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子天天盼着我和离》 第一章 满月宴 “你是哪家的姑娘?今日之事是我唐突,我定会对姑娘负责。”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事后的沙哑与餍足。 房中甜腻之味没有消散。 青色云烟罗床帐里边,散着如瀑长发的女子望着床铺上的那抹红血,手微颤。 “姑娘?” 谢知萱听到了跟前少年的声音,抬起眼眸望向跟前面红齿白的男子。 少年看起来要比自己年幼些,约摸着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与自家夫君有着三分相似,却要比自家夫君更为俊朗。 谢知萱咳嗽了两声:“我无需你负责,你只需将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勿要让第三人知晓就行。” 顾凌望着女子纤细白皙的脖颈:“姑娘,我今日中了合欢药,夺了姑娘的清白,定会上门对姑娘提亲!” 谢知萱抬眸看向少年:“提亲?找我夫君提亲吗?” 少年一愣:“什么?你有夫君?” 谢知萱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之中,将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件件穿好。 今日是她庶子满月宴,她费心费力为庶子准备满月宴,却不料寻常所喝的燕窝里边被人添了料。 谢知萱家中是开药铺的,她对药理甚是熟知,待她发现自己中了合欢药之后,本欲回房沐冷水浴当做解药。 陪嫁丫鬟春兰却发现她的房中有一个陌生男子,谢知萱不得不在后院之中另寻了一间客房泡冷水解毒。 谁知竟是在客房之中竟有一个与她一同中了药的少年郎,且他身上还带有催情的香,两人都被药物牵制住了情绪…… 谢知萱收回记忆,捡起地上的发簪,将如瀑长发挽成已婚妇人的发髻。 “公子,我已嫁人,所以此事就当未曾发生过,还望公子保密与忘却,否则你我名声都将不保!” 少年的桃花眸望向了床榻间的那抹鲜红色,已然嫁人,可是床单上竟还有落红? 顾凌尚在疑惑间,他便见着女子已经离了此处,唯有床脚落下了一块玉佩。 顾凌捡起玉佩,放在手中摩挲着,玉质清凉温润,一如方才那女子的肌肤。 既然嫁人却还有落红,莫非是她的夫君不举? …… “阿嚏!” 永嘉侯府的待客的邀月园内,正为顾家五爷庶子办着满月宴,可谓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宴席上,顾五爷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一旁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温婉地递上帕子,“这二月里昼暖夜冷,夫君别是着凉伤风了?” 顾渚揉了揉鼻子,望向爱妾一脸柔情蜜意:“无碍。” 上首坐着的端庄老夫人寿宁郡主望着小儿子与妾侍旁若无人的亲昵,皱了眉头,问着一旁的嬷嬷道:“阿萱呢?” 寿宁郡主左手边上的一个贵夫人起身道:“回母亲的话,五弟妹方才说是身子不适,回房去歇息了。” 寿宁郡主听闻此言,瞪了眼自己的小儿子顾渚。 谢知萱定是因为今日大办庶子满月宴而心中不愉。 毕竟谢知萱与顾渚成亲七年,尚无一子,倒是贵妾陈碧玉,已是三年抱两,儿女双全。 知萱心中如何会不难受呢? 顾渚三岁的小女儿童言无忌地大声道:“祖祖,嫡母与六舅舅一起睡觉觉。” 小女孩儿正好三岁多些,口齿刚刚清晰的时候,奶声奶气声音极响。 来侯府参加满月宴的宾客都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皆是震惊,又隐约带着些想看好戏的神情。 刚走到邀月园门口的谢知萱,也听到了庶女这奶声奶气的声音,便止住了进园中的脚步。 谢知萱停在园子门口,紧接着又听到了庶女的声音,没有刚才的奶声奶气。 【谢知萱,你不要怪我,我爹娘才是真爱,你就是抢走我娘正妻之位的小三】 谢知萱听到庶女这声音,略有不解,小三是什么意思? 园子里,顾渚上前抱起小女儿问道:“芷柔,你刚才说什么舅舅?” 三岁顾芷柔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嫡母与六舅舅在一起睡觉觉!” 寿宁郡主震怒出声:“小小年纪,不可胡说八道。” 顾渚抱紧着顾芷柔对着寿宁郡主道:“娘,您别吓着柔儿,三岁的孩儿怎会说谎?谢氏竟敢如此大胆在家中与旁的男人私通,来人,去谢氏房中捉奸!” 谢知萱在院门处听到这话,捏紧着拳头。 今日她中了合欢毒毁了清白,原来是因为她成亲七年的夫君顾渚对自己的算计? 顾渚就算是不喜她,却也万不该用这般下作手段对付她! 好在她方才发现房中有外男所在后,就让春兰吹了迷魂香毒晕了男子,让春兰桃红将那男子移到外院去。 又让青橘和夏莲两个陪嫁丫鬟守住了院落。 就算顾渚要去她房中捉奸,她也是不惧的。 寿宁郡主怒道:“仅凭一个三岁小儿的童言稚语,怎可为真?从古至今还未见过你这般上赶着去找绿帽子戴的,谢氏嫁进顾侯府七年,她是什么品性我知晓。” 顾家大夫人卫氏也道:“就是,五弟,五弟妹自从嫁入我顾家,是最守规矩的,怎会与人通奸?” 安国公夫人道:“可是,这院中不见我家六郎的身影,他也不知去了何处?芷柔,你当真看到了你六舅舅与你嫡母睡在一起?” 顾芷柔吃着小手,奶声奶气道:“六舅舅嫡母抱抱,睡觉觉。” 院门口的谢知萱轻蹙眉,顾渚竟然教三岁女儿讲这种不知廉耻的假话? 谢知萱的耳边又传来稚女的声音: 【谢知萱,你不过就是永兴城之中一个商户女,我六舅舅好歹也是国公府嫡子,风流了些,但给他做妾也不算是委屈了你。】 【为了我与弟弟的前程,我也是无可奈何才这般算计你】 【古代嫡庶分明,如果我是庶女的话,以后婚嫁都困难,弟弟更是会被庶子的身份拘泥于一生,我与弟弟得是嫡出才行。】 【我爹娘本就是互相恩爱,若不是这恶毒祖母为了报恩,拆散我爹娘,我娘亲堂堂国公府的嫡出之女,也不会给顾侯府五爷做贵妾。】 【好言让你和离你非不听非要挡路,就别怪我动用手段,让你乖乖和离,把正妻让给我亲亲娘亲咯。】 谢知萱敢确定这声音是顾芷柔的。 但顾芷柔怎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她算计自己的话来的? 好像这道声音旁人都是听不见的,只有她一人能听得见?怎会有这般奇事? 顾渚拱手道:“娘,陈家六郎和谢氏都不见踪影,芷柔都说了见到他们二人在一起睡觉,是真是假,过去谢氏屋内一看便知。” 谢知萱听闻顾渚此言,气恼得从院外入内,上前朝着寿宁郡主行礼道:“母亲。” 顾渚和他身旁的妾侍陈碧玉见到谢知萱前来,皆是一惊! 寿宁郡主见着谢知萱前来,轻笑道:“乖孩子,到娘亲身边来。” 寿宁郡主握过谢知萱的手,“阿萱,你手怎得这般凉?” 谢知萱道:“我许是着了凉,本想好好休息的,可细想想今日乃是我儿满月之喜,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可不来,所以就强撑着病体前来,却听到了夫君与芷柔说我与陈六郎……” 谢知萱眼中噙着泪水,看向寿宁郡主:“母亲,这后边话实在是令人羞的难以开口,我清清白白做人,还为我的宝儿办了满月宴,不知芷柔和夫君为何要这般污蔑我?” 谢知萱的耳边有响起了那道成熟的童声: 【谢知萱!陈六郎怎么能不等他们前去抓奸,便将谢知萱放出来了呢?】 谢知萱听到了女童的声音,望向顾芷柔,却见她小眼珠子转动着,嘴巴就没有开口…… 【谢知萱看我干什么?臭小三,抢走我娘亲嫡妻之位。】 【再瞪我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还你儿的满月之喜?那是我娘亲的儿子,就你一个卑贱的药商之女,还妄想做我的弟弟的母亲?】 第二章 顾世子 谢知萱心下疑惑不已地看着三岁小庶女的目光。 庶女眼底里之中的恨意可真不像是三岁小女童该有的。 谢知萱趴在寿宁郡主的腿上痛哭道:“母亲,我真不知夫君为何要这般来羞辱我?” “当初我爹爹殚精竭虑以身试药救了夫君的性命,为此爹爹英年早逝,留下我三姊妹与寡母只能寄住在二叔家中。” “夫君就算是再不喜我,也不该来羞辱我的名声,母亲,您定要为我做主。” “当初也是夫君前来求娶的,我也是八抬大轿进的侯府门,为何今日这般侮辱于我?” 顾芷柔所说的小三是什么意思,谢知萱不知晓。 但是顾芷柔说是谢知萱抢了她娘亲陈碧玉的正妻之位,谢知萱是不依的。 谢知萱十二岁的时候,寿宁郡主与十五岁的顾渚感染疫病,寻遍名医都无法医治,是谢知萱的父亲以身试药救活了二人。 但父亲也因为试药损伤了身子,时日无多。 为了表救命之恩,寿宁郡主在父亲弥留之际,定下了婚约。 只等三年之后,谢知萱十五及笄之后就行大婚之礼。 顾渚明知要娶她为妻的。却在两年后的赏花宴上,与安国公府嫡女陈碧玉有了私情。 谢知萱那时候尚在永兴城为父亲守孝,根本不知未婚夫婿有了私情。 十八岁的顾渚千里迢迢到永兴城迎娶自己的时候,刚十五及笄的谢知萱可是开心。 那时候谢知萱,想过夫君千里迢迢八抬大轿接她入长安,给了她极大的排场,那他们或许婚后也会夫妻恩爱,像爹爹娘亲那样举案齐眉。 却没想到回到长安,新婚当日,夫君并没进她的房门。 谢知萱第二日才得知原来夫君已经另有所爱。 倘若在婚前顾渚明说心仪国公府嫡女,谢知萱或许就会要一笔银两不会强求。 可她已嫁进侯府,倘若和离,日后说不定会影响到幼妹的婚事,还有寡母弟妹也都是在叔叔家中寄人篱下,和离之后谢知萱无处可去…… 所以这七年,谢知萱也不和离一直独守空闺,孝尽婆母,与妯娌和睦相处,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换来的却是这般算计! 谢知萱渐渐成了真心落泪,“今日是宝儿的满月宴,我本不该落泪,可是夫君实在是欺人太甚,他怎好以此来侮辱我?” “芷柔才三岁,去哪里都是跟着人的,她说我与旁人睡觉,夫君不先问跟在芷柔身边的丫鬟婆子确定是不是小孩子胡言,就如此笃定我是水性杨花之人吗?” 寿宁郡主用帕子给谢知萱拭泪:“可怜的儿,快别哭了,母亲知晓你是个好的,母亲一定为你做主讨一个公道。” 寿宁郡主瞪向了顾渚道:“渚儿,快给你媳妇儿赔不是。” 顾渚看着梨花带雨的谢知萱,成亲以来,他见谢知萱的次数并不多,上回相见还是两年多前了。 见着谢知萱那委屈悲愤的神情,顾渚也被她的容貌稍惊艳了一分。 寿宁郡主厉声道:“还不赶紧赔个不是。” 顾渚握紧着手道:“是我的不对,不该因为芷柔的一番童言就怀疑你。” 【绿茶女,小三,恶心死了,这都不能让她把正妻之位给让出来,明明那合欢药是无解的!】 【她一定和别的男子通奸了,可惜这具身子年纪太小,我也不能说出口!】 谢知萱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向了奶娘怀中抱着的顾芷柔并没有开口。 这是顾芷柔的心声吗?好像此处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谢知萱回神道:“孩子胡言乱语,夫君知错就好。” 寿宁郡主轻拍着谢知萱的手道:“委屈你了。” 谢知萱心想委屈又何止今日。 谢知萱眼眸之中含泪道:“母亲,我弟弟学识好,他夫子说让他来长安的万柳书院之中求学,只是如今万柳书院收徒需引荐信……” 谢知萱的大嫂,顾家大夫人卫氏道:“万柳书院?这倒是不难,万柳书院的院长乃是凌儿恩师,我让凌儿替你弟弟引荐一番就是,你弟弟多大的年纪?” 谢知萱福身行礼:“那就多谢大嫂与凌儿了,我弟弟三月里的生辰,这会儿刚年满十八。” 谢知萱本想借着这一次受了委屈,向寿宁郡主提出此事来,想来寿宁郡主不会拒绝。 大嫂卫氏能答应,更是意外之喜。 卫氏轻笑道:“比我家凌儿大半岁,此事就包在凌儿身上。” 谢知萱想起卫氏口中的凌儿,是永嘉侯府的世子顾凌,也是顾渚的大侄儿。 谢知萱上回见他还是在四年前老侯爷的葬礼上。 只一面,谢知萱已经不记得大侄儿长什么模样了。 顾家家宴向来都是男女分席,谢知萱常在内院,日常和这个侄儿也无交集。 顾世子虽年轻,如今才十七岁,但在长安城之中可是风云人物。 陛下夸赞顾世子容貌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皇后更是夸赞顾凌是长安第一美男。 谢知萱想起方才客房之中的那个少年,顾渚也称得上是美男子,但那少年明显更为俊朗。 顾凌堪称长安第一美男,比那位少年还要俊帅,谢知萱实在想不出来顾凌得是多惊世的容颜。 不过,顾凌可不止容貌这一点,而是在于他三年前猎场上射杀猛虎,又被万柳书院的柳大儒收为关门弟子。 去年科举之时,顾凌得知题目后写了一篇重农赋,远超殿试状元之才。 谢知萱回过神来,朝着寿宁郡主行礼道:“母亲,我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寿宁郡主道:“好。” 谢知萱回了房中后,就让青橘夏莲准备温水沐浴。 谢知萱褪下了衣裳露出了身上的痕迹。 丫鬟青橘吓得惊叫,“小姐,你身上怎得都是……” 谢知萱方才虽被药物控制了心绪,但发生了何事她都记得,那少年只顾着解药可谓是毫无怜惜…… 谢知萱用着帕子擦着身上的痕迹,“此事你们得要保密。” 青橘和夏莲连连应是。 …… 凌霄院之中。 卫氏推开房门,就见着里面刚沐浴之后的顾凌,她微蹙眉道:“怎得这会儿沐浴?今日你既然在家,为何不去吃满月酒?” 顾凌道:“孩儿方才有事。” 卫氏道:“娘亲有一事需你相助,你五婶有一个弟弟今年十八,想要进万柳书院,你替他引荐一番。” 顾凌道:“万柳书院可不是这么好进的,要我引荐也得先将她弟弟所写的文章拿来。” 卫氏落座后叹气道:“你五婶的爹爹是为了救你祖母而英年早逝的,她那幼弟这几年都在永兴城之中念书,文采许是不足以入万柳书院的,柳先生素来宠你,你引荐一番不用文章也可。” 顾凌束发道:“好。” 卫氏看向了顾凌脖子后边有着红痕,像是受了伤,她紧张起身扒开了顾凌的衣领。 见到了被女子长指甲划过的痕迹…… 卫氏轻笑了一声道:“娘亲给你安排通房丫鬟你还不愿意,是你房中哪个丫鬟?” “你可别像你五叔一样,还没有嫡子就闹出庶子来。” 顾凌面颊羞红道:“娘!孩儿心中有数,你别管了。” 卫氏道:“知晓你害羞,娘就不管了,但你可别忘记你五婶弟弟之事。” “孩儿知晓。” 顾凌在卫氏走后,轻叹了一口气,拿出玉佩回忆起刚才那个女子。 今日他在东宫里边吃了太子侧妃给的补汤,不一会儿就合欢毒发作了。 太医说只能找女子解毒,顾凌本想撑回府中让卫氏给他找一个通房丫鬟。 路过客院他知晓前边院子里有满月宴,恐防唐突女眷,他就在客院之中歇下,恰巧遇到了那个女子。 竟然是成了亲的夫人,她既然说了就当此事未发生过,顾凌也就不去查探…… 顾凌将玉佩放在了木匣子里,眼不见为净。 第三章 春日宴 谢知萱沐浴后正要躺下歇息之时,传来了青橘的禀报声。 “小姐,陈姨娘带着小小姐过来了。” 青橘口中的陈姨娘,便是安国公府的嫡出千金陈碧玉。 陈碧玉十五岁时与顾渚在宫中春日宴上相识,情根深重,然而顾渚又婚约在身,被寿宁郡主“棒打鸳鸯”,此后一直未嫁。 直到四年前陈碧玉怀有身孕,本想让谢知萱主动让出顾五爷正妻之位,借着有孕,寻死腻活。 安国公都亲自出面为这女儿求正妻之位,再不济也该给个平妻之位。 但寿宁郡主没有松口,后边陈碧玉不得不为了家族名声成了侯府五房的妾侍。 陈碧玉恨自己让她成了妾侍,谢知萱素来知晓。 谢知萱有婆母寿宁郡主护着,这四年陈碧玉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两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知今日这算计自己的毒计是否有她的参与? “我六哥呢?” 陈碧玉进房后,便怒视着跟前的谢知萱。 谢知萱皱眉道:“我如何得知你六哥的去处?” 陈碧玉怒道:“你如何会不得知?” 青橘皱眉道:“陈姨娘,你可要知晓在侯府之中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姨娘,怎敢跟五夫人这般说话?” 陈碧玉嗤声冷笑:“身份?谢知萱,你知晓为何夫君这七年连进你院门都不曾踏进一步吗?” “因为夫君嫌你低贱,不过就是一个开药铺的商户之女,本朝商户最为下贱!你的陪嫁丫鬟怎敢在安国公府嫡女前说出身份二字?” 谢知萱也不恼,“顾五爷若是真觉得药商低贱,那他大可了结了他的性命,毕竟他这条命也是我爹爹帮他捡回来的!” 陈碧玉气恼拍桌:“谢知萱,你别以为有寿宁郡主护着你,你就可以在侯府之中张狂,寿宁郡主迟早有归西之日。” 谢知萱眼眸微眯,陈家真的是好教养,竟然女儿如此张狂。 很快身边传来了那道熟悉的童声。 【那个恶毒的老太婆,六年后就会没命咯】 【到时候看着死绿茶死小三怎么张狂】 【不过老太婆六年后才没命,又要守孝三年,到时候我再成为侯府嫡女实在是太迟,也会耽误弟弟前程】 【大堂哥将来未及弱冠就平定南诏,收复南疆十二城,深受新帝赏识,被封为宁王。】 【只要抱紧未来宁王的大腿,等两年后大堂哥成为宁王,靠着大堂哥定能休了谢知萱,让我成为侯府嫡出千金】 谢知萱望着在陈碧玉身后奶娘怀中的三岁小女孩儿,心中起了一层凉意。 顾芷柔如何得知寿宁郡主只有六年的寿辰…… 陈碧玉语气嚣张:“谢知萱,你最好识相点,主动将正妻之位让出来,看在你识趣的份上,我还能给你找门好亲事二嫁了,我安国公府的管家正好丧妻,你可以去做他的续弦……” 谢知萱轻呵了一声,“若我偏不识相呢?” 陈碧玉手轻摸着顾芷柔的小脑袋:“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为母则刚,为了我芷柔和宝儿的前程,我定会为他们挣一个嫡出的名号!” “我已提醒过你,你倘若还不愿和离,就别怪我为了我的孩子前程,置你于死地!” 陈碧玉说罢后,气势汹汹离去。 “小姐,这可怎么办?” 青橘担忧地问道,“您若不和离,想必陈姨娘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知萱伸出食指淡淡地揉了揉太阳穴。 谢知萱淡声对着陪嫁丫鬟道:“这些年我一直拖着不愿和离,不外乎就是为了知蓉和阿鸣。” “这几年弟弟妹妹寄人篱下,我若和离,知蓉婚事艰难,阿鸣也难以进好书院。” “如今他们已经启程来长安,待阿鸣进的万柳书院取得一个好功名,给知蓉找长安城之中寻门好亲事,等到阿鸣娶一个好夫人,到时候和不和离也都无碍。” 夏莲望向谢知萱,“小姐,您为蓉小姐和鸣少爷这般费尽心思,您可有想过您自个儿呢?” “您如今已经二十二了,在旁人眼中您成亲七年不成有孕就是不会生育,您怕是二嫁艰难,万万不可和离……” 谢知萱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但她就算再不愿,寿宁郡主总有百年之日,到时候府中无寿宁郡主护着她,就算她不愿和离,顾渚一封休书也能将她休弃…… 谢知萱抬头看向夏莲与青橘,“方才你二人可有听到顾芷柔的声音?” 青橘摇头道:“没有,今日小小姐进来并未说过一句话。” 谢知萱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谢知萱躺下后,闭上了眼眸,耳边响起顾芷柔那句只要抱紧未来宁王的大腿,等两年后大堂哥成为宁王,靠着大堂哥定能休了谢知萱…… 大堂哥,也就是她的便宜大侄儿顾凌。 顾芷柔可以抱堂哥大腿,自己未必不行,弟弟若是可以进万柳书院,得让弟弟抱紧顾凌大腿才好。 顾渚虽是叔叔长辈,可到底在侯府之中还是长房侯爷说了算的。 这顾凌就算不是日后的宁王,也是顾侯府世子。 顾凌对老夫人素来孝顺,即便老夫人真有百年之日,顾凌许也能护着她不被顾渚休弃。 …… 翌日,谢知萱醒来后,就去了寿宁郡主房中请安。 她去的时候大嫂二嫂已经在了,三嫂陪着三哥在外任,四房的顾四爷早两年丧妻也一直未娶,所以来寿宁郡主这儿晨昏请安的也就她们三人。 “母亲,大嫂,二嫂。” 卫氏见着谢知萱而来轻笑道:“五弟妹来了,过几日宫中有春日宴,你随我一起去参加可好?” 谢知萱自从来长安之后,却从未去过宫中。 婆母寿宁郡主是当今陛下的堂姑,永嘉侯府也算是皇亲国戚,宫宴之上也会请永嘉侯府前去赴宴,按理谢知萱身为五房夫人也可进宫去的。 只是顾渚说她身份不够,商户之女怎敢进宫面圣,也不怕有所错漏殿前失仪被责罚,谢知萱也就一直不敢进宫。 但这会儿谢知萱却想要大胆一试,毕竟弟弟妹妹将要来长安,她要给妹妹找门好婚事,必定也得要自个儿出去多拓宽人脉的。 卫氏笑道:“春日宴素来是给长安城之中未婚儿女相看的,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时候该给凌儿挑一个好姑娘。 凌儿确实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你这个做婶婶的,就陪着我一起去给凌儿相看一个好姑娘。” 谢知萱应下:“好,只是我从未见过宫中,怕礼数不周全。” 卫氏道:“无碍,这几日我让我身边的嬷嬷教你宫中行礼的规矩就是。” “多谢大嫂。”谢知萱轻笑了一声。 寿宁郡主道:“一眨眼,凌儿都要娶妻了,凌儿的婚事你们可得挑仔细了,最要紧的是得选个人品家风好的。” 第四章 开药铺 卫氏浅笑道:“母亲放心便是,凌儿乃是侯府世子,他的世子夫人我定会好好替他挑选一番的。” 寿宁郡主见谢知萱身上所穿的淡色衣裳:“阿萱,你虽平日里喜好素净,但进宫穿素色衣裳实在不妥,我这有一匹郑王府之中送来上好的苏绣料子,你让绣娘给你做一身衣裳,几日后可穿去宫中。” 谢知萱福身行礼道:“多谢母亲。” 谢知萱自幼家境不俗,也是穿着各色绫罗绸缎长大的,只是嫁进侯府后,顾渚嫌弃她乃是药商出生,沾染商人俗气,连着穿戴也是俗气得很。 谢知萱渐渐地也不敢穿那些颜色鲜艳绣样繁杂的好料子,只敢穿些素净没绣花的料子。 这些年来,寿宁郡主也就以为她喜爱素净的料子。 寿宁郡主身边的嬷嬷端着托盘出来,石榴红布料上边绣着团蝶百花,甚为出彩。 谢知萱接过料子,又是福身道谢。 寿宁郡主道:“你们就散了吧,我也要抄录佛经了。” “是,母亲。” 卫氏随着谢知萱一起出了福安堂道:“五弟妹,可否有空去我院中坐坐?” 谢知萱淡笑道:“好。” 卫氏与谢知萱走到了大房的院落里。 老远,谢知萱看到一道穿着黑色锦袍的少年练剑的背影,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再看。 卫氏牵着谢知萱的手进了房中,屏退了丫鬟道:“你给的助孕药还当真见效,太子妃已有孕三月,是以这一次皇后娘娘特让我找你一同入宫,想要见见你。” 谢知萱轻笑道:“太子妃娘娘能有身孕就好。” 卫氏浅笑了一声道:“这当真是你的功劳,太子妃入东宫两年多了,肚子一点都不见动静,你这一次可是帮了我们卫家大忙!” 卫氏的长姐乃是当今的卫皇后,然而当今太子殿下并非是卫皇后亲生的,却是由卫皇后抚养长大,是以太子选太子妃时,就选了卫家女儿做了太子妃。 卫太子妃两年未曾有孕,众御医太医也都束手无策。 过年前,谢知萱得知大嫂卫氏在求助女子有孕的药物,她问过脉象后,便将父亲告知过自己的一道药方送给了大嫂卫氏,未曾想还真的有用。 卫氏淡笑道:“五弟妹,你弟弟进万柳书院之事你不必发愁,还有什么想要的?” 谢知萱淡笑道:“我自幼就听爹爹说,开药馆乃是治病救人,给太子妃药物也是医者本分,不敢再求嘉奖,只是……” 卫氏爽朗一笑,道:“这七年来我可是将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的,只是什么直说便是,你我妯娌之间何必见外?” 谢知萱道:“您也知晓我爹爹留在长安城之中药铺,这些年药铺一日比一日萧条,我想前去府外好好打理父亲留下来的药铺,要用到府中的马车,还有随意出入府门的牌子。” 长安城之中谢氏药铺当年可是享誉全城,达官贵族也会来谢氏药铺来瞧病。 谢知萱出嫁后,娘亲想要弟弟走功名读书,便将药铺给了自己做陪嫁。 谢知萱知道顾渚厌恶她药商女的身份,这七年为了不让顾渚更厌恶自己,坐实她是卑贱的商户女出身,谢知萱也就再也没管过这间药铺。 东家都不重视了,药铺底下的药童大夫渐渐地也都走完了。 经过昨日之事,谢知萱也顾不得顾渚厌不厌恶她去做药商。 弟弟妹妹前来长安,多的是要用银钱的地方,还有她也想重现当日谢氏药铺之荣光,重开药铺是势在必行的。 卫氏浅笑道:“也倒也不难,只是我看你身边好似只有四个丫鬟,你若是要出府,我便再多给你找几个魁梧些的婆子。” “多谢大嫂。” 卫氏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你这么漂亮容貌也是五弟不长眼,只望五弟有一日能够知晓你的好。” 经过昨日之事谢知萱对顾渚只剩下了厌恶,卫氏这般所言,谢知萱只能淡笑一声。 “大嫂,我且先行告辞了。” 卫氏浅笑道:“好。” 谢知萱前脚从卫氏房中出去,后脚顾凌就过了房前。 顾凌望见离开的女子的背影,入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母亲,方才那妇人是谁?” 卫氏道:“没大没小的,那可是你五婶婶!” 顾凌道:“五婶?您何时与五婶走得这般相近了?” 卫氏叹气道:“你五婶也是一个可怜人儿,唉,不多说你五婶的事了。你怎得今日还在府中?不去书院与东宫?” 顾凌拱手行礼道:“孩儿这就前去书院。” 昨夜顾凌可谓是一夜没这么睡着,辗转反侧间都是那女子的软玉温香,便一早起来练剑。 顾凌走到侯府门外,翻身上马,却还是回身去了房中将那女子留下来的玉佩戴在了腰间。 …… 谢知萱回到自个儿的院落之中,便就裁剪着寿宁郡主赏赐下来的布料。 谢知萱娘亲的女红极好,她也跟着娘亲学了不少,给自己做衣裳也是不难的。 “五爷!” “姑爷!” 谢知萱听到丫鬟们的禀报声,抬起眼眸就见到了气势汹汹的顾渚入内。 谢知萱目光收回只放在跟前的石榴红布料之上。 顾渚气恼道:“谢知萱,陈六公子人呢?” 谢知萱听到顾渚这话,讽笑道:“我怎会知晓陈六公子的去处?” 顾渚想要质问出声又欲言又止,他到底不能说昨日陈家六公子是他派人放到谢知萱房中的。 “谢知萱,你识相点的早点自请下堂,我不可能委屈碧玉让她一直为妾侍,更不会让芷柔与宝哥儿做庶子庶女的。” 谢知萱听着顾渚之话冷讽一笑:“你不想委屈陈碧玉,那当时为何不在婚前取消婚约?哪怕如今你也可以给我一纸休书,何必让我自请下堂?” 顾渚看向了与往日里不同的谢知萱,他见过谢知萱的次数并不多,每回见她都是唯唯诺诺,懦弱自卑…… “你算计我不成,今日又来逼我自请下堂,却不敢给我休书。” 谢知萱声音里依旧带有着凉薄的讽刺:“你不给休书,是因你知晓若是写下休书,你便是不仁不义不孝之徒。 你若是真心为了陈碧玉,大可一人承担这些骂名写下休书,但你懦弱得不敢承担骂名,你就是个伪君子。” 顾渚扬起手往谢知萱的侧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 谢知萱只觉得侧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传来一阵阵的杂音。 顾渚怒极,还想再下手打。 “你个贱人!” 谢知萱目露嘲讽:“你尽管再打,正好三日后我要去宫中春日宴,到时候也可让全长安与宫中贵人好好瞧瞧,顾家五爷打起女人来是何等的威风凛凛……” 第五章 寻玉佩 顾渚皱眉,目露不屑:“宫中春日宴?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怎敢进宫去面圣的?满身的商户铜臭气!” 谢知萱道:“是大嫂邀我同去的。” 顾渚听到大嫂二字,倒也不敢再打谢知萱,“你最好还是识相点自请下堂,我与碧玉许还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若你非要霸占碧玉的正妻之位,你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顾渚说完此话,便拂袖离去。 夏莲见顾渚出去后,连上前扶着谢知萱,望着她脸上的巴掌红痕甚是心疼:“姑娘。” 青橘忙从一旁的匣子内取出来了消肿止痛的膏药,“姑娘,您这脸上都起了红印……五爷怎能对您下这么重的手呢?” 夏莲道:“要我说,姑娘您就应该就顶着脸上的红手印去寿宁郡主跟前告状。” 谢知萱用指腹取了乳白色药膏让脸上涂抹着,传来一阵清凉。 谢知萱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去告状不过是郡主口头斥责顾渚几句罢了,倒是要我费心神哭一场。” 这些年郡主对她是极好,也在永嘉侯府之中竭力护着她,但到底顾渚才是郡主的亲生儿子。 昨日他们在宴会上羞辱自己,到头来也只是一声道歉而已。 被打了一巴掌,即便是去郡主跟前告状,最后得到的也是顾渚一句毫无诚意的赔不是而已。 高高在上的永嘉侯五爷愿意对她低头道歉,已是对她的弥补…… 谢知萱见着入内的桃红问道:“你们将陈六公子扔在了何处?” 桃红道:“昨日里幸好遇到了阿泉,由阿泉帮忙,将陈六公子扔在了前院的那荒废了的旧马厩里边,怕他醒来又给他喂了迷魂药,恐怕这会儿都在马厩里睡着呢。” 谢知萱道:“上回听你们说过,阿泉如今是在世子身旁当差?” 桃红点头应道:“他如今可是世子身边的得力小厮,深受世子青睐,他可一直记得姑娘您给他妹妹诊脉治病的恩惠。” 阿泉与他的妹妹阿溪都是永嘉侯府家生子,阿溪三年前得了风寒重病,因为是家生的丫鬟,身份卑贱能请来一个江湖郎中看病已是不易。 桃红与阿溪认识,求得谢知萱去给阿溪治病。 谢知萱也不觉得身为主子给奴婢看病不妥,就前去给阿溪诊脉,又让阿泉拿着药方去谢家药铺之中取了药物治好了阿溪。 那阿泉之后就对她们这边照顾颇多,后来阿泉还被调到了世子边上服侍,能随着世子去府外,逢年过节还会给桃红她们带些府外的新鲜玩意作为谢意。 谢知萱道:“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比顾渚有良心太多。 “姑娘,您贴身所戴着的玉佩怎得不见了?” 青橘给谢知萱整理着衣物时问道。 谢知萱才陡然想起来她寻常佩戴在腰间的青玉镂空缠枝莲花的玉佩,那块玉佩不算昂贵,是她十岁过生辰的时候,爹娘去道观里求来,保她平安的。 谢知萱是日日佩戴着这块玉佩的,这会儿才想起来好似昨日沐浴前就已经不见玉佩了。 回溯昨日记忆,晨间还是戴着的,后来…… 谢知萱想起那如玉般的俊朗面孔,昨日少年中了药物,甚是急切,解开她腰带时,玉佩也就随着衣裙垂落在地…… 然而她着急起身之后,似乎并没有捡回玉佩。 谢知萱起身道:“去客院。” 谢知萱匆忙去了离她院落不远处的客院之中,推门入内,里面显然已经被人给打扫过了。 入目所见,已是没有玉佩了。 但谢知萱倒也是不死心,蹲下身子看了眼床铺底下,桌子底下,都不见玉佩踪影。 “五夫人。” 阿溪入内朝着谢知萱行礼,“五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谢知萱见到阿溪,问道:“你可知此处客房昨日里是谁打扫的?” 阿溪道:“昨日里是我打扫的,我来这里时床铺都没了,也不知昨日里哪个贵客住在了此处,竟将床铺都给取走了。” 谢知萱问道:“那你可有见到一枚青玉佩?” 阿溪摇头道:“并未见到。” 谢知萱陡然有些心慌,那块玉佩是她这七年基本上日日都佩戴着的,旁人或许不知晓,但是寿宁郡主定会知晓。 若是那男子戴着玉佩到了寿宁郡主跟前…… 谢知萱问向阿溪,“你可知昨日住在此处的贵客是谁?” 阿溪摇头道:“奴婢不知晓,也不知这位贵客是如何将床铺被褥给抱走的。” 谢知萱听得阿溪这般说,她又细细的查看了客房之中的角角落落,依旧是不见玉佩,才不得不回了房中。 回房缝制石榴裙时,谢知萱都有些心不在焉,针刺到她的指尖,她才恢复了清醒。 看昨日那少年的穿戴应当是家境不俗的,他又与顾渚有三分相似,想来不是荣王府之中的表亲,便是顾渚姑姑家的表弟。 那少年既然说了提亲之事,想来应当还是个未婚的,出身尊贵的贵公子应当也会珍惜他自己的名声将昨日之事瞒得死死的。 毕竟与有夫之妇有所苟且,于他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谢知萱继续绣着衣裳,逼迫着自己忘了昨日之事,只一心想着春日宴。 春日宴乃是她头一次去宫中,谢知萱还真的有些担忧她在御前失仪,但为了妹妹的婚事她并不能退缩。 三日后,东宫之中。 太子端起茶杯淡抿一口,望向跟前的顾凌道:“怎得连茶都不敢喝了?” 顾凌冷哼了一声,“您还好意思说?差点我就要丢了大脸,日后我再也不敢在宫中吃喝东西了。” 太子爽朗一笑,“那日你后边怎么办的?” 顾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道:“泡了冷水浴。” “殿下。” 太子见到从屋外进来的卫蕴,连上前去扶住了卫蕴,“你刚怀有身孕,有何事托内侍传话便是。” “表姐。”顾凌起身朝着卫蕴行礼,他望向卫蕴未见隆起的小腹,“表姐,您怀孕了?” 卫蕴嫁进东宫两年,都未见她有孕,若是太子妃有孕的确乃是一桩喜事。 卫蕴轻笑道:“说起我能有孕多亏了你五婶,今日宫中春日宴,她也会前来,我定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顾凌道:“五婶?” 卫蕴点头道:“你五婶不愧是当年名声传遍长安城的谢氏药坊家的千金,她的药方甚是灵验,我两年未曾有孕,吃了她开的药方果真有了身孕。” 顾凌道:“也奇怪,五婶既然有助生子的药方,为何不给自己用用?她嫁进侯府也好几年了,一直都未曾生儿育女。” 卫蕴冷声道:“这得问你的好五叔,听小姑说,你五叔与五婶成亲至今,你五叔可不曾踏入过你五婶房门半步,说不得你五婶至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第六章 是她吗 顾凌听闻卫蕴此言,想起了前几日在客房之中那个女子,她成亲了却还是处子之身…… 顾凌握紧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是她吗? 顾凌想着五婶的样貌,他这些年在书院里念书,又显少去后院,即便去寿宁郡主跟前请安,也是特意避开了女眷请安的时辰。 永嘉侯府家宴都乃是男女分席,顾凌竟是不知他五婶长什么模样。 卫蕴恼道:“那顾渚当真不是个好玩意,既辜负了发妻,又委屈安国公府嫡女为妾侍,顾凌,你可万万不得学你五叔如此。” 顾凌满怀心事地点头。 太子见卫蕴恼着,安慰道:“莫要为了不相干之人生气,如今你腹中孩儿要紧。” 卫蕴道:“殿下,听闻东海那边新进贡了一百零八颗大珍珠,我想向您讨要这些珍珠赐给顾五夫人,算是我对她的谢礼。” 太子轻笑着便让内侍下去取珍珠,卫蕴得了珍珠之后便往举办春日宴的万香宫之中而去。 卫蕴离开书房之后,太子叫了两声心不在焉的顾凌,“顾凌,你这是灵魂出窍了?” 顾凌起身道:“殿下,我也想去一趟春日宴。” 太子沉声道:“你就老实些待在东宫里面,你若是去了春日宴,卫瞻与徐杰今日恐怕是成不了亲事了,孤有要事与你商议。” 顾凌握紧着玉佩,还是老实留在了东宫里面。 …… 永嘉侯府。 萧芜院之中。 谢知萱换上了这几日赶制的石榴裙,大红色的裙子衬着她肌肤白皙。 春兰与桃红给谢知萱梳了一个妇人发髻,谢知萱打开一旁的箱笼取出了里面的首饰。 爹爹在世时,谢家药坊乃是全长安有名的药坊,谢家积蓄颇丰。 虽说被二叔占去了爹爹买在祖籍处的宅院商铺,但是银钱娘亲都藏得好好的。 加之永嘉侯府的聘礼也封厚,娘亲为她准备了满满一大箱子昂贵的首饰为嫁妆,深怕她被顾家看轻。 只是,谢知萱因着顾渚常说的商人俗气四字,这些年都没有戴过这些首饰。 谢知萱取出了一套红珊瑚头面戴上。 “姑娘真美。”桃红望着铜镜之中的谢知萱夸奖道,“真不知五爷是不是眼瞎?” 谢知萱起身道:“该去宫中了。” 谢知萱先去了一趟福安堂拜见寿宁郡主。 “母亲。” 寿宁郡主见到前来的谢知萱眼前一亮道:“年纪轻轻的,往日里的确是不该就那般素净,今日这身像是仙子下凡似的,日后都穿戴的鲜亮些。” “是。” 谢知萱福身道:“母亲,我且先去宫中了。” 寿宁郡主转着手中的佛珠道:“你今日乃是第一回入宫,就随在你大嫂身边便是,见到宫中的贵人宁可少说不可多说,皇后娘娘乃是你大嫂的亲姐姐,定不会为难于你。” 谢知萱福身应是后,出了福安堂。 去大门口的时候,谢知萱正好撞上了步履匆忙的顾渚。 周边有着侯府丫鬟小厮来往,谢知萱不得不给顾渚行礼,“五爷。” 顾渚见到跟前谢知萱今日的穿戴,比之前几日见她容貌更为美艳了,她那脸庞倒不似一个二十二岁的妇人,像是十七八岁的新妇。 谢知萱行礼后便走远了,顾渚却是见着谢知萱的背影,久久才回神。 “夫君。” “爹爹。” 顾渚听到了陈碧玉之声音,回首就见到陈碧玉柔弱地抱着顾芷柔。 顾渚连从陈碧玉手中接过了顾芷柔,“你刚出月子,怎得不好生休养休养,这虽说春日里了,可到底没到三月,天还冷着。” 顾芷柔吃着手道:“娘亲,哭哭。” 顾渚看向陈碧玉的眼眸好像的确是刚刚哭过的模样,“碧玉,你这是怎么了?” 陈碧玉落泪道:“我是想起了六哥竟在马厩的马粪上待了一日一夜,又想我的小宝儿,他爹爹是侯府嫡子,娘亲是国公府嫡女,偏就他是庶子……” 顾渚看向怀中的三岁小女儿:“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我的芷柔与宝儿的。” 谢知萱出了府门,就见到了卫氏的马车。 谢知萱上了马车后。 车厢里边卫氏的小女儿顾芷雯便惊叹了一番:“五婶,你今日实在是太美了,这身石榴裙衬托得五婶您美若天仙,说您是牡丹花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顾芷雯今年十四岁,再几个月就要及笄了,是永嘉侯府之中的开心果,常能哄得寿宁郡主喜笑颜开。 谢知萱闻言轻笑着揉了揉顾芷雯的小脸,“你最是嘴甜。” 顾芷雯抱着谢知萱的胳膊道:“五婶本就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啦。” 卫氏轻轻一笑道:“你前儿个还说你是你兄长最为好看的。” 顾芷雯思索了一番道:“五婶与哥哥各有各的好看,五婶是天仙下凡,哥哥是天上谪仙。” 卫氏捏了捏顾芷雯的鼻子,轻声笑了笑。 谢知萱看着她们母女的亲昵,眼里划过一丝羡慕,七年前的她也还可以在母亲怀中撒娇嬉闹。 虽然那时候爹爹已经离世了,可有母亲有弟弟妹妹在,哪怕是寄人篱下,一家人倒也是和和乐乐的。 七年……她已经七年未曾见过娘亲,未曾见过弟弟妹妹…… 每一次通信她都不敢说自己的实情,怕娘亲在千里之外担忧。 可她想娘亲又怎会不知她的处境艰难呢?七年未曾有孕,娘亲定也是担忧的。 谢知萱掀开了马车旁边的帘子,这几年她一直困在永嘉侯府后院之中,嫁进来不久后老侯爷去世,府中守孝不能出府。 出孝之后,谢知萱出府去外赴宴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随着寿宁郡主去杨家或是荣王府赴宴。 而这一年来寿宁郡主身子骨弱,不常出侯府大门,谢知萱想着自己上回出府门还是在一年前了。 大街上摆摊的商贩热闹非凡。 谢知萱望见了朱雀大街上的二层药坊。 十年前赫赫有名的谢氏医馆,也是她曾住了整整十二年的地方。 爹爹会在医馆后院之中教她认识药草。 哪怕很多人都说,女子学医,只能做三姑六婆之中的药婆,乃是下九流,但是父亲依旧还是教她医术,还将谢家祖传的谢元医书谢元药经药方传给了她。 困在永嘉侯府这七年,她已经谢元医书谢元药经药方背得滚瓜烂熟。 马车没法进入宫门,下了马车后,谢知萱看向了跟前巍峨的城墙。 顾芷雯拉着卫氏的胳膊道:“娘亲,这里离东宫近,我们先去东宫见蕴表姐可好?” 第七章 再相见 卫氏道:“时候不早了,不必再去东宫一趟了,左右太子妃都会去春日宴的。” 顾芷雯笑笑:“也是。” 谢知萱随着卫氏走在宫中,头一回入宫的谢知萱看什么都新鲜,只是她依旧维持着面上沉稳,不敢将眼神瞟来瞟去的。 顾芷雯:“五婶婶,你不是头一次入宫吗?” 谢知萱听到顾芷雯发问,淡笑道:“是头一回进宫。” 顾芷雯好奇:“五婶婶,你头一回进宫竟是什么都不好奇吗?我记得我幼时头一次进宫时感觉什么都稀奇。” 卫氏轻斥着顾芷雯:“你五婶婶这叫做沉稳,可不似你,都十四岁,眼看着也是到了定亲的年纪,却还这般不知端庄稳重,日后还不知怎得嫁人呢?” 顾芷雯搂住了卫氏的胳膊道:“那我就不嫁人了嘛!反正哥哥能养我一辈子。” 卫氏道:“说什么胡话?怎能不嫁人呢?” 顾芷雯小声道:“嫁人本就一点都不好,像蕴表姐这两年来因一直未孕,都不知喝了多少的苦药。 还有五婶婶长得如此貌美,都被五叔这般嫌弃,我可不愿嫁人……” 卫氏捏了一把顾芷雯的手,“越发说胡话了,宫里头和长辈的事都敢议论了?” 顾芷雯憋憋嘴,没敢再反驳。 几人走了约摸着两刻钟不到,到了举办春日宴的万芳园门外。 园子里十分的的热闹,这个时节已有不少花儿开放,不少千金们聚在一起赏花吟诗,行花令,热闹得很。 卫氏牵着谢知萱的手往远处的亭子里走着,“五弟妹,那上坐的乃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边上的是太子妃与德妃娘娘。” 谢知萱听闻都是贵人,远眺都不敢了,低着头跟着卫氏走到亭子跟前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德妃娘娘。” 皇后娘娘看向卫氏淡笑道:“二妹,你这身边的美貌姑娘是谁?这么出色的女子本宫竟是头回所见。” 卫氏轻笑着道:“她是芷雯的五婶婶。” 皇后娘娘:“原来是顾五夫人,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谢知萱这才敢抬头看向皇后娘娘,她也被皇后娘娘与太子妃的容貌给惊艳到了。 卫氏便是极为好看的,皇后娘娘与太子妃都是卫家女子,容貌自然也是不俗。 皇后娘娘啧啧称赞道:“这容貌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顾芷雯道:“五婶婶是大美人,但是有人眼瞎。” 卫氏瞪了一眼顾芷雯,顾芷雯不敢再说话。 太子妃卫蕴见着谢知萱淡淡一笑:“今日头一次见顾五夫人便觉有缘,我新得了一盒珍珠就送给顾五夫人了。” 谢知萱知晓太子妃是因药方而嘉奖她,她福身行礼道:“多谢太子妃殿下赏赐。” 宫中每年一回的春日宴,是给长安城之中达官贵族间的未婚公子千金相看定亲的宴会。 在春日宴上成就的眷侣倒也不少。 是以各府的夫人对春日宴都不敢怠慢。 不过这个相看倒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说,所以春日宴上还是会邀成了亲的年轻夫人们前来凑个热闹,也帮着自家弟弟妹妹相看相看。 谢知萱待在卫氏身边,不到两刻钟,便已有不少夫人前来攀谈了,话里话外都是夸奖顾凌的言语。 谢知萱心中想着,她这位便宜大侄儿的行情甚是好。 卫氏与这些夫人们攀谈了快大半个时辰,只觉得已经都快记不住那些夫人和那些姑娘了。 春日宴上,年轻些的千金公子哥儿们都三三两两比着诗词歌赋,也有的在比试投壶。 谢知萱本是跟在卫氏边上寸步不离的,直到卫氏被皇后娘娘叫走。 谢知萱便在园子里寻起了顾芷雯,这园子不小,前来春日宴的千金不少,谢知萱找了一会儿,难以找到顾芷雯在何处。 “姑娘,你是在寻人吗?可需要我相帮?” 谢知萱听到一道少年男声,她抬眸便看到了一个穿着银袍的男子,他身上有着将帅之气,身形高大,面如冠玉。 谢知萱便道:“是,我在寻我的侄女,永嘉侯府的大小姐,不知这位公子可有见过?” 卫瞻轻笑道:“你是芷雯表妹的姑姑?在下是承国公府的卫瞻。” 谢知萱道:“卫世子误会了,我并非是芷雯的姑姑,我乃是芷雯的婶婶。” “婶婶?你成亲了?”卫瞻的神色一愣。 谢知萱应道:“是。” 卫瞻道:“哦,那你慢慢找芷雯表妹吧,我还有旁的事,就不帮你寻了。” 谢知萱问着卫瞻离去的背影就觉得有些莫名,方才还以为卫世子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 谢知萱寻着寻着,她索性就站在一处视线好的地方,也不寻了。 宫中这地方可不是能随意乱走动的,谢知萱找了一石凳坐着,等顾芷雯来寻她。 …… 卫瞻闷闷地出了园子侧门,就见到了在园子侧门处的顾凌。 顾凌处理完了东宫要事,并没有出宫回府,而是来了万芳园,他想着能不能在春日宴上遇到玉佩的主子,正要悄悄从侧门进去倒是碰到了卫瞻。 “顾凌,你怎得来了却不进去?” 顾凌道:“太子说若我参加春日宴,会让你谈不成亲事。” 卫瞻道:“姐夫这是瞧不起谁呢?我虽没有你长得好看,可未必就会因为你谈不成亲事。” 顾凌一笑:“你今日可有遇到属意的姑娘?” 卫瞻:“满园子都没有合我眼缘的姑娘,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我眼缘的姑娘,竟是已经成亲了的。” 顾凌摸着腰间的玉佩,“你也瞧上了成过亲的姑娘?” 卫瞻道:“瞧上又怎样?人家都已经成……” 亲字未曾出口,卫瞻才想起顾凌话里边的不对劲之处:“你说得也字是何意思?” 顾凌:“我有一个好友也为一位有夫之妇所困。” 这几日每每午夜梦回,顾凌都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都是软玉温香与那千娇百媚的声音,根本无法当做无事发生过。 卫瞻:“你那位好友不会是姓顾名凌?” 顾凌:“自然不是!你说的那位成了亲的姑娘,是谁家夫人?” 卫瞻:“你家的。” 顾凌纳闷:“怎会是我家的?我可还未曾成亲。” 卫瞻轻笑:“亏得人人夸你聪慧,你成不成亲我会不知晓吗?那姑娘是你顾家的五夫人。” 顾凌蹙眉道:“我五婶是个可怜人,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切莫与旁人说,免得损了我五婶婶的清誉。” 卫瞻道:“我知晓,只在你面前说说罢了。” 万芳园的侧门又被内侍从里边打开。 顾凌透过院门远远地就看见了在那湖边石凳上坐着的姑娘。 是这几日总是在他的脑海之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姑娘…… 顾凌径直走进了万芳园,大步走到了湖边石桌跟前。 谢知萱正远望着几个千金们玩投壶,陡然间听到了那声熟悉的男音。 “姑娘,又见面了……” 谢知萱从投壶那边收回自己的眼神,入目所见的是男子窄腰腰间挂着自个儿的玉佩…… 再抬眸看到是记忆中的俊美无俦的脸…… 第八章 不和离 谢知萱眼色惊慌往四周望了望,见无人在意她这儿,她才稍松一口气,“劳烦公子将玉佩还给我,快些离开我此处,免得惹来旁人非议。”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凌拉起谢知萱的手腕,“随我去能议事的地方。” 谢知萱见到少年修长的指节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连要收回…… 但是她常年在屋内的力气自然是没有少年的力气大的,她也不敢强势挣脱,恐惹来旁人的注意。 谢知萱见着少年将她从侧门带出后,就进了一处不远的废弃的宫殿。 宫殿之中杂草丛生,蛛网密布。 顾凌对着谢知萱道:“此处宫殿许久无人居住了,没人会来此处。” 谢知萱望向了少年握着自己的手腕,“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凌放开了握住谢知萱的手,“你是哪家的夫人?上回你走得急,我都没有问过你,你是永嘉侯府的夫人吗?” 谢知萱连道:“不是!” 谢知萱可不敢让跟前之人知晓她的身份。 顾凌松了一口气,他想自己的确是想多了,也是,这姑娘若是五婶的话,那五叔怕是眼瞎。 谢知萱道:“将玉佩还我。” 顾凌伸手握住了玉佩道:“要我将玉佩还给你倒也行,但你要与你夫君和离。” “什么?”谢知萱愣了愣。 顾凌望着谢知萱的明媚杏眸道:“我乃是正人君子,我夺了你的处子之身,理应对你负责,我难以将你我之间的欢好当做没发生过,入梦时也会想到前几日你我之事……” 谢知萱被少年说的脸色都红了,入梦想起前几日之事……枉他还称自己是正人君子? 顾凌道:“你的处子之身给了我,我便该娶你为妻,你和离之后,我便与你结为夫妻。” 谢知萱震惊至极地望着跟前的少年:“你家中可会允许你娶一个二婚的姑娘?” 顾凌轻抿唇,“难是难了些,但只要我想娶你,便能娶你为妻。” 谢知萱道:“我不会和离。” 她好不容易求得卫氏让弟弟得以进万柳书院,还有她妹妹也到了谈论亲事的年纪,都是需要倚靠永嘉侯府的时候。 七年的委屈都熬过来了,她又怎能在这个关头和离呢? 顾凌问道:“为何不和离?你成亲之后还是处子之身,不论是何缘由,都不该和离吗?” 谢知萱抬眸望向顾凌,“公子,那日你我都是中毒,互为解药罢了,无需你对我负责。 那事还请公子全当做没有发生过,公子应该也不想背负与有夫之妇私通的骂名影响前程吧?” 顾凌道:“我自然不想背负此骂名,所以只有我娶你为妻,才能让此事不影响我前程。” 谢知萱:“公子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年纪还要比你大些,一个比你年纪大又是和离的二婚女,你说要娶谈何容易?你家中长辈定然不会应许。” “还请公子将玉佩还给我,莫要为难于我。” 顾凌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谢知萱。 谢知萱手握着玉佩之时,顾凌伸手握紧了谢知萱的手:“是不是我家中长辈答应我娶你,你便愿意和离嫁给我?” 谢知萱没有应答,他果真是年纪小些,还是少年心性,他家中长辈怎会让他娶一个二婚姑娘为妻? “前几日之事当真是互为解药罢了,公子不必为了对我负责而要娶我,我如今在婆家过得极好,并不想和离。” 顾凌,“你先告诉我,你夫君是谁?” 谢知萱道:“无可奉告。” 顾凌道:“那我告诉你我是谁……” “也不必,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何人,我不会和离的。” 谢知萱收回了自己握着玉佩的手,“以后再见还望公子将我当做陌路人,我家人应当要寻我了,我先走了。” 顾凌望着谢知萱的背影,沉闷地皱眉。 当做陌路人? 抵死缠绵过的二人怎能当做陌路人一般? 谢知萱匆忙回到万芳园的时候,卫氏的确是已在找她了。 卫氏见到谢知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丢了,怕是不知道怎么对五弟交代,找到你就好。” 顾芷雯轻声道:“五叔说不定巴不得五婶不见了呢!” 卫氏弹了一下顾芷雯的脑门,“让你再胡说?今日回去就给我罚抄礼记。” 顾芷雯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 谢知萱自嘲一笑道:“大嫂,芷雯所说倒也没错,不必罚她。” 卫氏道:“身为小辈议论长辈之事,理该罚她,不过这次看在你给她求情的份上,就免了她的罚。” “多谢五婶婶。” 谢知萱轻笑,而后又是随在卫氏左右与旁的夫人们寒暄。 谢知萱本还想在春日宴认识几个夫人好为妹妹找亲事铺好路,可这些夫人们一听她是永嘉侯府的顾五夫人,神色就不复热情。 谢知萱偶尔接上一句话,那些夫人们也只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有些好心的夫人还会对她目露怜悯,顾渚的庶子刚办满月宴,长安城之中的夫人自然也知晓她身为正妻至今无子,而妾侍已是儿女双全。 但她们也只有怜悯而已,至于谢知萱搭话,她们倒也不理。 两三回之后,谢知萱也知她们是看不起自个儿,她倒也不恼。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遭到冷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卫氏见着谢知萱被人冷遇,也不气不骄的,心中也是佩服,谢知萱有有这般心境很是难得,七年相处下来卫氏很是喜欢这位小弟媳的。 春日宴散后,出了宫的谢知萱松了一口气。 在马车路过就谢氏药坊的时候,谢知萱往外看了一眼。 “嫂嫂,前两日我与你说过想要好好打理药坊,我想着明日就去药坊之中……” 卫氏轻笑:“我已让人与马坊的车夫说过了,你让丫鬟拿着牌子前去马房调用马车就好。” “我也要一起。”顾芷雯抱住了谢知萱的手臂,“五婶带上我一起可好?” 谢知萱点头道:“好。” 到了侯府后,谢知萱回去了萧芜院,卫氏与顾芷雯则是回了侯府主院。 卫氏与顾芷雯刚进主院大堂,就见到了等候着她的顾凌。 “凌儿,你在正好,娘亲在春日宴上为你选了几个姑娘,你自个儿瞧瞧哪家姑娘最为合适?” 顾凌道:“不必了,孩儿已有想要娶的姑娘了。” 卫氏欣慰道:“哪家的姑娘?品性如何?永嘉侯府的世子夫人最要紧的是品性得好。” 顾凌:“品性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家世不好?” 卫氏坐下接过丫鬟地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只要不是家中有作奸犯科的,家世稍差倒也无碍,娶媳娶贤,永嘉侯府倒也不怎么看重世子夫人要出身名门,只要是书香门第又或是忠良之后家教好就行。” 顾凌:“我也不知她家世如何,只是她还未与她的夫君和离……” “咳咳,咳……” 卫氏三十三年来恪守礼仪,在这一刻她却是急得不顾教养,将口中之茶咳出。 “顾凌,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九章 不能娶 卫氏着实不敢相信方才自己听到的话。 还不等顾凌回答,一旁的顾芷雯道:“娘,哥哥方才说他心仪的姑娘有夫君,我那日后的嫂嫂还未曾与她夫君和离。” “怎就是你日后的嫂嫂了?顾凌!” 卫氏震怒道:“顾凌,你可别以为你爹爹在南疆御敌,你就可率性妄为!你身为永嘉侯府的世子怎可娶一个二婚女子为妻?” “你竟还说她品性不错?她若真是品性不错,怎会还就未曾和离,就说了要嫁给你?” 顾凌道:“她并未曾说要嫁我为妻,是孩儿一心想要娶她为世子夫人” 卫氏气得手直抖:“顾凌!这么多年的诗书你读到脚底去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是夺人之妻?” 顾凌道:“孩儿也不算是夺人所好,她夫君并不喜欢她,成亲之后也未曾与她圆房,所以孩儿劝她和离与我成亲。” 顾芷雯轻笑道:“大哥,你所说的那个姑娘是五婶婶?” 卫氏听到顾芷雯此言,差点上不来气。 许久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起身就往顾凌脸上狠狠地招呼下去。 顾凌本是可以躲的,只是他倒也不敢躲。 卫氏直拍着心口,为自个儿顺着气,“我怎么生下你这么一个畜生,你怎敢的?你瞧上了你五婶婶?你是要气死我还是气死你祖母?” 顾凌:“那姑娘并非是五婶,是妹妹胡说……” 卫氏听到并非是五婶婶后,松了一口气,比起顾凌想娶谢知萱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换做其他二婚的姑娘倒也并不是这么难以接受。 “你也是该打!” 卫氏恼道:“不是我这个做娘亲的自大,你乃是永嘉侯的世子,你娘我也是出自承国公的千金,你姨母乃是当朝皇后…… 这全长安全天下未婚的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环肥燕瘦,哪样的姑娘你娶不到?你非得要去喜欢一个有夫之妇?得亏你爹爹在战场上,否则他必定打你打得更狠。” 卫氏皱眉道:“你要娶二婚女子的婚事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顾凌道:“当年汉武帝的娘亲王太后也是二婚,还不是诞下了汉武帝?二婚的姑娘定是福气好着,若是福气不好,也不会来给您做儿媳。” 卫氏气得头疼,“你的婚事我不管账,你要娶二婚的姑娘,你等你爹爹自南疆凯旋,与你爹爹去说。” 顾凌道:“您这是答应了?” 卫氏道:“我只是不管而已,若你爹爹答应我便也答应,你爹爹若是不应,那我也定是不应的。” 顾凌道:“那祖母那边……” 卫氏道:“你切先莫要与你祖母说,我怕郡主被你这孽子气出个好歹来!” “是。”顾凌应下。 …… 翌日一早。 谢知萱便早早起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窄袖绣着云纹的襦裙,在腰间上佩戴了玉佩,梳了个简单发髻戴着玉簪。 谢知萱伸手轻轻摸了摸玉佩,便去了福安堂之中去向寿宁郡主请安。 寿宁郡主见着谢知萱穿着素净而来道:“怎又穿的如此素净了?” 谢知萱福身道:“母亲,我今日想要去一趟谢氏药坊,爹爹走了也快十年了,这些年来药坊也是无人管理,药坊乃是我爹爹毕生的心血,我并不想爹爹心血白费……” 寿宁郡主回想起谢知萱的父亲,愧疚道:“当年你爹爹将你托付给我,我实在是有愧于你,他费了心血的谢氏药坊是不能白费了,你去吧。” 谢知萱道:“您快别这么说,这些年我在侯府不受委屈,还是多亏了有您。” 寿宁郡主轻笑:“你尽管放心去谢氏药坊便是,不过身边得带着人。” 谢知萱点头道:“大嫂给了我六个婆子,我叫那六个婆子再带上桃红与青橘二人一起前去药坊。” 寿宁郡主道:“你嫂嫂是个有心体贴的。” 寿宁郡主话音刚落,卫氏就进了福安堂,“母亲。” 谢知萱望向了卫氏,卫氏的神色算不得好,憔悴得很,像是昨夜未曾睡好一般。 “嫂嫂。”谢知萱起身行礼。 寿宁郡主道:“瞧你这般憔悴,可是为了凌儿的婚事伤了神?昨日在春日宴上可有遇到合适的姑娘。” 卫氏挤出一抹笑意来道:“凌儿说他如今还是前途要紧,婚事不急,等侯爷自南疆归来再议也来得及。” 寿宁郡主点头道“倒也是。” 谢知萱在福安堂里陪着寿宁郡主与卫氏说了一会儿话。 卫氏今日许是憔悴,也早早告退了。 谢知萱便随着卫氏一起出了福安堂:“大嫂,看你神色憔悴可否需要安神汤药?” 卫氏叹气道:“五弟妹啊,这最好的安神汤药都安不了我的神,我也不知是前世造了多少的孽,今世竟生了顾凌这等孽子!” 谢知萱淡笑着道:“嫂嫂,全长安的夫人可都羡慕您能有世子这般出色的儿子,世子少年天才,文武双全,若我能得顾世子这般麟儿,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从她听得庶女顾芷柔那道声音来看,到时候的顾世子顾凌还会是宁王殿下。 南疆藩国边境那边虽有战乱,但到底当朝也属于是太平盛世。 非皇室赵家儿郎,要在太平盛世年间封王,那可是祖坟冒青烟。 卫氏道:“唉,什么前世福分?前世作孽还差不多,你要是喜欢这个儿子就过继给你,我倒是不用耗费心神了,受他的气了。” 谢知萱知晓卫氏是在气头上的气话,也不知顾凌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让卫氏如此气恼。 “嫂嫂,凌儿就算做了错事,或许也是一时糊涂而已。” 卫氏又叹了一口气,“你还要去药坊就快去吧,莫要让那孽子还耽误了你的事情。” 谢知萱应下道:“好。” 永嘉侯府正门口。 骑马出门的顾凌望见顾芷雯正要上门口的马车,“妹妹,你这般早去哪里?” 顾芷雯抬头道:“我跟着五婶去谢氏药坊,哥哥,您可要一起去买瓶消肿化瘀的药膏,你的脸上指印好生明显……” 顾凌道:“无碍,过几日就消了,我先去东宫了。” 谢知萱刚出府门,就看到了骑在白马上离开的少年背影,这背影好生熟悉…… 第十章 去顾凌院落 顾芷雯见着谢知萱上了马车便轻笑道:“五婶婶,您那边有没有什么消肿的药?我哥哥昨日被娘打了一巴掌,脸上有着一个红肿的手印。” 方才大嫂痛骂顾凌乃是孽子,昨日竟还上手掌掴了顾凌,顾凌是犯了多大的错? 谢知萱心怀好奇,不过到底是侯府嫡长房的事情,谢知萱也不好前去打听。 谢知萱道:“等会从药坊里回来之后,我便让丫鬟将药给世子送去。” “多谢五婶婶了。”顾芷雯笑道。 马车走了不远,就到了朱雀街上的谢氏药坊。 谢知萱从马车上下来,望着跟前已经斑驳破旧的医者仁心的匾额,不似幼时常有人爬上竹梯前去清扫干净得很。 药铺里面更是萧条,只有三个约摸着十五岁左右的药童,显然他们三人都不认识她。 为首年纪稍大些的药童上前来道:“夫人,小姐,今日我们药铺之中坐诊的秦大夫今日就不在药坊,他去了长安城外的村子里出诊去了,你们若是想要找大夫,去隔壁的药铺之中寻大夫吧。” 谢知萱闻着淡淡的草药香味,这是她记忆之中最深刻的味道。 “我并非是来看病的,我是你们的东家,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东家?”三个小药童面面相觑,“我们都来了这里五年了,怎么没有听师父说过有什么东家?” 谢知萱无奈一笑,她这几年几乎就没有管过谢氏药坊的事情。 这谢氏药坊之中当年的药童也都跟着大夫也早就都另立门户去了,这几个药童来了五年却没有见过自己倒也不奇怪。 顾芷雯小声道:“五婶婶?这里的小药童怎得连您都不认识呢?” 谢知萱:“我已经七年没有来过此处了。” 刚嫁进永嘉侯府没多久,那时候的谢氏药坊也还未曾有如今这般萧条…… 里面的大夫也觉得谢氏药坊背靠永嘉侯府这棵大树,是他们这些医者除了太医院之外的最好去处。 可是谢知萱来了两次之后,就知道了顾渚对她的厌恶由来就是因为她是药商之女,谢知萱不再管理药坊。 而弟弟谢鸣也已决心念书考取功名,不再会来管理谢氏药坊。 爹爹刚去世那三年虽说也是群龙无首,可他们知晓少东家迟早会来接手,也能安稳。 但知晓谢知萱不管药坊之事后,里面的大夫们就开始起了二心。 就譬如说离谢氏药坊不远处的义云药铺的掌柜的吴义云,便在谢氏药坊看病,说谢氏药坊的药不好,让病人去他新开的药铺之中买药。 等义云药铺名声起来了,吴义云也就离开了谢氏药坊,去了义云药铺坐堂问诊。 义云药铺这般说谢氏药坊的药不好,病人少了,大夫都走完了,谢氏药坊自然也无人顾及…… 还是父亲的大徒弟,已在太医院之中的秦问得知谢氏药坊的困境后,从太医院里出来坐诊。 秦问背着药箱从外边进来,见到谢知萱一时间都难以相信,“萱妹妹?” 谢知萱朝着秦问轻笑道:“大师兄。” 秦问收回了在谢知萱脸上的眼神:“许久没有见了,今日怎有空前来?” 谢知萱扫视了谢氏药坊:“我来是想好好打理打理谢氏药坊,我爹爹毕生心血都在这药坊之中,无理由在我手中败落的。” 秦问叹气,“也怪我无能,这些年接手药坊之后,越来越败落。” 谢知萱道:“无关师兄的事情,我先前虽不曾想着来管理谢氏药坊,但也知吴义云一直在暗中诬陷谢氏药坊,仅靠师兄一人撑起这药坊已是着实不易了。” 秦问笑道:“萱妹妹你愿意回来谢氏药坊就再好不过,当年师父就夸过你悟性高,医术好,你若来了药坊,想必这药坊不会就此萧条下去了。” 谢知萱只是淡淡一笑,“我也只能尽力不让爹爹的心血白费,这几个小药童是?” 秦问道:“他们分别叫白术,白芨,白蔹,五年前我在商州救灾之时,遇到了他们,都是受灾时的孤儿,我便将他们带回来了药馆,教他们医术。” “白术,白芨,白蔹,来见过主子。” 三个小药童出来给谢知萱作揖。 谢知萱轻轻点头道:“不必多礼。” 谢知萱找来账本看着,看着账本之中的内容,微蹙眉头道:“怎么都是欠账的?” 秦问道:“长安城之中稍微有银钱些的都是去义云药铺了,来我们这边看病的都是些穷苦老人家,亦或是村里进城来瞧病的孩子,都是无银钱的,这药费只能先行欠着。 若是实在无能力偿还的,我便将药材种子给他们,待药材可以收了,让他们拿种好药材来抵债。” 谢知萱道:“有义云药铺在,谢氏药坊要翻身怕是不易。如今一切都只能从头再来,劳烦师兄去找几个木匠来修缮修缮,再找一个会书法的,写下仁元药坊四字作为匾额。” 谢氏药坊本名也是叫仁元药坊的,后来旁人叫谢氏多了,也就渐渐成了谢氏药坊。 顾芷雯道:“婶婶,你可无需找旁人写匾额,找我哥哥写匾额就是了,我哥哥的字可是极为好看的。” 谢知萱道:“世子寻常定是繁忙,就不必麻烦世子了……” 顾芷雯道:“写几个字能有什么麻烦的,我哥哥也不能白用你的药,再说自家人哪里有麻烦不麻烦的。” 谢知萱道:“那就便只能麻烦世子了。” 从药坊回到了萧芜院后。 谢知萱让青橘寻了消肿的药膏,走出门外,将药膏递给了顾芷雯。 顾芷雯圈住了谢知萱的手道:“婶婶,你与我一起去我哥哥那边送药可好?” 谢知萱想起来庶女所言抱顾凌大腿之言,淡声轻笑:“好。” 正好趁着送药之际好好讨好一番顾世子。 倒是真若是有个不测顾渚要休了她,还有顾世子能在永嘉侯府之中护着,让自个儿免于被休。 从萧芜院去往前院顾凌的院落约摸着要一刻钟。 路上,顾芷雯看着手上的瓷罐,闻了闻白色膏药有股薄荷香:“五婶婶,这药膏当真能够消肿?我娘昨日打得着实有些狠了。” 谢知萱着实好奇:“顾世子犯了什么错?大嫂为人素来和善,怎会动手掌掴顾世子了?” 顾芷雯道:“我大哥想要娶一个二婚的姑娘。” 第十一章 治相思病的药 谢知萱顿住了脚步:“世子要娶二婚的姑娘?” 顾芷雯压低了声音道:“五婶婶,此事我只与你一个人说,你切莫告诉旁人,尤其是祖母年纪大了,怕是会被我大哥气出个好歹来。” 谢知萱倒不是惊讶于顾世子要娶二婚的姑娘,毕竟顾世子要娶谁都是是长房的事。 只是她怕顾凌就是…… 谢知萱根本就不敢去想…… 顾芷雯:“满长安这么多未婚的姑娘,大哥偏要娶一个二婚的。 不过我那日后的嫂嫂和您一样也是个命苦的,听说成亲之后她夫君也不曾与她洞房过。” 顾芷雯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歪着脑袋道:“五婶婶,你说我大哥怎么知道我那嫂嫂没与她夫君洞房过呢?” 顾芷雯见谢知萱没回答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一开始还以为大哥说的想要娶的姑娘是你呢,我娘就气得给了大哥一巴掌。” 谢知萱厉声道:“怎会是我?!” 谢知萱又惊又惧之下,只有大声才能掩盖她的心虚。 顾芷雯吐了吐舌头:“五婶婶,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错了,我知晓不会是五婶婶您的。” 谢知萱握紧了自己的手,涂着丹寇汁的指甲陷进肉中也不觉得疼痛。 那少年与顾渚长得有三分相似,却要比顾渚更为俊美,谢知萱一直往着顾渚表弟间猜想着。 独独就没有想过,顾家之中的儿郎,算起来顾凌那个少年的年纪相似。 谢知萱出声问道:“芷雯,顾世子左眼下边是否有一颗红色小痣?” 顾芷雯点头道:“是,我哥哥长得本就俊朗,他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是让他堪为长安第一美人。” 谢知萱恍若晴天霹雳,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谢知萱刚要走路便踉跄了一步,好在一旁的青橘扶住了自己。 “五婶婶,你怎么了?” 谢知萱道:“今日许是在外边走得久了,我有些乏累了,就不与你一同去前院之中送药了。” 顾芷雯道:“那好吧,您回去好好歇息。” 谢知萱正要离开时,就听到了庶女的声音。 【是女主呢,可惜顾芷雯不喜欢我,否则抱住女主的大腿跟着女主吃香喝辣爽歪歪。】 【都怪谢知萱这个恶毒女小三,明知道我爹娘相爱偏偏要横插一脚】 【否则我与女主同是侯府嫡女,这顾芷雯日后又是皇后,我身为顾侯的嫡出小姐还愁些什么,就因为如今是庶出,顾芷雯与我并不亲近】 谢知萱越发觉得听不懂庶女的话,但是她能听懂顾芷雯竟是日后的太子妃? 怎么会呢?当今太子妃不是顾芷雯的表姐吗? “大姐姐!” 谢知萱正好奇之时,就见到一个穿着粉衣的小人儿跑了过来。 顾芷雯见到三岁的小堂妹,没有做大姐姐的亲近,但也保持着面上的礼仪,“芷柔妹妹。” “大姐姐,你去哪里呀?”顾芷柔奶声奶气地说着。 顾芷雯显然不想去理会顾芷柔,“五婶婶,我先走了。” 顾芷柔见着顾芷雯的冷淡,面上依旧维持着孩童般的笑容:“大姐姐慢走。” 【顾芷雯真的好没眼力见,难怪身为女主当了难产而亡的卫太子妃一辈子的替身,和心爱的袁小将军只能被棒打鸳鸯,在宫中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顾芷雯最后靠着宁王宫斗成功问鼎皇后之位又如何,还不是和她姨母一样,只能养别人的孩子】 谢知萱望着顾芷柔,从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之中抓到了紧要的消息。 卫太子妃会难产而亡? 卫太子妃已经怀孕约三月,岂不是再过六七月就要香消玉损? 谢知萱想到太子妃所赏赐的那一盒子珍贵的大珍珠,那个笑起来温婉可人的太子妃至今也不过才十九岁,还是要比她小三岁的年纪,若是红颜薄命实在是可惜…… 而顾芷雯,这般明媚开朗活泼的性子,是万万不适宜进宫中的…… 【这个恶毒女小三又在看我了,只怪我看小说没有仔仔细细看,不知道书中配角怎么样?】 【书中也没多写侯府五房的事情,不过没关系,身为21世纪的现代人,我只要学习各种穿越小说前辈的经验,我必定能够在古代把日子过得好好的,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成为嫡女】 【顾芷雯到底以后都是在宫里的,这侯府的事情还是顾凌说了算,抱紧大堂哥大腿,定能休了谢知萱】 谢知萱更是听得糊里糊涂,她也没功夫去理会庶女那些乱七八糟根本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回到萧芜院房中之后,谢知萱便命丫鬟都出了门。 谢知萱只想一个人在房中好好地静一静,想想日后究竟该怎么办为好。 顾凌虽说这会儿还在口口声声说着要对自己负责,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个儿就是他的五婶! 谢知萱不知道顾凌知晓了此事,是会将她杀人灭口?还是让顾渚将她给休弃让她离开顾府终身不得进长安城?还是依旧当做那事不曾发生过? 她只知晓从今以后,得要避着顾凌才是。 绝对,绝对不能让顾凌知晓自己的身份是他五婶。 谢知萱只能期盼着顾凌早日忘记她的长相。 …… 前院书房内。 顾芷雯拿着药膏入内,她看到顾凌在作画,凑上前去看,画中是一个女子,还没有画着五官。 “兄长,你在画我嫂嫂的画像?” 顾凌点头道:“嗯。” “那你怎得不将五官给画上去?” 顾凌:“她还未曾与她夫君和离,贸然画她的五官传到她夫君那里不妥。” 顾芷雯:“嫂嫂腰间挂着的玉佩,我好似哪里看过,忘记了。” 顾凌道:“你来有何事?” 顾芷雯递上了自己手中的瓷罐,“这是我问五婶婶讨要来的药膏,消肿化瘀最为有效的,你肌肤白皙手指印挺明显的,涂这药膏便能早些消肿了。” 顾凌拿过瓷罐,打开来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好似昨日里在那姑娘脸上也有闻到过。 顾芷雯:“不过你可不能白拿药膏,我答应了五婶让你给她写下一副药馆的牌匾,你就帮忙写下仁元药坊四字。” 顾凌拿过一旁的宣纸,大笔一挥就是仁元药坊四字,递给了顾芷雯。 顾凌问道:“五婶写药坊匾额做什么?如今谢氏药坊已是门可罗雀。” 顾芷雯:“五婶打算重开谢氏药坊,到时候药坊重开了,若是你有什么病什么痛的都去仁元药坊。” 顾凌皱眉:“你还盼着我有什么病什么痛?” 顾芷雯轻笑:“我自是希望兄长身体康健的,只是说万一,若万一有什么病就去仁元药坊瞧病去,仁元药坊必定能够药到病除!” 顾凌望向一旁女子的画相:“你倒也敢夸下海口,仁元药坊之中必定没有治相思病的药。” 第十二章 去看看你五婶婶 夜里,谢知萱辗转反侧,耳畔处都是那少年说过的那句入梦时会想起那日之事。 这会儿谢知萱好不容易要睡了过去,入梦时眼前浮现的还是那双会勾人的凤眸,以及那双凤眸底下的红痣。 谢知萱被梦扰得厉害,起身拿过一旁的医书到窗前看着。 春兰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听到里边的动静,入内便见谢知萱在窗边点着灯看着医书。 “姑娘,已是亥时五刻了,您怎得还不睡?还有这虽是春日里了,可到底也才二月中旬,开着窗户也是极冷的。” 谢知萱这会儿只想吹吹冷风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她不仅仅是要躲着顾凌,期盼着顾凌早日忘记她,更重要的是她也要早日忘记他才行。 春兰拿来了一件衣裳给谢知萱披上。 谢知萱将衣裳穿上后道:“这些年因为我也都耽搁了你们的婚事。” 她这几个陪嫁丫鬟也都是自小就跟了她的。 原本她嫁过来几年之后也该为她们安排婚事了的,只是她在侯府的处境自顾不暇,得过一日是一日,她也便一直未曾给丫鬟安排亲事。 春兰道:“姑娘,奴婢们愿意伺候您一辈子的。” 谢知萱苦笑了一番,“待鸣儿进了书院,知蓉的婚事寻好了,也该给你们几个好好安排婚事了。” 春兰笑笑:“姑娘莫要多虑了。” 谢知萱吹着二月的乍暖还寒的春风,直到过了子时才睡。 -- 一早,福安堂里。 寿宁郡主望着难得早上就来请安的顾凌浅笑。 “凌儿,你今儿个怎得一早就来祖母这里了?” 顾凌以往不喜欢赶早来是因为怕碰上府中的女眷。 他幼时随卫氏前来请安,二婶婶三婶总喜欢捏他的脸,长大后更是不想碰到府中女眷了。 顾凌轻笑:“我今日一早前来是想着好好谢谢五婶婶,五婶婶昨日给孙儿用的药膏甚是灵验。” “你怎么了?” 寿宁郡主紧张问道。 顾凌道:“祖母,孙儿没什么事,就是有所磕碰,还是多亏了五婶婶的药膏,让我能够消肿。” 寿宁郡主望向门口道:“按理你五婶婶这会儿也该来请安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寿宁郡主话音一落,春兰就进了福安堂内。 春兰行礼低声道:“郡主,我家夫人昨夜里受了风寒,这几日病着怕是不能过来请安了。” 寿宁郡主道:“阿萱生病了?可要紧?请个太医看看吧?这春日里温差大,难免伤风着凉。” 春兰道:“多谢郡主,不过夫人说不必请太医呢,她自个儿略懂些医术,好生休养几日就够了。” 寿宁郡主对着顾凌道:“你既要谢你五婶婶,去祖母库房之中拿红盒子里那根百年山参去萧芜院看看你五婶婶。” 顾凌应道:“是。” -- 萧芜院之中。 屋内的谢知萱躺在床上,轻咳出声。 昨夜里吹久了凉风,或许也是因为害怕,谢知萱一大早便觉得头晕脑胀的。 她不得不让丫鬟去福安堂向寿宁郡主禀告她这几日不去请安之事。 顾芷雯倒是早早地就来了,还带来了顾凌亲笔所写的四个大字。 谢知萱看着仁元药坊四个大字也不得不赞叹一番顾凌的书法果真是极好。 “顾世子的字当真好看,多谢顾世子了,咳咳。” 顾芷雯听着谢知萱沙哑的声音,“五婶婶您怎么了?” “昨夜里着了凉,喉咙也变哑了。” 顾芷雯道:“那可要请大夫?” 谢知萱轻笑了一声道:“我便是大夫,无需请大夫,喝点药休养几日便能好了。” 顾芷雯道:“那您要好好歇息。” -- 顾凌取了百年山参后,便随着春兰去了萧芜院。 五房整个院落是在侯府的东北方,侯府坐北朝南,东北一角其实已是侯府最偏之地了。 萧芜院却更是偏的厉害,不同于他娘亲妹妹那般种满着花草的院落,这萧芜院里种着不少青竹,还有一些药草。 “你家夫人还种药草?” 春兰听到顾凌的问话,她连声道:“是,我家夫人闲来无聊会在院子里种些草药。” 谢知萱正晕的昏昏沉沉难受至极,陡然间听到了外边传来的一声男音,谢知萱还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 门口紧接着又传来了春兰的声音:“世子,这里面是我家夫人的卧房,您进去怕是有所不妥…… 您在厅堂之处稍歇一会儿,待我去向夫人禀报一番。” 屋内的顾芷雯听到了外边的声音:“是我哥哥。” 顾芷雯走到了卧房门口道:“自家婶婶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何况婶婶还有病在身,哪里能让她在来厅堂处见侄儿的。” “兄长,您进来吧,自家婶婶不必在乎这么多的规矩。” 屋内的谢知萱听到了门口兄妹二人的谈话,谢知萱纵使是难受至极,她还是坐起来将床帐垂下。 哪里有十七岁的侄儿还可以这般进婶婶的卧房? 芷雯才十四岁不懂事,顾凌应该不会如此不懂事吧? 可当青色的帐子落下那一瞬,顾凌进了屋内道:“五婶婶。” 谢知萱从青色的纱帐之中望出去,便可隐约见从门口进来的少年身影,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谢知萱一颗悬着的心更是悬着了。 那日的少年当真是顾凌! 顾芷雯问道:“五婶婶,您怎么把床帐给放了下来?” 谢知萱庆幸自个儿因着凉,喉咙哑着,顾凌听不出来她的声音。 “我病了,不想将病气过给你们二人。” 顾凌望着床帐之中躺着的女子身影,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不过听她沙哑的声音也是陌生得很。 顾凌:“五婶婶,我今日前来是多谢您送的药膏,还有替祖母给您送百年山参来。” 谢知萱咳嗽了一声道:“多谢郡主,劳烦世子了。” 顾凌道:“五婶婶,侄儿想问您一件事情,您给我的消肿药膏是何处买来的?” 谢知萱头又晕又昏沉,回答道:“药膏是我自个儿根据祖传的医书所制的,外边没得卖。” 顾凌:“五婶婶可有将这药膏送给过哪个相熟的夫人?” 谢知萱刚要说从未送给过任何人,陡然想起来了前日里春日宴上,她也涂抹了这药膏,她竟将此事给忘记了。 顾凌定是闻到了这味道后觉得熟悉…… 谢知萱便胡诌道:“是送给过旁人。” 顾凌忙问道:“送给过哪家的夫人?” 第十三章 又相遇 谢知萱自从嫁到永嘉侯府来就甚少出门,别说相识的夫人了,就是她能说得出来的夫人都没有几个。 谢知萱犹豫间听到顾凌略带疑惑与催促的声音:“五婶婶?” 谢知萱正想着要要说哪位夫人合适点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小凌?雯儿?你们两人怎么在此处?” 谢知萱微皱眉,这顾渚七年进萧芜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前几日满月宴后来过一次,今日竟又来了。 “五叔。”顾凌朝着顾渚行礼。 顾芷雯见到顾渚实在是不想行礼,她实在是觉得自家五叔的眼光不好,五婶不比安国公府嫡女要漂亮的多。 顾渚好奇地看着跟前的侄儿侄女,“你们两人怎得在此处?” 顾芷雯道:“婶婶生病了,我们来探望婶婶,五叔,您既然来了,就好好照顾婶婶。 顾芷雯说罢,便拉着顾凌的手出了卧房。 出了卧房门,顾芷雯小声对顾凌道:“五叔倒也不是无药可救,我就说五婶婶长得这么美若天仙的,五叔哪里会不心动。” 顾凌不知怎得心下生出些不舒服,他顿住了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顾渚的声音。 顾渚厉声道:“听说你昨日出府去药坊了?” 谢知萱道:“是,谢氏药坊乃是我的嫁妆荒废多年,我得好生经营。” 顾渚恼道:“你个下作的贱妇!你明知你是药商之女的身份让我受尽笑话,你还胆敢去谢氏药坊丢我的颜面?丢顾府的脸面!” 谢知萱本就身子骨难受,她咳嗽道:“去药坊行医一事,我已经过了侯夫人与母亲的许可。” 顾渚道:“你不许去外边抛头露面做药商生意,丢我和侯府颜面,若你非要去做你的药商,那你就便去和娘亲说,你要自请下堂!” 外边听到这话语的顾芷雯气恼地紧皱着眉头。 顾芷雯回到了卧房里面,维护谢知萱:“五叔,五婶婶在外做药商,我娘都不嫌丢侯府颜面,您连封休书都不敢写,还让五婶婶自请和离,你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 “顾芷雯,我是你五叔!”顾渚怒视着跟前的黄毛小丫头,“你怎敢对长辈不敬?” 顾凌入内走到了顾芷雯边上,“那五叔可有些长辈的模样?” 顾渚敢在顾芷雯这个小侄女跟前拿出长辈的架子来,但在顾凌跟前还真不敢。 顾凌虽才十七岁,但因他自幼在太子身边长大,就是当今陛下都甚是喜欢他。 顾凌道:“五婶婶开药坊乃是治病救人,又非是伤天害理,倒是五叔的命还是五婶婶故去的爹爹所救,您这会儿一口一个药商之女贬低五婶婶,还让五婶婶自请下堂,着实是忘恩负义。” 谢知萱轻咳出声,想来顾凌虽然有些不大正经,可也是个知情义的。 想来日后真的就算是郡主护不住她了,顾凌甚为世子也不会任由顾渚休了她。 顾芷柔若是想要抱大腿,顾凌也未必会如了她的心意。 顾渚被小辈这么说,一张脸挂不住,“凌儿。” 顾凌道:“五叔,五婶婶嫁进侯府七年,也算是尽职尽责,也是给祖父披麻戴孝送了祖父最后一程的,你若是要休了她实在是天理难容。” 顾渚脸色更黑了,“碧玉她身为安国公府嫡女,我与她之情坚无比,我总不能一直委屈她为妾侍。” 顾凌:“永嘉侯府并不亏欠安国公府千金,只欠着五婶婶,顾家族老都不会让你休了五婶婶。” 谢知萱听着顾凌此言,浓浓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侯府里的日子是难过,可谢知萱也很明白她身为侯府五夫人能给弟弟妹妹多大的助力。 若是真被侯府休弃日子只会比这会儿更难过,自己倒也罢了,只是弟弟前途会很是艰难,妹妹婚事更是难上加难。 顾渚气恼地皱眉,却又在顾凌跟前摆不了什么长辈的谱,只能不甘心地甩袖离去。 “多谢世子。” 谢知萱在顾渚离去后,哑声道谢:“世子,是不是只要侯府有你在,你就会绝不会让五爷休了我?” 顾凌道:“嗯,我绝不会让五叔休了你。” 因着顾渚这一插曲,顾凌倒也不再问谢知萱将药物给了谁就告辞离开了萧芜院。 谢知萱一直在房中养病,养了整整五日才好了大半。 病愈后,谢知萱去了一趟仁元药坊。 做匾额的师傅倒是手快,谢知萱一下马车就见到了高挂着的仁元药坊的匾额,里面也是修缮一新,换了不少家具。 谢知萱入内,白术便走到了谢知萱边上道:“夫人,您看看哪里还要有改进的?” 谢知萱轻笑着道:“极好,无需多有改进了。” “秦大夫,秦大夫!” 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入内。 白术上前道:“小柳,我家秦大夫最近都在村里出诊,怎得了?” “我家姑娘的喘症又犯了!”小丫鬟着急忙慌道,“太医昨夜里给扎了针,喝了药倒是消下去了,今日又犯了喘症,怎么止都止不住。” 谢知萱道:“我随你去给你家姑娘看看吧。” 小柳看向跟前妇人打扮的谢知萱,有些不敢置信:“你?” 谢知萱点点头,“嗯,我是秦大夫的师妹,你且信我一回。” 小柳这会儿着急地要命,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那你快随我前去承恩伯府吧。” “承恩伯府?”谢知萱一愣。 承恩伯府应当是已故皇后王家,也就是太子的母族,太子的舅舅承恩伯王大人好像是在翰林院任大学士。 谢知萱会知晓承恩伯府,也是因为承恩伯爷乃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谢知萱随手拿了脉枕和银针,便要前去,跟着谢知萱的几个侯府婆子也要跟着。 谢知萱道:“我是去承恩伯府,离药铺也不远,你们不必跟着了,夏莲跟着我前去就是了。” 侯府婆子听得谢知萱这般说,倒也没有强行要求跟着,毕竟伯府离药坊确实也是不远。 谢知萱到了承恩伯府之后,就去了后院的一处院落。 谢知萱进了病房内,就见着一个约摸着三十不到的贵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贵妇人见到门口的谢知萱问道:“小柳,不是让你去找秦大夫吗?怎么找了一个女子过来?” 谢知萱行礼道:“夫人,我是秦问的师妹,也是仁元药坊的大夫,师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喘症凶险,不如先让我给这孩子看看吧?” 王夫人提防地看了一眼谢知萱,问着一旁的婆子:“你去外边看看,昕儿有没有从东宫请御医回来。” 小姑娘在王夫人的怀中默默落泪,喘气困难道:“娘亲,我好难受,娘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知萱见着小姑娘难受的紧,她道:“夫人,御医过来也还要有些功夫,这孩子实在是太难受了,您信我,我一扎针便能让她好受些。” 王夫人皱眉看向跟前的谢知萱,“珍珍乃是我的心肝,事关她性命之事,我不能信你。” 谢知萱正要说自己就是顾家五夫人,便听到门外传来请安声。 “参见太子殿下,顾世子。” 谢知萱闻声皱眉,这几日养病下来她迫使着自己不要去想顾凌,还望着早日忘记他,竟不想在承恩伯府里都能见到。 第十四章 是王家的夫人 谢知萱见到门口入内得两道身影,望见明黄色身影旁那张俊朗的面孔,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在侯府之中七年,只见了顾凌两面,而这几日她总共出府三回,竟有两回都能碰到了顾凌。 “参见太子殿下。” 谢知萱随着房内众人低头福身行礼。 “是你!” 顾凌听得谢知萱的声音,目露欣喜:“你是王家的夫人?” 王夫人道:“顾世子认识这位妇人?她是秦大夫的师妹,今日秦大夫不在药坊之中,她便替秦大夫过来给珍珍瞧病。” 顾凌打量着谢知萱:“你还会医术?” 谢知萱只点头算作是回答。 太子低头看了一眼谢知萱腰间的玉佩。 若是他未曾记错,这玉佩前些时日也见顾凌戴过,那时他便想问为何戴一个女子的配饰,这会儿倒是都明白了。 太子带来的御医连连上前给小姑娘看病。 小姑娘虽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难受着,只是在见到太子与顾凌二人时,还是甜甜地喊道:“太子哥哥,顾哥哥。” 太子走到了王如珍跟前,对着小姑娘浅笑道:“御医来了,莫怕。” 御医诊脉后,拿出了银针便往小姑娘的穴道上刺去。 “痛痛痛,太子哥哥,好痛!” 王夫人皱眉道:“范御医,为何珍珍会这般疼痛?” 范御医摸着花白胡子道:“小孩子皮肉嫩,难免会觉得扎针疼痛。” “秦哥哥扎针不疼的,呜呜呜。” 王如珍乃是被家中给娇宠着长大的,因自幼就体弱多病,是以家中更是疼宠于她,平日里都舍不得她受一点痛苦的,自是身娇肉贵。 老御医被小姑娘哭得都不敢扎针了。 谢知萱在一旁温柔出声道:“王夫人,珍珍姑娘这般哭着,怕是范御医也不好扎针,本就是犯着喘疾,不宜再这般哭了,不如让我试试,我所带着的银针乃是最细的……” 顾凌道:“王夫人,倒不如让她一试。” 王夫人听到顾凌都这般开口了,又见自家女儿哭得她心都要碎了,只得松口让谢知萱给自家女儿扎针。 谢知萱走到了哭得厉害的小姑娘边上,从随身的瓷瓶之中拿出来了一颗梨膏糖,“乖乖,不哭的话,等扎完针给你吃梨膏糖。” 小姑娘眨巴着含泪的小眼睛,看着糖渐渐地不哭了,但喘气声依旧甚是明显。 谢知萱用一旁的水盆净了手之后,先给小姑娘诊脉之后,便取了银针刺入了大椎三分寸,肺俞膈俞穴半寸。 范御医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混沌的眼眸却是越来越亮。 谢知萱扎完了穴道,还不等她说什么,范御医便忙问道;“谢氏药坊的谢银针是你何人?” 谢知萱望了一眼顾凌,又看到了顾凌边上的太子殿下,她敢诓骗顾凌,却万万不敢欺瞒太子殿下的。 “乃是我的师父。” 范御医道:“他竟然会教一个女子学医?” 王夫人问着范御医道:“这位夫人的扎针技术很好吗?” 范御医道:“这是谢家独有的谢元神针之术,乃是自幼的时候便练就的,当年谢氏药坊的谢神医便也是靠着这一手极好的针法让谢氏药坊得以在长安扬名。” 谢知萱不顾顾凌探究的目光,她对着王夫人道:“这扎针还需一刻钟,夫人可让丫鬟先去熬平喘之药。” 王夫人连连让丫鬟下去熬药。 扎了针的王如珍不敢动,虽是难受着,可小嘴倒是也停不下来,“这位姨姨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好漂亮,扎针也不疼,以后都姨姨给我来扎针好不好?” “好,日后都由姨母来给你扎针。” 谢知萱对着床上的小姑娘轻笑,目露着柔光,若不是顾渚与陈碧玉二人情比金坚,她许也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王夫人问道:“敢问日后去哪里寻夫人?” 谢知萱看了一眼顾凌,顾凌倒也很是期盼着地望着她。 谢知萱道:“仁元药坊。” 顾凌听着仁元药坊四字,低声喃喃:“仁元药坊还真有治相思病的药。” “你说什么?” 太子听到了顾凌低声之语问道。 顾凌道:“没什么。” 扎针需一刻钟,太子殿下见小表妹的喘疾平复下来,便要先回东宫去了。 顾凌并没有跟上去,“殿下,我就不随你去东宫了,正好我也身子不虞,等着这位姑娘给珍珍瞧完病之后,我也找她扎扎针。” 太子看了眼梳着妇人发髻的谢知萱,微蹙眉道:“你不至于也怕范御医给你扎针会疼吧?” 顾凌道:“臣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疼,只是我得的病只有这位姑娘能治,范御医治不了。” 范御医满是不服气道:“老夫只是扎针疼了些,但若论医术,未必不如这位夫人。世子尽管说你有哪里不虞,老夫必定能治好您的病。” 头发花白的范御医可以算是三朝御医了,他哪里甘心被顾凌说治不了病。 顾凌道:“臣这病还真的只有这位姑娘能治。” 太子道:“随你,孤先回宫去了,舅母,若是表妹需御医,尽管进宫来寻便是,孤已与几位御医都说过。” 王夫人福身连连道谢。 一刻钟后,谢知萱便给珍珍小姑娘取走了她身上的银针,依照方才的承诺将梨膏糖给了小姑娘。 珍珍吃了糖后甜甜一笑,“姨母,是凉凉的糖。” 谢知萱轻笑道:“是凉凉的,你犯了喘疾喉咙必定难受,这凉凉的糖能让你喉咙舒服些许。” 谢知萱起身对着王夫人道:“她的喘疾暂时止住了,有喘疾春日里应当少去园子里,也需比旁人穿着衣裳多些。” 王夫人道:“多谢这位夫人了,这是给您的诊金。” 谢知萱看向丫鬟递上来的托盘,里面有小银元宝有二十来个。 谢知萱只拿了一个小银元宝道:“王夫人,这一个小元宝就已足够了,我先行告辞了。” 王夫人道:“今日多谢夫人了,我送您出府。” 顾凌出声:“不必了,王夫人,我送她回药坊就好,顺便也找她给我瞧瞧病。” 王夫人听得顾凌这般说,便也笑道:“那就劳烦顾世子了。” 出了承恩伯府门后。 谢知萱在一处小巷子里就顿住了脚步。 不说卫氏送给她的那些婆子都还在药坊,还有春兰也在药坊之中,顾凌可是见过春兰的…… 她自然不会让顾凌跟着她一起回药坊。 谢知萱转身抬眸望向顾凌:“顾世子是哪里不舒服?” 顾凌也低眸望着谢知萱,凤眸微眯,“你今日知晓我是顾世子,竟不觉得惊讶?” 第十五章 早日离开侯府 谢知萱收回了自个儿的眼眸,问道:“顾世子究竟有何不虞之处?” 顾凌伸手握住了谢知萱的手腕。 跟随在谢知萱身后的夏莲看到这一幕,万分震惊道:“世子,你怎可这般对……” 谢知萱对夏莲道:“你先去边上。” 夏莲提防的看了一眼顾凌,但也听从谢知萱的命令走去了边上。 顾凌拉着谢知萱的手放在了自个儿的心口处,“这里不虞,这几日不论我是帮太子殿下处理公事,还是念书练剑都还是会想你,想你见不着却又会觉得心里难受,好在今日见到你了。” 谢知萱被少年的热忱闹得脸色羞红,忙从顾凌手中收回了自己的手。 顾凌道:“我已告诉过我娘要娶你为妻,待我爹从南疆凯旋,我必定会求得我爹应许,娶你为妻。” 谢知萱冷笑了一声。 顾凌蹙眉,“你不信?” 谢知萱道:“我只是笑你年纪尚小,难免行事过于幼稚,你怎能如此确定大……” 哥字还未出口,谢知萱连改口道:“永嘉侯回府之后会由着你的性子娶一个二婚的姑娘?” 顾凌剑眉越发得深,“我说能求得我爹的应许,便能求得我爹的应许。” 谢知萱道:“顾世子,我与你说过几回了,那日顾家客院里边所发生之事,你我权当没发生过……” 顾凌道:“你夺去我的清白之身,怎能全当没发生过?” 谢知萱听到顾凌这话,顿了顿,“你是永嘉侯府世子,怕是早有通房丫鬟,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何来清白之说?” 顾凌道:“我从未有过通房丫鬟,你是我的第一个女子,且凭什么黄花大闺女才有清白之身的说法,少年郎就没有清白之身一说?” 谢知萱竟又不知如何回答,都说顾世子口才好,谢知萱今日才算是领略了。 顾凌道:“你夺了我的清白,需得嫁给我,对我负责。” 谢知萱道:“可我与夫君成亲多年,对我夫君情根深种,绝不会与我夫君和离。” 这次倒是轮到顾凌笑了:“你若真是对你夫君情根深种,成亲多年,为何你还会有落红?连个洞房都不愿给你的夫君,不要也罢,还有你夫君若是知晓你与旁的男子共赴巫山云雨……” 谢知萱道:“顾世子,你是高高在上的永嘉侯府世子,你不知我的处境,我家中还有前途未卜的弟弟,待嫁的妹妹,全要仰仗我的夫君与婆母,我没法和离。” 顾凌又是一声轻笑,“你既知我是永嘉侯府世子,也该知晓我比你夫君更能给你弟弟一个好前程,给你妹妹寻一个好夫婿。” 谢知萱沉沉闭眸又睁开,她不敢告知顾凌她的身份,她知晓顾凌若是知晓她是他的五婶之后或许会知难而退。 但谢知萱更怕弟弟本能进去的万柳书院再也进不得。 也不知顾凌的秉性如何,他万一恼羞成怒想要掩盖这桩侯府丑闻灭口呢? 顾凌又伸手握住了谢知萱的手腕,“你别觉得我年纪小,我今年秋日里便要参加秋举,待我中举之后明年便会试试春闱,即便是走科举路不成,太子殿下也能给我安排一份好官职,你弟弟跟随着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你弟弟可有在念书?若是在念书的话,我还可以帮他进万柳书院。”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夫君是谁?你不说我其实也查得到。” 谢知萱生出些无力感来,她低头眼眶微红,明明是顾渚与妾侍算计她,可是她遭了此等算计受了此等大辱只能忍了委屈往肚子里咽。 这会儿还要被顾凌给步步紧逼。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却是硬生生被逼到了绝路。 谢知萱病刚初愈满是无力感,悲从心起颤身落泪。 顾凌看着谢知萱哭了,一时间也慌了神,伸出大拇指给谢知萱擦着眼泪,“不哭了,我不查你便是了。” 谢知萱望着顾凌,这些天交杂的气恼委屈慌乱重病的情绪一下都涌上了心头。 谢知萱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顾凌心疼地将谢知萱抱在了怀中,“你在你夫家的处境定是很不易吧?” 谢知萱在顾凌的怀中,听到顾凌这一句话,一时间没有推开顾凌,却哭得越发伤心。 七年的苦楚……尤其是陈碧玉顺利诞下了男婴以来,她的处境之艰难,她早已想痛痛快快痛哭一场。 但在侯府之中却没有地方哭泣,虽与大嫂卫氏交好,却没有交心,又是妯娌不可能在卫氏跟前不顾礼仪痛哭。 在郡主跟前哭诉,也不能哭得如此尽兴……且郡主上了年纪也不喜哭哭啼啼,真要哭也只能是装哭,还得要有所分寸,哭完后还要赔笑。 在房中哭,反倒是让四个丫鬟更为她担忧。 这会儿在顾凌的怀中,她倒是可以酣畅淋漓地哭一回。 顾凌任由谢知萱哭了许久,轻声道:“既是这般委屈,为何不和离呢?” 谢知萱推开了顾凌的怀抱:“你也说了我在夫家的处境不易,顾府满月宴时我也是受了夫家的算计,所以还请世子日后莫要再为难于我。” 顾凌听到了谢知萱哭哑了的嗓音,怔愣住了。 谢知萱哑声道:“我先走了,世子,以后再见就形同陌路吧。” 顾凌望着谢知萱的背影,好久都不曾缓过神来。 -- 谢知萱回到萧芜院,刚进门便又见到了一脸青黑的顾渚。 顾渚见着谢知萱回来,怒极道:“你还真以为顾凌那臭小子可以给你撑腰了是吧?你的商户之女身份卑贱,做我正妻已是丢尽我的颜面,你竟还敢一而再地出去药坊抛头露面?” “你既然不愿下堂,又自甘堕落下贱外出经商,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也是我在理!” 顾渚说着,扬手一巴掌要打下来。 夏莲挡在了谢知萱的跟前,被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谢知萱仇视着顾渚:“顾渚,我明日可还是要去福安堂之中请安的。” 顾渚要再打下来的手一顿。 陈碧玉牵着顾芷柔的手入内,走到了谢知萱跟前道:“谢知萱,你既然想要经商,不如就自请下堂离开侯府去好好经营你的药铺,何必非要霸占着我的夫君呢?” 谢知萱只觉得可笑:“我十五岁那年,是顾家抬着八抬大轿迎娶我入府门的,到底是谁霸占谁的夫君?” 谢知萱话音一落,又听到了那道小孩子的声音。 【果真是恶毒女配的那套说辞啊,明明我爹我娘真心相爱,她才是横插一脚的恶心女配,还以正房自居】 【谢知萱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本来还想弥补她让她给我六舅舅做妾,看来她来给六舅舅做妾都不配】 【那日谢知萱这个恶毒女配中了药,肯定与哪个奸夫已经有了苟且,和哪个小厮苟且也说不定】 谢知萱见顾芷柔没开口,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嗤笑了一声。 顾渚怒声道:“谢知萱,我可警告你,你最好还是乖乖地自请下堂离开侯府,你若还敢打着我正妻的名号出去做生意丢我脸面,我必定打断你的腿骨!” 陈碧玉:“谢知萱,我与夫君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的身份能嫁个管家庄头已是极好的了,你却偏要霸占我夫君,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侯府!” 第十六章 与我五叔和离 陈碧玉说罢后,就抱起了顾芷柔离去。 谢知萱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恨意。 谢知萱扶着夏莲,看着她脸上的手指印道,谢知萱眼中的恨意更甚…… 却也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侯府欺人至此她却无能为力。 她如今唯一能报复的也就是不让出正妻之位。 让顾渚最心爱的女子一生为妾,让他最疼爱的儿子女儿一辈子为庶子庶女,仅此而已。 “夏莲,跟着我,你受苦了。” 夏莲摇头道:“不,姑娘,您待我我们可够好了。” -- 青松院内。 顾凌失魂一般地进了屋内,耳边依稀间是女子哭哑了的嗓音。 顾凌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茶水,就看到了小厮腰间戴着的出入府门的腰佩上的络子。 这络子和前几日里他捡到的那块玉佩上的络子很是相似。 “你这络子谁给你打的?” 阿泉道:“是五房的桃红姐姐送我的,前几日帮了她一个小忙。” 顾凌问道:“什么小忙?你可知侯府的规矩,你身为前院小厮怎可和后院丫鬟私相授受?” 阿泉连声道:“世子,我可不敢私相授受,真的就是桃红姐姐给奴的一个谢礼。” “你刚才说是五房的丫鬟?” 阿泉道:“是,五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 顾凌一蹙眉,“你帮她什么忙了?” 阿泉眼珠子一转,顾凌沉声道:“你知道我的规矩,你若是敢有半点假话?” 阿泉连跪在了地上道:“世子,此事事关五夫人的清白,您能不能听了就当做不知晓?” 顾凌皱眉:“你说!” 阿泉道:“五房小公子满月宴那一日,五爷给五夫人的燕窝里面下了药,还早早地让陈家六公子到了萧芜院里边躲着,想要诬陷五夫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好在春兰姐姐先发觉了,吹了迷魂香弄晕了陈六公子,我帮着他们将陈六公子送到了废弃马厩里。 世子,此事您可千万不要往外说,往外说五夫人可就完了。” 阿泉见顾凌愣着,出声道:“世子?世子?” 顾凌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顾凌起身就去往了萧芜院。 给顾凌开门的春兰愣了愣,“世子?” 顾凌径直入内道:“你家姑娘呢?” 春兰道:“在里边。” 谢知萱正在给夏莲的脸上涂药,听到外边的动静,她紧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顾凌已经进了房内。 谢知萱这会儿倒是庆幸没让卫氏给她的婆子住在萧芜院里面。 顾凌吩咐着谢知萱身边两个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事要与你们家姑娘谈论。” 谢知萱对着桃红与夏莲道:“你们两人出去罢。” 得知顾凌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这一刻,谢知萱倒也只能迫使着自己镇定了。 桃红和夏莲对视了一眼,福身出去。 顾凌深呼吸一口气道:“那日五叔算计你,给你下药,找陈六公子损你清白,你为何不找祖母告状?” 谢知萱苦涩一笑:“如何告状?我但凡说了陈六公子在我的房中,陈六公子说是我相约他的,我的名声就已经毁了。” “且若我说我被下药,但凡顾渚说出我所中之药需找男子才能在一个时辰里边解开,我也会被定上失了清白不守妇道的骂名。” “顾芷柔与顾渚当着宾客的面毫无证据辱我清白,郡主也不过就是轻拿轻放,倘若此事闹大,许是顾渚会受处罚,但不会太重,而我的下场便是凄惨。” “在顾渚给我下药的那一刻起,我注定只能将这委屈咽下,毫无破解之法,甚至还要替陈六公子在我房中之事遮掩。” 顾凌想起方才那巷子里,谢知萱在自己怀中的痛哭,这会儿越发地心疼于她。 谢知萱抬眸看向了顾凌,“你若想杀我灭口,全了侯府与你的名声,我只求你一件事情,我弟弟妹妹无辜,望你也能念在我本就没做错什么的份上,日后多多照顾我弟妹。” 顾凌轻笑了一声,“谁说要杀你灭口了?我一直说的是要娶你为妻,你与五叔和离,我娶你为妻。” 谢知萱抬手摸了摸顾凌的额头,倒也没烧糊涂,“你知晓我是五婶,还要娶我为妻?” 顾凌伸手握住了谢知萱的手腕,没让她挣脱,“你和离之后,就不是我的五婶了。” 谢知萱道:“那你可有想过寿宁郡主?你娘亲?我可是叫了你娘整整七年的嫂嫂,她们定不会认下这桩荒唐的婚事。” 顾凌道:“我都与你说了,我有法子娶你就定会娶你,你只要先与我五叔和离。” 谢知萱道:“我不会和离。” 顾凌道:“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我那个只宠爱妾侍的五叔吗?” 谢知萱想起顾芷柔说过顾凌日后前途无量乃至被封为宁王,不敢多得罪他。 “你是要比五爷好得多,只是世子,你是天上星辰而我乃是地上灰尘,你我不仅仅是身份有云泥之别,且我是你五婶,就凭我是你五婶,即便是和离之后,你也不可能娶我为妻。” 谢知萱想要松开顾凌握着自己的手腕,却又被顾凌拉入了他的怀中,“我说能就能,你信我便是。” 谢知萱靠在顾凌的肩上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他。 陈碧玉与顾渚早日离开侯府? 她偏不,她要比他们都留在这侯府之中久远。 谢知萱清醒地知晓自己不可能做顾凌的正妻,即便是妾侍都不可能…… 但就像她那小庶女说的一般,抱紧顾世子的大腿,终究是会有些好处的。 弟弟入万柳书院,妹妹寻好亲事,找顾凌相帮可是要比自己筹谋容易得多。 顾凌如今尚未定亲,她如此做也并不亏欠别的女子。 顾凌闻着女子发丝间的兰香味,轻声道:“你明日就与五叔提和离之事,离府后你先住我的别院里,等我父亲归来,我再来娶你。” 谢知萱道:“不可,我妹妹不日就要来长安,我如今若是和离我妹妹的婚事必定艰难,怎得也要给我妹妹找个如意郎君……” 顾凌道:“给你妹妹找个如意郎君有什么难得,等你妹妹寻到如意郎君之后,你便和离?” 谢知萱没有应下,却也没说不和离,只轻轻地将头靠在了顾凌的心口处。 和离这辈子她都不想和离。 顾渚为了名声不被唾骂忘恩负义不敢休了她,又使出如此恶心计谋磋磨她,她自然不会和离给陈碧玉让位…… 顾渚想要他的心爱之人为正妻,只有休妻受尽世人骂他忘恩负义这一条路。 顾凌的呼吸越发得紧,刚开荤的少年,软玉温香在怀,他只觉得自己又像是中了合欢药之毒…… 第十七章 凌儿真乖 谢知萱感觉到额间的温润,心口处一颤。 顾凌的唇缓缓往下,亲上了他这几日以来一直魂牵梦萦的红唇。 当顾凌的薄唇吻住她的唇瓣时,谢知萱便忙得推开了顾凌。 顾凌微蹙眉,“嗯?” 谢知萱咳嗽了一声道:“世子,我如今还是你的五婶。” 顾凌:“其实你和离之后我也能给你妹妹找一个好夫婿,你妹妹婚事并不会因为你和离而有所耽误,不如你还是明日就提和离。” “事关我妹妹一生之事,我不敢去赌,我已经熬了七年,不能这会儿和离,对妹妹的亲事有所影响。” 谢知萱望了眼外边渐渐昏黑的天色,房中也已是昏暗,“世子,天色已黑,你也不便再留在我的房中……” 顾凌看到了外边的天色道:“若我说我想留宿在你房中呢?” 谢知萱微蹙眉道:“世子!” “莫非你还想给我五叔守身?” 谢知萱连摇头,她自然不可能为顾渚守身,顾渚能给她下药,那她又何谈为顾渚守身? 何况顾渚七年未曾碰过自己一回。 “既然不想给我五叔守身,那为何要拒绝我?” 谢知萱心中想说不合规矩,两人还未曾成亲无名无分怎可如此,却又怕这句话说出口,顾凌又要让她和离。 昏暗又安静的房内,谢知萱都可以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之声。 谢知萱闭上了眼睛,左右她这辈子也就如此了,日后她不会再嫁人。 已经委身于顾凌一次,再委身第二次又如何? 何况在客房中的那大半个时辰里,她也享受到了何为夫妻之间的欢愉…… 顾凌想要留宿萧芜院,好像自己也并不吃亏。 谢知萱劝好了自个儿,刚要睁开眼眸接纳顾凌,就听到了少年开口。 顾凌道:“罢了,你若不愿我也不会逼你,我会等你心甘情愿让我留在你房中的。” 顾凌说罢后又是揽住了谢知萱的腰肢,吻了她的红唇好一会儿道:“让我先解解馋。” 这些日子以来,顾凌一直对谢知萱的红唇日思夜想…… 顾凌言罢后,便依依不舍地是松开了怔愣着谢知萱,往门口离去。 谢知萱在顾凌离去后,伸出手指摸了摸被少年吻了好一会儿的唇瓣,亏得人人都传顾世子聪慧,现在想来也不见得。 “姑娘!” 见到顾凌离开后,春兰与夏莲二人连连入内。 谢知萱看向两个丫鬟道:“满月宴那日,给我解毒之人乃是顾世子。” “啊?” 春兰与夏莲皆是一惊。 春兰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这……世子……” 谢知萱道:“你们心里有个数就好,其余日后如何是好,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先利用顾凌为弟弟妹妹谋划一番前程要紧。 顾凌走到了萧芜院门口,也用手指摸了自个儿的唇瓣。 回想起方才被自己吻后怔愣着的谢知萱,她方才那神情好像已是要答应他留在萧芜院里了的。 开了荤食髓知味的顾凌怎还会想要过茹素的日子呢? 他不由得恨自个儿刚才装什么正人君子,今夜定也不能再出尔反尔地再回去了。 -- 翌日,谢知萱一早就去了福安堂之中。 在福安堂请安时,谢知萱见到前来的卫氏,眼底里多少有些心虚。 寿宁郡主笑着对谢知萱道:“听闻你弟弟妹妹要来长安了?” 谢知萱应道:“是,应该也就这几日就会到了,已经七年未曾见到他们了,也都不知长什么模样了。” 七年,这长长的七年只能靠着书信往来。 卫氏道:“这谢家的弟弟妹妹前来可有住处?” 谢知萱道:“有,已是安排妥当了。” 谢知萱也并不打算让妹妹弟弟住到侯府之中来,若是到侯府,妹妹必定会知晓她的处境之艰难。 卫氏道:“五弟妹,你那妹妹今年多大了?” 谢知萱道:“妹妹今年正好十五。” 卫氏道:“那也是时候该谈论亲事了。” 谢知萱应道:“是。” 卫氏道:“若是我有好的儿郎,一定帮你妹妹介绍介绍。” 谢知萱听到这话之后道:“多谢大嫂。” 两人没在寿宁郡主这边待多久,说了会儿闲话就一起告辞了。 卫氏与谢知萱一起走着,问起了昨日王家姑娘的喘病一事。 卫氏道:“这王家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女儿,千娇万宠长着的,可惜自打出生就体弱。” 谢知萱轻笑着应道:“是,珍珍姑娘长得很是可爱,也是乖巧,体弱好生调养也无大碍。” 卫氏见到远处的一个身影见到她们二人便后退,她皱眉喊道:“顾凌,你见到娘亲与五婶,不过来行个礼就走?娘亲自幼就教你要知礼,你身为堂堂侯府世子,怎可这般鬼鬼祟祟?” 顾凌无奈上前道:“娘亲。” 谢知萱看到顾凌那张绝世俊朗脸上,一双凤眸下好似有着淡淡青黑,应当是昨夜未曾睡好。 卫氏皱眉道:“顾凌,你见到五婶怎么不叫不行礼?亏得你还是侯府世子,规矩教养呢?” 顾凌紧皱着眉头,这一声五婶他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谢知萱轻笑道:“大嫂,凌儿许是先前不知我是他五婶。” 卫氏催促着顾凌道:“先前不知,这会儿也该知晓了,快行礼叫五婶。” 顾凌触及着谢知萱的眼底里玩味的轻笑,不情不愿地一个个字道:“五,婶。” 谢知萱道:“凌儿真乖。” 卫氏道:“乖什么,快走吧,别在我眼皮子跟前惹我烦心。” 顾凌转身告退。 谢知萱到了岔路口也告别卫氏,回了萧芜院。 刚回萧芜院,谢知萱便被一道身影拉住了手腕,进了卧房之中。 顾凌握着谢知萱的手进了卧房,对着外边的春兰和夏莲道:“你们二人在院门外守着。” 顾凌将卧房门阖上后,将谢知萱抵在了门上,“我还是觉得你该早日与五叔和离才是,我不愿意再叫你……” 五婶两个字,比烧开的水更为烫嘴。 谢知萱轻声道:“不是与你说过了吗?若是我妹妹没有找好亲事,我是不会和离的。” 顾凌挑开了谢知萱额前的碎发,问道:“那你觉得承国公府的卫世子做你的妹夫如何?” 第十八章 迟早都是夫妻 谢知萱淡淡摇头道:“不好,卫世子出生高贵,齐大非偶,我家小门小户地不敢高攀。” 侯府里的日子尚且艰难,何况承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母族,当今太子妃娘家。 顾凌道:“哪里就是高攀?难不成卫瞻给我连襟还亏待了他吗?” 谢知萱:“世子,嫁进侯门公府我是护不住我妹妹的,只求她得以嫁一个人品好的官宦子弟就好。” 顾凌:“你护不住,我这个做姐夫的还能护不住吗?” 谢知萱不想和顾凌争论他是不是姐夫,便咳嗽了一声,“世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去药坊里了。” 顾渚不让她去药坊,谢知萱倒是偏要去,给顾渚找些不痛快也好。 顾凌看了眼外边的时辰,的确他也得去东宫了,只得放开了谢知萱的手,“那我傍晚再过来。” 不等谢知萱拒绝,顾凌已是走远了。 谢知萱在顾凌走后,她便去了仁元药坊,半日下来药坊的生意惨淡。 作为药铺生意惨淡本也是幸事,只是谢知萱知晓这满长安的药铺,只是她们家的药铺生意差而已,吴义云的药铺可谓是门庭若市…… 大师兄秦问对着谢知萱道:“师妹,你到底是侯府夫人,这样天天来药坊真的无碍吗?” 谢知萱轻笑着摇头,“无碍。” 谢知萱早已看透,顾渚来萧芜院之中借口她来药坊闹事,谢知萱也只当恶狗来狂吠罢了。 谢知萱在药坊之中一日,只诊断了两个病人,都是春日里昼暖夜寒受凉伤风之症。 谢知萱到了二楼可望见不远处的义云药铺,来瞧病的病人都已排在了门口好些远的地方。 仁元药铺离得这般近,倒是无人愿意过来,仁元药坊萧条至此,也少不了吴义云在背后的污蔑仁元药坊。 看着义云药坊门庭若市,谢知萱心中多少也是不甘的,她得先将谢氏药坊被败坏的名声给捡起来。 谢知萱戴上了帷帽后,便去了义云药铺外边。 “姑娘也是朝着吴神医的名号前来瞧病的?你有银子吗?有银子的话倒是可以排在前面,没有银子,得往那边去排,得排个三日的功夫才能瞧上病。” 谢知萱见着一个病人和她搭话,问道:“我倒是好奇,为何这义云药铺生意如此红火,隔壁的谢氏药坊倒是冷清得很。” 病人中有人冷嗤了一声:“谁让谢氏药坊卖掺假的药物呢?这吴义云吴神医当年就是谢氏药坊里边的大夫,他说了谢氏药坊的药物这么便宜,都是掺了假的,反倒是义云药铺的药都是真药,一副药下去就是药到病除,宁可在此处排三日爷绝不去谢氏药坊。” 谢知萱微蹙眉,她谢氏药坊的药材便宜是因为爹爹一直以来都会给穷苦百姓义诊,乡下的百姓付不起诊金,父亲就会教授他们种植些药材来抵诊金。 加上在永兴城之中,她谢家也是有着好几座山头种着药草的,自家种的药草成本低,是以谢氏药坊的药物都甚是便宜,原来便宜倒是成了罪过。 “吴大夫,求求你了,我家孩子快要没命了。” “吴神医,求你救救我们吧。” 一顶红木轿子到了药铺门口,不少在边上的人一拥而上,去拦着红木轿子。 吴义云从轿子里边出来后,他身边的小厮便道:“吴神医亲自看病,需诊金百两,你们若是没有百两诊金,休想瞧病!” 跪在地上的一对夫妇见着自个儿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只得抱头痛哭。 妇人道:“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小欢儿去死,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啊,咱们把老宅卖了倒也值个百两银子。” “好,好,我这就回去将祖宅给卖了,砸锅卖铁都救我家小欢儿。” 谢知萱听到这边,走了上前,她跪蹲在了妇人跟前:“我也是大夫,让我给你儿子瞧瞧吧。” 欢儿娘看到跟前带着帷帽说话温声细语的女子,有些怀疑地看着谢知萱。 谢知萱将手搭在了约摸着四五岁的小孩的手腕上,道:“他是不是素来就有心悸之症,先前还吃了红花?” 欢儿娘点头道:“是,昨日里找义云药铺的大夫瞧了说我小欢儿乃是有血瘀心悸之症,红花可化瘀血,这是昨日里吃的药方,两副药下去我的小欢儿越发严重了。。” 谢知萱道:“哪个庸医在孩子心悸时还开这么大剂量的红花?” 吴义云见到戴着帷帽的谢知萱口出此言,恼道:“这低贱的医女也敢给人瞧病?还敢骂旁人庸医?” 谢知萱摘下了自个儿的帷帽,望着吴义云道:“吴叔,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药到病除的虚名开大剂量的猛药。 你可记得当年你下重药差点将人害死后,是我父亲救了差点被你医死的病人,才让你免于牢狱之灾。 又是你跪在我父亲跟前三天三夜,说你上有老下有小,让我父亲将你留在谢氏药坊之中。 然而十二年过去,你是一点都不长记性,这等猛药就是二十岁的年轻壮汉都受不住,何况是一个孩子?你怎能允许你药铺里的大夫开这种猛药的药方?” 吴义云望着跟前的谢知萱,微微皱眉。 吴义云身旁跟着一个约摸着二十左右的贵妇,皱眉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敢怀疑我家夫君的医术?” 谢知萱看向吴义云道:“吴叔何时换了吴婶?也不知请我们喝一杯喜酒?” 谢知萱不等吴义云回复,对着一旁的欢儿娘道:“你快将孩子抱到谢氏药坊里去,我给孩子扎针便能救活她。” 欢儿娘看了眼自家的丈夫,对谢知萱有所鄙夷:“谢氏药坊,谢氏药坊的药不都是卖些不灵的假药吗?哪有吴神医的药到病除好?” 谢知萱道:“我乃是谢氏药坊的东家,我敢保证谢氏药坊绝不卖假药,你们儿子危在旦夕,快将他抱到谢氏药坊之中去,我给他扎针许还能有救。” 欢儿爹娘对视了一眼。 欢儿爹还是对着吴义云道:“吴神医,劳烦你先帮我我家小欢儿瞧病了,我这就回去卖祖宅。” 欢儿娘也道:“吴神医,我们还是信您的,您赶紧救救我家欢儿吧。” 谢知萱紧蹙着眉头,她望向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小欢儿轻叹了一口气。 吴义云挑衅地看了一眼谢知萱:“把孩子抱进来吧。” 欢儿娘亲用力磕头道:“谢谢吴神医。” 谢知萱见此一幕,叹了一口气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正好是用晚膳之时,谢知萱便是胃口全无。 自幼父亲就教导她,是药三分毒,给病人看病开药能食补便食补,若是要吃药也得以温和补身的为先,养好身子才能百病全消。 而民间有些大夫为了名声,开的那些药到病除的猛药,都是极为害人的,久而久之会让病人元气大伤,病人只会越来越体弱,此等大夫是最令人不耻的。 谢知萱没想到至今卖此等伤身药物的吴义云竟也能得神医称号,那些常去他那边的病人,也不知身子骨被磋磨成如何了。 “世子。” 谢知萱听到门口春兰的行礼声,抬眸看向了进来的顾凌。 顾凌见着谢知萱跟前的一桌子菜,淡笑道:“正好我在东宫没有吃多少,我陪你一起用膳……” 谢知萱见着外边将暗的天色:“世子,你继而两日都是黄昏之时来我房中,实在是于礼不合。” 顾凌道:“你我之间已有夫妻之实,只差个夫妻名分而已,你我迟早都是夫妻,既是夫妻,又有什么于礼不合的?” 谢知萱明知顾凌说的是歪理,却偏偏不知晓如何去驳斥他这歪理。 不过今日谢知萱还真有求于顾凌,也便不去反驳,只问道:“世子,今夜你可有空闲?” 第十九章 下九流的药婆 顾凌道:“有空闲。” 谢知萱淡声道:“今日午后我遇到了一个患有心疾的孩子,他爹娘不愿信我的医术,我怕那孩子撑不过今夜,想着等会去救那个孩子,若是世子有空,还望世子能帮个忙随我一同前去。” 顾凌道:“那孩子的爹娘既不信你,你还费神去救那孩子做什么?有这般空闲,倒不如帮我治治病呢。” 谢知萱看着顾凌的面色道:“世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谢知萱还是将手指搭在了顾凌的脉搏上,“从脉象上来看世子身体甚是康健,只是好像夜里不曾歇息好?” 顾凌道:“入睡前都是你的模样,想你想的睡不着,夜里怎能休息的好?所以只有我这失眠之病只有可以留宿在萧芜院里才能治得好。” 谢知萱没理会顾凌的调戏之言,见着外边的天色越来越昏暗道:“吴义云谋财害命,还在背后里贬低我谢氏药坊乃是假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害孩子性命而不顾,去救那个孩子也是为了让世人知晓吴义云的沽名钓誉。 世子若不愿陪我前去也就罢了,我找我师兄一起前去也可。” 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若是无顾凌相陪,谢知萱倒也不怕的,毕竟还有师兄所在。 只是谢知萱只怕万一被人发现侯府五夫人夜里与师兄一起出去,她还会牵连师兄的名声,至于顾凌…… 虽然他们二人间并不清白,但即便她深夜与顾凌两人出去,想来也无人会怀疑上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妥。 只会相信她当真是去给人看病的。 顾凌怎会让谢知萱与她师兄一起出去,连道:“我陪着你一起前去。” 顾凌让阿泉将马车赶到了侧门处,与戴上了帷帽的谢知萱同上了马车。 谢知萱见着狭小的马车微皱眉,她都不知侯府竟然还有这般狭小的车厢,两人同乘竟是这般拥挤。 好在义云药铺也离得不远。 夜色已暗,义云药铺的门口挂着不少灯笼,还有不少病人都在连夜排着,只为了明儿个能早日看病。 在义云药铺门口的欢儿娘见着怀中晕厥过去的欢儿,连声喊道:“欢儿!欢儿,你别吓娘亲,欢儿他爹!” 欢儿爹看着嘴唇青紫的欢儿连声道:“欢儿,怎么会这样?刚才吴神医都给用了百年的人参,为什么?” “欢儿,欢儿!” “吴神医,吴神医,开开门,救救我家儿子啊!” 欢儿爹连连去敲着药铺的门,里面的人许是被吵得烦了,出来开门骂道:“吵什么吵?夜里不看病的,快滚。” 谢知萱见到这一幕,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欢儿爹跟前道:“我能救你们家儿子。” 欢儿爹认出了跟前的谢知萱是下午遇到过的女大夫,怒声道:“你一届女子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欢儿娘也对着谢知萱怒声道,“我相信吴神医的医术!你是谢氏药坊的人,还是一个女子,怎能治好我的宝贝儿子?这可是我老刘家五代的单传!” 欢儿娘亲发疯似地推开了谢知萱,“你滚,卑贱的医女,下九流的药婆不配给我孩子看病?” 顾凌从马车上下来,皱眉怒道:“她好心好意挂记着你的儿子,入夜了还不计危险,前来给你孩子医治,你竟是这般恩将仇报?” 欢儿娘道:“我相信吴大夫的,吴大夫的药一定会很灵验的,等一会,等一会儿我的儿子便会痊愈的!药婆还是谢氏药坊之中的药婆能有什么能耐?我儿子才不需要药婆来救呢!” 谢知萱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着欢儿娘紧紧相护,她只能深深得叹了一口气。 或许也是人各有命。 顾凌气恼拉着谢知萱的手腕进了马车道:“方才就和你说了,对于这种人没必要大发善心。” 谢知萱道:“是我的错。” 谢知萱本以为救活欢儿,可以证明吴义云只会下猛药沽名钓誉,也可以帮谢氏药坊洗脱吴义云暗中的污蔑罪名。 现如今看来想让吴义云身败名裂,还谢氏药坊清白怕是没这么容易。 谢知萱浓浓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要让谢氏药坊洗脱吴义云的污蔑,恢复往日里的盛名之路漫漫。” 当年谢氏药坊晚间也是有大夫轮值的,根本就不会像义云药铺这般让重病的患者在乍暖还寒的寒夜里在外度日。 然而七年的时间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 正如当年谢氏药坊的名声煊赫,现在已是声名狼藉。 马车到了侧门处,两人从侧门处回到了萧芜院。 进了萧芜院门口,谢知萱手扶着院门道:“世子,你可以走了。” 顾凌对着谢知萱道:“你想要恢复谢氏药坊的名声,我可以帮你。” 谢知萱:“世子有什么法子?” 顾凌打了一个呵欠道:“你让我留宿在萧芜院之中,治好我的失眠之症,我便告知你法子。” 谢知萱远远见到有灯笼烛火而来,连将顾凌拉入了院内。 谢知萱将院门重重地关了起来,谢知萱从一旁找来了门栓将院门给拴上。 顾凌有所不解,但没多久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顾渚的怒音。 院门被砸得发出巨响。 “谢知萱,开门!你这个自甘下贱的破落商户贱婢,今日竟然又去外边抛头露面了!我已经劝告你两回不要出去,你偏不听!” “你竟还敢去义云药铺闹事,今天吴义云都找到我这边来了,你这个贱妇竟是这么自甘下贱做商户,那就赶紧自请下堂!” “碧玉善良,你若这会儿自请下堂,碧玉还为你谈了一门好亲事,正好给安国公府的管家做续弦也不算是亏待了你!” “人安国公府管家也不嫌弃你自甘下贱做商户!你该好好谢谢碧玉为你挑选了这一门好亲事。” 顾凌听着门外的话,紧皱眉头,看着跟前的谢知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将跟前的女人揽入了怀中:“去与他说和离,你不说,我现在就出去帮你说……” 谢知萱还真怕顾凌这会儿会去说和离一事,情急之下,谢知萱便仰头吻住了顾凌的唇。 顾渚一而再再而三这么来闹,不就是想要逼走她,让陈碧玉可以正大光明做侯府五房的正房五夫人,谢知萱定然不会如了他们的心意。 顾凌一怔,反客为主的扣紧着谢知萱的后脑勺吻着,任凭一门之隔的顾渚踢门发泄着怒火…… 谢知萱闭上了眼眸享受着顾凌猛烈而炽热的吻…… 顾渚绝对想不到一门之隔,她与他的侄儿会做着如此亲昵之事…… 第二十章 庙中求子嗣 在外边顾渚的咒骂声之中,顾凌抱起谢知萱进了卧房内。 关上了卧房的门,门口顾渚的咒骂声已经听得不太清了。 谢知萱被抵在卧房门上,被迫承受着顾凌更为猛烈的吻,好一会儿她才可以透气。 顾凌哑声道:“今日可是你自愿留我在萧芜院里边的。” 谢知萱在昏暗之中,听着顾凌的低哑的嗓音道:“你别去说和离之事,我就让你留宿在萧芜院里。” 顾凌眼眸一亮又将谢知萱又揽入了怀中,吻再次落下,谢知萱整个人被顾凌带倒在了床榻之上。 床边倒是燃着一盏小灯,透过小灯,谢知萱看到了木床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百子千孙图,上边的小孩儿形态各异,这才是她幼时起,娘亲就让木匠为她所打的嫁妆。 然而头一个上这张珍贵的楠木大床的男子,竟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顾凌。 二月下旬的春风吹落着樟树红叶,窗前月光照耀的树影摇曳。 当衣衫被褪下时,谢知萱连捂紧了衣领口道:“世子……今日不行,今日我来癸水了。” 顾凌怔愣住了道:“癸水是什么?” 谢知萱道:“女子每月都会来一次癸水,来癸水之日乃是不可做夫妻之事的。” 顾凌皱眉望着谢知萱,想要知晓谢知萱话中的真假。 谢知萱道:“女子每月都会出血称之为癸水,此时是万万不可同房的,得七日后方可同房,世子若是不信大可去翻阅医书。” 顾凌倒也没有再怀疑,他将谢知萱揽入怀中道:“睡吧。” 说完这两个字后,顾凌倒是呼吸绵长地真这么快就睡着了。 谢知萱望着边上躺着的顾凌,失眠之症?这入睡之速何曾来的失眠之症? 头一次入睡身边有一个男子,谢知萱本以为自个儿也会睡不着。 可没到一刻钟,听着轻轻的绵延悠长的呼吸声,她只觉得困意比何时来得都要凶猛些。 …… 顾渚大骂一通都不见里边开门便回去了他的院落里。 陈碧玉见着顾渚回来迎了上前:“夫君,您去哪里了,芷柔正在叫爹爹呢。” 顾渚将顾芷柔抱在了怀中道:“我去骂那贱妇了,这一次我必定将她逼得离开侯府,因这卑贱的妇人我在仕途上边受尽笑话,她还敢去药坊让我丢尽颜面。” 陈碧玉叹气道:“如若不是她自愿求下堂,寿宁郡主肯定不会让她被休的。” 顾渚望着怀中的小女儿,这么有趣可爱的女儿,因着谢知萱的缘由成了庶女,谢知萱着实该死! “碧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光明正大的正妻身份。” “谢知萱那卑贱之女,远远不配做我的正房夫人!” “我对她早就好言相劝,她非不听,一定要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该付出代价的。” -- 清晨,太阳光芒透过窗棂入内。 谢知萱半梦半睡间只觉得身边还是有个暖炉,春日早上依旧寒冷,有了暖炉倒是让人暖和了不少。 “唔。” 谢知萱醒转过来,见着身边躺着的顾凌,她脸色淡红,昨夜里她竟也能睡得这么熟。 昨日可以说是她在陈碧玉诞下庶子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顾凌察觉到动静,醒转了过来,他意识到怀中的软玉温香不再是梦而是真的,轻轻笑了笑,“你当真是治我失眠之症的良药。” 谢知萱起身洗漱道:“世子,天亮了,你出去我院落里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瞧见了,我要去福安堂里边请安了。” 桃红和青橘从外边入内,见到谢知萱房中冒出来一个男人,都惊了一跳。 谢知萱用帕子洗脸后,就走到了铜镜跟前梳妆。 顾凌倒也不嫌弃谢知萱洗过的帕子,他放入水盆之中绞了绞帕子后便给自个儿洗脸。 顾凌看着谢知萱在画眉,他走了上前,拿过谢知萱手中的眉笔,帮谢知萱勾勒出了一好看的眉形,“这才漂亮。” 谢知萱望着铜镜之中的自个儿,顾凌所画眉毛的本事的确是挺好的。 顾凌道:“我先走了。” 顾凌走后,谢知萱深呼吸了一口气。 桃红连声道:“姑娘,世子,世子他怎可如此无赖,留宿在您房中?他也太不正经了吧?” 谢知萱道:“昨夜是我让他留宿在我房中的。” “姑娘?”桃红显然没想到谢知萱竟会这般做,“姑娘,这若是被五爷知晓……” 谢知萱道:“顾渚如此负我,我又何必为他守身如玉?七年的光阴如此白费,到头来还被下毒算计。我倒也不怕他知晓。” 桃红担忧地问道:“姑娘,那若是被寿宁郡主知晓呢?” 谢知萱对寿宁郡主的感情很是复杂,寿宁郡主无疑待自己是极好的,若没有寿宁郡主,谢知萱想着她或许早就被顾渚给休弃了…… 她也不能在侯府享受七年富贵的日子,娘亲弟弟妹妹在永兴老家也未必能受到二叔的优待。 但寿宁郡主对她的好终究是比不上亲生儿子的,寿宁郡主不许顾渚休了她,也是为了顾渚的名声与前程所思虑…… 当初成亲前,寿宁郡主也是明知儿子心有她人,不提前告知,还逼着顾渚来娶她,为的也是他们侯府的名声。 却也因此,促成了她和顾渚的七年孽缘。 满月宴上顾芷柔与顾渚对她的污蔑,寿宁郡主包庇顾渚轻拿轻放。 谢知萱也不觉得自己和顾凌的偷情乃是对不起寿宁郡主。 寿宁郡主若是得知她的好儿子,设计使得她最自豪的孙儿犯下与五婶私通的罪名,不知是否还会对顾渚包庇纵容? 谢知萱到了福安堂里边。 卫氏与二嫂二人正在和寿宁郡主说着笑话。 卫氏见着谢知萱入内道:“五弟妹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气色像是好了许多,今日这眉毛画得极为好看。” 谢知萱福身道:“婆母,大嫂,二嫂。” 寿宁郡主招呼着谢知萱到自个儿跟前道:“今日这眉毛的确是好看了不少,你大嫂再说过两日就是三月初一了,她要带着芷雯前去青龙庙中上香求侯爷在南疆平平安安,你可要一同前去求个子嗣?” 卫氏道:“五弟妹,你就随我们一起去吧,正如母亲说的,你也可求个子嗣,青龙庙之中求子可是灵验,说不准今年还可给顾家添丁呢。” 谢知萱心想这会儿求来的子嗣只会是顾凌的……她哪敢去求? 第二十一章 等着抱大胖孙儿 谢知萱不想去庙里求子,但她的确得要去一趟寺庙里。 从满月宴之后她总能莫名其妙听到顾芷柔的声音,谢知萱也想着去庙中求个平安符,保自个儿远离邪祟小人。 谢知萱刚这么想着,就听得嬷嬷进来禀报:“郡主,五爷来了。” 福安堂之中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谢知萱。 谢知萱往外望去,只见顾渚牵着顾芷柔的小手入内。 “祖母。” 三岁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糯糯的。 寿宁郡主再是不喜陈碧玉,但是顾芷柔作为她最小的小孙女,寿宁郡主对小孙女自然是和颜悦色,“芷柔。” 顾渚朝着寿宁郡主行礼道:“娘,谢知萱这几日连着出府去药坊之中抛头露面,我在同僚跟前实在是抬不起头来,我百般告诫她不得出府,她也不听,这实在是有损侯府颜面!” 谢知萱道:“治病救人怎会是损伤侯府颜面呢?” 谢知萱话音落后,她竟又听到了庶女的声音。 【古代女子最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知萱身为古代人却不知道安守本分,既要侯府五房夫人的身份,又要管理药坊,抛头露面,这种女子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明知道自己出身低,身为古代女子还想抛头露面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谢知萱看向了顾渚握着的顾芷柔,顾芷柔并未开口,可自个儿的确是听到了顾芷柔的声音。 谢知萱想自己的确要去一趟寺庙里了,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遇着鬼神之事了。 顾渚恼道:“你真要去从医去药坊之中抛头露面,就趁早离开我们侯府!” 寿宁郡主瞪了一眼顾渚,“你怎可说此话?” 顾渚道:“娘,这七年我忍耐她够久了,宝儿的满月宴后她仗着有您,是越发得不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了,她在外抛头露面行医,被同僚笑话的都是我。” 寿宁郡主叹了一口气,对着谢知萱道:“知萱,既然渚儿的同僚都在笑话了,你日后该少去药坊为妙。” 谢知萱绞着手中的帕子。 一旁的卫氏道:“五弟,你说同僚笑话你?试问是你哪个同僚笑话你的夫人?侯爷在南疆征战,是何人胆敢笑话我永嘉侯府家眷?” 顾渚一下子愣住了。 寿宁郡主见顾渚答不上来,皱着眉头道:“你这逆子!” 顾渚恨恨地瞪了一眼谢知萱。 谢知萱只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卫氏,便起身道:“母亲,大嫂所言极是,大哥在外征战,我顾家军在保家卫国,我抛头露面也是治病救人,不知是哪个大臣竟敢如此嘲笑顾家?这是不将大哥,不将您放在眼里。” 寿宁郡主知晓同僚笑话不过也就是顾渚又闹事的一个借口罢了。 寿宁郡主叹了一口气道:“与人为善,此事也就此算了,不过,阿萱,你在外治病也还是要以顾家子嗣为先,你与渚儿都成亲七年了。” 谢知萱听着寿宁郡主此言心底里发笑,寿宁郡主何尝不知她七年未曾有孕是因为什么。 寿宁郡主道:“过几日去寺庙之中求子,渚儿你就陪着阿萱一同前去。” 顾渚直皱眉头。 顾芷柔的小手拉紧着顾渚的手指。 【老巫婆,棒打鸳鸯就算了,还帮着小三来抢我爹爹!服了啊!】 【爹爹一定不能答应啊。】 【谢知萱这个死小三,还妄图想要用孩子绑牢我爹爹,恶心死了!】 顾渚倒是没有如同顾芷柔所愿而不答应,起码他如今还是并不敢真正忤逆寿宁郡主的。 寿宁郡主叹气道,“你们都退下吧,阿萱留下来。” 福安堂里边,只有谢知萱与寿宁郡主二人。 寿宁郡主拉过谢知萱的手,端详着谢知萱的容貌,初见谢知萱时她才十二岁。 那时寿宁郡主便知这姑娘长大后定是一个美人,如今的谢知萱已是二十二岁,正是容貌最为美艳之时。 “阿萱,我相信我的眼光,你是我挑中的儿媳定是不会差的,渚儿他只是一时被陈碧玉而迷惑而已,为娘相信以你的容貌,要让渚儿将心放到里身上来乃是不难的。” “陈碧玉这一次生宝儿前,就给身边丫鬟开了脸,渚儿近日来也是日日去那丫鬟的房中,而你的模样远胜于那个丫鬟,平日里多去渚儿眼前走动走动,没有一个男子不喜貌美的女子。” “你只要给渚儿生下一个嫡子,渚儿多少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善待你。” 谢知萱听到寿宁郡主此言,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是应下道:“母亲,我知晓了。” 寿宁郡主轻笑着道:“你知晓就行,那我就等着抱大胖孙儿了。” 谢知萱面上也是维持着轻笑道:“母亲,我先行告退了。” 谢知萱出了福安堂的门后,就欲作呕,寿宁郡主只差明说让她以美色去勾引顾渚,生下一个孩子要紧。 谢知萱不愿也不会去拿着自个儿的美色勾引顾渚,先前或许她还会为了自个儿的前程思虑思虑,但今时今日她就只觉得恶心。 谢知萱今日倒是没有再去仁元药坊。 一来如今仁元药坊无病人前来,她前去也是白费。 谢知萱只让春兰前去仁元药坊让师兄多找一个大夫过来。 春兰不解道:“姑娘,这药坊之中都无病人,招来大夫恐怕也是无用。” 谢知萱道:“义云药坊门口不是一堆的病人吗?他们不愿意来咱们药坊,是不信任咱们大夫的医术和药。 若是请几个大夫不要诊金给他们看病,和他们说可以去别的药坊配药,他们必定不会再排斥谢家药坊的大夫,久而久之也不会再排斥药坊的药。” 春兰道:“可这也不赚银钱……” 谢知萱轻叹气道:“这会儿药坊也只能赔本赚吆喝。” 午后,谢知萱便在屋内给弟弟妹妹绣着衣裳。 弟弟妹妹将要前来长安,她也不知两人如今身量如何,弟弟比顾凌要大半岁,许是身量和顾凌的差不了多少。 谢知萱便按照着顾凌的身量,给弟弟做着衣裳。 黄昏时,谢知萱门外传来的动静,抬眸一看,顾凌提拎着两包糕点入内。 谢知萱手中的针线一顿,“你怎么又来了?” 顾凌对谢知萱只是一笑:“这是杏花坊之中桃花酥与荷花酥,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顾凌打开了油纸包,从里面取出来了桃花酥递到了谢知萱跟前。 看请了谢知萱手中在缝制着男装,顾凌一笑道:“是给我做衣裳?” 谢知萱摇摇头。 顾凌皱眉,声音恼道:“你还给顾渚做衣裳?” 谢知萱:“他好歹也是你五叔,你不该直呼其名。” 顾凌冷呵了一声,气恼至极:“这还真是给顾渚做的衣裳?” 第二十二章 少年心性不定 顾凌气恼得握紧了谢知萱的手腕:“他昨夜里这般辱骂于你,你竟然还给他做衣裳?” 谢知萱看着被顾凌握紧的手腕皱眉,少年的力道很重,手腕上传来一阵疼意。 见谢知萱皱眉,顾凌便松了力道,瞧着谢知萱纤细白净的手腕上起了一阵红,他连道:“对不起。” 顾凌看向谢知萱的眼眸里既有愧疚又有恼意,但更多的是委屈,“你就这么喜欢顾渚吗?” 谢知萱瞥见顾凌的眼神,柔声解释道:“不是给顾渚做的衣裳,是给我弟弟谢鸣做得衣裳,他与我妹妹已在路上,不日就会到长安了,他们从家中出发时还是正日里,这会儿已是快三月了,我要给弟弟妹妹多添置几件新衣。” 顾凌道:“让府中绣娘做衣裳就是,何必费你自个儿的心神。” 谢知萱道:“我左右也是闲着。” “正好,你替我弟弟试一试这衣裳的大小,七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今他长得应该也有你这般高了。” 谢知萱用剪子剪掉了丝线,让顾凌试了衣裳。 顾凌道:“弟弟叫什么名字?” “谢鸣,一鸣惊人的鸣。” 顾凌道:“好名字,等鸣弟进了万柳书院,我会好好帮衬他的。” 谢知萱轻笑了一声,“他要比你大上半岁,你该叫鸣兄才是。” 顾凌剑眉一挑道:“即便比我大上半岁,那也是我的弟弟。” 谢知萱按照顾凌的身量标记好了之后,又开始改着衣裳。 顾凌将糕点递到了谢知萱跟前道:“赶紧趁着热乎吃。” 谢知萱用手接过咬了一口道:“谢谢,天色已黑,你该回去了。” 顾凌坐在谢知萱对面道:“在萧芜院之中我便不会失眠,我明日一早就要陪着太子去皇陵,夜里可不能再睡不好了,你就容我再在萧芜院之中睡上一夜,到时候我让我师傅柳万山收鸣弟为徒儿。” 谢知萱道:“柳先生不是说过你是他的关门小弟子吗?” 顾凌道:“若是柳先生不愿意收鸣弟为徒,那也可以在柳先生教我念书时,让鸣弟随我旁听。” “还有书院之中有着数千本顾家祖上留传下来的古籍孤本,一般柳先生是不给旁人借阅的,但我也可让借阅出来让鸣弟一阅。” 谢知萱虽在内宅也知晓万柳书院之中藏书对于读书的学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弟弟也在信中表达过对于万柳书院那些古籍孤本的向往。 顾凌见谢知萱有所松动,径直去了里面的床榻上边躺着,闻着谢知萱床榻上的香味,他几乎又是倒头即睡。 春兰见状,小声问着谢知萱道:“姑娘,这……” 谢知萱道:“你们多守着些院子,不要让人进来。” 不过她这院子除了顾渚上门来找麻烦,平常也无人会不打招呼前来。 这院落又是在侯府最为偏僻之处,顾凌前来其实也无人知晓。 望着顾凌已睡着的轻呼声,谢知萱想着顾凌来萧芜院之中,好像真的是为了能治失眠,睡得熟些…… 谢知萱道:“你们都下去吧。” 春兰福身应是。 丫鬟都出门后,谢知萱点燃了油灯,继续绣着衣裳,她握着一块荷花酥吃着,这荷花酥是江南的糕点,也是她在永兴城老家三年里最爱吃的糕点。 顾凌竟是这般巧合,买到了她最喜欢的糕点。 望着内屋床榻上的男子身影,谢知萱又生出了新婚一般的错觉。 夫婿带着她最爱吃的糕点回来,她在内宅绣着衣裳,夫君在房中小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谢知萱连摇了摇头,自个儿怎可有这般想法? 谢知萱轻拍了自个儿发红的侧脸,告诫着自个儿清醒点,睡在她床榻之上的是她的侄儿。 顾凌少年不懂事,口口声声说能娶自己,但谢知萱知晓他们之间乃是有着天堑,比之顾渚更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谢知萱绣着衣裳,渐渐犯了困她便歇在了桌子上。 等谢知萱醒来时,她已是睡在了床榻上,而床上已经没了顾凌的身影。 谢知萱皱眉,她竟然也睡得这般熟…… -- 三月初一。 一大早,谢知萱就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春日里轻薄衫裙,端的是美艳无双。 因为要去庙中上香,寿宁郡主免了她们的请安。 在门外等着的顾芷雯见着谢知萱前来,轻笑道:“五婶,你就该这么好好打扮的,我若是男儿,今日可顾不得你是我五婶,我都要娶你为妻了!” 谢知萱也是一阵轻笑,握住了顾芷雯的手道:“你今日也很是漂亮。” 顾芷雯脸色微羞道,“我可比不得五婶婶好看,哥哥,五叔,你们说是不是?” 顾芷雯回头看向了骑在马上的顾凌。 骑在马上的顾凌眼神都没往谢知萱上放着,只皱眉道:“不是要去求菩萨吗?还磨磨蹭蹭做什么?” 谢知萱也抬眸看向了骑在大马上的顾凌。 自从两日前他又留宿了一夜后,昨夜里顾凌并没有来萧芜院。 谢知萱还是头一次见到态度就这般冷然的顾凌,心想果真是年少,心思不定…… 谢知萱又看到了一阵讶异的目光,是顾凌身边顾渚传来的目光,顾渚盯着她的脸,让谢知萱觉得打心底里生出嫌恶来,便微皱眉,不再去看。 顾芷雯道:“哥哥,你对我态度差些也就罢了,这是五婶婶,你怎可对长辈也如此不敬?而且你见到五婶婶,怎可不下马行礼呢?” 谢知萱轻笑着握住了顾芷雯的手道:“不必行礼了,上马车吧。” 谢知萱上马车之时,见着顾凌回头苦大仇深委屈幽怨地瞪了一眼自个儿。 谢知萱很不明白自个儿是哪里惹着这位世子不虞了。 等到卫氏上了马车之后,便往青龙寺庙而去。 马车上,顾芷雯对着卫氏道:“娘亲,今日哥哥这是怎么了?那张脸冷得跟冰窖里的寒冰似的。” 卫氏道:“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昨日告诉他让他今日陪着我们去寺庙里,他就跟吃了千年寒冰一样冷着脸。” 第二十三章 求子 青龙庙在长安城外,这座寺庙已有百年多的历史,以求子灵验而闻名。 马车停下后,谢知萱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外边的寺庙,因着初一的原由青龙庙之中的香火很旺。 不过因着她们的到来,普通香客都被拦在庙门外。 青龙庙方丈过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卫氏也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今日我前来是我在南疆征战的夫婿,祈求他能够早日平安凯旋,还有我这五弟妹来求求子嗣。” 方丈大师笑着道:“侯爷定能平安凯旋,这位五夫人乃是福相,必定能够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谢知萱听着方丈大师此言,自嘲般笑了笑。 她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即便顾芷柔和刚出生未曾取名的庶子不愿意认她这个嫡母,可算起来自个儿的的确确也是她们的母亲。 至于亲生儿女,谢知萱想,她此生大概是不会再有了的。 她虽说不想合离,那也是弟弟妹妹前程要仰仗侯府,还有顾渚磋磨自己七年,她并不想要将五夫人这个位置轻易让出,让顾渚如愿。 但如若要和顾渚生儿育女,她打心底里觉得厌恶。 真有一日,顾渚倘若是顶着骂名把自个儿给休了,谢知萱也不想再嫁人了…… 她自个儿已经二十二岁了,这辈子想要儿女双全,子孙满堂怕是不能够了。 顾芷雯望着谢知萱的笑意:“五婶婶,方丈都说了你的面相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说不得我明年真能再得一个弟弟妹妹。” 谢知萱听着顾芷雯此言,也只能一笑。 随在她们三人身后的顾渚听到顾芷雯的淡笑声,控制不住地往谢知萱那边瞧了一眼。 这几年来虽为夫妻,可是见得次数并不大多。 顾渚因为谢知萱的出身低微很少愿意见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谢知萱也都是穿的老气横秋很是素净,但今日的谢知萱很不一样…… 顾渚收回了眼神。 顾凌望着谢知萱的笑意手握成拳,手背上绽着青筋。 谢知萱入了大殿内,望着跟前悲悯世人唇角像是含笑的佛祖,谢知萱跪下,虔诚的许愿。 谢知萱阖上眼眸,在心中暗自道:“佛祖在上,信女谢知萱祈求佛祖保佑阖家平安,母亲无病无灾,求弟弟早日高中有个功名,妹妹得嫁良缘。” 顾凌站在边上,见着谢知萱这般虔诚跪拜求子,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卫氏也跪下道:“求佛祖庇佑我家侯爷平安归来,保佑顾家能够早日再添丁,保佑我儿早日娶一个世子夫人。” 卫氏磕首后,由着丫鬟扶起来道:“五弟妹,今日方丈大师有一场法会,你可要随我一起?” 谢知萱正要应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顾芷雯开口道:“娘,我想要去寺庙后山逛逛,这会儿正是庙中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让五婶陪着我一起去吧。” 卫氏轻笑道:“你们去吧,凌儿,你好生看管着你妹妹。” 顾凌怒视着谢知萱的目光收回,“好。” 顾渚正想着要不随他们一起去时,就见着身边的小厮来报,“五爷,三小姐她说身子不舒服。” 顾渚听闻顾芷柔身体不适,也顾不得抛下谢知萱在庙中会不会被寿宁郡主责骂,连忙匆匆往侯府赶回去。 顾芷雯见着顾渚离开,道:“五婶婶,你以后就该多穿的鲜艳些,今日方才五叔看你都看了好几眼,您想要儿女双全必定是迟早的事。” 谢知萱闻言依旧是轻笑。 到了后山,谢知萱远远看到了已有好几位千金所在。 顾芷雯轻笑道:“是欣然姐姐。” 顾凌见着远处桃花林处都是些姑娘家,便对着顾芷雯道:“全是千金我过去不妥,我便先去厢房休息,你要回去了来找我。” 顾芷雯应道:“好。” 顾凌对谢知萱道:“都是些未婚的小姑娘,你去也不妥,不如陪我去厢房之中下棋消磨时间。” 谢知萱想都是些未婚的姑娘家,她一个已成亲七年的长辈过去却是不妥,但是和夫君的侄儿单独去厢房之中下棋难道就妥当了? 顾芷雯虽平日里喜欢谢知萱,这会儿见到好友也已是顾不得谢知萱了,小女儿家的心思也不好在长辈跟前说明。 “五婶婶,你就与我哥哥去下棋吧,娘亲法会多少要一个时辰,等会我来寻你们。” 顾芷雯说罢后,就往那些千金那边去了。 谢知萱对着顾凌道:“你去厢房里吧,我去寻大嫂,与她一起参加法会。” 顾凌闻言,便握住了谢知萱的手腕,拉着她的手往厢房里而去。 进了厢房之中,顾凌就阖上了门,将谢知萱抵在了门框上。 顾凌一双眼眸之中满含着怒火还隐隐带着些晶莹,“谢知萱,你竟然还要给我五叔生儿育女?竟然特意来青龙庙之中求子?那我算什么?” 谢知萱总算是知晓顾凌今日一早闹什么脾气了。 谢知萱无奈一笑:“我并非是求子,我与你五叔从未同房过,何谈求子?” 顾凌:“所以,你求得是我们的子嗣?” 谢知萱:“……” 顾凌眼眸之中怒火化为笑意:“离我们成亲还需些时日,南疆那边的战火倒是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了,得等我爹爹回来才能办婚礼,求子是早了些,不过早些求子也好……” 谢知萱:“我没有求子。” 顾凌道:“你方才不是跪拜的很是虔诚?” 谢知萱道:“我求得是弟弟妹妹的前途和姻缘罢了。” 顾凌微松一口气,不是求得她与顾渚的子嗣就好。 谢知萱看着与自个儿近在咫尺的顾凌道:“佛门圣地,世子还请注意些。” 顾凌轻笑了一声,放开了谢知萱道:“你会下棋吗?” 谢知萱道:“会一些,但是好久没下了。” 顾凌从一旁拿过棋盘道:“我们来下一局,我让你五个子,若是你输了,你得答应我可以让我夜夜留宿萧芜院……” 第二十四章 想让你早日和离 谢知萱望向了顾凌的眼神,少年的眼神热忱又带着期盼。 谢知萱过去执着黑子,她并没有给顾渚守身的念头,到底顾渚对不起她在先。 已是失身过一回,且顾凌的样貌也不俗……若是顾凌执意留宿萧芜院,吃亏总归并不是自己。 顾凌见谢知萱没有拒绝,眼眸含笑,见谢知萱下了棋子之后,他也连跟上。 谢知萱的确很久没有下棋了,上回下棋还是在永兴城的时候,跟着二婶家中的表哥下过几回,她的棋艺并不精湛。 谢知萱明知这棋局也是自己必输无疑,但是她看向顾凌,听说顾凌十三岁那年和东瀛国手下棋,赢了东瀛国棋手。 顾凌的棋风凌厉,不过一刻多钟就将谢知萱杀得片甲不留。 谢知萱望着棋局直蹙眉,她虽对下棋并不是很精通,但这么快输给一个小自个儿五岁的少年,她多少也有些懊恼,顾凌是真的一点都不让着。 顾凌看着棋盘,轻笑着望向了谢知萱,“阿萱,我好像赢了。” 谢知萱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她的黑棋的确是已经大势所去,再下下去也是绝赢不了了的。 谢知萱起身道:“是,你赢了,我还是去寻大嫂吧。” 这里到底不是萧芜院,厢房之中还不知谁会入内,她们婶婶与侄儿共处一室的确不妥。 顾凌听着谢知萱对娘亲的称呼,略皱眉头,不过他已经得了谢知萱去萧芜院的应许,这些细枝末节也就不提了。 等他给谢知萱的妹妹找到好的婚事后,她也定会和离了,到时候她也不会再叫大嫂了。 顾凌道:“法会已开后,是不让人进去了的。” 谢知萱道:“但是你我在厢房独处实在不妥。” 顾凌道:“我见着你萧芜院之中种着不少草药,这后山也有和尚种着药草,你要不要去看看?挑些你想要的回府中去种。” 谢知萱应道:“好。” -- 桃花林之中。 顾芷雯与跟前的袁欣然握着手,“欣然姐姐。” 袁欣然轻笑着道:“芷雯,刚才我看见你大哥是不是也在?” 顾芷雯一笑道:“是,不过他见着桃花林这边都是姑娘,他一个男子不好过来,就与我五婶婶去下棋了。” 袁欣然道:“五婶婶?是永嘉侯府的五夫人吗?谢氏药坊的千金?” 顾芷雯轻笑道:“是她,她今日是来庙中求子的。” 袁欣然听到求子二字,叹气道:“五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嫁进侯府七年,未曾有身孕,这夫君也不喜她,还未有子嗣傍身,在婆家的日子艰难地很,咱们这些做女子的,出嫁之后……唉!” 袁欣然说罢后,又是浓浓地叹了一口气。 顾芷雯道:“所以找夫君得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不能是像我五叔这样瞎了眼的男人,五婶婶这么好看,我五叔也不知珍惜,我只恨我是女儿身,我若是男儿身,我必定去娶我婶婶。” 袁欣然淡笑道:“你就算是男儿身你也取不得,她是你五婶婶,又是二婚的商户之女,你若是想要娶她,能过的了顾家长辈吗?” 顾芷雯道:“也是。” 袁欣然牵着顾芷雯的手往后山下边而去,远远见到一个嘴里叼着草的少年郎,袁欣然淡笑道:“去吧,我哥可是等你许久了。” 顾芷雯红着脸看着山间草地上的少年郎。 正要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顾凌与谢知萱的身影,吓得连连拉着袁欣然躲在了大树后边。 “大哥不是去和五婶婶下棋了吗?怎么来了此处?” 袁欣然在大树后边,望着不远处的顾凌和谢知萱,“五夫人当真是美艳无双,以往怎么从未听过五夫人长得如此漂亮,她站在顾世子边上,竟也不显得逊色。” 顾凌长得好看,让不少长安美人都自惭形秽。 五夫人年纪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了,可模样确实是一点都不俗。 顾芷雯道:“往日里五婶婶穿得素净也不打扮难免有些老气横秋,这一打扮自然是很好看的。” 袁欣然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看起来顾世子与五婶婶的关系极好。” 顾芷雯倒是觉得没有哪里不妥:“我与五婶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我五叔在五婶婶跟前不做人,我和哥哥自然要善待五婶婶,让五婶婶在婆家的日子也并不这么难捱。” 谢知萱来看药草,路过此处后山草地。 顾凌远远望见了袁峰,前去打着招呼:“袁峰。” 袁峰见到了顾凌,嘴里叼着的一根草落在了地上,眼里划过一丝心虚,“顾,顾世子。” 袁峰望向了顾凌边上的妇人道:“这位夫人是?” 谢知萱轻笑道:“我是永嘉侯府的五夫人,顾世子的五婶。” 顾凌闻言直皱眉。 袁峰连声拱手,“五婶婶好。” 顾凌眉头紧皱地越发厉害,“你叫哪门子的五婶婶?” 袁峰也知自个儿称谓不对,“五,五夫人好。” 顾凌上下打量了一眼袁峰,出声问道:“你可有定下亲事?” 袁峰听得顾凌突然这般发问,也有些微愣,“世子何以这么问?” 顾凌道:“你只说你有没有定下亲事?” 袁峰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未。” 顾凌望向了谢知萱,谢知萱也知晓顾凌的意思,他想让袁峰做她的妹夫。 袁峰爹爹是威武大将军,也是顾侯爷麾下的将领。 袁家上下要仰仗顾侯府,若妹妹嫁给袁峰,只要自己在侯府一日倒也不怕妹妹日子难过。 但谢知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望向不远处那大树旁露出来的顾芷雯的衣角,她脑海里响起了庶女说过顾芷雯与心爱的袁小将军被棒打鸳鸯。 姓袁的小将军,想来就是这位袁峰了。 顾凌见谢知萱摇头,他有些不解,随着谢知萱往药园中走去。 见着离袁峰远了,四下无人顾凌问道:“卫瞻你说齐大非偶护不住,为何这袁峰做你妹夫也是不行?” 谢知萱道:“你日后会知晓缘由的,给我妹妹寻亲事倒也并不这么着急,人生大事需多考量,我不能让妹妹重蹈我覆辙,妹妹的婚事倒也没有这般焦急。” 顾凌:“可是我急,我想让你早日和离。” 第二十五章 脏了顾家门楣 顾凌道:“我不想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 谢知萱沉声:“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自己已经颇受其害,给我妹妹挑选婚事自当慎重,免得她走了我的老路。” 顾凌道:“你明知深受其害,得趁早和离才是。” 谢知萱不再理会顾凌,到了药园子里边,的确是看到了不少的药草。 找了两株她院落里就没有的药草,得了和尚的允许,便用着小铁铲挖着药草。 “我来吧,姑娘。”春兰在一旁道。 谢知萱便将铁铲交给了春兰,这七年在院中养养药草,是她在顾家难捱的生活唯一的慰藉了。 挖了药草之后,谢知萱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回去了庙里后山厢房处。 “哥哥,五婶婶。” 厢房门口,顾芷雯看到春兰手里拿着的植物道:“这是什么?这花开得好香。” 谢知萱道:“忍冬,又名金银花,这花有清热解暑之功效,夏日里泡着喝,便能得清凉解暑。” 顾芷雯道:“原来这就是金银花。” “世子,五夫人。” 顾芷雯边上的袁欣然福身行礼。 谢知萱不认识眼前这位姑娘。 顾芷雯道:“五婶婶,她是袁将军家中的千金。” 谢知萱轻笑:“袁小姐。” 几人回去了庙中,法会已结束,正是用斋饭的时候。 不同于旁的香客都只能在膳厅里用斋饭,方丈特意给他们侯府安排了一个厢房。 厢房内,满满一桌子的素菜,其中不乏一些用黄豆做成鸡和肉的样子。 卫氏用着公筷给谢知萱夹了一筷蜜藕道:“这青龙庙之中的蜜藕最为好吃,你尝尝。” 谢知萱道:“谢谢大嫂。” 顾芷雯道:“娘,我也要吃。” 卫氏笑着给顾芷雯夹了一筷子蜜藕,“少不了你的。” 卫氏也给顾凌夹了一筷子蜜藕,道:“听闻今日后山来踏青的姑娘有许多,刚才你陪着你妹妹去后山,可有相中的姑娘?” 顾凌皱眉道:“后山都是姑娘家,男女有别,孩儿又怎好前去?” 卫氏道:“寺庙后院踏青大庭广众之下算什么男女有别?宫中都办春日宴想要你们未婚儿女相看,这满后山的小姑娘你不去看,你做什么去了?” 顾凌:“我又不是什么纨绔流氓,专找那些小姑娘去看,我若真巴巴地去看小姑娘,那才是丢了侯府脸面,何况我已经与你说过,我有心仪的姑娘了。” 卫氏道:“那你那心仪的姑娘和离了吗?” 顾凌摇头,“还未,快了。” 卫氏气得顿时脸色都红了。 谢知萱只在一旁默默地吃饭,看到一双筷子夹了素鸡过来,谢知萱皱眉看向了顾凌。 顾凌给谢知萱夹了一筷子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忙给卫氏夹了一筷子,“娘,这素鸡好吃。” 卫氏道:“难得你还知晓给我与你五婶婶夹菜,没有忤逆不孝到极致。” 谢知萱顺着卫氏的话道:“大嫂,凌儿是孝顺的。” 顾凌握着筷子的手发紧。 谢知萱看着饭碗之中的素鸡,轻尝了一小口,的确是挺好吃的。 斋饭后,谢知萱与卫氏去找方丈告辞。 谢知萱看着跟前穿着红色袈裟的方丈,双手合十道:“方丈大师,我想请一个平安符,最近感觉身边有些邪祟。” 能听到顾芷柔的声音,谢知萱可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方才在后山见到了袁峰,顾芷雯又躲在大树后边,那她先前听到的顾芷雯与相爱的袁小将军乃是真的。 卫氏道:“对了,我也得给凌儿求一个平安符,他怕是也被鬼缠身了,竟是喜欢个二婚姑娘。” 谢知萱听着卫氏之言只是轻笑。 方丈淡笑道:“这平安符是道观之物,庙中并未有平安符,这两串佛珠乃是朱砂所制,邪祟不得近身,赠给两位施主。” 方丈拿出来了两串佛珠,分别给了谢知萱与卫氏。 谢知萱接过佛珠道:“多谢方丈大师。” 到了庙门外,卫氏便将朱砂佛珠给了顾凌。 顾凌看着佛珠道:“娘,我平日里又不吃斋念佛的,你给我佛珠作甚?” 卫氏道:“这佛珠乃是可保你平安的,你五婶婶也有一条已经戴在手腕上了,你也可佩戴在手腕上,驱除邪秽。” 顾凌看向了谢知萱的手腕处,的确是将佛珠缠成了三圈戴着,她的手腕细,佛珠缠成三圈戴着都有些松松垮垮的。 顾凌也将佛珠缠成三圈戴在他的手上,倒是刚刚合适,不大不小。 -- 谢知萱回到了萧芜院之中,便将从寺庙之中挖来的药草种在院子里空余的地方。 正在挖土种着时,谢知萱便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 “陈姨娘,你怎可擅自闯入萧芜院?” 谢知萱将金银花种下后,往院门口走去,青橘和夏莲两人正拦着陈碧玉,不过陈碧玉带来不少丫鬟婆子前来,两个小丫鬟根本就拦不住陈碧玉前来。 谢知萱望着抱着顾芷柔的陈碧玉,皱眉道:“陈姨娘今日怎么得空来给我请安了?” 【什么东西敢让我娘亲请安,恶毒女配好恶心!】 谢知萱抬起眼眸,看向了陈碧玉怀中的小庶女,抛除与她父母的恩怨来说,小庶女长得是好看的。 顾渚的容貌虽比不上顾凌,但也算是公认的美男子。 当年顾渚去永兴城求娶自个儿时,永兴城人人都说永嘉侯府的五公子长得堪称潘安再世,觉得谢知萱好福气…… 三岁的小女孩,长得也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只是她暗地里所说的话,和她这张可爱有趣的脸,实在是差异太大。 陈碧玉放下了怀中的顾芷柔道:“谢知萱,你哪里来的胆子敢让堂堂国公府嫡女给你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请安?” 谢知萱缓缓道:“我是五房的夫人,而你只是五房的妾。” 陈碧玉气恼的扬手要往谢知萱脸上打着。 谢知萱伸手握住了陈碧玉的手腕,她挨顾渚一巴掌,是因为躲闪不急,但不至于她还会挨第二个巴掌。 陈碧玉从谢知萱的手中挣脱了自己的手:“谢知萱,你好大的胆子,你别以为你在侯府里有寿宁郡主护着你,就可以如此不将我安国公府放在眼里!” “谢知萱,我警告过你的,为母则刚,我为了我的孩子能做出所有事情来。” 陈碧玉高傲一笑:“你弟弟妹妹要来长安了吧?你最好乖乖的赶紧自请休书,否则你那弟弟妹妹,会因为你的蠢笨虚荣贪慕侯府五夫人之位付出该有的代价。” “你今日还竟敢勾引五爷,带着五爷去庙中求子?你做梦!你这卑贱的身份,能配得上走卒贩夫已是你的福气。” “五爷才不会碰你半点!脏了顾家的门楣。” 小顾芷柔脸上笑着:【说得好,娘亲好霸气!小三趁早滚蛋!】 第二十六章 五爷,我家姑娘已经歇下了 谢知萱闻言紧皱着眉头,陈碧玉竟将主意打到了弟弟妹妹身上来…… 谢知萱在侯府之中有寿宁郡主护着,陈碧玉和顾渚一般不敢对她动手。但弟弟妹妹在侯府外边,要是被安国公府欺辱,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陈碧玉看着谢知萱皱眉的模样,冷声道:“打扮得这般妖艳贱货的模样,不愧就是商户之女,一点都不知何为端庄,就凭你也配做侯府五夫人。” 谢知萱道:“不管我配不配,如今我就是永嘉侯府的五夫人,是你儿子女儿的嫡母!” “陈姨娘,你若是胆敢动我弟弟妹妹一分,我便服下毒药,你的一双儿女都要给我披麻戴孝,叫我母亲,日后顾侯府族谱之上,我永远都是顾渚正妻,你的儿孙也只会记在我的名下,百年后你的儿孙祭祖,也只会拜祭于我!” 谢知萱恨自己的无能懦弱,她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如此。 不过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就不信陈碧玉当真会甘心一双儿女为自己披麻戴孝祭拜自己。 陈碧玉闻言气恼至极,“你也配让我儿女祭拜?” 谢知萱道:“满月宴上,你故意陷害于我,我尚且忍了,但你若真敢动我弟弟妹妹一根汗毛试试?” “我不怕死,左右我死后也可入顾家祖坟,还有你的儿孙每逢清明为我扫墓上坟祭拜我。就算是你被抬为妻,你也是续弦,到时候也只能在我与顾渚的合葬坟墓的边上。” 陈碧玉气得脸色铁青。 顾芷柔小手摸上了陈碧玉的手指头,“娘亲!不哭。” 陈碧玉抱起顾芷柔,眼中满是泪水,“芷柔,娘的乖宝宝。” 谢知萱道:“陈姨娘,芷柔乃是侯府小姐,芷柔年幼不懂事叫你娘亲,你怎得也敢答应呢?” 陈碧玉皱眉搂紧着顾芷柔,满怀恨意地看了一眼谢知萱,抱着顾芷柔离开了萧芜院。 陈碧玉回了自个儿的院落之中,再也控制不住自个儿的委屈,大哭出了声。 顾芷柔连连跑去找了顾渚。 顾渚来时,便见到心爱的姑娘不顾及她往日里公府千金的仪态,靠在门前大哭,“碧玉……” “呜呜呜。”陈碧玉哭得分外伤心。 顾渚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芷柔抬眸道:“爹爹,坏女人欺负娘亲。” 陈碧玉扑入了顾渚的怀中,满是委屈地道:“夫君,我堂堂安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嫁给你为妾,却还要被一个商户女给欺辱,明明你我乃是相爱,是谢知萱她靠着郡主抢走了你,她今日还想妄图让我儿孙日后祭拜于她。” “夫君,你如今就休了谢知萱好不好?” 顾渚望着怀中可怜的爱人,轻叹气道:“我没法休她,即便是我宁愿承担整个长安城骂我忘恩负义写下休书,我娘我大哥也不会答应的,只有让谢知萱自己求休书才行。” 陈碧玉道:“她怎会愿意求休书呢?” 顾渚道:“娘亲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等娘走后,侯府里就无人护着谢知萱了,到时候我便可以休了她!再忍忍,忍忍,等到娘走了,我便立马休了谢知萱。” 陈碧玉满是委屈地哭着。 -- 天色渐暗,三月里的天已经是暗得越来越迟。 谢知萱沐浴之后,由着春兰帮她擦拭着如瀑的长发。 “世子。” 谢知萱听到桃红的声音,回首一看是入内的顾凌。 顾凌见着谢知萱只穿着一身粉色中衣散着长发的一幕,顿时间便血气翻涌。 谢知萱望向入内的顾凌起身道:“世子,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顾凌见着谢知萱欲要对他跪下,皱眉连去扶住了谢知萱,“有什么事直说就是,跪什么?” 谢知萱道:“今日陈姨娘来了我院中,她拿我弟弟妹妹来威胁于我,说若是我不愿自请下堂休书,她便要对我弟弟妹妹动手,我实在是心有不安,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也不过就只有四个陪嫁丫鬟,她们也护不住我弟弟妹妹。” “我想请世子帮我找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婆子去我弟弟妹妹身边。” 顾凌道:“我让我的侍卫去护住你弟弟,至于婆子,我们永嘉侯府里面也有不少以前随军的女眷,她们可是在战场上待过的,去保护你妹妹你也不用担忧。” “多谢世子。” 顾凌望着谢知萱中衣下边的一大片白皙,呼吸一紧,“这会儿叫我世子,不叫我凌儿了?” 谢知萱抬眸望着顾凌。 顾凌便低下头咬住了谢知萱的唇,谢知萱只觉得吃痛也不吭声。 安国公府到底是勋贵世家,弟弟妹妹在外,得仰仗着顾凌才是。 顾凌好一会儿才松开了谢知萱,“以后不许叫我凌儿!” 谢知萱低头道:“在大嫂与婆母跟前,不叫你凌儿叫你世子难免也生疏了些。” 顾凌道:“你可以叫我凌郎,左右不能是凌儿。” 谢知萱轻笑道:“我日后尽量不叫你就是了,我弟弟妹妹在府外的安危就托付给世子了。” 顾凌道:“嗯。我会派我的人护住你弟弟妹妹的。” “多谢。” 顾凌闻着谢知萱刚洗过的长发上的香味,小声道:“光是多谢二字,就没有别的谢礼?” 谢知萱想了想,起身去了一旁的放着针线的箩筐之中找来了一个香囊,“这香囊里边放有药草,可是凝神定心,你不是常说睡不好吗?这香囊能让你安眠。” 顾凌望着烛光下的谢知萱,“你明知我睡不好的原由可不是香囊,而是……” 说着,顾凌便又将谢知萱揽在了怀中,将她打横抱起,往着内屋里而去。 内屋昏暗,只有床头点燃着一盏小油灯。 谢知萱心跳如鼓地望着跟前的顾凌,上一回乃是中了药,而今日乃是清清醒醒…… 床帐落下的时候,谢知萱都发觉能听到她自个儿的心跳声。 顾凌低下身子,低头亲了亲谢知萱的额头,又亲了侧脸,吻住了红唇之后,顾凌手便解开了谢知萱中衣上边打着的结。 谢知萱紧张地只能用手握紧着床褥。 门口传来了一阵青橘的声音,“姑娘,五爷来了!” 顾凌听闻门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动作…… 谢知萱讶异于顾凌的大胆,推了一把顾凌道:“别……” 紧接着,门口便传来了桃红紧张无比的声音,“五爷,我家姑娘已经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