啦。” 清灵儿十分开心地迎了上来： “临安城里很多人都在传播你的事迹，还说你是什么传奇猎魔人来着。” 尽管知道赵高兴的用意，诸葛太平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清灵儿似乎早就点好了午饭，回头招了招手，店小二就将热在厨房的饭菜陆续上到桌上。 “老人家又犯迷糊了，我让他先吃了一点，你应该不介意吧？” 诸葛太平注意到老院长面前放着一个空空的粥碗，两碟小菜吃得很干净，但手边的一大碗鸡蛋羹却一口都没动。 “我家娃儿最喜欢吃这个……她小时候就这样坐在我腿上，让我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那时候苦啊……福利院分到的粮食也不多，只有这鸡蛋羹我可以一做一大碗，虽然很稀，但她也从来不抱怨……” 眼神迷离的老院长自顾自念叨了一阵，抬头发现李红豆已经落了座，赶紧把一大碗鸡蛋羹推了过去。 “娃儿，你回来了。” 他看着摘下帽子的李红豆，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嗯，我回来了。” 李红豆取出勺子，端起大碗一口气将整碗鸡蛋羹都喝了下去。 “呼……” 放下大碗，她边给老院长和清灵儿夹菜边嘱咐道： “赵高兴给了我新的任务，我打算一个人去，你们留在客栈等我。” “不行！” 饭桌上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了。 【你们这是哪来的默契，老院长你这时候怎么又感觉清醒了……】 李红豆无声吐槽，斜斜看了一眼边上的诸葛太平虚影。 “在南宋境内取回补天玉感觉也不是太危险，清灵儿是个优秀的辅助，老院长认真起来可能有六转天人交感以上的实力，带上他们也不是不行。” 看过对战式神的记忆，加上这些时间的接触，诸葛太平对老院长的实力有了初步的评估。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好吧……】 李红豆点点头，不再反对。 就在三人快吃完午饭的时候，双刀余带着一包东西走进了客栈。 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拉了张椅子直接坐到了李红豆边上。 “嗯？这不是老鱼嘛，找我啥事？” 李红豆还记得赵高兴对双刀余的戏称，顺嘴调侃了一下。 “以后就没余飞这个人咯，当然诸葛兄弟要是想叫我老鱼我也没意见。” 双刀余似乎并不介意： “你和小清灵儿都升了一级，我来给你们送新的飞鱼服。” 说着话，他打开手中的包裹，里面是一件黑色和一件酱红色的飞鱼服，其中酱红色的要比黑色的小两号，而且版型明显是女性用的。 “我还是先穿着身上这件好了，有些时候自降身份可以迷惑敌人。” 李红豆从记忆里得知，要不是“屎黄色”太难看，诸葛太平原本还打算问赵高兴要一件“黄”级猎魔人的飞鱼服。 “嗯，我也是，飞鱼服到正式场合再穿就行。” 清灵儿和大多数女性猎魔人一样，都喜欢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个性。” 双刀余看了看他自己身上一本正经的黑色飞鱼服，无奈的将包裹重新系好： “不过这个包裹还是要给你们，冲氿岛任务的赏赐我已经帮你们换成了银票夹在两件衣服里。” “这么贴心，老鱼你人还怪好咧。” 李红豆一听有银票，毫不犹豫地接过包裹，硬是撑开袋口收进了自己的随身百宝袋。 “都是同僚，应该的。” 双刀余客套了一句，接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诸葛兄弟要去兰陵郡取东西是吧？监正大人让我来将功补过，我会陪你一起去。” 【哦？赵高兴还蛮重视这件事的，多个帮手也好，人多力量大……】 李红豆看了一眼诸葛太平虚影，见他没有反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去准备马车，你们先到临安南城门口等我一下。” 双刀余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马车？小清灵儿和这位老人家不会是也要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清灵儿狠狠瞪着自己，超凶。 见清灵儿这副模样，双刀余赶紧闭上了嘴，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第96章 千里白马 李红豆在城外找了一片无人的空地，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精进之玉，用赵高兴教授的方法，引导灵力环绕玉石按顺时针方向不断摩挲。 从现代这边的理解来看，就是用灵力“盘它”。 就这样盘了一盏茶功夫，那黑色玉石的背面渐渐浮现出一首诗： 《翩翩龙种霜雪同，毛骨天赐胆气雄。 金埒乍现光照地，玉关初见远嘶风。 花明锦襜垂柳下，露湿朱缨细草中。 一夜飞书催转战，紫髯骑出佩英弓。》 【好诗，看来玉石化形之物应当是一匹高大英俊的神驹……】 多少有点文学素养的李红豆豪气顿生，对接下来的召唤充满期待。 【当然，要是召唤出一匹洁白无瑕曲线玲珑的小母马来也不错……】 李红豆脑子里浮想联翩，手中不停，没多久玉石背面又多了一行小字。 《携此玉者，可幻化出千里白马，与之同行，天涯海角不过朝发夕至矣。》 “成了。” 福至心灵，李红豆一甩手把精进之玉用力抛出，同时大喊一声： “就决定是你了！千里白马！” 一旁的诸葛太平虚影眉头一皱： “……这么贵重的法宝你为什么要扔出去？” 【……当时脑子里在想着洁白无瑕曲线玲珑的小母马，顺着本能就给扔出去了……】 李红豆心里这么想，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幸好精进之玉的变化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被扔出去的玉石没有落地，悬浮在半空中剧烈颤动，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球从玉石中激射而出。 光球缓缓下沉，包裹住精进之玉，陡然膨胀了一下，随后缓缓消散。 一人一影都瞪大了双眼，看着精进之玉化成的生物。 那是一匹和寻常马匹差不多大小的羊驼，一身白色的卷卷毛看起来十分柔软，头顶还有一戳似乎很飘逸的刘海遮住了一半豆豆眼。 “这……这是什么鬼？” 李红豆哭笑不得。 (?_?)羊驼用一双豆豆眼鄙视的看着她，缓缓道： “没见识，我不是鬼，是神兽。” 【草泥马……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神兽，和法克鱿、雅蠛蝶之类并驾齐驱。】 震惊中的李红豆念头一收： “不对，你怎么还会说话？” 羊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神兽嘛，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见过麒麟蛟龙凤凰之流吗？” 【没见过……你居然好意思和麒麟它们相提并论……】 李红豆叹了口气，无奈接受了这个设定： “算了，只要功能上没问题，外观差点就差点吧。” 羊驼嘴一歪： “哈？本神兽这么高大英俊，外观哪里差了？” 瞥了一眼羊驼头顶那一戳飘逸的刘海，李红豆就当没听见一般问道： “天涯海角朝发夕至，这句话应该不是虚假宣传吧？” 羊驼一甩刘海，看起来很是骄傲： “虽然略显夸张，但也算事实，本神兽除了帅以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快，而且又快又持久。” 李红豆喃喃道：“快和持久不是反义词嘛……” “粗鄙之语！” 羊驼四十五度望天，一副高人风范： “快是指瞬间爆发的速度，持久是指长时间保持高速行进的耐力。” 李红豆略作思考，然后又想歪了。 “当年岛源纲那屠夫与我联手对敌，与三军之中七进七出，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靠的就是我又快又持久。” 【岛源纲？好像是“不死之王”的真名……】 想象了一下高大威猛的不死之王骑在羊驼上浴血奋战的样子，那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李红豆晃了晃脑袋，把不和谐的画面抛之脑后，接着说道： “好，我信你，正所谓相逢即是缘……” 她从一边拖来早就准备好的一辆四轮黄杨木马车，将绳套在羊驼身上比了比： “不如你套上绳子，给我和我的朋友们展示一下你那又快又持久的特长？” 又快又持久的神兽千里羊驼一个激灵，怒而咆哮： “拉车？我它喵睡了两千多年，起来第一件事情你就让我拉车？” “本神兽明确告诉你，就算我要再被封进补天玉，再封它喵两千年，睡死在里面，也不会干拉车这种丢脸的破事！” 诸葛太平拔出唐刀猫爪，轻轻架在羊驼下巴的位置，语气冰冷地问道： “真的不干？” “啧，和你这只黑猫比爆发力……容我考虑考虑。” 千里羊驼咂了咂嘴： “其实大家有事好商量，你就算打我一顿也杀不死我，最多也就让我回到玉石里沉睡……” “……精进之玉的灵力反而会因此受损，你不会这么不理智吧？” 诸葛太平默默亮出他的刑具包。 “好刑具！神兽入世，什么都要尝试一下，不就是拉车嘛……” 又快又持久的神兽千里羊驼立马认怂，主动钻进了绳套： “哎呀妈呀还挺好玩的……我就喜欢拉车，谁都别和我抢。”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还非要我换上我们家诸葛兄。”李红豆的虚影飘在半空中幸灾乐祸。 诸葛太平牵起马缰，边向临安南城门走去边嘱咐道： “先说好，补天玉的事情算是机密，一伙儿你见到其他人就不要说话了，以免暴露太多不好解释。” 千里羊驼点点头： “本神兽理会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说话。”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喜欢说话呢……】 李红豆一边吐槽一边观察： 【这千里羊驼确实有两把刷子，并不算高大的它拉起身后这辆原本要两三匹骏马才能拉动的黄杨木马车看起来毫不费力。】 没多久，一人一影一羊驼就来到了临安南城门，清灵儿搀扶着老院长已经等候多时。 双刀余背靠着城墙，腰带上又多了好些瓶瓶罐罐，想必是为任务准备的药剂。 见诸葛太平带来了一只很少见的动物，清灵儿忍不住凑上来问道： “诸葛师兄，这是羊还是马呀？” “这是羊驼吧？我在支援西部的时候见过。” 不知是否清醒的老院长上前拍了拍千里羊驼长长的脖子。 双刀余闻言一抬眼，不禁奇道： “珍兽啊，你从哪搞来的？” “找西萨摩的一个朋友借的，速度和力气都比普通马匹要快很多。” 诸葛太平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解释用的措辞，他在游历大荒时见过西萨摩商人养着类似的动物。 不过他当时也和清灵儿一样没去多了解，羊驼的相关知识还是游历了现代世界后从李红豆身体里得到的。 双刀余用胳膊肘子捅了捅诸葛太平，悄声问道： “你确定这玩意儿不是邪物？” “当然不是，西萨摩那边有人圈养和买卖此物。” 诸葛太平回答得很自然： “你见过有人卖邪物吗？” “其实还是有的……不过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双刀余完全不打算深入追究的样子。 “一匹就能拉动四轮马车，你好厉害呀。” 清灵儿被千里羊驼一身雪白的卷卷毛吸引，边伸手抚摸边笑盈盈地夸了一句。 这一句夸到了千里羊驼心坎上，它似乎很是享受小手撸毛的感觉，一对豆豆眼眯成了缝。 同时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一声低低的赞叹： “……好美的狐狸精……” 第97章 到手 “谁？” 双刀余立刻警觉，从城墙上弹身而起。 清灵儿和老院长也四下张望，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咩唔嗷……” 千里羊驼发出了羊驼应该有的声音，打算掩盖自己由于被rua得太爽导致的失误。 幸好南城门本就人来人往，被千里羊驼这种少见的动物吸引目光的老百姓并不在少数。 “可能是路过的人在讨论其它事。” 知道真相的诸葛太平给千里羊驼打了个掩护，顺手偷偷在它的翘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千里羊驼用自认为能杀人的眼神瞥了诸葛太平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比自己杀气更重，顿时又缩了回去。 “好了，都坐到车里，我们赶紧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诸葛太平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催促众人上车。 尽管南宋很少见到羊驼，可大荒十二国无奇不有，南宋朝廷还驯养了一批专门用于传递紧急情报的高耐力马骡“乌蹄踏雪”，羊驼拉车也算不上非常稀奇，所以围观人群大多看了几眼就自行散去了。 见众人陆续进了车厢，千里羊驼偷偷凑到诸葛太平耳边悄悄说道： “能不能让那个小姑娘来驾车，本神兽挺喜欢她的，给她骑一阵子我也没意见。” “做梦。” 诸葛太平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然后亲自坐上马夫的位置，策马扬鞭向着兰陵郡的方向绝尘而去。 …… 千里羊驼卖相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它的性能确实没有多少水分，就算拉着一车四人，也比南宋朝廷的“乌蹄踏雪”快上十倍不止，仅用了一昼夜不到就抵达了位于南宋西部的兰陵郡。 “啪！” 诸葛太平空挥了一鞭，又快又持久还很机智的千里羊驼知道这是停车的意思，跑出残影的四条小短腿齐齐一蹬，连车带马在惯性的作用下正好停在了一棵大榕树前。 兰陵郡十三号地牢位处兰陵郡远郊，本就人烟稀少，受几年前的神降波及，这一片地被吸收了大部分地脉灵力，七八年内都会寸草不生，所以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人区”。 诸葛太平记得地牢是下沉式结构，在一个无名小山丘下面挖空一部分，进出只能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样的好处是被关押的囚犯只有一条出路，很难越狱；坏处也很明显，神降只引起了一场持续一炷香时间的小地震，十三号地牢就直接塌方了。 而他们所在的大榕树刚好就在“无人区”的边缘，极目远眺，还能依稀看见曾经的隧道口。 “好厉害，我们只是在车厢里小睡了一阵，居然已经到了兰陵郡啦。” 清灵儿搀扶着老院长出了车厢，顺手摸了摸千里羊驼的卷卷毛： “而且非常稳哦，一点颠簸都没有。” 被夸奖的千里羊驼哼哼两声，一脸得意。 “离十三号地牢不远了吧？从这里改步行比较好，不知道挖掘小队进度如何了。” 双刀余从车厢里一跃而下，轻功身法一如既往的漂亮。 “据说应该快完成了。” 诸葛太平带头向隧道的废墟走去。 没走多久，他们就看到了通往兰陵郡十三号地牢的隧道已经被清理一空，木制的架子支撑起原本的通道，看来挖掘小队在开辟和修复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并不奇怪，比起漫无目的去挖掘，修复原本的通道更能准确的接近目标。 就在一行人抵达隧道口，正打算拿出照明物继续向下探索之时，五感被“伤痛永随”强化过的诸葛太平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漆黑的隧道深处传来，像是什么人在逃命一般。 他眉头一皱，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众人禁声戒备，另一只手扶上了唐刀猫爪的刀柄。 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身后众人还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而诸葛太平似乎还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 众人定睛一看，一名身穿酱红色飞鱼服的年轻人从漆黑的隧道深处仓惶奔出，左臂之下还紧紧抱着一个红木盒子。 “白羽枭？” 诸葛太平一眼认出了眼前年轻的玄级猎魔人，他早就听说护国之战后白羽枭也被赵高兴招揽到了钦天监，只是一直无缘见面，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形式见到对方。 “太平……” 白羽枭显然也认出了诸葛太平，紧张的神色稍有放松，他艰难吐出两个字的同时，将左臂下紧紧抱着的红木盒子取出，似乎想要递交给对方。 “嘭！” 耳力过人的诸葛太平听到白羽枭胸口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随后就见他七窍迸出大量鲜血，一双眼珠都随着喷泉一样的血柱喷了出来。 白羽枭踉跄倒地，左臂下的红木盒子重重摔在地上，登时碎裂，一把让诸葛太平记忆犹新的小型手持火枪从盒子里飞出，滚到了他的脚边。 这是当日郝大壮用来击杀山贼的那把火枪，也是疑似百里家的补天玉所化成的法宝，更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 诸葛太平没有一丝犹豫，飞身上前捡起小型手持火枪往随身百宝袋里一塞，回头一挥手，大喊一声： “快走！上马车离开此地！” 身后众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猎魔人，包括老院长在内，收到命令后均是二话不说，各自施展轻身之术冲向大榕树下的马车。 诸葛太平在飞奔的过程中同时思考着： 【白羽枭身为钦天监玄级猎魔人，应该是挖掘小队的一份子，看他仓惶逃出隧道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现在盯上补天玉的人不少，只要消息走漏，各个国家的高层都有可能在这里埋伏，尤其是百里家所在的北境联邦。】 【凶手应该还在地牢内，估计是挖掘小队的其他同僚拖住了他，或者他们……】 【所以既然目标物品已经到手，迅速脱离战场，向赵高兴汇报请求支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可惜了这位有着大好前程的世家子弟，别人进钦天监可能就是安安稳稳镀个金，只有他会真的去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说起来自己还没机会上门给他道个歉……】 【可白羽枭到底是怎么死的？似乎是被打入体内的强劲灵力震碎了内脏？有点像灵力延迟爆发的手段，很多注重内劲的拳掌技巧都能做到……】 【但白羽枭当年已是三转巅峰实力，现在虽然只是玄级猎魔人，但应当是被资历所限，修为不会比自己常态下差多少，被如此轻易干掉，也就是说对手实力应该在四转巅峰以上……】 【……等到了安全的地点把目标交给清灵儿保管以后再回来探查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救下一两个同僚，以及……给白羽枭收尸。】 虽然每个猎魔人执行任务时都应该有着牺牲的觉悟，但诸葛太平还是会为死去的同僚感到惋惜。 双刀余轻功最高，第一个冲到了马夫的位置，耳听得其他人陆续进了车厢，他本想抽鞭驾马迅速离开，却见千里羊驼似乎心有灵犀，用逃命的架势一溜烟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 “呼……” 诸葛太平松了口气，掀开车厢的帘子向隧道口看去，却并未看到有任何追兵。 【……难道是我太多心了？十三号地牢废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罢，没有追兵最好，赶紧将目标物品安置完毕，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回来探查……】 诸葛太平这时才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那把自己很是熟悉的小型手持火枪，并牵引灵力逆时针“盘它”。 没多久，火枪表面开始翻腾出白色的泡沫并很快散去，变成了一个刻有《般若》二字的黑色玉石。 “还真是百里家的补天玉。” 李红豆记得百里飘雪在不死之王地宫里对她说过，百里家的补天玉上刻有《般若》二字。 诸葛太平点了点头，将新到手的补天玉再次收进随身百宝袋，然后拿出灵脉子母镜。 还没来得及给赵高兴汇报成果并请求支援，他就听见四周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噗通、噗通……” 那像是马车上众人的心跳声。 第98章 心跳 诸葛太平瞳孔一缩，立刻屏气凝神，用被“伤痛永随”强化过的耳力仔细分辨着。 “噗通、噗通、噗通……”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除了他自己以外，车上三人包括千里羊驼的心跳声似乎都越来越响，而且越来越快。 【这不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冲刺而引起的，现在只有千里羊驼在剧烈运动，其他人的心跳按理说应该愈发平稳……】 就在他侧耳倾听并全力思考的时候，坐在马夫位置上的双刀余突然滚落到了车厢里，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发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在他之后，清灵儿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再然后是老院长，就连千里羊驼的脚步都渐渐慢了下来。 【是毒还是其它手段！？怎么做到的？】 诸葛太平一个激灵，脑海里浮现出白羽枭惨死的样子，他立刻有了两种猜测。 【要么是凶手在挖掘小队打开证物保管处后释放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来到隧道口的我们也着了道；】 【要么就是凶手有隐藏自己的能力，并且跟上了马车释放剧毒，打算慢慢毒死我们。】 【但不管怎样，凶手肯定是冲着补天玉来的，既然如此……】 一念通透，诸葛太平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马车，向着十三号地牢的方向飞掠而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他就必须回到十三号地牢，检查挖掘小队的尸体，并尝试迅速找到破解之法，最好的结果是找到凶手，从他身上拿到解药。 既然凶手的目标是补天玉，那么大概率会追赶他们，运气好甚至能直接撞上。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目标是补天玉的凶手一定会跟上自己，这样不仅能给车上几人一点喘息之机，自己也有更多机会找出凶手，抢夺解药。 奔出一段距离后，诸葛太平回头一看，见双刀余正斜斜倚靠车厢，从腰带上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一些似乎是回血补气的丹药往嘴里吞。 他心念一动，站定后运起灵力喊道： “你们的症状是不是缓解了？” “没错！” 双刀余勉强运起一点灵力回答了他，并从腰带上的瓶瓶罐罐里倒出数枚丹药给清灵儿和老院长服下，看起车上三人并无大碍。 【很好。】 诸葛太平松了口气： 【看来毒素或是其它能力也是有范围的，也就是说，第二个可能性更大，凶手……就潜伏在我身边。】 【但为什么我没有中毒的迹象？】 刚想到这里，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可能是‘伤痛永随’的被动治愈压制了毒素蔓延。” 李红豆一句话点醒了因为思考太多有些当局者迷的诸葛太平。 “合理。” 诸葛太平恢复了冷静，用强化后的五感仔细搜索起四周的异常，试图找到那个隐藏起来的凶手。 他的时间比其他人多一点，但也算不上很有余裕，毕竟“伤痛永随”只有二层，被动治愈能力并不能长时间压制对手的手段，越发剧烈的心跳就是证据。 尽管五感被强化了许多，可诸葛太平依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四周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偶有风吹草动，完全没有任何能称得上异常的地方。 【在这里要找到隐藏起来的凶手难度不小，再拖下去甚至会威胁到还未完全恢复的车上三人，那么……】 “不要管我，你们先去兰陵郡搬救兵，这边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喊完这一句，诸葛太平起身飞掠，再次向十三号地牢跑去。 【心跳声还在逐步加快，那看不见的凶手跟上来了……】 快速穿过简易木架支撑的隧道，诸葛太平一个闪身遁进了漆黑的地牢。 他一咬牙忍住邪物化产生的剧痛，黑色的毛皮迅速覆盖周身，绿宝石一般的一双竖瞳陡然亮起，将漆黑的环境变成了他的优势。 邪物化后力量得到加强的黑色猫又挥出利爪，将身边因为地牢塌方而变得脆弱不堪的木制牢门切断数根。 接着他回身飞踢，掀起一阵罡风，用被切断的木头柱子和碎石堵住了身后的门洞，也就是隧道和地牢的交界处，十三号地牢唯一的出口。 做完这一切，诸葛太平静下心来扫视这个他和郝大壮初次相遇的地方。 因为目标明确的缘故，挖掘小队似乎并没有将整个地牢完整修复，两边的牢房内依然堆积着大量碎石，只有中间一条通道用简易的木架支撑。 这条算不上很长的通道尽头反而宽阔了许多，诸葛太平知道那是用刑的地方，散碎的刑具也证明了这一点，而证物保管处就在其后。 “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了。” 诸葛太平一边向宽阔之处走去，一边对着空气试探道： “我只是个玄级猎魔人而已，唯一一张底牌你也已经看到了，想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还是说你就是个孬种，只想着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我消耗致死？” 【没有回应，相当沉得住气，或者说我真的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不，不太可能，种种迹象都证明了有个看不见的凶手在盯着我，盯着补天玉……】 诸葛太平在证物保管处之前停下脚步，附近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一名玄级猎魔人，两名黄级猎魔人，还有三名外围。 两名黄级猎魔人手中的油灯掉落在地，七窍流血的死法和之前奔出隧道的玄级猎魔人白羽枭一模一样，而且心口的位置都有一个大洞。 白羽枭能奔出隧道可能是因为他的修为要相对高一点，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带着任务目标逃出了地牢，可惜还是没能得救。 诸葛太平伸出爪子摸了摸油灯，油灯表面尚有余温，也就是说他们的死和自己赶到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差。 【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来早一步的话，自己可能就跟着挖掘小队一起团灭了；来晚一步的话，凶手就会抢走补天玉离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运气好。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留给我的时间没有多少了……】 诸葛太平爪子探进腰侧毛皮，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三转辟毒丸嚼碎吞服。 “噗通，噗通，噗通……” 【好像没什么效果……】 【三转辟毒丸基本上能解除大多数毒药，就算不能立竿见影，至少也能暂时压制毒性，怎么会没有一点效果？】 【难道凶手的手段并不是无色无味的剧毒？】 诸葛太平紧了紧随身百宝袋的袋口……【动机明确】 紧接着，他又看了看四周的尸体……【结果明确】 【只是手法……过于阴损，要怎么把凶手找出来呢……】 诸葛太平陷入了思维瓶颈，一时之间有点一筹莫展。 在一旁也跟着着急的李红豆突然灵机一动： “诸葛兄，换我来，我可能有办法。” 第99章 吃我炸弹啦 “现代科技，小子！” 一颗简易闪光弹在地面炸开，耀眼的白光填满了地牢废墟。 已经熟练掌握灵力运行方式的李红豆维持住邪物化的状态，在扔出闪光弹的同时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被那剧烈燃烧的镁条影响。 她知道自己正面战斗还远不如诸葛太平，所以先扔个闪光弹让可能存在的敌人战力短暂掉线，再用“空想具现化”具现出几枚烟雾弹。 得益于胡伟这个军事爱好者兼度娘金牌生存狂的言传身教，李红豆对于具现化一些构造简单的武器简直是信手拈来的程度。 当然核弹之类的大杀器她依然是不敢随便搞的，别说构造他最多算是一知半解，就算她能仗着“大概能用”的原理搞出一个仿品，万一哪个环节没处理好，那就纯粹是自己坑自己了。 况且具现这种大杀器，以她现在的灵力储备还远远不够。 “都快被毒死了还能玩梗，你这家伙心真大。” 诸葛太平有着现代世界的大部分常识，以及李红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学”，能很快理解对方的想法。 “不乐观一点又能怎样？你还不是一样没办法。” 李红豆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现在我来对敌，你做旁观者，正所谓旁观者清，赶紧开动你无敌的的大脑想想应对之策。” 诸葛太平被他乐观的情绪感染，皱起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确实，现在的状况我也一时没什么主意，就按你的办法先试探一下好了，让我安静思考一阵。” “遇事不决先封烟。” 李红豆往四个角落各扔了一颗烟雾弹，又掏出一个防毒面具往自己的猫脑袋上一戴： “这是我从某些游戏里学来的经验。” 【用烟雾逼凶手现形，不错的主意，我把战斗范围缩小到地牢内部原本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已经变成虚影状态的诸葛太平没有耽搁，用能穿透黑暗的绿宝石竖瞳仔细观察着烟雾里的动静。 没有人从烟雾里冲出，甚至连烟雾的流向都没有一点异常的变化。 李红豆没有放弃，具现出一把黄金ak，略一犹豫，又换成了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 【把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坚固的废墟再弄塌方的话就弄巧成拙了……】 李红豆这么想着，爪子在机簧处用力按下，无数飞针如密集的雨点一般飞射而出，将李红豆正面以扇形的范围彻底覆盖。 【只要灵力够，各种弹药都是无限的，这岂不是能和卢老爷肩并肩……】 仿佛开了外挂一般的李红豆扔掉了空空如也的暴雨梨花针，瞬间又具现出一个，雨点般的飞针向另一面洒去。 这下废墟的各个角落都覆盖到了，绝不会还有死角，可漆黑的地牢里依然没有一点异常，除了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动静。 【不可能啊，就算凶手有完全隐去气息的本事，在这样密集的火力覆盖下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暴露吧？】 李红豆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嘶……诸葛兄，是不是我们思路不对？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啊。” 诸葛太平眉头又一次渐渐皱起，他也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推理，可愈加剧烈的心跳声实在容不得他多想。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歉意对李红豆说道： “抱歉，我想不到办法了，这次那看不见的凶手才是赢家，但我不想让任务失败，更不想让补天玉落到其祂神灵手里……” “所以，能麻烦你再具现出几个手雷吗？我们坚持到心脏承受不住前的最后一刻，如果还没能出现转机，就用手雷把这里炸塌……” “如果这里确实有个看不见的凶手，那我们就拉着他同归于尽，即使我的推断错误，清灵儿也能带着钦天监的人来挖出我的尸体，这样补天玉绝对不会落到外人之手。” 如果赵高兴和虚渊方丈所言非虚，那么补天玉落到其它国家，其祂神灵手里很可能会让大荒十二国提前迎来末日。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包括清灵儿…… 这些话虽然诸葛太平没有说出口，但李红豆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对她来说，万一老院长没能及时回到现代社会，反而被大荒十二国的末日波及，她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某种意义上，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一个月拿多少俸禄啊？这么拼命。” 李红豆嘴上调侃着，但手中已经多了一颗手雷，被她当成玩具球一样抛上抛下。 “双倍俸禄，我的俸禄真的很高。” 诸葛太平接梗的同时也没有放弃观察四周动向，可以的话他当然不想用自爆的方式终结一切，之所以让李红豆具现出手雷，除了走投无路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用炸弹把这里炸塌方是吧……啧啧，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自毁倾向，一遇到棘手的问题就想着自爆，赵芊芊那次也是……” 李红豆一边故作轻松地调侃着，一边将爪子伸向手雷拉环……心跳声已经大到不用仔细去听也能听见的地步了。 “在自毁倾向上，你比我更严重……” 诸葛太平刚想回怼，突然看到李红豆身后即将消散的烟雾动了一下： “弯腰！前滚翻！快！” 李红豆闻声立刻弯下腰去，邪物化的她拥有了猫又那异于常人的柔韧性，借着弯腰的一点惯性直接一骨碌在地上打了个滚。 具现化出来的手雷因为失去了李红豆的刻意维持，在爆炸前就消失了。 就在李红豆弯下腰的同时，一道人影贴着她的脊背一闪而过，不知是什么武器在猫又黑色的皮毛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李红豆用力一蹬，果断把后背贴上了墙壁，顾不上感受后背传来的火辣痛感，她又惊又喜，转头向诸葛太平的虚影问道： “看清了吗？” “没看清，敌人动作很快，而且一现身马上又消失了。” 诸葛太平警惕地观察四周，语气中也透露出兴奋的感觉： “但是，我们成功把他逼出来了！凶手就隐藏在我们身边！” 李红豆心里清楚，诸葛太平让自己展现出玉石俱焚的倾向，就是为了逼凶手现身。 如果这样都不能把凶手逼出来，那么很可能他们刚才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那就要赶紧找其它办法，没必要在地牢里死磕。 幸好，凶手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在她爪子伸向拉环之时，终于忍不住出手暴露了自己。 第100章 绿帽子 “现在怎么办？” 尽管知道了凶手就在身边，但似乎普通的攻击对他没什么效果，李红豆再次看向诸葛太平，用眼神示意道： 【……总不能真用手雷自爆吧？】 诸葛太平没有答话，不过他坚毅的表情似乎在对李红豆暗示一件事： 【……自爆也不是不可以。】 李红豆顿时焉了下去，在心里暗自腹诽道： 【搞什么啊，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推理，结果还是要玉石俱焚吗？】 就在一人一影陷入诡异的沉默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呵呵呵，猎魔人啊猎魔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打着一把油纸伞的红衣女子虚影飘飘呼呼走在漆黑的地牢里，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在模仿林正英经典老电影里的镜头。 如果不是对赵芊芊有些了解，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大荒人，还会以为她这是在cosy。 说到林正英的经典老电影，李红豆就忍不住顺嘴调侃道： “你出来干嘛？等我们自爆以后吸我们残留的阳气还魂吗？” 赵芊芊没理他，自顾自走到诸葛太平身边，像之前在不死之王的地宫里厮杀之时一般伸手撸起了黑色猫又毛茸茸的耳朵： “猎魔人，别老想着同归于尽嘛，你死了我也跟着彻底没了，小女子还没活够呢……” “而且看着你这一体双魂的稀有品种为别人这么拼命其实很有乐子，小女子可完全舍不得你死。” 【所以说爱是会消失的哈？我是不是要给赵季竹买一顶帽子，绿色的那种？】 内心吐槽归内心吐槽，李红豆并不会轻易相信赵芊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女魔头，她现在可能装模作样对你示好，一转身就会捅你一刀子。 “那你有什么办法？” 诸葛太平语气冰冷地问道。 “那个自称截天教尊的男人曾经和我说过，赐福能力一半在肉身，另一半烙印在灵魂里，现在的你……发挥不出‘伤痛永随’应有的力量吧？” 赵芊芊似乎没有正面回答，但诸葛太平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伤痛永随”第六层可以感知目标捕捉范围内的所有生灵，这是“敏感”和“同去”两项能力延伸强化后产生的效果。 光靠诸葛太平自己只能发挥出“伤痛永随”的二层完全境界，但赵芊芊在被吞噬之前已经距离六层完全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了。 【所以如果截天教尊没有欺骗赵芊芊，那么只要让赵芊芊来掌控自己的肉体，身魂合一后同样可以发挥出“伤痛永随”第六层的能力。】 【而且六层的“伤痛永随”还会提供更强的治愈能力，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尽管想通了这一点，但诸葛太平还没天真到会轻易交出身体掌控权的地步： “你想要我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芊芊笑道： “你现在有选择吗？就算让我用你的身体一阵子，也总比被埋在废墟里强吧？” 【那可不一定，让你用诸葛兄的身体为非作歹，某种意义上会让我们俩生不如死……】 李红豆斜斜瞥了赵芊芊一眼，继而提醒道： “不要相信她，这家伙一旦掌控了身体，肯定第一时间扔掉补天玉跑路。” 赵芊芊还是没理他，将身子移到诸葛太平正面紧紧贴上，然后抬头看着那一对绿宝石一般的竖瞳，一脸认真地说道： “如果说……我和凶手有不死不休的理由，你信吗？” 诸葛太平低头与赵芊芊对视…… 【她眼里充满杀意，不似伪装……】 【可这是为什么？地牢里的凶手和这个远在冲氿岛的女魔头怎么想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何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突然，诸葛太平脑海里灵光一闪： “你认为凶手是百里长奚？” 和百里家的补天玉有关，还能引起这个疯女人近乎偏执的恨意，只有百里长奚符合这个条件。 赵芊芊点点头： “嗯，我刚才虽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是我看清楚了对方的武器……和赵季竹自缢之时用的那条一模一样的腰带。” 诸葛太平也看到了一眼凶手所用的武器，肯定不是寻常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那快要愈合的伤口却看起来像是被利刃所伤。 百里家以灵力灌注腰带的外门功法完全符合条件。 “我相信她不会丢下补天玉然后逃跑。” 诸葛太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言外之意是：不管她能不能赢，多半我们也拿不回身体掌控权了是吧……】 李红豆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眼下确实只有这个方法，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已经容不得他们犹豫了。 无奈的李红豆用切换掌控权的技巧半脱离了诸葛太平的身体，诸葛太平看准时机挥出一掌，将赵芊芊的残魂推进了自己的肉身。 “呵呵呵……呕……” 成功获得新身体的赵芊芊发出一串阴谋得逞的笑声，结果才笑了两下就扶着墙吐了起来： “哈？你不是被猫又吞噬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哪个人的残魂……” 她边吐边看向已经变成虚影的李红豆： “现代世界……穿越……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红豆看着赵芊芊的惨样暗自好笑，同时理解了对方一直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原因： 原来她一直认为诸葛太平才是主体，自己和她一样是猫又没吃干净的残魂。 似乎看准了对手虚弱的机会，那道疑似凶手的人影再次从赵芊芊身边杀出，却意外扑了个空。 隐匿黑暗。 赵芊芊用自己的内功心法调动起诸葛太平体内的灵力，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这个没有一点光源的地牢带给了她巨大的优势。 人影一闪而逝，双方都用各自的技巧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具现化出来的烟雾也渐渐散去，整个地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找到了！】 在黑暗中暗自运行“伤痛永随”的赵芊芊心念一动，在看似空无一人的前方锁定了凶手的位置。 尽管通常的攻击手段对凶手似乎没有效果，但她现在已经可以先对自己造成伤害，然后用“同去”的能力将伤害反馈给锁定的目标。 不过那样多少有些风险，而获得了诸葛太平记忆的她找到了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断罪。” 赵芊芊在心中默念，以防发出声音暴露出自己。 被黑色毛皮覆盖的无瞳之眼微微震动，一些带着微光的投影凭空出现。 在投影出现的同时，一个二十来岁，有着一头深棕色卷发和浅蓝眼眸的年轻男子带着一脸迷茫渐渐现出身形。 【这人是谁？】 诸葛太平，李红豆，赵芊芊一人二影面面相觑，似乎都没见过这年轻人。 “看起来不像百里长奚啊？是北境联邦派来抢夺补天玉的？” 李红豆猜测道。 “确实，我打探过百里长奚的情报，他应该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赵芊芊补充一句，同时做好了扔补天玉跑路的准备。 “不，他就是百里长奚。” 诸葛太平语气十分肯定，并指了指无瞳之眼放出来的投影。 投影以快进的方式在重现着，挖掘小队被杀害的部分已经断罪完毕，但即使是快进，在无瞳之眼佩戴者的脑海里依然能拥有完整的片段。 一个同样带着稀疏的深棕色卷发，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头在油灯下写了一张纸条，随后将纸条塞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那盒子上有百里家的家徽，看起来很是熟悉，而在老头关上盒子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纸条上写的四个字： 《我骗你的》 【这个人就是百里长奚！他跨过了岁月之轮的第一轮！】 一人二影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第101章 插曲 在赵高兴为郝大壮一案结案以后，还发生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插曲。 当时诸葛太平跟着赵高兴离开，所有盯着赵高兴的人也离去以后，那废弃的小村口又恢复了平静。 夜幕悄然降临，一个身披左黑右黄宽大衣袍的俊秀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无字石碑顶部。 他身边漂浮着一支金色蟠龙笔，面前的线装书册也同样漂浮着。 俊秀男子动了动手指，线装书册往前翻了一页，露出由工整字体书写的一段段文字。 《既然有了荡魔大帝的许可，和北境联邦的交易必然十分顺利，他们会对截天教在暗中的发展放任不管，而截天教也会帮他们找到发动战争的理由。》 《这个世界需要动乱，这是必要的条件，幸好七神都有各自的想法，借着荡魔大帝的野心和北境联邦的布局，只需要有人点燃引信，战争就会立刻爆发。》 《说来也巧，杀死三个地级猎魔人后，在赵芊芊处留下的伏笔终于派上了用场，张大虎即将来到此处，为他的好友展开报复。》 《此时南宋皇帝病入膏肓，后蜀战线同时告急，兰陵郡郡守沉迷酒色，三名盯梢的猎魔人均已身亡，无人能顾及这个小小村庄，所以张大虎必定会成功，这非常合理。》 《至于百里长奚这人对截天教还有用，所以事先被大幅度强化过幸运的他不会死于这场劫难，这也非常合理。》 《而被他偷偷放跑的赵季竹和百里思芊最终会回到冲氿岛，为赵芊芊今后发挥真正的作用准备好前提条件。》 《整个事件由种种巧合凝聚而成，就算是钦天监也无法找到能指向北境联邦的线索，只能硬生生背上这口黑锅。》 接下来一段字迹潦草，和前面的工整字体对比明显。 《任何事件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只是现在的钦天监还没有发现，不代表若干年后没人会留意到，但并不影响上一段在当前条件下成立。》 俊秀男子露出一个恶作剧成功般的戏谑笑容，又动了动手指，书册翻过一页，他拿过金色蟠龙笔在崭新的一页上开始书写起来。 《战争如期爆发，一切都很顺利，说来也巧，来自异界的截天教尊居然借此事件找到了他，并知道了他的名字：诸葛太平。》 《当然，要得到诸葛太平，现有的条件还远远不够，而且“命运编撰者”的负面效果实在太坑人，所以需要为故事准备更多角色……百里长奚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写到这里，金色蟠龙笔突然脱手，用潦草但又很清晰的字迹自行书写起来。 《你这是诽谤，产生负面效果是你自找的，但上一段可以成立，条件已经具备，百里长奚也确实有利用价值。》 俊秀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一挥手，金色蟠龙笔和线装书册瞬间消失了。 远处，一个身披兜帽袍子的身影从暗处向无字石碑走来。 他行至无字石碑前，单膝下跪，接着抬起头，用淡蓝色的眼睛看向坐在石碑上的俊秀男子： “教尊，如你所料，我活着回来了。” “不必多礼，事情办得不错。”俊秀男子俯视着来人： “百里长奚，你好像压抑着很大的怨气啊。” 百里长奚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俊秀男子见状，脸上的戏谑之色越发浓郁：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旁系除了你全死了，你虽然死里逃生，可北境联邦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派人来灭口。” “而南宋更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抓捕你，就算用上所有酷刑，也一定要从你嘴里套出真相。” “南宋容不下你，北境容不下你，整个大荒都容不下你……你现在虽然活着，却比死了还要难受，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孤魂野鬼。” “可你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苟且偷生，到这里来找我呢？ “是因为北境联邦拿百里一族嫡系为要挟，让你们旁系当弃子，你不甘心对不对？” “你恨北境联邦，恨南宋，恨天道不公，但却对此无能为力，正因为无能为力，才会产生痛苦，才会想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才会来寻求福临星海仙尊的帮助……” “对不对？” 百里长奚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身体不住颤抖，随着俊秀男子一点一点将他内心的想法说出，他的颤抖越加剧烈，仿佛愤怒和痛苦就要喷薄而出一般。 “对！” 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以后，百里长奚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咆哮起来： “为什么百里家的功法会是‘岁月之轮’这样的垃圾！为什么出自百里家的荡魔大帝没有庇护他的子孙！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来作出这种牺牲！” “我旁系一支全部的族人都死在了这里，和那些南宋的贱民一起埋进了这个土包中，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晚辈，都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百里长奚像是在发泄一般，冲到土包前抓起一块又一块泥土，然后重重砸在了无字石碑上。 “就算我偷偷放走了我的重外孙，那也于事无补，我只能欺骗赵季竹，让他尽可能保护思芊长大成人……” “但这又有什么用，只要两国还在争斗，他永远也不能以百里家后人的身份回到北境联邦……” 【相差无几的挑衅手段，但屡试不爽，真有趣……】 俊秀男子似乎早就洞悉了一切，对着瘫软在地的百里长奚笑了笑： “绝世奇功‘岁月之轮’，以一甲子为一轮，通常百里家有天资者十岁起修炼这一功法，虽然每突破一轮修为可以成倍增长，且可再延寿一甲子……” “但在突破第一轮前，修为增长尚不如大部分普通修炼者，且每一轮突破风险极大，这就导致百里家当前人才凋零，沦为北境联邦的弃子。” “你如果想单纯依靠家传功法报复那些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的一切痛苦，其实就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这句话对你也同样适用。” “所以，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百里长奚确实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二话不说，从袍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划开手掌，鲜血从掌心流至地面，慢慢凝聚成一尊神像。 第102章 命运之河 俊秀男子见百里长奚对凝聚成的神像虔诚跪拜，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既然你已经信奉福临星海仙尊，那么我身为截天教之首，自当替仙尊赐予你崭新的力量。” 他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一个琉璃瓶子扔给百里长奚： “喝下它，就能得到赐福。” 百里长奚打开瓶塞，只见瓶中满是还在冒泡的墨绿色液体，隐隐有光芒闪烁。 他没有犹豫，一口气喝下了全部。 “咵嚓。” 已经空荡荡的琉璃瓶子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唔啊……啊啊啊……” 喝下液体后的百里长奚看似十分痛苦，倒在地上不住翻滚着，身上各处不断产生奇特的异变，一伙儿右腿上突然凸起一块鳞片，一伙儿左手变成了鹰爪…… “这是承受不住要失控啊……资质属实差了点……” 俊秀男子低声细语，随后凌空一抓，将金色蟠龙笔握在手中。 “以编撰者之令，开启命运之河。” 话音刚落，他眼前展开了无数画面，这些画面凝聚起来，汇成了一条细小河流，漂浮在半空之中。 “这个看起来是最优解，还能顺手帮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家伙突破一次‘岁月之轮’。” 俊秀男子用笔一点，一幅画面从细小河流中飞出，并和在地上翻滚挣扎的百里长奚重合在一起。 百里长奚的身影瞬间消失了，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似乎还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 自从那一晚后，重获新生的他就成为了福临星海仙尊在大荒十二国的忠实信徒。 因为他即将拥有足以杀死仇敌的能力。 截天教尊告诉他，他新获得的能力被称为“赐福”，不过“赐福”是随机不可控的，就连教尊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提升层次以后会是什么效果。 但教尊通过某种手段，为他选定了第一层就可以隐藏身形的能力，让他可以安心提升层次并摸索使用方法，不用担心被人轻易发现。 截天教尊在给予他赐福能力的同时还让他突破了岁月之轮的瓶颈，所以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甚至不用担心寿命问题。 经过数年的修炼和提升，他已经初步掌握了自己获得的赐福能力： “竭心妖魂”，捕捉对象：范围内无上限，目标范围：十丈 一层【不可见】 获得隐身的能力，他人无法观测到受福之人，但受福之人可以感知到十丈范围内的生灵，开启隐身需要消耗少量灵力，动作产生的声音以及气流等无法消除。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获得赐福。 二层【不可闻】 隐身能力强化，可以消去各种动作产生的声音，并可以自身为中心影响周围十丈内有心跳的生灵，加快或放缓他们的血液循环，直至死亡。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修为达到二转七窍玲珑境，每天至少保持隐身状态三个时辰，持续九十九天，期间不能被人发现。 三层【不可知】 隐身能力产生质变，使受福之人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大部分物理攻击无法造成伤害，目标捕捉范围扩大至二十丈。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修为达到三转通脉活血境，每天至少保持隐身状态十一个时辰，持续九十九天，在隐身状态下杀死有智生灵一万以上。 …… 杀死生灵问题倒不大，有智生灵包括各种野兽甚至小动物，死几只野鹿野兔完全不会引来猎魔人之流的怀疑，顺便还能给自己填饱肚子。 可“竭心妖魂”第三层完全境界的另一个要求就很麻烦了，需要保持隐身状态十一个时辰，持续九十九天，这要求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就算是修炼者也需要吃喝拉撒以及补充睡眠，而且保持隐身状态需要消耗灵力，虽然不算多，但要说连续运行十一个时辰，百分百会死于灵力枯竭。 百里长奚依靠各种回气的丹药和复仇的毅力坚持了近一个月，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灵力即将耗尽的极限，不得不停止了提升层次的尝试。 所以他决定先提升修为，拥有更多灵力储备后再尝试提升层次。 幸好他已经突破了岁月之轮的瓶颈，这段时间里修为增长突飞猛进，从一转隐元不显境一路提升到了三转通脉活血境巅峰。 按他计算，再过几年自己就能提升到四转钢筋铁骨境的巅峰，届时再多弄一点回气丹药，冲击完全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 但就在大约一个月前，他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用猎杀的野兽对福临星海仙尊上供时，却莫名进入了沉睡。 睡梦中，他看见了一个被炫彩雾气包围，浑身缠满蛇身一般的触手，看不清样貌的白发男子。 那名男子要求他去取回百里家的补天玉，并承诺事成之后助他突破他一直无法突破的第三层完全境界，甚至会让他有机会获得“无上赐福”。 已经是虔诚截天教徒的百里长奚自然知道“无上赐福”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梦里的白发男子是谁，但“无上赐福”确实非常诱人，况且他隐约之间总觉得那白发男子和福临星海仙尊有着微妙的联系。 而补天玉原本就是百里家的所有物，当时交给郝大壮仅仅是为了借刀杀人，为自己的族人出一口气，现在他只不过是去收回来，合情又合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探，他很快知道了郝大壮一案的细节，也知道了补天玉化成的火枪被放在了兰陵郡十三号地牢的证物保管处。 毕竟郝大壮一案当年还算轰动，朝廷也没有刻意隐瞒，有身为百里家前族长的丰富阅历，加上隐身的手段，真要调查到当年的卷宗并不是很困难。 所以大约半个月前，百里长奚已经悄悄来到已经塌方的十三号地牢，却发现几名钦天监的猎魔人在进行挖掘和修复的工作。 他很快有了计划： 【先潜伏起来，然后等挖掘小队快要接触到补天玉的时候用“竭心妖魂”的能力杀死他们，来一场黄雀在后的捕猎。】 …… 而现在，跨过了岁月之轮第一轮，外观回到年轻状态的百里长奚有些懵逼。 原本他的计划正常进行，挖掘小队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竭心妖魂”的能力杀死。 修为最高的那一个玄级猎魔人尽管发现了异常，带着补天玉冲至隧道口，但他的轻身之术远超对方，那玄级猎魔人根本无法逃离“竭心妖魂”的捕捉范围。 第103章 没想到，又没想到 可没想到，地牢外又来了一批人，看那批人身上穿的飞鱼服似乎是钦天监的增援，还先他一步取走了补天玉。 这个过于巧合的小小意外没有影响百里长奚，他认为这无非就是多花点力气。 尽管按截天教尊所说，赐福能力没到完全境界会有各种各样的弊端，比如某些技能使用的成功率会降低，而对于“竭心妖魂”这个能力来说，就是维持隐身的灵力消耗会多一点。 但他修为已至三转巅峰，即便运转轻身之术将灵力消耗了一部分，也至少能再维持半个时辰的隐身状态。 于是他跟着这群人跳上了那辆速度很快的马车车顶，并成功让竭心之力影响了车上众人，甚至包括那匹稀奇古怪的拉车野兽。 可又没想到，那个灰白头发，身穿酱红色飞鱼服的玄级猎魔人似乎有什么对抗竭心之力的方法，竟然比驾马车的地级猎魔人更慢倒下，还带着补天玉跑了。 于是他只能紧紧跟上这个灰白头发的玄级猎魔人，所幸竭心之力只是发挥较慢，只要他跟得紧，半个时辰足够杀对方两次了。 可又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一路跑进了地牢，途中还摇身一变，化身成了着名的多尾邪物——猫又，而且还不停自言自语，就和得了癔症的疯子一般。 百里长奚在对方变身时就被吓到差点忘了跟上去，所幸竭心之力还在发挥作用，哪怕对方本体是一只邪物，只要没有找出他的手段，也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可又没想到，那黑色猫又封锁了隧道后，突然凭空掏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火器，有的会发出强光，有的会散布烟雾，最后甚至掏出了土炸弹一样的玩意儿，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如果地牢塌方，且不说能不能来得及拿走对方放置补天玉的随身百宝袋，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不到的强化隐身能不能从再次塌方的地牢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他一咬牙一跺脚，将灵力灌注到腰带之中，悄悄摸到黑色猫又身后，接着突然现身，直刺对方后心。 结果还是没想到，对手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一弯腰就躲过了他的背刺。 这一下差点让他产生了应激障碍，匆匆忙忙隐去身形后立马退到了角落里，脑子一片空白，在“继续留下来释放竭心之力”和“利用隐身强化跑路”这两个选项之间不断挣扎。 百里长奚之所以会感到害怕，是因为他已经完全猜不透对方还有什么手段了。 那邪物还在不停自言自语，就像是和看不见的人对话一般，这在漆黑的地牢里显得异常诡异，让百里长奚甚至开始怀疑起这地牢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据说郝大壮在这里大开杀戒，甚至超出他原来的估计，杀死了所有在官兵围剿下存活下来的山贼……而山贼的首领张大虎就是那一天在村外小树林里差一点用“断门刀”送他归西的人。 说起来很讽刺，这位“瘟疫妖魂”居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在百里长奚还在犹豫挣扎的时候，情况又一次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那黑色猫又居然扶着墙呕吐起来，但竭心之力传来的反馈却变弱了许多，就像是自己的赐福能力也一起被吐掉了一样。 【不能再让对方弄出新的花样了！不然补天玉必定会被这邪物抢走！】 顾不得多想，百里长奚鼓起勇气，从角落里再次现身使出杀招，结果却发现对方凭空消失了。 他大惊失色，瞬间进入强化隐身状态，并用自身能力感应起范围内的生灵。 【对方难道也会类似隐身的手段？刚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我出手？那到底是邪物还是猎魔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对方还有多少底牌？】 很快，他锁定了背后的目标，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也被锁定了，仿佛暴露在毒蛇目光下的老鼠一般针芒在背，无所遁形。 百里长奚心生绝望，也顾不上去理解身边多出来的投影到底又是什么手段，带着一脸迷茫现出身形。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锁定，隐身也就没多大意义了。 哪怕寻常物理攻击对进入强化隐身状态的他没有效果，但他坚信那个不知道是邪物还是猎魔人的对手，肯定有办法解决。 绝望；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悲伤； 【和我的后代亲人一样，成为发动战争的弃子……】 痛苦； 【也许在北境联邦狩魔庭议会那群人眼里，我早就已经死了吧……】 愤怒； 【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还没有获得“无上赐福”，我还没有对南宋和北境联邦复仇，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百里长奚原本迷茫的表情渐渐狰狞，他不再消耗灵力维持强化隐身状态，反而将剩余灵力全部激发，手中坚韧的腰带骤然绷直，犹如一把利刃。 “人的一切痛苦，其实就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想起了自己对那个砍柴村民说过的话，讽刺的是，这句话其实一直都适用于他自己。 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了恐惧、迷茫、愤怒……到了现在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以命相博的决心。 …… 赵芊芊见对方身份已经确认无疑，开口嘲讽道： “百里长奚，你害死了自己的族人，害死了一村子无辜百姓，还引发了南北大战，所有罪行加在一起够你千刀万剐了。” “你懂个屁！我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百里长奚咬牙切齿地反驳： “我只是一个不甘心再被当成弃子的人！” “哼，恶人都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包括我自己，可你的审判结果不会有假……谋杀人，欺骗6起……” 赵芊芊幸灾乐祸地复述着无瞳之眼传来的反馈，同时开启了“断罪”的下一阶段“审判”，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所有谋杀相关罪行均非主谋，且组织过多次围剿邪物的行动，裁决效果会遭到大幅度削弱。” “什么意思？！” 诸葛太平同样收到了无瞳之眼传来的反馈，边摇头边推测道： “可能那一村人非他所杀，严格来说山贼也不是他引来的，战争更不是他想挑起就能挑起……” “所以无瞳之眼认为他只是从犯……甚至如他所说一般是弃子……是无辜的。” “说到杀害无辜百姓，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李红豆跟着叹了口气： “你别忘了，把张大虎引去他所在村子的人，是你。” “这样啊……”赵芊芊沉思片刻，突然像是故意激怒对方一般向百里长奚说道： “没错，我当然记得，把张大虎引去你们村子的人，就是我。” 第104章 神不杀 听到赵芊芊的说法，百里长奚的脸越发狰狞： “那伙山贼是你引来的？难怪我没有收到北境联邦的讯号……我的族人，我的晚辈都是因你而死？” 诸葛太平还记得郑主编被裁决牵连的情景，继续推测道： “如果要动用裁决，只怕你也会受到波及……惩罚可能比百里长奚还要重。” “我的惩罚更重？” 赵芊芊苦笑一声，接着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咆哮起来： “是，张大虎是被我引来的，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想让所有人一起替我分担痛苦的女魔头！” “我受到这该死的正义制裁我认！但凭什么说他是无辜的？！” “他明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还带着族人定居南宋，故意让赵季竹入赘，最后引起了一场死伤数十万的南北大战，现在这tm的破戒指居然说他是无辜的？” 她指着百里长奚质问道： “你敢说，如果没有我引来张大虎，你们北境联邦不会利用你干出和我一样的事情吗？” 面对赵芊芊的指责，这次百里长奚并未反驳，因为他知道即使没有那群山贼，他也依然是计划中的弃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去tm的正义！” 赵芊芊怒骂一声，伸出爪子就要把无瞳之眼戒指摘下，狠狠砸向地面。 突然，她脸色一变，居然对着百里长奚身侧笑了起来： “呵呵呵，虎哥，你还在这里？” “你说得对，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既然你被我害死了，那我当然应该受到惩罚。” 百里长奚身子一僵，似乎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这女人有病吧……】 李红豆见势不妙，连忙开口阻止道： “疯女人，你要干嘛？这是诸葛兄的身体啊！你不要乱来！” 赵芊芊转头看向李红豆，脸上笑意更浓了： “你不觉得好奇吗？这所谓神赐的正义会公平到什么地步？” 李红豆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赵芊芊毅然决然地念出了裁决的开启咒文： “审判钟声已至，其因必生其果！” “裁决！” 清亮的钟声在漆黑的地牢里响起，百里长奚心跳速度陡然加快。 这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那是“竭心妖魂”的能力，不过比他自己使用似乎还要快上许多，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像是要立刻爆裂开来一般。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将“竭心之力”反向作用到自己身上，不过这次是将血液循环放缓，两股力量互相抵消，果然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 赵芊芊没有错过百里长奚凝神对抗裁决暴露出的破绽。 尽管诸葛太平的身体她还不是很习惯，但她被吞噬前好歹是个拥有三转巅峰修为的修炼者，用这副灵力充沛、四肢强而有力的邪物之躯做出攻击还是轻而易举的。 利爪转瞬即至，百里长奚见避无可避，立刻发动强化隐身，利用赐福能力的特性避开了物理伤害。 可他闪避攻击的时候就无法精确操控“竭心之力”，剧烈的心跳再次袭来，百里长奚使出浑身解数，在闪避攻击和对抗裁决之间不断切换状态。 终于，裁决的第一波惩罚似乎告一段落，百里长奚选择了弃车保帅，虽然避免了心脏爆裂的下场，但全身上下已经被赵芊芊的利爪割出十来道伤口，鲜血淋漓。 【七次……我用赐福能力杀死了七个人，所以受到了七次反馈，对方的戒指似乎是什么法宝，有将目标犯下的罪行反馈给目标的能力……】 【……这个诡异的邪物说得有些道理，就算产生了计划之外的变动，就算我是被迫害的弃子，南北大战还是和我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下一波罪行反馈会是怎样的，又该怎样应对……】 还没等百里长奚想出办法，他的四周突然凭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电蛇。 百里长奚果断进入强化隐身状态，但那些细小电蛇仿佛能穿透现实与虚幻的屏障，直直往他身体里钻去。 电流在他全身经脉里游走，剧痛让他再也无法维持隐身状态，他的毛发根根竖起，皮肤一块块焦黑脱落，其下的血肉沸腾起泡，不断炸裂，能发出的声音只剩嘶哑的惨叫。 他无法逃避，只能运起所有灵力硬抗，这就是引发南北大战带来的天谴。 对面的赵芊芊也同样身处天谴之中，猛烈的电流让她褪去了黑色的皮毛，酱红色飞鱼服还未恢复原状就被电流撕裂，看起来就和诸葛太平推测的一样，她的惩罚比百里长奚更重。 不过她并没有和百里长奚一样发出嘶哑的惨叫，反而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两个人仿佛两团球状闪电，掀起的动静让本就不算牢固的地牢支架摇摇欲坠，泥沙碎石不断掉落。 闪电风暴维持了近一刻钟之久，直到裁决结束，天谴完全退去，地牢里的两个人宛如两具站立的焦尸，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血肉，还在散发出丝丝白烟。 但他们还都留着一口气。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都见过无瞳之眼裁决黑瘦道人刘二狗。 【南北大战死伤无数，照理说罪行应该足以致死，难道真如审判之时的反馈一样，有什么理由让裁决遭到了大幅度削弱？】 两个虚影的疑惑被赵芊芊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打断： “现在，过去的罪孽已经清算完毕，该是我们互相厮杀的时候了。” 在“伤痛永随”第六层的作用下，赵芊芊有着更强的恢复能力，她抖落了一层焦黑发脆的血肉，一只手抽出唐刀“猫爪”，向着对面的百里长奚说道：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来看看，是我的痛苦魔高一丈，还是你的不甘更胜一筹。” 百里长奚似乎已经说不出话，只默默捡起早就被扔到脚边的腰带。 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损伤的腰带骤然绷直。 焦尸一般的两个人缓缓走向对方，每走一步都会掉落些许焦黑发脆的血肉，粘稠的血浆混合着黄色的脓液从伤口流出，让这短短的几步路看起来无比艰难。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们同时出手，唐刀猫爪和利刃一般的腰带互相刺入对方残破不堪的身体。 随后就是一阵狂风骤雨一般的互砍，他们抛弃了所有章法，抛弃了所有阴谋诡计，招招只攻不守，仿佛在宣泄着最后的执念。 “当啷”一声，唐刀“猫爪”掉落在地。 利刃一般的腰带刺穿了赵芊芊的心脏。 “我，赢。” 百里长奚用千疮百孔的声带，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用来宣告他的胜利。 就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赵芊芊笑了，笑得歇斯底里。 随后，她双手抓住那刺进自己心脏的腰带，缓缓抬头，直视百里长奚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睛，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我的心早就碎了……” “天地不仁，人心难测，世间万般皆苦……” 她双手用力，将腰带刺得更深了一些，声音却陡然高亢起来： “只愿！与你！同去！！！” 同去之力骤然发动，百里长奚完全没有抵抗的方法，甚至完全来不及反应，赵芊芊受到的所有伤害一瞬间涌入他体内。 百里长奚的心脏首先开了个洞，紧接着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仿佛又遭受了一次天谴，在剧痛中一点点破碎，很快就成为了一地焦黑的碎肉。 “神不杀，我来杀。” 说完这句话，赵芊芊拔出已经软化的腰带，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栽倒在那堆碎肉边。 第105章 自爆 见赵芊芊一动不动，生命迹象越来越弱，李红豆两手一摊，对着诸葛太平耸了耸肩无奈道： “完蛋，诸葛兄，很高兴遇见你，下辈子见。” 诸葛太平倒是很淡定： “没事，不用太担心，赵芊芊没那么容易死……要是她这么好对付，我当初就不会感到棘手了。” “确实，我们两个没有因此魂飞魄散就是证据。” 李红豆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刚才只是和诸葛太平开个玩笑： “赵芊芊这女魔头没别的优点，唯独生命力极其顽强，就和蟑螂一样。” “蟑螂？也许你说得对。” 趴在地上的赵芊芊翻了个身，轻笑着向飘在半空的李红豆虚影回怼道： “呵呵呵，我们三个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是那些大人物手里说扔就扔的棋子，是在地缝里挣扎求生的虫豸，谁也不比谁强，也许我们本就没什么区别。” “那不一定。” 李红豆冷哼一声： “既然你有了现代世界的知识，应该知道什么叫电车难题吧？” “扪心自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我呢？诸葛兄呢？” 【我会给电车搭个环形轨道，然后找个舒服的躺椅，在一旁用“伤痛永随”感受所有人被漂移的电车碾碎时的痛苦，顺便轻轻松松提升修为……】 赵芊芊一边想象，一边露出愉悦的表情。 【至于猎魔人嘛……】 赵芊芊偷偷瞥了一眼似乎正在低头思考什么事情的诸葛太平…… 【他会怎么做？多半……】 想到这里，赵芊芊立马不觉得愉悦了。 “没意思。” 她轻声叹息道： “唉，大多数时候看猎魔人为了别人拼命很有趣，但有时候我也觉得这样蛮无聊的。” 看到赵芊芊表情的变化，李红豆知道她心里有了计较，顺嘴开启了嘲讽：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区别大了去了。” “你和百里长奚一样，都是那种因为淋过雨，就想着把别人伞撕烂的货色。” 赵芊芊挥出一掌，掌风将身边百里长奚的残骸吹飞，弄得地牢废墟里的碎石上到处都是焦黑肉块，同时大声反驳道： “不要把我和这种垃圾相提并论！” 李红豆不置可否： “那你说，你们俩有什么区别？” 赵芊芊一仰头： “他到死都不认为自己有罪，反而是受害者，我就不一样咯，我有身为女魔头的自觉。” 【你怎么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李红豆被赵芊芊看似理直气壮的回答震慑住了，只得转头看向诸葛太平，试图岔开话题： “诸葛兄？你怎么不说话？” “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之前的推测可能有些疏漏……” 诸葛太平摸着下巴回答道： “南北大战的事情百里长奚不是主谋可以说得过去，但挖掘小队怎么看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为什么无瞳之眼会给出‘所有谋杀相关罪行均非主谋’这样的反馈？” “再加上这次裁决的效果，连同赵芊芊那边都有了大幅度削弱，似乎无瞳之眼也不认为她是主谋。” “那么背后真正的主谋到底是谁？” “哼，天地不仁，人心难测，何况是你这破戒指。”赵芊芊坐起身，顺手把无瞳之眼摘了下来，握在手中第二次作势欲扔。 诸葛太平一挑眉毛： “无瞳之眼帮了你这么大忙，请你对它好一点。” “呵呵呵，你看出来了？” 赵芊芊闻言，笑嘻嘻地把戒指戴了回去，“伤痛永随”第六层的恢复能力十分强大，才过了没多久，她全身上下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 诸葛太平简单回了一个字，然后开口反问道： “从刚才的战斗看来，百里长奚的修为至少是三转巅峰，而你在被我吞噬前的修为也是三转巅峰吧？” 得到提示的李红豆灵光一闪，明白了之前赵芊芊在发动裁决之前那种种古怪举动，以及为何会时不时产生突兀的变化： “你不熟悉诸葛太平的身体，本身修为又只能和对方堪堪持平，硬拼很难取胜。” “就算有六层的‘伤痛永随’，也只能让自己不会轻易落败，甚至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用隐身的能力暂避锋芒，再伺机偷袭，找准机会让你被一击致命。” “所以你学着诸葛兄上次对付你那样，故意先讲一堆鬼话唬住对方，然后用裁决把他逼上绝路，不得不以残血之躯和你硬碰硬。” “就算他还有余力进入隐身状态，裁决给你自己带来的伤害也足以发动同去之力，在对方逃离之前将其击杀。” 见赵芊芊笑着微微点头，李红豆觉得自己对这个女疯子有了跟进一步的认识：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不怕裁决把你自己电死？” 赵芊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裁决不是大幅度削弱嘛，不如就玩点刺激的咯。” “呵呵呵，这戒指背后的神灵其实是想让我死的，猎魔人推测不错，我受到的伤害比百里长奚更重，可惜我的恢复能力更胜一筹。” 李红豆闻言在内心里疯狂吐槽： 【某种意义上这不还是自爆吗？你们一个一个除了自爆没别的套路了吗？】 诸葛太平略一颔首：“没有一击致命的手段就很难杀死你，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了。” 赵芊芊站起身来，看着半空中的诸葛太平虚影仰头坏笑： “呵呵呵，谢谢夸奖，既然没死成，小女子只能再苟活一阵子啦。” 【嘶……这话的意思好像很不妙啊……】 李红豆一个激灵，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关闭了切换通道？” 赵芊芊脸上笑意更浓了： “那当然，小女子还没玩够。” “我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干！” 李红豆实在受不了赵芊芊用诸葛太平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扑克脸露出那么妖娆的笑容，一身鸡皮疙瘩狂掉。 诸葛太平转过身去，不让自己看到赵芊芊的表情： “我也知道，可刚才的情况只有她才能感应到百里长奚的位置，不然无瞳之眼都无法锁定目标。” 无瞳之眼发动前需要锁定目标，原本百里长奚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话，确实无法进行断罪。 而“伤痛永随”到达第四层后就有着和雷达一样的作用，提升到第六层的话简直就是人形的生物探测器。 赵芊芊巧妙地让裁决波及自己，从而让“伤痛永随”的同去之力产生了致命的伤害。 没想到看似不相干的两个赐福能力搭配使用，竟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第106章 清洁溜溜 【赐福能力……】 李红豆喃喃道： “你们说百里长奚那个隐身和让人心脏爆裂的能力会不会是赐福能力？” 让人心脏爆裂的能力肯定不是剧毒，不然三转辟毒丸不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同样也不是诸葛太平最初推测的，延迟爆发的内劲，不然三转巅峰的百里长奚不可能简简单单就给超越三转的白羽枭造成致命伤害。 隐身这方面，大荒十二国曾经出现过可以穿墙的修炼者，据说瀛洲青龙寮的忍者也有短暂遁去身形的功法，不过和百里长奚的强化隐身比起来差得很远。 要知道百里长奚的强化隐身不仅无声无息，而且还能躲避物理攻击，持续时间又长，如果用于暗杀，目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说李红豆觉得百里长奚掌握着赐福能力，怎么看都十分合理。 “如果是赐福能力的话……那背后的主谋会不会是截天教尊？他挑起南北大战又有什么目的？” 诸葛太平一边推测，一边转过身去看向唯一见过截天教尊的赵芊芊。 赵芊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只是个泛信徒，和截天教尊不熟。 “也罢，现在证据不足，一切都只是推测。” 诸葛太平先给出了理智的定论，接着又给出了感性的想法： “不过我有预感，只要我们继续寻找补天玉，早晚会和他碰上，届时应该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暗中谋划什么。” 李红豆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恢复的赵芊芊，凑到诸葛太平耳边悄声说道： “这……我觉得这个女魔头应该不会乖乖去找补天玉的吧。” “时间有的是，她毕竟只是一缕残魂，早晚会露出破绽。” 诸葛太平似乎很有信心。 …… 赵芊芊一把扯下支离破碎的飞鱼服，藏在飞鱼服里的药剂和诸葛太平收藏的刑具早就在战斗中掉了一地，全身上下只有随身百宝袋还完好无损。 随身百宝袋虽然没有到法宝的档次，却是大荒十二国普及率最高的法器。 修炼者世界里对于装备有着四阶段的划分，一般平民的兵器护甲称为凡品，用镔铁精钢之类的材料，由优秀的锻造师制造出的称为良品。 而经过修炼者采集天材地宝淬炼，产生了特殊功效的则可以称之为法器，法器中的佼佼者便是法宝。 简单来说，凡品之上为良品，良品之上为法器，法器之上为法宝，很好理解。 随身百宝袋这件法器据说是七神之一的炉火余烬亲手炼制，也是灵宝斋最畅销的热门商品，发家致富换银子全靠这玩意儿。 所以随身百宝袋虽然没有到法宝的级别，但在灵宝斋也有了“壹又零零壹附壹”的专属编号。 除了强大的储物功能，随身百宝袋还有着几乎坚不可摧的特性，曾经有修炼者一次性购买了一千多个，然后绑在身上当成盔甲使用，效果拔群。 当然，江湖中人是会经常在背地里搞些阴谋诡计，但这种明摆着作弊的方法就有点过分了。 这位修炼者很快引起了众怒，不仅要忍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还每天都惶惶不安，甚至都不敢把那一千多个百宝袋脱下来。 最后他死于某个掌门隔山打牛的内劲，死的时候近一年都没洗澡，真正做到了“臭名远扬”这四个字，之后就再也没人干这种傻事了。 顺带一提，钦天监的猎魔人一般将随身百宝袋藏在要害部位，虽然现在大家都不会明着把百宝袋拿来防御，不过谁都没说不能偷着用。 …… 诸葛太平记得李红豆把双刀余送来的飞鱼服和银票一起塞进了百宝袋，于是出声提醒道： “百宝袋里有个包裹，里面有全新的飞鱼服。” “呵呵呵……” 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全身清洁溜溜的赵芊芊坏笑着拒绝了他： “才不要，我就喜欢这样，反正地牢里没人，何况这也不是我的身体。” 诸葛太平眉头一皱，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把身体掌控权交出去的严重性。 “嗯？猎魔人你好像有个小师妹？” 清洁的赵芊芊转了个圈，边欣赏自己的新身体边问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危险的问题。 虽然邪物化已经褪去，猫又的夜视能力也已经没有了，但她的“隐匿黑暗”心法同样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效果。 【猎魔人的身体肌肉饱满、线条流畅，每个动作都好像充满了力量，不愧是从小就努力修炼的人。】 【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达到了四转钢筋铁骨之境，而且是巅峰……很强，我喜欢。】 【尽管记忆里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但也能看出他在修炼之路上从未懈怠，是因为童年的经历吗？】 【他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敢……】 【这样的人，很有趣……】 想到这里，赵芊芊脸上浮现出妖娆的笑容，抬头看向诸葛太平的虚影： “猎魔人啊猎魔人，那么温柔可人的尤物天天跟着你，你居然还没和她发生过什么，难道你那方面有问题？” 她伸手拨弄了几下自己刚获得的，在感受了一阵后不由得惊叹道： “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如小女子成全了你和她的好事吧？” 【你真那样做的话……这关系到底该怎么算？怎么听着橘里橘气的……】 李红豆觉得此情此景不忍直视，但“不忍直视”只是个形容词，她本人其实看得津津有味…… 诸葛太平的嘴角眉梢不停抽动，显然快要绷不住了。 就在这时，地牢那端传来一声巨响，那是双刀余破开碎石堆的声音。 他提着一盏气死风灯，靠着卓绝的轻身之术一马当先冲向证物保管处，老院长和清灵儿紧随其后。 “诸葛兄弟！你没事吧？我们来助你一臂……呃……”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鱼贯而入的三人借着一点灯光，看到清洁的诸葛太平手持随身，就像是一套疯魔棍法刚耍到一半的样子。 地牢里四人二影同时一愣，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过了许久，双刀余才缓缓竖起大拇指评价道： “天赋异禀，独孤求败。” 清灵儿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偷偷盯着诸葛师兄看。 “此颇有老夫当年风范。” 老院长挺直了腰板，微笑中充满了自信。 ……这就叫社会性死亡。 第107章 套近乎 “呵。” 诸葛太平的虚影双手抱胸，双眼轻合，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恬静笑意，似乎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眼尖的李红豆发现他正在一点点变淡，灰白色的头发也一根根飘了起来，感觉下一刻就要上天堂了。 李红豆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下大急，赶紧划拉过去牢牢压住对方肩膀： “诸葛兄！撑住！这种事情不值得你魂飞魄散啊！” 诸葛太平像是生锈的人偶一般将脸缓缓抬起，睁开双眼看着李红豆： “换成你……能撑得住吗？” 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李红豆咬了咬牙，坚定地回答道： “能！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诸葛太平琢磨了一伙儿李红豆那斩钉截铁的回答，再次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对赵芊芊沉声道： “把我的刑具都捡起来。” 赵芊芊莫名感觉到很浓的杀气，虽然诸葛太平现在只是个虚影，她也根本没在怕的，但既然自己暂时玩够了…… 更重要的是，必须考虑到细水长流，不能一下子让这个有趣的猎魔人羞耻到元神升天。 所以她还是乖乖捡起了散落的刑具和丹药，然后从百宝袋里拿出那套代表着“地”级猎魔人的玄色飞鱼服穿戴整齐。 诸葛太平见状终于停下了升天的势头，李红豆也跟着松了口气。 “诸葛师兄，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灵儿怯生生地凑了过来，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在帮你测试日后的兵器称不称手……】 赵芊芊心中暗自好笑，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假装没听懂清灵儿问的是哪个“刚才”，一边模仿着诸葛太平的语气，一边讲述着半真半假的经过： “袭击我们和挖掘小队的人就是失踪已久的百里长奚，他有着可以隐身的法宝，搭配无色无味的剧毒，十分难缠。” “所以我把他引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逼他现形之后和他厮杀了一场，最终用离鼎雷火诀把这个罪魁祸首给炸碎了。” 说完，赵芊芊轻咳一声，作出了案件总结： “动机：取得般若之玉；手法：隐身及剧毒；结果：挖掘小队均已阵亡，凶手已经就地正法，十三号地牢废墟一事，就此结案。” 她指了指碎石上的焦黑肉块，然后趁着别人去检查的时候，转过脸朝着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妖娆一笑，顺便吐了吐舌头。 【嘶……不过我怎么觉得诸葛兄被这女魔头附体以后更加眉清目秀了，真只因儿诡异……】 李红豆感到一阵恶寒，随即清醒过来： 【不对，不能这样想，我和诸葛兄是冰清玉洁的朋友关系，二次元三次元的仿真老公老婆们都在等着我……】 【这要是以后用“空想具现化”召娃娃侍寝的时候不留神把清洁溜溜的仿真版诸葛太平具现出来，可能下次社会性死亡的就是我了。】 【说起来……诸葛兄五官上和我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真的一不留神具现出仿真版诸葛太平……算不算自恋？】 就在李红豆脑海里瞎只因儿浮想联翩的时候，诸葛太平已经开始后悔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赵芊芊掌控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赵芊芊模仿自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女魔头应该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举动，比如把清灵儿给办了。】 【而且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能否就此结案应该是自己说了算，不能让这女魔头为所欲为。】 【当然，之前案件总结的台词被李红豆也抢过一次……反正就是不能让这女魔头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诸葛太平暗暗下了决心，事关清灵儿的清白，一定要赶紧想办法把身体掌控权夺回来…… …… 双刀余似乎检查完了现场，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诸葛兄弟，你没事吧？补天玉还在你身上吗？” “当然。” 赵芊芊从随身百宝袋里拿出新到手的补天玉，很随意地交到双刀余手里。 【她就这样把补天玉交出去了？她知不知道补天玉的重要性？这个疯女人在想什么？】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同时瞪大了眼睛。 出乎意料，双刀余只是检查了一番，看到“般若”二字亮起后，又将新到手的补天玉很随意地还给了赵芊芊： “很好，这样监正大人安排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对了，我这里有一些很不错的丹药，你刚经历一场大战，给你两颗补补？” 赵芊芊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风轻云淡：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而且刚才的战斗只是撕裂了原来那套飞鱼服，我自己没受什么伤。” 刚才清洁溜溜，没有新生伤痕的身体也证明了这一点。 “自己人，不要客气，就算没受伤，灵力消耗肯定不会少吧？” 双刀余一脸谄媚，从身上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一个最为精致的小瓶子： “这是五转聚气丹，钦天监内库都没有多少粒，你先吃着，就当和‘传奇猎魔人’提前交个朋友，以后大富大贵了不要忘记兄弟。” 【原来是来套近乎的，这并不奇怪，钦天监监正赵高兴一直都很看好诸葛太平，这次又立下大功，平步青云也是早晚的事。】 【灵力确实快见底了，“伤痛永随”虽然能恢复肉体受到的伤害，但是灵力却不会补充，甚至恢复过程中还会损耗一些……】 想到这里，赵芊芊接过双刀余递来的小瓶子，打开瓶盖闻了闻。 清香扑鼻，是聚气丹的味道，似乎还加了一些稀有药材，高级货无疑。 事已至此，赵芊芊不再假装客套，一仰头把五转聚气丹吞了下去。 这颗高级货一入腹，便犹如江河湖水汇入大海，体内灵力很快得到了补充。 “多谢。” 赵芊芊装模作样地抱拳拱手意思了一下。 “不客气，记得我这条老鱼就行。” 双刀余脸上堆满笑意： “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增进修为的好东西，等我找找哈。”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摘下一个小小的紫金葫芦，然后扭开葫芦口的塞子。 像液体又像气体的炫彩雾气从葫芦里喷涌而出，直扑赵芊芊面门。 第108章 穿越 【无定之雾！】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大惊失色，赵芊芊也立刻反应过来，作势欲退。 “哎哟，不好意思，拿错了，这个葫芦里是很好用的迷烟……” 双刀余见状，赶紧挥出一道掌风，似乎想要吹散炫彩雾气： “但只要离远点，这种迷烟完全伤不到我们这个级别的猎魔人，诸葛兄弟你再退后两步，我这个法器可以吸收它……” 就在双刀余话都没说完，赵芊芊自行退开两步的时候，破界石突然从百宝袋里自行飞了出来，原本扑向赵芊芊面门的炫彩雾气立刻拐了个弯，尽数融进了破界石之中。 “破界”二字原本只有石字边和田字头上流动的无定之雾像是粘稠的液体一般流向了空缺之处，很快将两个字填满。 双刀余看着这一幕，不禁奇道：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白色石头，为什么可以吸收我的迷烟，上面好像还有两个字……破……界？” 话音刚落，充能完毕的破界石瞬间吐出大量炫彩雾气，将他和赵芊芊一同包裹住。 双刀余反应极快，加上轻身之术高超，一个箭步拼命前冲，拉着赵芊芊飞身冲出雾气的包裹。 老院长和清灵儿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变化，各自运起轻身之术向炫彩雾气飞掠而去，刚好接住了因前冲速度太快，差一点跌倒的双刀余和他拉着的赵芊芊。 与此同时，那一团炫彩雾气迅速消失了。 “什么情况？诸葛兄弟你没事吧？” 双刀余还未起身，就赶紧回头看向了赵芊芊，眼中充满歉意与愧疚： “不好意思，我的失误差点连累了你……” “没事……我没事……” 赵芊芊惊魂未定，一边喃喃回答着，一边环顾四周，却发现李红豆和诸葛太平的虚影不见了。 ……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又一次经历了破界石带来的“穿越”。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俩甚至能在穿越过程中进行观察和思考。 两道虚影感觉自己被无定之雾包裹，似乎是以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速度极速上升，突破了云层，又突破了天际…… 忽然之间，李红豆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无定之雾像是急刹车的高铁一般停了下来。 她强忍着眩晕和不适，从散去一角的无定之雾中向外看去。 随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赤龙市的废墟，确切的说是只剩半栋德安医院的赤龙市废墟。 四周依然是翻腾旋转的无定之雾，她所在的位置就像台风的风眼一般，安静的和四周狂暴的景象格格不入。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上方传来，李红豆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被阴云围绕着的巨大褐色肉球飘浮在她头顶的天空中，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肉球正中间的独眼突然睁开，四周回荡起无法分辨方向的声音： “寻仙……寻仙，寻仙！” 【我怎么记得这肉丸子已经被我捏碎了？嘶……我是怎么捏碎这玩意儿的来着？怎么感觉记忆有些模糊……】 李红豆的视线被那颗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球吸引，不过她越看越觉得眩晕感在不断加重。 于是她赶紧低头闭眼，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看到那已经散去一角的无定之雾再次将她包裹了起来。 耳边传来阵阵听不清晰的呓语，似乎还伴随着或高或低的野兽嘶吼与禽类鸣叫的声音，李红豆感觉自己再次回到了“穿越”的状态。 眩晕感渐渐褪去，无定之雾就像是婴儿的襁褓一样包裹着她，让她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安全感，同时有余力思考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收集到足够的无定之雾，完全不在计划内……现在我和诸葛太平倒是“穿越”了，但最重要的老院长却留在了大荒十二国。】 【一伙儿到了钦天监，我要怎么和胡伟巫瑜他们交代……干脆如实相告算了，可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又在发癫？】 【……事关老院长安危，就算他们觉得穿越这种事有些不可思议，多半也会当成一种可能性认真处理的吧……】 【嗯，钦天监的其他人我不熟，如果要找人帮忙，他们两个肯定是我的首选。】 【而且这次诸葛太平似乎比我还快一步，如果我搞不定，他总会替我想出办法，冷静的外置大脑就是这么可靠。】 【大荒十二国那边……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赵芊芊，她虽然是个女魔头，但应该还不至于做出威胁到老院长的事情……大概吧……】 不过李红豆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赵芊芊连自己的老师王老夫子都能“顺手帮他解脱”，哪天一时兴起对犯起迷糊的老院长下黑手也很有可能。 当然，正常情况下单对单，三转修为的赵芊芊是打不过“最强训练师”李老院长的，哪怕有“伤痛永随”加成，也只能勉强不败，这点李红豆很有把握。 【像赵芊芊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清灵儿的贞操多半保不住了……】 【我对此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也罢，某种意义上也算成全了诸葛兄……】 【呼……这样看来还真有些讽刺，在大荒十二国我心心念念要找无定之雾给破界石充能穿越回现代世界，结果充能完毕后到了现代世界我又要赶紧想办法回到大荒十二国……】 【可我到现在连无定之雾的生成原理都没弄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现代世界的钦天监会有相关资料，到时候让胡伟和巫瑜帮我查一下……】 【同时也不能忘记修炼，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异常事件让我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之前说什么天下无敌不过是和老院长调侃，但我还是要能做到自保，如果真如白莲宗所说的那般，到末日来临的时候，我至少不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至于大荒十二国的末日预言和补天玉，那就交给我家诸葛兄操心吧，有余力就帮他一把，帮不到也没办法。】 刚确定了回到现代世界要做的目标，李红豆忽然感觉自己以极高的速度撞上了什么东西，随后眼前陡然一亮。 些微的不适很快消散，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瞳孔一缩，大脑差点当场死机。 第109章 不能露怯 这是一个十分宽广的岩洞，半圆形的光滑岩壁之上星罗斗转，闪烁的繁星将岩洞内部照耀得亮如白昼，乍一看和华夏龙国钦天监的“星空”有些类似。 但李红豆敢肯定，这地方绝对不是钦天监。 因为就在她面前，那张巨大的长桌两边各坐了四个人，左边四男，右边四女，这八个人各个目光锐利，杀气十足，一副随时会开始厮杀的表情。 这还不算完，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左右两侧各有着一股远超这八个人的威压，这八个人还能保持剑拔弩张的氛围没有直接动手，只怕和这两股威压脱不了关系。 方才李红豆用眼角余光快速扫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情况，发现自己正坐在长桌最上首的主位。 背靠着的那青玉石制成的高背椅看起来比下方长桌八人所坐的位置略高一些，让自己看向八人的视角像领主一般居高临下。 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与她齐平的青玉石高背椅，刚才那两股威压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于是稍稍动了动脖子，让视线可以很自然地看向身侧。 左手边是个身穿黑袍的瘦削壮年男子，那一身黑袍像是冷血动物的外皮一般，有着光滑细小的鳞片，反射着四周的光线。 而他露出的双手和他脸上的皮肤一样黝黑枯槁，手指细长，看起来很锋利的长指甲墨绿近黑，有着微妙的弧度。 尽管瘦削的壮年男子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白远超常人的眼睛也明显没往这边看，却让李红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有一条剧毒的眼镜蛇在对自己吐出信子。 李红豆不敢多瞄，赶紧收回视线，接着又让脖子转动些许，看向右手边。 第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看到了自己最喜欢，侍寝次数最多的仿真老婆。 因为只是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脖子，用眼角的余光看确实看不清楚，不过这一眼让李红豆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于是她鼓起勇气，用较大的幅度扭了扭脖子，将脸转向右方。 这次她看到了自己第二喜欢，侍寝次数第二多的仿真老婆。 【这tm太诡异了，难道是我无意中用了空想具现化？】 李红豆闭上眼睛，让心态尽量放平和以后再次睁开。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但依然分不清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因为她右手边这个女子融合了自己所有二次元和三次元仿真老婆的优点，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无一不是理想中的完美体现，连眼角眉梢都精致到不像真人。 正在李红豆被这女子惊为天人的美貌吸引，被各种想法影响到几乎大脑死机的时候，这位身披淡黄色轻纱的女子仿佛发现了什么，笑着转过脸来对李红豆问道： “百搭，你怎么看？” 【百搭？谁是百搭？这称呼怎么有点耳熟？】 李红豆心下一惊，很快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并意识到了对方是在向自己问话。 【……嘶，好像是在叫我……什么东西怎么看，我连你们是谁都不清楚，天知道怎么看？】 【脑海里有段记忆快要浮现出来了，应该是我去到大荒以后这副身体经历的种种，但还不是很清晰，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接收消化这段记忆……】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回答？稍有不慎后果难料，必须想一个中性的答案，和稀泥的那种……】 【用眼睛看？这种场合开玩笑可能会被打死……】 【我不知道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看？】 【虽然是实话，但直觉告诉我不能在这群凶神恶煞面前露出破绽，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只好拿出各位官场老油条最熟练的踢皮球大法，先把矛头转移掉……】 主意打定，李红豆不动声色，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问我？不如说说你怎么看。” 那女子保持着慵懒的姿势轻轻向后一躺：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怎么？百搭你这是移魂移到脑子坏掉了？那样奴家倒是不介意伺候你退位养老，只是他们可都在盯着你的位置……” 【要死！还有这回事？】 李红豆心急如焚，幸好濒临死机的她脸上一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下方长桌那边传来一阵很有威胁意味的狞笑声。 【看来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没错，在这群人面前不能暴露任何弱点。】 【不能暴露，不能暴露……可是该怎么办？】 【可恶，没想到这漂亮女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仅把我踢过去的球又踢了回来，而且还加了一层挑拨离间效果……】 【简直是标准的绿茶典范，虚伪到了极点。】 【等等，虚伪……这女人既然喜欢玩这一套，那么刚刚也多半不会讲真心话……有了！】 李红豆再一次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视女子双眼，用较为缓慢的语速说道： “我想知道的，是你内心真实的看法。” 女子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似娇嗔又似威胁一般反问道： “百搭，你真要在这种时候和我撕破脸？” 这一次李红豆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既把球踢了回去，又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的状态，现在只要沉默着等待变化就行。 “算了，百搭你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 见气氛更加尴尬，右手边身穿黑袍的壮年瘦削男子很快出来打了个圆场： “我看今日临时集会比较突然，一时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各位就先散了吧，回去以后再和各自的下属商量商量，明日再议。” 这句话一出，李红豆就像是听到了救命的下课铃声，心中暗赞一声黑袍叔真懂事。 【不过我哪里咄咄逼人了，只不过是让人讲真心话而已，在你们这里讲真心话等同于谋杀？】 【这女人阴阳我，怎么还不允许我怼回去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我也不丑啊！再怎么漂亮的人儿我也能具现出个一模一样的……】 【嗯？对了，我还有这招……】 想到这里，李红豆突然发现自己下次具现出仿真老婆有了新的模板，任自己蹂躏还能顺便报刚才的阴阳之仇，这让她对独处时间充满了期待。 【有了空想具现，任何得罪我的美人儿都将成为我的玩物，桀桀桀。】 第110章 现形 长桌边上的八人纷纷起身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被打断脑补的李红豆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个误会。 她所在的位置并不是首座，而是出口的位置，真正的首座在自己正对面。 那似乎是一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一些看不出材质的发光物质像随意洒下的金粉一般沉淀在各处，由于椅背实在太大，李红豆一直以为那是一扇屏风。 当然，这王座般夸张的位置上无人入座，也是造成误会的主要原因。 “百搭，你不走吗？” 身披淡黄色轻纱的女子缓动身形，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充满了强大的魅力，仿佛多注视一阵子就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无论男女。 李红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女子讨了个没趣，也未再多话，随着众人离开了，宽广的岩洞里此时只剩下李红豆一人，似乎在闭目养神的样子。 而实际上，她刚才闭眼摇头不仅仅是为了对抗女子强大的魅力，更重要的是之前隐约浮现在脑海的记忆终于到位了。 其实李红豆一开始就已经收到了她和老院长穿越到大荒十二国后，自己的身体被人掌控，还和异国监正汤包不清不楚的记忆。 只是她太过震惊，加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必须优先考虑自保，直到现在才有余力去分析这些事情： 【我的身体里有我、有诸葛兄、有未知的神灵，现在又多了一个灵魂……这是什么大杂烩吗？我也不胖啊……】 【话说回来，这个灵魂的主人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进到我的身体里的？】 李红豆极力回忆，突然想到了一个异样的地方…… 记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在上学的她和胡伟巫瑜一起痛扁了校门外的小混混一顿，依稀记得自己左侧腰间被捅了一刀，事后却没有伤口留下，相关记忆也有些模糊…… ……从那时候开始，自己精神方面的症状好像就越来越严重了。 “是团灭小混混的那个时候吗？为什么会选择我？我的精神也是被此人所影响吗……” 李红豆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却又产生了更多疑问，左手情不自禁地抚向腰间。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有些熟悉的声音凭空出现，一个一个解释了李红豆的疑问： “选择你纯粹是一个意外，至于你的精神疾病……不仅不是因为我而严重起来的，事实正相反，是因为道爷我的存在，才帮你压制住了精神的崩溃扭曲。” 眼前光影浮动，一个人形虚影逐渐凝聚。 此人身披有些陈旧的鹅黄色道袍，黑色的八卦条纹画在道袍下摆之上，像小房子一般的九梁巾盖住了他已有些许泛白的头发，看起来约五十岁出头的样子。 一张国字方脸上，几乎连在一起的眉毛和几乎连在一起的胡子一长一短，和高挺的鼻梁组成了一个“士”字，眉眼之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虽然没有镜子，但李红豆知道自己现在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和这个老道士一模一样。 “你终于肯现身了。” 一个更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的李红豆精神为之一振。 “在血月梦魇里的时候我就依稀感觉到了你的存在，被人偶师困住的时候，你的出手更是让我确定了李红豆体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说一缕残魂。” “只是我没想到，李红豆体内的那一缕残魂，竟然就是截天教失踪的大长老——百搭。” 看到诸葛太平的虚影浮现，李红豆感觉心中充满了底气，她斜斜瞥了一眼国字脸老道士，嘲讽道： “你就是截天教的大长老……百搭是吧？什么破名字。” 国字脸老道士嗤笑道： “野丫头，没打过百搭麻将么？千变万化，随心所欲，无形无相，是为百搭。” “没打过，老掉牙的东西不会玩。” 怼了那老道士一句以后，李红豆摆了摆手，转向诸葛太平： “诸葛兄，你早来了是吗？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刚刚也不给我来点提示。” 诸葛太平解释了几句： “比你早一点点到，之所以现在才出现，是因为……一来我也没怎么搞清状况，二来你的应对堪称完美，不需要我帮忙。” 【哎呦，诸葛兄夸我了，啊哈哈……长这么大都没什么人夸过我，也只有老院长会把我当回事……】 【说起来，我感应到身体掌控权的切换通道是关闭的，应该是诸葛兄发现情况不对以后立即做出的应对，这样就只有属于本体的我才能撞进来……】 【嗯，很谨慎，我喜欢。】 【诸葛兄的谨慎让这个潜伏已久的截天教大长老暂时不会有机会从我手里拿回身体掌控权。】 【不过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体里还有这么一位，那终究是个隐患……是隐患，就要排除！】 【问题是怎么排除呢？让诸葛兄上去抽他？虚影之间虽然可以碰触，但是要杀死对方貌似不可能，不然赵芊芊早就被诸葛兄消化了……】 李红豆轻叹一声，果断把难解决的问题丢给了诸葛太平： “诸葛兄，对于这位老房客，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诸葛太平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问他如何解决隐患。 于是他先是看了百搭一眼，之后坦然回答道： “让我们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整理一遍。” “在你十六岁那年，机缘巧合下被校门口的小混混捅了一刀，但却没有任何外伤，我和你都认为就在这个时候百搭潜伏进了你的身体，对吧？” 李红豆点点头，想到那把像扭曲闪电的蛇形匕首，她还觉得有种克制不住的恨意和愤怒。 诸葛太平随即向百搭确认道： “如果我没猜错，校门口的小混混被你混乱了心智，原本会随便找一个身体健康的学生成为你灵魂的新容器，然而李红豆的举动吓到了他，导致他提前刺出了那把匕首。” “不错。”百搭大方承认了： “那叫裂魂匕首，是截天教镇教神器弑神匕首的劣化仿制版，可以在人的灵魂上开一道口子，方便我用移魂大法夺舍对方。” “移魂大法是吧？”诸葛太平重复了一遍： “那么问题来了，你这位截天教大长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冒险找一个健康的学生当灵魂容器呢？” 第111章 觅长生 见百搭这次并未回答，诸葛太平继续推理道： “我在钦天监的卷宗里曾经见过这么一段，人类的寿命是有极限的，这是修炼者们向上提高境界的最大障碍。” “哪怕修为达到了七转超凡入圣的半仙境界，甚至是到了八转成为陆地神仙，也只能延长几个甲子的寿命，更别说达到真正的长生不老。” “因此历年的修炼者为了觅长生，想出过各种各样的办法，百里家的内功心法‘岁月之轮’就是这样的产物……” “而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舍弃肉体，转移灵魂的手段，因为我们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比肉体坚韧得多。” “如果我没猜错，百搭大长老你的所谓移魂大法，也是类似的作用吧？” 面对诸葛太平的质问，百搭依然没有回答。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这个方法只要寻找新的身体作为灵魂容器，在夺舍之后将原来肉体里的修为吸收，即可瞒天过海，获得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也就是说，你原来的身体，在几年前已经要濒临极限，不得不换。” “算你小子猜对了，可那又如何？” 百搭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了新的身体，我为什么还要管原来那副到没到极限？” 诸葛太平很快否定了对方的说法：“并非如此，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李红豆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她还有诸多谜团，或许就像郑毅所说，体内深处有神灵沉睡，导致你无法轻易夺舍她的身体，只能潜伏起来寻找机会。” 【本来想用投机取巧的方法续命，没想到进了一个精神的牢笼……】 李红豆心下明了，随即提问道： “就算这位截天教的大长老无法轻易夺舍我，但终究是个隐患，有没有什么办法处理掉他？” “你们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要弄死我，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百搭似乎有些恼怒。 李红豆早就想通了这一点： “虽然我们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同样的，你现在这个状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百搭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哼，那可不一定。”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闻言顿生戒备，但等好一阵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没下文了？这老道唬我的吧？】 李红豆丢给诸葛太平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用灵魂夺舍他人的方法有一个弱点。” 尽管不认为百搭在虚张声势，但诸葛太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要知道灵魂和肉身有点像是树枝和树根的关系，而夺舍就像是把自己的树枝嫁接过去，在夺舍完成前，是不能切断树根带来的养分供给的。” “我之前在大荒和一个用类似手法觅长生的邪修对峙过，当时对方还没有完成夺舍，我和清灵儿找到并毁去了他原来的肉身。” “然后由钦天监对被夺舍之人的灵魂加以固化，没用多久那邪修失去供给的灵魂就自行消散了。” “哦，我明白了。”李红豆展开联想： “你之所以没把赵芊芊那一缕残魂当回事，就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肉身，消散是早晚的事。” “没错，而这位大长老这么多年还没彻底消散，说明他原来的身体还存在着。” 说上这么多，诸葛太平终于提出了解决方案： “只要把他原来的身体找出来毁掉，这无根浮萍一般的残魂自然坚持不了多久。” 无视百搭意味深长的眼神，李红豆点了点头：“这个方法看似可行。” “不过我们要怎么找出这位截天教大长老原身藏匿之处呢？” 【现在的情况是，百搭趁我和诸葛太平穿越的时候占据了我的身体一阵子，他肯定看过我的过往……】 【但由于他还没完成夺舍，我们无法直接获取他的记忆，某种意义上我们陷入了非常严重的信息不对等之中。】 “只能依靠他占据身体时的那一小段行为来找出切入点了吧？” 李红豆征求了一下诸葛太平的意见。 “对。”诸葛太平认可这个做法。 “好，让我看看哈……”李红豆身体被百搭占据后的记忆逐渐清晰： 记忆里老院长在龙国钦天监的封魔库里无意间启动破界石后，这位截天教大长老就让汤包放出了被俘获的截天教叛徒“大头”。 然后他利用“大头”传送的赐福能力回到这里，也就是截天教总部“蓬莱仙岛”。 期间他并没有表明身份，但汤包却像早就知道他在我体内一样，还专门为他开一条缝让他们脱身…… 李红豆对此十分好奇：“你和钦天监监正汤包认识？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可奉告。”百搭似乎并不想回答。 【哼，你这态度反而说明有问题，我就知道让一个外国人来管理钦天监肯定不靠谱……】 【看来钦天监也不太靠谱，如果要求助，还是只有胡伟巫瑜他们俩可以信得过。】 【唔……百搭回到截天教总部后就安排大头选一个隐藏灵脉去修炼了，接着召集还在总部的教众宣布自己的身份，用的方法是……展示赐福能力。】 【将劣化捆仙索变成黄花蛇？】 李红豆看到了百搭对赐福能力的少许运用，但依然不知道这个能力的名字和具体情况。 “就算我问，你也不会告诉我你赐福能力的具体作用吧？” 本着试探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且输人不输阵的精神，李红豆这次使用了反问句。 “命运愚弄者，七层。”百搭只将赐福能力的名字和层次说了出来。 【听名字应该不弱，而且有七层啊……不知道打断人偶师操控线的是不是这个能力的运用。】 【如果是的话，那百搭之前说他即使是现在这个状态也能干扰我们，就不单单是唬我了……】 【……赵芊芊说过，赐福能力一半在肉体，另一半烙印在灵魂里，看来在现代世界也依然适用。】 【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最好能在百搭作出干扰前毁去他原本的肉身……】 【幸好百搭在表明身份后，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在提升修为，他之前修为不弱，我的经脉也早已被诸葛太平打通……】 李红豆试着用离鼎雷火诀运了一下气，随后发现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就从一个对修炼一窍不通的人提升到了二转巅峰的水平。 【非常好，省去了很多我自己修炼的时间和精力。】 【虽然现在穿越途中定下的目标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但强化自身这一点仍然是核心和基础。】 第112章 新的目标 “对了诸葛兄，你比我先到一步，当时他们这群截天教高层聚在一起是在干嘛？” 李红豆穿越回来之时，身体掌控权在很短一段时间里强制切换了两次，造成了一些记忆混乱，所以她干脆不去乱猜了，直接向当事人提问。 诸葛太平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是因为叛教之人越来越多，他们认为不能老是这样群龙无首的状态，于是打算选一个代理教尊出来。” 李红豆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一来就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敢情是在争权。” 百搭不怀好意地笑道： “没错，野丫头，你对截天教尊的位置有没有兴趣？” “没有，完全没有。” 李红豆果断表了态，心里想着：【我是吃饱了撑的，嫌命长吗？要争权你们自己争，对我来说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你们的截天教尊不是还没死嘛？……对了，这群人并不知道截天教尊去了大荒。】 【既然不知道，那我也懒得告诉他们，这样万一哪天截天教尊回来后就有好戏看了。】 好，现在能了解的情况都已经分析完毕，李红豆觉得要根据情况变化一下她的目标： 第一，既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狼窝里，那么先保命就是第一重要的目标，不能让这群穷凶极恶的截天教徒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大长老。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想尽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最好能尽快提升到能肉身抗衡大多数冷热兵器的四转钢筋铁骨之境，这样生存率会高很多很多。 第二，想办法把百搭原来的身体找出来摧毁，不然这家伙像附骨之蛆一般，让她连切换通道都不敢开，睡觉都睡不安稳。 第三，这算是李红豆个人的一点私心，截天教那几个叛徒差点把她整死，所以既然借这个机会进了敌军内部，怎么着也要他们添点乱子，最好能把他们给彻底整垮。 确定了这三个目标以后，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对视一眼，感觉他们俩心中的想法都差不多。 “百搭这段时间的行为没有什么特别的……” 诸葛太平也看过了一遍近期的记忆： “不过截天教是他的大本营，熟悉他的人不会少，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入手，看看有没有线索，比如询问出百搭常用的藏身处。” “这会不会有点危险？” 李红豆瞥了一眼飘在半空的百搭虚影： “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比让这位截天教的大长老一直在身边盯着我钝刀割肉要干脆许多。” 死也死得干脆。 从零散的记忆里得知，刚刚坐在李红豆左手边的黑袍男似乎代号叫毒圣，右手边的女子叫妖妃，他们俩和百搭平起平坐，位列三大长老。 下面长桌边的八方护法也都有成为代理教尊的资格……不过好像都和百搭不熟。 【那黑袍毒圣似乎比较好说话，刚刚还有意无意地为我打了掩护，不如就先从他开始吧。】 李红豆打定主意，起身从开会用的宽广岩洞离开。 一出岩洞，眼前豁然开朗，阳光洒在郁郁葱葱的大小山头上，有些山头高耸入云，有些山头娟秀小巧，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将这些山头串联起来。 道路两边各种颜色的奇花异草似乎无视了季节的限制，尽数绽放，仙鹤立于瑶池水畔，麋鹿白兔戏于林中，鸟语花香，一派生机。 【这完全不像是魔教的总部嘛，比那钦天监那玻璃大楼还要像是正统修炼者聚集的地方。】 第一次看到蓬莱仙岛全貌的李红豆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教众发现了她，急忙两步上前，低头向李红豆行了一个道礼：“属下见过大长老。” 【哎哟，虽然有种狐假虎威的嫌疑，但感觉还不错……】 李红豆板着脸，装模作样地问道： “毒圣何在？” “家师已经回了五仙观。” 黑袍教众向着远方冒黑气的沼泽遥遥一指。 【哦？这是毒圣的弟子？嗯……同款黑袍，并不难认。】 李红豆心下了然，微微颔首后向沼泽方向走去。 结果还没到沼泽，她就开始觉得麻烦了。 百搭看着李红豆在赤练蛇群之前停下了脚步，幸灾乐祸地解释道： “既谓五仙，又称五毒，这是修炼者之间的常识。” 【也对，代号都叫毒圣了，他的居所附近有毒物很正常。】 李红豆心中一动，手里多了一壶雄黄酒。 她边在身侧倾倒雄黄酒，边踩着沼泽中间的浮木桥前进。 赤练蛇群似乎很讨厌这股味道，纷纷退避开来。 “哦？你的所谓异能居然可以这么用了？” 百搭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那是你犯病的产物，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也以为你在我身体里潜伏了这么久，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 李红豆调侃道：“你不是说没有你替我压制我早就疯了吗？看来也不一定，是吧？” “世间万物真真假假很难说清楚，疯子和天才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百搭有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而且你这异能越发娴熟，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想唬我？保命技能当然越多越好，我才没那么好骗……】 李红豆没把百搭的警告当一回事，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用自己的身体空想具现比起在大荒那边用诸葛太平的身体，消耗的灵力要少很多。 穿过赤练蛇群，浮木桥的尽头是一间道观一般的建筑，一身黑色道袍的毒圣似乎有所预感，已经站在道观门前静静等候着。 “百搭前辈。” 毒圣一挥手，让出了半边身子：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请到五仙观内就坐。” 【嗯？原来毒圣私下里这么尊敬百搭的吗？嘶……被这两鬓都有些斑白的中老年人叫前辈，百搭的真实年龄该有多大？】 李红豆偷偷瞥了一眼身边漂浮着的百搭虚影： 【既然他原本的身体已经到了非用夺舍不可的地步，那么估计这个人可能有上百岁了。】 【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装逼装到底，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暴露……】 心里这么想着，李红豆尽可能自然地在毒圣引导下进了内室入座。 第113章 销魂窟 和道观外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沼泽不同，这间内室窗明几净，布置的家具极其雅致，随便一椅一几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 随着毒圣将冷却到一定程度的沸水倒入紫砂壶中，一股淡雅的茶香悠悠飘起。 可当毒圣毕恭毕敬，双手将茶杯奉上的时候，李红豆清晰地看见杯子底部还有一条细细的蝎尾在不断颤动。 本着不露怯的原则，李红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接过对方敬的茶就喝。 “你就不怕这茶里有毒？” 百搭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 “连我都不敢轻易吃毒圣给的东西。” 【怕……所以我用了在某个知名动漫里看到的一招……】 李红豆解除了空想具现化，嘴里藏着的那只水母连同被吸收的茶水一起消失了。 毒圣见对方一口气喝完了自己敬的茶，眼中满怀欣喜地说道： “百搭前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恩情……” 【恩情？什么恩情？】 心下疑惑的李红豆看到百搭的虚影此时正坐在毒圣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呵，这家伙明显是不想解释，多说肯定露破绽，要赶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李红豆放下茶杯，然后挥了挥手：“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前辈别这么说……您这次来是为了代理教尊之位吧？” 毒圣一抬头，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阵讨好的笑意，但李红豆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这是在试探。 “我这边您无须担心，但恕我直言，妖妃的赐福能力会为她拉拢一批心腹，她将是您成为教尊之路上最大的阻碍……要不然我们今天就想办法做了她？” 果然，图穷匕见，我才不想参与你们那争权夺利的破事……李红豆赶紧表态： “我对这种做法没有兴趣。” “哦？” 毒圣往后仰了一仰，思索片刻后双眼一亮： “我明白了！百搭前辈是不想让截天教内斗，打算靠实力上位。” “确实，现在截天教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实在不应该再产生内耗，如此良苦用心，实乃我辈楷模！” “明日我定会竭力推荐百搭前辈！” 见毒圣慷慨陈词，李红豆心里直犯嘀咕…… 【你说你顶着一张百分百奸臣的脸，这些话很难让我相信啊……算了，赶紧办正事。】 “明日之事明日再议，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如果你要藏一样贵重物品，你会藏在何处？” “唔……”毒圣闻言，认真回答道： “两个方案，首选自然是就藏在蓬莱仙岛，高阶教徒以上都有自己的洞府，一般情况下都会非常安全。” “但如果是不方便放在截天教的东西……那么次选就是自己在苍蓝之星各地购买的私宅，尤其是隐藏在普通居民区里的那种，最不显眼，门一关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大隐隐于市吗？有道理，看来这次还是有收获的……一伙儿回百搭自己的洞府先找找，如果没有的话就想办法找出百搭之前拥有的私宅……】 “前辈为何会问这个？” “没事，随口一问。” 李红豆见毒圣起了疑心，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明日之事一切随缘，不用特意关照，如果你想要代理教尊之位，我也可以推荐你。” 毒圣连连摇头：“论资历，论修为，我都不能和前辈比较……” 一番谦让后，李红豆这才起身告辞。 毒圣一路将他送出沼泽，临了还悄声嘱咐了一句： “前辈，要小心妖妃啊。” 【三大长老之一的妖妃吗？给我的印象基本上就是个容貌不错的绿茶婊……】 李红豆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李红豆？” 【但既然那女人身为三大长老之一，肯定比看起来危险得多，而且毒圣一再提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能不去招惹就不去了。】 “李红豆？？” 【再说她和我给自己定的三大目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当务之急是赶紧回自己的洞府看看有没有百搭原身的线索。】 “百搭大长老，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声询问打断了李红豆的思路，她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个被各种盛开的鲜花覆盖着的山洞前，眼前的侍女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诸葛太平的虚影在一边直摇头： “喊了你两遍都没理我……闷着头往销魂窟的方向走……” 【销魂窟？这不是妖妃的洞府吗？我怎么会鬼使神差一般到了这里？】 【嘶……总不能说是自己走错了路吧？那样也太可疑了……】 事已至此，李红豆只得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妖妃可在？” “百搭大长老，主人正在修炼，现在不是很方便……” 面容姣好的侍女轻施一礼，回答了李红豆的问题。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误打误撞跑来这里的，但刚好妖妃在忙，可以合理跑路……】 李红豆点点头，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山洞内传来妖妃慵懒的声音。 “让她进来。” 【靠，被那女人发现了！】 李红豆心中暗骂一声，只得跟着侍女走进了销魂窟中。 和五仙观比较起来，销魂窟的陈设要简单得多，主厅只有一张拉着粉色帷幔的大床和几个简单的柜子，七名轻纱覆身的侍女众星捧月一般将妖妃围在大床中间。 那些女子身上各不相同的异香弥漫在整个主厅之间，让李红豆一时有些恍惚。 “百搭大长老，怎么有闲心来看奴家？” 妖妃并未起身，保持着慵懒的姿势斜靠在大床上，身上仅仅盖了半张毯子，若隐若现。 李红豆看对方这阵势，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但嘴上依然不饶人：“呵，你不是更有闲心。” “对我来说，双修可以增加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 妖妃似乎很欣赏对方尴尬的模样，拍着柔软的大床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 “怎么，你也想来掺一脚？想上来和我过过招？” 一直沉默的百搭虚影突然开口提醒道： “不要被她引诱，不然你会后悔。” 【嗯？百搭居然会提醒我？难道是这家伙平时都伪装成一副正经人的做派，怕我把他名声弄臭了？】 李红豆突然灵光一闪： 【我第三个目标不就是给截天教添乱嘛，你不开口也就算了，既然你想维持自己的形象，那我当然要跟你对着干啊！】 【就算没找到你的原身，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气你一气还是能做到的……】 一念至此，李红豆伸手将身上的陈旧道袍一扯而下，露出自己前看搓衣板，后看小翘腚的微妙身材。 接着她具现出一把指甲剪，剪掉了两手中指和无名指上多余的指甲。 在作好准备工作后，她一仰头，像接下战书一般同意了妖妃之前的提议： “可以啊，来过过招。”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以至于妖妃的假笑都僵在了脸上。 第114章 一场试炼 “没想到啊……” 妖妃把大半个身子泡在销魂窟的温泉里，闭着眼睛感叹道： “百搭居然成了我这辈子第一个男人。” 一旁的侍女一边细细清理妖妃的秀发，一边嘀嘀咕咕： “主人，其实你可以不搭理他的。” “那不行，同为大长老，当时的情形决不能认怂。” 妖妃突然睁开双眼，一向表现慵懒的她第一次露出极其认真的表情： “这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战斗，一场试炼，何况战书还是我自己下的。” 【主人，你其实就是在赌气吧？】 侍女很知趣的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轻声问道： “那这场战斗，主人你觉得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开玩笑，在我的主场，用我擅长的方式战斗，怎么可能会输？” 妖妃那认真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一脸得意的坏笑： “你没看到百搭吗？” “虽然。” “但很奇怪，我的赐福能力又告诉我，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估计是移魂大法的副作用，也许他夺舍的这具身体还未经人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差。” “何况刚刚从，就相当于没了趁手的武器，他绝对还不习惯。” “这让我占了意想不到的优势，如果让他完全发挥，那胜负还未可知。” “对了，记得让蝶儿她们，都不成样子了……和你们双修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妖妃像是在复盘激烈的战斗一般作出了总结，接着话风一转： “不过……我能感觉到百搭并没有受到我的赐福能力影响。” “知道我的过往，还没有受到‘千娇百媚’影响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用异样眼光看我的……” 说到这里，妖妃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无论任何人，在床上的表现都瞒不过我，所以我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女人看待，顶多是一个外表特别一些的女人。” “我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尽管这次双修会让他受益较多，我也认了。” “主人，百搭大长老他……”侍女犹豫了片刻，最终对主人的忠诚让她下定决心提醒道： “他会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得到你的支持？” “你是说代理教尊之事吗？” 妖妃知道侍女是被自己的赐福能力影响，所以没有计较对方僭越的态度： “我也有想过，百搭这次行为有些反常，突然造访销魂窟，还突然接下了我的挑衅，要说和代理教尊之事无关，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现在我转念一想，他可能是知道自己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又知道通过双修我能感受到他的态度，才顺水推舟，故意接下了我的挑衅。”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想用这种方式获得我的支持，那我只能说……他成功了。” …… 忘忧居，一个平平无奇的山谷中，一间同样平平无奇，但还算挺大的砖瓦平房里，福禄寿三个喜神的雕像围坐在一个方形石墩子边。 石墩子上散落着一副完整的麻将牌，以及三粒很大的骰子，三个雕像仿佛是三缺一的牌友一般齐齐望向南面空缺的位置。 在它们视线的尽头，终于回到百搭洞府的李红豆正在属于自己的石床上打坐调息。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李红豆顿觉浑身舒畅，灵力运转再无桎梏。 “这破床真tm硬，还是妖妃那里的。” 她睁开双眼，对着面前的两个虚影喜道： “我突破二转巅峰了，现在已至三转通脉活血境。” “你说的最好是床。”围观了全程的百搭冷漠吐槽，然后解释道： “妖妃掌握着双修秘法，她又已经接近五转巅峰修为，你和她这么一闹，当然是修为低很多的你会获得更多好处。” 不过百搭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 即使有着种种巧合—— 比如诸葛太平强行为这副身体冲开经脉，或是他自己在这半个月里用丰富的经验进行修炼…… 都不至于让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一下子踏入三转境界。 他自己当年到达一转隐元不显巅峰花了近一年时间，其后每个境界提升难度成倍上升。 在原来的身体承受不住之前，他已经一只脚踏入八转人道合一之境，而达到这个境界，用了他近一百年时间。 这还是他的天资被公认为是百年一遇的修炼奇才，加上各种奇遇辅助的情况下，可想而知，提升修为境界其实并没有这么轻松。 很多修炼者天资有限，比如刘三九这样卡在一转隐元不显便升不上去的人比比皆是，达到三转巅峰修为的修炼者……估计放眼全球也不过半数。 【是因为这野丫头资质比我更高？还是因为那个原因……】 “哦？和妖妃深入交流还有这样的好处？”李红豆闻言很是兴奋： “原来修炼还能这么轻松，那我要在跑路之前多白剽妖妃几次，岂不是很快就能提升境界了？” 【虽然两腰和两腿之间还是非常酸痛，但这样的代价总比无聊的修炼要小多了。】 【而且妖妃的滋味还真不错，集合了我所有仿真老婆外貌上的优点，就算不考虑前因后果，我也挺喜欢蹂躏她的……】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无论怎么看，吃亏的都不是我。】 李红豆并不喜欢用日积月累的方式一点点提升，能有机会投机取巧，她向来都是毫不犹豫。 “没那么简单，随着你和她之间的修为差距缩短，能获得的好处会越来越少，不然她身边的侍女早就成为教内精英了。” 百搭否定了李红豆的想法，接着感叹道： “倒是你……我是真没想到，你在被包括我们俩在内的一群人围观下，居然还能和妖妃……深入交流。” 李红豆耸了耸肩，两手一摊： “被人围观怎么了？除了你们两个早就把我看光光的虚影，其她都是侍女。” “而且和妖妃大战一场的是大名鼎鼎的百搭大长老，和我李红豆有什么关系。” 尽管只是虚影，但百搭的额头上居然莫名爆起了两条青筋。 诸葛太平突然对那句“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第115章 这就是爱 “哼哼，我刚刚表现如何？” 李红豆对百搭的反应十分满意。 刚才她之所以一时兴起接下妖妃的挑衅，主要目的就是气一气这位潜伏在她体内好几年的截天教大长老，修为增进只是意外收获。 “用空想具现化练习这么多年，就算练习对象不是真人，我的技巧也绝对称得上娴熟。” “单身至今，不予置评。”诸葛太平淡然道： “不过我看你回来的路上脚步虚浮，身子踉跄……如果这是一场战斗，那怎么看都是妖妃赢。” 接着，他很配合的给了百搭一记补刀： “当然，不管是输是赢，被你这么一闹，这位百搭大长老的风评肯定毁了。” 百搭深深吸了两口气，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凑到李红豆面前，用意味不明的口吻询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做得非常漂亮？不仅修为获得了提升，还成功气到了我？” 李红豆得意的神色代表了她的答案。 “哼。” 百搭冷哼一声，随即挂上戏谑的笑容： “不过有件事情，想必你是不知道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扯下外套之前，我警告过你不要中妖妃的激将法？”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李红豆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知道，说来听听？” 百搭脸上的戏谑之情更甚，他刻意放慢了语速，看着李红豆说道： “因为……妖妃不是一般女子。” “吓！妖妃不是一般女子？” 李红豆脱口喊了出来： “你唬我是吧？当我瞎啊？就算我瞎，我全身上下的触感也不可能骗我啊？” “等等……” 李红豆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不是一般女子……难道她和你一样会用移魂大法？” “那倒不是。”百搭挂着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飘到对方耳边小声解释道： “妖妃原本是……” “哈？你们截天教这么有包容度吗？”李红豆还是没有轻易相信。 “呵呵，包容度……截天教原本的教义确实是有教无类，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就算有包容度，也没有到你想象的地步。” “……这么说吧，妖妃的家族是个特例。”百搭解释起这件事来似乎非常有耐心： “它们的先祖据传是福临星海仙尊的坐骑，是第一个接受仙尊赐福的生物，所以才在这蓬莱仙岛定居了下来。” “它们家族世代都会以九色鹿之身接受赐福，好巧不巧，妖妃的赐福能力把她强制变成了人类女性。” “可知情的截天教众只会把它当作异类，无论男女，都怕沦为笑柄，无法不带一点芥蒂的去接受它的要求。” “它本来就讨厌人类，在受尽歧视后更是决心再也不依靠别人。” “所以它用赐福能力影响了自己的侍女。” “稍有资历的截天教众都知道这件事……恭喜你，刚才围观的侍女可不少，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将成为新的笑柄。” “怎么？还是不相信？” 百搭似乎十分享受李红豆震惊到快要扭曲的表情，接着补充道： “蓬莱仙岛最北端有个图书馆一样的建筑，那是截天教的档案库，以大长老的身份可以看到大多数教徒的赐福能力记录。”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去看一看。” 诸葛太平皱了皱眉：“……你等她和妖妃深入交流完再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一半一半，自己的名声我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我一开始就试着阻止她。” “不过既然这野丫头二话不说就开始扯自己道袍，那我就干脆先不提这件事，让她借着和妖妃在一起的机会提升修为境界……” 说完，百搭看了看诸葛太平，又看了看已经跨入三转境界的李红豆，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因为这副身体，早晚会是我的。” “当然，欣赏她现在的表情，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你以为自己和妖妃都是一样的，所以谁也不吃亏？没想到会有这种隐情吧？哈哈哈！后悔已经晚了！” 诸葛太平轻叹一声：“李红豆，看来他没有骗你。” “是的，我知道他没有骗我。” 李红豆震惊扭曲的表情突然变成了自信坦然的笑容： “哼哼，这一点我能看出来。” 诸葛太平脸色有些凝重，他觉得李红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社会性死亡后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如果是的话，这种情况要怎么安慰她？】 只见李红豆不停笑着，同时向百搭问道： “百搭大长老，我问你，追求自己喜欢的类型有错吗？” “如果你喜欢的类型被其他人嗤之以鼻，是否会让你停下追求的脚步？” 作为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古董，李红豆这些问题让百搭愣了几秒，这才回答道： “呃……可是，从大多数普通人的视角上来说你还是吃亏了……你一定是在嘴硬！” “普通？视角？嘴硬？你太小看现代人了！” 李红豆一抬手，用空想具现化将她从未能在现实中具现出来的玩伴们一一化成实体。 她站起身来，伸出手一一抚过那些第一次出现在现实里的空想： “这些陪伴我多年的空想……连真人都不是，但妨碍我喜欢它们吗？妨碍我对它们倾注感情吗？” 见百搭一脸懵逼，李红豆又一抬手……一个又一个只存在于人们幻想中的形象被具现出来。 “时至今日，哪怕在普通人眼里，由以往的观念产生的束缚……甚至生命的构成方式，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这里每一个空想的诞生都倾注了创作者和拥护者热烈的感情，被称之为爱的感情！” “在这种感情下，没有吃不吃亏的说法存在！只要有爱，万物皆平等！” “人类的追求，是永远不会因为那些细枝末节而止步不前的！” 这一刻，李红豆大义凛然的身姿仿佛放出了万丈光芒，百搭和诸葛太平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依然感觉大受震撼。 许久，百搭整个人都焉了下来：“牛逼，算你狠。” 而诸葛太平忍不住思考……根本无法思考，他一秒都没用就决定放弃。 第116章 档案库 说服了百搭同时也说服了自己后，李红豆顿感灵力消耗剧烈，依依不舍的将具现化取消，然后瘫坐在床上说道： “呼……再说就算真的沦为截天教众的笑柄，那也是你百搭的事，和我李红豆无关。” 百搭似乎还沉浸在脑髓震撼之中，这次并未浮现怒容。 稍稍恢复后，李红豆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百搭是不是说蓬莱仙岛最北端有个档案库？” 诸葛太平放弃思考后脑子还有点空白，愣了一阵后才回过神来： “是的，你想去看看？” 李红豆点点头： “嗯，知己知彼才能……不说百战百胜吧，至少可以增加我保命的概率，而且我想看一下有没有溜出这里的方法。” 说完，她一鼓作气翻身下床，将在忘忧居地上找到的“无瞳之眼”戒指和破界石放进床头柜里锁好，然后从外面衣架找了件新的道袍换上，一路向蓬莱仙岛北面进发。 …… “百搭你身为大长老，怎么就一个书童啊弟子什么的都没有呢？” 李红豆忍着腰腿酸痛，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进入了那座像竹简造型的图书馆式建筑。 此时大部分教众都回到了各自的洞府，满是书架的档案库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皮肤苍白，像人偶一般的少女闭着眼睛，端坐在入口处那古朴木制书桌后的椅子上。 她身披左黑右黄的宽大袍子，看起来约有十六七八岁，和清灵儿差不多年纪，一头白色长发扎成了一根很粗的麻花辫绕在胸前。 虽然这个发型很显眼，但李红豆首先注意到的，还是她的嘴巴。 她的嘴巴被一根根间隔规律的白线缝了起来，看上去就很疼的样子。 【这少女是怎么吃饭喝水的？】 李红豆见对方皮肤苍白，毫无血色，比自己那些仿真娃娃还要不像真人，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就在疑惑的时候，这个人偶一般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用浅蓝色的双瞳盯着李红豆看了数秒，然后取过书桌上的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三个字： 《找什么》 【嘶……这架势难道是图书管理员？让我试一试……】 李红豆虽然是个高中没毕业的现代人，但是在图书馆要保持安静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于是她向少女低声说道：“找蓬莱仙岛的构造。” 少女闻言点点头，接着小手在身前书桌上一划拉，李红豆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产生了变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个书架前。 百搭和诸葛太平像是被强力磁铁吸引的铁钉一般飞着撞进了书架，不过他们毕竟是虚影，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呼……百里璇玑这老妖婆……” 身为虚影的百搭像是跳出棺材的僵尸一般“duang”一下恢复了站姿。 “嗯？那少女姓百里？” 刚和百里长奚厮杀一场的诸葛太平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当然李红豆也是一样。 “没错，怎么了？” 百搭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姓现在很少见，能用这个姓氏十之八九都是沾亲带故的，难道你还认识她们家的人？” “认识是认识……”诸葛太平回答道： “不过是在大荒十二国，应该和这位图书管理员没什么关系。” “大荒十二国？” 百搭最近一段潜伏的时间里听见诸葛太平提到过这个地方。 他本想借此对李红豆嘲笑一番，但一转头却发现李红豆和诸葛太平一脸认真，顿时心中一动。 “……还真有个异世界？你们借着那块石头穿越了？” 百搭还有点不敢相信，看着诸葛太平问道： “你真的是异界来客？不是这个精神有问题的野丫头发癫整出来的？” 当时百搭潜伏在李红豆体内，看着刘三九给她注射炫彩雾气，原本打算再观察一阵就想办法解决，没想到突然就来了这么个“异界来客”。 不过百搭潜伏了这么多年，对李红豆的各种症状十分了解，也见过她用所谓的“空想具现化”自己给自己整活…… 时至今日，百搭都还是觉得诸葛太平不过是李红豆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无意间发动空想具现化“造”出了这么个“修炼有成的猎魔人”。 因为“诸葛太平”这个人符合“空想具现化”的所有条件： 虚影状态无法对外界造成影响、只有李红豆和潜伏在他体内“共生”的百搭能观察到等等…… 当然，百搭一直觉得这个所谓异能也是李红豆的症状之一而已，直到看见李红豆凭空具现出一壶雄黄酒才略微有所改观。 “破界石……玄鸟……大荒十二国……” 百搭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抬头向诸葛太平询问道：“李……老院长也被破界石送去了大荒十二国？” “是的。” 诸葛太平突然觉得有必要提一嘴试探一下： “而且你们那个失踪的教尊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截天教尊出现在你们那个异世界了？” 百搭果然反应很大，但他念头急转，又朝着李红豆问道：“截天教尊叫什么名字？” 李红豆想了想：“额……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到了异世界，却不知道名字，会不会又是臆想？很有可能……但是那凭空出现在忘忧居的戒指和石头又怎么解释？】 诸葛太平见百搭问完话以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那样？不不不，不可能……那是为了什么原因？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一定要把代理教尊之位抢到手……】 李红豆把手伸到百搭面前晃了晃：“百搭？你死机了？” 见百搭不搭理他们，李红豆也懒得去管截天教的破事： “算了，别管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诸葛太平也表示同意，同时指了指书架上的一本《蓬莱仙岛志》，示意李红豆拿起来读一读。 《蓬莱仙岛，乃是福临星海仙尊获得神格后获得的神域，上联九曲深渊，下接道生人间界，和其它神域一样，日月星辰均是拟态，花草树木均为灵脉衍生，时间与地理特性均仿造华夏大地……》 【书册好像很新，还是简体字，而且这字迹十分眼熟……】 诸葛太平略一回忆，发现这整本《蓬莱仙岛志》似乎是那位叫做百里璇玑的“图书管理员”摘抄的，因为书里的字迹和《找什么》这三个字几乎一样。 第117章 心中的雌 《无特殊赐福能力的人离开蓬莱仙岛需要通过设置在岛内的传送阵，联接九曲深渊的传送阵位于岛内最北端档案库之下，联接道生人间界的传送阵位于岛内最南端御座之间后方……》 【九曲深渊是什么地方？道生人间界……是不是就是苍蓝之星？】 李红豆边看边思考： 【传送阵是吧？那像大头那种传送能力应该也可以……】 【不过偷偷摸摸出去太容易引起关注，传送阵也多半有人看守，最好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李红豆合上《蓬莱仙岛志》，将书本放回原位，然后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纸，上面用潦草但又很清晰的字迹写着： 《还要找什么？》 【嘶……刚看完就出现了，是不是在这间档案库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百里璇玑的眼睛？】 李红豆想了想，低声说道：“还要找截天教众的资料和赐福能力档案。” 她面前的那张纸无火自燃，却没有灰烬落下，随后李红豆发现自己又一次变换了位置，出现在一大圈书架的包围之中。 诸葛太平跟着撞了进来，就连死机状态的百搭也被这动静强行拉回了现实。 然后李红豆在百搭和诸葛太平鄙视的眼神下，第一个找到并翻开了妖妃的资料。 《妖妃，资质甲中，原为蓬莱仙岛九色鹿族中一员，于二十年前的幼鹿时期获得赐福，由此产生灵智，正式成为截天教众，此后屡建奇功，八年前晋升大长老之位，赐福能力名：千娇百媚。》 《“千娇百媚”，捕捉对象：一人，影响范围：五百米 一层【美颜】 外貌获得强化，身高，体重，皮肤质感等获得大众审美上的提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获得赐福。 二层【美颜强化】 外貌进一步得到强化，受到千娇百媚影响的目标会对受福之人产生莫名的好感。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一转隐元不显巅峰，用赐福能力挖掘出十人的秘密。 三层【魅惑】 可以对目标对象施加魅惑效果，使得目标对象将受福之人当成是仰慕对象或者最亲近的人，魅惑效果会因为修为差距变化。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二转七窍玲珑巅峰，觉醒心中的雌。 四层【魅惑强化】 无论受福之人之前是什么物种什么性别，身心均变为人类女性，无法退回，但魅惑效果得到强化，无视目标的原本审美取向，甚至可以是有灵智的动物或邪物。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三转通脉活血巅峰，用魅惑效果使一个无关者对受福之人死心塌地，以被赐福能力改变过的身体双修一百次。 五层【欲望】 魅惑效果获得强化，最大捕捉对象增加到五人，范围扩大至五里，可以激发有智生物内心的各种欲望，放大情绪。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四转钢筋铁骨巅峰，用魅惑效果挑起十场争斗，以被赐福能力改变过的身体双修一千次。 六层【欲望强化】 可以精细操作目标对象的情绪，获得双修之法，通过双修能增强双方修为，对象不限性别及物种。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五转凝神归元巅峰，用魅惑效果挑起十场流血争斗，每次必须涉及一千人以上。 七层【妖妃】 捕捉范围扩大到一座城市，可精细操作的目标对象增加到一百人，魅惑效果被动产生，会让他人产生幻视，看到理想中的雌性，并大幅度削弱对受福之人的攻击欲望。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六转天人交感巅峰，挑起两个国家间的争斗，使得其中一个国家覆灭。 注：该能力的成功率受到双方修为差距的影响较大，但肌肤相贴时可以减少修为差距带来的影响，并精确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越是“亲密”，成功率越高。》 看完这份档案，彻底了解妖妃来历的李红豆忍不住脱口而出： “靠！还真和百搭说的一样！觉醒心中的雌是什么鬼！” 话音刚落，一道电光从天而降，把李红豆劈成了爆炸头。 《安静！警告一次》 李红豆面前又出现了一张纸，明显是百里璇玑的笔迹。 这种潦草又清晰的字很有特点，初看就像是初学简体字的小学生那般，但细看之下横平竖直，每个笔画都透露出一定功底。 【大长老在截天教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吗？怎么感觉这个小女孩比你还拽？】 顶着爆炸头的李红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百搭。 百搭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开口解释道： “百里璇玑在我加入截天教前就在档案库任职，而且连我也找不到她自己的档案，据我估计，她的实力不比我弱。” “这老妖婆百年来一点变化都没有，肯定有着独门的长生秘法，但她从来不关心档案库以外的事情，我怎么问她都不说，不然我也不至于要用移魂夺舍的方法……” 李红豆低声感叹：“好家伙，原来是扫地僧级别的人物……不对，应该是扫地师太……” 话音刚落，又一道电光从天而降，不过这次李红豆有了一点心理预期，一个后撤步躲开了似乎没打算认真劈向他的这道电光。 《你才是师太，你全家都师太，警告第二次》一张纸浮现几秒，随即无火自燃。 【这扫地师太是怎么知道我在说她的？她应该听不见百搭说话啊……不过算了，单听我那句话也不难猜……】 李红豆这次只敢在心里嘀咕，同时顺手拿出了妖妃档案边上的毒圣档案： 《毒圣，原名尹行龙，为截天教第一百九十六任教尊尹老须玄孙，资质甲下，尹老须死于道光年间钦天监监正之手后，尹氏一脉衰落至今，百年后方有一甲级资质者。》 《然天意弄人，尹行龙所获赐福一言难尽……且教内未有类似记录，尹行龙本欲自尽雪耻，后得时任八方护法的百搭相助，以大毅力突破赐福之劫，终获大长老之位。》 《赐福能力名：腐臭主宰。》 吸取教训的李红豆看到这里，低声向百搭问道：“嘶……从档案上的记载看来……毒圣说你对他有恩情，并不是假话？” “当然，你别看毒圣现在一副尖嘴猴腮的奸臣相，其实都是被他的赐福能力影响导致的，当年他可是风度翩翩，不比道爷我年轻时候差。” 百搭无视了两道看向自己的鄙视眼神，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这小家伙身出名门，自尊心很强，没有必要不会说谎，这一点非常好利用。” 第118章 尹老八 “嗯，从五仙观的陈设和泡茶时的动作可以看出一二。” 诸葛太平不久前就发现了这一点： “说到这个，你怎么帮他的？” 百搭点了点手指，示意李红豆往下看。 《“腐臭主宰”，捕捉对象：范围内理论上无限，影响范围：十米 一层【腐臭】 颜值下降，身体会无法自控地散发出难闻的臭味，特别容易招苍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获得赐福。 二层【腐臭强化】 颜值再次下降，身体散发出的臭味更加难闻，且影响范围扩大至二十米。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一转隐元不显巅峰，服下人中黄、犬中黄、猫中黄各一份，需细细品味。 三层【五毒】 身体散发出的臭味带有毒性，即使没有嗅觉的生物，也会因为接触毒气受到伤害。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二转七窍玲珑巅峰，生吃五毒各一份，毒性越强，效果越好。 四层【五毒强化】 可以利用毒物产生变异强化自身，进一步强化自身散发的毒性，非修炼者触之即亡，挥发范围扩大到一百米。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增强自身修为到三转通脉活血巅峰，服下五毒各一百份，用体臭杀死五百个有智生灵。 五层【主宰】 身体散发出来的臭味可控，感知范围内所有毒物的存在，获得大量毒药炼制配方，免疫寻常毒素。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大幅度提升自身修为至四转钢筋铁骨境巅峰，自行炼化并服下毒药一百份，用毒杀死一千个有智生灵。 六层【主宰强化】 可驱使影响范围内所有毒物，可精细操控带有“毒”特性的物质，包括气体或液体，强化自身的毒性变异得到进一步提升。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极大提升自身修为至五转凝神归元境，组建一支由三千毒物组成的队伍，自行炼化并服下毒药五百份，毒杀两千以上的有智生灵。 七层【毒圣】 免疫大多数毒物，并能吸收毒性增加修为，即使是身上的一根毛发，只要受福之人愿意，都可以化成想要的剧毒。 完全境界获得方法：极大提升自身修为至六转天人交感之境，炼制出所有配方上的毒药并服下，毒杀五千以上的有智生灵。》 “太惨了，什么尹行龙，简直就是尹老八……你别说毒圣和老八外貌上还蛮像的，皮肤也都比较黑……” “这赐福能力怎么这么坑？而且和妖妃的刚好相反，一个提升颜值一个降低颜值……” 李红豆锐评到这里，突然想到“觉醒心中的雌”这个要求，立马改口说道： “啊不对，妖妃那个赐福能力也挺坑的……虽然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福利。” “呵呵，大多数赐福能力在提升层次的要求上都会有几个难关，我们称之为天劫。” 百搭耐心解释道： “比如毒圣这个赐福能力，不仅没有相似的能力参考，而且前几层的要求……非常人所能及。” “你想，如果是你获得了一个看起来全是负面效果的能力，而且提升难度很大，未来能否反转亦未可知……” “嗯，换作我站在毒圣的立场上，确实会考虑自尽，以免给家族丢脸。” 擅长共情的诸葛太平表示理解： “所以你到底怎么帮毒圣了？” 百搭指了指“腐臭主宰”提升第二层完全境界的要求，淡然说道： “我陪他一起吃了。”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心中同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情，他们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恶心。 “不仅陪他吃，而且还牺牲自己的修为帮他强行突破了赐福能力的第四层。” 百搭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因为第四层要求生吃五百份毒物，十来份毒物还能用药物抵御，五百份的话，身体里累积的毒素都会致死。” “于是我们赌了一把，在满足除了生吃毒物以外的其它条件后，用暴涨的修为将‘腐臭主宰’提升到了第五层。” “赐福能力可以用投机取巧的方法提升，但是要承担负面效果，这一点你们从白莲宗小明王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结果运气不错，第五层的‘腐臭主宰’不仅可以控制被动放毒，还能免疫寻常毒素，而负面效果仅仅是每天需要生吃五毒各一份，等于没有。” “而且如果撑过了有负面效果的那一层，踏入下一层以后负面效果就会自行消失。” “所以现在毒圣的‘腐臭主宰’并没有负面效果，撑过了前面难关以后，这个赐福能力的实用性在整个截天教历史上都能排上名次。” “也算是苦尽甘来吧……”诸葛太平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么说，赐福能力前期越坑，后面效果越好？” “不一定，随机性很强，不然尹行龙也不至于绝望到想自尽。” 百搭进一步解释道： “百里璇玑的职责之一就是把教众获得的赐福能力都记录下来，虽然很少有重复，但相近的总可以用作参考。” 【这样啊……】 李红豆突然对赐福能力产生了不少兴趣，本着知己知彼加大胜算的原则，她把三大长老，八方护法，以及她比较感兴趣的几个档案都翻出来草草看了一遍。 《狂鹰，本名项天啸，启典孤儿院出生，父母不明，资质甲下，性格孤僻，曾患有严重的躁郁症，经过治疗目前基本可控……赐福能力名：傲世狂鹰……》 《饿虎，本名魏强，原为大洋市海鲜商人，资质乙中，主管截天教一众执行者，为截天教在地下社会排除异己，开疆拓土……赐福能力名：天生反骨……》 《疯牛……》 【唔……八方护法都有四转以上的修为，赐福能力层次高低不一，最强的是狂鹰，其次是饿虎……】 【妖妃和毒圣修为都在五转以上，他们的相同点是赐福能力都有提升修为的捷径，加上他们优秀的资质，相辅相成之下会更强也是很合理的。】 【八方护法这一代基本上都是用野兽作为代号，也算是辨认资历的简单方法，他们的上一代……】 【三大长老“妖妃，百搭，毒圣”……这不是普世三害嘛，跟某个忍者村差不多，难道失踪的教尊是个动漫爱好者？也不对，百搭都一百多岁了……】 【嗯？说到百搭……】 “怎么没有你的档案资料？” 诸葛太平跟着李红豆转了一圈以后对百搭问道： “好像也没有历代截天教尊的。” 第119章 坐忘道 “因为权限不够。” 百搭的回答很干脆： “历代截天教尊的资料，赐福能力的具体细节，还有截天教的历史都属于最高机密，只有你成为真正的教尊才可以查阅。” “至于道爷我的资料，是我自己让百里璇玑提升机密等级的，除教尊和百里璇玑外，任何人都不能再把它降下来，包括我自己，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隐私。” “说到成为真正的教尊，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李红豆顿时提高警觉：“什么交易？” 百搭认真道：“我想让你尽全力争取下代理教尊的位置，具体方法我会在边上指导你。” 李红豆还有点疑惑，就见诸葛太平追问道：“既然你说是交易，那我们有什么好处？” 百搭似乎早就想好了交易筹码： “唔……道爷我当初投奔截天教的时候带来了一本心法，如果你们答应我去争取代理教尊之位，我就把这本心法传授给你们。” “那可是相当实用的心法，截天教尊都会修炼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诸葛太平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的诚意，于是反问道： “哦？那如果李红豆成功当上代理教尊，你就不打算夺舍她了？” “这个嘛……” 百搭觉得隐瞒没什么意思：“反正平时也蛮无聊的……道爷我夺舍这具身体以后，会给你们留一点残魂。” “做梦！”李红豆脱口喊了出来：“这算什么交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正从半空中向下坠落，面前还有一张字体熟悉的纸。 《第三次……滚！以后不许来了！》 身手今非昔比的李红豆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然后摔进了一丛柔软的粉黛里。 呈“大”字状躺着的李红豆看了看被强行扯过来，以至于现在只有半个头露在粉黛外面的百搭，眼神极其幽怨： “你吖有毛病吧？既然我们注定不死不休，还提什么交易？” “这下好了，一时半会我都不敢回来惹那小姑娘了。” 百搭回瞪了她一眼：“又不是我让你在档案库大吵大闹的，你自己控制不住还要怪我？” 诸葛太平实在看不得着两个家伙像小学生一样互相甩锅，于是劝说道： “算了，该看的资料都看过了，其它资料需要提高权限再来……” “不过我很想知道，百搭你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提出一个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交易？” “你说的心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心法绝对没问题，我还不屑于用这种低端手段。” 百搭知道诸葛太平在怀疑自己借此机会加害李红豆，只能先辩解道： “而且你们压根没有听我讲完前因后果，又怎么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交易？” 诸葛太平和李红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点了点头，示意百搭说下去。 “刚才我思前想后，隐隐觉得，截天教尊出现在你们那所谓的异世界，可能和白莲宗提到的末日预言有关。” “至于到底有什么关系，我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推断出来，要取得更高的权限，至少要先当上代理教尊。” “现在身体掌控权在你手里，既然我无法直接干涉，那只好先跟你……商量。” 百搭顿了一顿，带着一脸无奈补充道： “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末日预言涉及到每个人的存亡，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不得不提起重视。” 【嗯……百搭很惜命这一点确实不假，不然也不至于要用移魂大法这样有风险的手段觅长生，这么说来……他刚才多半是真心话。】 想到这里，李红豆也对百搭所谓的交易有所改观，白莲宗的末日预言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子，她不知道这致命的威胁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为此必须有所防备。 包括那本“很实用”的心法。 “我要求先验货。” 李红豆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你那心法藏哪里了？” …… 百搭的洞府——忘忧居，李红豆坐在方形石墩充当的麻将桌前，将散乱的麻将牌堆砌成形。 “财神对应筒一色……福仙对应清一色……寿星对应字一色……而我这边需要把所有花牌集齐的情况下用东南西北中发白凑出七对子……” 李红豆边在麻将堆里翻找花牌边向百搭感叹道：“啧啧……你说现实里可能凑出这么牛的一副牌吗？” “能，我就凑出来过。” 百搭十分骄傲，又补了一句：“通过出千的方式。” 看到李红豆投来的鄙视眼神，百搭嗤笑一声说道： “野丫头，你还年轻，要知道出千也是一种技巧，出千不被人发现更是技巧中的技巧，如果有一天你连命运都能愚弄，那你就有了和神灵叫板的资本……” 【老家伙怎么神神叨叨的，出千这种事情，我作为晴天福利院走出来的五好青年是不会去做的……大概吧……】 李红豆很快凑出了符合要求的麻将牌，然后重新把牌堆码好。 “接下来要往中间扔骰子，直到扔出三个六为止……” 李红豆伸手往中间一抓，发现那三个大骰子十分顺手，刚好卡进自己的手指缝，微微一用力又刚好把它们挤了出去。 【我是不是在哪个电影里看过类似的帅气姿势……】 还没来得及多想，三个骰子就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一共十八点朝上。 “哦豁，第一把就扔出了六六六，我运气这么好的嘛？” 李红豆自己都被自己震惊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三个骰子停止翻滚后那方形石墩随即一亮，接着中间部分缓缓升起，露出一块储物格似的空心部分。 “是是是，你天赋异禀，运气爆棚。” 百搭指了指空心部分里放着的一本线装书册： “你的心法，去拿吧。” 李红豆没有傻到轻易相信一个时刻打算夺舍自己的残魂，而诸葛太平则早早立在一边，对着身旁的两节竹子扬了扬下巴。 在像是用筷子一般用两节竹子夹起书册后，石墩麻将桌中间那部分又缓缓沉了下去。 “你翻页，我先看。” 诸葛太平主动请缨，借着虚影从未受到过伤害的优势，让李红豆用竹子翻动书册。 “够谨慎啊，有点意思……” 百搭捻着胡子笑了笑。 大致看过一遍后，诸葛太平回头向百搭质问道：“实用是实用，不过这应该不能叫心法吧？” “怎么就不能了？”百搭很是坦然：“又不是让人增加修为的才叫心法。” “啥？你们俩什么意思？”李红豆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 “唔……” 诸葛太平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解释道： “这本书册里写着一些调动灵力的法门，而且效果逐步升级，但又不能算心法，因为按此修炼并不会增进修为。” “它又不算外功，因为它并没有记录直接攻击或防御的手段……怎么说呢……” 百搭见诸葛太平有些踌躇，自嘲般笑了一声后主动插嘴道： “只能归类为下九流的糟粕，对不对？” “对。”诸葛太平无奈肯定道：“邪修才会用的那种……法门。” 【邪修？好像很有趣……】 他们两个的说法激起了李红豆的兴趣，她确认书册没有什么机关后，凑过去翻开了第一页。 【繁体正楷？大荒十二国那边官方文字也是繁体正楷，还好我文化水平不错能看懂……】 李红豆第一反应是这书册有些年头了…… 仔细辨认后，李红豆轻声念出开篇第一页的总纲领： “即忘其迹，又忘其所以迹者，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而无不通也，忘念、忘情、忘春秋，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后离形去知，同于大道，此成仙之法名曰……” “……坐忘道。” 第120章 让我们开始吧 开篇总纲领下面还有一句注释，看字迹和忘忧居里百搭的手书一模一样： 《简而言之，这本心法就是教人找乐子，忘乎所有的找乐子。》 看完开篇总纲领的李红豆有些疑惑： “嗯？除了最后画蛇添足的那一句，读起来都很高大上啊，怎么就是下九流邪修法门了？” 百搭得意道： “本来就很高大上，是我茅山派开山祖师在一次奇遇中发现并摘抄下来的上古法门，到现在还没人能完全参透。” “等等，什么叫画蛇添足？” 诸葛太平皱了皱眉：“别听他吹，你往下看。” 李红豆闻言接着往下翻了几页，然后合上书册，认真道： “我明白了，这果然是下九流糟粕。” “骗术、伪装、幻法……全是名门正派不屑一顾的技能，也就‘看破’和‘模仿’似乎高端一点，但是我过了第三页就完全看不懂！” “综上所述，垃圾！” “哦？”百搭眯起眼睛看了李红豆片刻： “你就说你想不想学吧。” “想。”李红豆像是偷到新玩具的顽童一般展颜坏笑：“这玩意儿太有趣了。” 百搭露出同款坏笑： “行，那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把迄今为止的经验和心得全部告诉你，包教包会，一天教不会我一天不考虑夺舍你。” 【怎么听怎么像黑心培训机构……】 诸葛太平反驳道：“你在开玩笑吗？李红豆虽然有时候无耻了一点……” “好啊，师傅，教我呗。” “嗯？”诸葛太平以为自己听错了。 百搭又眯起眼睛盯着李红豆看了一阵，这才喃喃道： “现学现卖是吧？你这野丫头倒真是个好苗子……既然如此，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哦豁，修空调的师傅察觉到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道士……】 李红豆刚刚从书册里看到一句“半真半假才能取信于人”，转头就把“师父”换成了“师傅”，反正这两个字读音一模一样。 当然，这只不过是最最浅显的玩法。 后面还有平衡真假的具体细节，什么时候真话要多一点，什么时候假话要多一点……但她没时间细看，反正这本法门已经到手，不用那么着急。 【不过百搭肯定深入研究过这本《坐忘道》的法门……那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李红豆和百搭各有心思，同时陷入了沉默，诸葛太平也在一边不吭声。 许久，百搭打破了沉默：“……货已经收下，是不是该你们兑现承诺了？” 李红豆点点头：“我只能答应你尽量试试，能不能成功……不保证。” 诸葛太平对更高权限才能查阅的资料有着不小的兴趣，于是主动提议道： “我们现在可以推算一下明天可能发生的情况，这样可以增加成功率。” “嗯，那百搭你要把你知道的情报都和我们说一下，让我们有所准备。” 李红豆本来并不在乎对百搭大长老承诺，拿到《坐忘道》法门的她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她刚刚权衡了一番，发现成为代理教尊对她计划内的三个目标利大于弊，所以也开始认真起来。 百搭并无二话，直接点头答应：“好，先说一件事，当代截天教尊名为徐天寿，是九十九代教尊徐福的后人……” 【徐天寿吗……】 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另外两大长老你们见过了，八方护法的性格是这样的……” …… 第二天上午，忘忧居墙上挂着的时钟里，时针和分针刚形成一个不用测量都能轻易看出的标准直角，昨天很晚才睡的李红豆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三下一停，很有礼貌嘛……” 李红豆一下子从石床上蹦起来，披上百搭的鹅黄色陈旧道袍就去给来访者开了门。 “百搭大长老，家师请您去御座之间议事。” 来人是昨天见到的黑袍教众，毒圣的弟子之一。 “好，稍等。” 李红豆转身打了个响指，全套洗漱用品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那毒圣弟子满脸震惊地看着李红豆快速洗漱完毕，然后戴上小房子一般的九粱巾，磕了一粒似乎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金色的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 “走吧。” 李红豆扬了扬下巴，示意毒圣弟子头前带路。 毒圣弟子兢兢战战，边走边低声问道： “大长老，你刚刚是怎么变出脸盆毛巾和洗面奶的？” 李红豆淡然回答：“空想具现化而已，很简单的。” 毒圣弟子虽然没听懂，但感觉百搭大长老果然神秘又强大，并打算回去以后把这件事讲给师兄弟们听，让他们长长见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蓬莱仙岛最南端的巨大岩洞，也就是御座之间的洞口。 “百搭大长老您请进，弟子没有资格参加，就先告辞了。” 毒圣弟子弯腰鞠躬，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缓缓后退。 李红豆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星罗密布的岩洞内依然和她刚从大荒十二国穿越回来的时候一般，四男四女组成的八方护法分坐长桌两旁，毒圣和妖妃也早已入座，只有属于百搭的座位和那屏风一样的黑曜石首座还是空着的。 【这些人依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剑拔弩张的气氛比昨天更加浓烈……】 【这很正常，群龙不能无首，毒圣可以找借口暂缓一次，但不可能再用第二次。】 【也就是说，今天，现在，我入座以后，就一定会产生一个代理教尊。】 这一点李红豆自己，还有百搭和诸葛太平都十分清楚。 所以他们昨晚就这个问题讨论到了深夜，百搭还将坐忘道的法门简单讲了一遍，以至于今天需要毒圣弟子来敲门才起床。 通过百搭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和诸葛太平逻辑缜密的分析，他们几乎预测到了所有可能的发展。 而那些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的表演，还是要看李红豆的现场发挥。 感受到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李红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向属于百搭的青玉石高背椅，然后撩起道袍坐了下去。 她带着充满自信的笑容环视了一圈，视线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担忧、漠然、蠢蠢欲动……各种反馈尽收眼底，和昨晚预测的几乎一致。】 李红豆再次深吸一口气，接着像是即将主宰比赛的王者一般向在场众人宣布道： “让我们开始吧。” 第121章 一心不乱 “本教近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叛教之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几乎要覆灭的地步，这些昨日已经说过，我此刻不再赘述……” 毒圣作为三大长老之一，又是把会议延迟到今天的提议者，理所当然的第一个开口： “群龙不能无首，当代截天教尊徐天寿失踪已有数年，生死不知，按教内规定，理应选出一名代理教尊在此刻领导所有教众。” “同样是教内规定，八方护法和三大长老都有竞选代理教尊的资格，以及投票选择权。” “综上所述，我个人推荐百搭大长老成为代理教尊。” 毒圣的发言在包括李红豆在内的众人意料之中，毒圣和百搭是一起吃人中黄的交情，百搭又是毒圣信任的长辈，有此举动合情合理。 昨天诸葛太平推测今天毒圣会成为百搭第一个盟友的概率为十之八九，剩下一两成的话是会为了尹氏家族而投票给自己。 而如果他没有投票给自己，而是给了百搭的话，那么下一个表态的人就会是…… “我反对！” 表态的人是八方护法之一的雌豹，这位肤色偏黑的女性嘴唇较厚，大约有三十出头，紧身运动服下曲线优美，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结实，看起来非常健硕。 据百搭所说，此人是当代截天教尊的忠实拥护者，标准的恋爱脑，除了为截天教出力，还想为徐天寿出人的那种。 可惜徐天寿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一向独来独往，所以她的这段感情也就成了纯粹的单相思。 “当初教尊失踪，百搭以寻找教尊为借口一去就是好几年，结果现在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还说是为了续命用移魂大法换了个身体……” 雌豹侃侃而谈，用事实说话： “我质疑百搭的办事能力，甚至怀疑我们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百搭，就算她是，移魂后的修为也会大打折扣，根本无法服众。” 听到“不是百搭”四个字，李红豆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依然不为所动，只微不可见的看了百搭虚影一眼。 雌豹作出了总结：“所以，让百搭代理教尊之位，我第一个不服。” 见在场众人里有几个在暗暗点头，李红豆立刻将昨晚演练好的对话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 “第一，我的确是百搭，赐福能力没有作假的可能，至于修为，会议结束后，欢迎感兴趣的来测试一下。” “第二，我已经探查到失踪教尊的消息，他似乎是为了追求‘无上赐福’去了另一个星球，或者说是异世界……” “道爷我之所以把大头抓回来，逼着他闭关提升修为，就是为了借着他的赐福能力去异世界寻找徐天寿。” 雌豹一听到第二点，身子一颤，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没骗我？” 李红豆点点头，说出对她来说真到不能在真的事实： “那个异世界叫做大荒十二国，我通过某种手段已经窥探过一次。” “你不放心是吧？那等我实验成功以后，可以带你一起去找他。” 雌豹还是不敢相信，但理性和感性都告诉她对方没有说谎，为了再次见到徐天寿，她果断选择闭嘴。 而她的反应和昨晚李红豆三人推测的如出一辙，也就是说，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的八方护法就此算是摆平了，接下来应该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我也支持百搭。” 妖妃一只手撑着头，带着慵懒又戏谑的神情说道： “理由嘛……截天教这么多人里，只有他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在深入交流的时候也能把我当成真正的女人……一心不乱。”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为之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妖妃不是只和侍女双修吗？难道百搭特地换了个女子身体就是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他连那什么都下得去手？】 所有八方护法连同毒圣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里翻江倒海，纷乱的念头根本收不住。 …… 【百搭为了赢得这一票代价不小啊……换成是我……虽然看在颜值的份上咬咬牙也能硬上，但是要做到一心不乱，把妖妃彻底当成女人……难！】 负责教内运输事务的马脸男子，也就是八方护法中的神马将自己代入了百搭的角色，之后沮丧的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毕竟他见过妖妃还是梅花鹿的样子，自己又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记忆也是无法轻易抹去的。 … 【百搭，果然城府深，手段狠，为了博得妖妃好感不惜舍弃男儿身，实在令人钦佩……】 负责教内暗杀者事务的小个女子黑鼠在心中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 【昨晚是有一些流言传了过来，但我压根没理会，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对自己都这么狠，那对别人岂不是更狠……】 【不对，百搭活有这么好？连妖妃都能收服？那怎么对我爱搭不理的？难道他有那种癖好？……也不对，妖妃到底算不算那种类型？】 负责教内情报传递的浓妆女子孔雀多年前没少勾引百搭，但均未成功。 “人缘极好”的她也清楚妖妃在那方面的斤两，自然知道要让这头梅花鹿服服帖帖难度有多高。 … 【我见过还是幼鹿时期的妖妃，百搭资历比我还老，他当年见妖妃的次数肯定比我多，这样还能一心不乱，老龟我只能说一句佩服……】 【说起来，这把年纪还能说（shui）服妖妃，移魂大法居然有这个效果我是没想到的……我自己寿元也快到头了，不然去找个帅小伙试试？】 负责教内祭祀和仪式的佝偻老头寿龟哪怕用上禁术都已经无法雄起很久了，百搭这件事让他对移魂大法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连一向沉默寡言，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狂鹰都抬头看向李红豆，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毒圣最快恢复了状态，因为他想到百搭能陪着自己一起吃人中黄，就算当一回骑鹿人也不奇怪…不奇怪……吧？ … 在场众人心思纷乱，而李红豆心里更是五味陈杂，因为昨晚他们商议的时候，一致认为自带魅惑的妖妃会是竞争代理教尊之位的最大对手。 为此他们讨论出了至少六种应对方案，但每一种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更别说让妖妃主动投诚了。 所以当时李红豆自信满满的提出自己会不会已经把妖妃说（shui）服了这个可能性以后，毫不意外的引来了百搭的嘲笑，诸葛太平更是直言说这个可能性小于百分之一，没有参考价值。 第122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你真的把妖妃睡服了？” 百搭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道理啊，我自认为在茅山禁术加成下那方面不说天下无敌，杀进全国前百也是毫无压力……” “这样我都没觉得自己能一战睡服妖妃，你个野丫头居然就这么成功了？就算我用赐福能力……也不可能，是吧？” 被百搭投以询问眼神的诸葛太平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脸： “单身至今，不予置评。” 最大的难关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理由轻易化解，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李红豆心里都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未曾设想的道路吧……】 深知计划不如变化快的李红豆坦然接受了现实，然后和妖妃相视一笑。 这“甜蜜”到诡异的一幕让其余人瞬间清醒过来。 “我对百搭倒是没什么意见。” 有着轻微兔唇痕迹的灰兔是第四个表态的人。 她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装，连帽衫上的兜帽遮住了用紫色染发剂挑染过的黑发和半张脸，但依稀可以看出年纪并不大。 当然，在座都是高阶修炼者，都有自己延寿保养的方法，光从外表判断年龄没有多大意义。 “百搭本来就是我们这里资历最老的截天教徒，而且现在他既没有弟子，也没有下属势力，不会有藏私偏袒的情况发生。” “如果徐天寿没有以徐福后人这个身份赢得上次竞选，只怕百搭早就已经是当代教尊了。” 灰兔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经过刚才的闹剧，两大长老已经明确了各自的态度，八方护法也多少有了一定的动摇，而且他们修为低于三大长老，除非联手，不然现在就算大局已定。 那她当然要赶紧表明态度，这样才能把“那个人”逼出来，不然昨晚就白忙活了。 灰兔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壮汉拍案而起，正是在八方护法里实权最高的饿虎。 李红豆不久前才在档案库看过他的资料，此人原名魏强，是大洋市的海鲜商人，晋升八方护法后带领手下一众执行者为截天教占了不少地盘，居功甚伟。 即使在现代世界也是需要抢地盘的，确切的说是地下市场的占有份额，这关系到各个宗门教派信徒的发展，组织情报的调度，以及最重要的，依靠不正规交易获得的经济来源。 而抢地盘最直接的方法——自古以来都是用武力说话。 驱逐对手——需要压倒性的武力，上桌谈判——需要各自武力相当，即使要用一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那也需要足够的武力作为依靠。 对于截天教来说，武力的直接体现就是饿虎率领的一众执行者，以及一小部分黑鼠率领的暗杀者。 前些日子里来找李红豆麻烦的叛教三人组，明显是身为执行者的孟蕾最有威胁性，其次就是身为暗杀者的孟蕾之兄孟岩，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八方护法里，饿虎的实权最高，某种意义上甚至高于三大长老。 饿虎盯着刚刚表态的灰兔说道： “也不尽然，两大长老都支持百搭，要说没有什么内幕我才不信。” “只怕他们早就统一了意见，要借此机会打压我们八方护法。” “如果让百搭当上了代理教尊，今后的截天教将再也没有我们八方护法说话的余地。” 此话一出，整个御座之间都安静了下来，八方护法各怀心思，神情越发严肃，妖妃依然保持着慵懒的姿势和李红豆一样摆着一张扑克脸，只有毒圣明显露出不悦之色。 饿虎顿了一顿，环视一周观察在座众人的反应后接着说了下去： “八方护法也有资格参加竞选，徐天寿在成为教尊之前就是八方护法之一，你们可曾记得当时他是如何取得教尊之位的？” 作为教内老资格长者的寿龟开口回答： “当然记得，当时三大长老和八方护法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最后就按教内的规矩，让人气最高的两人单挑，徐天寿杀死赌王以后，百搭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饿虎单手握拳砸在长桌上，引得整张石制长桌巨震不已： “没错，我们截天教一向以强者为尊，武力也是衡量地位的重要标准，这一点不用我讲，想必在座诸位都是认可的。” 见饿虎已经露出要动武的姿态，毒圣连忙劝阻： “百搭刚用移魂大法获得了新的身体，现在修为必定大降，你们这是趁人之危，有失公允。” 饿虎毫不客气回怼道： “公允？其它宗门教派要是趁截天教虚弱之时将我们赶尽杀绝，难道还会跟我们讲究公允？” 这句话有理有据，噎得毒圣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妖妃皱了皱好看的秀眉，似乎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而一众八方护法则开始频频点头，暗中互相交换眼神。 只有正在扮演百搭大长老的李红豆稳坐钓鱼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呵呵，图穷匕见了吗？真是对得起他的赐福能力“天生反骨”，可惜文斗之后大概率要亮兵器这一点我们昨天早就料到了。】 “呵，饿虎说得有道理，武力自然是竞选代理教尊的重要标准。” 李红豆先是看了饿虎一眼，然后边扫视八方护法边悠悠道： “那么是你自己动手，还是参与昨日谋划的你们一起上？” 饿虎闻言脸色一变。 他一个翻身跃上石制长桌，同时伸手将腰带上钥匙扣一般的两件挂饰摘下，在指尖旋转一周后陡然膨胀成两把金光闪闪的开山刀，正是饿虎法器级别的常用武器：金翅双刀。 “消息走漏，兄弟姐妹们，亮兵器！” 除狂鹰以外的八方护法纷纷起身，用各自的秘法取出顺手的武器，不过雌豹和灰兔显然有些犹豫，只是起身，却并未取出兵器。 毒圣见状一拍自己椅子上的把手，第一次浮现出怒容：“饿虎！你想要造反吗？” “不不不，毒圣大长老你不要误会。” 曾经的海鲜商人露出自己狡诈的一面： “我饿虎只不过是按截天教的规矩办事，但我怕你们三大长老联手欺负我们后辈，所以昨晚给其他人打了个预防针，这不是刚好用上了嘛？” 第123章 单挑 “无耻之徒！”身为名门之后的毒圣最讨厌这种借口，一伸手扯下半根头发，屈指一弹，那半根头发像细针一样向着饿虎激射而出。 饿虎抬刀便挡，头发毕竟是头发，遇到法器级别的金翅双刀自是不敌，但那被挡下的半根头发却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一团绿色毒雾，直扑饿虎面门。 饿虎不闪不避，一口气将毒雾吸尽，末了还咂了咂嘴。 【我的毒无效？】 毒圣一愣，随即对灰兔怒目而视：“是你的法宝‘神农尺’？” 灰兔一秒换上笑容，为自己开脱道：“借的，以同僚的名义借的。” “真是令人动容的同僚之情……”妖妃终于动了，她抬手对八方护法那边按了按： “都坐下吧，各位都是自己人，何必动刀动枪伤感情呢？” 悦耳的声音在御座之间回荡，本已起身的一众护法不受控制地坐了下去，但站在长桌上的饿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双手持刀，气势不改。 “千幻羽？” 妖妃用哀怨的眼神看向长桌边浓妆艳抹的女子： “孔雀啊孔雀，连你也背叛了奴家吗？” “这不是背叛。”修为已至四转后期的孔雀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妖妃的魅惑：“只是按教内规矩，防止单挑被干扰。” “正如孔雀所说！” 饿虎尽量让自己显得无辜又理直气壮： “我只不过是想按教内规矩和百搭大长老厮杀一场，如果两位执意要不按规矩来，那么我们八方护法就联手维护教规，仅此而已。” “哈哈哈，联手？” 李红豆学着百搭的样子嗤笑道： “你觉得雌豹和灰兔一定会听你的吗？更别说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的狂鹰了。” 饿虎一时语塞，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虽然自称粗人一个，但能坐拥庞大的地下市场，必然粗中有细，早就已经发现了雌豹和灰兔的异常，至于连昨晚都没露面的狂鹰…… 他只能希望这位八方护法里修为最高的疯子没有被三大长老拉拢。 之前百搭用教尊的消息动摇雌豹的决心之时，他就已经感觉隐隐不对…… 后来妖妃一句话吓到了所有人，以至于灰兔这墙头草用不知真假的倒戈相向把他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逼近安全线的状况了。 八方护法八去其三，自己再不露面，只怕剩下那几个也要一个一个被百搭策反，到时候就算自己能耐再大也回天无力。 当然，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自己已经跳上了台面，明明代号叫饿虎，却有点骑虎难下……该怎么逼百搭单挑呢…… “也罢，单挑是吧？” 出乎意料，李红豆主动开了口： “可以啊，来吧。” 饿虎顿时喜出望外，但下一秒，一向谨慎的他立刻开始怀疑百搭是不是有什么必胜的后手。 毒圣同样没想到百搭大长老会轻易答应对方单挑的请求，发自内心为此担忧的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踌躇着开口劝说： “前辈，饿虎定有其它准备，此事不可……” “无妨。” 李红豆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饿虎，我百搭身为截天教大长老，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 “生死有命，无论谁胜谁负都自己承担后果，你还有什么后手不如一次性亮出来，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饿虎即使想破脑袋也没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通对方如此硬气的理由，不过百搭既然已经放出了话，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不然反而显得自己没有底气。 “好！” 饿虎大吼一声，气势暴涨，脚下与岩洞连为一体的石桌顿时开裂，细密的裂纹一直延伸到李红豆面前。 但这并不是重点，在座众人只要想做，轰碎石桌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他们的关注点，是饿虎脑后隐约浮现出的斑斓光环，正中间似乎还有一个“王”字。 “六转天人交感之境才有的六道战轮！” 见多识广的诸葛太平脱口而出： “虽然只是勉强摸到门槛……但这和档案库里的资料不符，怎么回事？” 昨天他们在档案库查阅过，八方护法修为几乎都在四转境界，只有狂鹰可以依靠赐福能力的特殊性暂时提升到五转巅峰，而饿虎则是五转初期的修为。 三大长老中，毒圣和妖妃均为五转巅峰修为，百搭则把自己的资料提高了查阅权限，不过他自称在使用移魂大法之前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八转人道合一的门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无论百搭之前修为多高，现在的李红豆只有刚进三转的境界，已至六转天人交感的高手想杀他不比杀一头猪难多少。 “神马的万里独行腰带？” 毒圣一语道破饿虎修为大涨的原因。 作为负责教内运输事务的护法，关键时候需要提升爆发力以应对官方猎魔人的追踪，所以这个职位代代相传了一件可以短暂强化自身修为的法宝，也就是“万里独行腰带”。 这件法宝在灵宝斋的编号是“肆又壹陆玖附肆”，表明它虽然效果优秀，但副作用也极大，会让使用者在短暂爆发后陷入长时间的灵力耗尽状态。 如果全力激发法宝特性，甚至会永久损伤自己的修为境界，所以神马平时只会在万不得已之时开启法宝特性的一小部分，提升一下自己的速度。 而饿虎敢在这种时候激发全部法宝特性，说明他是真的孤注一掷，要拼命了。 “还不止！” 饿虎狞笑一声，一把扯下自己的外套，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花臂，以及外套下那件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护身甲。 “寿龟的灵鳌甲……” 妖妃叹了口气，暗暗为百搭担忧： “你们昨晚的会还真没白开。” 八方护法把自己能用的独门法宝都“借”给了饿虎，此情此景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毒圣和妖妃都清楚，饿虎现在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还有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护身，加上克制自己赐福能力的两件法宝，百招之内自己一定会落败，如果两人齐上也不过是能略占上风。 这么看来，刚移魂换了身体，修为大打折扣的百搭几乎是必死无疑…… 两大长老有心助拳，但一来对方完全按教内规矩行事，不好发作，二来如果明着偏袒，势必引来八方护法里至少五名一同联手，届时劣势更是明显…… 押宝在饿虎身上的人都清楚这一点，见妖妃和毒圣纠结的神色，更是信心满满，连雌豹和灰兔两个墙头草都开始犹豫起来。 “很好，但是请你不要破坏公物。” 妖妃和毒圣还在纠结不已，就见李红豆笑着用手指扣了扣延伸到自己面前的裂缝： “这石桌比你奶奶年纪都大了好几倍，懂不懂尊敬长辈啊你？” “噗呲……哈哈……”灰兔一时没忍住，带头笑出了声。 这一语双关的俏皮话瞬间让御座之间内剑拔弩张的氛围舒缓了许多，也让两大长老对百搭多了几分信心。 见自己努力营造出来的压迫感被百搭一句话消弥无形，饿虎勃然大怒，双足用力一跃而起，脚下石桌瞬间化作齑粉。 “杀了你以后老子会赔！” 金翅双刀金光大作，饿虎如同扑食的猛虎一般，裹挟着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劲风向李红豆头顶直直劈下，整个御座之间都震动起来。 【这一招叫“一山不容二虎”，据说这招过于刚猛霸道，修炼者里能硬抗的人渺渺无几，百搭昨天给出的建议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的话就用上秘密武器……】 李红豆脑海里思维电转，同时轻描淡写地抬起右手，对半空中的饿虎一指： “死。” 妖妃和毒圣以极快的速度同时起身，一左一右接住了余势犹在的金翅双刀，然后各退了半步，双脚深深陷入地面之中，可见饿虎这全力一劈没有丝毫留手。 灵鳌甲像陨石一般撞在了李红豆的青玉石椅背上，椅背顿时粉碎，灵鳌甲去力不减，直直砸出一个大坑。 坑中的灵鳌甲冒出一阵白烟，片刻后就从一件甲胄缩成了一块龟壳。 万里独行腰带、千幻羽、神农尺三件法宝没有受太多惯性影响，一股脑掉落在李红豆脚下。 “嗯？饿虎呢？” 局面变化太快，其余的八方护法大多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坐在角落的狂鹰扬了扬下巴： “在那里。”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已经化作齑粉的石桌前段有一滩粘稠的血水，还在不断翻腾冒泡。 【这是饿虎？他被百搭秒杀了？怎么做到的？】 一众八方护法瞪大眼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 要知道那可是携带了诸多法宝，修为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的搏命之人，说是在座众人中最强的一个也毫不夸张。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灰兔完全不敢相信，但又觉得自己跳出来支持百搭大长老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做墙头草两边下注就是有这种好处！】 灰兔很快调整好状态，同时她决定更进一步： “恭喜百搭大长老大获全胜，饿虎不自量力，死有余辜，灰兔率全体下属教徒，向新任代理教尊宣誓效忠！” 她本来想站起来表态的，无奈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喊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还没喊错人名已经是全力以赴了。 妖妃和毒圣一甩手，将饿虎留下的“遗物”金翅双刀甩出，直直插进那一滩粘稠的血水中，就像是一座墓碑，又像是一种警告。 接着他们各自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左一右看向中间未挪一步的百搭，皆是沉默不语。 其实他们两个心中的惊讶之情不比活着的八方护法少，修为更高的他们看到了更多细节： 就在百搭伸手指向饿虎，“死”字还没出口的时候，在半空中激发全部修为孤注一掷的饿虎突然双眼炸裂，张开的大口之中冒出赤红的火舌。 饿虎从体内开始燃烧了起来，就像是他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岩浆一样，只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熔成了一滩粘稠的血水。 至于怎么做到的……他们认为百搭的赐福能力虽然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那应该也有修为和条件上的限制，不然百搭早就天下无敌了。 【也就是说，百搭的修为和赐福能力比移魂之前更强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两个自问和那种状态的饿虎交手只有三分胜算，就算运气好险胜一筹，也绝对不可能在一瞬间将对方秒杀。 妖妃更是对自己没有选择和百搭作对感到庆幸，不然那滩血水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同时她又感到有些自豪，一种女子看着自己的男人赢得天下的那种自豪。 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用小指轻轻挠了挠李红豆的右手手背，却见对方转过头来也对她回了一个微笑，仿佛仍有余裕。 然而实际上，李红豆刚才已经快要被砸穿椅背的灵鳌甲吓到死机了，直到被妖妃挠了挠才回过神来。 【饿虎……死了吗？】 看到在被染红的石桌齑粉上插着的金翅双刀，李红豆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硬碰硬，刚进三转境界的李红豆绝对不会是在场任何人的对手，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昨晚他们一人二虚影猜测各种可能性的时候，诸葛太平已经推算出这场会议最终会发展成武斗单挑，进一步推算的话，李红豆的对手不是妖妃，就是饿虎。 根据档案库里的资料，这两个可能的对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犯下的罪行都不会少。 妖妃为了提升赐福能力层次，挑拨过多次流血争斗，而饿虎身为执行者统领，各种杀人越货的事情绝对都做过…… 如果对手是这两个人，那么无瞳之眼将会是极其有针对性的法宝，也是李红豆翻盘的唯一依靠。 当然，最近无瞳之眼的表现感觉有点不稳定，妖妃的罪行够不够击杀她也是个问题，不过她私生活那么混乱，多少能附加点伤害吧……至少诸葛太平是这么想的。 第124章 我有事 幸好，妖妃莫名被李红豆睡服，跳出来挡路的人是罪行更多，更有把握用裁决击杀的饿虎。 李红豆心中暗喜之余，秉持着坐忘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教条，一边忽悠饿虎亮出所有底牌，一边用无瞳之眼悄然开启了断罪。 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拖延出无瞳之眼断罪和审判的时间，另一方面是确认对方有没有能抵挡裁决的法宝。 如果有，她打算果断认输。 不过能抵挡裁决的法宝应当非常稀有，饿虎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无瞳之眼的存在……他们一人二影都觉得有至少八成胜率。 于是李红豆感应到无瞳之眼传来足够一击必杀的反馈后，果断出言激怒了对方，同时释放出裁决。 值得一提的是，裁决的钟声被饿虎自己闹出来的大动静掩盖了，导致在场众人完全没有发现李红豆使用无瞳之眼这件事。 所以在众人眼里，百搭只不过是凌空一指，好像还说了个“死”字，好像还有一些异常的响动，不过那都不重要…… 无论如何，百搭秒杀了巅峰状态的饿虎总是事实。 这无意间让李红豆成功装了个逼。 【郑主编啊，这一场战斗某种意义上也算白莲宗小明王碾压截天教八方护法了，我可没让你丢脸……】 李红豆用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发现无瞳之眼似乎有些发烫。 “百搭前辈……你是不是在饿虎跳上石桌的时候就开始用赐福能力影响他了？” 毒圣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接受这个战果的理由。 “是。” 【不过不是百搭的，而是白莲宗小明王的，也算你猜对了吧……】 李红豆心中无声吐槽，然后转过脸对毒圣笑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作弊了？” 毒圣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然没有，战前准备理所应当，饿虎‘借’了那么多法宝，不也是一种战前准备？” 毒圣这句话看似回答了李红豆，实际上也在提点那些“借”出法宝的八方护法。 在座都是聪明人，马上理会了他的意思。 其实昨晚饿虎召集他们的时候，不仅许诺给八方护法争取更多的利益，而且还给出了详细的可能性推算。 饿虎混迹地下社会多年，并不全是靠武力，头脑也是很重要的，粗中有细这个词原本能很好的形容他，可惜现在粗的细的都软了。 他当时的推算和李红豆那边几乎一样，只是对象反了一反，细节有所不同。 看过推算后，八方护法们觉得饿虎本身就有五转巅峰，如果“借用”了孔雀的“千幻羽”、灰兔的“神农尺”、寿龟的“灵鳌甲”以及最重要的“万里独行腰带”…… 以一人之力和三大长老争锋都有几分胜算，更别说是按规矩单挑了，按理说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 所以今天他们见毒圣推荐百搭以后，按计划让雌豹打头阵，先锉一锉百搭的锐气，没想到雌豹两句话就被说服了。 接着就出现了妖妃那档子事，引起灰兔这个墙头草叛变。 至于现在，准备万全的饿虎被一招秒杀，他们一个个都彻底服气了，连收回法宝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咳……” 李红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诸位都对我代理教尊之事没有反对意见了吧？那就过来收回自己的法宝……” 她倒不是对那些稀奇的法宝没有兴趣。 只是百搭昨晚交代过，八方护法的法宝要么是历代教尊恩赐，要么是所在职位代代相传，强制征收多半会引起强烈不满，搞不好当场翻脸也有可能。 而李红豆现在刚刚裁决完一个六转修为的高手，三转境界初期的她灵力几乎快要耗尽，还好来之前吃了一颗百搭贡献出来的珍藏五转聚气丹，勉强还能正常行动。 但要是再有什么变故，以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可能扛得住…… 所以与其在这个时候冒风险，还不如卖个人情，早点把这件事结束，自己也好早点回忘忧居打坐回气。 “百搭大……教尊宽宏大量，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灰兔不愧是见风使舵第一人，一边以动如脱兔的速度起身摸向自己的法宝“神农尺”，一边大吹法螺表忠心。 即使她很快发现“神农尺”落在了百搭脚边，要取回还得像下跪一样放下身段也毫不在意。 【不要说得我好像什么魔教老仙一样……】 李红豆无奈笑笑，伸手对其余护法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用客气，以后还要诸位出力，刚才就当无事发生……” “等一下，我有事。” 李红豆还没客套完，就被一个听起来很疲惫的沙哑声音打断了。 【卧槽，怕什么来什么……】 李红豆心中“咯噔”一下，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打断他的是一直没有掺和竞选代理教尊的狂鹰。 那是一个消瘦又颓废的年轻男子，脸部微微泛着不健康的青色。 胡子应该是有些日子没有刮过，唏嘘的在嘴边扎了一层。 加上那浓重的黑眼圈，泛白的牛仔布外套和被烟灰烫出小洞的白色背心，看起来就像是在网吧连续通宵了一个礼拜的无业青年。 他的一头黄发也应该很久没有打理，乱七八糟形似鸟窝。 李红豆能很容易辨认出他那一头黄毛是染的，因为在发根处已经有了不少新生的黑发。 【狂鹰？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打断我？】 李红豆很是疑惑，因为在昨晚的商议里压根没考虑到这位，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应对方案。 至于原因，百搭给出的理由是此人在八方护法里也算特别的，没有固定的职责，没有任何下属，一向独来独往。 唯一一个老喜欢跟着他的高阶教徒好像在前不久也被他给吃了。 而且从他之前的表现和现在其他人的反应看来，昨晚饿虎召集八方护法议事的时候他似乎也没到场，不知道是没去，还是根本就没有受到邀请。 就在其余人把目光投向狂鹰，李红豆一人二虚影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狂鹰用沙哑疲惫的声音说出了下一句： “我要退出截天教。” 所有人都以为狂鹰要趁机争夺代理教尊之位，完全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 第125章 叛教 “理由呢？” 距离狂鹰最近的寿龟一脸严肃，随意退出截天教是叛教行为，还是在截天教顶尖战力包围下光明正大作出的叛教行为。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按教内规矩，在场众人无论立场如何，哪怕饿虎复生，他也要先把叛教之人解决掉。 “不需要理由。” 狂鹰边回答边站起身：“想阻止我的话，你们大可动手。” “底气这么足？他不是才五转初期的修为吗？”诸葛太平倒是有些佩服这个没什么精神的精神小伙。 百搭跟着解释道：“修为五转初期是没错，但重点是他的赐福能力，相当于一个没有副作用的强化版‘万里独行腰带’……” 【“傲世狂鹰”吗？】 李红豆依稀记得这个赐福能力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作用，只是非常单纯的在每一层次提升受福之人的肉体能力以及提供短时间内爆发性的修为增长。 也就是说，火力全开的狂鹰修为可以迅速攀升至五转巅峰，甚至有一定概率会达到六转的实力。 “狂鹰破格成为八方护法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强，非常强。” 百搭补了一句后嗤笑道： “不过这家伙脑子一直不怎么好使，想到一出是一出，如果换成是我要叛教，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公开说出来……” 【无所谓……反正不是来找我麻烦就好，狂鹰此时离开的话，截天教也就少了一大战力，对我来说怎么看都是好事，而且吧……】 李红豆灵机一动，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 “让他走。” 寿龟鼓起勇气搭话道： “百搭大长老，你还没正式成为代理教尊呢，而且狂鹰之前犯下的杀害同僚之罪还需要你来定夺……” 他再怎么说也是截天教的老资格教众，维护教规是份内之事，面对这种摆到台面上的叛教行为，于情于理都要站出来提醒百搭。 而狂鹰听到“杀害同僚”四个字，明显身子颤抖了一下，安静下来看向李红豆。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让他走。” 李红豆用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理由，让其他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从而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反驳： “行了，你去吧。” 狂鹰向李红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直接离开了御座之间，走进了那黑曜石御座后方的通道。 【哦……原来通往传送阵的路在那里……】 李红豆和在档案库里查阅到的资料相互印证，默默记下这件事。 过了不久，寿龟叹息一声说道： “狂鹰已经通过传送阵离开，百搭大长老，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李红豆想了想措辞后回答道： “虽然我单挑胜了饿虎，但我知道在座各位对我多少还有些不服气。” “这是可以理解的，担任截天教尊者本应有勇有谋，光靠武力压制不得长久。” “所以我需要一个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一个除了我，没人能完成的任务。” “哦？你想怎么做？”妖妃对此似乎很感兴趣，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支持百搭，但内心深处确实还有着“百搭是不是还不够资格”的微妙想法。 在这一点上，其余众人也都一样。 “一个月。” 李红豆伸出一根手指，看起来自信满满的样子：“一个月内，我会追回狂鹰，让他心甘情愿重入截天教。” “这个任务应该算是很有难度吧？如果我顺利完成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上代理教尊了？” 李红豆说完自己的理由，其余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追回，或者说抓捕，想想办法应该能做到，但让狂鹰心甘情愿重入截天教，除非妖妃全力施展“千娇百媚”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性，不过这样到底算不算心甘情愿还有争议……】 【如果百搭说到做到，那对截天教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与其用武力硬留住一个不想留下的高手，不如让他心甘情愿为截天教效力。】 “好，我寿龟承认，这确实是很有难度的任务。” “雌豹附议。” “神马认可。” “孔雀同意。” “其实百搭教尊不用这么做，灰兔和下属教徒也完全没有不服气的想法。” “黑鼠鄙视灰兔，但对百搭大长老的决定没有异议。” 妖妃和毒圣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说道： “很有趣，我们也支持。” 【哈哈，成功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跑路理由，还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我真尼玛机智……】 李红豆听着在座众人一个接一个表态，心中暗爽的同时顺便感谢了一下已经离开的狂鹰。 【这样的话，我一开始定下的最大目标“保命”就算完成了，而且整整一个月不会被这帮人盯着，足够我跑路到安全地点，稳得一批！】 【接下来只要回到华夏龙国，联系上胡伟和巫瑜，然后和钦天监一起解决掉百搭的残魂，就可以想办法给破界石充能，把老院长带回来了。】 【至于狂鹰叛教什么的关我屁事，谁爱找谁找，刚好也算是顺手做一下给截天教捣乱这个第三目标。】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 打定主意，李红豆开口宣布道： “各位就先回自己的洞府，我回忘忧居准备一二，便离开蓬莱仙岛去寻回狂鹰护法。” 本着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原则，加上急着回忘忧居打坐回气，李红豆主动结束了会议。 说完，这次她第一个站起身来，但由于体内灵力消耗实在太大，居然头一晕没站稳，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毒圣和妖妃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搀住了李红豆。 “百搭前辈，怎么了？”毒圣关切问道。 李红豆念头急转，一边控制着自己让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一边叹了口气： “唉，饿虎曾经为截天教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一念之差定要和我决出生死，虽然我不得已下了死手……但其实，我真的很痛心。” 她看了看主管后勤的灰兔，又看了看主管仪式的寿龟，嘱咐道： “麻烦两位将他厚葬吧，家属抚恤金也按最高规格给。” 寿龟面露难色：【饿虎都变液体了，最多用金翅双刀给他弄个衣冠冢意思意思……】 擅长见风使帆的灰兔倒是立马答应： “好的教尊，没问题教尊，一定风风光光，包你满意。” 其他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老实一点的觉得百搭这人确实不错，对刚刚还在生死厮杀的对手也充满尊重； 狡猾一点的觉得百搭这可能是在做戏，不过这戏演得还真不错，而且很能收买人心，非常有意义。 第126章 摆烂的百搭 来这里之前吞服的五转聚气丹贡献出了最后的几分灵力，李红豆借此恢复了一点体能，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御座之间，给岩洞内众人留下了一个沧桑的背影。 “尼玛，演技真好……” 灰兔一时没忍住，虽是低声自语，但说话的时候岩洞内巧合一般安静了几秒，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她…… …… 经历了这离谱的一上午，李红豆终于回到了忘忧居的石床上，接着她用离鼎雷火诀的心法吐纳了近一个小时，勉强恢复了一小半灵力。 她睁开双眼，发现百搭的虚影正气鼓鼓地看着她，而诸葛太平的虚影正用一如既往的扑克脸盯着百搭。 “还算顺利，基本上没有偏离我们的推算。” 诸葛太平对百搭说道： “承诺兑现，你满意了？” “满意个屁！” 百搭对着还在打坐状态的李红豆吹胡子瞪眼睛怒而质问： “本来现在你已经是代理教尊了，非要节外生枝夸下寻回狂鹰这种海口，你这野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不是很明显嘛。”李红豆一脸坏笑，悠哉悠哉地说出了自己一开始定下的三个目标： “我在截天教的首要任务就是保命，其次嘛就是想办法解决掉你这个威胁，然后顺手给你们添点乱。” “至于什么代理教尊之位，和寻回狂鹰这种事情，我才不想管。” “怎么？拿了我的坐忘道心法就翻脸不认人了？” 百搭忿忿道：“枉费我昨晚花了不少力气教你基本应用。” “嘿嘿，你说你拿什么和我交易不好，偏偏是一本教人怎么用骗术的心法，这不是刚好给了我实践的机会嘛。” 李红豆耸了耸肩：“你看，我这不是就用上了？你挑的嘛偶像。” 诸葛太平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疑点： 【是啊，百搭挑什么交易不好？为什么要用一本骗术和我们做交易？】 看到李红豆无耻的样子，百搭不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好好好，果然是个好苗子，不过你这水平太低端，还得再练练，所以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心法带上。” 诸葛太平越想越不对劲： 【这老道士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百搭不像是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那种人……除非这些事情原本就在他的计划内。】 “李红豆。” “诸葛兄何事？” “在你离开蓬莱仙岛之前，最好先想办法探查出百搭赐福能力的具体内容。” 尽管目前缺乏证据，诸葛太平还没有完全猜测出百搭到底有什么阴谋，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对此早做防备。 他一直认为直觉并非感性的存在，而是超出自身目前理解能力的数据，是一个人智慧和经验的结晶…… 也许当下看起来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按此行事，可往往一段时间以后回过头来再看，就会发现之前直觉给出的方案极其准确。 “好。” 李红豆没有问为什么，诸葛太平既然提出了要求，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应当解释的时候就一定会主动给出解释。 “有趣。” 百搭看着两个年轻人又一次大声密谋对付自己，只感到一阵好笑： “你们想打听我的赐福能力？可你们俩个小家伙你别忘了，现在野丫头用的就是‘百搭大长老’这个身份，无论向谁打听，都很容易露出破绽。” “你可别在离开蓬莱仙岛前功亏一篑，如果被别人发现你的异常……截天教里刑讯逼供的方法可是流传了数千年，又经过无数次改良的……” 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语还没说完，百搭突然发现诸葛太平看向自己的那张扑克脸上好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表情…… “嗯？为什么这个姓诸葛的臭小子突然这样看我？” 李红豆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不用在意，他只是对刑讯逼供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是那方面的兴趣……”诸葛太平注意到百搭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用刑和拷问是一门值得钻研的技术，比如人体各个器官能承受的极限、心跳停止后多久会失去神经反馈、如何用最小的伤口换取最高性价比的痛楚以及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能让人交代实话等等……这些都对猎魔人办案有着很大的帮助。” 百搭微微点头，接着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八方护法各司其职，这个我昨晚已经说过了，但你们可知道三大长老各自负责什么？” “我想想嗷……” 李红豆用自己优秀的记忆力复述道： “灰兔负责后勤，孔雀负责情报，神马负责运输，雌豹负责基层人事和培训，寿龟负责法术仪式和阵法，饿虎负责执行者队伍，黑鼠负责暗杀者队伍，狂鹰看似没有属下和相应职责，但其实需要在外敌入侵或内部叛乱时充当战斗先锋的角色，也就是说……” 诸葛太平接过话头： “也就是说，如果截天教和钦天监一样是一个完整的系统，还应该有财务部门、维持教内戒律的部门以及一个研究法宝和炼制丹药的地方。” 百搭肯定了他们的分析： “不错，妖妃和她的侍女们就主管着教内财务，而毒圣的职责比较多，丹药炼制、法宝维护、以及各种研究类的项目都交给了他的弟子和他的家族。” 诸葛太平一挑眉毛：“这么看来，你就是负责维持教内戒律的？就靠你一个？” “对，就我一个，所以截天教自古流传下来的刑罚我都滚瓜烂熟，甚至还改良了不少。” 百搭面露得意之色： “在狂鹰杀死他的同僚前，很少有人会触犯教规，所以我一个人完全能忙的过来，最多让寿龟和他的下属搭把手，不过现在嘛……叛教之人都快过半了，忙也没用。” 【你这不就是从头到尾都躺在一个闲职上摆烂吗？】 李红豆这句吐槽还没说出来，就看到诸葛太平两眼放光，第一次以后辈的姿态去和百搭讨论起了截天教的拷问技术。 百搭对此不仅不拒绝，似乎还很欢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李红豆压根不想听…… 第127章 套话 不过她还记得诸葛太平之前的嘱咐…… 【要想办法套出百搭赐福能力的具体内容吗？想什么样的办法呢？】 【本来如果我已经当上了代理教尊的话，直接去档案库应该可以要求百里璇玑给百搭的资料降低一点机密等级……】 【不过我自己的承诺已经把这个可能性给消灭了。】 【那么只有找熟悉百搭的人才能套出想要的情报，又不能太熟悉，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绽，那就要排除毒圣，这样最佳人选就是……】 想通关节后，李红豆摘下无瞳之眼戒指藏好，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鹅黄色道袍，径直向忘忧居大门外走去。 正在激烈讨论的诸葛太平和百搭的虚影被她强行拖动，也跟着飘了出去。 百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心中有所明悟，开口提议道： “野丫头，你不能和昨天一样像个发情的猫一样只顾埋头苦干，要讲究技巧……” 李红豆奇道：“你知道我要去哪？” “去销魂窟。”百搭想都不想就秒答了。 “我这还没走上去销魂窟的路……你怎么猜到的？” 李红豆寻思自己也没表现出要去找妖妃的想法吧。 “因为在蓬莱仙岛只有那个地方能吸引你……毕竟可以白剽修为。” 百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红豆很不满意：“什么叫只有那个地方能吸引我，我是那样厚颜无耻的人吗？” “是。” 这次百搭和诸葛太平居然同时给出了肯定。 【诸葛兄啊诸葛兄，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 李红豆怒视诸葛太平：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我是为了探查百搭的赐福能力才打算去销魂窟找妖妃的，都是因为你啊诸葛兄。” 【这个说法有理有据，确实是自己让李红豆去探查百搭的……】 想到这里，诸葛太平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 “嗯嗯嗯，对对对……” 百搭敷衍了两句，接着话锋一转：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为师打算再指点你几招禁术，包你这次彻底征服妖妃……” 李红豆当然明白是哪方面的禁术，本来她还是挺感兴趣的，刚想说好，但转念一想，又开口拒绝道： “算了吧……这次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 两个时辰后，销魂窟内。 “我为什么要和你双修？” 【你这个问题应该在我们深入交流之前问……】 李红豆看着怀里面露嗔色的妖妃，嘴角微微上扬。 绝色佳人身材玲珑有致，面容结合了自己所有仿真老婆的优点，从外貌上来看完全符合李红豆对优秀抱枕的想象。 【就算知道了她的过去又如何？现代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海纳百川……】 【怀中佳人既，又，手感，还能给我白剽修为，那还要啥自行车。】 【不过我这次来是办正事的，走捷径增加修为这种事只是顺手做一次，呃，四次……还是要赶紧想办法套出百搭赐福能力的具体内容。】 “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问我自己。” 就在李红豆斟酌如何提问不会露出破绽的时候，妖妃接着她自己的问题说道： “先声明一件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是一个随便的……生灵，而且我依然讨厌人类，尤其是男人。” 【你不是随便的生灵？我怎么没看出来？】 李红豆心里还在吐槽，就听百搭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嘲笑道： “在掌管财务大权之前，销魂窟的所有侍女都是截天教众茶余饭后的谈资，要不是你个野丫头打着我的幌子一招秒杀饿虎，只怕现在早就沦为笑柄了……哈哈哈……” 妖妃自然听不见百搭的嘲笑，继续说了下去： “可为什么你一来，我就屏退了所有侍女，自己作贱自己一般向你投怀送抱，换作以前，我断不可能做出这样反常的行为。” 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李红豆用了最安全的反问句：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都说到手的女人最好骗，被赐福能力变成女人的妖妃似乎也不能免俗，很老实地回答道： “一开始，我只是遵循直觉而行动，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想确认一下‘千娇百媚’给我的反馈是否准确，以及我今天在代理教尊竞选时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围观两人深入交流到现在的诸葛太平虚影微微颔首，妖妃的回答证明了他自己对“直觉”的理解，也许当时不能理解自己的做法，但事后回想起来很容易想明白。 “那么结果如何？” 李红豆再次使用了非常安全的反问句。 “今天的反馈和昨天几乎一样，你依然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歧视和偏见，加上你今天在御座之间的表现，我觉得没有和你敌对是正确的选择。” 说完，妖妃绣眉微皱，似抱怨一般补充道： “不过你今天好像多了一点贪小便宜的想法，而且昨天我的赐福能力给我的反馈说你还是第一次，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还未经人事。” 无视百搭虚影的嗤笑，李红豆用坐忘道的方式讲了句真话，然后隐晦道： “至于贪小便宜，走挂满露水的林荫小道可以更快到达预订的目标，换你你会不走吗？” 妖妃作为一名老司姬，马上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秀眉一下子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有点小邪恶的坏笑： “也是，如果我和你一样是男人，一定会去经常光顾那条小道。” 讲到这种类型的笑话，李红豆立马来了精神： “很多人都说要活在裆下，道爷我为了你连相伴多年的好兄弟都舍弃了，现在可是标标准准的女人。” 妖妃否定道：“不一样，哪怕你因为移魂大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还是会把你当成男人。” “哪里不一样？”这次换成李红豆在坏笑了。 “就是……不一样。”老司姬也有开不了口的时候，只能换一个话题回答道： “而且如果我要走捷径获得提升，至少要双修对象的修为比我高上许多才可以。” “现在的截天教……也许只有档案库里百里家的老妖婆能满足这个要求，但我从来没见她离开过档案库。” 李红豆有些恍惚： 【百里家的老妖婆？妖妃指的当然是百里璇玑，但我怎么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称呼……】 第128章 褪色照片 在心里犯嘀咕的李红豆随意找补了一句自认为没什么破绽的话给自己增加可信度： “百里璇玑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不然很容易自讨苦吃。” 那无法估算年纪的少女已经把上面的嘴都缝上了，而且比我具现出的仿真娃娃还要不像活人，怎么看都不像会被妖妃吸引的样子，这个找补应该十拿九稳。 “是啊，所以便宜明显都被你占了。” 妖妃接下来的话让李红豆心跳快了一拍：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刚突破到三转境界，在我们肌肤相贴的时候，你的修为境界和情绪波动都瞒不过我。”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修为，那今天为什么要自行退出代理教尊的竞争？” 李红豆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难道是被我娴熟的技巧征服了？】 仿佛是猜到了对方心里的想法，妖妃眯起眼睛怼道：“你不会以为随便哪个男人和我深入交流一次就能让我心服口服吧？” 李红豆伸出一只张开的手掌，正色道：“五次，加上今天就是九次。” “……行，九次……你今天怎么少了一次？” “就算换了个年轻人的身体，我百搭也是个一天不如一天的老家伙了……” 李红豆逮到机会就疯狂败坏百搭的风评，绝口不提自己还没从昨天的剧烈运动中完全恢复的事实。 【简而言之就是腰子疼……】 李红豆决定等回到华夏龙国以后，第一顿饭就要大吃烤羊腰子以形补形…… “好吧……但换了别人，就算一百次也不行。” 妖妃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示意道： “我之所以会在知道你修为的情况下还支持你成为代理教尊，只有一个原因，是和我的赐福能力有关。” 李红豆内心一喜，终于把话题引到赐福能力上面了，她打算先听听妖妃怎么说…… “所有高阶教众都知道，赐福能力的提升过程中总会遇到数量不定的难关，但如果修为超越完全境界所需的要求很多，就可以强行提升赐福能力的层次……” 妖妃先说了一件李红豆和诸葛太平都已经知道的事情。 即使是已经知道的事情，李红豆依然心有所感：“你遇到的难关……是‘觉醒心中的雌’这一个要求吧？” “就是说啊！觉醒心中的雌到底是什么鬼！” 果不其然，妖妃往身下柔软的大床上怒锤了一拳，忿忿道： “我本来就是一头雌鹿啊！为什么还要觉醒什么心中的雌？难不成要去找公鹿交配吗？”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以幼鹿之身，顶着你们人类歧视的眼神，学着寻常女子穿女装、涂口红、贴面膜……但不仅一点进度都没增加，还被家族里的公鹿疯狂嘲笑……” “当时我心里的痛苦不比想自尽的毒圣少……所以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越发讨厌起人类，更讨厌所有雄性……” “但同时我也很庆幸，至少我在提升赐福能力层次的前期就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关卡，以我甲级的天资，早晚能用修为强行突破。” “比起徐天寿一路顺风顺水，却卡在了第七层要好得多。” “我在档案库看过大部分赐福能力的记录，发现早期遇到难关越多，后期越顺利，反过来说，早期难度越低，后期越容易卡关，算是个很有趣的规律。” 【还有这事？】 李红豆不禁想起了“伤痛永随”这个赐福能力第八层的要求是死而复生，即使像不死之王那样做足准备，似乎也凄惨的失败了…… “强行突破是会产生负面效果的，通常我们认为下一层次用正常的方法提升，副作用就会自行消失。” “但我实际操作下来，感觉并非如此……就像是换上小一号备胎的汽车，虽然也能跑，但终究差了那么一点。” “直到昨天我赌气和你战了一场以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真正解开了身上的那一圈看不见的桎梏。” “我明白了。”李红豆脑内灵光一闪： “直到昨天为止，你都没有真心去接受一个雄性，所以阴盛阳衰的双修无法获得赐福能力的认可，是不是这个意思？” 【呃……虽然我从头到尾都是女的，但妖妃既然把我当成男人，那在她的认知里，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吧？】 说完，李红豆开始了自己的脑补： 【说起来，如果一开始妖妃真的去找几头公鹿交配，搞不好她早就突破桎梏了……】 妖妃轻轻把头靠在李红豆肩膀上：“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是你一来我就投怀送抱的原因之一，我想再确认一遍。” “不过确切的描述，应该是‘大道的认可’，不论是昨日还是今日，在和你的深入交流之中，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我感觉到了‘宇宙大道’的存在，感觉到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因果循环之间的妙谛……” “但是我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越是全身心投入，越是把自己真正当成一个人类女子，这种感觉就越是真切，仿佛自己也成为了大道的一部分……” 说到此处，妖妃一翻身，将李红豆压在身下询问道： “你原本就有七转巅峰的修为，据说七转之人已经能称得上半仙，对‘大道’的理解自然更透彻，当初你是否也有这般体会？” 【这就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李红豆看着百搭的虚影，对方明显是不想解释这个话题的样子，所以她只好自己想办法糊弄过去： “有，当然有，你要把握住这种感觉……等等，这就是你放弃竞争代理教尊，反而推荐我的主要原因？” “没错，我打算真正用人类女子的角度去重新审视一遍这个世界，把精力用在自己的提升上，不要让好不容易得到的感悟悄然溜走，所以我才会把代理教尊之位拱手相让。”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报恩对吧？你比毒圣想象的要好很多。” 李红豆指尖从妖妃水嫩的皮肤上滑过，接着由衷感叹道： “知恩图报、有原则、讲道理，我喜欢这样的你。” 妖妃双臂一撑，一片白花花迷住了李红豆的双眼：“嗯？尹行龙那丑八怪说我什么坏话了？” 【芜湖，我的仿真老婆也弄不出这种质感……啥？呃……毒圣啊毒圣，我可不是故意背后捅你刀子的……】 “没啥，就是让我多注意你一点……” 李红豆敷衍了一句，她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何况毒圣一直有意无意在帮自己……百搭的坏话？那都是当面说的。 “唉……” 妖妃闻言轻叹一声，伸手凌空一抓，从角落里的矮柜上飞来一个精致的小相框，稳稳落到她们俩面前。 相框里是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彩色照片，身穿鹅黄色道袍的方脸一字眉道士坐在中间，隐隐竟能看出些许正气。 【这不是百搭嘛，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点都没变化，他右手边那个穿黑袍的俊朗少年应该就是毒圣吧，唉，赐福能力害人不浅……】 【等等，他左手边那头清秀的小梅花鹿难道是……】 李红豆转头看了一眼妖妃，发现妖妃也在看着她，眉眼之间竟和那小梅花鹿有些神似。 “尹行龙曾经说我像个人类女子一样，有种勾人的气质，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箴，而他也从一个俊朗少年变成了现在的丑八怪，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难以预料。” 【还真是？】 李红豆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小梅花鹿。 它有着光滑的毛皮，五官意外很精致，不过一双大眼里透着阴郁失落的神色，和现在“千娇百媚”的妖妃完全不同。 那一刻，李红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觉得小梅花鹿时期的妖妃似乎比现在还可爱，要是拿来当宠物……甚至抱枕也不是不能接受。 妖妃则看着那张老照片，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和毒圣虽然都有着各自的家族，但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在截天教里更是如此。” “正所谓人以群分，出身境遇相似的人会自行抱团，排挤异类，对大多数没有家世背景的教众来说，我们俩就是所谓的异类，我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刚当上教尊不久的徐天寿心思根本不在管理截天教上，这个你也知道，而我们俩个背后已经落魄的家族也没什么条件能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他完全没有照顾我们的意思。” “当时是主管教规戒律的你主动站出来保护我们，并将我们引荐给徐天寿，这才让我们顺利获得提拔，让我们俩的家族有再次振兴的机会。” “当然，你和毒圣的交情更好，毕竟一起吃过那个……” “即使在我被赐福能力变成了人类女子以后，你依然待我和原来一样，不过你的修为比我高很多，‘千娇百媚’无法探知你的真实情绪，除非把你弄到床上……” “但我实在不喜欢雄性，到现在都是更喜欢雌性一点，而且你原来的身体……实在丑到让我难以下手，还是现在这个更容易让我接受。” “丑？我这叫有男人味！”百搭虚影闻言立马跳脚，指着妖妃的鼻子怒骂道： “白眼狼！我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照顾你们……” 李红豆拼命忍住笑意，百搭虚影还在无能狂怒，诸葛太平也难得把嘴角往上翘了一点。 妖妃很快收到了赐福能力的反馈： “你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欢乐？我说你丑你不介意吗？” “啊哈哈……” 李红豆也不憋笑了，摆了摆手说道： “没事，我不介意，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情。” “好吧。”妖妃还沉浸在略带悲伤的情绪里： “我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互相猜忌、互相攻击、互相提防着对方……” “兴许是我们三个都当上大长老的时候就开始了吧，尤其是你离开以后，截天教的内部斗争愈演愈烈，直到狂鹰误杀同僚，叛教之人超过了半数……” “赐福能力可以被夺取的消息也因此走漏，导致人人自危……所以你刚回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把你看作了敌人……” 想起刚穿越回来之时，妖妃对自己明显抱有敌意，而现在却用小鸟依人的姿态依偎在自己怀里。 李红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觉得略有遗憾： 【看这个样子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也罢，白剽了修为就赶紧跑路吧。】 “那些都已经过去，等我寻回狂鹰，就以代理教尊的身份和你们一起整顿截天教，假以时日，我们早晚会回到当初的状态，甚至更好。” 李红豆给妖妃画了一张大饼，完成了保命的目的，正打算以寻回狂鹰为借口离开销魂窟，却见妖妃柔若无骨的四肢悄然缠上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将红唇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别急着走嘛……” 【什么情况？她不会还想要一次吧？我的腰子、我的腿、我的幻肢都快扛不住了……】 “在你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确认。” “我们两个走到这一步，不会都是你用‘命运愚弄者’造成的吧？” 【命运愚弄者？那不是百搭的赐福能力吗？】 李红豆没想到走之前还能有意外收获，兴奋导致她心跳陡然加快。 这当然没有逃过敏感的妖妃，毕竟她现在还紧紧缠在李红豆身上：“你的心跳加快了，难道真如我所想？” 【杀意，有危险！】 李红豆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兴奋的自己平静下来…… 尽管身处险境，李红豆依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本来就没想好怎么开口，都打算无功而返了，现在妖妃主动提起这件事，只要她随机应变，处理好一点就能顺利获得想要的情报。 于是她略一斟酌后开口辩解道：“没有的事，不然你倒是说说我能用赐福能力影响你的哪方面？” 妖妃似乎早就把这件事想了很多遍，当下立即回答道： “命运，你的能力名就叫‘命运愚弄者’，赐福能力的名字是和能力说明一起出现的，不由受福之人决定，而且往往能概括能力的本质，不是吗？” 第129章 冰山一角 “我知道你的赐福能力可以提升或降低目标对象的运气，窥探到目标对象的过去和未来，甚至通过弄不清原理的手段替换一些目标对象的认知、能力等等，从而改变命运的走向。” “当然，你的赐福能力具体效果和使用方法我都不清楚，毕竟你已经把你的档案资料提升了机密等级，但我知道，只要你想，我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你影响，走上你计划中的命运。” 听到妖妃的解释，李红豆和诸葛太平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巨大的闪电风暴，细微的电流将各个封闭的环节打通，让他们瞬间想到了很多原本觉得很合理，实际上却有着细微异样感的地方。 运气……替换……命运…… 从后山包围网中顺利逃脱；在血月梦魇中被替换成火球的血色月亮；成功瞒过叛教三人组引蛇出洞；在隐秘灵脉中替自己解围的“小丑”扑克牌；有惊无险的黄大刚事件，以及最后郑毅往李红豆身侧看的那一眼…… 来到截天教后，毒圣主动结束了第一次会议，给了他们足够的缓冲时间；从五仙居出来后莫名走上了到销魂窟的路；妖妃奇迹般的成了他们的支持者；针对第二次会议的计划明明还有很多破绽却异常顺利…… 这些曾经经历过的事件一件件闪过，李红豆周身有如针扎，后背的冷汗浸湿了床单，甚至是在拿取坐忘道心法时，自己一次扔出三个六的幸运现在都成了让人细思极恐的事情。 如果方才想到的那些经历都被百搭干预过，那就说明即使在虚影状态，百搭也能使用自己的赐福能力。 百搭在诸葛太平出现之前就已经潜伏在了自己体内，那这么多年来，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他用赐福能力干预过的？ 李红豆脑海里浮现出了如繁星一般的记忆碎片，那些都是她曾经认为真实的经历，可现在那些经历都开始渐渐扭曲，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记忆里的她坐在病床上，墙上挂着的的液晶小电视正在播放《大荒十二国记》，里面那个叫诸葛太平的地级猎魔人带着小师妹清灵儿侦破了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案子…… 那个一直以来对他关怀有加的主治医生一伙儿是个熟悉的中年男子，一伙儿是坐在轮椅上的刘三九；上一秒他还在加固重症病人的束缚带，下一秒被绑着的重症病人就成了自己…… 还有最早被发现异常的，她勒晕护工王阿姨的那段记忆也浮现了出来，在原本的记忆里，她只是和护工王阿姨正常的交了个班。 李红豆开始渐渐分不清真假，怀里的绝色佳人容貌开始不断变幻，一张又一张姣好的面容从她脸上闪过。 整个销魂窟也开始扭曲，有那么一瞬间，李红豆似乎觉得自己还躺在德安医院的病床上。 【离开！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恐惧填满了李红豆的内心，让她渐渐失去了理智，她现在只想着赶紧逃离这地方，找到百搭的原身，把这个让她恐惧的源头彻底消灭！ 妖妃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百搭？你怎么突然产生了大量恐惧的情绪？你真的对我用了你的赐福能力？” “不，没有。” 李红豆一把推开身上的妖妃，求生本能让她在急促的呼吸间努力挤出自己的回答： “我没有对你使用我的赐福能力。” “确实是真话……” 受“千娇百媚”影响，妖妃能分辨出在床上和自己坦诚相见的人说出的话是真是假，但她依然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会感到害怕。 “没事，没事的，我要去寻回狂鹰了！一个月内我就会回来……放，放心吧。” 李红豆翻身下床，胡乱抓起自己的衣物穿上，说出的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妖妃很担心对方现在的状态：“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匆匆穿戴完毕的李红豆吼出两个字后就飞奔出了销魂窟，留下一脸懵逼的妖妃独自疑惑。 “下床无情，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妖妃也翻身下了床，低声抱怨了一句，却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 …… 回到忘忧居的李红豆双手撑着寿星公的雕像大口喘气，她方才已经使出了全力在奔跑，连剧烈运动后的腰腿酸痛都抛在了脑后。 但无论跑得再快，哪怕用上蛇皮走位，百搭依然轻飘飘的跟着她，这不是形容，是真的就飘在她面前。 “如你所愿，现在你们看到了冰山一角，满意了？” 百搭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他一直以来咋咋呼呼的样子判若两人。 也不知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还是因为百搭现在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李红豆发现自己的双腿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诸葛太平飘到她面前劝说道： “冷静，李红豆，冷静！” “冷静？”李红豆咆哮起来： “这老道士骗了我这么多年，现在随时会夺舍我的身体，让我们魂飞魄散，你叫我怎么冷静！” “你还有我。” 诸葛太平语气十分平缓，但又异常坚定：“无论他到底在计划什么，我都会阻止他。” “就是因为还有你……” 似乎被诸葛太平坚定的语气感染，李红豆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 “我自己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但我不能连累你，不能因此让老院长回不了家……” “不对……”她伸手探向前方，直到双手穿过了诸葛太平的虚影：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大荒十二国是真实存在的吗？老院长现在到底在哪里？” “哦？真是感人，而且很有你的风格。”百搭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语气里多了一丝熟悉的讥讽意味： “你这样的人，平时再怎么用外向开朗和没心没肺的面具来伪装，也掩饰不了你骨子里的自卑和癫狂。” “戴着面具生活很累对不对？” “没有目标，没有梦想，甚至连欲望都少得可怜，只想躺平着快点过完这一生……” “根本就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废物嘛，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李红豆是没听见百搭的讥讽，还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她看着诸葛太平半透明的双眼，一边呜咽一边倾诉着自己的内心想法： “百搭的底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这么可怕，诸葛兄……我分不清，我现在一点都分不清……”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死了更好？” 第130章 演算 “没事的，别乱想，我还在，我是真实的，你要相信我是真实的。” 诸葛太平只恨虚影没有办法接触到快要崩溃的李红豆，只能一边劝说，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复盘着他们一起经历的所有事件。 之前李红豆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甚至李红豆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被妖妃的解释冲击，又和李红豆一起看到了记忆碎片的扭曲，诸葛太平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仿佛一切都符合逻辑，又仿佛一切都找不到逻辑。 回来的路上他的状态其实和李红豆差不多，少了一点恐惧，却多了三分混乱，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动摇，直到看见李红豆颤抖的样子，他才回过神来。 正如百搭所说，他知道李红豆这个人乍一看十分外向开朗，经常表现出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实际上内心非常的孤独且脆弱，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某些地方和李红豆同病相怜的他，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就是这个孤儿目前唯一的依靠。 所以他必须冷静且坚定，如果连他都放弃了思考，认为自己并非真实的存在，那就真的全都完了。 之前李红豆那些扭曲的记忆碎片他当然也有注意到，这些碎片有些曾经上了锁，有些他已经看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极不稳定。 【这些记忆的扭曲是李红豆本身的癔症所导致？还是被百搭的赐福能力所影响？】 【如果真是被百搭的赐福能力影响，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在虚影状态都可以干涉现实……】 【不对，他不可能这么强！】 【要是他真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那岂不是挥挥手，就能把自己和李红豆的灵魂给换了？】 【按赵芊芊所说，赐福能力一半存在于肉体，一半烙印在灵魂中，也就是说百搭这一缕残魂，最多只能用出一半的能力，如果我猜测没错，他甚至连一半都用不出。】 【所以我们被误导了！】 【比起影响那些现实，李红豆极不稳定的记忆显然更容易受到影响！】 诸葛太平想到这一点后，立刻开始用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和战斗数据进行演算。 他需要演算出百搭能力的大概范围，也就是假设一个大概的估值，再把这个估值代入到他们认为被百搭干预过的事件中，从而判断出哪些记忆是真，哪些是假。 就像全是未知数的方程式，即使硬要解出来，答案依然是未知数。 但只要揭开其中几个未知数的大概范围，就有很大概率得到一个“已知，可见”的答案。 【百搭应该能做到对运气的有限调整，让李红豆变得更加幸运，从而完成他的计划；】 【应该能做出有条件限制的替换，比如借着我的怒火让血月变成火球，比如借着癔症的影响让李红豆的记忆发生扭曲；】 【应该能顺势改变他人的想法，比如让本就多疑的妖妃怀疑自己被“命运愚弄者”影响，从而说出动摇我们意志的话语；】 【但最多也就做到这个地步，我和李红豆回想起来的事情里有很多确实是被“命运愚弄者”影响，但有些明显超出他能力范围的都是误导，是骗术！】 【甚至连我自己都被他骗过了，成为让李红豆去探查百搭赐福能力的主要诱因……从这个角度来说，百搭确实很强，但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演算完毕，诸葛太平彻底冷静下来，开始用自己最擅长的三点法分析刚才的整个事件。 【动机……手法……结果……】 【百搭目前能力的大致范围我已经解出，而他现在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夺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显然他的能力不足以直接替换，只能用退而求其次的手段让李红豆崩溃，从而趁虚而入。】 【所以在代理教尊竞选完成后，他就开始利用我对那本坐忘道心法的怀疑，引导李红豆去探寻他的赐福能力，最终导致现在这个他早就期待已久的结果。】 【这很合理！】 【但所有的演算都是基于一个假想的推理，要证明这个假想，我还需要证据，之前我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那一定就是破绽！】 “我想到了！” 诸葛太平突然开口，吓了本就快要崩溃的李红豆一跳： “我想到了一个悖论，那就是百搭的破绽。” “如果你的记忆都不是真实的，那么百搭自然也不是真实的，你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来到蓬莱仙岛，来到忘忧居。” “你仔细想一想，除了我们原本的经历，那些扭曲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能让你来到截天教总部，能让你站在这里的可能性。” 对诸葛太平的信任让李红豆很快顺着他的说法思考起来：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的经历都是真的，百搭才会同样是真的，反之百搭也是假的，所以我完全没必要因此感到害怕？” 诸葛太平语气依然坚定： “没错，但我更倾向于这些都是‘真实’，百搭只是扭曲了你的记忆，他没有我们原本想象的那么强大……” 借着这个破绽，诸葛太平将自己方才想通的所有环节一一向李红豆说出。 “……所以百搭的能力并不完整，他无法把你的记忆串联起来形成逻辑闭环，只能扭曲零散的记忆碎片来干扰你，除非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如果你真的只是病了，如果那些扭曲的记忆碎片是真实的，那这里就是德安医院的病房，而不是蓬莱仙岛的忘忧居……” 说完最后的结论，诸葛太平缓缓转头，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依然面无表情的百搭，然后振声说道： “百搭！如果你还想继续耍下去，那就来证明我的推理是错的！” “如果你的能力强到超出了我的演算，那你现在大可把忘忧居替换成德安医院的病房，做得到就来试试看啊！” 百搭没有回答，但李红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石床和病床、麻将桌和电视柜、灰扑扑的土墙和病房里洁白的墙壁，眼前的事物都在闪烁，都在互相切换。 李红豆看着自己身上的鹅黄道袍即将变成病号服，眼前的两道虚影也在渐渐变淡，恐惧的情绪再次浮上心头：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李红豆！回想起我刚才的推理！” 诸葛太平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提醒后就消失了，留下独自站在病房里的李红豆。 【推理……刚才的推理……演算的核心……未知数的设定……都有个必要条件。】 【那个必要条件就是“百搭现在的能力并不完整”，这是诸葛太平所有推理的前提，如果这个前提是正确的，那么……】 【百搭并没有影响现实，而是影响了情绪不稳定的我！】 【所以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象，只要我坚定自己的意志，一定能抵抗他的影响！】 【我相信……我相信诸葛太平！】 心中一念起，云上万物落。 第131章 该死的坐忘道 洁净的病房如泡沫般消散，不真实的色彩如潮水般褪去，李红豆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忘忧居的三个雕像边，诸葛太平和百搭的虚影也依然飘在她面前。 从销魂窟回来以后一直面无表情的百搭仿佛是再也憋不住，开口大笑道： “哈哈，哈哈，有趣，实在太有趣。” “就差那么一点，可惜我确实做不到，两个小家伙，尤其是那个姓诸葛的，算我小看你们了。” “李红豆，做得很好，你成功抵抗住了百搭的赐福能力。”诸葛太平没有理会百搭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夸奖，进一步向李红豆解释道： “刚才百搭的表现证明了我的推理，他的能力并不完整，只能‘顺势’造成有限的影响。” “而且他现在和赵芊芊一样只是一缕残魂，只有在我们协助的情况下，或者在我们离开你身体的时候趁虚而入，不然我和你尝试交换身体掌控权的时候他早就可以夺舍你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希望你动摇，希望你的精神虚弱到他可以替换你的临界点。” “当然，对他还不能掉以轻心，切换通道必须保持关闭，所以把他彻底消灭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李红豆认真地点了点头，刚刚生不如死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少阴影，消灭百搭这个目标现在在她心里甚至超过了第一目标“保命”。 “又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你们能尊重一下老前辈吗？” 止住大笑的百搭似乎很是虚弱，整个人“瘫坐”在半空中说道： “累死我了，这次尝试把我这么多年来存下的那点力量全部用了个精光，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点能力都使不出来了，你们两个可以放松点咯。” 接着他指了指李红豆： “顺便一说，影响你记忆和认知的能力不是什么替换，而是愚弄，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你以后自然会懂。” 李红豆怒而回怼道：“懂个屁啊懂，我干嘛要懂这个！” 她伸手从牌堆里捞起一张麻将牌，一边感受手心里传来的真实触感，一边试着平息自己尚未彻底稳定的情绪。 下一秒，她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麻将牌变成了一粒小石子。 见李红豆因此吓了一跳，始作俑者百搭则笑到直拍大腿： “哈哈哈，乐死我了，我们修炼坐忘道的人一定不能忘记随时找乐子，这一点你也要记住。” 李红豆彻底怒了，一甩手把手里的小石子砸到地上，玉石制成的麻将牌登时碎裂： “谁跟你‘我们’？那什么坐忘道破心法老娘不练了！你个老骗子不是说精力用光了吗？那本破心法一定也有猫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百搭一边笑一边连连摆手：“没有了，这下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对了，我刚才就想问，那什么赵芊芊是谁？” “一个疯女人。”李红豆没好气地回答道。 本来她这次不想理百搭的，不过说到赵芊芊，那五个字的回答都快成了李红豆的本能反应。 【虽然赵芊芊这次无意间促成了诸葛太平的推理，但她始终是个安全隐患，一定要赶紧搞定这边的事情，别让她在大荒十二国惹出什么乱子来。】 【见鬼，怎么我周围全是致命威胁，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能信得过的只有巫瑜、胡伟、老院长和诸葛太平，实在是太少了……】 百搭啧啧道：“被你这个女癫子评价为疯女人……那到底是有多疯。” 李红豆这次没理会百搭的吐槽，和妖妃的剧烈运动以及刚才和百搭的对抗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尤其是现在整件事告一段落后，腰腿之间的酸痛感和精神上的疲劳感一股脑涌了上来，还是超级加倍的那种。 她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伙儿，然后赶紧离开蓬莱仙岛出去找外援。 所以她道袍都没脱就爬上了石床，一边在心里抱怨这块又大又硬的石头还不如德安医院的病床，一边在这块石头上仰天摆成“大”字形，闭上双眼打算小睡一阵。 可尽管已经身心俱疲，她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百搭这个该死的坐忘道，和他交流的时候老是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故意示弱。】 【果然就不应该小看截天教的大长老，哪怕他只是一缕残魂、一道虚影都要提高十分警惕……】 【“命运愚弄者”也是我目前遇到的最强能力，但我和诸葛太平只看到了这个能力的冰山一角，不知道百搭巅峰状态的时候有多强……】 【如果是诸葛太平的话，一定会说再强的能力也会有短板吧。】 【可惜要探查出这一点难度太大……只怕除了历代截天教尊和百里璇玑，就只有百搭自己知道“命运愚弄者”的具体作用了。】 【不对，如果是百搭这个资深坐忘道，十有八九他提交的赐福能力报告也会有猫腻，他只要平时表现的和报告里说的一样，根本没人能看出来真假。】 【嗯？我是不是变聪明了点？不对，我本来就很聪明，只是思考偏感性，直到和诸葛太平接触多了才被他影响，学着他用他的思维方式去分析问题……】 想到这里，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李红豆低声感叹道： “别人的思维方式啊……” “你怎么还没睡？” 那是诸葛太平关切的声音。 李红豆老实回答：“睡不着，脑子里很乱，我在东一茬西一茬的想着很多事情……” “比如说？” “我还记得郑毅让我们提升实力以便直面自己的命运，他死后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了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妄想着去挑战命运……” “结果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连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优秀的运气，也只不过是某个该死的坐忘道用赐福能力造成的影响。” 几乎每次李红豆感叹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都会产生些许不真实的感觉，现在她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我果然还是最适合躺平摆烂，我这样的垃圾根本不可能是郑毅口中的‘至关重要的角色’，无论我是否努力，早晚都会辜负别人的期待……” 第132章 幸运与巧合 “不，不是这样的。”见李红豆又开始自怨自艾，诸葛太平坚决否认道： “你的天资非常好，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月里从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成为三转境界的修炼者。” “而且我觉得你确实非常幸运，你想，我们穿越回大荒十二国的时候百搭根本不在，他总不可能连那时的我们都能干涉吧？” “嗯，我确实做不到那么夸张的事情。”一旁的百搭悠哉悠哉地插了个嘴： “而且我之前压根不认为你们那个所谓的异世界真实存在，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半信半疑。” 李红豆睁开双眼斜了一眼百搭的虚影，接着向诸葛太平问道：“你觉得他这话是真是假？” “暂且假设他没骗我们……”因为没什么证据，诸葛太平只能这么回答： “说回大荒十二国，因为你的出现，我对如意镇的调查才有了进展，而我们逃离冲氿岛时被路过的迷雾海死神无意搭救，也是极其幸运的巧合。” “还有，我们到达兰陵郡十三号地牢的时机恰到好处：早一步可能就和挖掘小队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晚一步百里长奚就会带着补天玉逃跑。” “正因为有着巧合一般的幸运，我们才有机会战胜那个看不见的对手。” 见李红豆脸上渐渐浮现出“我好像又行了”的神色，诸葛太平进一步鼓励道： “所以你确实很幸运，搞不好就跟你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各种气运加身的主角一样。” 一旁的百搭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快速飘到一人一影中央急急问道：“你们在那个异世界遇到了看似极其幸运的巧合？” 诸葛太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说：“嗯，刚才的几个例子你也听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嘶……麻烦了，这下麻烦了……”百搭双手背后，一边碎碎念，一边不停地在一人一影中间低着头转圈圈。 一人一影看得眼晕头也晕，同时问道：“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说……野丫头身上确实有着不俗的气运，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我还不能确定，所以不可说……” 百搭故作神秘念叨了一番后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竖在眼前，认真说道： “但我要提醒你们一点，大部分命运的馈赠，往往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你们付出代价。” 李红豆怒拍石床：“你个老骗子坐忘道谜语人能不能现在就去死一死？” 连诸葛太平也不打算理百搭：“不可说最好，省的我花力气去分辨真假。” 虽然放出了狠话，但李红豆和诸葛太平在经历了“命运愚弄者”的冰山一角后，已经把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老道士彻底重新审视了一遍，所以他们还是把对方这句劝告记在了心里。 这么一番折腾后，李红豆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再次闭上眼睛的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原本只想小睡一两个小时的李红豆发现自己彻底睡过了头。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前天的剧烈运动还没彻底恢复不说，昨天那真的是令人身心俱疲……一天之内好几次差点把小命丢了…… 李红豆一个乌龙盘柱把身上的被子甩到一边，自己也从躺平改为盘坐，一阵运气调息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上限似乎增长了很多。 【嗯？这种感觉……我进三转境界中期了？】 “你这是在侮辱我！” 百搭“biu”的一下冒了出来： “一天，就一天，你就从三转初期进步到了三转中期，我花了这么久也才把你的身体修炼到二转巅峰……太过分了！” 身体掌控者和附体虚影之间的五感可以共享，李红豆修为的进步当然瞒不过百搭和诸葛太平。 “你一次跨了两个境界，我不过是从初期进步到中期而已。” 修炼界文盲李红豆不解道：“这很难吗？” “很难。”回答的是诸葛太平，这就让“很难”两个字多了几分说服力。 “你踏马在逗我吗？全天下的修炼者都没有这种先例，除非有七转半仙以上的高手愿意以生命为代价给你传功……” 百搭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七转修为的半仙惜命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境界，自然是为了续命什么办法都用，历史上这种人只有到了实在山穷水尽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传功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这话李红豆倒是信了： 【确实，这一点从百搭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想必这也是修炼者的世家子弟会比普通人更有优势的原因之一。】 百搭还在碎碎念： “……而你就靠自己……说出去会被别人追杀你信不信？” 李红豆对自己的天资完全没有信心，于是开口辩解道： “也不全是靠我自己吧……我觉得主要还是托了妖妃的福，她不是说自己快要突破五转凝意归元之境进入六转天人交感之境了吗，可能我借了个光？” “并不是没可能……加上昨天你还两次险些耗尽灵力，这种身遇险境大起大落的经历对修炼是很有帮助的。” 诸葛太平补充道： “即使如此，你这提升速度也太快了，实不相瞒，我看了都有点羡慕……一般来说朱雀宗门人三转初期要想提升到三转中期的话，起码要砍翻一二十只大小邪物……” “行了行了我都要飘了……” 在连番吹捧下，李红豆顿觉干劲十足，就像昨天自怨自艾的不是她一样： “好！我们这就去彻底灭了百搭！” 间歇性雄心壮志……诸葛太平一眼看穿了李红豆，也许没心没肺这一点不仅仅是她用来掩饰真实自我的假象。 【啧……身上这件道袍感觉都馊了，不如看看百搭都存了什么好货，他身为一个魔教大长老，牌子货应该不会少的吧，嘿嘿嘿。】 对白剽兴致勃勃的李红豆起身一把打开房里的衣柜……里面清一色全是自己身上同款的鹅黄色道袍，除了有新旧之分，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 第133章 百搭你有病吧 “百搭你有病吧！同样的衣服你实在喜欢屯两件我也认了，十几件全都一样！你是怕走出去别人认不出你吗？” 李红豆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对时尚没什么追求的人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过分。 “道士穿道袍有什么问题？”百搭一句回怼，直接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红豆无言以对，只能俯下身子，完全不抱期待地拉开衣柜下层的大抽屉。 里面除了几条平角内裤，终于有了两套不一样的衣服，一套是有点眼熟的老式中山装配皮鞋，还有一套更眼熟，就是巫瑜在吉祥县为李红豆买的冲锋衣配九分工装裤，甚至那双板鞋也安静地放在抽屉深处。 所有衣服，包括巫瑜买的那套都洗得干干净净，和李红豆身上那件散发出酸臭汗味的道袍对比鲜明。 【道袍太显眼，中山装不适合我，还是穿巫瑜那套吧……】 打定主意，李红豆顺手拿出一条平脚裤进了忘忧居的浴室，借着冲澡的热水把平角裤和身上脱下来的脏道袍都洗了一遍。 【高科技啊……没看到热水器之类的，花洒里居然能直接出热水，是从蓬莱仙岛的温泉里接的吗？】 【说起来，整个蓬莱仙岛倒是出人意料的十分现代化，路上可以看到飘在半空中或是半埋在地下的电线，忘忧居里电灯电器都有，某些地方还很有玄幻风格，比如这个不用热水器就能出热水的花洒……】 【后勤似乎是灰兔的管辖范围，加上寿龟这个擅长阵法仪式的老资格护法，能玩出的花样还真不少……】 【就是不知道从妖妃手里拿的钱有多少被他们私下吃掉了……反正不关我事，懒得费脑子，我又不是真的想当教尊管理截天教，犯不着为这事操心。】 李红豆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喜欢一边洗澡一边胡思乱想，所以把全身擦干净以后才发现自己忘了洗头，结果又重新去洗了一遍，看得两道虚影连连捂脸摇头。 “呼，爽了……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爱干净不行吗？” 出水芙蓉李红豆运起离鼎雷火诀，刚猛的雷火之力被她巧妙掌控，快速将平角裤和道袍烘干。 “嗯？这灵力外放的力度掌控要做到如此娴熟，起码要有六七年的火候，你怎么做到的？” 百搭瞪大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 “都说了别在夸我了。” 李红豆穿上干净的平角裤，同时对诸葛太平笑了笑，接着调侃道：“我只不过是站在了诸葛兄的肩膀上。” “即使复制了我的经验，但纸上谈兵和实际操作其实是两码事，所以说你完全不应当自卑，更不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诸葛太平一如既往，语气温柔且坚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短板，在我看来，你的优点远比你的缺点要亮眼许多，就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一样引人注目。”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和你合得来似乎是因为我们两个的长处和短板有些接近互补的样子，所以知晓自身缺点的潜意识会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向对方学习……” 【还真是这样，我有时候会很羡慕诸葛兄充满理性的思维方式。】 李红豆想着想着就笑了： 【长处和短板互补什么的……诸葛兄好像无意间讲了个荤段子，还挺可乐的。】 百搭莫名其妙哼了一声：“哼，这种互补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视百搭的奇怪碎碎念，李红豆把烘干的鹅黄色道袍塞进衣柜，挂在那一堆同款道袍之间，然后取出巫瑜那套既合身又不显眼的休闲套装穿戴整齐。 百搭在一旁讥讽道：“都要去彻底干掉我了，还帮我洗衣服，我谢谢你啊。” “一码归一码，本人可是很有原则的，自己弄脏的自己洗，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等一下，欠债？】 正在自吹自擂的李红豆突然一愣： 【说到欠债，我现在身无分文，这要是到了华夏龙国，想联系巫瑜胡伟岂不是还要找人借手机打电话？这好像不大合适……而且弄不好连饭都没得吃……】 一想到钱的问题，李红豆就像盲僧发现了华点一般立刻全力运转起她那不走寻常路的脑子： 【用修炼者的能力打劫？虽说劫富济贫这件事我勉强可以接受，但感觉风险太大，天知道那些有钱人会不会雇佣修炼者当保镖，就像黄大刚那样……】 【靠提升的速度偷电瓶养自己？我又不是窃格瓦拉，而且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最讨厌小偷和骗子，反正做贼是不可能做贼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贼的。】 【不然跑一趟销魂窟找妖妃拨点经费？公费出差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昨天那么一闹腾，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见她比较好……】 【嗯？等等，百搭零碎的记忆里好像有在忘忧居用手机接电话的场景……也就是说他应该是有一部自己的手机，里面应该有腾信零钱之类的吧……】 李红豆循着零散的记忆在卧室外的一个矮柜子里找到了百搭的手机，打开一看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量。 【勉强够用，密码多少来着……？邪恶是邪恶了点，不过还真好记。】 在百搭虚影的注视下，李红豆顺利解锁，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居然有网络，还是满格信号，这里能用电器还不算奇怪，为啥还能用手机？蓬莱仙岛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在档案库看过蓬莱仙岛的资料了嘛。”百搭凑过来搭话：“至于为什么这里能用手机……这就是科技与法术的结合。” “说人话……” 李红豆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当时没完全看懂。 “行吧……蓬莱仙岛是神域，福临星海仙尊创造的神域。” 百搭解释道： “据说每位神灵都能在宇宙大道中获得一块自己的专属地盘，这就是神域，至于具体位置……宇宙这么大，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红豆不禁展开联想： 【不知道钦天监和白莲宗是否也是如此，啊，白莲宗那须弥境多半是无极圣祖的神域，钦天监的猎魔人好像没有固定的信仰……】 第134章 修仙聊天群 百搭自然听不见李红豆的心声，还在继续解释： “孔雀在传送阵边上搞了个具体原理不明但能和苍蓝之星互通的小型信号中转站，不然在蓬莱仙岛就不能用现代科技会让更多教众叛教的……” “这倒是，一般人加入魔教就是为了获得力量为所欲为，如果反而不能再玩游戏看片，那加入魔教还有什么意义？” 李红豆缓缓点头表示自己非常理解。 “你理解就好，现在放下我的手机，你是想要钱对吧，我来想办法给你弄。” 百搭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做梦，你越是反对我越是要做，反正看一下腾信总不能中了你的陷阱吧？” 说完，李红豆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一点…… 【钱包余额八十多……和手机电量一样勉强够用，嘶……难得有机会窥探一下百搭的隐私，让我再多翻两下，这都是为了更好的对付百搭，绝对不是我的八卦之心作祟。】 【昵称……“开心就好”，果然是中老年人专用昵称，还拍了张卧室里麻将桌上的白板当头像……简直了。】 【好友还挺多，不过貌似是新领的手机，所以没什么聊天记录，唉……我的八卦之心好失落……】 【唯一有聊天记录的就是这个“名门正派管理层交流群”了，那八十多的钱包余额似乎就是从这个“欢迎百搭大长老回归”的红包里抢到的……】 【手气最佳？百搭那厮不会是把“命运愚弄者”的力量用在抢红包这种事情上了吧？】 【这个群名称还真是……也对，哪有宗门教派会自称魔教的？都是打着名门正派的幌子……】 【让我看看群里面都有谁……“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这应该就是灰兔了，她也是最后一个抢红包的，非常符合她行动的风格。】 【其他人……名字头像都和自己的代号有关，这要是有个卧底还不给你们一锅端了？】 【啊……这个发红包的“鹿小妖”肯定是主管财务的妖妃……群里貌似已经没有饿虎了，动作真快……让我来看看他们的朋友圈……】 “你看够了没有？” 百搭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电量都被你刷到只剩百分之四十五了……充电器在下面一层抽屉里，拿上充电器快点去想办法灭了我。” 李红豆头也不抬：“你对自己被干掉这件事这么积极干嘛？不会也喜欢自爆吧？” “我说过，我最讨厌被别人窥探隐私。” 百搭不满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体里有关我的记忆都不好提取吗？就是因为我不想被你们看见。” “那你还在我体内潜伏好几年？别人的隐私不是隐私是吧？你这个双标狗。”李红豆逮住机会就开喷。 “你以为我想看一个野丫头的隐私啊？我要是有孙子都能给你当太爷爷了！而且你那胸如搓衣板的身材有什么好看的！” 百搭怒拍矮柜，结果手从柜面上穿了过去：“都和你说了，进你身体是场意外，连‘命运愚弄者’都没发现的意外。” “你个死坐忘道，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李红豆至今都没抬过头：“我就要看，有本事你把手机变板砖。” 百搭额头青筋直跳，挂着便秘一般的表情说道：“……我确实很想把手机换成一块板砖，但我是真的没余力了，连维持稳定都很困难。”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道士坏得很……嗯？这是啥？”李红豆正在划拉着，突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闻： 《一女子潜入万苗鱼塘偷钓三天终于被抓，由于日日空桶博得鱼塘主同情，临走获赠三条鲈鱼……》 【嘶……这事儿怎么这么像巫瑜能干出来的……我想那两个家伙了，还是赶紧跑路去找他们吧……】 【再说这手机里也确实没啥值得一看的内容，除了必要的几个app毛都没装一个，老古董就是老古董。】 李红豆熟练的用记忆中的电话号码新建了两个联系人，一个起名叫“钓吧老姐”，一个起名叫“生存狂老哥”，自然就是对应巫瑜和胡伟。 巫瑜和胡伟的手机号码加上晴天福利院的固定电话，李红豆记得最清楚的就这么三个。 她还是有一些基本防范意识的，所以打算回到华夏龙国再联系这两个人，蓬莱仙岛毕竟是截天教的大本营，在这里联系官方猎魔人组织钦天监，一旦被人发现会非常非常麻烦。 由于李红豆这次溜出去就没打算回来，所以当然没忘记带上自己唯二的两件法宝： 一件是“穿越”必备的破界石，一件是救了她许多次的无瞳之眼戒指。 她把新到手的百搭手机放进了右边衣服兜里，不会常用的破界石塞到左边靠心口的内侧暗袋，然后按照惯例把无瞳之眼戒指戴在左手食指。 至于充电器……那么大一个头完全不方便携带，带根线备用就行，反正现代世界到处都有卖，实在不行就用租赁充电宝。 就在拿起无瞳之眼的时候，李红豆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金光闪闪的戒指变成了烂铁般的死灰色，那种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的灵性也荡然无存，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色彩。 “嗯？我记得昨天去找妖妃深入交流前还好好的啊，除了有点发烫以外没什么异常来着……” 李红豆有些纳闷，但还是把戒指戴在了食指上，毕竟这是自己目前唯一有攻击能力的法宝。 “应该是使用过度了。” 诸葛太平同样发现了戒指的异样，凑过来说明道： “法宝和修炼者一样，也有着自己的极限，所以灵宝斋才会对法宝编号区分法宝强弱。” “无瞳之眼戒指三天内先后裁决了百里长奚和饿虎，严格来说还要加上赵芊芊，这几个家伙都是罪大恶极的高手，从裁决的结果来看就知道消耗必定小不了。” 李红豆想起兰陵郡十三号地牢里的两团球形闪电，以及饿虎化成的粘稠血水，心下了然： “就是说法宝自带蓝条是吧，所以对使用者消耗较少，明白了，可是又不能让法宝自己打坐调息，怎样才能让它们恢复呢？” 百搭对现代世界比较了解，于是先诸葛太平一步解释道： “法宝大多都能自行汲取天地灵气，但这种方法恢复起来较慢，尤其是现代世界灵气日渐稀薄的情况下。” “于是乎，一般修炼者遇到法宝使用过度的情况都会去找灵宝斋门人，他们有特殊的方法可以给法宝充能。” 第135章 使用过度 李红豆心中感叹：【灵宝斋简直就是修炼界的4s店……不知道能不能给破界石充能，那就不用费力气去找“无定之雾”了。】 “顺便一说，我也是靠替换概念的方法让自己可以像法宝一样自行汲取天地灵气，才能积攒到足够力量，在虚影状态下使用一部分‘命运愚弄者’的能力。” “宗门教派的研究部门，比如毒圣那边勉强也可以进行充能，不过你要是暴露了这件法宝的功效，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百搭补了一句，似乎算是提醒。 “虽然你的话难辨真假，不过我也觉得去找毒圣修复法宝有一定风险。” 李红豆算是简单准备完毕，于是起身走出了忘忧居： “反正我也不急着用，干脆让它慢慢恢复好了。” 走出忘忧居的那一刻，她紧紧地关上了身后的对开木门，然后和上面贴的一对门神挥了挥手告别： “再见，以后姐不会再来了，好好看门，等着这房子的下一任主人。” 这番让诸葛太平和百搭同时捂脸的操作以后，李红豆径直来到了御座之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位置上的寿龟和站在他身后的侍女。 【嗯？这侍女好像是妖妃的下属，她站在老头龟身后做什么？难道老头龟雄风不减，还能跟妖妃做“同道中人”？】 “百搭大长老，老龟我昨天等了您一天，怎么到现在才来？” 寿龟也看到了一身休闲装的李红豆，肉体快到寿数、老眼昏花的他等李红豆接近后才终于认出这是换了身衣服的百搭大长老。 “哦，我昨天还是觉得临走前应该和妖妃先好好深入交流一番，毕竟不会很快回来嘛，你懂的。” 李红豆向那侍女丢出一个眼神，让那侍女一下子羞到双颊通红。 “懂懂懂，等您回来以后老龟我也打算去一趟华夏……啊不，去一趟漂亮国！” 寿龟作为一个老色批，哪有不秒懂的道理： “物色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子，和您一样用移魂大法夺舍他，然后就可以征服大洋马为国争光啦！” 李红豆调侃道：“那你干嘛不直接物色一个金发碧眼的大洋马？岂不是可以跳过征服这个步骤一步到位？” 本就情绪激动的寿龟更激动了，拍着脑门大赞道： “哎呀！百搭大长老不愧是我辈楷模，思路就是不一样，老龟我怎么没想到呢？” “您老人家夺舍了这女子，一定也是这个道理！对吧？” 李红豆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 见百搭大长老和寿龟护法交流得差不多了，那名侍女这才施了一礼，然后从轻纱衣裙内拿出一张金色银行卡，恭恭敬敬递给李红豆： “百搭大长老，这是主人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出差用的差旅费。” “主人昨晚开始闭关，所以不能亲自来送你了，但是她让你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去找她。” 李红豆点点头，接过那张金色的银行卡，虽然看不出额度，但直觉告诉她里面的钱应该不会太少。 这顿时让她喜出望外，没想到这次截天教之行居然还有意外收获，经济上的意外收获。 【不错不错，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我们算不上夫妻，但妖妃还是念着我们共度的美好时光的……嘿嘿嘿。】 接着她把银行卡翻了过来，发现背面贴着一张不干胶，写着银行卡的密码，赫然是和百搭的手机密码相同的“”。 李红豆的心情立马跌落谷底，像是被人往头上泼了一盆冰水一般，麻凉麻凉的。 她怒视一旁的百搭虚影，而百搭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似乎在表示这不过是个巧合。 【巧合？我现在才不相信有什么巧合，尤其是跟坐忘道有关的巧合……】 就这六个数字，让她回忆起了百搭到底有多可怕，让她迫不及待地穿过黑曜石御座后的通道，来到传送阵之前。 通道后的石窟比御座之间还要大，地面上可供百来人同时站立其上的传送阵微微发光，许多看不懂的文字在阵法之上飘浮旋转。 一块巨大的青玉石被固定在传送阵边上，平整的表面上刻有一副地图，乍一看和现代世界常见的全球平面图类似，但细看之下似乎又有着不少细节上的差别。 地图上有近百个大小光点闪烁，目前最亮的那个光点在华夏龙国东海岸靠中间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石窟角落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传送阵，只是小了很多，一台精密的大型仪器压在小型传送阵上，似乎就是百搭提到的信号中转站。 寿龟注意到李红豆正盯着信号中转站看，笑着上前搭话道： “自从有了这高科技玩意儿，管理层动动手指就能下达指令，下属汇报也没必要用传送阵来往了。” “所以传送之间的使用频率大幅度减少，对我们一部来说是好事，省了不少监控的力气。” “嗯，这就是科技与法术的结合。”李红豆并不关心这事儿，随口敷衍一句后问道：“你可知狂鹰传送去了什么地方？” 之前是她自己以“寻回狂鹰”为借口创造出这个跑路机会的，所以就算自己不会真的去找狂鹰，也要先装装样子。 再者说她只是想要赶紧从危机四伏的截天教总部跑路到华夏龙国，具体是哪里她都无所谓，反正确认安全以后立刻联系胡伟巫瑜就行了。 “华夏龙国，魔都，他本就在魔都生活。” 寿龟一部身为蓬莱仙岛各处阵法的监控和维护者，通过传送阵进行的移动都能知晓。 听到这句话，李红豆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在一开始穿越回来的时候立刻用传送阵跑路，不然一定会被这群穷凶极恶的魔教徒发现。 到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是相当相当麻烦。 “好，帮我设置，我立即前往魔都，寻回狂鹰。” 寿龟看了一眼传送阵边上的巨大青玉石，确认过后回答道： “昨天狂鹰已经设置好了，我到现在一直看守着，不让其它教众随意出入，所以还没变过，大长老您直接走到阵法中心用灵力激活阵法就行。” 自己努力许久终于争取来了一个完美的脱身机会，李红豆心中按捺不住地激动。 第136章 魔都之行 十分激动的李红豆拼命忍耐，不让自己乐出声来，同时径直走向传送阵： 【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虽然从大荒十二国穿越回来遇到的是我完全没想到的场面，但总算有惊无险，还把百搭这个重大隐患给揪了出来。】 【三天不到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太多事情，这不是我这个社会边缘人应该面对的……之后就赶紧联系胡伟巫瑜，把麻烦事交给他们吧……】 【啊对了，要先把妖妃给的那张银行卡掏空，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我牺牲色相骑小鹿换来的报酬，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嘿嘿嘿……】 “祝大长老旗开得胜，顺利抓回狂鹰！” 一声嘶吼突然从李红豆身后冒出来，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寿龟那老头喊的，没想到这家伙老归老，依然中气十足，四转修为不是盖的。 “卧槽，吓道爷我一跳。” 李红豆拍着胸口抱怨道： “大家都是老年人了，能不能稳重点，不要一惊一乍行不行。” “还有……你学谁不好，学灰兔拍马屁是没有前途的。” “哪是拍马屁呢，都是真心话。” 寿龟脸上的褶子随着他展颜一笑更明显了： “其实吧……大长老您就算只带回狂鹰的尸体，我们也一样会认，本来叛教就是死罪，您身为执法大长老亲手维护教规一点毛病没有。” “那不行，我一向说到做到，不能让他心甘情愿回截天教，那我也就不回来了。” 说完，已经站在传送阵中心的李红豆运起体内灵力，似乎是感应到灵力的流动，飘浮在传送阵上的奇怪文字急速旋转起来，很快形成了一圈光轮，然后又很快消退，之后光轮里的李红豆就不见了。 【本来就没打算回来，临走前吹个牛逼……不对，那句话真到不能再真了，怎么能说是吹牛逼呢……坐忘道的心法是不是已经影响了我？这样不好，不好……】 李红豆眼前光影交错，等一切稳定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空房间里，除了脚下的传送阵和墙上两盏发出微光的应急灯，就只有正前方的那扇门了。 掏出手机一看，信号只有一格，非常微弱，加上这地方到处透着诡异，可能还没离开截天教监控范围，于是她果断决定先出去看一看再说。 李红豆走到门边，发现门把手上写了四个字《灌入灵力》，她略作思考后不觉得有问题，于是引导灵力灌入门把手顺利开了门。 门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停车场，李红豆身处的位置隐藏在通风管后的不显眼角落，左右两边还有许多几乎一样的门。 “咔塔”一声，身后的门在李红豆走出去后自行关闭了，她在停车场转了半圈，很快找到了上楼的电梯。 出了电梯来到一楼，抬眼所见琳琅满目，大多都是服饰商铺，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个购物中心，还是比较高端的那种。 【魔都不愧是魔都，消费力在整个华夏龙国也是数一数二，很多牌子我在赤龙市这种三线小城见都没见过，当然，听还是听说过的……】 【各个宗门教派在隐藏总部出入口方面果然都有着各不相同的手段，购物中心作为公共场所，什么人出入都不会引起注意，来去又很方便，也算是大隐隐于市的一种表现。】 【这个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不算小，一般人根本不会去开一扇被通风管挡住的门，而且不是修炼者根本打不开，安全性非常有保障……】 【信号倒是满格了，不过我最好还是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再打电话。】 谨慎的李红豆一边像刘姥姥进狮驼岭一样东张西望，一边顺着过道走出这个购物中心…… 时隔许久，她终于又晒到了现代世界温暖的阳光。 “芜湖，感觉真好，恍若隔世大概就是这样吧。” 来到广场上的李红豆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伸出双臂作了个“赞美太阳”的姿势。 虽然李红豆举止有些怪异，但魔都人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地铁里玩cosy或者行为艺术的每天都至少能看见一两个，所以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唔……刚才那个是南洋广场，欧气百货大楼……” 赞美完太阳，李红豆环视四周，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方位。 自己正前方是一座像宫殿一般用金色琉璃瓦作屋顶的寺庙，之所以能确定是寺庙，因为路牌上明明白白写着《清净寺》。 这名字可是远近皆知，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的赤龙市，李红豆也听说过这座魔都的着名寺庙。 “看来我真是在魔都。” 李红豆有些兴奋，她小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一次踏上赤龙市以外的土地还是被迫去了吉祥县。 现在“biu”一下就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着名景点，来都来了，她甚至打算有时间的话就进去参观参观。 诸葛太平的虚影也在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而百搭虚影则半躺着飘浮在半空，似乎在嘲笑那两个小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南洋广场正对着清净寺，边上是一大片绿地，《清净公园》四个金属立体字竖立在绿地入口，四周人来人往，也没有什么遮挡物…… 李红豆绕着欧气百货大楼转了一圈，终于在南洋广场和清净公园的夹缝中找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那是一座又窄又破的三层小楼，墙面粉皮早已脱落大半，整个小楼百货大楼的阴影覆盖，与周围繁华的景象格格不入。 小楼二层伸出两根竹竿，竹竿上晒着几条小小的被子，可边上就是欧气百货大楼的垃圾清运处，加上又不见一丝阳光，李红豆觉得这环境还不如不晒…… “算了，没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李红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那窄破小楼里应该是有人的，靠近后隐约能听见些许细微的响动，但只要离远点，总比人来人往的广场要安全一些。 确认此处安全后，李红豆在不远处找了个被阳光晒过的温暖石墩子坐好，然后掏出手机，先call了一下“生存狂老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胡伟的。 李红豆心中纳闷： 【嗯？胡伟这厮跑哪去了？居然关机？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不过纳闷也没用，李红豆只得转手call了一次“钓吧老姐”。 第137章 有病要早治 “我没k，我没k，布鲁biu布鲁biu，恐龙扛狼扛狼扛，恐龙扛狼扛狼扛……喂？哪位？” 和胡伟同款的彩铃过后，听筒那头传来巫瑜含糊不清的声音。 “是我，李红豆。” “你说是……啊呜……就是啊？” 巫瑜的声音很奇怪，就像嘴里塞着什么东西：“请说出……我们的接头暗号。” “我们哪里来的接头暗号！”李红豆刚想回怼，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说出两个字： “……姐姐？” “恭喜你，暗号正确……啊呜啊呜……” 李红豆这下听清楚了，巫瑜明显是在吃什么，能清晰听出咀嚼的声音，周围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 “你在吃饭？” 李红豆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了。 “对啊，午饭时间了嘛。” 巫瑜似乎放下了筷子： “在晴天福利院和孩子们分享松鼠鲈鱼，别人送的鱼，我亲手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红豆叹息一声：“……那新闻里的女子不会真的是你吧？” “新闻？什么新闻？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万条鱼苗的鱼塘里都钓不上鱼的人绝对不是我。” 巫瑜慌慌张张解释一句，然后说道： “……我是来赤龙市调查胡伟失踪的案件的。” “啥？胡伟失踪了？怎么又有人失踪了？难怪我刚刚打他电话说是已关机。” 李红豆责怪道：“他失踪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我当然很担心他啦，担心也不能不吃饭吧。” 巫瑜给出了理由充足的解释： “我们那次不是没在吉祥县找到人偶师孟蕾嘛，汤监正安排好你和老院长以后，就让胡伟接手了这个案子。” “据最后传来的报告显示，他在赤龙市发现了孟蕾的行踪，然后就失去了联络。” “来调查的不止我一个，而且我觉得人偶师可能还藏在赤龙市，为了以防万一，我打算在晴天福利院待一段时间保护这里的安全，顺便在能力范围内寻找线索。” 李红豆不再责怪巫瑜，但有些地方她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等等，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捋捋……” 【人偶师吗……我就知道斩草不除根，日后必有患，不过当时的我连一个人偶都不一定能打赢……唉，我还是太信任华夏龙国的钦天监了。】 【巫瑜的做法我可以理解，晴天福利院是我们三个从小长大的地方，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三个以后哪还有脸去见老院长。】 【刚才巫瑜好像说到“汤监正把我和老院长安排好了”？汤包可是看着我和老院长“穿越”的，他为什么要说谎？他好像还和百搭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么看来，钦天监果然不可信，人偶师虽然已经叛教，但严格来说还是截天教的教众，天知道胡伟失踪的事情到底牵扯了多少关系在里面……】 【胡伟失踪，巫瑜也一时半会儿不能脱身，更不能让她从钦天监派人来护送我……我应该如何是好？】 “对了，你那边什么情况，汤监正把你和老院长安排到了什么地方？” 听筒那头的巫瑜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句话打断了李红豆的思路。 李红豆呆滞地回答道：“魔都，我在魔都……” “魔都？怎么跑那去了？老院长在你身边吗？”敏锐的巫瑜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李红豆。” 耳边传来诸葛太平的声音： “我来讲，你复述。” “好！” 李红豆顿时信心大增，向着手机那头的巫瑜复述道：“巫瑜姑娘，你听好，接下来我对你说的事不要透露给其他人。” “嗯？是诸葛太平？你又切换人格了？” 这个世界上叫巫瑜“姑娘”的大概只有诸葛太平了，所以巫瑜很容易辨认出来。 “什么叫切换人格，我的诸葛兄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还一起穿越到了异世界，让我限时体验了一把四转境界是什么感觉，还有……” 这段话不是复述，纯粹是李红豆自己在碎碎念。 “行行行，好好好，请诸葛兄继续。” 苗头不对，巫瑜完全不想和李红豆争论这种事情。 “好吧，诸葛兄你继续。” 事态紧急，李红豆也想听听诸葛太平的意见： “汤包不可完全信任，钦天监那边的人你也要多留一份心，守卫晴天福利院是正确的选择，在此基础上尽可能留意胡伟的去向以及和你一起调查的同僚，看看他们有没有异常行为。” 巫瑜接着问道：“那你怎么办？老院长呢？” “老院长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我这边的话……不要安排钦天监的人来找我。” 诸葛太平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 “李红豆的相关证件好像留在了晴天福利院，不能买火车票，邮寄太麻烦而且有风险……没关系，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到赤龙市和你汇合。” “如果有变化及时通知我，这个手机号码可以和我保持联络，用短信的形式，阅后即删，不要加我腾信，也尽量不要打电话。” “我知道了。” 巫瑜一边将这个陌生号码添加为联系人，一边疑惑道：“不要加腾信，尽量不要打电话……你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穿越到了异世界，回来以后进了截天教，差点当上截天教尊，这个手机是截天教大长老的。”李红豆如实回答。 “噗——” 在剧烈的喷水声之后，听筒那头传来巫瑜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个……李红豆啊，有病呢……尽量早点去治疗……” “我没病！你才有病！” 感觉在蓬莱仙岛憋了很久很久的李红豆终于有机会一舒胸臆，吼完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一阵沉默过后，巫瑜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好吧，那我暂且驻守在晴天福利院，你自己也要小心，有情况我会联系你……听说魔都有好几家医院的精神科相当不错……” 没等李红豆再次咆哮起来，巫瑜就挂了电话。 诸葛太平咂了咂嘴：“啧，忽略了手机可能装有窃听器的可能性，我还是对现代世界的科技产物不够了解……抱歉。” 第138章 心心念念的烤羊腰子 “完全没必要道歉，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李红豆给诸葛太平点了个赞，然后安慰道： “不熟悉现代科技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对大荒十二国也了解不多，我们彼此彼此，互相提醒就是了。” “而且我觉得就算是截天教这种魔教，也不会在大长老这个级别的管理层手机里装窃听器的吧？” “那不一定。”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百搭插了个嘴： “截天教内部的勾心斗角可是出了名的，你也不是没见识过。” 嘶……李红豆顿时觉得手里的手机成了烫手山芋，但暂时还要靠这个和巫瑜保持联络，一时半会也不能丢。 “我们应该怎么去赤龙市？不能借助钦天监的力量，我的相关证件也没带，别说买车票，连住宿可能都是个麻烦。” 李红豆向诸葛太平提出了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总不能用走的吧？” “先去取钱。”诸葛太平回答道： “在你们现代世界有个好处，只要钱够基本上不用担心交通问题，就算叫个出租车都能把你送到赤龙市。” 【也是哦……一紧张脑子就乱了，不知道妖妃在这张卡里留了多少钱给我，应该够我叫个出租车吧。】 正想着，李红豆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巫瑜的松鼠鲈鱼所诱惑，饥饿感在她稍稍放松以后准时到达战场。 “饿了……” 李红豆第一时间没去摸肚子，而是伸手扶在了腰上： “而且腰子还疼，那当然要兑现承诺，是时候来顿以形补形的羊腰子大餐啦！” 不过这地方属于魔都高端消费区，估计要找一下赤龙市随处可见的路边烧烤店有一定难度，而且大中午的，不是所有烧烤店都会开门。 于是李红豆果断决定——点外卖。 【百搭那八十来块腾信零钱吃几串羊腰子应该是够的，让我看看哈……】 虽然很担心胡伟，但千里之外的自己担心也无济于事，而且就像巫瑜说的，担心也要先填饱肚子。 李红豆打开美了吗小程序，找到了附近唯一一家既在营业，又能配送到她这里的烧烤店，点了十串烤羊腰，用完优惠券后刚好八十块钱。 看来魔都普通日常消费和赤龙市差不多，也不算很贵，当然，穿衣吃饭以外的那些“不普通”消费就是众所周知的贵了。 填写收货地址的时候，李红豆原本是想定位在不远处的清净公园入口，结果地图一开，她突然发现边上这个又窄又旧的三层小破楼居然也是个可以定位的地点。 【启典福利院？这小破楼居然也是一家福利院？我第一次见到比我们晴天福利院条件还要差的……算了，我就是想取餐时少走两步路，管不了那么多，就定位在这里吧。】 用“花生”的假名点完外卖，并将取货地点设置为“启典福利院”门口后，李红豆一个翻身双脚站到圆墩子上，一边等待着骑手送餐，一边掏出银行卡看了看。 【华夏农业银行……虽说跨行取现也不是不可以，但能省点手续费也是好的，嘶……贫穷总是让我想太多……】 【记得刚刚看地图上清净公园西边好像有一家，吃完饭就去找提款机去。】 【现在不论和截天教还是和钦天监，名义上都没有和我闹翻，这很好，给了我充足的回旋余地，但依然要尽可能避开这两个……】 【不，是应该尽可能避开所有修炼者，修炼者的世界太过危险，哪怕是刘二狗那样的散修都有着偷偷控制我的手段……】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苟住，低调猥琐发育，再找机会除掉百搭这个隐患，接回老院长，之后安心修炼以防末日降临就行。】 李红豆正在规划未来，突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骑手套装的外卖配送员开着一辆破电摩，风驰电掣一般向他冲来。 【这么快？不可能吧？这点时间烤一串羊腰子都不够……】 尽管李红豆心存疑惑，但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因为对方一个漂移甩尾就把踏板上装着外卖箱的破电摩停在了自己面前。 【不管了，我正饿着呢……快一点也好，可能是刚好有烤好的直接给我装上了吧……】 饥肠辘辘的李红豆轻轻跳回地面，向那戴着头盔口罩的美了吗骑手问道： “我的腰子呢？” 骑手一愣：“你的腰子不在你自己身上吗？” 李红豆怒道：“我说的是我点的羊腰子，烤羊腰子，外卖！难道不是你送的？” 骑手恍然大悟：“哦……没带。” “没带……没带？！” 李红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瞬间忘了刚才还在自己劝自己要低调：“你空着手就来了？找我茬是吧？想打架吗？” “我就是想看看是谁在我家门口点外卖。” 面前的美了吗骑手脱下头盔摘下口罩，露出染成黄色的鸟窝头，以及一张和李红豆有数面之缘的虚脱脸。 “狂鹰？！” 李红豆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身边的诸葛太平虚影立刻向百搭投去凌厉的眼神。 而百搭双手一摊，一副关我屁事的作态。 诸葛太平则表现出“这种诡异的巧合跟你无关？你个坐忘道骗鬼呢？”的神情。 一度以为是自己癔症发作的李红豆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置信，于是拿起手机看了看通知栏的提示： “您的外卖将由美了吗骑手项天啸配送……居然还用真名！你堂堂截天教八方护法跑去送外卖，丢不丢人啊你？” “不丢人，这钱我拿得安心。” 说完，一身明黄色外卖骑手装的狂鹰把破电摩支好，头盔口罩也好好放在翘了个口子的坐垫上。 “既然大长老你已经找到了我门上对我发起挑战，我躲也不可能躲掉，自然会全盘接受……” 狂鹰爆发出惊人的杀气，向李红豆的方向席卷而去，让李红豆身后的石墩子“咔嚓”一声裂开了一条缝：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请大长老换个地方，不要在这里打。” 第139章 无心插柳 李红豆莫名其妙：“挑战？我什么时候挑战你了？” 面前的美了吗骑手杀气一收：“不是你说要找茬打架的吗？” 百搭在一旁指指点点：“你看，我就说他脑子不好使吧。” “找茬的明明是你……”李红豆又好气又好笑：“打架的事情别管了，先去拿我的烤羊腰子。” “哈？”狂鹰没反应过来。 “哈你个头，还有没有一点美了吗骑手的职业道德了？” 李红豆感觉自己再和这家伙啰嗦下去早晚要饿死在魔都，果断一翻身坐到狂鹰的破电摩后座上： “等不了了，外卖改自取！皮皮鹰，我们走！” …… 一阵风驰电掣后，狂鹰熟门熟路的把李红豆带到了附近的那家烧烤店。 经过了之前那阵耽搁的时间，李红豆点的十串烤羊腰早就已经打包完毕，可以直接拿起来就吃，倒也方便。 李红豆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把打包好的烤羊腰一串一串拿出来放在铁盘里，然后招呼狂鹰： “狂……项天啸，一直在送外卖还没吃饭吧？刚好省了你跑腿的时间，坐下来一起吃。” “好。” 狂鹰倒也痛快，也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李红豆对面，然后掏出自己屏幕上有些许裂痕的手机按了按： “今天暂时不接单了，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说着话，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和口罩，同时招呼道： “冯老板，再开两瓶啤酒，最便宜的那种，要冰的。” 不一伙儿，人到中年的烧烤店冯老板就一手提着一瓶哈啤走了过来： “天啸啊，侬整鸭整鸭到啊啦店里厢拿外卖去送，介是头一次坐下来吃对伐，介两瓶哈啤就送啵侬了。” 【这半生不熟的魔都话……还有哈啤……我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李红豆吃人嘴短，吐槽吐在了心里。 “哎呀，佛好意思各……” 狂鹰挠着头用魔都话和冯老板客气了一阵以后还是收下了对方的心意。 等冯老板又回烧烤炉边忙碌之后，李红豆一抬眼问道：“熟人？” “嗯，从小在这里长大，一些老邻居都认识，平时没少受他们照顾。” 狂鹰感叹道： “只是魔都这几年变化太大，以前的老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熟悉我的老邻居就只有冯老板他们几个来魔都做生意的外地人了。” 魔都作为华夏龙国的经济中心之一，从来不缺外来人口，时间待得长一点的多少会一些本地话，就是不那么标准。 “难怪他的魔都话有些生硬。” 李红豆一口扯下一块羊腰，一手给狂鹰递了一串： 【记得档案库里狂鹰的资料显示他和我一样是孤儿……在魔都生活……又说这是他家门口……刚刚那个三层小破楼，什么启典福利院难道就是他家？】 “那个……” 狂鹰喝了一口冰啤酒后压低声音说道： “百搭大长老你不是负责执行教规的嘛，我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道无正当理由脱离截天教是叛教行为……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教规什么的关我屁事，我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羊腰子。” 李红豆已经吃完了一串，感觉有点辣，于是喝了一口冰啤酒压一压。 “是因为妖妃对吧，我懂。” 狂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李红豆，他至今还记得代理教尊竞选会议上出人意料的那一幕，于是伸出大拇指给不忌口的百搭大长老点了个赞。 “噗——” 李红豆一口啤酒喷出去了半口，吐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你懂个屁啊你懂，妖妃说她就我一个男人，你总不能跟我是同道中人吧？】 李红豆喷出去的酒一半洒在了桌上，一半喷到了狂鹰的美了吗骑手套装上。 项天啸倒是一点没生气，反而还在憋笑，手中还在滋滋冒油的羊腰子跟着抖了抖，在他的领口处洒了几滴油。 两人之间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妖妃？听起来很诱惑嘛，难怪要吃这么多烤羊腰子。” 冯老板端着一碟花毛一体过来插了个嘴： “收到美了吗订单的时候我都吓着咧，点很多烧烤加一些羊腰子的我见过，单点十串的可真没有。” “年轻就是好啊，这盘小菜也送你们补补，能干就多干一点，我老婆死得早，现在想干都么则干咯……” 冯老板掏出一块抹布擦干净了桌上李红豆喷出来的哈啤，放下花毛一体后又回烧烤炉边忙去了。 “咳咳……这老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红豆抽了张纸巾先给项天啸擦了擦衣服，然后又抽了一张给自己擦了擦下巴： “被人听到了吧，以后不要在公开场合大声讨论截天教的事情，也不要叫我百搭大长老，你可以叫我的假名。” “什么假名？” 李红豆从花毛一体的拼盘里捻出一粒： “花生。” “啥？花生？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是假名，没问题吗？” 【别人说也就算了，被你这家伙锐评……我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李红豆有一种被傻子质疑智商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逼： “没问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反正你以后叫我花生就行了。” “好吧……那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狂鹰项天啸作为截天教八方护法之一，基本的反侦察意识还是有的，所以对百搭大长老使用假名并没有意见。 撸着串喝着冰啤酒，两人都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那花生你既然不想找我麻烦，为什么会来到魔都？” “我也打算离开截天教，所以借着‘让你心甘情愿回归’这个理由跑了出来。” 虽然“截天教”三个字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李红豆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 项天啸不是很理解：“这……我记得你已经可以算是代理教尊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就别多问了。” 李红豆不想透露太多，于是把话题转回对方身上：“那你又是为什么要离开？” “钱，是因为钱不够。” 项天啸明显比李红豆这个只讲了真话的坐忘道还要实诚： “你也知道，截天教和钦天监不一样，是没有工资的，反过来普通教众还要定期上缴一定数额的会费。” 第140章 糟糕的比喻 【啥？蓬莱仙岛那边不发工资？还要收会费？难怪树一倒猢狲们散得那么快……不过管理层却一个都没走，至于原因嘛……】 李红豆之前洗澡时候已经大概猜出了蓬莱仙岛内部的一些情况，此时稍一联想，立刻秒懂： “嗯，我知道，其它八方护法各有各的敛财手段，但是你既没有实权，又没有下属，所以觉得待在蓬莱仙岛没前途。” 李红豆顿了一顿，笑着补了一句：“还不如送外卖。” “就是说啊……” 项天啸嘟嘟囔囔着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解释道： “其实光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叛教，蓬莱仙岛虽然不发工资还收费，却能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拥有足以翻身的力量，而我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其中一员。” “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地下市场的收入，饿虎曾经想拉着我一起干，我……由于一些原因拒绝了。” 李红豆自己也是无依无靠的人之一，自然有资格进一步追问： “你的‘一些原因’应该不只是‘这钱还不如送外卖来得干净’吧？” “嗯，当然，能在蓬莱仙岛做到八方护法，我不会那么纠结收入的来源是否干净。” 项天啸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纠结的神色： “可是……可是我自己可以不干净，甚至沾了血、沾了答辩的钱我也不介意拿……但如果那样做，启典福利院的孩子们就要被我连累了……” 【有一定的正义感，但并不迂腐，不愿意连累他人……这家伙无论性格还是境遇都和我有点像……不过请你在吃饭时候不要用下三路的比喻，谢谢……】 李红豆喝了一口冰啤酒压了压胃，接着问道：“连累？这话从何说起？” “启典福利院的位置你也看到了，夹在欧气百货大楼和清净公园之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对吧？” 项天啸用反问回答了他。 【这位置可是“兵家必争之地”……了解。】李红豆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原本早就应该被人拿下了，但我们那个三层小楼是一名叫许伯的拾荒老人很久以前自己搭建的，如果按常规处理还不够我和孩子们去到清圃那种郊区……” 项天啸很是无奈。 “嗯？咱这种类型的设施，按理说不会没有后续安置措施的啊？”李红豆别的不说，对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的。 项天啸叹了口气： “……原来的屋主只是个捡破烂的，出于好心收留了我们，我们其实并不被承认……” “直到他病故以后，接手的我利用蓬莱仙岛的关系勉强搞来一张证明，才有了现在的启典福利院。” “你别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去到蓬莱仙岛，努力提升赐福能力成为八方护法之一还是很有意义的。” 李红豆见识过转正的手续之复杂，很可能还要证明各种奇葩又神奇的问题，何况是一群不知路在何方的孤儿： “确实很难办……你们福利院现在还有多少个孩子？” 项天啸如实回答：“能想办法安排的我都送出去了，现在还有五个实在搞不定的，加上我昨天捡回来的一个就是六个。” 【不是吧……都这种情况了你还往那破房子里捡……】 李红豆腹诽了一句，然后借着酒劲质疑道： “你别怪我说话直，这些……看起来都能用钱解决啊？” 在她的理解中，基本上没有用钱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有，那就超级加倍…… 上面提到的问题用地下市场几笔交易的利润应该就能解决……至少能解决住房和食物。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都做好了把自己手弄脏的准备。” 项天啸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研究措辞： “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承诺只要我在把手弄脏之前退出蓬莱仙岛，就能给我和那些孩子一个安全的新家，还会为我们安排各自的转正身份。” “哦……这样啊，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能有这么好的渠道把身份洗白自然是再好不过，相比见不得光的手段要少了很多后患，李红豆没有理由干涉。 何况她现在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完全不想多管闲事。 但由于对方的境遇让自己引起了一些共鸣，所以她还是打算简单提醒一两句： “我就给你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建议你尽快让那个人兑现承诺，不然蓬莱仙岛那边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你和启典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会有危险。” “好……谢谢你。” 项天啸正想再给自己倒一杯，却发现自己那瓶酒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喝光了。 李红豆用自己瓶里的残酒帮他添满，然后举杯和对方碰了碰： “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也就当没见过我，喝完这一杯我们就散伙。” “干！”“干了！” …… 项天啸骑上破电摩绝尘而去，冯老板做完中午最后一个外卖单，似乎准备休息一阵子，李红豆问他要了两个塑料袋后也离开了烧烤店。 “呼……吃饱了吃饱了。” 连吃六串烤羊腰的李红豆都没感觉到骚气，就算是心理安慰也罢，自己的腰子好像也舒服多了，这让她对冯老板的烧烤技术很是满意： “一个小插曲，还好没造成什么麻烦。” 百搭讥讽道：“啧，我还以为你看到狂鹰就会跑路，没想到你们俩居然会坐下来聊闲天。” “既然遇上了，直接调头就跑反而被他怀疑，以他的实力，搞不好一招就能秒了我……” 李红豆之所以请狂鹰吃饭并不全是肚子饿的原因，她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你这样做是正确的。”诸葛太平夸了李红豆一句，然后转头质疑起百搭： “点个外卖就遇到狂鹰这么危险的人物，这种巧合会跟你无关？” “就是跟我无关，道爷我现在一点能力都使不出来。” 百搭悠哉悠哉地辩解道： “但我知道就算说实话你们也不会信，反正我是老骗子坐忘道谜语人，是吧？” “算了，都过去了，姑娘我不想跟你计较。” 李红豆用轻快的步伐径直向华夏农业银行的方向走去： “现在让我们去看看妖妃给我们留了多少差旅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