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诡道，从仙眷开始进化》 第一章 午夜凶象 平行时空异世界。 滨海大都会，江月城。 一所高层公寓的主卧内，大学生柳玄躺在床上，双手微微颤抖。 他皮肤沁出的冷汗浸湿了真丝睡袍。 ……又来了。 卧室的门没有关，可以听到从客厅传来的声音。 嘀嗒…… 嘀嗒…… 每天到了午夜十二点，都会有这种声音。 神经紧绷，柳玄从床上起身。 昏黄暖光里，视线扫到巨大落地窗外，都市天际线在一片朦胧灯火中。 慢慢走到门口，轻推开门，目光紧张。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宽大客厅内，名贵黄花梨书柜旁边的地面上，出现一滩灰黑色小水洼。 天花板上渗出暗红液体，一点一点落入水洼，滴答声就来自那里。 柳玄呼吸有点急促。 每次都是这同样的幻觉。 水洼，血滴，午夜。 真实感在一次次不断加深。 柳玄喉头滚动。 今夜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十个夜晚。 一开始他觉得这里，和前生蓝星没什么不同。 科技水平、文化体系、风俗传统等等，都差不多。 但生活几天后，他便注意到了不对劲。 在高楼大厦间飞檐走壁的模糊身影，天空中在傍晚偶尔浮现的巨大幻影，电视上各种神秘离奇案件的新闻…… 接着，就是自己家中出现的午夜幻象。 他感到诡怪缠身的可怕压迫。 眼前，水洼表面开始咕嘟咕嘟冒出气泡。 一只毛绒绒的粗长胳膊从中伸了出来，手部如同野兽的爪子。 然后生满黑硬毛发的头颅浮出，像是畸变了的人，一对猩红眼睛闪着狰狞光芒。 这半兽怪物从水洼里爬出，站立起来头都要顶到天花板，静静地瞧着柳玄。 他轻轻呼出口气。 之前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幻象就很快会消失。 可是，突然眼中瞳孔一缩。 ……？ 怪物竟然继续向自己爬来！ 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不同情况。 怪物口中发出低沉的呼噜声，爬到了柳玄跟前。 他死死盯着那对血红的眼瞳。 怪物应该是非常不喜欢他的眼神，发出的声音愈加凶狠。 柳玄压着心里的紧张，仍旧瞪着它。 怪物突然暴起，张牙舞爪咆哮，他瞬时感到深深的寒意，皮肤一阵战栗。 正要后退，面前这覆着灰黑毛发的躯体开始破碎，化成一片飞散的颗粒。 随后，地板上的水洼和天花板上的血滴也消失了。 客厅里恢复平静。 柳玄松开握紧的拳头，手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右胳膊感觉冰凉刺痛。 小臂上面出现一道浅浅的痕印，像被挠了一样，盖着一层薄霜。 这…… 显然，怪物在逐渐进入现实，并对自己抱着致命的恶意。 柳玄咬了咬牙。 可能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要赶快有应对的准备。 他回到卧室打开电脑，登录特殊的浏览软件。 柳玄十几天前确定这个世界有超自然的怪异存在后，便开始搜索调查。 关于神秘诡怪的可靠信息不好找也不便宜，不过他有原主继承自父母的可观家产。 原主父母拥有多家餐厅、酒吧，一年多前在一起离奇车祸中离世。 就在昨天，他找到了一个名为“民俗怪谭事务”的平台，花大价钱成为了会员。 使用者可以在这上面寻求帮助，也可以向他人提供帮助，是一个以用户之间交易为主的平台。 进入会员界面，打开收件箱里的一封消息。 “……关于你遇到的怪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有空的话，请过来谈谈。地址江月市武东区……联系号码是……” 发信人的名字是“鲍先生”。 本来还有点犹豫，但是经过今夜幻象的变化后，柳玄下定了决心。 ………… 第二天一早，柳玄快步走出大楼。 昨晚鲍先生回复很快，约好就在今天上午见面。 空气一片雾蒙蒙的，看不到早晨的阳光。 背后，自己寓所所在的大厦，于雾气缭绕之中高耸，仿佛一座虚幻的黑色巨塔。 与其它高层建筑物连绵在一起，形成压抑的巨大钢筋水泥丛林。 很快网约车到了。 行驶在高速上，司机大叔开口和柳玄搭话， “小哥，国贸那边出的事，听说了吗？” “什么？呃…..没有。” 柳玄从窗外收回视线。 “据传闻说，一个男的在商场里发疯，出了好几条人命。那男的很可怕……说是变形了。” “变形？” “嗯，像故事里说的那种……什么来着……对，像人狼。” 柳玄心里一跳，“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怪事越来越多了……” 大叔点燃了一支烟，低声嘀咕着。 ……………… 将近一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武东区近郊的一处别墅区。 江月市是复杂的国际都会，基本什么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柳玄约的这位鲍先生，看起来相当富有。 他别墅这一带雾气也挺重，景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通报姓名后门禁打开，柳玄轻步踏入院子。 修整得十分漂亮的草坪和花园，高高的景观树墙，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雕塑。 走在鹅卵石小径上，他眼前突然花了一下。 ……咦？ 视线里，虚空处，开始出现几道细细的血色线条。 线条自动延伸、连接，形成一个雕有古朴兽形花纹的横栏。 里面有五个格子。 【装备栏】 【目前最高可装备2级物品】 柳玄震惊之下怔了怔。 随即嘴角翘起。 原来真有穿越带来的神通…… 他兴奋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瞳仁中有了一道如有形质的幽光。 眼睛转动间，幽光落到了小径旁草丛中一块石头上。 【普通石头】：1级物品。 【属性】：可以增加拳头的硬度。 柳玄呆了一下，心中大奇。 ……这样一块石头也可以装备？ 他弯腰伸手握住了它。 只见手周围的空间迅速地、微微地扭曲了一下，石头就消失不见了。 脑海的五格装备栏里，第一格中出现了一块石头的图标。 ……装备上了。 柳玄双手握了握拳，感觉肌肉和骨骼有种异常坚硬的感觉。 瞧了瞧地上，草里面有另一块石头，他一拳捣了上去。 啪！ 手没有痛感，那块石头出现了裂痕。 啊哈。 他在意念里【解除装备】，手周围空气又扭曲一下，装备格子里的石头就回到了手掌里。 柳玄心中的焦虑顿时缓解不少。 起码有可以让自己依靠的自身能力了。 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看出拳头的异样，他把石头放回草丛，向别墅屋门走去。 第二章 进入里世界 别墅女佣在门口迎接柳玄。 她面带微笑在前面领路，带着他来到会客室，屋内的装潢精致典雅。 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韵细腻优美，其中的景象意境如真似幻。 他正看着，鲍先生进来了。 笔挺西装，身材高大，头发半白。 他请柳玄在书桌旁的沙发坐下，女佣过来给他们倒上了茶。 寒暄过后，鲍先生打量几下柳玄，笑着说，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年轻。” 柳玄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隐约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像是野兽出于某种目的，在压抑着自身内在的什么东西。 “……鲍先生，我遇到的怪物幻象是什么？” 他笑容平静看着柳玄。 “根据你的描述，那就是来自里世界的生物。” “里世界？” 鲍先生低头啜饮一口茶水， “是和我们所处的表世界相对应的另一面，谜一样的迷幻空间，同时又和现实密切相联。” 柳玄想了想后问， “类似鬼神仙怪的领域？” “那是民间的简单想像，实际要复杂得多，不过你也可以大概这么理解。” 里世界…… 柳玄依稀想起前生看到过的，与这种空间相似的故事。 比如寂静岭。 鲍先生歪了一下头，接着说道，“你现在处境相当凶险。” 柳玄眼皮轻跳。 “那该怎么办？” 鲍先生双手十指交叉，凝视着他。 “在怪谭事务提供帮助的会员，有的是为了钱，而有的是为了获得更多对于里世界的了解。” 柳玄微怔，又扫了眼这间奢华的房间。 “看起来，您明显是后者。” 鲍先生身体前倾了一点， “想了解里世界，自然要更多接触来自那里的事物，甚至还要进入里面。我呢，就是通过帮助和里世界产生关联的人，得到需要的信息。” “也就是说……” 柳玄眼睛转了转， “您给我解决危险的方法，作为交换，我把进入里世界看到的、遇到的事物告诉你？” 鲍先生点点头，“如果能带回东西来就更好了。” 沉默一下后柳玄问， “你自己没进入里世界吗？” 他直视鲍先生深沉的双眼。 “当然进去过，可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我每次没法在里面待太久。” 对方语气平静， “我想知道更多别人的个人体验。” 柳玄沉吟。 自己没什么选择，装备栏目前能有多少力量还不确定。 于是痛快道，“您说吧。” 鲍先生和他轻轻握了下手， “合作愉快。我会让秘书在怪谭事务登记我们的合同协议。” 接着他拿出一个带有陈年血渍的骨铃，给到柳玄手里。 “在里世界中感到头脑开始混乱、待不下去时，就摇响它，你便会被带回现实的出入口。” 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古旧的卷轴，上面系着一根暗红色绳子。 “这个，足够对付你现在面对的怪物。” 接着他很认真地说， “进去后，离那些会引起你头晕的东西远一些。” 柳玄接过卷轴，问， “如果没能离远呢？” 鲍先生目中有寒光微微闪烁。 “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小柳你要记住，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 回到寓所，柳玄盯着鲍先生给自己的卷轴。 解开暗红绳子，将其轻轻展开。 画面之中，是四个栩栩如生的水墨画昆虫形象，每个虫子都包裹在一团烈焰中。 他眼中装备栏幽光动了。 【道火虫图】：3级物品。 【属性】：焚血道人创作的图画。装备后产生四只防护自身的火灵虫，对接近的敌人主动发起攻击。只要不死亡火灵虫会一直存在，死亡后需要48小时来重生。 3级……可现在最高能装备的物品是2级。 之前的普通石头，正常抓在手里就只是可以用来砸人、单纯的坚硬物件，而装备上后，便成了可以改变拳头血肉属性的灵物。 这应该是自己装备栏的核心能力。 目前无法装备这火虫卷轴，只能在手中使出其正常状态的力量。 鲍先生说这个足以对付眼前的致命危险，但柳玄并不能完全放心。 还要尽量最大限度地发挥装备栏。 它应该会自动辨识周围可装备的物件，比如先前鲍先生院子里的石头。 他先去厨房，把菜刀拿了出来。 装备栏并没有反应。 ……不知道它是怎么挑物品的，石头可以，这个却不行。 然后他又去了书房试试。 一进入房间，眼中幽光便亮了起来，引导他看向书柜。 耶？ 【戏曲脸谱】：2级物品。 【属性】：做工精湛的戏曲面具，装备后获得脸谱人物的一点打斗能力。副作用：面具戴久了后会出现心智问题，具体后果不明确。 柳玄从书柜中取出脸谱面具，这是原主父亲生前的收藏。 面具上画的人物脸谱是哪吒。 这个世界有和蓝星很相似的神话民俗体系。 他眉头微微一挑。 这东西上有诡异的气息。 ……原主爸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物品？ 但现在没空想太多，柳玄意念发动将面具装备上。 嗤嗤…… 一层白色物质顿时遮住他整张脸，上面无鼻无口，灵幻的笔触只勾勒出哪吒的一对眼睛。 瞬间，脑海里有了不少战斗经验和招式技巧，身体里也出现了强悍的肌肉记忆。 可是同时，精神也不正常的亢奋起来。 这应该就是副作用的开始。 他赶紧把面具解除装备。 不到必要时不用。 装备栏里还有那块强化拳头的石头，离开鲍先生院子时，柳玄又把它捡起来装备上了。 反正眼下格子都空着，干嘛不装上，能多增强一些是一些。 ………………………… 晚饭后，柳玄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运动服，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闭目养神。 静候午夜的到来。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快，接着又感觉似乎很慢。 直到11点30分。 空气中开始出现冰冷沉重的感觉，柳玄感到衣服下的皮肤一阵轻颤。 他把用来回到现实的骨铃挂在脖子上，火虫卷轴放在衣服内兜随时可以抓到的位置。 骨铃没有引发鉴定，应该也是不能装备的物品。 11点40分…… 空气中的凝沉加剧了。 柳玄看向酒柜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白皙瘦削，俊秀面庞上眼眶凹陷，看起来有种模糊病态。 11点55分…… 地板上出现如墨的黑色，一点点开始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冷静。 11点58分…… 天花板上今夜的第一滴血落下。 柳玄把哪吒脸谱装备上。 白底黑纹面具遮住脸孔，身体里顿时涌现暴力的躁动。 0点00分。 一如往常地，地面上灰暗水洼冒出气泡，黑毛怪物缓缓从里面爬出。 半人半兽的身躯，散发出浓烈血腥气息。 猩红眼瞳向柳玄注视。 他握拳起身。 ……这和先前每次又都不同。 怪物粗壮的腿碰到茶几，将其移动了一点。 它直接进入了现实！ 柳玄双腿猛地一蹬。 电光火石间动念，一下子便毫不犹豫。 恍惚之间脑中琴曲声急促昂扬，哪吒充满杀气的叱喝在心头响起。 脚下如同有无形的风火轮，躯体带着残影，几乎是瞬时冲到了怪物面前。 对方爆发嘶哑吼叫，利爪扫向柳玄的面门。 他一个侧身闪过，石头一样坚硬的拳头挥出，狠狠砸在了怪物脖颈上。 吭哧。 它呕出一口鲜血，大动脉都被柳玄打得凹了下去。 但是下一秒，怪物又挥出更快的一爪。 嘶啦一声扯烂了柳玄左臂衣袖，肌肤差点被整个切开，上面留下一道红印。 他心中的暴戾在加剧，脸谱催动出越来越强的杀戮之意。 柳玄像专业体操运动员一样闪转腾挪，速度比怪物快很多，一拳一拳凿在它身上，而对方的爪子基本碰不到自己。 可是这些拳头仿佛都打在了沙袋上，怪物一点也不吃痛，皮糙肉厚的躯体上一个个凹陷的拳印，看起来却是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柳玄内心却在迅速失控。 哪吒脸谱的副作用很剧烈，他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血红的，脑子简直要狂暴了。 ……不行，不能这样，打着打着会自己先疯了。 他向后一跃避出怪物爪子攻击的范围，喘着粗气。 准备解除面具装备，拿出鲍先生给的火虫卷轴。 就在这时，怪物忽然跪倒在了地上。 它身上的黑硬毛发开始迅速掉落，半兽体态也在发生改变。 抽搐抖动中，它身体变小呈现出更像人类的曲线，兽毛下居然露出了光滑细腻的皮肤。 那躯体曲线很快变得柔和、凹凸有致。 怪物的脸也在扭动变化，兽毛脱落肌肤变白，竟然现出了轮廓标致的眉眼。 柳玄不禁一呆。 它……是个母兽？ 不，女人？ 怪物几个呼吸间就缩成正常人的大小，已经很明显是个身段动人的女性人形。 就在柳玄有点发懵时，地板上的灰黑小水洼蓦然间沸腾起来。 一束激流从中喷出，连带着水洼化成一团灰色漩涡，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柳玄还没反应过来，便和怪物一起被吸了进去。 第三章 狼尾和红衣 昏沉中，柳玄心跳得很快。 狂暴还在脑海里冲撞，他控制住意念从装备栏中把脸谱解除下来。 立刻平静了很多。 裹挟着他的灰色涡流渐渐停息，脚下一实，踩在了地面上。 周围的视野清晰起来，柳玄握住怀中的卷轴保持十二分警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苍白的月色，以及四周黑压压的建筑物。 这些建筑物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厦，都不规则地扭曲、倾斜着。 他所站的位置，是在一座高楼下小型篮球场的正中。 头顶天空里黑云萦绕着弯月，球场周围树丛中有点着昏黄幽光的石灯笼。 眼前魔幻与现实交织，柳玄浑身都感到强烈的异样。 就像被剥离到了另一个存在中，感觉十分奇妙。 抬头望向那白色骨骼般的月光。 这便是……里世界吗。 在他旁边，怪物躺倒在地上，昏迷着。 “它”已完全变成一副光溜溜的姣好女人形体。 只是她两股间一道粗厚的灰毛，似是狼的尾巴。 她身边有一张皮子，上面满是她半兽形态时的黑硬毛发。 柳玄目中幽光浮现信息。 【兽蜕】：2级物品。 【属性】：感染血疫的人类蜕下的半兽毛皮，装备上后增加些许皮肉防御。主动使用可在短暂时间内化作兽形，大幅提升攻击敏捷和移动速度。主动技能冷却时间：2个小时。 他手触摸到兽皮上，将其装入装备栏，感觉自己的皮肤变得坚韧了。 同时还多了一项可以主动使用的技能。 接着柳玄在怪物狼女跟前蹲下。 高高举起岩石一样硬的拳头。 脑中思绪转了片刻，然后将拳放了下来。 心里有不少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和里世界产生关联？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寓所？ 他想知道答案。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砸断她一条腿吧。 目光移到白嫩的修长大腿上。 优美的雌性肌肉线条，衬着长长灰色尾巴。 甚至还多了点异样的妖媚。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不，不。 在下不是那种人。 这时狼女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脑袋轻轻转动，乌黑长发下的面容露了出来。 柳玄看到她的脸，一愣。 眼皮盖着，但能看出她的眼睛很大。 惊人美貌，简直像仙人之手雕琢出的轮廓与线条。 就在此刻，背后忽然传来娇笑声。 他打了个激灵，瞬间转过身。 篮球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巨大的石雕佛头，像是从某个整身佛像上切下来的。 佛头前坐了一个古装大红衣裙的女人，抱着琵琶。 她一双姣妩凤眼，容貌同样动人心魄的美，但和狼女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红衣女拨了一下琵琶的琴弦。 铮！ 清脆如玉珠落盘。 她对着柳玄妩媚一笑，说， “欢迎来到这里，外乡人。” 柳玄盯着她，眼角余光提防着身边的狼女。 “你是？” 红衣女又拨动一下琵琶弦。 “我想要你的半条命。” 柳玄皱起眉头。 “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先聊一聊？” 她咯咯一笑， “那看我心情喽……不过不管怎么样，一点血肉总是要先交出来。” 随即，刹那间，红衣女十指舞动，奏起一首旋律优美又急促的曲子。 球场地面上立刻出现一滩黑水。 水面起伏，从中爬出三个各有老虎那么大的畸形婴儿。 每个婴儿手里都抓着一张硕大的麻将牌。 怪婴们像青蛙一样跳着向柳玄冲来。 看着它们黑紫的嘴唇、没有眼珠的浑浊眼睛，他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他心里迅速做出判断。 即使现在有了兽蜕对躯体的增强，装备上哪吒脸谱去肉搏估计也不是对手，更何况面具还有那糟糕的副作用。 于是立刻掏出火虫卷轴，对着三个怪婴展开。 卷轴画面中的墨色火焰燃烧了起来，四只庞大的火灵虫在光芒里出现。 蝴蝶、蚂蚁、蜜蜂和独角仙甲虫。 它们身带烈焰向前猛冲，和怪婴厮杀起来。 火花与黑血四溅，虫子疯狂撕咬，畸怪婴儿们用手中的麻将牌猛砸。 蚂蚁很快被砸成一滩铁水似的焰浆，对面一个怪婴则被烧化，流淌一地黏稠血水。 红衣琵琶女站了起来，看着柳玄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激烈搏杀过后，三个怪婴全成了焦尸血水，柳玄这边还剩下火甲虫独角仙。 她一跃飞起，抱着琵琶悬浮在半空中。 “小子，这是你自己选的。” 琵琶曲声一变，节奏仍旧很快，但旋律十分阴森。 球场中的那个佛头雕像裂开，一具白骨滚了出来。 它急速变大，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成了巨人般的骷髅。 柳玄看到大骷髅的一瞬，脑袋里猛地“嗡”了一下。 意识开始晕眩起来。 ……“进去后，离那些会引起你头晕的东西远一些。” ……“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鲍先生的话语在耳际响起。 他毫不迟疑，伸手抓住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骨铃。 使劲摇了几下。 叮叮…… 身周出现雾气漩涡，柳玄整个身体飞快变得模糊。 可大骷髅的爪子已经在他头顶抓落。 刚要后跳躲避，腰间被软软的温热抱住。 刚刚注意力全在战斗上，没留神狼女已醒了过来，她把他抱得很紧。 柳玄心中大骇，想使用兽蜕的变形技能来挣脱。 狼女却在他耳畔轻声说， “少爷不要慌，先前我是犯病了。” ……少爷？ 他登时有些懵逼。 自己根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知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胡话。 一刹那间反应过来，便要动拳先把她从身上捶开。 同一瞬间，狼女却是放开了他的腰，双臂伸向头上已近在咫尺的大骷髅爪。 十指张开耀眼光芒射出，似是一道粗大白箭，把骨爪荡开了。 柳玄看到这情形不禁一呆。 她是和我一边的？ 他没法细想，摇动骨铃产生的雾漩，正在疾速地把他从里世界抽离。 身体已是半透明的状态。 与此同时巨人骷髅又是一爪劈落下来。 瞧着眼前狼女毫不畏惧、准备迎上去的背影，柳玄心中一动。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顿时消失在雾气里。 大骷髅的爪子重重击落地面，震出一片深深的裂痕。 ……………… 嘭。 柳玄摔在木地板上，狼女也跌落在身旁。 熟悉的昏黄暖光，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寓所客厅。 他坐起身来，满头是汗。 突然，一阵飘缈的娇笑不知从何处传来。 是红衣琵琶女的声音。 “小子，我等着你再来……” 第四章 白宝儿 柳玄惊魂未定，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狼女。 她管自己叫“少爷”，在危险时刻主动迎上红衣女的攻击。 可之前她却是凶恶的怪物。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过了一小会。 她轻颤着睁开双眼，眼神飘忽呆滞，像是还在晕眩。 看到柳玄，眼里顿时露出些许喜色，忙站起身来。 一片白嫩怼进柳玄视线。 他把目光移开，咳嗽两下，把一块毛毯递给了她。 狼女脸颊微微一红，接过毯子把身子裹上。 “少爷。” 柳玄问她， “我并不认识你，麻烦解释一下？” 狼女朝柳玄靠近了一点， “我叫白宝儿，是老爷的弟子。” “……老爷？” “你父亲，柳原野。” 柳玄有点惊诧。 过世的父亲有弟子？ 原主记忆里完全不知道。 看着他脸上疑惑的神情，白宝儿眼眸微微低垂，抿了抿嘴唇。 “跟我来。” 她走向柳玄父母的卧室。 他注意到她的尾巴消隐回了体内。 两人进入房间，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气息。 父母离世后，原主把这里收拾的干净整洁，然后所有东西一直保持原样。 墙上挂着夫妻两人的依偎合照，可他们脸上的笑容，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白宝儿似乎知道卧室内东西的布局，径直走到父亲书桌旁边，挪开了小酒柜。 后面死角里，奇怪地摆放着一支青花瓷花瓶。 她伸过手去一拉，瓶子向旁边挪动了一下，竟然是连在地上的，。 地板下面随之发出声音。 喀喀喀…… 床前的一大块地板移开，露出一个暗道口。 柳玄瞧着她轻车熟路的动作，讶异的同时心中疑虑减轻。 没想到家里暗藏着这样的机关。 原主都不知道这个，她说的话应该不假。 暗道里是向下的阶梯，进口一侧的盘子里有根蜡烛，白宝儿轻轻一捏烛芯，它便燃了起来。 感觉比手电还要亮。 她举着蜡往下走，柳玄跟在后面。 烛光照亮通道两侧墙壁，他看到上面全是妖怪形象的雕刻。 感到了一点莫名的寒意。 “你跟我爸学什么？” 白宝儿转过脸来，目中有幽冷的微光。 “是他带我走上成仙的路途。” “成仙？” 柳玄心中惊异涌起。 她点了点头， “人若想进化成仙，当然要经过漫长艰难的修行，而且需要从里世界中开始。多年前因为……一些因缘，我拜了柳先生为师。” “那……为什么我爸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一直让我以为我们家是普通人？” 这时两人走到了阶梯底部，前方是一个石室，里面发出暗淡的红光。 白宝儿默然走到石室门口，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她单膝跪地伸出左手，捏了个小拇指和无名指交缠的奇怪法诀。 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在石室中的暗红雾气很快消散。 他们步入其中，室内布置得古朴典雅。 白宝儿走到摆在靠墙正中位置的长案前，轻叹一声， “师父和师母，并不是意外离世……” 柳玄没有说话，探询的目光看向她等下文。 他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长案上面摆着一尊财神像，左手金鞭右手元宝，白宝儿朝着它吹了一口气。 财神泥塑的身子随即碎裂分解，里面露出来一颗骷髅头颅。 这颅骨有某种动物的特征，像是人类正在发生变化的骨骼形态。 她低声说， “这个，便是师父残存的遗体。” 呃？ 柳玄靠近到长案跟前。 关于父亲柳原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 原主记忆已经和他的意识融合，他能感受到一些这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白宝儿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一年多前，师父师母在里世界遇到十分恐怖的家伙，很不幸没能逃掉。那些怪物想夺走十分重要的东西，可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 “之后，怪物把两人的尸体带回现实，伪装成死于离奇车祸的情形，以迷惑来自其他方面的注意。但不幸中的万幸，师父在临死前，想办法给我发出了最后的信息。” “他告诉了我这公寓里的密室，并让我来找你。” 她神色凝重起来，转过脸直视柳玄双眼， “那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早早地就藏在了你的身体里。为了让这东西保持稳定，师父必须向你隐瞒他们是求仙者的事实，这就是他从没和你说过这些的原因。” “自然地，他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存在。” 柳玄思绪起伏，沉默之后问她， “这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白宝儿眼里透出精光。 “柳家祖传的宝剑，上面刻了求仙的秘密。” “至于为什么对你隐瞒才能让这把剑稳定，师父没有在那段信息中提到，很可能当时他已来不及说更多了。” 她低头瞧向柳原野的头骨。 “收到师父的信息后我立即停下了修行，从里世界中出来赶往江月市。他死之前还做了一件事，就是用术法取下头颅，将其转移到了这密室里。他把你们公寓内房间的布局和机关的位置也告诉了我。” “……为何？” “他给你的遗言就在头颅里面，要柳家的血来启封。” 来龙去脉竟是这样…… 柳玄现在明白了大概。 原主全然不知自己有这样的身世。 他瞧向她在烛光中朦胧的侧脸， “怎么过了一年多你才来找我？” 她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一个多月前才收到这些信息，我还没弄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柳玄思绪转动。 “找过来后，为什么这一个月你一直是……那副样子？” 白宝儿忽然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毛毯。 “这种兽化是因为感染了血疫。血疫会在一些求仙者身上出现，你看师父的头颅，他也是这样。” “这种疫病来自里世界，发作时间不固定，病发后过一段时间便会恢复正常。我来到你们公寓时刚巧发病，疯癫中困在了那种半虚半实的状态，而且没想到这次会持续那么久。” “今晚挨了你那些拳头后，体内血疫的疫力居然直接被压制住了，让我迅速变回人形恢复了理智。” 柳玄听完皱了皱眉。 ……刚巧发病？ 血疫…… 装备栏里从她身上获得的【兽蜕】，物品说明中就提到了这个。 先前去找鲍先生时的网约车司机，也说了有人在商场发疯变形的传闻。 “那要怎么才能治好？”他问道。 “目前不用治好。” 她露出笑容，眼神有点诡异起来。 “求仙者们相信，血疫甚至有助于修行。” “感染它之后，我脑子里经常会有些深奥的声音，带来奇异的感悟。” 柳玄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可不对劲。但自己对这个世界还了解得太少，也说不出什么。 白宝儿又紧了紧毯子，忽然对他行了个万福礼。 “少爷，要动手吗？” “……什么意思？” 她指向案上的颅骨，眼睛里隐隐有些期待。 “打开师父的遗言。” 第五章 父亲的头骨 白宝儿同时问柳玄，为什么他会有那么硬的拳头，和超越凡人的矫健身手。 “…….不知道，就是最近体内突然觉醒了奇异的力量。” 总不能说自己有外挂吧。 “哦？……倒是也听说过，有些人的修行天赋会先潜藏着，然后在某天一鸣惊人。” 说着，白宝儿眼睛发亮。 看着她灼灼目光，柳玄兴奋地也有了想法。 留下遗言的人，已死在了追求成仙的路上。 在这么一个离谱的世界，不知修仙操作是啥样的画风？ 有意思啊…… “打开遗言要用我的血，是吗？” “是！” 他撸起衣袖露出胳膊， “怎么弄？” 她让柳玄在长案前面对柳原野的颅骨跪下，把胳膊放上去。 然后她手指伸过来在他小臂上一划，鲜血流淌而出。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阿父心，孩儿路，沧月照鬼途……” “人相离，血相连，菩萨夜垂怜……” 随着白宝儿的吟诵，柳玄感到自己心跳奇异地加快了。 这诗谣有一股阴寒的悲凉之意。 眼前景像有点模糊扭曲起来，好似精神药物产生的视觉效果。 成了一幅古怪的画面。 淡淡红雾在周遭出现，父亲颅骨的眼眶里流出黑色泪水，白宝儿握住他的手腕，低伏身子把胳膊举了起来。 小臂口子里一注血液升起，形成一道红线，移到了她嘴唇前面。 红唇轻启，吐气一吹。 红线闪着荧光，射到了柳原野颅骨的额头上。 它七窍中立时升起腾腾黑气，骨头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 野兽特征消失了，变回一颗正常的人类头骨。 黑气和红雾慢慢散开，眼前也不再扭曲摇晃。 柳玄脑海里装备栏有了反应，眼中扫描幽光自动发动。 …… 【柳原野的头骨（封印状态）】：2级物品。 【属性】：柳家第十代家主经过术法处理的颅骨。装备特效1：可以移除任何其它柳氏家族灵物的副作用。特效2：如果是没有副作用的柳家灵物，可以随机增加一项有益效果。 ……父亲的遗骨也可作为装备啊。 这是死去之人对家族后代的护佑吗？ 白宝儿对柳玄做了个礼敬的手势， “遗言就在后面。” 柳玄小臂上的血口在这么短的工夫里已经完全愈合，他伸过手去把头骨捧过来，转到背面。 后脑上有两行墨字，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阿玄，柳家求仙的希望就落在了你身上。我对你隐瞒这么多年的苦衷，等你驾驭了祖宗的灵剑后自会明白。” “宝儿是我唯一一个弟子，她是十分可靠的人。你们首先要做的，是去里世界的江安大学，在生物学院教学楼找到白彦教授的公文包。白彦是宝儿的叔父，她和他虽不熟但是知道叔父的基本信息，而且他们可以通过血缘的气息互相认出来。” “我的头颅是一个锚点，位置已定在了江安大学校园。” “这件事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文字的全部内容就是这些。 江安大学，正是柳玄的学校，他是国文系的二年级生。 遗言中所说的，应该就是学校在里世界的投影。 “锚点是什么意思？”他问白宝儿。 “在里世界中，一些东西可拿来作为来回现实的锚点，你可以随时改变锚点出入口在两边世界的位置。” “那时就是因为我被你拳头击打，身躯产生癫狂反应激活了体内锚点，把我和你都卷进了里世界。” 这样啊…… 柳玄拿出鲍先生给自己的骨铃， “之前我就是用这个把咱们带回了现实，所以这也是个锚点？” 她接过来一看。 “你从哪里获得的？” 柳玄把找到鲍先生寻求帮助的事情说给了她。 白宝儿轻点了下头。 “这是用来回到现实的单向一次性锚点，只用了最简单的术法。” “哦……” 她眼睛转了转， “这个鲍先生，必定也是一个求仙者，不知道他走的是哪种路子，会需要别人的体验……唔，关于他之后再说，我们现在得去找师父说的东西。” “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就算东西不在了，起码也能找到些柳氏修仙的线索。” 说完她转身走向石室门口， “这次不知道会用多久时间，得准备些食物。里世界虽然也有可以吃的东西，但没人会轻易尝试。” 沿着阶梯向上往回走，柳玄抱着父亲的颅骨，沉吟之后他又问白宝儿， “先前在里面时，那个红衣女是什么人？” 她肩头轻微抖了抖。 “不清楚。那篮球场是我自己锚点定的位置，她应该是偶然经过的求仙者。当时我病的发作刚停，脑子还没完全从混乱中摆脱出来，多亏你把我们带了回来。” “哦……求仙者之间都是这样二话不说，上来就你死我活的吗？” “大部分这样，个个都成了阴狠的禽兽，为了提升修为不择手段。” 柳玄又想到了鲍先生。 之后和他打交道要更加小心。 回到公寓表层，他去取来了自己的登山背包。 大一的时候爬了一次山腰差点断了，自那之后再没用过。 白宝儿去厨房，从橱柜和冰箱里抱来一堆吃的。 泡面、饼干、罐头，和一些真空包装的熟食。 “我很好奇，你和我爸是怎么互相收发信息的？” 他一边装东西一边问。 她去厨房前已经取下了毛毯，换上了一身柳玄母亲的运动装。 听他这么问，白宝儿抠了下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内侧。 一小块肉屑一样的东西，落到她手心，并开始快速变大。 转眼间，就成了一部颜色鲜红的老式翻盖手机。 只是，机身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 机壳背面的中心部位，这些血管组成了一个隶书的“函”字。 “这是在里世界用术法制作的移动电话，不但没有信号和流量的限制，还可以在两边世界自由通讯。” “……原来如此。” 装好背包后，柳玄看了下身上的情况。 哪吒脸谱和火虫卷轴还放在衣服内兜里。 装备栏里现在用了两个格子，是那块普通石头，和由白宝儿变形得来的兽蜕。 两人在客厅中央坐下。 “我们这就开始？” 白宝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 好…… 这诡谲险恶的求仙之路，我倒要走一遭看看。 他把双手放在父亲的颅骨上。 “怎么使用锚点？” 白宝儿紧挨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闭上眼睛，想像里世界的画面。” 柳玄合上双目，在脑中描绘出那白色骨骼般的月亮，和那些奇异扭曲的高楼。 顿时，灰色的雾气在周围升腾而起，环绕着他们旋转起来。 “可以了。手上再随便做个动作，脑子里继续想像自己进入其中，就行了。” 按她所说，他就轻轻拍了下手，同时脑中的画面里，自己步入通往那个世界的漩涡。 随即，周围灰雾快速收缩，将两人包裹。 第六章 校园 眼前已被灰色完全笼罩，柳玄感到身体开始下沉。 突然，身旁的白宝儿惊呼一声。 “怎么了？”他急忙问。 发出的声音却是十分模糊，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不断加速旋转的雾气涡流中，她身躯抽搐起来，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她抓着柳玄胳膊的双手，在死命使劲。 这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离他们很近的地方雾气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身影探了进来。 瞬间，柳玄下意识地挥出了拳头，但是这身影动作的速度快得超乎他想像。 模糊的视线里，可见这身影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头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斗笠。 他身上穿着常见于死亡金属乐手的那种皮衣皮裤，皮衣胸口处有飞天伎乐的印花图案，背上还背着一把电吉他。 柳玄拳头刚挥到一半，男人的手就已触碰到了白宝儿的后背。 她脸上立刻腾起一层紫气。 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眼中暴出狠戾凶光，并张开了嘴。 柳玄看出她是在呐喊，却听不到任何她的声音。 耳中只有空气急速旋转的尖锐撕裂声。 一刹那后，白宝儿躯体一下碎裂爆开，化成一片飞舞的梅花花瓣。 皮衣男人立即向后一闪，退回雾气撕开的缝隙里，花瓣聚拢在一起如一道粉红旋风，紧追过去。 柳玄就觉身上一轻，疾速随着漩涡向下坠去。 那缝隙转眼就看不到了。 接着，下降的速度逐渐变慢，雾气的旋转也在放缓。 很快那奇妙的剥离感觉又出现了。 灰雾消散，脚底落地。 他定了定神。 这么上强度的吗。 真就是随时都可能有意外惊险。 目光移动，柳玄不禁猛眨了下眼。 诶？ 白宝儿的一只手臂还抓在自己的胳膊上。 从连接肩膀的部位断开，断面十分平滑没有一滴血流出，能看清里面的肌肉、血管和骨骼。 这时手臂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发出嗤嗤几声怪响掉落在地。 一下子变成了一根木头。 柳玄把它捡起，能感觉到里面温热的气息，看起来就像一支人臂木雕。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 眼下想这个也没用。 该咋帮她？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摇了摇头，他把木头手臂放入后背的登山背包。 环视四周，心下立即有了决定。 用锚点回现实世界？ 不。 我一个人走。 没有白宝儿，自己也不怵。 这样其实反而令柳玄感到兴奋。 他从来都是喜欢独自面对挑战，很享受战胜硬核困难时的那种快感。 前生玩老头环时，用近战挑战女武神，绝不使用召唤物、绝不找帮手。 玩dota时，最喜欢带着4个菜b逆风翻盘。 和女朋友吵架时，一个人舌战其本人和整个闺蜜团，从未落败，获得称号“女人永远吵不赢的那位男子”。 ……等等。 眼下在这个世界，要是自己没战斗力也罢了，可毕竟是有装备栏的加持作冒险的底气。 柳玄带着期待，迈步向前方走去。 当然，自己也得心怀谨慎。 这不是游戏。游戏可以“胜败乃兵家常事，请大侠重新来过”，这里可不行。 一个没弄对，就有可能中了什么诡异的道儿。 后果应该不太好玩。 他边走边感知着身周环境。 头顶仍旧是多云的夜空，那白骨一样的弯月低垂着。 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街面上凌乱散布着杂物，左右都是扭曲的房屋和高楼。 街道前面通向一道高大的方形拱门。门后是黑压压的建筑群，仿佛一些匍匐着的巨大怪物。 父亲遗言里说，锚点就定在里世界的江安大学校园，那拱门他十分熟悉，和现实世界中学校的正大门一模一样。 未知的事物就在那后面等着自己。 就在这时柳玄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手中父亲的头骨，不只是来回两边世界的锚点，还是一件可以装备的物品。 立时意念发动，颅骨化入装备栏。 头骨的装备特效1是【可以移除任何其它柳氏家族灵物的副作用】。 他接着从背包里取出哪吒脸谱。 这个本来是父亲的收藏，应该属于柳氏家族的灵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它那会让人狂暴发疯的副作用，便可以被父亲头骨移除。 意念再动，脸谱也被装备上。 哪吒面具随即出现，将脸罩住。 意念内视看向装备栏内，柳玄心里一喜。 没错。 戏曲脸谱的【戴了面具后会出现心智问题】这条属性，在装备说明里消失不见了。 体内矫健的力量在流动，意识里一片清朗，再无之前装备时的癫狂之意。 很好。 他健步如飞，一个大跳有两层楼那么高，直接越过了一排停在街边的汽车。 转眼间就到了学校大门前。 本来现实中金黄色的“江安大学”四个大字，在这里成了血红色。 在森白月光下显得说不出的阴郁。 这里从方位上来说是学校南门，进去后是校园南区的宽敞主道。 柳玄要去找的生物学院在校园东区，到第一个岔口时他转上右边的坡路。 这段路掩映在树木花草之间，有几个弯曲来回，穿梭于错落有致的学生宿舍园区之间。 走着走着，他感觉到阴沉的血腥气息。 并不是闻到了血的气味，而是在知觉上出现莫名的感受，仿佛自己穿行在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间。 他伏低身子，紧贴着道旁树林的边缘，脚步又轻又快，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迅影。 不一会，路前方忽然有几点火光闪烁。 柳玄放慢速度，凝目望过去。 火光逐渐接近，他看清那是几个红灯笼。 灯笼越来越多，出现了一队人。 他们都穿着大红色古装，看起来很像蓝星明代人的服饰风格，每个人手里打着的灯笼上，都有一个“囍”字。 柳玄闪进林子，藏在一棵树后观察。 队伍到了近前，灯笼照映下，可以看到他们红衣上都绣着黑颜色的图案。 图案描绘的形象似乎是各种魑魅魍魉。 他忽然感到空气在变凉。 一股寒意弥漫开来，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从柳玄的位置看去，道路另一侧不远处，挨着路边有一棵大槐树。 红衣队伍走到那就停了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从队中走出，靠近到槐树跟前。 他放下灯笼，对着大槐树作了一揖。 尖细的嗓音高声道，“良辰吉时已到，恭迎新妇！” 第七章 喜事 柳玄看到大槐树的时候，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某处乱葬岗，槐树中的精怪化成妖艳女人，勾引过路年轻男子，吸干他们的血肉精元。 民间有不少这样的传说。 他瞧着路对面的景像。 这是要迎娶槐树精？ 这个世界，人类求仙像在恐怖电影里玩命一样。 像刚才，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白宝儿就只剩下一条木头胳膊。 这里的妖魔鬼怪，也肯定很有说法。 那边大槐树下，红衣人队伍里又走出两个年轻后生，站在白发老翁身后。 他们脸色非常铁青，僵硬没有表情。 老翁一摆手，他俩掏出笛子吹了起来。 幽怨阴冷的旋律，仿佛一位嗓音极美的女子，在深夜里细声泣唱。 笛声中，几个红衣人又把一个黑木箱抬到了槐树前。 箱子打开，他们从里面抱出一坨巨大的肉团，放在大槐树根部。 老翁口中念念有词，跪伏在地，所有红衣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除了吹笛子那两个。 血腥的肉团蠕动起来。 柳玄看得很入神。 眼前发生的事情，仿佛有种怪异的吸引力。 勾起了他渴求认知的人类原始本能。 噼喀…… 嗤啦…… 槐树的根须从土壤下冒了出来，一条条刺进肉团里，同时树干中间撕裂，开了一个暗红的口子。 树身里像有血肉一样。 树根吸食着肉团，树皮渐渐显出血色，那口子里爬出一个黏糊糊的影子。 一眼看上去，柳玄觉得有点熟悉。 影子颤抖着，爬到已被吸得有些干瘪的肉团上，猛烈地啃食。 病态月光洒下来，树林后挨着山坡的高大宿舍楼，投射下宽广阴影。 嘶……哧…… 牙齿撕扯血肉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 柳玄看得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又确认了下那些灯笼上的囍字。 这应该是个婚礼吧？ ……是吧？ 自己像在一个荒诞的梦里。 肉团流淌出的血水渗入土壤，老翁跪着直起上半身。 举臂仰头对着月亮高呼。 “礼拜天地！” “相敬如宾！” 呼了两遍后，那身影吃得更加疯狂了。 被啃得鲜血淋漓的肉团，散发出一条条黑线，好似蛛网一般缠住了老翁和红衣人们。 他们颤抖着，眨眼间变得形容枯槁，躯体干瘪下去。 柳玄盯着吞食血肉的影子，看出了纤细腰身和玲珑曲线。 这就是新妇的喜筵啊。 红衣人也都是给她吃的配菜。 他脑子里不知哪根弦跳了一下， “……这种不知道会要什么样的彩礼？” 紧接着晃了晃脑袋。 想什么呢…… 再看向那边，大红衣裳散落一地，里面都只剩下干枯的人皮。 大肉团很快也只剩残渣，那些树根还在贪婪吸吮地上的汁液。 影子站起身来，一点点显现出外表样貌。 肌肤白嫩晶莹饱满，浑身散发出靡艳的气息，眉眼妖冶，长了一张想令人犯罪的脸。 她嘴角还有滴淌的血迹。 柳玄双目一凝。 这新娘子，和先前在那篮球场遇到的，二话不说便“我想要你半条命”的女人长得很像。 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熟悉。 一阵轻响，树林里掠出一道赤影，落到槐树下新娘的旁边。 柳玄看清楚后一呆，立时有些紧张起来。 想曹操，曹操就到啊。 鲜红衣裙，一只手臂抱着琵琶。 正是那女人。 她一双凤眼很有特点，隐约透着动物般的神色，他一下就认了出来。 只见她把琵琶放到树旁，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往新妇胸前一抛。 光芒闪过，化成华美的乌黑绫罗，覆住新妇的身躯。 她亲昵地抓住琵琶女的手。 “姐姐！” 琵琶女一笑，露出闪着寒光的皓齿。 “这个月里，你这是第几次大喜了？” 新妇舔了舔琵琶女的面颊，撒娇道， “我就是吃不够，能怎么办。” 琵琶女伸指点了下妹妹的鼻尖， “吃了那么多相公，修为长进了不少吧？” “那还用说……妹妹现在觉得身子里有一股火，抓心挠肝的，就想赶紧试试……” 新妇兴奋得在发抖，眼珠变得猩红。 “老秃驴就躲在这学校里，这回你不会拖我后腿了吧？” 琵琶女目带杀气问她。 新妇张开口吐出一道红气，从中化出一把剑柄布满血迹的长剑。 她一跳站到了剑身上，直向天空飞去。 留下一串娇笑， “怕是这次，姐姐拖我后腿呢！” 琵琶女“嘿”了一声，拿起琵琶往空中一抛，身子跳起来踩在上面，紧随其后。 柳玄看着她们飞走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痒痒的。 如果我能御剑飞行，样子肯定帅爆了。 话说，琵琶女和她妹妹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吗？ 之前问白宝儿，她说觉得她是偶然经过的求仙者。 和琵琶女在篮球场短暂交手时，她们两个互相什么也没说。 柳玄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确定大槐树下再没动静后，他从隐蔽里出来，一个纵身跃入路对面树林，靠过去观察。 满地血腥狼藉，那些囍字灯笼静静的亮着。 树干上那个撕裂的洞里还在流出暗红汁水。 看了一圈，装备栏的扫描没有反应。 柳玄便不再停留，转身沿着道路继续向前行去。 他心里不停思索。 这两个女人，不知是不是求仙者。 如果不是的话，她们是什么？ 妖怪？ 反正不管是啥，他都不是对手。 远远隔着，都能感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反观自己，可是丝毫修为都没有啊。 只是有装备栏在撑着，它的力量目前也有限。 白宝儿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修行的事，人就意外离开了。 柳玄觉得眼下头等大事，就是赶紧把自己要怎么开始修行整明白了。 去找那什么白教授的公文包，虽说是关于柳氏家族求仙秘密的重要事情，可他意识到很可能现在自己还做不到。 有些时候，实力差距可以靠骚操作来弥补，另一些时候，就必须得先达到那个水平再说。 他决定不急着直奔生物学院了，走一步看一步，先边走边摸索。 刚才那两姐妹提到，她们是要去找一个“老秃驴”的麻烦，也在这校园里。 琵琶女说槐树精一个月好几次大喜，吃了好多“相公”。 那坨大肉团就是相公吗…… 偌大的学校，黑暗中不知藏着多少东西。 戴着哪吒面具，他健步如飞也一点感不到累，尽挑阴影中的地方走，如一条黑夜中不易被发觉的游鱼。 过了一会，这段曲折坡路就快到头，前面挨着路口，是这片学生园区最靠外的一幢宿舍楼。 楼底下有霓虹灯在亮着。 柳玄贴墙放缓脚步。 他嗅到了一丝香味。 第八章 大学生求仙者 柳玄记得在现实世界，这栋楼住的是化学系的学生。 楼下一层都是商铺，那霓虹灯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便利超市。 他蹲伏在路灯照不到的园区墙角，朝那里细看过去。 昏暗霓虹灯光下，超市不见了，换作一间酒吧。 原来里世界中的事物，不光是现实的投影，有的还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现实世界里根本没有的东西呢？ 也有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吧…… 传入鼻腔的香气，像是烤肉的味道。 油脂和蛋白质受灼炙加热而发生变化，产生香味物质，勾引人的馋虫。 柳玄立时有了生理反应，口舌生津，肚子轻微地咕咕一响。 香味就是从那酒吧里传来的。 距离还是有点远，酒吧门虽然开着，他瞧不清里面的情形。 饥饿感抓住了他的胃袋，烤肉味道越来越诱人。 他咽了下口水。 “……里世界也有吃的东西，但没人会轻易尝试。” 马上想到白宝儿先前说的话。 这很可能是陷阱。 ……谁布下的，针对谁的陷阱？ 柳玄忽然觉得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里世界是一个存在着各种超凡生物的残酷丛林，谁都有可能是猎人，谁也都可能成为猎物。 人类求仙者也是超凡生物，是这弱肉强食生态中的一环。 香气愈发浓厚，酒吧中还传来笑声和歌声。 柳玄额角流出汗来。 饥饿的感觉不断在加深。 这绝不是正常的生理感受，得离开这里。 他起身掠向园区斜侧的岔路口。 这一片没有树林了，他尽可能的找暗处移动。 纵到另一道墙下，突然地面一阵抖动。 灰色的墙面上，像被腐蚀一样瞬间出现一个洞，一团浓稠得像液体般的黑雾涌了出来。 柳玄感到一股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低下点腰来，身体前倾保持沉稳不动，同时脑子急转。 进入江安大学校园后他就检查了，火虫卷轴中，四只火灵虫的图画都处于灰暗的状态。 三只在篮球场和琵琶女那些怪婴同归于尽了，最后剩下的独角仙甲虫，也被那骷髅巨人砸死。 装备栏物品说明里写着，火灵虫死亡后需要48个小时来重生。 也就是两天。 把卷轴拿在手里作为正常灵物使用，和把它放入装备栏作为柳玄独有的能力，在威力和火虫再生上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卷轴正常时召唤的火灵虫，只能存在一段时间，而在柳玄装备栏里时召唤的，只要不被杀死能一直存在。 但火灵虫还在重生中，卷轴即使能装备上，眼下也没有用处。 等于现在是，手头等级最高的物品没法装备，正常使用也在技能冷却中，暂时成了废物。 他紧张地注意着突然涌出的黑雾，目光左右移动，也在观察可能的扯呼路线。 雾气急速变淡，打着旋儿四下散开。 露出来的人影抬起头，瞧向柳玄。 月光下，柳玄也看清了对方，登时愣了一下。 这……造型有点东西的。 只见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上身皮夹克下身带破洞的牛仔裤，头戴一顶莲花道冠。 脸上戴着一副方形大墨镜，整个脸庞笼罩在一层灰气中，容貌模糊不清。 男子向前移动一点，对柳玄说， “同学，请留步。” 他背后背着一个黑色大圆筒，像是火焰喷射器的罐子，连着罐子的粗管握在他手里，粗管前端是一个铜雕的麒麟头。 那罐子上四个白色油漆大字，“肃静”和“回避”。 柳玄微微眯起眼睛。 他叫我同学？ 试探着回应道， “……什么事？” “你是哪个专业的？”男子问他。 “国文系。你怎么知道我是这里的学生？” 男子指了指柳玄身上的运动服。 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的这套上印有校名，是原主以前买的学校官方周边。 “你也是江安的学生？”柳玄问道。 男子点点头， “化学系，二年级。” 他放下粗管喷头的握柄，竟对柳玄拱手一礼。 学化学的男生吗？ 有种错乱的江湖古风感觉。 “我们同届，我也是二年级。” 一边说话，柳玄一边紧盯着这化学系男生的动作，不敢有放松大意。 化学男观察着柳玄脸上的面具，语气有点亢奋， “同学，刚才你接近到墙边时我一眼注意到你。” 他往前踏了一步， “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 柳玄拳头握紧，全身肌肉蓄势待发。 只要对方再继续接近，就准备动手。 化学男停下了，又问， “你是求仙者？” 柳玄略微一愣，稍想了下后说， “不是，但最近体内突然觉醒了奇异力量，然后我莫名就被卷入这里。” 用了和之前基本一样的说辞。 化学男脸在灰气里显出模糊的笑容，对他抱拳道， “祝贺同学，你这是在修行上有成材之姿。我说你身上有特别的气息，就是感觉到了你的天赋异禀。” 化学男越说越激动不已， “你刚觉醒不久，应该有许多困惑？加入我们吧！目前，我们是江月最给力的大学生求仙社团之一，手上有很多资源，能用最快的速度带新人上道！” 大学生求仙社团？ 见化学男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柳玄把拳头放下些来。 他马上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他们所说的“修行天赋”，在这个世界就是指对超凡事物的认知、掌握能力，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的。 自己穿越到原主身上后，不光带来了外挂，还觉醒了体内的这种超凡天赋，只是还不清楚要怎么开始修行。 眼前化学男和他口中的社团，应该都是觉醒了超凡的大学生，自发组织起来一起求仙。 可第一次见面便邀请自己加入….. “你们这么需要新人吗？” 柳玄问道。 这时他突然又意识到另一点。 化学男说能感到特别的气息，觉得他“天赋异禀”。 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按父亲传达给白宝儿的话所说，我身体里藏着一个宝剑灵物。 刻着家传求仙秘密的灵物。 他感到的气息是来自这个吗…… 对方大笑一声，回答柳玄， “求仙的道路可是生死无常的，我们一起互助努力的人越多，每个人平均的风险就越小。而且，社团成员都是同校同学，大家天然有共同语言。” 化学男摘下墨镜，脸上灰气散去，现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所以，人多多益善，我们巴不得有更多的新人来培养。” 柳玄这下看到了他的容貌。 顿时一怔，下意识地朝对方靠近了些。 第九章 社团 “阿烈？” 柳玄惊异地问。 化学男也是懵了一下。 “你认识我？” 柳玄意念解除哪吒面具的装备，脸谱回到他运动服内兜里。 他的容貌也展露出来。 “是我啊。” 化学男一下子把本来就挺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玄子！？” 两人挨近到互相面前。 化学系男生的名叫李道烈，是柳玄的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虽然还不到亲密无间的死党那种程度，也算是好哥们儿了。 毕业后他们都考进了江安大学，因为专业不同，两人都有了各自新的圈子，交往渐渐比高中时少了许多。 看到这栋住着化学系学生的楼时，柳玄都没想起来李道烈也住在这里。 原主对超凡事物几乎没任何了解，他一直以为这是个正常的世界，对于看到和听说的灵异现象，原主觉得既然说不清、道不明，便都不是真实的。 求仙这种事，原主连边儿都不会想到，更不会想到高中好友成了这样的“超级人类”。 而且看起来，求仙者在现实世界里也都隐藏得很好，表现得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李道烈热情地拉住柳玄的手，向宿舍楼底下的酒吧走去。 “你也觉醒了，好事、好事！” “之前我看出来你还是普通人，而我已是超凡在身，担心接触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现在可好了！” 他满嘴酒气非常兴奋，柳玄也有些被他这种情绪感染了。 “阿烈，你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 “进大学后就开始了。这一转眼……一年半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道烈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子，我会好好带你上道的。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吧？先喝一顿再说。” 走上台阶，那不正常的烤肉香气又传进柳玄鼻子。 李道烈举起喷射器粗管，麒麟喷头口中喷涌出蓝色的火焰。 呲啦…… 噼啪…… 火焰勾勒出轮廓，几大片本来看不见的焦黑肉块，因灼烧而显现，从半空掉落地面。 异常的香味立刻消散了。 李道烈对柳玄说， “这些是用来引诱猎物上钩的。” “……什么样的猎物？” 道烈咧嘴一笑，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 “什么上钩就是什么，人、各种妖魔鬼怪，我们都可以吞噬。然后再用猎物的血肉做新的诱饵，保持可持续的收获。” “吞噬？” 柳玄眼眸轻动。 “吞噬其他生物的灵力，是快速提升修为的一种方式。缺点是会有副作用，但只要不过量、多注意就行了。” 李道烈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给新来的学弟，介绍一门课程一样。 柳玄注意到他说着这些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迷离诡异的光。 白宝儿给自己解释血疫时，也有过类似的眼神。 他把这一点记在心上。 同时，虽然对方已完全放下戒备十分放松，他还是留着一点心眼。 ……如果自己不是认识多年的好友，而是一个陌生人，可能就不是这样的对待了。 李道烈带他进入酒吧，音乐嘈杂充斥整个空间，朦胧的橘色霓虹灯光中，酒精气味弥漫。杯声碰撞，十来名男女在肆意说笑。 ……都已经喝嗨了。 他轻皱起眉角。 道烈把柳玄拉到卡座里的沙发坐下，将音乐调小了点。 兴高采烈地向社团同伴介绍起他来。 “老铁们，这是我高中同班的哥们儿，柳玄，你们管他叫玄子就成。” 他抓过来两扎啤酒，把一扎塞进柳玄手里。 “我刚才出去吹风，正好看见他路过我们这里。你们猜怎么着？玄子是最近刚觉醒了天赋！” “呜呼~~” “哦豁！恭喜老铁啊！” “祝贺玄子同学！” “又有新人啦，欢迎欢迎！” 他们脸上激动洋溢的神情，令柳玄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我还没答应加入啊。 李道烈高高举起扎啤杯， “为我哥们儿柳玄，大家干了！” “干！” “干了！” 柳玄无奈，和所有人一起围成圈碰杯。 吨吨吨…… 酒液带着气泡下肚，一阵冰凉在四肢百骸散开。 却是出乎意料的惬意。 对啊。 一直精神高度紧张，这么松弛缓和一下，当然感觉会很不错。 他把一扎干到了底，微醺之意飘上脑际。 李道烈把一个盛着烤羊腿的托盘推到柳玄面前， “看你又累又饿，赶紧吃点。这里的食材都是从现实世界带来的，你放心敞开了吃。” 柳玄当即啃了一大口，油脂、烤得恰到火候的肉质，再混合上香料，舌头简直都要咽下去。 他感觉深夜只过去一半，自己却异常的饥饿。 应该是哪吒脸谱消耗了很多能量。 大口吃肉、酒过三巡，柳玄和社团成员初步混了个脸熟。 他们主要都是化学系的学生，只有个别几位来自其它院系。 李道烈是团长，他给社团起名“匠术道”。 他跟柳玄解释说，他起这个名字的理念，是想着既然大家都是大学生，那为什么不把科学匠心和求仙修道融合起来？ 柳玄听了只觉离谱。但又一细想，这不就是在一个离谱的世界么？ 那可能……也行吧。 他们匠术道进入里世界后就占据了这座宿舍楼，并用术法把底层超市改成了酒吧，修行之余就在这饮酒作乐。 气氛越喝越热烈，团员们叫嚷着去包厢里唱起k来。 柳玄坐在他们中间，眼前一切有种迷离的扭曲。 感觉自己怪异地融入了这气氛中。 ……酒对精神的作用？ ……还是在里世界待着待着，我有问题了？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黑板上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嚯，老铁们唱得还挺惊艳。 醺醺然中他注意力涣散了，思绪被歌声所吸引。 李道烈忽然起身，把他拉到了隔壁的包厢。 “阿、阿烈？” 李道烈醉眼迷离，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后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来。 “玄子，你觉醒的晚，哥答应了要带你上道，就一定会照顾好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强烈作用，他流露出了情感，柳玄也有些触动。 脑中闪现原主的回忆，高中大家天天一起开黑时，李道烈带自己起飞的那些日子。 他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巴掌那么大的长方形块状物。 白身绿底，是翡翠做成的麻将牌。 牌面上是墨绿色的“发”。 第十章 秘籍 “人类觉醒认知并掌握超凡力量的天赋后，需要修行来产生灵力，灵力便是求仙最重要的基石，也是衡量修为高低的主要标准。” 李道烈语气认真，醉态一下就散去不少。 柳玄觉得自己脑袋还在发飘，但集中精神去听去理解没有问题。 李道烈翻过麻将牌的背面，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篆书小字。 “前人留下的修行秘籍，千姿百态形式各异，有的朴实无华，有的离奇得难以想象。” 他拍了拍手中的牌， “这个，是我们上次干掉几个难缠的家伙后获得的。东西很不错，就用它来给你开始修行。” 柳玄心动，但是有些犹豫， “阿烈，我们的交情自然不用说。可毕竟这不像我们以前高中时的玩闹，就这么给我合适吗？” 李道烈大手一挥，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 柳玄想想也是。 传授入门秘籍，以原主和道烈的交情是足够的。 自己又不是上赶着来占便宜，何必如此不痛快？ “没毛病，教给我吧！” 李道烈盘腿坐到地上，让柳玄以同样的坐姿坐到他面前。 “这门术法，叫作《鬼影金刀》。” 他指了指麻将牌背面最靠上的四个篆字。 “一般情况下，术法秘籍的启动，都需要‘血读’。” 他接着让柳玄把左手食指伸出。 “血读，就是用你的血，去触碰秘籍的文字。” 在李道烈指导下，柳玄咬破食指指尖，把手指按在那些篆字上，一行行往下抹。 血液染红了字里行间。 抹着抹着，他脑子里“嗡”地一震。 篆字中包含的信息化为神秘低语，传入脑海内，然后变成各种形象的画面和步骤方法，融入柳玄的意识。 紧接着，这些由秘籍注入脑中的奇异指引，开始驱动思维和肌肉的活动，改变自己躯体的内在。 神志变得有些模糊，他感到浑身发热，血液在加速流动。 一股凌厉之意在心间涌动，柳玄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向内凝视，意念随着脑海里的指引，不断“凿刻”、“雕琢”全身血肉。 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李道烈的话语声， “这门刀术不算复杂，比较适合作为入门的修炼。” 逐渐地，柳玄打坐、静心、调节呼吸节奏，意识一点点恢复清晰。 血肉的筑基结束，身体开始发热。 身上汗流浃背，面色异常红润。 他突然双目暴睁，大喝一声。 骨髓和五脏六腑内迸发股股暖流，肌肉一弹猛地起跳，身体悬浮在了房间半空。 李道烈站起身来，双眼炯炯发亮， “玄子你这天赋是有东西的！这么快就完成了筑基。” 柳玄吐纳几下，身心平静下来，他身体一松落地。 小爷我上道儿了！ 注入脑海的筑基指引已被完全消化，他获得了全新的知识。 现在身躯里已经筑成经脉和丹田，那一股一股热流，就是初始产生的灵力。 手再一触碰麻将牌，一道金色的弯刀影子从中出现，被淡淡黑气萦绕，飘在他面前。 指尖一点，就化入了自己体内。 柳玄只觉浑身血肉，顿时生出如有形质的刀意。 他双手轻颤，眼睛看着掌心。 还想要体会更多。 李道烈瞧着他的表情，哈哈一笑， “我明白你的感觉，我一开始时也这样。” 隔壁这时传来洪亮的怪嚎，社员们唱起了暴烈的金属摇滚。 李道烈咣咣把手中的酒瓶干得见了底，转身出门， “你先一个人琢磨着，我也去嚎几嗓子保留曲目。” 柳玄嗯了一声，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的麻将牌。 接触到秘籍就像在脑中打开了新世界，他迫不及待地想血读篆文中更深入的法门。 酒劲让他的思维有些发热。 左手食指的血还没有凝固，正要再按上去。 忽然，眼睛里亮起装备栏的幽光，扫描在秘籍上。 【鬼影金刀秘籍】：无等级限制。 【可装备修炼】：以当前灵力水平，完成修炼需要30个小时。 【第一重】：追命刀气 【第二重】：金蝉鬼影步 【第三重】：肉金法印 咦…… 咦？ 柳玄先是惊讶张开嘴，随即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 哈，装备栏还可以自动修炼秘籍？ 这个就很舒服了啊。 他仔细察看起来。 但是，修炼过程中秘籍要一直占着一个格子，等于是削减了战斗力。 这也还好，除非完成修炼需要过长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所有秘籍都像这样没有物品等级？ 再看鬼影金刀的术法说明。 只显示了这门术法一共有三重境界，以及每重境界的招术。 这些招术在装备栏中并没有具体的信息。 ……修炼的术法本身不是装备，只有秘籍这个功法的载体是物品，所以不显示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带着喜悦把手按在麻将牌上，意念发动装备。 空间扭动麻将消失。 格子里出现秘籍的图标，上面还有一个小进度条。 顿时，体内一股灵气自然而然的运转，很快就能感到血肉、筋骨和经脉在产生变化。 进度条变红了一点点，大概到了1%的位置。 30个小时……也不是很久。 柳玄手有点痒痒的，不禁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去隔壁跟他们社交吧，了解了解这个社团的更多信息。 他打开包厢的门，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 她上半身穿着明代风格的袄子，下半身是涂满符篆花纹的白色喇叭裤。 容貌娇俏美丽，她对柳玄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瓶。 “团长让我给柳同学再送点酒来。” “不用了，我去你们那一起喝。” 突然，李道烈他们所在的包厢里传出几声惨叫，甚至压过了音乐的声浪。 柳玄激灵了一下，下意识赶紧把哪吒脸谱装备上。 女生也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回过神来，冲过去就要开门。 就在这时，包厢门底下流出黏稠的液体。 液体泛着淡黑色的妖异光泽，里面裹着像是骨头的碎渣。 同时，走廊的墙面开始脱落、溶解，露出斑驳的暗红。 仿佛瞬间化作了古代建筑的陈旧墙壁。 女生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柳玄酒劲消去了大半，意识急速做出反应。 “等一下！”他冲女生喊道。 咔嗒。 她拧动把手，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 第十一章 槐树精 缝隙一打开，一股黑风将门推开卷了出来，把女生整个裹住。 “呃啊……” 她发出一声惨嘶，瞬间之后就没了动静。 片刻前还娇俏可爱的女孩子，溶化成一滩黑水，骨头散落一地。 柳玄太阳穴突突发胀，举起双拳。 难受，现在有了灵力加上脸谱提供的肌肉打斗动力，可是输出手段还是只有这一对石块拳头。 来自白宝儿身上的兽蜕还没用过，不过暂时化作兽形……应该也只是在肉搏能力上有些提升。 等等…… 鬼影金刀已经修炼成了1%，蚊子腿也是肉，哪怕能使出来一点刀气，多少是战力的质变啊。 他想要运起体内那股刀意，却发现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卡着一样，使不出来。 ……是因为还在装备修炼的缘故吗？ 他脑子动得很快，马上意念对秘籍发动解除装备，想先暂停自动修炼。 【秘籍修炼过程已开始，完成前无法解除装备】 淦…… 柳玄硬着头皮向前挪动。 轰！ 一团火光猛然从包厢内爆出，瞬时炸碎大半个走廊，他被强烈气流向后抛了出去。 在空中肌肉发力几个漂亮的翻转，柳玄落地立定，并抓住差点从身上甩出去的背包。 蓝色火幕散去，眼前空间在眨眼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房间和卡拉ok设备的碎片在空气中飘浮，走廊变成了一个破碎的古代小院，周围飘着刚才变化出来的斑驳红墙。 这整个院子斜斜悬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空气里充斥着强烈的血腥气息。 柳玄眼神一动。 和在那段坡路接近大槐树时的感觉一样！ 院子正中有一个黑色的菩萨雕像，卡拉ok破碎的屏幕砸在了上面，爆出几点闪烁的电火花。 旁边，是漫天飞舞的血肉碎片，李道烈悬浮在其中，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 他背上了那个有“回避”“肃静”的黑罐子，手中的麒麟头喷口处还有零星的蓝火。 在他瞪视着的半空处，一团黑气凝成实质，化出一个姣好的身影。 黑发如瀑，面容妖冶，一身乌黑绫罗。 果然是那新娘子槐树精。 ……她不是和琵琶女去找什么老秃驴的茬儿去了吗？ 她还在舔着嘴角的血，对李道烈娇声一笑， “没有礼貌的年轻人啊，落到姐姐手里了吧。” “妖孽，你也就会偷袭罢了。” “还在嘴硬……” 槐树精尖尖的指甲在唇边滑过，眼里闪出血红的光。 “本来想留下你们两个身体健壮的小伙子，给姐姐暖床玩一玩……既然这么不解风情，那便改为给姐姐饱口福吧。” 话音一落，她身姿曼妙地暴起，挥舞的宽大衣袖中射出数道血淋淋的树根，缠向李道烈。 他冲柳玄喊道，“玄子，快跑！左边屋子里撕开了一个锚点出入口！” 原本包厢的位置，成了宅院里的左厢房。 可以看到从窗棂后面透出的灰色雾光。 那种漩涡通道的灰雾。 柳玄轻咬住下唇。 先打一打试试，看能不能两个人一起跑。 不行的话再自己逃。 而且他觉得不两个人先合力拼命的话，他和李道烈一个都跑不了。 飘在院落半空中大片大片的破碎血肉，就是其他社团成员的尸体，他们衣物的碎片在其中被血染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鲜活的十来条生命，几个呼吸的工夫就都没了。 他目光锁住槐树精，哪吒面具后的目光展露杀气，灵力贯注双拳，腰身发力一纵冲了过去。 “阿烈，我觉醒后拳头有点硬，咱俩先和她对线试试！” 李道烈连续跳跃闪避，脚腕还是被一条树根缠住了，他这时也无暇再注意柳玄。 “明王护佑，妖魔退散！” 他沉喝一声，手中管子的麒麟喷头口中喷射出一片火蛇，吐着蓝色信子在空气里游动穿梭，几下把缠着他脚的树根撕成了黑渣。 与此同时，柳玄已经冲到了槐树精背后。 他自己都没料到身法会变得这么快。 刚上道完成筑基而已，灵力对躯体的强化就有如此的效果吗？ 一拳猛捶下去，拳头也感觉比之前势大力沉。 噗。 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惊觉不对，柳玄腰一挺一个后空翻，急忙从她身周躲开。 刹那之后，一只黑气形成的巨大爪子拍在了他刚躲开的位置。 槐树精踩着血气化成的长剑飞到了半空。 她双眼仿佛要滴出血来，口中念道， “百鬼纳灵，节节生长，血凝于形，狰狞见命！” 片刻间，柳玄和李道烈周围出现嘶嘶怪声，已经很浓烈的血腥气息猛然再加剧。 地面出现裂缝，几条粗大的浓黑藤蔓，带着一坨蠕动的物体破土而出。 槐树精在空中脚下一踢，长剑射下来扎在那坨物体上，褐红的汁液狂喷出来。 物体裂开露出瘤子一样的内核，内核急速膨胀，变成一个浑身畸形的血肉傀儡。 傀儡抱着一张电视屏幕那么大的白骨麻将牌，上面是鲜血一样红的“南”。 柳玄目光凝聚。 又是麻将牌……这有什么说法吗？ 这疑念刚在脑中闪过，槐树精尖喝一声， “相公，上！” 他就见眼前红影一闪，腥腻的风吹到脸上，白骨南风已在头顶砸落。 好快！ 他一个疾速侧滚翻闪开。 嘭！ 傀儡砸空了。 野人般粗壮的血肉，口中喘着沉重的粗气，像个肉做成的坦克一样，开始对柳玄紧追不舍。 它不光移动速度飞快，白骨麻将每一下砸到的地面，瞬间崩解碎落，露出下面无底的漆黑虚空。 别说还手了，柳玄全力奔纵也只能勉强躲避。 这他妈就是她吃下的肉块相公变的？ 他眼睛余光扫到另一边，只见李道烈同样狼狈。 槐树精抓着那些破土藤蔓化成的鞭子，飞速飘移追打，李道烈连滚带爬，胳膊上被抽得皮开肉绽。 就这样，他还瞅住空隙回身用管子喷了几下，蓝色火蛇燎焦了些对方的秀发。 “妖孽，吃老子的热情似火！” 槐树精暴怒一声尖叫，蹿到了院子中间的菩萨像上方。 “玩够了吧！” 她胳膊一挥，血柄长剑飞回到手中，四周空气里出现几个血凝成的符印。 “呔！” 数十道血色剑影弹幕一样轰了出去。 嗤啦。 哗嚓。 李道烈两条大腿直接被血剑扎穿，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嘶！” 与此同时，这边柳玄也痛叫出声。 射向他的血剑，穿透了死追在身后的傀儡，刺到了他腰上。 倒地的一瞬间，他意念向内，发动了装备栏里兽蜕的变形主动技能。 第十二章 惊险 “对线失败，这妖怪1v2对付自己和李道烈，游刃有余。” 柳玄得出结论。 砰呲…… 啪嚓…… 槐树精的剑幕同时射死了她自己的傀儡，它崩成一地血块散落在柳玄身后。 “害得我又死了一个相公，先从你开始……” 她眼瞳红得发黑，提着剑冲他飘来。 柳玄身躯里一阵滚烫，躯体已经在剧烈变化。 脑子里却相当冷静，只有一个念头， 变形后，就两个字，扯呼！ 同时，腰侧被槐树精刺穿的口子血流如注，他咬着牙把体内灵力全运到伤口处，失血立刻减轻不少。 随后，就听到自己体内啪啪啪三声沉响。 后背肌肤裂开，长出尖锐的粗大骨刺，同时全身肌肉疾速增大。 他提前把登山背包抓在了手里，上身运动服眨眼间被撑破撕裂，浑身长出浓密黑硬的长毛，面部轮廓也扭曲重组。 呼……呼…… 柳玄立起身子来。 意识和知觉非常敏锐清晰，身躯变大了两倍还多，成为兽化的狼人形态。 【兽形变化持续时间：半个小时】 槐树精飘到一半，看到他变身愣了一下。 柳玄就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身躯起动，快得闪出了残影，如幽魂一般一个狼跳越过她的头顶。 槐树精急停转身，但是已经慢了一拍。 柳玄几个起落，就冲到了李道烈身前。 他惊愕地看着化成兽形的好友。 柳玄一低腰把他连带黑罐子背到身上。 只见就这一下的停顿间，槐树精便赶了上来杀至身后。 她一剑带着尸山血海的阴气，斩落他们两个头顶。 李道烈眼神一聚，倚在柳玄背上胸膛一挺，嘴巴大张开。 “清玄莲动，五脏道火。” 念完咒语，他眼珠冒出金光，低头对着管子的喷口一吹。 呼哧！ 一团金橘色的火焰喷出，注入李道烈的七窍，霎时，他的头颅化作一朵火莲，烈焰形成的花蕊中两点白炽，是他的眼睛。 他昂起头对着斩来的血红剑风，火莲花心里射出一个迅速变大的火球。 橘色火球表面上深红的“火巽”二字。 李道烈化成火的脑袋对柳玄发出含混不清的话语声， “跑…………掩￥%护……%￥” 只听出三个字，但足够令他明白了。 “快往左厢房跑，我来打掩护！” 火球转眼变得有卡车车头那么大，槐树精的血腥一斩被直接吞噬，火球接着不断加速，向上冲她轰去。 槐树精一对血目凶狠的细细眯缝起来，面对大火球继续朝下飞扑，长剑横架在身前。 轰隆！ 柳玄四肢着地像狼一样狂奔，扭头瞥了一眼，爆裂四散的烈焰中，不见她的身影。 挡住了？ 他把登山背包叼在嘴里，猛烈冲刺几下，砰的一声撞开门进了左厢房。 灰雾旋转，锚点通道就在眼前。 唳——！ 柳玄爪子马上就要碰到漩涡，鬼哭一样的声音破空而来。 是槐树精掷出长剑，剑锋上带着鲜血的残影，鱼雷一样射了过来。 呲！ 血剑洞穿李道烈燃烧着的“左脸”，在柳玄肩膀上切开一个深口，然后钉在了房间的侧墙上。 他忍住剧痛速度丝毫没有放慢，一头扎进了雾气漩涡里。 ……………………………… 啪、咚。 柳玄和李道烈摔进一片草丛里。 李道烈头已经变回了原样，就剩头发上还有点火星子，左面颊上多了一个血窟窿。 他什么话都没说先赶忙站起来，对着身旁有淡淡雾气的位置，奋力举起管子一通猛喷。 蓝火灼烧中，一道本来透明的缝隙显现出来，并快速的合上。 “呋……这样她就追不过来了……呋……” 李道烈边说脸上窟窿里边往外冒血，然后身子一阵摇晃，昏迷了过去。 柳玄想要控制躯体变回人形，但发现这变形是不可控的。 只好背着李道烈急忙隐到草丛边几棵树下的阴影里。 黑沉沉的天空中有了点灰蒙蒙的光亮，时间已经接近清晨。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他体内炽热激荡的血流降温平息下来，兽形变化结束，身体和脸恢复人样。 上半身赤裸，腰间还在渗血但灵力已使那里的创伤愈合大半，可肩膀的口子还血肉模糊，几乎深可见骨。 灵力有限，只能先分一点到肩伤上令其止血。 柳玄痛得嘴唇发白微微颤抖，他强忍着，冷静地观察四周环境。 不知道李道烈把锚点定在了哪里，但他立刻就看出这是现实世界的江安大学。 草丛另一边的远处，能看到熟悉的中区食堂和图书馆大楼。 凉风吹过，草露清香，鸟儿的鸣叫清脆悦耳。 柳玄霎时感觉现实世界是如此平和、宁静。 他缓过些气来，看着眼前的情形有点犯难。 自己大伤在身，已没有多余力量背着李道烈和沉重的黑罐子走远。 而且他们浑身是血形象怪异，走在路上不知会惹来什么麻烦。 ……还好现在是暑假，校园里没什么人，现在又是凌晨。 柳玄一边琢磨着，一边从登山背包里取出急救绷带，包扎在李道烈脸上止住窟窿的血。 现在天还黑着，很快天亮了就更不好办了。 他手往回放绷带时碰到了背包里的手机。 …… 脑中忽地灵光一动。 他解锁手机上网，登入民俗怪谭事务的账号。 在论坛实时群组里发了条信息， “人在现实江安大学，需要土行到芙城区，哪位可以？” 柳玄先前在平台浏览时，就注意到有人寻求“土行”帮助，这貌似是一种特殊的位移手段，求助的人都是要去些“不方便”的地方，或是要转移“不方便行动”的人。 他现在是第二种情况，于是有样学样的发出求助信息。 不一会儿，有人敲了他的对话框。 谈妥价钱并发过去定位后，柳玄在原地等待。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面前草丛里的地面，像影视特效般扭曲起来，泛出一圈圈深褐色的波纹。 一个黑影从波纹的中心钻了出来，走向柳玄。 “柳絮？” 柳絮是他在怪谭事务平台上的id。 “是我。” 会土行的这位坛友，全身被黑色布带一圈圈裹得严严实实，像木乃伊一样，只露出一对眼睛，他头上还戴着一面蛇纹铜镜。 走到跟前，看清柳玄的状况，他似乎吓了一跳。 “哥们儿，你们这是招惹到啥了？” 第十三章 果哥 柳玄面露苦笑， “在那边碰到一个可怕的婆娘。” 他含糊着没有细说，对方也立刻会意。 ……干这个的，肯定遇到过类似情况的客人。 坛友又打量几下他和昏迷在地上的李道烈，什么也没再问。 柳玄想得没错。 坛友取出一张符篆，并递给他一个垫板和一支笔，让他把寓所地址写在符纸的空白处。 柳玄写完后递回给他，坛友把符篆贴在头上的铜镜镜面上。 然后他双手合在一起，中指和食指交叉，其余三指伸直。 “山远路长，地走游蛇。” 他念完口诀，柳玄就觉得身体所在的地面微微摇晃起来，地下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片刻之后，草地上裂开一条深褐色的缝隙，一条黄土形成的大蛇从中钻出。 坛友手势一动，大蛇便扭了一圈，把他们三个人都盘到了身上。 “走着！” 坛友坐在蛇头上，像骑马一样发出指令。 大蛇立即带着他们钻入缝隙，柳玄视线瞬间被土幕完全覆盖，蛇身没进去后缝隙迅速闭合，草地恢复原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就是……土遁。 柳玄惊奇的看着眼前情景，周围一切都是流动的黄褐色，大蛇身躯波浪般飞速游动，土遁术法效果下，地底如同变成一条大河的深处。 没过多久，大蛇开始上浮。 头顶出现淡淡的光线。 噗。 柳玄眼前一花，身下的大蛇消失身体向前滚了几下，随即流动停止土幕散去，昏黄的暖光照入他眼中。 忙四下看了看，竟然已经到了自己寓所的客厅。 好快！ 服务到位啊，直接送到家中。 坛友半个身子在地板上的褐色波纹里面，他对柳玄拱了拱手， “朋友，别忘了给个好评。” 说完全身沉了下去，波纹消失不见。 柳玄已经完成转账，这一趟花了5000块，安全又迅速，他觉得挺值。 打开手机，在这位id叫作“果哥”坛友的个人资料下面，给了个五星评价。 随后定了定神，他将李道烈背上的黑罐子取下来，然后把他背到沙发上躺下。 李道烈呼吸平缓匀称，仍在沉沉昏睡。 他去卫生间把身上的血污都冲洗掉，发现腰部已无大碍。肩膀处虽然已经不疼，但仍然皮开肉绽。 同时他感觉到，随着装备栏中秘籍修炼进度条的增长，体内灵力也在不断增加。 ……也就是说，虽然自动修炼的过程中无法使出术法，但修炼产生的灵力是“即产即用”。 这还算比较平衡。 看了一眼，鬼影金刀的进度到了5%。 柳玄接着想仔细察看李道烈的情况，可极度的疲倦涌了上来，精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把东西收拾了后，他到自己卧室的床上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没有解除哪吒脸谱的装备，这样肌肉和潜意识还保持着敏锐的反应能力。 …………………… 做了个光怪陆离十分模糊的梦后，柳玄醒了过来。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午后一点。 扭头望向窗外，天空一片阴沉灰蒙蒙，还是没有阳光。 ……这已经连着阴了多少天了？ 起床的晕乎劲很快过去，他心头一跳，赶紧走到客厅。 李道烈还在睡着。 柳玄靠近仔细看了看，他面部皮肤下出现几条发黑的血管。 自己右肩的创口周围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休息之后灵力充沛，可创伤没有一点要愈合的迹象。 他感到右臂有些酸胀刺痛，使不上力。 ……应该是槐树精妖力的作用。 伤情在恶化，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柳玄思维转动，想他该怎么办。 如何处理超凡力量造成的特殊伤害，自己还没有这样的知识。 李道烈昏迷不醒，也没法从他这里活得信息。 从槐树精“这回落到姐姐手里了吧”的话语来看，她和李道烈他们先前就有过较量。 他能醒过来说话就好了。 看来只能是……再上怪谭事务问问。 他目前并不想和这个平台上的人频繁打交道。 一是自己现在懂得还很少，怕被坑了。 二是白宝儿说过，求仙者的生态是残酷的，指不定就会碰上什么危险的家伙。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柳玄从登山背包里取出她那只变成木头的手臂。 淡淡温热，没有一点反应。 拿过来手机正要再打开怪谭事务的app，忽地眸光一闪。 他想起了鲍先生。 还不清楚他的底细，但看起来挺有实力的。 自己本来也和他签有合同，可以直接问他要怎么对付槐树精。 鲍先生是想要别人在那边的“个人体验”，而自己的际遇应该能令他心动。 昨夜去里世界走的这一遭，或许完全超出了他一开始的预想。 但想了一会，柳玄决定还是先不向鲍先生求助。 眼下身上本就带着危险的创伤，万一鲍先生是那种心黑手辣的求仙者，很可能自己就直接寄了。 还是先等他主动联系自己，然后谨慎的深入了解比较安全。 那就只有上怪谭事务了。 登入平台，正在想该怎么写求助信息，他瞥见屏幕右下方显示“果哥”在线。 心绪一动。 清晨坐他的土遁时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做事干脆利落，感觉起码不是个危险的人。 柳玄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果哥，有件事想问问你。”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回复， “请说。” “早些时候我和我朋友身上的伤口，你也看到了，那都是一个妖怪留下的。现在伤口看起来不太妙，我对妖怪了解的也不多，就想试着问下你，毕竟你亲眼见过那些伤口。” 沉默了一会，果哥回道， “什么样的妖怪？” “一个从槐树血肉中化出的妖冶女人，使一把带血的长剑。” 果哥接着回复道， “我知道怎么治你们的伤，但是这妖怪我可对付不了。” 柳玄立时心中一亮。 “那便足够了。” 于是两人约下了时间，晚上在银州街的一家酒馆见面。 ………………………… 夜晚，华灯初上，都市繁华喧嚣。 银州街是江月东城最大的夜生活商圈。 柳玄换了一身连帽衫加短裤，在人群中穿行。 到了名为“长安乐”的小酒馆，推门进入。 酒馆里的灯光照明做成酒旗灯笼的形式，很有些古风古色。 客人还不多，零零散散坐着。 他径直走到吧台前，坐在一个黑衣人的旁边。 黑衣人就是果哥，他身上没了那一圈一圈的布带，转过脸来看向柳玄。 第十四章 三种体系 果哥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许胡渣，眼中目光犀利。 他直入主题， “我带你去找能治好你们的东西，事前先付给我两万五，东西到手后再给我剩下的一半。” 他还挺讲究的，柳玄感觉自己没看错。 “没问题。” “我们午夜才出发，先在这里打发时间吧。” 果哥说完点了酒水和食物。 “伤你们的女妖怪，会使血剑，应该是截教一系的树妖。” “截教？” 柳玄不禁诧异出声。 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体系和蓝星很相似，几乎都是同样的人物，但在具体细节上却有不少出入。 比如哪吒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中，他并没有给龙王三太子剥皮抽筋，反而和龙族关系十分亲善。 他进入里世界后就在猜测，这些人物有可能真的存在。 在这怪异的平行时空，他们是于上古就已进化成仙的强大生物。 现在果哥提到树妖是“截教一系”，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但果哥以为他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没听说过截教。 “……你是刚开始修行吗？还不知道都有哪些体系？” 柳玄愣了下后点头微笑。 自己诧异是因为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截教真的存在。 不过正好，就顺水推舟向他请教。 “是的，这个月才觉醒了天赋……” 果哥闻言若有所思， “那你这样能和槐树精过两手，不简单啊。” “我朋友不是新人，他挺厉害的，但是现在昏迷不醒。” “哦……” 酒菜这时上来了，柳玄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请。” “请。”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时间还早，麻烦果哥给我说一说修行的体系？” “……行。” 他摸摸自己的胡渣，讲了起来。 “修行分阐教、截教和黄教三种体系，源头已过于久远不可考，只知道从上古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那些最早的仙尊，名字都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但大量的灵物和秘籍保存了下来。后来的求仙者相当于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归纳出了这三大体系。” “除此之外还有散修，但相比起那三种体系他们数量太少，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柳玄想了下后问， “那没有……宗门或者师承这样的传授形式？” 果哥深沉地笑笑， “有的，但听说也不是严密的组织，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 “啊？” 果哥又浅酌了一口酒， “当你的修为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去到里世界那些最为广阔的深处，你才有资格接触到宗门、师承这样的事物。” “像我们现在这样的低层次求仙者，和他们的差距简直无法想像，高层次所掌握的超凡知识，和我们比就是研究生与幼儿园的区别。” 这样啊…… 柳玄一下子刷新了认知。 心底顿时生出野心和渴望。 那样最深邃处的神通，和存在于那里的生物，会是如何的可怕？ “树妖那样的非人也可以修行？” 果哥点了点头， “人类、妖魔鬼怪，任何生物都可以。” 原来如此…… 柳玄思绪起伏。 之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闲聊，一直到了十二点。 午夜已至。 两人出了酒馆，找了个街巷深处黑暗的角落，果哥裹上黑布带戴上铜镜施展土遁。 土流大蛇带着他们在大地中疾驰。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一座山中庙宇的大门前。 “我们在哪？”柳玄问果哥。 “姑山。” 姑山是江月市南面的屏障，山水交融峰峦灵秀，这里有许多历史悠久的名观古刹，可说是一块宝地。 柳玄转身望去，可以看到远处依稀灯火辉煌的江月市。 “走。” 果哥把声音压低，纵身一跃，就翻入了庙宇的院墙。 柳玄装备上脸谱，飞身纵起跟在后面。 两人落入院中大殿的阴影里。 感觉不到有活人的气息。 果哥低声道， “在妖怪中槐树精和山猪精互为死敌，曾经这里就有一头强悍的猪妖，不停残害山中其他生灵。多年前这座寺庙的高僧为了除害，将其引入庙中的陷阱。” “猪妖死命搏杀，妖力难敌，最后高僧们和它同归于尽，这座庙宇也就此废弃。” 他走在前面小心地四下观察，带着柳玄进入了大殿。 “收到你的求助后我就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情报，猪妖的部分尸体还残留在这里，只要是山猪精身上的东西，便能够解掉槐树精的妖毒。” “哦！……” 妖怪天敌之间还有这样的生物法则。 柳玄将这一点记下。 果哥从腰包里取出一支蜡烛，吹了一下就燃了起来，发出暗黄的火光。 大殿里一片斑驳残破，柱子表面都已开裂，破旧的佛雕东倒西歪。 不协调的是，大殿供桌前有一副暗红的棺材。 果哥走过去，把蜡烛放在一旁，又从腰包里取出一把短匕。 对着棺材盖子的缝隙一割。 刺啦—— 盖子斜斜滑落。 柳玄走到他旁边，朝内看去。 棺材内壁、底面上都爬满了血管一样的枯藤，缠着几块粗大的骨头，和几坨已几乎全化成灰色的肉块。 其中一坨还能看出是山猪腿的形状。 ……千年老火腿？ 他甚至有了点食欲。 精神上出现这样的反应，柳玄瞬间自己绷不住了。 这难不成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一种污染？ ……先前看到槐树精做新娘子时，我甚至想到了彩礼。 他拍了下太阳穴，赶紧停止古怪的念头，集中注意力于棺材上。 “怎么了？”果哥侧头看他。 “没事……腐尘呛得我脑袋稍微晕了一下。” 果哥回过头去，把手里的短匕伸进棺材内。 柳玄这时注意到，这些骨头和肉块摆在一起，依稀能看出是一个魁梧的、半人半猪的轮廓。 果哥把手一放，短匕悬浮了起来。 随即，匕身一阵抖动，自己狠狠向下刺去。 嚓！ 几根藤蔓被割断，涌出裹着硬块的、红得发黑的液体。 ……这是血吗？ 这些液体流到周围的藤蔓上，它们登时像活了般动了起来，缠结在一块形成一个心脏形状的瘤子。 猪、猪心？ “后退一点。”果哥沉声说。 柳玄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果哥抓住在棺材里浮空旋转的短匕，一下子扎在了那“心脏”上。 第十五章 山猪精的腿 噗呲！ 心脏形状的瘤体完全爆开，里面探出来一个粗大的管状活物。 其顶端像蘑菇头一样，上面的沟回纹路，形成一张长着猪牙和猪鼻的扭曲人脸。 活物痛苦的蠕动着，那张人脸发出尖叫， “哼吭……哼吭……你们这些猿猴孽障！……” 唰。 果哥再一匕首，把整张脸削了下来。 一棺材的藤蔓眨眼间枯化成灰。 切口断面喷出大量鲜红汁液，淋在那些骨头和肉块上。 骨头本来晦暗的白色鲜活起来，上面生出一团团黑气，肉块的深灰色也都一下子褪去，从内到外居然透出了鲜猪肉的红润。 管状活物和那张脸发出最后的几声吭唧，便也崩解成了灰渣。 棺材内恢复安静。 果哥这时回头， “快，赶紧捡一根骨头按到你伤口上！” 柳玄忙把右胳膊从袖子里蜕出来，露出肩膀，然后过去从棺中捡出一根山猪精肋骨，按在了肩头创伤上面。 嗤啦…… 声音像是烙铁贴到了肉上，但他没有一点痛感，骨头上的黑气瞬时间包住了整个创口。 感觉就像温水从伤口里穿流而过，一种麻麻痒痒的舒服，那些皮肤下发黑的血管马上消褪、复原。 柳玄问果哥，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贴上来？” 他指了指棺材内让柳玄自己看。 只见，其它几根骨头上的黑气已经消散，骨头也在一点点碎裂成粉状。 “猪妖毕竟已经身死，全凭一股死前的执念吊着最后这点法力。” “你刚刚如果不抓紧，等执念一散骨头变成这样，就一点用都没了。这种东西一旦从尸藤上摘下来，活性就会消失得这么快，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带着你亲自来的原因，不然我一个土遁自己来回带给你多省事。” 果哥解释道。 柳玄明白过来，但心思一转又问， “那我朋友怎么办？骨头给他带回去都没用了。” “没事，妖骨黑气沾了人血后，活性就可以保持好几天。” 柳玄看看手里的这根，确实没有像棺材里的那些一样，碎成粉渣。 上面的黑气沾了自己的血后，更加浓烈了。 果哥又转过去俯身朝棺中观察。 “嗯……这些肉醒得差不多了。” 柳玄又一看，那些红润的山猪精肉块，却没有发生像骨头般的枯萎变化。 “什么意思？”他问果哥。 “这些可是带有法力的、强大猪妖的血肉，用途有辅助修炼、制作丹药和炼制法器等等，挂在怪谭事务上可以赚点外快。” 说着他从胸前抽出一条黑布带，在手里一扬，只见褐光一闪，扩展变化成一块宽大的包袱皮。 包袱皮正面的中心处是土黄色的“仓”字。 “这是‘容巾’，是我自己利用土行术法做出来的，搬东西很好使。” 果哥把包袱皮往棺材上一抛，就把棺内那些肉块都吸起包住，然后飘回到他身旁。 柳玄好奇地过去试着提了一下。 这些猪妖肉竟和大石头一样沉！ 难怪他要用灵物道具来搬。 “你也挑一块吧。” 果哥对柳玄说。 他倒也想带一块回去看看，这有法力的野猪肉有什么特别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睛往包袱皮里扫了扫，柳玄看中了那只“千年老火腿”。 色泽真的很漂亮，顶级的真正农家火腿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装备栏的幽光亮了。 【山猪精（戴獠）的左后腿】：2级物品。 【属性】：姑山猪妖戴獠的一只腿，具有残存的法力。装备之后提升躯体血肉的坚韧度。 【主动技能】：变化成为兽形，大幅度提升躯体坚韧和攻击强度，无持续时间限制。副作用：维持此兽化形态需要消耗大量的生物能量。 柳玄愣了一下后心里喜笑颜开。 这一趟还有额外的收获。 “果哥，那我就要这只腿吧。” “成。” 东西装好之后，两人出了大殿回到院中，果哥发动土遁。 黄土大蛇地底游动，和上次一样直接到了柳玄的寓所。 支付完剩下一半的费用，果哥告辞离去。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联系我。” 说罢他身体沉入地上的波纹里。 “谢谢了，果哥。” 柳玄来到客厅沙发前，先小心地揭开李道烈脸上的绷带。 窟窿处稍微长出了些新的肌肉组织和筋膜，但整个创伤仍是触目惊心，皮肉撕裂洞穿，面部肌肤中发黑的血管也变多了。 他把散发着浓浓黑气的猪妖骨贴了上去。 嗤—— 和贴在自己肩膀时一样，黑气包住了整个创口，新生血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皮肤下那些血管的黑色也逐渐消失。 李道烈两条腿当时也被槐树精的剑穿刺，但伤势比脸上轻了不少，贴了一点猪妖骨的黑气后就快速的基本愈合了。 他面部和身上发灰的惨白退去，恢复成健康的肉色。 柳玄松了一口气，见李道烈继续昏睡，便先回到自己卧室。 他看向装备栏内。 五个格子现在占满了，石头、哪吒脸谱、父亲颅骨、兽蜕以及自动修炼中的鬼影金刀秘籍。 火虫卷轴是3级物品还不能装备，被他放在登山背包里。 柳玄想试试这新获得的猪妖腿的效果。 他取下石头，把猪腿装备上。 身躯顿时一阵发热，筋骨和血肉显着强化，感觉到十分硬实的皮糙肉厚。 再加上兽蜕提升的皮肉防御，柳玄觉得自己成了肉装战士。 同时，在装备上后，猪妖腿的物品说明中多了一项， 【变形叠加】：物品变形技能的效果可以叠加，持续半个小时。 哦！ 也就是说……猪腿的兽化变形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在处于这种变形状态时，如果再使用兽蜕的狼化变形，两种效果可以叠加在一起。 因为兽蜕的狼化时间限制是半个小时，所以叠加效果也是半个小时，狼化结束后还会保持没有时限的猪腿兽化形态。 柳玄不禁轻轻颔首。 不错，可以作为关键时刻的爆发手段。 ……这新的兽化技能会变成什么？ 哈，像八戒那样吗？ 好奇心难以按捺。 柳玄看了看窗外，又已经是深夜。 到客厅确认道烈还在熟睡后，他出了寓所的门。 从消防通道上到楼顶天台。 第十六章 猪妖之身 天台上，夜风微凉，阴黑的天空中没有月光。 柳玄脱掉衣服，发动猪妖腿的兽化变形。 咯咯咯咯！ 和兽蜕的狼化相似，肌肉暴长骨骼变大，躯体结构和形状变成半人半野兽的样子，同时全身疾速长出又密又硬的鬃毛。 口中突出来粗大锋利的獠牙，听觉、嗅觉和视觉全都大幅增加了敏锐度。 “哼哧……” 柳玄直起腰来挺身而立，体格比之前变成狼人时还要大了一圈多。 浑身血肉充满刚健的力量！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 诶？ ……白毛？ 全身上下都是不带杂色的雪白野猪毛！ 柳玄纵身向上一纵。 呼—— 直直飞到了半空中，风声掠过耳边，四下里望去是广阔的璀璨夜景，脑子里满是奇异的兴奋和冲动。 翻滚下降落地，他又在空旷的天台上试了试奔跑和跳跃。 身体做动作的敏捷性不亚于狼人变形，只是奔跑速度没有那么快。 攻击力则更强了，身躯也是强韧的肉盾。 变形还能够一直保持，没有时间限制。 ……这东西真值，简直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甚至有了想马上去找槐树精单挑的念头。 可很快柳玄也感受到了它的副作用。 【维持此兽化形态需要消耗大量的生物能量】 活蹦乱跳的活动了一阵后，他腹中就有了汹涌的饥饿感。 呃啊…… 好似一头野兽迫不及待地需要食物。 还是有缺陷的，不过目前来说也很不错了。 柳玄对变形的躯体尝试得差不多了，意念控制装备栏停止猪妖兽化的激活。 身体缩小，兽化形态的特征消退，变回人形。 下楼回到寓所，他直奔登山背包，把先前白宝儿装进去的吃的都取了出来。 香肠、肉干、面包…… 狼吞虎咽的下肚，从喉咙到食道到胃袋都是灼热的吞食欲望。 全部炫完之后饱腹了，平时自己从没一次吃过这么多东西。 这时客厅传来了动静。 赶忙过去一看，李道烈醒转了过来，正摇晃着走向他的黑罐子。 他听到脚步声身体一下子绷紧，猛地回头，看到好友后松弛下来。 “玄子？这是……” 柳玄把他陷入昏迷之后的事大致讲了一下。 李道烈点了点头，坐到自己的黑罐子旁，皱眉沉吟。 “这罐子到底是什么？”柳玄问道 “这是真炉，我自己炼制的法器，用来配合我的术法，有空我给你仔细讲讲。” 柳玄想到刚才在姑山废庙，果哥收那些猪妖肉时也提到过法器炼制。 “好。” 李道烈说完，摘下脸上的纱布和绷带。 面颊窟窿处已被新生的血肉填上，他两条大腿上的穿口也已完全愈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又站起身，走到客厅的镜子前照了照，面色有点严峻。 他面颊新长出来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月牙。 “玄子，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柳玄也走到镜子旁，露出右肩。 咦？ 自己那里也有了一个这样的黑色月牙，有点像是突然多出来的胎记。 李道烈沉声说， “这是妖孽的猎杀印记，说明她已经决意要弄死我们，并且通过这印记她可以追踪位置，不论是在里世界还是现实。” 柳玄心想那不是正好，自己现在已有了把握。 他刚看了下，再要七个多小时，鬼影金刀就修炼完成了。 加上山猪妖兽化，他觉得这回肯定和槐树精有的一战。 “这种妖怪对猎物是不死不休的。” 李道烈说着，眼神泛着寒意。 “帮忙的那个土遁行者，说她是截教一系的生物。” 柳玄把自己和果哥的交谈告诉了他。 “嗯，那人说得没错。” “阿烈，求仙之道分为截教、阐教和黄教是什么说法？” “流传下来的修行之道千差万别，但人们慢慢发现，它们有的之间，存在紧密联系的共性。经过漫长岁月的摸索，最后归纳出这三种体系，至于名字的来历和体系的源头，则因为遗失的上古记忆而模糊不清。” “……如果我们强大到可以去往里世界的深处，是不是能够向这些源头发起探索？” 李道烈眼中有亮光， “是的！这也是求仙者们的一项本质追求。不过，我们现在离那还很遥远，就先别想这些了。” “我们也没空想这些。” 说完，他指了指客厅的角落。 柳玄的目光顺着指向看过去，只见那里的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几条细小的黑色树根。 他赶紧过去一瞧，那是槐树精的根，角落空气里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有些类似之前的每个午夜，白宝儿逐渐进入现实世界的那种感觉。 “这妖孽不打算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李道烈斟酌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玄子，我现在体内还有不少妖毒需要运功化去，不方便行动，有件事要你去做。” “你讲。” 他认真地看着柳玄， “你先前变身，是可以控制的力量么？” 柳玄眸光一闪。 迅速想了一下，觉醒天赋的说辞可以继续用着，到了实在牵强的时候，还可以有“身体里藏着柳家的神秘力量”这个说法。 “对，自从觉醒这种力量后，我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控制它。” “那好……” 李道烈打开真炉，只见里面被隔成两半，一边是有阴阳鱼图案的燃料一样的东西，另一边装着许多器具。 他从器具中取出一个法尺。 柳玄记得在蓝星，这个也叫作天蓬尺。 这把法尺上，刻着日，月，还有二十八星宿。 “这妖孽来头有点厉害的，不过，咱也不是没有办法。” “槐树精最怕的，就是黑狗的血。上古传说中专吃这类妖孽的仙犬哮天，便是黑色，据说里世界中的黑狗，都是哮天的后裔。” 柳玄心中一动。 来了……这个世界不同于蓝星的神话传说。 不，在这个时空很可能都不是神话。 而是上古仙佛的真实历史。 他认真地听着。 李道烈把法尺轻轻一抛，它悬浮了起来，开始散发出橘色的光芒。 “目前，里世界中我能到达的最深的地方，是江月西城。那里不像我们校园那么危险，有一些大佬维持秩序，包括求仙者在内的超凡生物，都可以相对和平的共处。” 他目中火光一闪， “现在有机会在那里取到哮天的血。” 第十七章 祭典游行 柳玄脑中念头转动。 虽然自己有了战胜槐树精的把握，不过也肯定会是一场苦战。 听李道烈讲有哮天犬的血，他收了收追求挑战的心。 能取得专门克她的东西，就还是不冒险了。 况且，自己怎么跟李道烈解释，这么快就把鬼影金刀炼到了最高境界？以及为什么忽然又有了猪形兽化的能力？ 强行用夸张的天赋来解释，也不能过于脱离这里的现实，既然眼前有别的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 他也想去里世界的更深处看看。 “好，该怎么做？” 李道烈左手伸开向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掌跟部。 法尺的橘色光芒暴涨，在他们身旁生出一道光晕形成的漩涡，里面散发出熟悉的灰雾。 “最近这十几天，里世界西城在举行阐教一系的祭典游行，每天游行到了高峰时，都有投签求祈的仪式。” 他手指一点，法尺上转出来一支签子。 上面刻着一行符印，最底部是一个犬首的图案。 “这是我收藏了好久的宝签，可以求得哮天的血。本来想一直留着作更强法器的炼化材料的，现在不得不用了。” 柳玄接过签子，感觉到里面隐隐的凶猛之意。 “玄子，你一定要切记，这次去你尽量不要和游行中的任何人交谈，不要乱走去别的地方。老老实实待到投签仪式，拿到血后立刻回来。” 李道烈十分慎重地说道。 柳玄点头答应。从他的话语中能感觉出，里世界西城虽然有秩序，但那里的生物也更强大，有更多潜在的致命危险。 很快，橘色光晕中灰雾漩涡打开了。 “阿烈，那你修行走的是阐教一系的路子吗？” 李道烈笑着摇了摇头， “就像你找的那位土行者说的，我们现在水平太低了，还说不上什么体系。我目前炼的秘籍，顶多算的上是，快够到阐教体系门槛的散修功法。” “明白了……” “一定要小心别出差错。你屋子里已经生了槐树精的鬼根，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追到这里。” “明白！” 柳玄背上登山背包，轻吸一口气，握住了旋转的法尺。 铮—— 一声金鸣响起，光芒四射，他身体没入了锚点通道中。 ……………… 一边下降，柳玄一边思摸着。 看来，这世界超凡存在的大架构，确实还是和蓝星的古代神话一致的。 哮天是杨戬的爱犬，杨戬是阐教中人，相对应的，这里能求到哮天血的便是阐教一系的祭典。 但是这边这个架构下具体的事物，就会有很多的不同了。 过了一会，脚底落地灰雾开始消散。 ……这次进入里世界用了比之前要久的时间。 周围视野刚一清晰起来，一股沉重的肃穆感就迎面而来。 天空不再是阴沉的黑色，橘红的天幕像在燃烧着，远处是落日的余晖。 周围还是扭曲怪异的高楼大厦，但都被夕光镀上了一层金色。 柳玄的位置是在一条双向八车道的马路中，四下里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粗略看过去估摸，其中有将近三分之一是状貌奇异、批鳞带羽的非人异类。 现实世界中，这里是江月市西城中心的天玉大道。 只见柳玄面对着的大道正前方远处，是一座金气缭绕的宏伟道宫。 望不到头的人群拥在天玉大道两侧的街边，大厦间还挤着一些古代阁楼建筑，这些阁楼上临街的这一面也是人头攒动。 但是所有人出奇的默契，保持着安静。 “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不要乱走！” 他心里默念着，精神高度集中，眼睛只盯着游行队伍的前方。 柳玄感到紧张，同时也相当兴奋，这么多人和非人散发出的灵力气息近在咫尺，给他的敏锐知觉造成冲击。 怪诡超凡的世界，气势磅礴的祭典。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场面。 绚丽、奇雅、壮美，队伍中有很多巨大的游行花车，上面全是各种鬼神塑像和民俗装饰。 祭祀盛典的表演者们，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空灵飘缈的乐声，通过扩音器响起，回荡传遍这橘红光晕中的灵幻之城。 柳玄一阵头皮发麻。 庞大的队伍起动了。 最前面的一辆花车被装成龙船的样子，船头站着一排仙姬打扮的歌女，她们齐声颂唱起古谣。 “亡鸦悲啼亦如昔，天尊怜生动天地……” “蓦然回首花凋零，悟忘前苦入阐门……” 乐声入耳，柳玄脑中一震。 眼前仿佛出现昆仑仙山的壮阔虚影。 阐门……阐教……仙土…… 他霎时间完全沉浸入这气氛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流前行。 游行队伍缓缓前进，歌姬们的咏唱声如同梦呓，又带着直入人心的异样冲击，令人与非人都着魔、痴迷。 漫天莲花花瓣落下，大道两侧观典的人，合上双眼随着歌谣念念有词。 面容上均是忘我的陶醉。 古老的歌谣，仿若充斥在天地之间。 忽然，柳玄注意到，街边还有许多衣衫肮脏破烂的童子。 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非人，眼瞳有红、蓝、紫等各种颜色，脖子上都挂着木制的符篆。 这些童子挨在一起安静的匍匐着，他们小脸上洋溢着安宁满足的笑容。 柳玄看着他们，感觉就像看着现实中贫民窟里的孩子群。 经过的花车上面，还有一些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他们默默无语的站到花车边沿，挥手给童子们抛洒下大片大片的黄色符纸。 看到这个情景，柳玄感到有些意外。 这样一个明显是道家的祭祀盛典，为什么会有僧人参与？ 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定式思维。 这不是自己前生那个熟悉的时空了，一切都是未知的。 或许在这里，佛与道有了某种离谱……或者说奇异的交融。 只见那些童子们立刻开始争抢洒落的符纸，随后立刻就如饥似渴地吞吃起来。 咽下符纸后，他们立时个个满面红光，嘴里露出小小尖牙，在原地打起坐来。旁边的人群视若无睹，只陶醉地盯着花车上表演的舞蹈。 柳玄不知道这仪式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神奇莫测，又有点令人入迷。 他转开目光，继续随着队伍前行。 第十八章 哮天血 就这样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柳玄感觉到了震撼。 如此多的求仙者和非人生物，怀着同样一种诡异、迷离的狂热虔诚，聚集在一个空间里，对莫名的仙神发起这样盛大的祈祭。 这就是这个时空的阐教…… 蓝星只有截教是“有教无类”，任何生灵都可拜入截教门下修道，而在这里，看起来阐教也是如此。 眼前，这条大道仿佛没有尽头，远方那座雄伟的道宫，处在一种有点不真实的朦胧之中。 蓦地，他的前面出现一阵喧腾。 歌谣曲调一转，变得空灵又带有英气。 “道生天眼，伏化灵波，星碎生相，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 柳玄不禁踮起脚尖向前望去。 一座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庞大花车，载着神像缓缓出现。 神像通体五彩华丽、绘制极为精美，头顶的玉冠上，闪耀着清幽的青色光芒。 神像面容清秀俊朗，剑眉星目栩栩如生，额上一道竖眼，泛出血红的光晕。 柳玄心中赞叹。 这杨戬的像做得真漂亮。 他正看得入神，神像额头上那第三只眼突然动了一下，猛然睁开。 眼珠上下左右转动，像是有血有肉的活物。 本来清妙玄雅的气息，登时变得说不出的怪异 人群热烈的激动起来。 歌谣进入高潮，歌声高吭、鼓声激昂铿锵。 “神莲盛开，仙尊救吾众生，丛生福报……” 那花车上杨戬神像旁边，走过来一名身穿赤红长袍的道士，他身后跟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 他们站定在神像之前，那位母亲脸上是无法言说的喜悦，她把婴儿递到道士手中。 柳玄忽地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 就见那婴儿，小脸上没有左眼和右眼，只有额头一道血红的竖眼。 ……这不是人类吧。 或者就是人类…… 道士戴着画有符咒的面具，对着手中的婴儿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他猛地对着杨戬像，高举起自己的双臂。 古怪的婴儿沐浴在神像竖眼血红的辉光里，好奇、茫然，咿咿呀呀地望着下面看不到头的人群。 紧接着，他小小的身躯开始碎裂，化成一片片莲花花瓣，飞舞起来消融在那血色光芒里。 道士高呼一声， “日月轮转，真君赐福不息永恒！” 同时，附近花车上歌姬们的这一曲，在一声长长的吟唱中结束。 仰着头的人与非人们发出狂热高呼。 “神莲盛开，仙尊救吾众生，丛生福报！” “神莲盛开，仙尊救吾众生，丛生福报！！” 柳玄也被这气氛感染，一时胸腔中也出现了激烈的情绪。 但他马上一个警觉，控制住自己的神志。 这祈福究竟祈的是什么？ 他冷静了一下，心里只有难以言说的寒意。 这时，前方的人群分开移动，在大道上空出三块不小的空地。 那些刚才吞吃僧人符纸的童子，这时跑入空地，他们小手中光芒闪动、生出一片片转动的符篆，变戏法一样搭出了三个台子。 三个台子上各闪现出一个黑衣道人，他们同样戴着面具，但不像杨戬神像下的那位，他们的白色面具上空白无一物。 三名道人摇动手中的三清铃，洪亮的话语声向人群传播开去， “第一轮投签开始！这一轮不投的请继续随队伍前进！” 顿时，有一部分人开始在三个台子前排队。 这些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继续向前游行，花车上歌姬们也开始了下一首歌谣的咏唱。 柳玄很想继续跟着看看，但他时间紧迫，决定还是赶紧上去投签求祈。 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台前，排了二十多分钟后，轮到了他。 走上台子，布置很简单，黑衣道人面前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尊青铜鼎。 他的身后，有一头麒麟石雕。 柳玄走到方桌前，对道人拱手作揖，口中说， “慈、慈悲，福生……无量天尊。” ……见面是这么说吧？ 反正蓝星是这样…… 道人戴着面具，也看不到下面的表情，只见他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然后对柳玄伸出左手， “签。” 道人整条左臂是用钢铁和木头做成的机械义肢，上面刻着八卦图。 柳玄取出那支刻有哮天犬首的签子，放到他的义手中。 道人又顿了一下。 面具下发出沙哑的低沉声音， “好签。” 随后，他便转身把签子放进了那石麒麟的口中。 刹那间，麒麟口中流出血来，这些莫名的血液汇聚在下方的瓷盘里，化成一个血红的小匣子。 道人把匣子递给柳玄，一个字也再没说，只是礼貌地伸出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柳玄微微躬身一礼，转身下台，后面排队上来的人和他擦肩而过。 他看着手中的小匣子。 这便是祈签所得？ 哮天的血就在里面？ 他小心地四下看看，离开了游行队伍，避开街边人群，闪进一座高楼后的昏暗小巷。 确认无人后，他蹲在阴影里，打开了匣子。 一阵猩红的幽光闪过。 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琉璃小瓶，其中装着暗红的液体。 ……应该是了。 正要合上装起来，他眼中装备栏的光动了。 【哮天灵血】：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杨戬爱犬哮天之灵力和血液混合的赐福之物。喝下之后，需要半个月消化，消化完成后掌握术法【哮天玄猎】。 【第一重】：玄猎之嗅。 【第二重】：哮灵牙。 柳玄的眼神一亮。 新东西，消耗物品。 不知道再遇到消耗物品会是什么样，这首次的收获，柳玄觉得已经相当不错。 消化15天后，就能掌握一门完整修炼的术法！ 比装备栏的秘籍自动修炼还划算，那个需要秘籍一直占着格子，而且修炼过程中这门术法一点也不能施展，修炼完成前也不能解除装备。 而这哮天血，消耗使用一次就可以了，不会有占着装备栏格子的困扰。 不愧是着名灵兽身上的东西。 接着柳玄考虑起来。 要不要现在就喝掉？喝掉的话回去怎么和李道烈解释？ 说自己突然脑子一热，想大胆的用身体实验一下仙犬的血液？ 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 听李道烈讲一下它正常使用是什么效果。 有了决定，他把匣子合好放入背包，并取出了道烈的法尺。 拿到手里瞳孔骤然一缩。 法尺上长出了细细的黑色树根！ 第十九章 追杀而至 柳玄盯着法尺上的细小槐树根。 它们在不断变长变粗。 他额头滑过丝丝冷意。 赶紧运起灵力想要发动锚点开启。 但是毫无反应，看来已经被槐树精侵蚀，失去它的法力功能了。 紧接着，尖刺般的树根向他的手缠绕过来。 柳玄立时把法尺抛了出去。 还好，自己还有装备栏里的父亲颅骨是锚点。 意念发动使用。 【处于侵扰术法的范围内，锚点被锁住无法使用】 柳玄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身周正被一层黑雾迅速笼罩。 这是…… 危险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泛起。 她在接近！ 而且槐树精施展了某种术法，使得自己在其范围内无法使用锚点离开里世界。 她的猎杀印记，真是给力的追踪招术。 柳玄眼眸一凝。 要不得不硬碰硬了吗？ 他没有犹豫，反手取下身上的登山背包，立刻开启了山猪精腿的兽形变化。 喀喀喀！ 身形扭曲疾速增大，雪白野猪鬃毛暴长而出。 威猛的山猪头颅，绿巨人一样庞大的身躯，一身坚实又柔韧的野兽肌肉。 柳玄瞪着猩红的瞳子，注视面前越来越浓的黑雾。 娇笑声蓦地响起，窈窕的影子从中显现。 “上次变狼这次变猪，小伙子你还真有两下子呢。” 乌黑丝绸袍子，手提血剑身姿妖冶，槐树精一步步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嘴上仍然轻视，可眼神中已有了认真的警惕，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柳玄力量的变化。 这时柳玄意识到一个问题。 来之前李道烈说过，里世界的江月西城有一些“大佬”维护秩序，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安定。 那自己和槐树精在这里厮杀搏命，是会招惹到这些“大佬”的吧？ 她没有忌惮吗？ 心里有这个疑问，同时他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时刻准备开干。 槐树精这时对他眨了眨眼， “这个街区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吧。” 说罢，她右手一挥，一片血红的细线激射而出，化成一道蛛网般的红幕，将他们包围起来。 红幕里迅速生出旋转的灰雾。 锚点通道？ 是了，我的锚点被她锁住，但她可以用自己的锚点术法，把战场转移到不会惹到麻烦的地方。 所以说，槐树精是忌惮西城这里的大佬的。 那么…… 自己要不要主动冲到人多的地方去，引来这些强者的干涉？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万一他们是无差别惩戒、甚至消灭怎么办。 动起手来哪些工夫说是谁先动的手，况且那些大佬们会在乎这个吗？ 保险起见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现在面对槐树精也是有了把握。 惹到这边的强人就指不定怎么回事了。 柳玄便不打算去试着挣脱眼前的红幕蛛网。 红网在一点点收缩，锚点灰雾也越来越浓。 眼前朦胧起来，他和槐树精进入漩涡身体开始升腾。 飞速上升的灰雾通道中，她的身影飘荡开去，从柳玄视野里消失了。 但他能在空气中感应到她灵力的波动。 槐树精的气息游走在自己四周，寻找着破绽。 柳玄眼神紧锁扫视周围，不给她留可乘之机。 锚点通道中的空间震荡，好像也影响了她的发起进攻。 不一会，灰雾之外透进来白色的亮光，雾气开始快速消散。 视线一瞬间扭曲，柳玄穿过漩涡通道的出口落地。 现实空间平和的气息迎面而来，还有微微的凉风，他微伏身子警惕的打量四周。 现实世界现在应该已是上午，头上天色依旧昏沉幽暗、云垂压顶。 柳玄稍作观察，这是在一片山林中。 槐树精那浓烈的血腥气息萦绕在空气里，但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风吹过四下里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其中夹杂着妖媚的窃笑和呢喃。 她在玩弄自己么？ 柳玄心里冷笑一声。 他索性坐到地上，稍稍眯起硕大的兽眼，露出肚皮做出放松的样子。 空气中杀气一凝，血腥席卷而来。 呵，女人。 沉不住气了？ 柳玄獠牙随着嘴巴的张合微微磨擦，不紧不慢立起身子。 血红的剑影出现，斩向他的头颅。 柳玄右爪猛挥，怼过来的剑幕全部粉碎，被瞬间化解。 “小子，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槐树精厉声尖喝，黑气疾速聚拢，她移形换影般突然出现在面前。 手中剑带着重重鬼影，刺向柳玄的面门。 “喝！” 他发力用大獠牙一顶，剑势被抵消，她就像刺到了钢板上，还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槐树精悬停在半空，神情恼怒，一对鬼目瞪着柳玄。 似乎不太相信，之前他还只能狼狈逃窜，可只隔了一天，就能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了。 柳玄也有些意外。 提升的程度比自己预想到还要多。 从装备栏里拿掉普通的石块，换成山猪精腿后，结合哪吒脸谱和兽蜕的效果，力量突破直接达到了质变。 他咧着獠牙对槐树精一笑， “姐姐，这回轮到我陪你好好玩玩。” 说罢，柳玄庞大的身躯向前一纵，带起强风，巨石般猛烈飞冲向她。 槐树精一手捏个剑诀，身周升起暗红色的火焰，另一只手一推，血剑带着弧形的鬼火激射向柳玄。 嘭！ 轰到了他身上，却全被那些雪白的鬃毛抵挡。 柳玄只觉被轰到的地方微微一热，燎黑了一点毛而已。 槐树精眼神有些动摇了。 可她毫无退缩之意，手中剑随着身体舞动，地面上生出大量缠着血块的树根。 嗤嗤！ 树根发出鬼哭的声音，章鱼触手般扫过来卷住了柳玄的四肢。 他感觉到对方已经上头了。 美女，生气是没用的啊。 四肢肌肉暴起一扯，树根全都被撕断，鬼血喷洒一地。 隔着一段距离的槐树精吃痛闷哼一声，秀美的鼻子里喷出鲜血。 她嘶声尖叫，好像彻底破防狂怒了。 身子冲天飞起，把血剑向上一抛，空气中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剑影。 “鬼夜无月，万剑穿魂！” 每支剑影上化生出黑色的骷髅头颅，瀑布一样冲柳玄倾泻过来。 他立刻伏卧在地，身体缩成一团，将后背坚硬的粗大骨刺朝向袭来的鬼剑。 噗噗噗噗噗！ 炮火轰击般的黑气炸裂四散。 悬浮在上面的槐树精嘴角翘了一下。 猪崽子，这你还能挡住吗？ 下方黑红相间的烟尘散去。 她血色的瞳仁一缩。 白色身影站立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浓密鬃毛，鬼气化出的黑渣洒落一地。 他一滴血都没流！ 第二十章 灵融石 柳玄心下乐开了花。 这山猪精变形的肉体防御真是给力！ 他抬起头对槐树精笑了笑， “姐姐也尝尝我的滋味啊？” 唰！ 身躯像一块投掷出去飞速向上的白色巨石。 瞬间突到了她的面前。 槐树精眼瞳微颤，咬紧了嘴唇。 巨大的骷髅鬼影在她身后出现。 柳玄感觉到她要使出杀招了，但毫无畏惧。 双爪带着劲风就抓向了槐树精的胸膛。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如同利箭射向天空。 双手持血剑化为一道虚影，背后的鬼影吹出一口黑风，她对柳玄劈出一记血花漫天的剑气。 铿！ 柳玄一双兽爪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斩。 哧啦！ 血色符篆在空中乱舞，爆开的劲风四射，周围树木受到撕扯，碎木残叶旋转飞溅。 剑气散去，柳玄只有掌心被切出不深不浅的口子，胸腔里震得烦闷，喉头出了点血。 就这？那轮到我了！ 脑中浮现出猪妖的战斗技艺。 槐树精眼神乱了。 刚要转身，柳玄鬼魅般一爪握住了她的脖子。 “嗬……嗬……” 她顿时呼喊不出声来。 一股狂暴的兴奋涌上柳玄的头颅。 他背后也出现了一道幻象。 巨大的白毛野猪，张开了血口，身周燃烧的鬼火里有恶灵在哭嚎，幻影发出狰狞的咆哮。 嚓啦—— 柳玄爪子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一撕，槐树精的喉头被扯了下来。 “吭……嘎……” 她痛苦的口鼻都喷出血来。 柳玄有三个她那么大的躯体在空中一个倒翻，拽着她飞速砸向地面。 地上又出现一片山猪鬼魅的影子。 幻象中还有一小片血海，身上缠满树根的饿鬼在其中惨嚎，雪白山猪的影子撒开蹄子狂奔，把饿鬼撕扯得七零八落。 槐树精雪白的肌肤同时撕裂，大股大股向外喷血。 砰！ 幻象消散，柳玄把她重重撞在地面上。 噗嗤噗嗤。 骨骼断裂刺破血肉突了出来。 “啊啊——” 她脸部扭曲成一团，声音已是恐惧和绝望。 柳玄这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身穿红黄袈裟的猪头僧人影子。 “爆了她的头……” 影子对他呢喃一声，然后便消失了。 猪妖兽化的饥饿副作用已经席卷上来，柳玄更加狂躁，这声呢喃瞬间让他的神志被杀戮饥渴占据。 “……大槐树下，新娘子？”他低声一笑。 已满脸黑血的槐树精愣了一下，抽搐着抬头看向他。 噗！ 下一秒，柳玄两个爪子的大拇指刺进了她的左右眼。 “啊……” 然后他发力一扯一拉。 槐树精整个头颅噗呲一声成了两半。 鲜艳的血染红了土壤。 树根一样缠结着的脑子，还在轻轻颤动。 只剩下下巴和嘴，槐树精喃喃道， “怎么会……” 呼哧！ 也许她最后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但柳玄已经一口吞下了她只剩一半的头颅，咀嚼出的血水染红了獠牙。 副作用带来的饥饿感已经爆棚，他嗅到了她充满灵力的血肉气息。 “什么上钩就是什么，人、各种妖魔鬼怪，我们都可以吞噬……” “吞噬其他生物的灵力，是快速提升修为的一种方式……” 李道烈和他说过。 吞咽之间，柳玄感到灵力在源源不断的被吸收进自己的经脉。 “我如同野兽一般，生食妖怪的血肉……” “这样有助于求仙的道路……” 他在意识里对自己低语。 猩红的眼底流露出冷酷的笑意。 吃到槐树精的心脏时，里面有什么硬东西。 柳玄轻轻吐了出来。 是一块泛着浅青色光泽的玉石。 装备栏有了反应。 【二等灵融石】：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属性】：超凡生物死去或重伤之后，流散出来灵力结成的玉。正常使用便是增加灵力。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2级以及2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他怔了片刻后立时心中有了更多喜悦。 来，仔细看看。 正常使用的话，便是像先前使用火虫卷轴那样，得到其作为客观存在事物本身的效果。而装备栏使用，则是得到其经过外挂的改变后，只属于柳玄的独一无二效果。 ……这种玉石肯定是能引起求仙者互相残杀的一种诱惑。 通过它，可以直接获得死去超凡生物的灵力。 眼下，自己该怎么选择？ 装备栏使用的话，把一件装备永久融入体内，也很好。 等于是自己永久获得了这件装备的能力和效果，还省去了一个格子。 柳玄认真的考虑了下。 现在装备的四个2级物品，父亲颅骨、哪吒戏曲脸谱、兽蜕和山猪精的腿。 脸谱只提供非灵力的肉体打斗能力提升，没必要融合。 父亲的颅骨有特别的用处，而且属性里显示还处于“封印”状态，肯定有更多能力，要留着不能融。 兽蜕兽化成狼，也是没有灵力的加成，突出之处是十分惊艳的位移能力，但也不值得用上灵融石。 最后他的意念落到山猪精腿上。 这个就是有灵力的加成了，在这些同级物品中属于高一个档次的存在。兽化变形后给进攻和防御都带来了质变，还没有时间限制。 融吗？ ……让他犹豫的是，不清楚这样一个二等灵融石，正常使用的话能给自己提升多少灵力。 最后他做出决定。 第一次还是得正常使用，这样才能知道其具体的灵力增幅，以后才好有一个衡量对比的标准。 山猪精腿还是值得融合的，等下次获得灵融石时可以考虑。 柳玄把它放在掌心，运起灵力和其产生接触。 玉石的光芒立即变强，开始溶解，变成灵气化入他的体内。 经脉中热流滚滚，丹田不断得到灌溉。 吸收结束，柳玄感觉灵力增加了可能有两倍，已经超出槐树精不少。 原来如此，这样也挺值的，不比用装备栏融合山猪精腿差。 起码这次是如此，以后心里也有了参照。 接着，柳玄继续吞食槐树精的血肉，直到肚子里满满的饱腹感。 然后停止猪妖兽化的激活，变回人形。 他静静的看着她残存的尸身，苍白的面颊上有一抹红晕。 柳玄留下了槐树精的脑子，刚刚他感知到那里面的灵气波动，好像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想等等看是怎么回事。 这时，脑子开始变得血红，上面开了个口子，从中凸出闪着妖异光泽的金属。 第二十一章 灾变 槐树精的脑子不断萎缩，上面的沟回化成血红的树根，缠结成一个奇特的剑柄。 那片金属不断变长成为剑身。 上面刻着毛细血管般的细小符印。 柳玄把剑握到手中，剑锋散发浓烈黑气，其中透着深深的怨毒之意。 他试着挥动了一下，黑气里顿时涌出大片血红颗粒，剑身变得异常沉重。 停下动作，剑的重量立时恢复正常，再一动就又沉重起来，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阻滞。 需要运起大量灵力才能如常挥舞，不然重得如同没用的废铁。 ……似乎，想要正常使用的话，是需要某种特殊的驾驭手段。 这时眼前幽光一亮， 【鬼槐刃】：3级物品。 【属性】：槐树精血肉精华凝聚形成的法器。效果1：装备之后获得招术【阴尸剑幕】。效果2：提升其它剑类术法的攻击强度。 原来是件法器，用来施展她那可以召唤灵血鬼力的剑术。 只是物品的等级…… 忽然，他注意到了装备栏下方新出现的一行信息。 【装备栏提升3级需要：3颗二等灵融石】。 应该是在获得了第一颗灵融石后更新了说明。 也就是说…… 物品等级限制的提升，这项影响装备栏核心功能的需求，要靠这些玉石的力量！ 这样的话灵融石就更重要了，今后要尽可能多的获取。 他侧目扫了一眼地上，槐树精的残尸正在风化成灰暗的颗粒。 ……把她解决掉了，甚至都不用等到鬼影金刀修炼完成。 鬼槐刃的剑柄上有粗硬的肉勾，柳玄便把它挂在了登山背包的扣带上。 兽化变形撕裂了衣服，他现在浑身赤裸，只好把背包横着挂在了腰上。 顺着光亮，走到一片空旷地，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在一处山腰上的位置，着眼望去，远方的阴沉天幕下是广袤无际的江月城。 ……这似曾相识的角度和景色？ 柳玄又回头望了望来时的山林。 原来这是在姑山，之前果哥带自己找猪妖遗尸的地方，不过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不在那废庙的附近。 槐树精锚点通道的出入口开在这里，现在她死了，没法再将其打开。 他转念间灵机一动。 自己还有父亲的颅骨，它也具备锚点的功能，在装备栏里也可以施放。 意念发动。 灰雾在身周的空气中出现，迅速旋转起来，柳玄纵身进入其中。 ……………… 雾气散开，眼前一暗。 自己回到了里世界江安大学南门前的那条街道。 这个锚点通道的出入口一边在这里，另一边应该就是在头颅一开始所在的家中密室。 他目光四处扫过，这片区域似乎是永远处于黑夜之中。 而在他目睹了阐教祭典游行的里世界西城，那边却是橘红色天空下的黄昏。 时间是一样的，但呈现出的空间状态却是错乱的。 柳玄一站定，再度使用颅骨，起动了锚点开关。 锚点通道只能连接现实和里世界，不能连接两个同样在现实中的位置，也不能连接两个同样在里世界中的位置。 所以他需要用颅骨锚点先从现实世界的姑山来到这里，再在这里二次打开锚点，回到现实的寓所。 灰雾聚拢，他再次步入漩涡中。 呼—— 迷雾散去，两支昏暗的红蜡烛映入眼帘。 和先前白宝儿在时布置的一样，红烛摆放在靠墙的长案上。 果然锚点的另一边是在这里。 柳玄转身走出密室，上到阶梯的顶部，突然闻到烧焦的气味。 他脚步无声，鬼魅一样闪进父母的卧室。 这里没有异常，气味是从客厅飘来的。 其中还混杂着血腥。 道烈…… 他侧身挨在卧室门口，头探出一点朝那边观察。 眼神一滞。 客厅内侧的高大落地窗破碎了，外面的高空寒风呼啸如野兽的咆哮，家中摆设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李道烈不见了踪影，沙发旁的地板被烧焦了一大片。 柳玄没有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他戒备地走过来，集中注意力细致地察看。 短暂激战过的痕迹，地上散落着槐树精的树根，和被烧烂的畸形肉块。 李道烈的真炉也不在这里。 柳玄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应该是在槐树精追踪到自己之前，先找到了家中的道烈。 他已经被她杀掉了吗？ 柳玄不敢确定，也没有看到任何能说明他情况的线索迹象。 槐树精已经被自己干掉吞食了，也没法从她那里知道。 他坐到沙发上沉吟。 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愿……他没事。 这时一股阴风从落地窗的破洞处吹了进来。 柳玄打了个冷颤，向窗外望去。 ……？ 那是什么？ 现在是已近中午的时间，天空却黑沉得好似即将入夜一样。 抓住柳玄眼球的，是天幕下密密麻麻的黑影。 远望过去看不清这些飘飞的影子，似乎都是扭曲而怪异的生物。 天空的黑暗中还隐约有些巨大的轮廓，仿佛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边界已经模糊了。 “市民们请注意，城市管理委员会发出警报，请所有人务必待在家中，等候进一步通知……” “市民们请注意，我们已经在行动！务必待在家中，不要接触不明的生物……” 他走到了窗边。 从远到近都在飘荡着扩音器的警报声。 从高层向下俯瞰，地面上几乎所有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已经有不少爆炸火光，能听到下方四处传来的惨叫和呼喊。 望不到边的城市，陷入了混乱之中。 ……灾变？ 柳玄眼神凝沉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登山背包突然开始强烈震颤。 他赶忙把它从腰际取下拉开拉链。 白光一闪。 那条白宝儿的手臂抖动着窜了出来。 不再是一根木头，化回了人类肌肤与血肉，像是活了一样，在地板上弹跳挥舞。 柳玄靠近手臂，只见纤纤玉手焦急地摆动手指，像是在试图表达什么信息。 手指似乎在与无形的东西交错，时而轻拂虚空，时而快速扭动交缠在一起，他根本看不出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思索片刻，他回身走入自己的卧室。 再出来时，把一支笔递到了白宝儿胳膊的手中，并在茶几上放了一张白纸。 五个指头一下子把笔握紧，在纸上迅速书写起来。 刷刷刷…… “少爷，发生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江月城现在……算了时间紧急这样写根本来不及，把你的手机放到我手里！” 第二十二章 地底空间 柳玄按白宝儿手臂写出的指示，又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她手掌里。 只见手心的肌肤裂开许多小口，点点血光闪烁，很多毛细血管伸了出来。 迅速缠结在了柳玄的手机上。 这些血管从机器缝隙间刺了进去，并在背面机身背面结出一个隶书的“函”字。 变成了白宝儿给他展示过的，那部由术法制作的移动电话的样子。 变化刚一结束，屏幕上就马上显示来电。 来电号码是楷体的国文数字， 【壹叁玖捌陆捌陆壹叁捌陆】…… 柳玄接起电话。 “少爷？” 那边立时传来焦急的问话声。 这嗓音清脆中又有点磁性，确实是白宝儿。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她的声音令人印象深刻，柳玄一听就辨认出来。 “你怎么样了？” “当时偷袭的是我仇人，我着了他的道不得不追出去，现在已无大碍，这个完了我再和你细讲。” 白宝儿急切地说道， “眼下发生了比什么都要紧的事情！你看到外面的天空了吗？” “……看到了。” 白宝儿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在里世界的深处，有一些东西苏醒了。” 柳玄心头跃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大能、我们管祂们叫作大能，祂们的苏醒造成了现在的异象！” 她的话语在微微颤抖， “现实和里世界的空间之轴出现混乱，两个世界的界限被打破，变得非常模糊。恐怖的变化……即将降临。” 柳玄望着远处天空黑暗里的隐隐血色。 下方广阔的都市天际线，有种扭曲的不真实感。 “……这些大能是仙人吗？”他问白宝儿。 “是……传说祂们是在上古成为了神明的仙人，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沉睡，甚至被遗忘。” 她继续急声道， “这些都见了面再说。目前现实世界已经十分危险，里世界也正在剧烈的震荡变化。大能们的影响是从现实先开始，所以现在里世界反而相对安全。” “我开一个锚点，你马上过来。” 随着电话里她的话语，柳玄面前她的那只胳膊悬浮起来。 胳膊上的手随即施放出灰雾，转眼间漩涡形成。 柳玄赶紧把登山背包背上，东西都装齐，胡乱套上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沙滩花裤衩。 一纵闪入锚点通道。 一进入旋转的灰雾里，手机的通话就断了。 同时他立刻感觉到了和之前的不同。 这次通道漩涡震荡的十分厉害，柳玄像是在剧烈颠簸的气流中坠落。 而且先前越接近出口，通道空间的光线就越白，这回却是越来越黑。 没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混乱震颤的旋转停息下来，雾气散去。 柳玄脚底这次也没有踩到实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升力顶得悬在空中。 没有感到危险和活物的气息，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幽暗空间。 这仿佛是在……地底下的空洞里？ 他飘了一阵，看到前方一点微微的光亮。 发起灵力身体一纵，荡到了那点光亮的跟前。 是在石壁上凿刻出来的一个烛台。 幽昏的烛火轻轻摇曳。 柳玄顺势扒在了石壁上。 环顾四周的情况，下方漆黑不见底，上面看不到顶。前后望去，看出岩体大概的管状轮廓。 这里……真的很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穴通道！ 这是到了里世界的什么地方？ 柳玄很快判断，由于空间震荡不稳定的影响，刚才白宝儿的锚点术法应该是出了差错。 再看手中她的手臂，又变成了木头。 没有一点反应，只好再装回背包。 麻了，这该往哪里走？ 他又观察了一番。 只能是选择一个方向碰运气。 ……往前面飘吧。 肌肤中散发出的灵力，使得他能够轻松地紧贴在岩壁上，朝前方移动之前，他再检视了一下物品。 槐树精脑子化成的鬼剑法器拴挂在背包上。 装备栏里是哪吒脸谱、兽蜕、父亲颅骨和猪妖左后腿。 看到第五个格子，心头瞬间一跳。 【鬼影金刀修炼完成】 不知不觉30个小时已经过去。 柳玄给麻将牌秘籍解除装备，放回到背包里。 霎时间，剧烈的变化在意识和身体上同时爆发。 身躯中，澎湃的刀意融合了经脉中的灵力，血肉和骨骼发生构造上的强化改变，涌动着全新的力量。 脑海里，涌入大量刀术招式、修炼经验和战斗记忆，瞬间就成为了身经百战的超凡刀客。 来的正是时候。 他正要发动刀气感受一下，异变陡生—— 一只手从石壁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掐住了他的手腕。 柳玄瞳孔瞬间收紧。 不用对着空气感受了，试刀的肉体主动送上了门来。 鬼影金刀第一重招术，追命刀气！ 他被掐住的手上爆发出金色寒光，弧形刀影从指间生出。 哧啦。 这只手被削成了碎块，血渣溅射在岩壁上。 金光刀影悬在柳玄肩侧，灵力化成的刀身散发着凶残气息。 他目中精光流转。 好丝滑、顺畅的刀感。 转眼朝四周望去。 只见一只只苍白带血的手，不断的从缝隙里钻出。 密密麻麻的手臂挨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见的黑暗中。 虽然感觉这些手并不会伤到自己，柳玄的不安还是迅速加重。 谁知道这些手，会不会是其它危险的铺垫？ 这么多从岩石中伸出来的手，看起来也是令人心里发毛。 眼下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还是保险起见最为稳妥。 得尽快离开这里。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这些怪手发出的悉碎轻响。 他手掌发力对着岩壁一推，身体向后飞荡出去。 第二重，金蝉鬼影步。 灵力从双腿中发出，在脚底环绕着形成一对金色的硕大蝉翼。 脚点在上面，便可以踏空飞动。 看起来就像是在御着一道金光飞行。 贴着岩壁，柳玄向远处的光亮飞去。 那些伸出来的手臂如同植物一样缓缓摆动，像是一片生长在岩石上的苍白海草。 巨大空洞是无穷的寂静与黑暗，只有身侧的石壁，在一个个开凿出来的烛台微弱的光亮中，能看得清楚。 他瞄了一眼下方深渊般的漆黑。 ……有广阔空间恐惧的人，在这里一定十分难绷。 脚踏蝉翼飘逸疾行，自己的呼吸声异常清晰。 渐渐地，石壁上那些手臂消失不见。 同时，凿在岩壁上的烛台多了起来，光亮变大，空洞的空间也逐渐收缩变窄。 就好像刚刚是在这地底洞窟的胃部，现在进入了蜿蜒的食管。 下面的底部也一点点能看清了。 第二十三章 蚰道 “下面是——” 熹微而幽暗的烛光遥遥洒落在通道底部。 柳玄凝目向那里望去。 宽广的地面上，一具具棺材埋在泥土中，密密麻麻凌乱无序，一直朝着遥远的前方延伸，最终被迷雾遮蔽，无法看到尽头。 洞窟、通道、群棺。 他四周开始出现幽幽的风，发出尖细的呜咽声，仿佛夹杂着呓语的低泣。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好像这里是被遗忘的地底尽头。 柳玄金蝉飞纵向下降了一些，看得更加清楚。 不少棺材的盖子都被掀开，露出里面奇形怪状的骸骨，还有一些被打开的棺材是空的。 前方，黑暗与迷雾交融在一起。 灰白的巨大光影隐约出现。 ……脚下的金光到这里就有点显眼了。 柳玄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直接往下飞到了底部，收起金蝉飞步。 无尽的棺木密密麻麻延伸，消失于迷雾深处。 嘶—— 他刚脚落实地向前纵了几步，身旁不远处传来一声呻吟。 一阵幽寒的阴风穿空而过，仿若阴魂们的呼声在寂静中回荡。 柳玄放慢脚步，朝呻吟发出的地方走去。 那是其中的一口棺材，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 一个男人从里面爬了出来，脸被痛苦的表情扭曲，他的一条胳膊上在不断喷血。 “救……救救我……” 他刚一开口，嘴里就涌出一坨被黏液裹着的虫子。 柳玄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还想呼喊挣扎，便迅速溶化成了一滩黑水，那些虫子钻入其中眨眼消失不见。 柳玄皱了下眉头。 黑色的血水中有灵力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男人一名求仙者，他本以为是空间震荡、两个世界的界限模糊之后，被卷进里世界的普通人。 就这样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什么东西溶了…… 这里十分危险。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响动。 又有一些身影从其它的棺材中爬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脑袋已经没了一半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叫， “这小子身上挂着法器！快把它抢过来救命！” 她疯狂的目光死死盯着柳玄背包上的鬼槐剑。 那些身影随着女人朝他猛扑而来。 他们的眼睛都混浊不堪、眼珠错位，看不出还有什么理智。 这些人身上都出现了局部的畸变，有的长出兽毛有的凸出骨刺，他们都散发出灵力气息，有的手里还拿着带有法力的武器。 换作第一次战斗面对白宝儿时的柳玄，可能对付这些求仙者中的任何一个都很费劲。 现在的他，光灵力就相当于那槐树精的三倍还多。 一阵金色的鬼魅刀影闪过。 这些发疯了的人，全部成了飞在半空的碎裂肉块。 与此同时，头顶上方的岩壁中，渐渐有细细碎碎的灰尘脱离，飘洒下来。 柳玄抬头朝上方望去，凝神感知。 某种微弱而模糊的声音，从石壁后面响起。 他感到一股力量的气息正在疾速接近。 “要随时充满戒备。” 柳玄脑海中默念着，找了一处角落，钻进一具空棺材盖上盖子，只留一条缝。 他把呼吸保持在非常低缓的状态，几乎没有吞吐气的声音。 躺在里面静静等待。 嘭哧——嘭哧—— 泥土被掀开的声音从高高的石壁上传来。 不一会儿。 碎石掉落的声音越来越响。 岩壁被什么东西打通了。 紧接着，一艘海鱼形状的木头船从打通的口子里冲了出来。 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柳玄的目光从棺材缝隙中望过去。 几道人影从悬浮着的木船上飞掠而下，站在了这片棺木之中。 那些人观察了一阵，其中一人说道， “这里就是蚰道？” “确定。” “是啊，很确定，不信你看坤镜里的灵标。” 其他几人回道。 问的那人像是领头的，几个人靠在了一起看着什么，柳玄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领头的人接着就兴奋地笑道， “果然就是在这里……大能苏醒带来的剧震，竟然揭开了这隐秘已久的地点！” “是啊哥，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像我们这样的小虾米，如果不是遇到这种混乱，猴年马月才能来这样的宝地儿。” 他们脸上都是狂热的神情。 ……隐秘已久的宝地儿？ 柳玄听在心里，也来了兴趣。 那几个人四下看了看棺材后，领头的说， “这里没有什么，都是些没能经受住大能苏醒的冲击、疯掉了的垃圾。” 只听他继续道： “不要浪费时间，都是想咸鱼翻身的吧？我们赶紧的往深处里走，现在来的还算早，等更多的人来了就不好抢了！” “行动起来！” 几人齐声应道，“哥，明白！” 身影飞纵，他们跳回到船上，破空声响，木船向前方深远的迷雾处急速飞去。 四周安静下来。 柳玄急忙掀开棺材板出来。 灵力运至双腿，他这次只使出金蝉鬼影步中的鬼魅步伐，没有发动金蝉翼，整个人瞬时化成一道朦胧的幽魅黑影。 嗖的一声就疾追那木船而去。 广阔的地窟通道中，阴风阵阵，空气中开始有了一些离奇、难以辨认的细小声音。 几息的工夫他就追上了，看到那船身上绘有七星和八卦的图案。 柳玄在施展鬼影步的状态下，身形几乎与四周的迷雾融为一体，很难被正常的发觉。 他就在船底的下方，继续随着它向前疾奔，只见深远之处的窟道中，雾气更加浓郁了几分。 莫名的压抑感在心间出现。 “这是……” 凭借灵力带来的远程感知能力，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极远的迷雾之中环伺，那些东西非常巨大，遥遥传来混乱的、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息。 很快，木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见前面出现了岔道，紧挨着岔道口的石壁上，还有一个黑黝黝的巨大洞口。 船在这里停住，上面那些人应该是在决定往哪边走，柳玄便隐在下方的雾气里。 忽然，一阵阴冷的狂风从那大洞中席卷出来。 风中充满着催人欲呕的腐败血腥气。 一阵阵瘆人的声音也在快速接近，柳玄已经看到了一条庞大的模糊影子。 洞口的迷雾在这腥风中被瞬时吹散。 那是—— 柳玄刚眯起眼睛要细看，惊慌失措的嚎叫就在头顶的木船上骤然响起。 “呃啊啊啊啊！” “不对！” “那是……龙蚰？！” “快跑！” 第二十四章 跟踪 那黑黝黝的洞口里窜出一条无比粗大的影子，一下子撞碎了悬停着的木船，并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叫。 一根根布满粘液的触手，残影一样疾掠下来。 噗噗！ 那些人从船上跳下来飞身纵逃，却转眼间就被串在了巨物刺下来的触手上。 他们顿时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嚎。 领头的那人拔出一把玉尺还试图反抗，一条触手一下刺进了他嘴里，从后脑勺穿出。 随后这条巨物拖着长长的身子飞卷而去，再次没入地窟的迷雾之中。 柳玄都没有看清它的样子。 ……有点像是蜈蚣？ 巨物是往岔路口右边去的，他鬼影步一动，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跟着它，应该能更多的了解这地底洞窟。 可是巨物的速度极快，他吃力的追了一小会，便连那巨大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柳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 他刚进入的这段洞穴和先前不一样，石壁上有一个个深深的窄小洞口，不知通往哪里。 这些小洞太多了，他越来越觉得这里简直和迷宫一样。 ……刚刚听那几个人管这里叫作“蚰道”。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柳玄正想着，不远处土里的一具棺材内突然发出光来。 身形一闪靠了过去。 这是…… 棺木中发出幽幽的蓝光，下面还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 他向里面一看。 棺材底部空的，是一个朝下挖开的洞口。 水声和蓝光便是从这个洞里来的。 ……反正自己也没有头绪，从哪里走都是碰。 有时费心思不如凑巧，就从这里下去吧。 他如同一道黑色轻烟般钻了进去。 朝下纵入那洞中。 蓝光渐渐变淡，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 呼—— 眼前豁然一亮，洞的另一边也是巨大的地窟，只是这里地面上有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流，湍急的流向远处的迷雾。 刚看到的幽蓝色，就是河面映出的水光。 柳玄贴到河边一块大石后面，飞快的打量周围。 河水浑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河流绕着灰沉沉的石壁蜿蜒向前，通往不知是哪里的深处。 幽暗中，只有流水的哗哗声。 一切冷寂而平静。 柳玄没有因为孤独而感到害怕，相反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 暗沉，迷雾，地底通道。 鬼魅一样的隐蔽游荡，再安全、方便不过了。 ……只是，还是得尽快知道该怎么出去。 自己背包里的食物并不多。 阴风时不时吹过水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在石壁下的黑暗里飞速飘纵，朝着地下河下游的方向。 思绪在脑中交织交错。 ……大能的苏醒，究竟是造成了什么状况？ 现实和里世界之间没有了界限的话，后果会是什么？ 一些模糊的预感闪过心间。 生物畸变…… 空间混乱…… 天灾降临…… …… 是这样吗？ 柳玄摇了摇脑袋。 还没有依据去推测的事情，多想也没什么意义。 ……更主要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很少，根本抓不出清晰的头绪。 渴求获取更多信息的欲望更强了。 这时他的目光被左前方的一处所在吸引。 ——那里有一道石门。 靠近一看，闭合的沉重门扇上，一左一右雕着两条腾云驾雾的蜈蚣。 ……不、不是。 柳玄看得更仔细了点。 那并不是蜈蚣，而是蚰蜓。 所以这里叫作蚰道，意味着…… 石门突然发出咯咯咯的响动。 他赶忙隐到河边的乱石后面。 高大的门扇缓缓移动，从内向外打开。 灵力的波动瞬时涌出。 只见十来个人影从门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通过这些灵力波动，柳玄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求仙者。 “快！快！” “马上就要到了——” 他听到了他们的话语声。 其中一个人恐惧的说道， “到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全完了，在这里锚点都失效了！” “闭嘴，肯定有出去的办法！” “是啊，这蚰道如此之大花样又那么多，谁知道会碰到什么神奇的好玩意儿，出去的法子必然不在话下。” 另外两个人立即对他一阵责难。 恐惧的那个人不吱声了，这群人匆匆向河流下游飞掠而去。 柳玄悄无声息的跟上他们。 同时，意念内视看了一眼装备栏。 父亲颅骨的物品说明里，多出来了一条标注， 【处于禁锢领域，锚点通道无法打开】。 果然像那个人说的，锚点在这里不能使用。 禁锢领域…… 他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他们的修为水平，已经察觉不到柳玄。 周围的地形渐渐复杂诡谲起来。 这十来个求仙者七拐八拐，离开了地下河的主干，进了一条支流拐入的岔道。 前面石壁上有一个映着红光的洞口。 他们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洞穴。 洞穴里端有一个巨大的石台，旁边燃着两盏灯龛，但光线十分昏暗，看不太清那边的情形。 只看到石台前有几团模糊的黑影。 求仙者中，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兴奋， “和坤镜上的位置完全吻合，就是这里！” 柳玄看见他手拿一个雕有蛇纹的木头底座，上面嵌着一块刻有符印的铜镜。 之前木船那些被巨物触手穿死的人，也说到了用这个东西定位。 这坤镜应该是类似导航地图的灵力道具。 他远远看着心里猜测。 这些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只有刚才被责难的那个人仍旧面带恐惧。 柳玄往前一飘，游魂一样融于洞穴的暗影里。 ……这鬼影步真的是好使。 拿着坤镜的面具人走在最前面，他们虽然非常兴奋，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缓步前行。 每个人都打着十二分的警惕，显然前面的东西极具诱惑的同时，也十分的不安全。 忽然，柳玄发现在鬼影状态下，自己的听觉也变得异常敏锐。 这门术法虽然只是入门级别的，但装备栏可是把它修炼到了完满巅峰的境界。 就像游戏里的一个英雄，萌新用出来的效果，和满级大号用出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是刚刚听到了那些人中细微的窃语。 第二十五章 画中美人 “咱俩就先看着，一旦有机会立刻动手。” “宝贝是咱的……” 柳玄听到了那些求仙者中，两个人如此的窃窃私语对话。 虽然听见，可看不清是其中的哪两人。 一道声音蓦地从石台上传来， “血……人血！” 非常怪异尖锐，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紧接着残影闪过。 嗤！嚓！ 血肉割裂的声响，几个人脑袋飞了起来。 “啊啊！！” “这是啥啊！” 顿时，惊骇叫声连连，几个求仙者吓得面如土色扭头就跑。 只见切割人头的，是三只有鸵鸟那么大的蚊子。 它们长着蝎子一样的尖刺尾巴，前肢是镰刀般锋利的爪子。 其中一只从柳玄所在的暗影旁边飞过。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 三只怪蚊鼓胀的腹部打开，又从中涌出一大群小蚊子。 挨得近的几个求仙者没来得及反应，被这些小蚊子刺中了脖子，瞬间身上长出硕大的瘤泡。 砰哧！ 砰哧！ 瘤泡炸开，这几人都没叫出声就成了一地碎肉。 柳玄看得心里有些疑惑。 就这，他们也要在这样的地方探宝？ 还是说…… 在大能苏醒带来的剧烈影响下，这些生物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出乎意料的强？ 应该是这样的。 眼看着毫无招架之力，如果早知道这里的怪物是这种强度，是个人都不会这样白给。 宝物诱惑再大，也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想到这他心念一动。 除非…… 他们也受到了影响，已经都脑子有病一样的疯了？ 眼前，转念的工夫间，就只剩下三个人还活着。 因为害怕而被责难的那个人，也凄惨的死掉了。 拿坤镜的面具人被叮了胳膊，他掏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断，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洞穴外冲去。 他落在地上的断臂，一下子变成一坨长着瘤泡的肉块。 ……切割肉体够快，就可以阻断怪物的毒素。 柳玄看在眼里。 另外两个幸存者，不但没有往外逃，反而已经快冲到石台前了。 这应该便是刚刚低声私语的那两个人吧。 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有东西。 他鬼步一动跟了上去。 石台上，卧着一具白骨，旁边堆着一些金银珠宝，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 柳玄这时看清了台前那些黑影。 都是堆在一起的碎肉，其中还有些已朽烂的骨头，看来早就有比他们先来的寻宝者。 他贴进了洞穴顶部岩石的阴影里，朝下看着石台上的情形。 那些蚊子怪物正迅速向这里扑来，那两个老六正焦急的捏着手诀，好像要使出什么杀招。 柳玄注意到在台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具身穿华美丝绸的骸骨。 骨身旁边是一幅展开的画卷。 看不太清，但画的应该是一个仕女。 两个求仙者这时发出暴喝，数十道灵力形成的剑刃出现，向蚊子群扫荡过去。 那些蚊子虽然很猛但好像一点心智也没有，直愣愣冲着这些灵力剑叮咬上去。 噗呲！ 啪！啪！ 噼噼噼…… 三只大怪蚊和数不清的小蚊子们，无脑硬冲化解了灵力剑幕，可它们自己也全都被绞成了一地碎渣。 咦，这样看来…… 如果刚才那些人再稍微多点勇气，全力施展术法一搏，生死还未可知。 柳玄在上方将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瞬息万变的战斗中，只要不是碾压级别的差距，都有可能利用各种因素以弱胜强。 在旁边观战和自己搏杀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获得了一点新的感悟。 光使出这剑幕，似乎就耗尽了那两人的力量，他们面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软软坐倒在地。 这下两个人可不妙啊。 柳玄仔细的观察着。 通过完成筑基之后的数次战斗，他已经摸索出来，灵力的运作机理。 简单来说，灵力有两个可以大概量化的东西：最大法力值和当前法力值。 比如，假设最大法力值是100，那么在充分休息的状态下，补满的当前法力值便是100。 如果一次战斗中消耗了50的当前法力，那么还剩下50法力可用，这时当前值是最大值的一半，需要休息来恢复补充。 当然实际中体内没有什么数值，这只是求仙者运用灵识感觉，创造出来的量化概念。 李道烈在先前谈话时对柳玄稍稍提起过这个，现在他自己经过实践，有了直观、实际的领会。 下方两名求仙者身子瘫软，应该确实是用尽了当前法力。 有点东西，但是不多。 那幅骸骨旁的仕女图，估计就是这些人要找的东西。 两个人见自己把蚊子怪物全干掉了，脸上欣喜若狂。 “宝贝……” “宝贝是咱的啦！” 他们无视那具骸骨，过去就急着要拿那画卷。 柳玄见他俩做出这样的举动，心中疑惑更甚。 真的这么蠢吗？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丝香甜的血腥味传入了他的鼻腔。 瞬间让他晕乎乎的内心充满了急躁。 不过这侵入体内影响神志的气息，立刻就被他经脉中的灵力压制、化解。 ……果然。 这些人都是着了道的。 自己有相对雄厚很多的灵力，才会一直没什么感觉，也不怕眼前的诡怪。 石台上，只见两个人围着画卷，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 他们的眼神已完全癫狂。 “仙姬……嘿嘿……仙姬……” “宝贝……我成了……我来了……” 两人很快精光赤裸，把身体贴在了那有一人多长的纸面上。 “哦……” “啊……” 他们呻吟着，躯体开始溶化，变成血一样的颜料，被吸入画面之中。 几个呼吸之间，就连根骨头都没有剩下。 画面里本来面无表情的仕女，变成了嘴角滴血的笑脸。 鲜红雾气从画卷中飘出，包围住了那具骸骨。 顿时，像画皮一样，上面迅速生长出血肉和皮肤。 一个娇媚的美人在石台上站了起来，银铃般咯咯一笑。 丝绸下面，她下作的胴体若隐若现。 “我还要更多的血肉……画还没有完成……” 她瞧着洞穴内满地的残尸，低声细语的呢喃。 美人做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画笔。 正要往画卷上落笔，她眼前飘过一丝淡淡的黑气。 第二十六章 聂婉 噗嗤。 雄浑灵力形成的鬼纹金刀，从她傲人的胸膛间捅了出来。 美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从胸前穿出来的刀尖。 在她身后的柳玄手一动，金刀向后拔出，殷红的血液喷射飞溅。 “呃……嗬……” 美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转过脸来。 在她眼前，是笼罩在黑气中的鬼魅身影。 柳玄不急着弄死她，他想要从她嘴里获得信息。 这是目前他最大的需求。 “美女，你是人是妖？” “好汉，饶贱妾一条狗命……” 刀尖抵在她的咽喉上， “先回答我的问题。” 美人的感觉也很敏锐，她发觉柳玄似乎没有很强的杀意，便立马媚笑起来， “奴家是画中之灵成精，一心只为求道修行，不曾多伤人命。” ……不曾多伤人命。 柳玄看了看台子上那两人只剩下的衣服，再瞧了瞧画卷上浓重的血气。 美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仍是无辜又谄媚的笑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事与她无关。 “你有名字吗？” 她颤抖着站起身来对他施礼， “小女子姓聂名婉。” 柳玄见她那两坨之间还在喷血，一挥手一道黑气射出，立时止住血封上了口子。 “啊……” “谢好汉，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这一下聂婉更清楚了自己和他的差距，做出更加低眉顺眼的媚态。 “柳玄。” 他让她把画卷起来，然后拿着卷轴坐到石台边。 灯龛幽幽的光映在她侧脸上，那妖媚就像春梦中勾人兽欲的下贱。 虽然是妖怪，柳玄倒有点欣赏她如此的毫不掩饰。 他盘腿坐下，灵力金刀悬浮在膝盖之上。 “说说你的故事，然后告诉我这蚰道是个什么地方。” 聂婉愣了一下。 ……他这样的修为，竟然不清楚这里是啥地方？ 柳玄已料到她的疑惑。 “不要多想，不想死的话就实实诚诚的给我说。” 聂婉赶忙赔笑， “没有、没有……” 她眼中流光一转，开始娓娓道来， “小女子本是姑山乾坤寺中的一幅画，三百年前生了灵智，化生为人形，离寺而去进入人间。” 难怪她现代话和古话夹杂着说。 柳玄心想道。 她说的人间，应该就是指现实世界。 聂婉轻轻摩挲手中的画轴， “画就是我的本体，因为有沉淀了三百多年的血墨，是不少求仙者非常需要的法器胚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奴家本从未想过害人，奈何想把我剥皮炼骨的人不断找上门来，从化生之后就没停过。小女子也是被逼成今天这副模样的。” 接着聂婉无奈的苦笑， “最后不得不躲到蚰道中来，可没成想居然碰上了，传说中几千年难得一遇的大能苏醒。” “在那些血腥往事中，奴家留下了很多痕迹。现在两界的空间都错乱了，像他们这样觊觎我身骨的人，会源源不断的找来。” 柳玄问道， “蚰道本来是很难找到的地方吗？” “基本上是的。现在剧变发生了，大量人间众生被卷入里世界，他们散落到原本自己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 她说着指了指脚下， “比如这里。” 柳玄想到木船上的人和刚刚那伙人，确实是表现得相当激动又紧张。 就像某类顾客，第一次进入虽位处暴力街区、但又名声在外的那种会所。 他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 ……她管现实世界叫作人间，是妖怪的习惯吧。 “明白了，讲蚰道吧。” 聂婉拿着画笔，弯下腰蘸了些流到石台边的蚊子血，在台面上画出一张简图来。 图中，最上面是一座山，山中有一座陵墓，陵墓下方通向巨大的地底空洞，洞内扭曲的线条表示蜿蜒复杂的通道。 空洞底部有两条大河，在一具巨尸旁边交汇，尸体上有长长的虫子钻了出来。 她指了指那处空洞， “这里就是蚰道，位于里世界的整座姑山之下，是属于截教的禁锢领域。” ……截教！ 唔…… “禁锢领域是什么？” 柳玄想先搞清楚这个概念。 虽然听到那些人说蚰道里藏着不少宝物，比起那个，他更想先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锚点不能使用，感觉自己就有些像无根的浮萍。 等能来去自如了，随时可以来探寻这些宝藏，不管是截教的还是其它什么。 父亲留下的柳家求仙秘密，他也想快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每一处禁锢领域，都是由一个大能的尸身形成的。大能的尸气形成怪力，切断了两界间的通道，想要出去或者进来，只能一步一步的找出路来。” 聂婉说着，指了指简图中画在空洞底部的巨尸。 “哦？”柳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起来。 “上古流传下来的事情，很多已经模糊不清，甚至大部分都被人遗忘了。尸身形成蚰道，这位大能的名字叫作……” 聂婉眼球上突然出现血丝，她声音轻颤， “闻仲！” 柳玄心头骤然一动。 ……闻太师？ 聂婉试探着问道， “好汉，你听过这个名字？” ……当然听过，不过不是在这个时空。 “好像听到过。你说的这闻仲，就是截教一位已成为神明的仙人？” 他根据白宝儿告诉自己的信息，来和她求证。 求证“大能是成为神明的仙人”这一概念。 他不是不相信白宝儿，只是觉得她获得的信息，也有可能不准确。 聂婉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么按这样来说，不是所有的仙都是大能，只有成为了神明的仙才能被这样称呼。 不过这个信息和自己目前的情况，不能说是有紧密关联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关系不大。 “我知道了。” 柳玄站起身来，金刀飘到了他的手边。 聂婉喉头吞咽，紧张的盯着他。 想了想后，柳玄问她， “既然在禁锢领域不能打开锚点，那你自然也是‘一步一步’找到路进来的。所以……你应该也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聂婉听他这样说，眼中的神色放松了一点，忙点点头。 “虽然会费些工夫，但是没有问题。” 她伏身对柳玄谦卑地行礼， “就让小女子来给好汉带路。” 第二十七章 龙蚰 “好。” 柳玄对聂婉说道， “我不在乎你是人还是非人，也不管你过去做了什么，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她顿时笑靥如花， “好汉，我以后可不可以称呼你‘柳大人’？” 紧接着她眼瞳里又闪过一丝放肆的媚浪， “或者……‘主人’？” 声音仿佛要滴出水来。 …… 柳玄沉默了一下。 这b，绝对玩起来花样不带重的。 古装sm……也不是不可以。 想想还是算了。 兴致不大。 不过肯定不是自己那里出了问题！ 一定是这个诡怪离谱的世界，影响到了灵魂深处，让我的内心只专注于求仙的道途。 嗯，一定是这样。 “……主人听起来有点过了，我和你还不熟，就叫我柳哥吧。” 聂婉怔了一下，嗫嚅道， “可我三百多岁……” 柳玄鬼影中猩红的一对瞳子一瞪， “年岁算什么，谁厉害谁就是哥、或者姐。你有我厉害吗？” 聂婉语塞了。 他说的……好像好有道理。 “好了，带路吧。” 柳玄有点不耐烦地对她挥挥手。 聂婉从石台上纵下，捡起了之前那个面具人掉下的坤镜。 柳玄过去一看，镜面上刻着符篆之外，还有许多小点和连线。 她手在镜面前掐了几个指诀，小点和连线迅速发生变化，组成了一张复杂的地图。 柳玄在旁边看得仔细，把她操作坤镜的手诀记了下来。 聂婉指了指镜图左下的一个白色光点， “这是我们现在在蚰道中所处的位置。” 接着她又指向地图中心靠右的一个圆形， “那里是蚰道第一层的中枢节点，出路的起始。” 聂婉又捏一个手诀，身上的丝绸生出墨色轻烟，她化成一道半实半虚的灵动影子。 “柳哥，那准备走了，跟紧我。” “嗯，走着。” 她身形刚要掠起，洞穴入口处闪现几道青光。 符印在空气中流转，十几个人影疾行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身穿豹纹浴袍，头戴白玉道冠的长发男人。 他一看到柳玄和聂婉，便眯缝着眼睛微笑起来。 “找到传说中的聂小娘了。” 聂婉忙躲到柳玄身后。 豹纹男踏前一步对柳玄一拱手， “兄台，这一等一的法器胚子，你可是要独吞？” 他掏出一张符纸，上面的符印燃起青色火焰。 “……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她的线索。” 后面的人围了过来，也都笑眯眯地盯着柳玄。 柳玄也笑了。 “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豹纹男再踏前一步眼中露出凶光， “……我可没什么耐心。” 柳玄又问， “你能带我出去么？” 豹纹男愣了一下。 “哈？” “出了蚰道，我就把她交给你。” 对方的笑意收起。 “我们费了多大的劲进来，你知道吗？还出去？” 这些人瞬间全都掏出符纸，一片寒光骤起。 “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豹纹男一声厉喝，带着他的人一齐向柳玄扑来，他们手中的符纸激射而出。 符箓猛烈燃烧，爆发出一阵俯冲而下的火焰。 火焰落地凝出形体，化成一片青色的火蛇窜向柳玄。 “跳到我背上来。”他低声道。 聂婉毫不犹豫的跳了上来，残影之身融入柳玄的鬼影步。 嗽—— 那些火蛇扑了个空。 豹纹男目光惊恐凝视。 “这、这种境界的鬼刀？” 他略一犹豫，朝后退出数丈，手中符印的攻势停滞。 嚓嚓。 鲜血飙射，溅了豹纹男一脸。 他跟前的两个手下脑袋已经飞了起来。 “啊啊！” 剩下的人瞬时从蛮横凶狠变成惊骇不已，掉头就闪。 噗噗。 有两个恶徒大着胆子还想交手，眨眼间鬼影闪过，他们被捅穿了心脏。 豹纹男见此状，使劲一咬牙。 他把燃烧的符印拍到自己胸膛上。 七窍中喷射出青色的火，下半身变成蛇形。 豹纹男口中吐出长鞭一样的舌头，卷向柳玄的身影。 唰。 金光闪过，长舌被切成了数截，掉落在地蠕动。 “啊——” 唰。 又是一道刀光闪过。 豹纹男从上到下被劈成了两半，殷红的血像泼水般流了一地。 柳玄没有停留，接着便掠出洞穴。 回到了地下河的支流边。 聂婉从他后背上下来。 “柳哥，你真是勇猛。” 她瞧着柳玄的眼神，流露出异样的光采。 “带路。” 聂婉忙“诶”了一声，身形一转黑气蓬散，又化成一只硕大的喜鹊。 她把坤镜背在身上，镜图里白光流动勾勒出路线。 “我们走。” 说罢展翅向前飞去。 柳玄脚下生出淡淡金光，化为蝉翼，他纵身飞起紧随其后。 鬼步黑气把他们围起来，在黑暗的阴影中如同无形。 他们飞速前行，仿佛来自地府的幽影。 不一会儿，拐入一条不再是很弯曲的通道，地下河支流从这里就分开了。 前方的迷雾又浓重起来。 柳玄一边跟着聂婉飞纵，一边脑中思绪也没停下。 他想到了李道烈。 但愿哥们儿没事。 或许找到白宝儿后带回寓所，她能在那些战斗的痕迹中看出什么线索来。 那么，在祭典游行中得到的哮天血…… 道烈生死未卜，现在剧变中又多了许多未知。 ……不用在乎那么多了，等什么时候停下，直接放装备栏里用掉就好。 忽然之间，他嗅到一丝刺鼻的血腥。 赶忙四下扫视，后方和左右没看到任何东西。 前面的雾中出现了几点黑影。 “慢一点。” 他对聂婉轻声说。 两人放缓速度，接近了黑影。 只见是漂浮在半空的具体破碎尸身。 他们表情扭曲眼珠错位，像是经受了极度的恐惧疯癫。 随着继续前行，穴道中这样的尸体越来越多。 “这是？”柳玄问聂婉。 “奴家也没见过……”她的声音透着紧张。 他们贴到石壁边，保持最大程度的隐蔽。 就在这时，整个通道隐隐震动起来。 低沉的轰响中，柳玄望见前方的深处，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 ……是那能够发出触手的巨物。 他想起那木船上的人临死前，喊出过“龙蚰”这个词。 “刚掠过去的黑影，是叫作龙蚰的东西吗？” 他又问聂婉。 “是的……” 她更加紧张了。 忽地，周围那些飘浮的尸体，动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触手 柳玄瞳孔骤缩。 这些尸体快速的聚拢在一起，彼此融合。 不断蠕动着，组成一个怪异身躯的轮廓，并像磁铁一样继续把更多的尸体吸过来。 柳玄冷静的扫视，注意到穴道深处的几条巨大触手。 似乎是那掠过的龙蚰留下的。 聂婉喜鹊身子趴伏到他背上，急声道， “快跑！” 跑？ 柳玄迅速判断出跑应该是没用的。 通道里的飘尸看起来无边无尽。 他力贯双腿，鬼影一闪冲那几条触手激射过去。 从灵力波动来看，这些触手的法力并没有比自己强多少。 身旁那些尸体正在拼出来的东西，发出的气息就确实很可怕了。 气息的源头来自于那几条触手，它们在用尸体召唤什么。 扼杀要从根源开始！ 飞速疾冲的同时，他问聂婉， “龙蚰是什么东西，简单扼要的赶快给我说一下！” “是、是……” “是什么？”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速迅急， “记得我刚画的图里，那些大能尸身上长长的虫子吗？那就是龙蚰，虫子汲取大能尸气后变成的怪物。” “不跑我们必死的！” 柳玄脑中念头急转。 龙蚰或许十分恐怖，可眼前面对的只是从它身上下来的触手。 应该会好办不少。 这时尸块集中融合在触手上，怪物已然凝聚成形。 它的脸由数十具尸体紧紧挤压在一起，模模糊糊的勾勒出眼眶和嘴巴。 它站立起来，就像一个巨人，脑袋几乎碰到穴道的顶部，那些触手从口腔里吐了出来。 其它尸体还在不断的被吸过来，化成缭绕在它身周的血雾。 尸块巨人发出粗重喘息，嘶吼道，“我要……更多的痛苦！” 柳玄已经冲到了它面前。 巨人怪物脑袋俯瞰下来，肿瘤一样的眼睛瞪着他， “你是……什么东西？” 柳玄手中金刀暴出，恶鬼的虚影闪现，狂乱的书画出刀锋般的符篆。 “……我就是你要的痛苦！” 一息过后。 他体内灵力的强度已经发动到了极限。 怪物的触手冲着他的胸腔和腹腔刺来，空气中都是摩擦的震颤。 两息过后。 双方接住对手。 噗！ 噗！ 嚓啦！ 触手表面显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脸，一同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刹那间爆发出的漫天刀影—— 闪转腾挪的鬼步—— 所有触手上都出现金色的割痕—— 随即，碎裂、切断、一截一截的飞溅四散。 深红如墨的血液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嘭！ 柳玄如炮弹一般的鬼魅身影，撞破怪物的喉咙从它脖子后飞了出去。 被割烂成碎块的触手掉落下去，在迷雾中扭动嘶叫，然后都化成黑色的渣滓飞散。 “我就是持刀的厉鬼！” 他悬停在空中急粗喘，猛烈的热血还在冲击脑中神经。 瞳孔一缩一缩的，这一斩炸得自己脑仁发麻，猛吸几口气后才拉回热到发僵的神志。 巨人怪物哀嚎一声，浑身尸块脱离爆裂，穴道中下起血的暴雨，染红了灰沉沉的浓雾。 从它炸开的心脏处，射出一道细小的青光，眼看就要掉入激荡的气流中。 喜鹊聂婉展翅疾冲而下，一口叼住青光，转头飞回柳玄身上。 ……这浪蹄子还挺利索。 不过来不及说话，虽然触手和召唤出来的怪物都已被干碎，通道中混乱的气流却越来越剧烈。 残尸四处乱飞，他们后方的深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柳玄回首一瞥，巨大无比的粗长轮廓隐隐出现，朝这边快速接近。 龙蚰的本体来了！ 他双腿一个摆动，金光蝉翼在脚下浮现，转身头也不回的向通道前方飞去。 这时，柳玄觉得胁下凉凉的。 低头一瞧，才发现那里有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脑中回闪过刚才的画面。 ……是被一条触手上的尖刺划的。 淦。 虽然口子不深，但他能感觉到一股阴气在噬咬着伤口。 应该是触手这一刺留下的邪祟灵力。 他用自己的灵力封住那里的血肉，防止伤害扩散，继续全力急速飞行。 来自背后无比沉重的阴森气息，越来越近。 几个呼吸之后。 前面左侧石壁上，开始有通往其它穴道的洞口出现。 柳玄咬紧牙关做出冲刺，一头扎进最近的一个洞口里。 嗞——— 龙蚰巨大的躯体，随即在他身后的洞外飞碾而过。 尖锐的鸣叫声逐渐远去，血雾在洞口狂卷一阵后消散。 柳玄满头冷汗停歇下来，跌坐到洞穴斜斜的地面上。 他收起鬼影步，身上扭曲的黑色烟气消去。 聂婉从喜鹊变回人形，落到一边。 金刀悬着，警惕的飘在她身旁。 ……这龙蚰确实顶。 它的几条触手都足够能掀起一场屠杀。 聂婉靠过来看着他胁下的伤口。 “这尸毒虽然不算严重，但不赶快清除的话，会一点点侵蚀经脉。” 她身上鲜红的丝绸，在幽暗里衬着雪白的肌肤。 玉手轻动，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葫芦来。 拔开塞子一倒，一颗浅红丹丸落入她掌心。 递到柳玄面前。 他看着聂婉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她二话不说，自己把丹丸吞了下去。 然后又倒一颗出来，再递到他跟前。 柳玄见她无碍，接了过来。 同时金刀悬在了聂婉的后脖上。 “你要是耍花样，看看能不能快过我的刀？” 她却是哂笑一声。 “拜托，你当我这三百年能活过来，没有脑子的吗？” “……哦。” 柳玄吞下了丹药。 浑身经脉中顿时一股清凉，伤口处褐色的阴气消去了，血肉开始愈合。 “刚刚你是有机会跑的。” 他盯着聂婉。 她略有点难过地垂下头。 “奴家这三百多年来，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人欺骗。生为一个画妖，有时不知这得了灵智，究竟是福还是祸？” “可是今天遇到柳哥，对我没有杀意，只是让我带路，小女子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 她翻身伏在柳玄面前， “况且柳好汉修为这么厉害，现在蚰道如此危险，我想让你一直保护都来不及，还想着逃跑？” 聂婉抬起脸来，脸上娇媚浮出激动的潮红。 “柳哥你就告诉我一件事。你也看到那些人多么想要我了，你不想知道我是个什么法器胚子吗？身为求仙之人，为什么你好像毫不在乎？” 第二十九章 白宝儿的仇敌 其实不是柳玄不想知道或者毫不在乎。 “因为我不懂她说的法器胚子是什么概念啊……” 之前只是听李道烈和果哥提过法器炼制，一点也没有跟他们继续了解。 不过眼下自己也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个。 你现在在我手里，我急什么？ 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本来要做的事。 柳玄沉默之后，看着她的眼眸。 “我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你炼了吗？” 聂婉愣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一块肥肉，遇到的从来都是迫不及待的饿狼。 可是碰到的眼前这个，是不是饿狼她不知道，只是能看出他确实有些不一样。 看着柳玄的目光有了点触动。 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 “如果不是你自己想求死，就别想那么多了，先跟着我帮我把事办好。” “嗯……” 她把刚才怪物体内爆出的东西从怀里取出，递到他面前。 ……哦？ 柳玄目光有所波动，接了过来。 那从巨人心脏里射出来的青光，是这颗灵融石。 青色光泽在他的掌心流动。 【二等灵融石】：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属性】：超凡生物死去之后灵力结成的玉。正常使用便是增加灵力。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2级以及2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装备栏提升3级需要：3颗二等灵融石】。 再有两颗，就能够给装备栏升级了。 “……谢了。” 当时自己无暇他顾，不是她的话，石头肯定就被狂暴的气流卷走了。 聂婉微微颔首没说什么，拿出坤镜看了看， “这条小道往下走也是可以的。” 他们起身向洞穴内走去。 这里比之前的穴道都小了很多，顶部也就两三人那么高。 迷雾也不是很浓重，四周都泛着幽微的白光。 柳玄不得不更加警惕。 方才斩灭触手，消耗掉了自己大半的法力，胁下伤口的影响，也让他右半边身子有点虚弱无力。 ……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息。 为了节省法力柳玄没再施展鬼影步，两人行走在淡淡的雾气之中。 两侧岩壁上逐渐出现，很有可能是来自上古的壁画，线条古朴而玄妙。 壁画一直向前延伸，布满整个地道，绘成一幅叙事画卷。 柳玄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石雕的画面中，一些似乎是远古之民的人影，在对巨大生物进行祭拜。 随着脚步向前，渐渐出现各种畸形生物的大战和屠戮。 画卷的最后，是云霄上许多模糊的身影，像是神仙、又像怪物。 他看着看着就觉脑中思绪纷乱。 “不要看了，这些画，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雕出来的。” 聂婉在旁边说道。 他脑仁轻颤一下回过神来。 “嗯……” 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他们看到了通道另一端的洞口。 外面有人声和火光。 柳玄贴着石壁朝外看去。 微微一怔。 宽阔的洞窟里，有一大群人，粗略估摸了一下，可能有几百号人。 他们全都惊恐地蜷缩在一起。 洞窟另一端，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迷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接着柳玄听到了一声鸣叫， “嗞———” 瞬息之间，眼光颤动。 他知道这是什么，刚刚自己才面对过。 龙蚰。 看起来，这群人是被龙蚰堵在了这洞窟里面。 ……为什么他们不从这边的通道逃跑？ 可能是进来后看到那些壁画，不敢再向前？ 他让聂婉再变成喜鹊，钻到登山背包里，然后轻轻走出洞口。 近前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两个在瑟瑟发抖的人，他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哥……我不想死……” 两人中的年轻人带着哭腔。 他旁边的络腮胡大汉，面带恐惧说不出话。 柳玄从雾气中低着腰走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两位朋友不要慌，我也是逃过来的。” 他故意把胁下染的血露在他们视线里。 大汉和年轻人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这里离洞窟中其他人比较远，且是在幽黑的角落，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柳玄坐到他们身旁， “外面是龙蚰？” “嗯。” 大汉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便紧紧抿住嘴唇不再出声，看起来不想说话。 年轻人眼神涣散，喃喃道， “再也不来了……什么他妈的宝藏……” “修行太恐怖了，我不求仙了，我要回家……” 柳玄随口安慰他两句，装作和善的样子，便挪到一边打坐调息起来。 身心放松肌肉舒展，法力开始恢复。 即使什么都不做，在休息时法力也会自动缓缓恢复，打坐运功的话，恢复的速度能够大幅提升。 打坐的同时，他金刀灵力捏在指尖，保持着警戒。 过了一会，洞窟入口那边传来几声惨叫。 柳玄向那边望过去。 只见有几个人影，把其他几个人拽着扔进了入口外的雾气里。 嗤嗤—— 一片飞血四溅。 其他几百号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样子。 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使劲抓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 柳玄低声问大汉。 大汉眼中愤怒夹杂着恐惧， “那几个人……已经疯了。” “他们修为特别厉害，所有人都不是对手。他们号称……自己听到了大能闻仲的指示，要把这里所有人都血祭给龙蚰。” 这样啊…… 柳玄又看向那几个人。 诶？ 他骤然瞳孔一缩。 那几人中带头的，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头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斗笠。 他身上是死亡金属乐手常穿的黑色皮衣皮裤，胸口处有飞天伎乐的印花图案，背上是一把电吉他。 是那个偷袭白宝儿的人！ “当时偷袭的是我仇人，我着了他的道不得不追出去……” 异界电话里她说的话语，在他脑中闪过。 柳玄把眼睛眯了起来，眸子里露出凶光。 他凝神感受了一下皮衣男他们的灵力波动。 ……皮衣男的法力似乎和自己相当。 另外几个应该都是喽啰，迅速解决不在话下。 再向洞窟另一侧望去，那里有更多的皮衣喽啰，总数可能有几十人，不过问题也不大。 柳玄考虑了一下。 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观察找到最合适的动手机会。 同时也是尽量多的恢复法力。 第三十章 伺机而动 柳玄隐在最靠边的一块岩石后面，继续打坐调息。 目光注视着洞窟内的情形。 不一会儿，皮衣男那几个人又要把人拽出去“血祭”。 一个手里抓着大葫芦的胖子猛地跳了起来。 “爷和你们拼了！” 他拔开葫芦的塞子，几道血红的飞刀射了出来，刺向皮衣男的面门。 旁边十几个人同时暴起，也怒吼着拿着各自的武器，杀向那伙人。 就见皮衣男冷笑一声飞纵到半空里。 取下背上的电吉他。 铮铮———！ 空气中浮现点点电光，聚合成几条粗大的电鳗，发出滋啦滋啦的嘶叫。 柳玄看到皮衣男的身体同时出现扭曲。 ……是他体内的灵力给吉他插了电。 胖子的飞刀射到一条电鳗身上，瞬间化成了灰。 皮衣男高声念念有词， “乾坤一气，雷音逍遥！” 几条电鳗游动而下，几息之间把反抗的十几个人都卷住了。 呲啪！ 他们血肉也瞬时成了焦灰，爆着电火花的骨头散落一地。 电鳗散成电流消失在空气中，皮衣男落地，他没有弄死那胖子，只是把他电麻在地。 他的几个喽啰嬉笑着。 走到胖子身前，皮衣男抓住了他的脖子。 “喜欢当挑头的是吧？” 啪嚓，幽蓝的电光一闪。 胖子的头颅被扯了下来。 皮衣男将脑袋高高举起， “谁再来试试？！” 其他人更恐惧了，脸上都是绝望。 皮衣男接着疯狂的笑道， “你们以为死亡是痛苦的吗？不！这样的死去其实是你们的造化！” 他一边高声喊着，一边口中溅出猩红的唾液。 “你们将成为大能的一部分，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哈哈哈哈……” 那几个喽啰过来拖动胖子的尸体，把它从那入口扔了出去，继续给游荡在外面的龙蚰血祭。 皮衣男忽然“咦”了一声。 一对母女倒在了他的脚边。 是刚刚他施展术法时被电昏过去的。 那名母亲醒转了过来，声音颤抖着哀求， “求……求求……” 嗤。 嚓。 他手掌心化出电刃，没有一丝犹豫的切了下去。 小女孩和母亲鲜血飞溅，立时没了声音。 然后连身带首也被扔出了那边的洞口。 皮衣男仰头疯癫地大笑， “你们越是害怕，你们的血肉就越是香嫩！” “越是无辜的人，就是越好的祭品！哇哈哈哈……” 柳玄都看得有点血压升高。 “爷还是有些底线的。” “这种事……不行。” 他按捺住心底的情绪。 那个本来就很恐惧的年轻人，抖得更加厉害，就差翻白眼了。 他忍不住过去问旁边的大汉， “你们俩是一起的？” “嗯，我们算是……师兄弟吧……” 大汉靠过去轻轻抚摸了下年轻人的肩膀。 柳玄皱眉道， “为什么不从这边，我刚才进来的通道逃走？” 他指了指身后。 大汉一脸迷茫， “什么通道？” “就这个……” 柳玄转过头去，顿时愣住。 岩壁上严严实实的，哪还有来时的小道？ “空间错乱……”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瞬间浮现。 柳玄又问， “你有没有看到我是从哪里过来的？” “朋友，你说什么呢？不是和大家一样，从那洞口逃进来的吗？” 他说着指向洞窟另一边，受害者被扔出去的地方。 柳玄没再说话，仔细瞧了下大汉和年轻人的眼瞳。 已经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浑浊。 ……之前穴道里的那些飘尸，眼球就都是这样。 他们应该是快疯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怎么进来的。 大汉转过身去，靠着年轻人微声哼唧起来。 柳玄回到黑暗中自己的角落，拍了拍背包。 聂婉爬了出来。 她一看就是妖怪，不管这些人疯没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还是最好让她保持喜鹊变形。 更何况那边还有皮衣男那伙人。 “柳哥？” “我要弄了那几个人，一会要是有机会，你看你能做点什么就做什么。” “好！” 她的鸟头使劲点了点。 “不要耍花……” “知道了知道了。” 喜鹊钻回了登山背包里。 “……” 柳玄继续打坐。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法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洞窟里这时变得比先前幽暗了许多，几百号人里大多数都疲惫地睡了过去。 皮衣男他们坐在洞口，龙蚰的嘶叫声还在外面回荡着。 ……就现在吧。 他准备找机会下手。 突然一念之间，脑中出现了一件事。 之前就想过的事。 他从背包里把装哮天血的匣子拿了出来。 取出其中的琉璃小瓶。 【哮天灵血】：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杨戬爱犬哮天之灵力和血液混合的赐福之物。喝下之后，需要半个月消化，消化完成后掌握术法【哮天玄猎】。 【第一重】：玄猎之嗅。 【第二重】：哮灵牙。 现在装备栏里装着四个物品，猪妖腿、兽蜕、哪吒面具和父亲头骨。普通石头先前取下来后就丢掉了。 鬼槐刃和火虫卷轴是3级，还不能装备。 鬼影金刀秘籍修炼完成后，就取了下来。 正好空出一个格子。 柳玄意念发动，手周围的空间轻微扭曲，哮天血瓶子装入格子。 图标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1”，代表消耗物品的使用次数。 “使用！” 登时，图标消失了，格子又空了出来。 柳玄感到口中涌进一股又香又腥的怪异气息，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经脉和丹田一阵滚烫，热流融散开去。 【哮天灵血消化完成还需15天】。 好了。 他正要发动鬼影步，忽然看见皮衣男的两个喽啰向这边走来。 “起来！” “挑祭品了！看看是谁有这个福分，哈哈……” 他们两个肆无忌惮的对人拳打脚踢。 大汉和年轻人本来在打瞌睡，一下子被惊醒。 “兄弟，是我对不住你，把你拉来了这鬼地方寻宝。” 柳玄靠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注意到大汉的眼珠，已经朝外错位。 “哥给你个痛快的，不能让他们捉去祭了，哥这就送你上路！” 他张开嘴露出尖牙，一口咬住了年轻人的喉咙。 “呃……哥……” 噗嚓…… 大汉使劲一扯，碎裂的气管鲜血喷溅。 第三十一章 山猪对电鳗 年轻人倒地挣扎了几下，气绝而亡。 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残留临死前一刻的哀求神色。 紧接着，大汉已经兽化成爪子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脸上也在长出黑影的粗毛。 ……血疫？ 脑中又响起白宝儿的话语， “这种兽化是因为感染了血疫，这种病会在一些求仙者身上出现……” “这种疫病来自里世界，发作时间不固定……” 那两个喽啰已经离这边不远，他们一下就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飞纵过来，一把抓住大汉的手臂。 他顿时动弹不得。 “血疫发作了？那正好……龙蚰大人说不定更喜欢。” 另一个喽啰嘻嘻笑道， “这么壮实的身子，自尽干嘛？想不通的话就来作祭品啊。” 大汉的眼球已是一片浑黄，口中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哼哼声。 喽啰对周围惊恐看着的其他人凶道， “算你们这些废物走运，这回就拿这憨憨顶了。” “等下次……嘎啊……” 话说到一半，金色刀尖从他嘴里捅了出来。 噗嚓。 脑袋被切成两半飞了出去。 “哎？” 另一个喽啰以为自己眼花了。 唰。 他脖子上也只剩齐整的切口，还在表情惊讶的头颅骨碌碌滚了出去。 柳玄翻身落地，急忙转眼向洞口那边望去。 皮衣男正在和其他几个喽啰打牌，柳玄这里是洞窟最靠里的位置，他们没有察觉。 他对抖得筛糠一样的其他弱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一把捏住大汉已经变成兽形的嘴。 柳玄瞪视着他的双眼， “还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 大汉呼哧了几下，迟缓地点了下脑袋。 “还想不想逃出去？” 大汉迟疑了下，又点了下头。 柳玄问着这些话的时候，金刀就悬在对方的后脖。 他松开了手，四下环视一下，又有一些弱者听到声响胆怯的爬了过来。 柳玄对他们说， “那背电吉他的我来对付，他那些喽啰比你们强不了太多，你们还这么多人。” 其实洞窟内的恐惧压制，全靠皮衣男，只有他是和柳玄处于同一水平。 这些弱者看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立刻都使劲点头。 大汉呲着牙伏下身来，瞪着远处的皮衣男他们。 柳玄说完话，发动鬼影步化入黑气，飘到了洞窟顶部的阴影中。 游移到洞窟入口处的正上方。 “同花顺！” “淦！” “你个b手气好冲。” 下面的人骂骂咧咧的刚结束一局。 皮衣男百无聊赖地啃着一块不知是什么的肉，他的斗笠放到了一旁，一对狭长的眼睛中时不时闪过癫狂的血色。 喀…… 啪…… 头顶忽然传来声响。 “？” 他和喽啰们抬起头来。 皮衣男眼瞳陡然缩紧，电光火石间向后闪了出去。 砰砰！ 身躯庞大的雪白野猪人砸了下来。 柳玄直接激活了猪妖变形。 “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时候留力，就是给自己找死！” 他这一下把一个喽啰砸成了肉泥，接着挥出一爪，另一个喽啰半个身子飞了出去。 那些被他安排好的弱者们，也呼喊着冲了过来，洞窟里其他不知情的人见状，回过神来也立即加入攻击。 另一侧石壁下本来在睡觉的喽啰大部队，惊醒过来后没有非常慌乱，摆出阵型迎战。 一时血肉飞舞，灵光四射。 柳玄猩红的瞳子锁定在皮衣男身上。 对方愣神半天后哈哈一笑， “爷把你也祭了！” 喊叫完，他身上的皮衣爆裂，电吉他飞到半空，躯体在一片电光中扭曲变形。 “嘶……嘶……” 几息之后，他化成一条巨大的深蓝电鳗，身躯上还有八条长长的枯槁手臂。 他额头上有大大的“震雷”两个符字，电吉他被抓在右边最靠上的手中。 柳玄獠牙下发出粗粝的冷笑声， “祭了我？爷先把你烤了！” 皮衣男化成的电鳗也是一声冷哼，他身周有炽白的电光泛了起来。 除了抓着电吉他的那只手，电光在其它七只手中凝聚，化成七把电流萦绕的青色宝剑。 柳玄感到空气开始灼热起来。 他粗壮的双腿猛一蹬地，冲着八臂电鳗飞了过去。 转眼间他们近身相接。 他右爪拍下去发出鬼魅黑气，裹住了电鳗斩来的凌厉一剑。 咔咔咔咔…… 宝剑碎成无力的电火花，柳玄猪妖黑气化成的小鬼，食人鱼一般几下把挥出这一剑的胳膊，从电鳗身上啃了下来。 “嘶——” 对方痛叫着朝后飘飞。 但柳玄胸膛也被电流重重击中。 胸前一片白毛被烧焦了，皮开肉绽，并且胸腔里一阵强烈的僵麻。 虽然一招只是稍微占优，但不能停！ 他紧接着再扑杀过去，灵力运到最大，身后出现一片白骨山猪的鬼影，朝电鳗的手臂疾冲过去。 电鳗身周符光一阵爆闪，刹那间移形换影，闪到了柳玄身后。 这一击扑了个空。 噗呲噗呲—— 剩下的六剑全都刺到他后背，虽然没有刺破坚实的肌肤，可震荡的电力贯入体内，柳玄吼的喷出一口鲜血。 “有点意思……” 电鳗发出呲呲的尖啸， “电烤野猪肉！” 他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硕大的电球射了出来，轰向柳玄的后颈。 柳玄立即蜷缩一团，背上的粗大骨刺暴出，电球炸在上面四下飞散，他只被燎焦了一些毛发。 下一个刹那，回身就是一记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的鬼爪。 噗嗤。 电鳗头上相当于人脸眉心的位置，一块大肉被柳玄扯了下来，露出下面的骨头。 那“震雷”两个字中的雷字，跟着这块大肉没了，只剩鱼头脑门上的一个震字。 他爆出厉声惨嘶，又要向后飘。 柳玄没有给他机会。 一个前空翻，双爪带着鬼影薅进鳗鱼的腹部。 “吭吭……啊……” 老子把你撕成鱼肉条！ 柳玄正要爆力给出致命的一下，一股超强电流从鳗鱼体内喷了出来。 他登时被电麻了，双臂再发不出力道，爪子从鱼腹里软绵绵滑了出来。 “猪头，吃爷一拳！” 电鳗身上的七只手臂瞬间缩回体内，只留下那只抓着电吉他的。 一刹那后，从他鱼口里伸出一条之前七倍那么粗的胳膊来。 重重一拳带着电，捣在了柳玄面门上。 第三十二章 白彘大侠 嘎嘣！！ 柳玄倒飞出去，一根獠牙被这一拳捣断了。 靠…… 他落地滚了三滚，吐出一大口血。 电鳗这一拳让他破相难看，但极度皮糙肉厚的脸，抵消了绝大多数破坏力。 战意燃烧得旺盛到了极致。 目光扫了下洞窟另一边，弱者们中出现了好几个血疫发作的兽化人，大汉带着他们，已经对喽啰们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就这一瞄的工夫，电鳗窜了过来。 他嘴里的粗大电拳照着柳玄脑门呼了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电流四窜、黑气飞旋。 鳗鱼渐渐发现，柳玄皮肉的防御太强，这么干自己吃亏。 而且他肚子上被撕出的口子，不断向外淌血。 ……这么下去可不行！ 他爆出一股电流震开柳玄，又飞飘到了空中。 柳玄抬头对着他阴笑。 耗不死你？ 老子还有杀招呢。 电鳗呼呼的吐着血泡。 这他妈是何方妖孽？ 不管了…… 他嘴里的胳膊缩了回去，那只握着电吉他的手也缩回体内，接着从他肚子上的破口里，伸出更粗的手臂。 手臂向下，手掌张开。 电流形成的符篆在空气中旋转。 柳玄眼瞳一凝。 他也要用杀招了。 洞窟中出现隐隐的雷霆之声。 炽烈电光在鳗鱼的手掌心聚拢，激烈旋转带着八卦的纹路，如同一团风暴。 柳玄伏下身来，浓墨一样的灵气在他身上落下，化成一只只狰狞的鬼魅。 鳗鱼的脸已完全被遮在电幕中，模糊不清。 半空中舞动的电流形成一行法咒， “丹霞赫冲，五雷落顶。” 那团电流风暴化成一道巨大光束，对着柳玄暴射下来。 空气仿佛都是一滞，空间仿若扭曲，惊雷轰至面前。 这一击轰出的瞬间，柳玄动了。 意念发动，使用装备栏中的兽蜕！ 【变形叠加】：物品变形技能的效果可以叠加，持续半个小时。 猪妖变形没有时间限制，激活后如果再使用兽蜕的狼化，两种效果可以叠加在一起。 狼化能够持续半个小时，所以叠加效果也有半个小时，狼化结束后便回到只有猪妖兽化的形态。 半小时足够了！ 关键时刻的爆发手段！ 黑风扫过，柳玄白色的身躯上长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狼尾，口中也长出了刀刃一样的狼牙。 他立刻拥有了狼化无与伦比的速度，一个弹跳闪开了雷击。 隆！ 地面被轰出深深的大坑。 鳗鱼片刻不停，对着高速移动的柳玄，又轰出一道闪电。 这一道竟然可以追踪，柳玄左闪右闪摆脱不掉。 ……那爷不闪了！ 双腿爆力，他炮弹一样飞起射向空中的电鳗。 这速度，残影都被拉碎了！ 后面凶暴无比的闪电紧紧跟着。 柳玄露出狼牙一笑，左爪里抓着那根断掉的獠牙。 电鳗反应也极快，马上意识到不对，就要移形换影闪开。 可是。 慢了一拍。 柳玄冲到他面前时，硬生生一个空中平移朝旁边挪开身躯。 轰啪！！ 追踪的闪电结结实实的击中了电鳗自己。 “欧欧欧！！——” 他发出狂烈的怪叫。 嘭嚓。 紧接着，柳玄猛力挥爪，把断牙戳进了鱼头上的右眼。 “欧欧——！” 雷电炸裂，炽光耀眼，巨大的气流暴卷开来。 柳玄被气流推回到地面，他大口喘着粗气。 剩下的一只獠牙下咧嘴一笑。 电烤野猪？还是电烤鳗鱼合适！ 一片血幕洒下，电光在空中闪了好一阵，才渐渐消去。 柳玄回头时已经看到，聂婉在他和鳗鱼激战时，加入了那边对喽啰的战斗。 就见她手中画笔飞舞，一个喽啰就被分了尸。 他回过头来看向空中。 ……电鳗怎么还不掉下来？ 这时一道青光落下。 柳玄接在手里，又是一颗二等灵融石。 再抬起头。 …… 但是……不对！ 双腿一个蹬弹他又飞掠上去。 双爪扒住岩洞的顶部，四下察看。 没有电鳗的踪影。 岩顶上出现了一条宽大的裂隙，柳玄忙跳过去向里一瞧。 大片的新鲜血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电火花。 ……妈的，大意了。 裂隙的深处是浓浓的迷雾，不知通向哪里，鳗鱼已经远去。 这家伙，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打出洞来。 柳玄从空中跃回地面。 本来是想从他嘴里问出白宝儿的下落，当初她就是追他而去的。 ……也还行吧，又获得了一颗灵融石。 洞窟内的其它战斗也已结束，喽啰们全都被干成了碎肉。 不过弱者们也死伤惨重，没了有将近一半人。 柳玄向他们走去。 巨大的雪白山猪精，却长着黑色的狼尾巴，嘴里还露出了狼牙，走近到他们面前。 聂婉惊得怔住了。 他……除了神出鬼没的金刀，还有如此术法神通？ 她眼中有光在流动。 其他人看着柳玄，有些害怕不敢接近。 他见状粗声高喊， “你们自由了！” 众人先是在原地愣住，左看看你右看看我。 “高人……当真？你、你不拿捏我们？” 一个穿着兔女郎刺绣袈裟的秃顶中年人，向前走了几步，大着胆子问他。 柳玄吭哧一声， “我拿捏你们作甚？” 沉默片刻之后弱者们爆发出欢呼，喜极而泣， “高人如此侠义，必定早日得道！” “谢白……白猪高人救命之恩！” “谢救命之恩！” 旁边的人拍了一下喊出白猪高人那人的后脑勺， “什么白猪，文雅一点，叫白彘大侠！” “对，白彘大侠高！” “白彘大侠高！” “白彘大侠真高！” “白彘大侠又高又硬！” 柳玄野猪脸上略有尴尬地笑笑，然后便变回了人形。 他知道自己变回来后是裸体，提前运起了鬼影步，把身子罩在黑气里。 弱者们千恩万谢一番后就四散开，开始考虑接下来自己在这蚰道中的命运。 柳玄过去把登山背包捡起来，聂婉飘到他身边。 “白彘柳大侠？”她媚笑如花。 “打住。” 她抬起眼来正要再说些什么，瞧着他的脸忽然愣住。 “怎么了？”柳玄问她。 这时他感到面部的肌肤微微一凉。 马上意识到什么，赶紧抬手摸了下脸。 咦…… 哪吒脸谱没有了。 他再看向聂婉，她脸上微微一红。 ……原来是看到我的真面目了。 第三十三章 前行 柳玄和聂婉坐到了一边的石壁旁。 他先没有说话，察看了一下装备栏。 戏曲哪吒脸谱的图标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属性里显示， 【遭到严重打击，已经彻底破碎，此物品无法再生】 ……原来电鳗的那一拳，不光干断了自己一只獠牙，还把脸上的面具也干碎了。 柳玄心里有点不爽，不过转念一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没有多想，他意念发动解除装备。 手里立刻出现了脸谱的碎片。 聂婉看见了，奇道， “柳哥你还会变魔术。” 柳玄立马心里一跳。 啊，破碎的装备取下来也不会消失吗？ 以后要注意这点。 他对她笑笑，把脸谱碎片递给到她手里， “刚才裹在黑气里你没看到而已，你拿去玩吧。” 柳玄表现得很自然。 聂婉完全没有把他手里突然出现碎片的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她把碎片装入怀中，瞧着他的脸。 “没想到你这么俊。” “……你本来想我是什么样的？” “凶神恶煞一脸横肉。” “哦。” 聂婉又看了看他在黑气中赤裸着的身子。 她掏出她的本体画卷展开，在仕女图的空白处，用画笔勾勒出一袭唐代样式的窄袖袍。 “喜欢什么颜色？”她问他。 柳玄明白了聂婉的意思。 “黑色吧。” 笔触一挥，乌墨染上，袍子化成一道灵气从画面里飘出，落到了他身上。 随即实化成形，变作十分合他身的衣服。 聂婉收起画卷，轻笑， “这是用灵力化衣服的小术法，方便之处就是它不会被扯碎，柳哥你化形之后再变回来，就不用为没有衣物发愁了。” 柳玄心中轻微波动。 是不错。 ……这浪蹄子是在舔我么？ 舔就舔吧，毕竟现在是爷在保护她的狗命。 有了衣服就不用黑气裹着了，他把运起的鬼影步停下。 聂婉瞧着他，笑得更媚了。 “柳哥，你现在有五陵年少那味道了。” “行了行了。” 别舔了，姐。 肚子里饥肠辘辘的，猪妖化形的副作用，他已经忍了半天了。 他把这次出发前装进背包里的食物，全都拿了出来，一通狼吞虎咽。 呼—— 吃得干干净净。 下次变身如果还没从蚰道里出去，估计就得再次生吞血肉了。 ……能吞噬其他生物的灵力也不错。 聂婉刚刚歪着头托着脸颊，看他吃得香。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男人。” 就在这时，弱者中的几个人过来和柳玄说， “大侠，外面龙蚰的动静没了，我们……准备出去看看。” 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喜。 就算龙蚰已经不在外面了，他们又能走多远呢？又能活多久呢？ 在这样的地方，弱者的命运永远是沉重的。 柳玄微点下头， “祝你们好运。” “白彘大侠，祝您早日得道飞升。” 洞窟内，这些可能注定会悲惨死去的求仙者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试探着进入洞口外的迷雾里。 过了一会儿，柳玄觉得自己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我们走吧。 “嗯。” 聂婉拿出坤镜，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图，说， “构造出现了些许变化，不过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还在正确的线路上，离第一层的中枢已经不太远了。” 她的话，令柳玄瞬时想到在开打之前，来时的小道从石壁上消失了。 他把这个告诉她。 “是的，那就是构造出现了变化。因为蚰道蕴含着大能尸身神秘莫测的力量，时不时它的实质就会出现变幻。” 聂婉稍作沉吟， “加上现在剧变后空间紊乱，这种变幻可能会更频繁，不过目前看来蚰道内的构造没什么太大变化。” “懂了，我们走吧。” 又像先前那样，聂婉变成喜鹊飞在前面，柳玄施展鬼影步，黑气将他们包裹起来。 离开时，还没走的洞窟幸存者们都向他挥手告别。 两人再次飞入长长的地窟通道。 疾飞一阵后，聂婉带着他拐入一条岔道，里面是向下的巨大阶梯。 仿佛是由难以想像的巨人，在久远的过去开凿出来。 到了阶梯底部，再进入一段窄道，前方便有涔涔的水声传来。 “前面又是一条蚰河的支流。”聂婉轻声说， “这里所有的地下水道，都属于蚰河。” 出了窄道，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幽蓝，和之前不同，这里的河水清澈并泛着奇异的幽光。 水流轻缓而悠长，不知是否是流转了数不尽的年岁。 河道蜿蜒曲折，两岸的岩壁上，有破败到已经无法辨认的雕刻，柳玄一边飞行一边扫视，什么也看不出来。 也没有看先前那段壁画时，那种扰乱意识的怪异感。 又过一段后，河水开始泛黑，细看下去是变深了，河下变成了望不到底的暗渊。 他们到了河道的一个转弯处，聂婉停下来，两人落到右边的岸上。 “这里。” 幽黑崎岖的岩壁之间，又出现一道阶梯的入口，不过比之前那个窄小了许多，符合正常人行走的尺寸。 向上纵行，阶道的石壁上逐渐出现古旧、乌黑的火把，燃烧出焦黄的暗光。 火光下映出，紧贴着两侧石壁，各有一排一动不动的模糊人影。 柳玄慢下脚步，金刀横悬在身前。 接近后却看清，这是两排靠岩壁而立的干尸。 它们呈整齐的站姿，双臂交叉斜在胸前，黑紫色的古老道袍已经朽坏不堪，露出的皮肤风化、枯瘪。 干尸们的嘴巴圆张成空洞，眼眶里都空无一物。 随着阶梯向上，两侧干尸的朽损程度也在逐渐加重。 柳玄感到了从阶梯上方传来的，隐约令人不安的气息波动。 “上面是什么？”他问聂婉。 她鸟瞳中露出些疑惑的神色。 “不知道……我从没走过这段路，也没听说过蚰道里有这种干尸。虽然我没走过这里，可镜图的路线指引不会错。” “……那这些干尸，你觉得是什么？” 聂婉落在柳玄肩头，抖抖翅膀前后环视。 “它们这样像是某种截教的仪式，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再往上几纵，他们到了阶梯的顶端。 这里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室，对着他们的里侧有一道闭合的大门。 大门上面，雕刻着两条嬉戏的鲤鱼。 第三十四章 鱼道人 柳玄用灵力感应了下周围后，步入石室站到大门前。 用手在左边门扇的鲤鱼眼睛上一触，它亮了起来，接着再触右边鱼眼，双鱼齐亮。 喀喀喀…… 石门打开，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别有洞天。 前方是非常宽广的一座地下湖泊，上方望不见顶，漆黑的深处仿如夜空一般。 “夜空”中有灰白的幽光洒下，映照着这片地底的湖中天地。 只见湖面上有许多亭台楼阁曲折相连，它们重重叠叠向上延伸，形成如同一座复杂宫殿的建筑群。 那些建筑物之间花草茂盛、垂柳成荫，笼罩在朦胧的湿雾中，远看过去，一方水上世外桃源。 柳玄有些讶异。 在这恐怖的领域中，还有如此赏心悦目的地方？ ……这更加诡异。 前方的美景，透着掩盖不住的阴森之气。 “走？”他问聂婉。 她化回人形，细看镜图之后点点头， “这里是必须要经过的一段空洞……我知道蚰道中的河水于某处汇流成湖，没想到是在此处。” 柳玄让她融进自己的鬼影中，向那里飞掠过去。 他落到横跨湖面的朱红长桥之上。 前面一座巨大的牌楼，从那里穿过去，便是雕梁画栋的古雅楼群。 牌楼上面无字，只画着一些玄妙的符篆。 柳玄没有从牌楼下面走，而是纵起鬼步隐入湖上的水雾，从旁边绕飞了过去。 落在一栋小楼下的大柳树旁。 柳叶被微风吹拂，空气中还飘荡着许多花瓣，浓雾里四周一片静谧。 聂婉这时说道， “这里不像是有危险，倒是有一股……哀愁缭绕的感觉。” 柳玄也感知到了，前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恳请他们过去。 不清不楚的气息，但里面透着友善。 沿着柳荫小路向前，他掠入一处庭院，院子里发出明黄光亮的石灯笼旁，有一个黑纱围幔的轿子。 这时空气中响起一个缥缈的声音， “二位施主，请。” 柳玄飘到轿子前，对空气中说， “请问你是何物啊？” 空气里沉默了一下。 “我只是暂居此处之人，有一事想请施主帮忙。” “如若我不想帮呢？” “……那施主自行离去便是。” 一股清风吹过，眼前迷雾散开，露出亭阁楼群另一侧远端的湖对岸。 聂婉对柳玄耳语道， “和镜图中的显引一样，确实是从那里出去。” 他便思忖了下，对着空气又问， “帮你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那个声音回道， “贫道有一个宝贝，可赠予施主。” “……” 都说蚰道中有很多宝藏，既然现在碰到了，那就还是看一下。 只要不是需要耗费太多时间，只要回报大于风险，便可以根据情况试试。 大不了扯呼便是。 “谈一下吧。” 柳玄钻进轿子，里面有一具白骨。 他一坐下，白骨上就冒出水雾一样的烟气。 暗红光色洒下，将整个轿子罩住，若有若无的古琴声响起，轿子就开始在雾气里盘旋上升。 柳玄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有种淡淡的舒适飘然。 没过多久，红光和烟雾散去，皎洁的幽光从帐幔帘子外透了进来。 他走出轿子，眼前是宫殿的大门。 景象愈发迷幻。 雕栏玉砌、琉瓦飞檐，这里是在高处，向下望去，广阔的湖面波光粼粼，雾气缭绕仿若云上的玄妙境地。 聂婉喃喃道， “弄得奴家都想画下来了……” 她从柳玄鬼影里现出，看着眼前的景像。 两人步入宫殿之中。 青玉砌成的歩道，上面刻着凌乱的符文，把他们引向一座浮空的水榭。 幽咽哀愁的笛声传来，里面站着一个灰衣身影。 身影转过来，放下笛子，面向柳玄和聂婉。 这是一名道人，戴着一个画有鱼纹的面具。 水榭外的湖面上涟漪荡漾，碧波之下隐隐有一些黑影闪过。 道人对他们两个拱手一揖， “两位施主，在下鱼道人。” 柳玄生疏地还了一礼， “请说吧。” 鱼道人轻叹一口气，带他们走到了水榭的栏边。 “此处相传是上古闻太师的一处鱼池，在蚰道中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岁月。数百年前，贫道和爱妻因机缘巧合，游入了此湖中，后来得灵智而化形。” 柳玄瞄了身旁的聂婉一眼。 原来是和她类似的家伙。 似乎是因为同为妖类，聂婉看着鱼道人的神色颇为和善， “道长请继续说。” 鱼道人对她微微一躬身。 “在那以后，我和爱妻与世无争，一直在这鱼宫中过活，怡然自得。” 说到这里，他用手掩住面具低泣起来。 “谁料在三年前，不知从何方来了一条黑水蛇，占了这大湖不说，还抢了我的爱妻去。” 鱼道人越说越难过， “怪我没有本事对付那贼蛇，爱妻……爱妻啊，何时才能再与你相见……” 柳玄直接问道， “是要我们帮你把媳妇抢回来是吗？” 鱼道人抹了抹面具上的眼睛，起身对他弯腰抱拳， “施主若能助我，贫道便有此宝物相赠。”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幽蓝发光的珠子。 “此为贫道灵力所化，施主用了此珠，便可在江河湖水中纵横无阻。” 柳玄眼中装备栏幽光一亮。 【鲤珠】：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姚河鱼妖灵气精华所凝化的宝珠。与自身血肉融合之后，增加相当于一颗二等灵融石的灵力，并掌握术法【水遁】。完成融合需要3个小时。 【第一重】：水行遨游。 哦…… 确实令人心动，有了水遁后，应该就可以像果哥的土遁那样，方便快捷的去往各种地方。 水遁虽然只有一重但简单实用，而且这珠子还能增加一颗灵融石那么多的灵力！ 柳玄对鱼道人也是一抱拳， “那在下就去试试，如果打不过你说的那条蛇，道长就得再等别人来了。” 鱼道人忙点点头， “施主尽力就好，我们之前素未相识，你肯出手贫道便已十分感激。” “那请带路吧。” 鱼道人带他们两个离开水榭，沿着迷雾缭绕的玉石步道，走进一间靠着宫墙的房内。 柳玄回头看了眼远处的那些琼楼玉宇，问道， “这鱼宫的深处是什么？这些宫殿都是空的吗？” 鱼道人背影一颤，稍作片刻的沉默后说， “前面的偏殿，就是贫道和爱妻之前所能到的最深处，再往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因为偏殿之后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低微之物便不敢过去了。” 第三十五章 湖底 柳玄接着问道， “那宫殿里面有东西出来过吗？” 鱼道人摇了摇头， “反正贫道是没亲眼看到过。” “宫内都是高深莫测的强人，即使有出入，贫道也未必能看见。” 柳玄明白了。 鱼宫里面，肯定也是很有说法的地方。 他把这个记了下来。 说完，鱼道人走到房内的方桌前，手对着上面的一个石像发出黑气。 柳玄看不出这石像是什么。 ……这是雕成了鱼卵的样子？ 黑气环绕中，石像化成了渣。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一块块青石砖移开，露出一个圆洞。 洞里传出水声，还泛出粼粼的幽蓝波光。 水道。 鱼道人从怀中取出两个面具，递给柳玄和聂婉。 面具上都画着鱼的鳞片。 “有了这个，二位便可在水下正常呼吸。” 他们戴上面具，走到洞口。 柳玄发动灵力给登山背包套上一层无形的屏障，用来防水。 鱼道人躬身， “等两位的好消息。” 柳玄身体中涌出黑气，鬼影环绕住他和聂婉。 向下一纵，无声滑入水中。 ………… 鬼影步在水中的游速，比起正常时丝毫不减。 前面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清，他游了几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道巨大的漩涡中。 水流不断向下，下方渐渐出现光亮。 ……怎么和现实与里世界间的通道有些像？ 不对，非常不一样。 在这里根本没有那种，存在从空间中剥离的奇异感觉。 这水下漩涡通往的地方，还是在里世界内。 水底的某种变幻空间……？ 正想着，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起来。 湖水散去，眼前出现了现代建筑的室内轮廓。 哦…… 这和先前槐树精偷袭校园酒吧的时候，遇到的情况很像。 里世界的空间似乎对灵力很敏感，而且存在法则和现实也完全不同，受到影响后就会出现奇诡的变幻。柳玄已经基本熟悉了这种情景。 面前，他身处的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像是在一栋商业办公楼内。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地闪动，视野里空无一人。 柳玄脚一着地，聂婉就从鬼影中现出。 “这是今人的房子……” 她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你一直活到今天在人间里也待过吧，没见过吗？” 柳玄问她。 聂婉眼珠转动着，捕捉那些对于她来说，陌生的视觉信息。 “奴家一直来来回回于蚰道和人间之间，大部分时间是在蚰道，今日的人间事，见得不是很多。” “喔……” 说着话的同时，他已经感到强烈的压抑。 就好像眼前的空间虽然看不到水，可是深水那种深沉幽暗的气息又无处不在。 “小心一点，你还是变鸟吧。” “嗯。” 黑烟“蓬”的一闪，化为喜鹊扒到他肩上。 空气里充满潮湿的霉味，柳玄轻柔的吸气，向前方纵掠而去。 按鱼道人的指引，他一直朝着有冰冷波动传来的方向走，便可找到大黑蛇的巢穴。 来到走廊尽头后转上右边楼梯，进入上面一层。 这一层有许多错位的走道和房间，纸张、办公器具和各种杂物到处散落，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像是寺庙中祭拜的焚香。 这里一样是没有任何人影。 柳玄的耳畔，开始有似真似幻的低语出现。 这些低声窃语完全没有字句，都是意义不明的呢喃，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尖响，好似牙齿摩擦骨头的声音。 焚香味道传来的方向，就同时有冰冷的灵力气息。 柳玄顺着这气味，在混乱的办公室之间七拐八拐、穿梭前行。 香火味如同路线的指引，他很快来到了这一层一看就是餐厅的地方。 这里是美食城的那种格局，周围有一圈档口。 每个档口内都传出炒菜的锅勺碰撞声，飘出湿热的烟气。 焚香的味道也越来越重了，却压不住这里弥漫着的焦灼肉味。 柳玄有种奇怪的异样感。 他闪到一个档口前往里一看。 没有任何活物的影子，大锅和炒勺在灶火上自己炒着，像是站着一个无形的厨师。 在看那锅里，全是发黑的不明肉块。 聂婉看到后在柳玄耳畔低声说， “锅里面是蛇油。” 蛇油…… 似乎有点奇怪。 不是蛇在欺负别人吗？ 蓦然间。 餐厅地板上，腥气浓重的湖水冒了出来，水势猛烈迅速涨高。 水上面也飘着那股香火味。 接着，一个驼背的影子从水里爬了出来。 这影子身上就有十分浓重的焚香味，它面对柳玄露出一对血红的招子。 柳玄手前飘起鬼纹金刀，刀尖隔空对准了影子的脑袋。 “来者可能听懂我说话？” 没有回应。 暗淡灯光一点点映出影子的形象，是一个背部高高隆起、一身染血袈裟的尼姑。 她双眼两个黑洞，里面流出的血已经干涸。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尼姑低声嘟囔着，就向这边爬来。 她手中还抓着一把拂尘，上面的毛也被血液浸透。 柳玄飘到她的上方，尼姑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爬。 “为何……为何啊……” 又爬了一小段后她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然后便倒地不起。 嗤—— 黑烟四散，尼姑化成了一条遍体鳞伤的硕大灰蛇。 柳玄落了下去，立定在灰蛇身旁。 “这位师父……” 他刚一开口还没问出话来，灰蛇就开口发出嘶嘶的话语， “不管你是何方来客，请快点离开这湖底……” 灰蛇眼睛里在向外淌出黑血，她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似乎快不行了。 柳玄手掌一伸发出一道蕴含灵力的黑气，注入她体内，想看看能不能给她吊住一口气。 他心中已有对帮忙这件事的疑问。 “这位女师父，你这是……” 说到一半柳玄的话又被灰蛇打断了， “弄死……妖道！” 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嘶叫出这句话，随后蛇身猛烈地大抽了一下，她便软绵绵没了气息。 诶呀…… 看来是没吊住。 话都不让我问完。 柳玄思摸起来。 鱼道人有猫腻，自己要不要赶紧退走？ “我们现在撤的话，能从这湖水里出去吗？” 他问聂婉。 “当然，这不是两界之间的隔阂，这种空间变幻到处都是出口。” “我觉得，那道人想骗我们下来，但目标并不是我们。” 她说道。 “我明白了，只要不是空间上被困住就行。” 柳玄说着，眼神中流转出寒意。 第三十六章 另有妖情 柳玄接着对聂婉道， “咱们继续下去看看，我也想摸清是怎么回事，与那道人讨个说法。” “没毛病，柳哥。” 尼姑蛇爬出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里面还在向外冒水。 香火气也还在不断的传来。 柳玄鬼影一闪，潜入其中。 游过了一段很短的水道，他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也是间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不同的是这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外面一片幽黑，隐约能听到好似湖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忽然，从窗外的深水里飘来鱼道人的话语声， “施主，不知你现下到了湖底何处？总之，不要信蛇妖的谎言……” “她们凶恶狡诈至极……” 话语随着荡漾的回音消散。 听起来像是他在上面刚想起来，一开始忘了提醒自己。 柳玄觉得有点好玩了。 “你信蛇还是信鱼？” 他侧过脸来问聂婉。 “这得知道更多信息才能清楚。” “不过柳哥，他们谁是好谁是坏，和我们有关系吗？” 她喳喳地反问道。 柳玄哈哈一笑。 “是没有关系，但是拿宝物的过程中顺便看个戏，不也挺好么？” “……柳哥说的是。” 他当然不是只为了看戏。 和这些年岁悠长、经验丰富的妖怪打交道，他能更快的获得更多信息。 在一些细小的地方，通过方方面面的细节，或许反而能帮助自己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 柳玄打开办公室另一侧的门，后面是一条样子完全不同的走廊。 朦胧的粉红霓虹灯，墙壁上画满涂鸦，像是到了一间地下酒吧。 顺着冰冷的波动气息前行。 拐过一个转角，前面是一道染血的门。 他过去推开进入。 后面是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天花板上倒吊着许多尸体。 蛇的尸体，和鱼的尸体。 蛇有几种不同的颜色，鱼都是红白锦鲤。 看着这些蛇尸和鱼尸，柳玄感到脑仁有点隐隐作痛。 急忙挪开视线，继续向前行去。 穿过这里面的门，景象再变。 到了一处古老寺庙的院子里，头顶是漆黑的深水。 而寺院内的空间，奇妙的如同在陆地上。 柳玄步入院中，正对面的破败佛堂里，传出又哭又笑的怪声。 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他鬼魅飞纵，落到了佛堂的房顶上。 从破洞向下看去。 ……诶？ 柳玄先是愣住。 然后心中一阵恶寒。 只见佛堂内供奉着的菩萨像，没有头颅，幽幽的烛光里，一条鲜红的大蛇和一只菊黄的鲤鱼，交缠在一起。 就见那鲤鱼，有一头水牛的大小，蛇则是有电线杆那么粗。 关键的是，她们都化出了人形脑袋。 两张美人的脸。 一个巧笑嫣然，一个腮红垂泪，她们两个脸颊贴在一起，目中都有缠缠和绵绵的情感在流转。 柳玄看得不是很理解，有些小小的震惊。 这是什么戏？ 怎么散发着一股浓浓的…… 蛇女吐着信子，娇笑道， “妹妹，那两个老不死的婆娘，管不着咱们了。” 鱼女脸上欢喜和哀愁交织， “……夫人一直待我不薄，今后我若是想念起她……” 蛇女血红的眸子瞪着她， “跑都跑了，你还想念她作甚。怎么，后悔了？” 鱼女叹了一口气。 “毕竟我是她带大的。” 蛇女恨恨道， “我也是桃娘娘一手带大的，可到头来，她不还是只把我当奴隶？伺候她这么多年，最后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我。” “唉……” 鱼女又是幽幽一叹，不再说话。 “好了，你这小妮子，不要浪费这春宵千金。” 蛇女话音变得十分温柔，蛇信子扫过鱼女身上的鳞片，又扫过她雪嫩的脸蛋。 “姐姐……” 鱼女满脸的娇羞。 柳玄看得啧啧称奇。 ……鱼道人说过，“不知从何方来了一条黑水蛇，占了这大湖不说，还抢了我的爱妻去。” 难不成他说的那黑水蛇是母的？ 那下面这俩货又是干嘛的？ …… 欧，管他的呢。 我只要能拿到那颗鲤珠。 他身影一动，飘入了佛堂之内。 蛇身人头和鱼身人头，两个交缠在一块，看着真是有些……异样的“可爱”。 柳玄身在鬼影黑气中，飘近她们硬着头皮开口道， “打扰二位美人一下。” 两个妖怪瞬时大惊，身子马上分开转过头来，瞪视着柳玄。 “何人？！” 鱼女发出嘶叫。 “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摸进来，这位小施主，有点能耐。” 蛇女眯起眼睛，咝咝吐着血红的信子。 柳玄拱了拱手道， “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湖上面有个鱼道人，答应了许我宝物，这才下来转悠一番。” 他现出自己的鬼魅金刀， “他要我找一条黑水蛇，救出他夫人，两位看起来……像是知情人？” 她们感受到柳玄的刀气，顿时目生忌惮。 这小子用的不是多么高深的刀术，但一身好生的道行！ 蛇女眼中瞳子转了转，微笑起来对他说道， “小施主，那鱼道人跟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他只跟你说了一半实话，他夫人现在确实是和黑水蛇在一起，不过，可并不是被抢走的。” 鱼女脸上带着泪痕，蛇女说完，她又语声轻柔地接着道， “小施主，道人和他夫人本是我的主人主母，奴家是他们的贴身婢子。” 鱼女硕大的身躯在半空里缓缓游动， “那道人阴狠狡诈，面善心黑，夫人哪是被夺走的，是受不了他的虐待逃走的！” 呵，更多的戏这不就来了。 柳玄点了点头， “继续。” 蛇女长长的身子也在半空中游动，她接着说， “道人口中的黑水蛇，名字唤作桃娘，我是她的侍女。桃娘娘已在这隐秘之处修行多年，鱼夫人三年前逃到了这里，娘娘见其可怜，便收留了她。” 蛇女说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谁成想，她们日久生情，并且一天比一天意乱情迷。” 鱼女附和道， “这是多难得的一桩美事啊……那道人追来了后也是无可奈何。但他又不甘心，就一直窝在湖水上面盘算毒计。想必小施主你是路过此洞的，道人看出你一身本事，便想利用你来帮他泄心头之恨。” 柳玄听她们说完，心里有了些谱。 嗯，果然，说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这样的话…… 第三十七章 深宫处 柳玄笑着对两个妖女说道， “这些情事，与在下无关，我只是想要鱼道人的那颗珠子。” 他控着金刀晃了晃， “两位有什么说法？” 鱼妖脸上秀眉一抬，欲言又止。 蛇妖沉吟一下后眼中精光一闪，她游到柳玄面前，说， “小施主，你当真只在乎那珠子？” “当真。” 蛇妖娇媚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 “那你听听我的这个说法。” “鱼道人是使诈，事成肯定不会把珠子给你。等到了主母那里，我们把他诓下来，一起动手从他身上夺了。” 柳玄闻言斟酌。 嗯…… 他已经从灵力波动感觉出来，眼前这两个女妖，实力都没有比自己差太多。 鱼道人低微弱小的气息，很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蛇女也能品出我有多强，要是鱼道人真那么弱，她根本不用设这种诓骗加偷袭的计。 “那好吧。”柳玄说道。 见他答应，蛇女和鱼女眼中都闪过异样笑意。 可是她们不知道，柳玄刚才已经在房顶听到了她们先前的话。 他现在清楚这两个妖女，与她们口中的主母和夫人之间，也有鬼。 柳玄答应得痛快，想看看她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跟着两个女妖飘出了佛堂外。 鱼女游到寺庙院子的正中，对着地面轻轻一吹，出现一个通往湖水的深洞。 “小施主，接下来的一段路，你要小心。” “这湖底，近来变得凶险异常，我们不能一直跟着。你顺着下面这条道别回头，便能到达主母和夫人的所在。” 说罢，两妖双双钻入下面的水道中。 柳玄随即也游了进去。 穿过一段幽暗后，又到了一条像是在医院内的走廊。 地上散落着标有精神药物的瓶子。 两边扭曲的房间内，还有许多束缚衣和电椅。 墙上的涂鸦中，画有很多蛇爬一样的符篆，和不明意义的胡言乱语。 “我在厨房里炼出了原子弹……我在厨房里炼出了原子弹……” “闻太师，天上开着柴油机辇乘射杀九龙，明天庙里会有大雨。” “福寿喜量、福寿喜量……我把房子买在了天庭中央，昨天又被偷了好多股票……” ……等等。 这里明显是间精神病院吧。 柳玄脚一踏入走廊中，前方蛇女和鱼女硕大的身影便消失了。 地板上也开始涌出湖水。 空气里泛起强烈的冰冷压抑气息，激得血液仿佛凝固了一下。 走廊深处，两坨灰黑色的东西出现，爬在湖水里向他缓缓移来。 柳玄瞧了瞧走廊的两侧。 眼波轻颤。 左右两侧的一个个精神病室，连同墙壁，开始溶化起来。 走廊里的灯光随后熄灭，黑漆漆的视野里，前方又出现扭曲变幻，形成一条散发着灰蓝幽光的地窟通道。 湖水已漫到柳玄的脚踝，泛出幽暗的冰凉涟漪。 他没有被这些景象迷惑困扰，刀意当先，直直向前纵去。 冲到那两团灰黑生物之前。 它们伸出手来，掌心里捧着飘有血丝的清水。 “施主，后面便是桃娘子的闺房了。” “我去的就是那里。” 他把金刀悬在这两个生物面前。 它们躯体伸展开爬了起来，一看是两个穿着灰色袈裟的驼背和尚。 他们把手中捧着的水喝掉。 “施主，我们刚喝下的，便是桃娘子的情水。” 一个和尚咧开嘴，露出黑色尖利的牙齿。 “从情水里的飘血来看，娘娘已经彻底堕入雌雌颠倒的淫道，无法自拔。” 另一个和尚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暗红色的血水，他桀桀的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们追随了娘娘多年，今日能尝到她的一丝精血，也算是无憾了。” 他们双手合十，做出礼佛的姿势，齐声道， “无法拯救娘子于恶堕之中，我们师兄弟俩……俩……” 说着说着，两个和尚的头颅开始迅速鼓胀。 柳玄急忙向后跳开。 空气中出现黑色的梵字，他们的身体快速分解。 变成一片片黑色的莲花瓣，落入水中消散。 随即，后面窟道中出现一道幽蓝的水幕，舒缓流动。 柳玄对着水中的花瓣，做了个双手掌心向上的姿势。 ……阿弥陀佛。 娘娘说不定不需要你们拯救呢。 然后他黑影一起，掠入那水幕之中。 后面的岩窟通道，又变幻成了一个唐代样式的巨大房间。 柳玄把灵力运到接近八成，战意高度戒备。 这湖底的空间如此混乱，十分不稳定，但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气息已经离自己很近。 房间中燃着粗大的红蜡烛，映出另一端洞开的楠木重门。 柳玄纵入其中，顺着宽大的阶梯向上，两边墙壁上都绘有华美的唐彩。 上了几层之后发现，这里的天花板以及门窗，全都贴满了金箔，很有奢华之意。 “此处相传是上古闻太师的一处鱼池……” 按他们所说，这里以前可是上古大能养鱼的地方。 柳玄感觉这些金箔中，都在发出灵气。 上到顶层大殿，锦绣墙壁雕梁琼阁，殿堂的一面全是空的，那看到下面整个迷雾缭绕的地下湖。 黑色的腐朽气息弥漫开来。 柳玄在鬼影中缓缓向前。 这里似乎是一处寝宫，地面铺满鲜红色的绢，只是上面盖着很多黑色的黏尘。 “咝……” “姊姊……” “啊……” “啪噗……啪噗……” 殿内深处，传来诡异、粗重的声音。 蛇、鱼…… 柳玄脑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等到了主母那里，我们把鱼道人诓下来，一起动手从他身上夺了……” 已经到了这里，可是他连鱼女和蛇女的影子都没看到。 无妨……她们总得出来。 聂婉已早早躲藏进了背包里。 深宫之中，映入从湖面反射的昏幽光线，两点枯黄的烛火，在前面远处模糊的摇摆。 柳玄警惕向前，看到一道殿柱下，堆成小丘的石像佛头。 这些佛头都在散发着淡淡灵气。 感觉到后，他心有念头一动，上去对着佛头堆伸出手掌。 簌—— 灵气被吸收进了体内。 在经脉里流转数息之后，自己的灵力增加了些许。 所以……因为某种原因散落的灵气，可以附着在一些东西上？ 那如果某处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东西，岂不是成了宝地。 “咝——” “噗啪——”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柳玄已看到前面的巨大轮廓。 那是一座巨床，黑红相间的帏幔将其严实围住，冰冷又巨大的波动，就是从那里面起伏着涌出来。 第三十八章 情爱凶怖 柳玄掠进了床帏一侧的幽暗里。 巨床两边，各立一座身着袈裟的罗汉像，上面淋满了还冒着热气的鲜血。 湿热的腥气涌入柳玄的鼻腔。 呛得他头脑都昏眩了一下。 好腥骚的味道…… 这时，殿内半空里，一团红气涌现。 那颜色鲜红的蛇女从中游了出来。 她来到巨床前停下。 “娘娘、夫人……” 里面的滑腻怪声停了下来。 床的帏幔缓缓拉开，一双灯笼那么大的猩红蛇眼，闪着鬼火一般的幽光，在黑暗中浮现。 接着，如墨一样黑的庞大蛇身，从床上爬了下来。 蛇躯上，有许多像桃花瓣般的红色斑纹。 这就是桃娘子了吧。 柳玄在黑影中瞧着她们。 巨大黑蛇把床前的红蛇女围了起来。 “贱婢……你还敢回来？” 清冷沙哑的妇人声音。 红蛇女娇艳的人脸上，双眼垂下微微闭合。 “娘娘，为何只许你和鱼夫人两情相悦，我与阿黄却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柳玄脑中闪过她和菊黄鲤鱼女缠在一起的情景。 ……还是有点荒谬吧。 他心道。 巨蛇桃娘子把粗大的信子吐在了她脸上， “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婢子，道行才哪到哪啊？就觉得自己有足够福气，消受如此情爱的欢愉了？” 红蛇女冷哼一声， “敢情娘娘也是为了我们好。” 桃娘子的信子一吐一吐滴淌下殷红的血液。 “贱婢，不自量力！” 她开口露出长长毒牙，咬向红蛇女的脑袋。 红蛇女一挥手炸开一片血雾，她消失在了其中。 “娘娘，我服侍你那么多年，现在也是两清了。”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 就在此时，红雾后面有青光一闪，一道黑色的水流漩涡出现。 桃娘子蛇瞳骤然一缩。 那漆黑流动的漩涡，悬浮在殿中，从里面伸出来一条手臂。 柳玄看得真切，那长着黑爪一样指甲的手里，握的正是鱼道人先前吹奏的笛子。 大戏要开场了吗。 灰蓝色道袍衣袂飘扬，鱼道人整个身体随着手臂，从水流里爬了下来。 飘飘然落地，他面具上五官的纹路泛着深红血色。 “桃娘别来无恙？” 鱼道人踱步到黑蛇面前。 桃娘子看着道人，嘶声笑道， “你来了又有何用？她已和你断了情！” 他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口气， “我已知晓我过去伤她有多深。现下，我已不想再难为她，只求让我再见最后一面。” 鱼道人对桃娘子拱手道， “见过之后，便祝她今后与娘娘美满长久。” 柳玄现在大致看明白了。 鱼道人是个鲤鱼精，他过去应该是有家暴行为，导致伴侣鱼夫人从他身边跑路了。 躲到这蚰道的湖中后遇到了黑蛇桃娘子，二人不知怎的雌雌生情，鱼道人追过来后一直在上边毫无办法。 那两个现出人脸的红蛇和黄鲤鱼，分别是蛇娘子和鱼夫人的婢女，她们俩之间也生了非常之情，这黑蛇桃娘子却是不许。 两个婢女后来应该是“私奔”了，不知在一起了多久。 ……今日在那佛堂里遇见，似是利用我设下了不知什么手段，最后让鱼道人寻到了此处。 可是道人刚说出的话，好像意思是他放下了？ 这些妖怪挺能折腾啊。 ……那现在自己的鲤珠该怎么管鱼道人要？ 约定的是要帮他抢回夫人，结果碰到两个婢女出现意外，他自己下来了。 先再看看吧。 他思摸着，那边又有了变化。 桃娘子爬回了巨床上，对鱼道人发出冷笑。 “你当我是真看上了你家道姑？桀桀……” 鱼道人怔愣一下， “……什么意思？” 桃娘子张口一喷，一阵妖风卷过，巨床的帏幔全部拉开，周围燃起一圈红烛，床内里的情形一下看得明明白白。 柳玄看过去，顿觉有些不适。 铺满丝绸的床面上，流淌着灰色的黏液，其中混着暗红的血。床中央躺着一只巨大的金黄锦鲤，脑袋处是人头骷髅，躯体有一半已成了森森白骨，另一半也被黑气笼罩着正在腐烂。 ……这鱼夫人，显然不像两个婢女说的那样，与黑蛇娘子一起活成了“一桩难得的美事”。 鱼道人身体轻颤，挨到了床边。 桃娘子尖声大笑， “这蠢姑子，我略施小计便迷得她神魂颠倒，一点点交出五脏六腑，终是做了妾身的美味血食！” 鱼道人跌坐在床沿，看起来相当失神。 他对着惨不忍睹的夫人喃喃道， “我打你骂你，也终究还是在爱你……” “贫道错了、真的错了……害得你不堪凄苦出逃，结果落入了此等孽畜之手……” 柳玄瞧着这情况，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出去收场。 我可不想光看热闹浪费时间啊。 鱼道人缓缓转过头来，脸对着桃娘子，面具上画的一对招子，血红里冒出黑气。 “你这贱生爬物……” 他手中的笛子化成一把长剑。 “纳命来！” 柳玄决定要帮鱼道人。 他虽也不是善类，但看起来比那黑蛇拟人多了，而且鲤珠毕竟是在他手里。 寒气暴涌，道人袍袖挥舞，带起沉重的黑色水流。 黑水泛着青光环绕在四周，他开始迅速化形。 与此同时，柳玄带着金刀飞纵而出。 “鱼道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桃娘子和化形中的鱼道人看到他冲出来，都是懵了片刻。 柳玄身周黑气里，俱是呐喊的鬼魅，聚拢在他金刀的威仪之下。 黑蛇随即发出嘶吼， “就是你这恶徒把妖道引来！” 她口中翻滚出浓厚的血气，瞬间就把整个巨床环绕笼罩起来。 “小子，你一身鬼气，倒不像是来自人间！” 桃娘子发动的浓重血雾中，传出惊惧惨然的哭嚎声，仿佛里面困着无数被她吞下的亡灵。 金刀黑气横飞，柳玄手里捏着法诀，一步一步踱向面前翻滚的红雾。 他冲里面叫道， “小生就会一会你这蛇精！” 同时他眼睛在不断瞟着旁边的鱼道人。 包围着鱼道人的黑色水幕渐渐散开，一团青灰气从中飘出。 他的道袍撕裂，露出下面苍白又虬结的怪异肌肉。 本来瘦削的道人身躯，变成了魁梧雄壮的巨汉，手里的剑锋上，环着青色的阴阳太极波纹。 道人的脑袋，化作灰面红顶的锦鲤鱼头。 两颗黑色玉珠般的眼睛，也死死盯向血雾之中。 “小施主，如若助我宰了这淫蛇，鲤珠同样奉上！” 第三十九章 金刚伏蛇 “你们二位，一个妖道、一个小泼贼……正好，妾身便舒展舒展筋骨！” 嗤！ 血雾破开，桃娘子巨大的身子游动出来。 她身躯凸出许多金色骨刺，那些桃花斑纹上，长出一只只干尸般的手臂，握着血气凝成的刀剑。 鱼道人厉喝一声，纵剑飞起直扑大蛇面门。 柳玄也正要掠过去，突然间，巨床一侧的角落里闪起一阵七彩光芒。 蓬勃的灵气从那里翻涌而出。 他脚步定住，朝那细看过去。 ……还有其他选手？ 刹那之后，七彩流光照亮殿内的阴暗，刺破了迷雾，整个空间朦胧、扭曲起来。 柳玄霎时间飘了起来，那边鱼道人的攻势也被这光芒所止住。 桃娘子发出恐惧的叫声，转头又喷出一团血雾，想要钻入其中。 一只金色的大手从七彩光芒中伸了出来，一把掐住她的七寸之处。 “嘎啊……” 黑色大蛇嘶嚎着挣扎，却被大手死死的按在巨床上。 金光发出的气流，把柳玄荡到了半空里。 好强！ 他忙把全身都缩进鬼魅黑影里。 这大手不管是在干什么都不要招惹！ 脑海里瞬时闪过这个念头。 柳玄感知到了超出自己许多的力量。 ……假如我面对这金色大手，估摸着顶多只有两成胜算。 鱼道人也悬浮在了半空里，他看着金色大手，沉默着。 接着，光芒向上下四周放射开去，眼前亮的发白。 “唵嘛呢叭咪吽！” 耳边响起佛家的六字大明咒。 耀光散去视野恢复，他们就到了一处破碎、倾斜飘浮着的佛殿。 从碎开的墙壁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无尽的幽暗。 满目破败，柳玄却能感到一股清凉平静之意。 佛殿之内空空荡荡的，空气中飘着金色的梵文，还有几个石像佛头。 大殿正中，那张巨床还在，只是在一点点消散成淡淡的黑气。 巨床上面，一个通体赤红肌肉的四臂金刚，身上只穿一件朴素的水蓝僧裤，面带慈悲威武。 桃娘子变小并昏了过去，被金刚抓在手中，他的一只手中还持着金色的宝莲。 这是除了之前祭典游行上的僧人外，柳玄第二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佛系生物。 金刚身上不断发出清凉、柔和的波动，他先前在心中拉起的战意都被平复。 鱼道人默默踱到金刚面前，对他施了一礼， “贫道见过尊者。” 柳玄飘到旁边，也有样学样地对金刚行礼。 等候下文。 侧眼瞧了瞧鱼道人，他已经变回戴着面具的人头。 ……这道人之前果然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修为伪装得低微弱小。 现在能感觉到他完全不亚于自己的灵力波动。 甚至还略胜一筹。 柳玄不禁在心中告诫自己。 之前还是有点飘了，这才几天，自己所知还差得很远。 这下面不知还有多少凶险的套路。 今后要更加小心。 金刚慈眉善目，对他俩微笑道， “桃娘子做得失了分寸，破闻太师规矩先行雌爱颠倒、再行血食凶诈，贫僧不得不出宫来干涉。” 柳玄听到后，脑中不禁念头起伏。 这佛家金刚，竟坐镇截教大能领域中的宫殿？ 又想到阐教祭典上的那些僧人。 这世界佛与道的关系，愈发是有些耐人寻味…… 鱼道人对金刚躬身说， “尊者说的是，幸甚以霹雳手段，结果了这团孽乱。” 金刚又把床上半死不活的鱼夫人，拉到了床边。 躯体仍在黑气里持续腐坏，白骨头颅轻轻颤动，眼眶中似有血泪流出。 “居士，夫人被血蚀如此，恐怕已经无救。你与她毕竟情连一场，亲手给她解脱了吧。” 道人走到硕大溃烂的鱼身前，举起了手中长剑。 手却是不停的抖着，无法斩下这一剑。 金刚微微叹了一口气。 柳玄见状心中一动。 他上去对鱼道人抱拳说， “道长，你若下不去手，我来为你代劳。” 道人怔了一下。 回头看向柳玄，面具下不知是什么神情。 良久，他点了点头。 柳玄飘起到巨床之上，身前金刀鬼气暴起，流畅凌厉一气而下。 嚓—— 鱼夫人的骷髅首级落地。 庞大的鲤鱼身子，化成浓墨般的花瓣漫天飞舞，然后碎裂消散。 柳玄听到面具下，鱼道人低低抽泣了一声。 随后，四臂金刚拖着桃娘子的蛇身，向上升起浮在了半空中。 他对柳玄和鱼道人行单掌佛礼， “二位，天上地下诸多的上古大能，已开始苏醒入世。这两界寰宇之内，逐渐充斥来自祂们的灵气，” “贫僧便在这里提醒一句。世间众生必会对混乱带来的进化之机趋之若鹜，此将是从未有过之末法时代。随之而来的癫狂、畸变、滥行和背离，会织下无边的奇因孽果。” 金刚带着黑蛇，开始一点点隐入宝莲虚影之中。 “修行之道当平衡有度，渴求需适可而止，两位好自为之。” 言毕，莲花散开消失于无形。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丝丝清凉。 鱼道人站在那里看着空床，身影怅然若失。 柳玄过去问道， “道长既然有这样的修为，为什么在湖上面毫无办法，还需我帮着进到这里？” 道人抬起头默然一阵。 情绪似是平静了下来。 “这邪祟母蛇用了吾妻之血，布下专门为难于我的水中迷阵。因为我与吾妻血灵相通，故被此阵拿捏，下了湖便摸不到她们的踪影。” “而小施主与此处毫无瓜葛，所以这迷阵对你无效，我便可一路随你而至。” 他接着拱手道， “此中情事复杂没有细说，同时怕小施主生疑，贫道还隐了修为的气场，望不要见怪。” 柳玄摆了摆手， “原来如此。无妨，那不知道长所许的鲤珠……” 鱼道人从袍袖里拿出幽蓝的珠子来。 “小施主助内子解脱，是同样的襄助，贫道自不会食言。” 他把鲤珠递到柳玄手中。 ……这鱼妖起码说话算数。 柳玄收好珠子，问鱼道人， “刚那四臂金刚，又有什么说法？” 鱼道人摇了摇头， “我只知他来自这鱼宫深处，守截教大能之规，和蚰道的本体存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它的，贫道也知之甚少。” 柳玄闻言，一道思绪在脑中出现画面，便又问， “道长，这偌大地底蚰道的本体，其实就是闻仲的尸身？” 第四十章 再次相遇 鱼道人缓缓点头。 “是，正如小施主所说。” 柳玄说出心里的一个猜测， “道长，我感觉这“尸身空间”仿佛在变化……像是，变得又有了生命。” 鱼道人仿佛是低声笑了笑， “看来，施主对灵气有相当强的感应能力。” “贫道却只是对此略有所感……不过我本也不怎么在乎。” 柳玄听他这么说，有点好奇。 “哦？不知是为何？” 在他们说话间，破碎浮空的佛殿逐渐消解，周围空间变回了之前可以俯瞰湖面的幽暗深宫。 鱼道人飘到洞开的那一面，看着下面的迷雾。 “贫道只想逍遥自在，这两界剧烈的变化、四散泛滥的灵气，我觉得身处其中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道长原来是这样的想法。” 鱼道人回过身来问柳玄， “小施主，你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我想寻出去的路。” 道人沉吟后说， “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现在里世界空间变幻异常混乱，这还是在蚰道之内，出去可不那么轻松。” “我能带你到这一层的中枢洞窟，之后的路就得施主自己找了。” “那就有劳了。” 柳玄又望了望这迷雾缭绕的湖中宫殿。 ……宫中应该有关于闻仲的奥秘，等自己道行上去了，可以回来深入一探。 鱼道人捏了个法诀，黑色灵水化成一片符篆，把他们带入水遁通道。 柳玄就觉眼前一暗，自己化入一道穿透空间的幽深水流，随着他疾速飞掠。 不一会儿，流动停止水幕消散，他们落入一间烛火昏暗的石室。 “我们就此别过，贫道还要去捉那两个腌臜贱婢。小施主，保重了。” 黑色水波荡过，鱼道人身影随之消去。 ……差点忘了还有她们两个。 “保重。” 作别之后，柳玄打量了下四周。 这间石室比较狭窄，里面有一道雕有星宿的黑门。 他走到门前。 “你出来吧。” 他对拿在手里的登山背包说道。 聂婉一直在里面隐藏着。 背包却没有反应。 柳玄皱了下眉。 打开一看，喜鹊不见了，她的本体画卷还在。 咦？ 他把画卷拿出来展开。 画面里，娇媚含笑的仕女栩栩如生，面色潮红如血。 她融回去了？ 柳玄对着画面招呼几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他注意到在画中空白处，多了一行暗金梵文。 这是…… 想到方才四臂金刚在七彩光芒中的登场。 或许她是受了那佛力的什么影响，成了这样？ 接着他手指触碰到画面，感觉到画卷中的灵力在缓缓增长。 ……不像是遭了麻烦。 等她醒过来吧。 收起画卷柳玄拿出鱼道人的鲤珠。 幽蓝珠子里，隐约泛着深邃的水波。 【鲤珠】：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姚河鱼妖灵气精华所凝化的宝珠。与自身血肉融合之后，增加相当于一颗二等灵融石的灵力，并掌握术法【水遁】。完成融合需要3个小时。 【第一重】：水行遨游。 哪吒脸谱破碎后，现在有两个格子空着了。 意念发动，装备使用。 一股清幽的流动，涌入浑身经脉，四肢百骸一阵清凉。 柳玄脑中开始出现水遁术法的雏形，同时灵力快速上涨。 ……法力的上限又增加了不少。 等3个小时后，就可以掌握修为完满的水行之术了。 这可是对行动和保命手段，同时的可观增强。 他已看会了大概怎么使用坤镜，再加上很快就有水遁，接下来便能开始自行寻摸、探索了。 眼前门后就是聂婉所说的，第一层中枢节点所在的洞窟了。 柳玄上去把手按在黑色石门上。 血光闪过，门扇扎扎扎的向内打开。 是一条修凿得相当整齐的石道。 他鬼步纵入其中。 前方迅速模糊成一团灰色。 冰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激得他皮肤表面一颤。 柳玄疾掠一段后，前面灰色的空间清晰起来，两侧石壁变成古老的建筑结构，地面上出现淡黄色的沙子。 他进入又一处宽广洞窟之中。 洞窟内的中央，是一座以石雕为主体构造的道观。 四周十分昏暗，头上洞窟的顶部却有几道淡淡白光，直直照下落入道观的院落内。 柳玄纵到道观大门前。 同样也是陈旧破败，空气中弥漫着霉腐味道。 刚过地湖佛殿，又入地窟道宫。 他心里已经对这个世界佛与道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道有阐、截、黄三个体系，求仙修行为了进化飞升，那么这里佛修的又是什么？ 柳玄自然不相信他们像蓝星的佛家那样，求的是解脱涅盘和普度众生。 ……兴许修的也是诡乱血腥的佛法。 刚才那四臂金刚，目中庄严和善之下，就隐着一丝畸态的血色。 逃不过咱的眼睛。 他抬头一瞧，道观大门的门楣上刻着“清妙玄音”四个字。 大门是红木所制，门扇上面绘有两把乐器，绘彩已经斑驳脱落不少，勉强能看出乐器上的四根弦。 ……琵琶？ 柳玄推门进入道观院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落内正中间，斜斜横着一颗巨大的石雕佛头。 道观之中有佛头…… 院子的地面上有许多黄沙，被阴风吹得到处飞扬。 这些是沙漠之中才有的那种细沙。 他踏步向前，鬼气在身周丛生。 忽然之间，佛头前方的地面开裂，几条粗大黑影从中伸了出来。 槐树根？ 柳玄看清后感到讶异。 和槐树精的血肉根须一模一样。 自己背后的登山背包上，拴挂着插在木鞘里的鬼槐刃，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开始轻微震颤。 他金刀向前，就要向那些槐树妖根斩去。 谁知，便在一刹那间，这些树根疾速溶化，直接化成了流淌在沙土里的血水。 柳玄眯起了眼睛。 不、不对。 不是又一个槐树精。 是另外的一种气息。 道观的门上绘有琵琶…… 这时，一阵妖风吹过，黄沙挡住了他的视线。 柳玄急忙向后荡出，落到院墙下的阴影里。 悠扬婉转的琵琶乐曲在院中响了起来。 飞沙散去，佛头前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大红衣裙的妖媚女人，抱着琵琶弹奏，一对勾人心魄美目，流动着血红的眼波。 柳玄所料不错。 “怕是这次，姐姐拖我后腿呢……” 是那被槐树精称为姐姐的妖怪—— 自己第一次进入里世界时，和白宝儿遇到的红衣琵琶女。 第四十一章 血色缠斗 琵琶女一边优美弹奏，一边盯着柳玄笑道， “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她斜坐在佛头上，身前跪伏着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线条分明的方正脸庞，一对眸子里燃着怒火，脸上有血淋淋的刺痕。 他下身穿着带破洞的牛仔裤，头戴一顶破损的莲花道冠。 道烈！ 柳玄心中轻呼。 原来他竟是被这琵琶妖捉住了？ 怎么会…… 李道烈一眼看到柳玄，急忙张嘴做出“啊啊啊”的口型，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像是嘴上被施了什么无形的封印。 柳玄这时意识到身后背包上，轻颤着的鬼槐刃。 哦—— 想必是因为它。 这是槐树精脑子化成的妖剑，红衣琵琶妖又是槐树精的姐妹，应该就是这剑上的气息让她定位到了自己。 柳玄思忖了一下后，向院子中央踱去。 “美人，这世界真小，我们也是有缘。” 他心底已有了盘算。 最开始白宝儿在疯癫兽化的状态下，打开了锚点带自己首次进入里世界，那时的情形他还记得相当清楚。 他们落到那怪异的室外篮球场中，白宝儿秒变回人形昏迷过去，随后琵琶女便出现了。 当时她也是坐在一颗佛头前。 ……白宝儿后来说，琵琶女只是碰巧路过她锚点出口的求仙者。 柳玄一直觉得白宝儿在这件事上有所保留，没有说出实情。 她和这琵琶妖可能有什么干系。 现在，琵琶女来给她姐妹槐树精寻仇，李道烈估计是被她追到自己寓所俘虏的，用来要挟自己。 正好，自己还不知道去哪找李道烈，都不清楚他是否还活着，这下直接把活人送到眼前。 顺便把她拿下，再问一问白宝儿的事！ 琵琶女弹拨的节奏缓慢下来，她血红的眼神冰冷起来。 “几天没见，你便有了好大的能耐……竟把我妹妹吞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玄一步一步踱向她。 红衣女放下琵琶，露出缠绕在她手指上蠕动着的细小槐树根。 “……我那个妹妹呀，把记忆都放在了这里面。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被你这厮那么残忍的给……” 柳玄没看出她有多么生气，倒是看见她兴奋的露出了尖牙。 他冷笑道， “所以你想现在把我吞了，是吧？” 琵琶妖把尖尖的爪子放在李道烈咽喉上， “想不想你朋友活？” 柳玄就在这一瞬间暴起。 鬼魅杀声连连，他金刀上射出一束黑气分裂成七道，如七条游蛇齐齐射向琵琶女的各处要害。 她血瞳一凝，利爪就要刺入李道烈的喉咙，一下被一道黑气缠住了手腕。 几只兔子那么大的鬼魅从黑气里化出，埋头对着她的手臂就啃了起来。 同时其它六道鬼气射至，琵琶女不得不飞身向后飘退。 就这一转眼间，她那只手就被鬼魅咬了下来，鲜血喷流如注。 柳玄鬼影飞掠而过，就在这空当把李道烈抢了过来。 “唔唔唔……” 他急忙把双手抬到柳玄面前。 两只手被槐树根紧紧缠在一起。 唰。 金色刀光闪过，妖根被切断，李道烈解放出来的手立马捏了个诀。 一条金色火线扫到他嘴上。 嗤…… 透明的丝一样的东西被烧化了，他口舌立刻恢复了声音，长吐出一口气， “艹……” 柳玄看着他， “你怎么样？” 李道烈呼哧呼哧喘着，正要说话，那边响起“铮！”的一声。 他立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柳玄忙转过头去，就见琵琶女已经化解了他的鬼刀气，那只断了的腕子上，血肉正在快速的重新生长。 她的另一只手臂抱着琵琶，拔下了那声琴弦。 “嘻，你夺了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给他种了琵琶蛊。” 琵琶女施施然朝他们走来。 “只要我不愿意，他可就没得解药，一直受罪哦……” 柳玄扭过头来盯着她。 …… 行。 我这人就擅长让别人愿意！ 黑气喷薄而出，鬼影环绕下，他带着重重刀幕纵向琵琶女。 “来得好！” 对方见状，尖厉暴喝一声，身影化作一道血光，与手中的琵琶人琴合一。 血光越来越亮，仿佛充塞满了整个道观的院落，阴风卷起地面的黄沙，顿时漫天飞扬惊怖的杀意。 柳玄靠感知估摸出来，他现在灵力相当于四、五个槐树精加起来那么多。 面前的琵琶妖虽比她妹妹强出不少，但比起自己仍是略逊一筹。 血光中飞蛇般的粗大琴弦，和泛着一层金色的鬼气重重相击。 轰—— 刀光弦光消散，琵琶女倒飞出去，撞在了道观正殿的墙上，口中喷出一大口泛着黑气的浓血。 柳玄挨着鬼纹金刀而立，衣衫胸口处碎成细屑，露出皮肤上几条琴弦留下的细细红印。 琵琶妖盯着柳玄，眼瞳凝成两道红得发紫的竖形。 他朝她飘了过去。 “美人，要不要商量一下？我正有点事想问你。” 琵琶女寒声道， “放肆！你这小贼……” 血光暴起她又朝自己扑来。 柳玄这时感到有些奇怪。 先前槐树精还可以理解，那时她完全没料到他修为突然暴涨，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杀了个措手不及。 而眼下的琵琶妖，自己没有遮掩，她应该已感受到灵力上的差距，却还是头铁的要上来死斗。 莫非妖怪感觉不出来灵力波动？ 这似乎不太可能…… 那就是她有莫名的迷之骄傲？ 啧。 管她是什么。 他金刀一挑，从下往上，直指血影中琵琶女的小腹，角度十分刁钻。 琴弦又是铮的一响，她身影突然消失，柳玄目光疾速收缩，看到左侧、右侧、身前，各有几道血色弦光袭来。 他刀影横扫，形成一道金色光幕挡在身前。 弦光如波，随刀而散，虚空里突然冒出一截血管般的东西，刺到了柳玄后心。 他反应极快，鬼气窜动向前闪开，那前端是尖刺形状的血管却继续紧随在后。 刀光再起，掠出一片黑气化成的小鬼，扑到了血管上面。 一阵凶猛撕咬，血管碎成了一地细渣，被裹着黄沙的风吹散。 就在此时，他周围轰的一声升起高墙般的血幕，顿时他觉得眼、鼻、耳的感知混乱了起来。 一下子意识对躯体的控制变得不协调起来。 他也马上更加警觉。 ……原来是有难缠的花样。 转眼间，四周的血幕向他倾倒下来。 柳玄感觉，自己仿佛瞬间陷入了一个安静而幽暗的空间，血幕屏掉了外面所有声音。 第四十二章 肉金法印 眼前一片血红的模糊，耳畔只有血流的唰唰声，鼻腔里是怪异的甜味。 柳玄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把戏，还差点意思！ 他清啸一声，身体原地旋转，挥出猛烈的刀风。 鬼气和刀影如同风暴，卷入血幕中撕扯，流转的血光瞬时裂痕处处，即将被割成碎片。 “小贼纳命来！” 琵琶女一声断喝，身上黏着三个血红的骷髅，从血流下面猛冲出来。 只见每个骷髅嘴里都伸出一条血管，插进她的琵琶里。 她把琵琶的手柄对准柳玄，立时射出熊熊血火。 血火焚燃的声音仿佛厉鬼嘶叫，要把遇到的一切都烧得支离破碎。 火影重重中，一个长着蝙蝠般翅膀的巨大鬼魅，从柳玄身后的黑气中升腾而起。 鬼魅的额头，纹有一个金色的“匠”字，它手上刀光亮起，带着滚滚金色烟尘，朝琵琶妖的头顶斩落。 这是柳玄一直没有使过的鬼影金刀第三重招术。 肉金法印！ 琵琶女的血火轰在鬼魅身上，它开始剧烈燃烧，与此同时，它手中流转着金色符篆的刀影，劈中了她身上的血肉骷髅。 哧—— 嚓！ 空气剧烈扭曲，三个骷髅身上出现细细的金纹，随着这些金纹的延伸它们迅速碎裂成粉末。 就见金色粉末漫天飞舞，琵琶妖的血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一团团散落在金粉和黄沙中，扭动着一点点熄灭。 柳玄的金匠鬼魅同时消散。 院落中渐渐平静，只剩半空里星星点点的金光。 琵琶女又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面颊上和额头上凸起条条血管，在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她抬起头来，琵琶掉落身旁，上面的弦已经断了三根。 妖媚的眼睛里，只剩一抹呆滞涣散的血影。 柳玄蜘蛛网般蔓延的精神感知，随着烙在她身上的鬼金符篆进入她体内。 ……原来如此。 肉金法印，是把病毒一样的术力注入生物体内，将其血肉分解成了…… 金子！ 柳玄收束鬼气，金刀悬于身后，踱到琵琶女面前。 伸出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嗬啊……” 她脸上暴起的青筋都是金色的。 “给我朋友把蛊解了。” 李道烈见胜负已分，看得有点目瞪口呆。 琵琶妖啐了柳玄一口血，被他闪开。 “……那敢情好。” 他笑了一下，手上发动术力。 “嘎啊！” 琵琶女胸膛爆裂，两条断裂的金色肋骨插了出来。 血滴洒在地上的细沙里，化成一颗颗细小的金粒。 她痛苦得一张俏脸拧在了一起，但仍旧硬梗着脖子，对柳玄怒目而视。 他有点动容了。 “……美人，我也不是必须要杀你，我说了我有事相问，你这又是何苦？” 琵琶妖咬破了嘴唇， “呵……算我愚蠢，犯下致命疏忽没先摸一下你的底。” “别废话了，妖怪对人类妥协，换来的从来都是生不如死，你就不要鬼扯了。” 柳玄微微一怔。 哦…… 如果讨饶不光换不来活路，还要受尽折磨的话，那确实还不如死战到底。 也许这便是她如此头铁的原因。 她也是有点憨憨的过于自信。 嘻，不过自己确实没想给她留活路。 只是送她走前得先把李道烈的蛊解了。 正思索着要怎么套路她，李道烈纵了过来落在佛头边。 他捂着抽搐的腹部，从佛头后面的黄沙里拖出来一个东西。 是那黑色罐子，他的真炉法器。 李道烈二话不说，拿起管子喷头就对准了地上的琵琶。 噗呼！ 金黄烈火喷涌而出，琵琶顿时被烧得扭曲焦黑，上面仅剩的最后一根弦被火舌猛烈撕咬。 “啊啊啊！” 琵琶女随之浑身剧烈抽颤，身体里发出噼嚓噼嚓的爆响。 她的七窍涌出鲜血。 “你他妈以为你不求饶，就不会生不如死了？！” 李道烈怒叫着，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继续对着琵琶一通狂喷。 琵琶妖七窍流出的血液冒起金色火苗，开始灼烧她的脸庞。 “阿烈，你冷静点。” 柳玄想要制止他。 她种的蛊可还在你肚子里！ 李道烈却对他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接着，就听一声脆响。 琵琶上那最后一根弦也烧断了，数不清的血色魂影瞬间从琴里面暴涌而出。 这些骷髅一样的血色亡魂，飞到半空中凄厉嘶嚎。 这些……都是被她吞噬掉的生灵吗？ 柳玄仰头看着，甚至觉得有点壮观。 李道烈左手食指一勾，画出一个火焰篆文，印在了琵琶女的脑门上。 所有的亡魂顿时爆发出怨毒的嘶叫，扑下来疯狂撕扯琵琶妖的躯体。 她干嘶几声后便没了声息，身子转眼间就一半成了白骨。 李道烈弯下腰来，从密密麻麻的亡魂口中， 黑色黏液中，一条蚕一样的虫子抽动着碎成了渣。 他抹了抹嘴角的黑血，有些虚弱地对柳玄一笑， “这妖孽的蛊术相当一般，被我几眼就识破解法了。” “……要不是遭到偷袭，老子怎会被她捉住！” 柳玄这时感觉到他身上，比之前强了不少的灵力气息。 先前在校园酒吧变幻的空间里，他们两个一起都打不过槐树精，那时候自己还很弱自不必说，可李道烈却是一种“有道行使不出来的感觉”。 当时是在激烈紧张的一念之间，过后柳玄也没有细想。 现在看来，李道烈起码和这妖怪两姐妹是同等修为的。 或许像他所说的，她们通过偷袭中的某种手段，限制了他的实力？ 李道烈上前去狠狠踹了一脚，反噬琵琶女的亡魂四下散开，又飞到半空里。 它们一个个对着他们俩鞠了一躬，随后化作漫天的红烛，在黄沙阴风中飘散。 柳玄再看眼前，琵琶女仅剩一具残骨，彻底没了生息。 李道烈吐出一口血沫，坐到了佛头上。 柳玄刚想开口说话，地上的妖骨发出了丝丝金光。 只见，她残余的骸骨寸寸碎裂，流出金色的骨髓。 这些骨髓飘浮起来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金纹闪闪的液块，刚才柳玄金匠鬼魅那一劈爆出的点点金尘，这时也飘过来融进了液块中。 符文闪过，液块迅速向内收缩。 很快，凝成一块固体落到柳玄面前。 成了一个有细细黑气环绕的金元宝。 第四十三章 我们的时代 柳玄拾起金元宝，坐到了佛头旁边。 他先和李道烈交谈了下，弄清楚了大致情况。 原来，李道烈当前修炼的术法，叫作《丹焰灵炬》。 这门术法有三重境界，他之前已经是在突破第三重的关口，全身一半多法力都注入了丹田中的灵火，能发挥出修为只有五成不到。 所以他才在面对槐树精时被动挨打。 “……我没想到树妖的印记竟有那么灵敏的法力。” 李道烈继续说到他们逃到柳玄寓所后的事。 当时柳玄刚去祭典求取哮天血，槐树精和琵琶妖就循着妖气印记找到了寓所。 李道烈独自一人，正是刚突破了第三重灵炬的时刻，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便被她们所俘虏。 之后就是槐树精又通过法尺找到了柳玄，却没料到自己成了他的腹中餐食。 琵琶女也没想到姐妹会被柳玄干掉，她便挟着李道烈，一路追来了蚰道中。 柳玄瞧着地上，琵琶女连一点渣都没剩，暗自有点心烦。 关于白宝儿的事又没问到。 李道烈坐了一小会儿缓过劲来，打量几下柳玄，疑惑的问道， “阿玄……这才过了多久，你的灵力、你鬼影金刀的境界，就炼到了这等地步？” 他刚刚已经想好了说辞。 “那时，槐树精追到眼前，我也不知那哮天血该怎么用，情急之下便把它喝了，看能不能带来什么法力。” “结果灵力和术法修为立时暴涨，我一个回马枪反杀了她。” 柳玄决定就咬死这个说法，反正这世界求仙修行诡怪离奇，什么都可以拿“个体的不同反应”来解释。 别人喝了哮天血什么效果不知道，在我身上就是这个样子。 以后装备栏带来的飞速提升，都可以说是体内哮天血法力的作用。 今后必定会接触更多更复杂的事物，自己总是无缘无故的快速变强，也肯定会招来危险的关注。 无论什么时候，能让别人不那么在意自己都是最好的，所以得有一个好用的解释。 不太确定李道烈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是他的宝签祈换来的哮天血，而且他应该清楚这血正常使用的效果。 有点出乎柳玄的意料，李道烈听完后先是一呆，然后立刻双眼放光。 使劲拍了几下手，他从佛头上跳到柳玄面前，聚精会神的左看看右看看。 “阿烈，怎么了？” 李道烈急忙从真炉中拿出本子和笔，匆匆开始记录什么。 “……第一次见到人类喝下灵兽之血，效果非常正向、可观，其修为大幅增加……” “……这相当于是十分难得、有先锋性的实验，根据传说中哮天灵血的法性，可以大概推测……” 他口中喃喃说着，如同在认真地做课堂笔记。 柳玄有点哭笑不得。 不愧是化学系的高材生。 他这时又想起李道烈先前说过的话， “匠术道社团的理念是，既然我们同时掌握了现实世界的学术，为什么不把科学匠心和求仙修道融合起来？” 比起那时候，他现在心里有了些触动。 ……这也许真是个可以认真琢磨的思路。 李道烈记完笔记，跳起身来哈哈大笑， “天助咱们哥们儿，阿玄你误打误撞地，就有了这么强横的法性！” 柳玄也只是笑着附和， “全靠阿烈你的宝签。说实话，当时看到祭典游行的盛景，我可是被震撼到了。” “以后有更多的奇景，等着我们去体会！” 他兴奋的拍拍柳玄肩膀，然后对着院中的佛头仔细观察起来。 柳玄这时意念内视，看了下装备栏里的消化进度条。 鲤珠只需要3个小时，还剩一半就完成了。 哮天血需要15天，现在还剩13天。 【哮天灵血】：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杨戬爱犬哮天之灵力和血液混合的赐福之物。喝下之后，需要半个月消化，消化完成后掌握术法【哮天玄猎】。 【第一重】：玄猎之嗅。 【第二重】：哮灵牙。 等到消化完成掌握了哮天玄猎后，就直接可以用刚才想好的那个解释。 反正一切都是自己“意外”喝了哮天血后的奇效！ 没毛病。 这些思绪过后，他看了看手中的金元宝。 这东西…… 它是琵琶妖挨了自己的肉金法印后，由她的血肉和骨骼化成。 话说……这法印真是有种输出法力病毒的感觉。 感染，并将目标的有机体转化成黄金。 他过去问李道烈， “阿烈，这鬼刀法力生出的金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道烈一边继续检视佛头，一边回答道， “此类混沌鬼气术法化生出来的元宝，被称作‘鬼金锭’，是炼制许多术法兵器所需要的材料，在求仙者中其本身也可作为货币来使用。” 哦？ 柳玄立刻又想到了土行者果哥。 “……这些可以用来辅助修炼、制作丹药和炼制法器等等，挂在怪谭事务上可以赚点外快……” 那我这金子，肯定也是能挂到平台上赚钱了。 不对……黄金本身就是钱。 这还是有灵力法性的硬通货。 他心底有了些模糊的点子，打算之后好好合计一番。 把鬼金锭装进了背包里。 李道烈检查完佛头，回过脸来问柳玄， “阿玄，你知道剧变已经降临了吧？” “嗯。” 李道烈双手握在一起，把指头关节掰得咔咔响。 “……这是上古传说中才有的恢弘之事啊……” 他眼睛里有迷离狂热，透出一种深深的向往。 “阿玄，混乱便是阶梯，我们进入了未知的时代，以往无法想像的突飞猛进，现在都成了可能。” 这让柳玄想到之前鱼宫里四臂金刚说的话， “贫僧便在这里提醒一句……世间众生必会对混乱带来的进化之机趋之若鹜，此将是从未有过之末法时代。随之而来的癫狂、畸变、滥行和背离，会织下无边的奇因孽果。” 他沉默了片刻。 嘴角翘起对李道烈笑道， “是啊，阿烈……” 柳玄眼中的野心意志，如鬼影般闪过， “这将是我们的时代。” 李道烈把真炉背到了背上，麒麟嘴喷头对准了佛头。 “说的好，我们的时代！” “蚰道的深处已经打开，就让咱去一探究竟！” 说罢，符箓烈火冲着佛头狂喷而出。 第四十四章 中枢洞天 李道烈边喷火边叫道， “这佛雕脑袋是一个障眼法，里面便是去往一处关键所在的入口！” 柳玄问他， “是蚰道这第一层的中枢洞窟么？” “你怎么知道？” “这一路上我从遇到的人那听来的。” 李道烈点了点头， “不错，接下来……” 他话刚说到一半，佛头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里面是一对肉瘤般的瞳仁。 “四方移换，是非颠倒……” 佛脑袋里发出一声深沉的话语。 同时，佛头表面开始破裂，裂口里射出红光，整个道观强烈震颤起来。 一阵狂风忽然大作，卷起黄沙遮住了他们四周的所有视野。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息的工夫间。 柳玄和李道烈也马上反应过来，身形纵起就要向后急退。 轰嘭！ 就在这一瞬间，佛头炸开了，血红的浓雾从中席卷开来，并产生了朝向中心的巨大吸力。 被染红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柳玄忙呼喊一声， “阿烈！” 没有听到回应。 ……他离佛头比我更近，直接被吸进去了？ 这吸力虽然很大，但柳玄运起灵力朝相反的方向作用，完全能够将其抵消。 他一步一步蹭到了血雾的中心位置。 朦朦胧胧中可以勉强看到，原来佛头所在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洞口，道观内的沙子被源源不断吸入其中。 却看不到李道烈的身影。 下面有一丝他身上的焦火之气，激烈波动着，越去越远。 走着了。 柳玄鬼步前踏掠入其中。 他瞬时被黄沙裹挟着疾速向下坠落。 大概过了十分多钟，下降的速度变缓。 周围有光亮照入沙幕，柳玄立时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辽阔的空间。 很快黄沙四下飘散，他看到了下方的地面。 一个灵动的空中翻滚他轻轻落地。 喔喔…… 纵是已经习惯了里世界的空间变幻，柳玄看到眼前景像还是吃了一惊。 这里不知还能不能被叫作“洞窟”，因为朝四周看去，全都一望无际看不到边。 看不到边际的黄沙。 而且头上有匪夷所思的光！ 深远不见顶的灰白雾光，同样无边延伸，形成了这地底空间的“天幕”。 ……这便是蚰道的中枢吗。 柳玄仍能感知到李道烈的气息，可是却仿佛离自己非常遥远。 而且他的气息中多了一丝莫名的癫狂之意。 ……刚才道烈的精神状态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从他喷射时的神态就能看出来。 那佛头定是有什么蹊跷。 正想着，李道烈的气息忽然消失了。 他心沉了一下。 出事了？ 也可能是找到离开洞窟的通道了吧…… 柳玄不再多想。 ……但愿没事。 他打开背包看了一下，聂婉仍在画卷里面没有醒来。 画中仕女身周，出现了之前没有的浓厚血色。 他试着通过指尖注了一线自己的灵气进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好将其再次收起。 就在这时，极远的什么地方传来巨大的低沉声音。 好似巨兽的咆哮，又像大地的撕裂震动。 ……咦！ 柳玄由灵力驱动的精神感应，仿佛无形的触角，能够感知到四周一定范围内的任何灵力波动。 随着这声巨响，他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 光是远远感应，他就牙齿发酸轻颤、心神不宁。 眼前甚至有模糊的幻象影子出现。 他急忙晃了晃头，灵力凝于神志抵御了这不可名状的波动。 ……向下一层是出去的路，也是进入深处的通道。 柳玄动身便要往那里去。 刚一抬步，忽然瞥见脚下有一块闪着微微青光的物体。 诶？ 眼中装备栏的幽影闪现。 【二等灵融石】：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属性】：超凡生物死去之后灵力结成的玉。正常使用便是增加灵力。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2级以及2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装备栏提升3级需要：3颗二等灵融石】。 什么时候……？ 他把灵融石捡了起来，触碰后顿时感应到其中的血腥灵气。 是琵琶妖的气息。 ……原来如此。 想来是她被弄死后，本来应该很快结成灵融石的残存灵力，不知什么原因逸入了那佛雕脑袋里。 佛头炸裂之后，灵力再次散出才结成了玉，并也掉入洞口一路落至此处。 柳玄不禁微笑。 这下有三颗二等灵融石了。 那还等什么？ 他从登山背包里取出了之前获得的那两颗。 三颗一起放在左手掌心，意念发动对装备栏使用。 手周边的空间出现同样的扭曲，灵融石消失不见。 柳玄就觉三股热流迅速注入了脑海。 装备栏界面发出粉红光芒，仿佛新生嫩芽一样的细小肉管，缠在了装备栏的线条和格子上。 原本上面是兽形的古朴雕纹，这下变成了骨骼状的篆纹。 【装备栏已提升至3级，目前最高可装备3级物品】。 可以了！ 很快热流便完全融入了脑中。 现在装备栏里有两个格子空着，装备着的物品只有猪妖腿、兽蜕和父亲头骨。 哪吒脸谱之前被电鳗干碎了，等于目前父亲颅骨不再起任何效果，只能作为锚点来使用。 【柳原野的头骨（封印状态）】：2级物品。 【属性】：柳家第十代家主经过术法处理的颅骨。装备特效1：可以移除任何其它柳氏家族灵物的副作用。特效2：如果是没有副作用的柳家灵物，可以随机增加一项有益效果。 ……不知封印解除后会怎么样？ 其它的柳氏家族灵物又在哪里？ 这都是自己没来得及跟白宝儿提出的疑问。 先专注于眼前吧。 她本来是要用锚点术法把自己拉到她身边，结果，很可能是因为两界间的空间紊乱，术法出了差错。 然后自己落到了蚰道中，当初突然袭击她的电鳗皮衣男也在这里。 所以……她很可能也在蚰道里。 思摸完这一点后，柳玄拿出了一直放在背包中的火虫卷轴，并取下拴在背包上的鬼槐刃。 【道火虫图】：3级物品。 【属性】：焚血道人创作的图画。装备后产生四只防护自身的火灵虫，对接近的敌人主动发起攻击。只要不死亡火灵虫会一直存在，死亡后需要48小时来重生。 …… 【鬼槐刃】：3级物品。 【属性】：槐树精血肉精华凝聚形成的法器。效果1：装备之后获得招术【阴尸剑幕】。效果2：提升其它剑类术法的攻击强度。 现在可以装备上它们了！ 第四十五章 蚰沙楼 柳玄意念发动，把道火虫图和鬼槐刃都装备上来。 瞬间，脑中出现万千血色剑影的画面，丰富的战斗经验、招术的技巧法门和相应的灵力法诀，一齐融入自己的意识。 血肉与经脉中同时涌现蓬勃的剑意。 阴尸剑幕！ 这下刀剑双全了。 配上在下的玉树临风，一定非常之帅！ 他心有点痒痒的，便试着施展了下。 一把血剑在柳玄身周的鬼气中化生而出，剑柄是一颗畸形的骷髅头。 他发力催动剑意，立时间，身周放射出一圈赤红剑斩。 身旁黄沙中的几块大石被几下绞成了碎渣。 一个高大骷髅的幻象虚影，收起剑来飘在柳玄背后，给他罩上一层守护的阴气。 不错，好使！ 耍刀是暴烈凶狠，用剑则是诡谲写意。 柳玄再看格子中的道火虫图。 最开始首次进入里世界时，面对琵琶女正常使用了一次它，和她的怪婴召唤物基本拼了个同归于尽。 现在可以看到装备上后的效果了。 火虫卷轴和猪妖腿一样，需要主动激活来施展力量。 他意念发动激活虫图，它的格子上便出现一道不停绕动的光芒，表示物品的激活状态。 随即，柳玄身边火光浮现，墨色火焰燃烧中，四只庞大的火灵虫爬了出来。 分别是蝴蝶、蚂蚁、蜜蜂和独角仙甲虫。 ……这和不靠装备栏正常使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四只火虫仿佛与他心思相通，意念一动，虫子便立即移动到他想它们去的位置。 同时灼热的灵气十分强烈，形成一道无形的防护。 等于是火灵虫可以自己行动，必要的时候柳玄也能够用意念来微操它们。 甚至意识中还多了几个运用火虫的招术。 很好！ 他在装备栏里停止卷轴的激活，火灵虫便分解消散。 等需要的时候再把它们召出来，不然太热了，而且亮晃晃的体形又大，容易成为显眼的目标。 准备妥当，柳玄鬼影绕身，朝那强大无比气息所在的方向掠去。 影入沙间，他化入淡淡黑气的身形，在飘飞的黄沙间若隐若现，模糊得难以被轻易察觉。 前行一阵后，大风忽起，卷起漫天的昏黄。 夹杂着砂砾的狂风如干烈刺骨，柳玄被笼罩在沙尘之中，视不及三丈，耳难闻八方。 但是他有灵力的精神感知就足够了。 对波动的感应，在脑海里形成立体的方位知觉，完全不用担心偏离方向。 越过一座沙丘后，柳玄看见前方远处出现了建筑的影子。 那竟然像是……一个集镇？ 他向那里掠去，身边弥漫的沙尘中，也逐渐有了些颓废黯淡的树木。 不一会儿，他到了那地方的外围，隐在一道残断的土墙后面。 ……还真是一个集镇。 柳玄朝里面望去，集上有不少来去匆匆的人影，从感应到的灵力波动来看，他们都是实力不比自己差多少的求仙者。 能来到这蚰道中枢洞天的生物，无论人还是非人，应该都有两把刷子。 他心里推断道。 ……既然都是出于各种目的来到这里的求仙者，自己便不用躲着了。 保持小心谨慎的同时，这也是多交流多获得信息的好时机。 柳玄化去身上的鬼影黑气，步入这离奇的地底沙漠集镇。 集上的行人形态各异，装扮都是这个世界流行的怪诞风格，有僧有道、有古装宽袍大袖又有超短裙和黑西装，属实像是一个魔幻的派对。 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体貌畸怪者，明显都是妖修。 柳玄身穿聂婉给他画出来的唐式衣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他背着背包走入人流，看起来比别人都“正常”不少。 擦肩而过的求仙者也没人多瞧他一眼。 ……这些人，应该有的是和自己一样想要找出去的路，有的则是想要往深层去，冒险探索剧变后涌现的未知吧。 这些未知，有的或许能给他们带来改变求仙命运的机会，如奇遇、秘籍、宝藏和散落的灵气等等；而有的可能直接就会把他们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简直就是赌博呐…… 柳玄想了想，自己还不到那样去赌的时候。 稳扎稳打的逐步成长为主、仔细的信息收集为辅，还是这样最适合目前自己的情况。 集镇不大，柳玄随着人流走了一阵，就看到了集中的客栈。 那是一栋斑驳的红楼，楼门前飘扬着鲜艳的酒旗，给这满目昏黄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来到客栈前，门面布满风沙吹打的痕迹，酒旗上书“蚰沙楼”。 柳玄迈步走入客栈，他当先看到了柜台，它就在门边，上面凌乱地摆满了酒葫芦、毛笔和符纸等物。 掌柜是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柳眉狐狸眼，娇媚容颜湿滴滴的诱惑中透着危险。 柳玄心中已充满了好奇，他想看看这处地界有什么奇特之处。 女掌柜左手支着下巴，看着客栈大堂内来往的客人，时不时舔一下嘴角。 “福生无量天尊，掌柜的，请问用餐的话这里都有什么？” 柳玄上去行了一礼，问道。 他现在也确实是有些饥肠辘辘了。 白裙女子打量他两眼，反问道，“小哥你是道修？” “……算是吧。” “第一次来这里？” “嗯。” 她一对美目骨碌碌的转了转， “吃食有酒有肉，管够。你打算拿什么付账？” 柳玄想了想后，从背包里掏出了那颗鬼金锭元宝。 女掌柜眼前一亮。 “客官请落座，酒肉这就给你备上。” 她扭头撩开身后的帘子，对里面喊道， “再加一客日间套餐！” 柳玄赶忙说道， “等等……日间套餐是什么？我不能自己点单吗？” 女掌柜媚丝丝地冲他一笑， “小哥，我们这里只卖两种吃食，白天日间套餐，夜里夜间套餐，你没得选。” 她接着冲他眨了眨眼， “放心吧，只要吃过的都成了回头客，我们蚰沙楼的厨艺……远近闻名。” “……那好吧。” 柳玄心想这鬼金锭的价值，怎么也比一顿饭高不少吧，递给她的同时又问道， “价钱怎么算？” 女掌柜摆了摆手， “吃完再算。” “哦……” 他便转身进入大堂内，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周围坐满了人，有划拳喝酒的，有激烈争论的，有低声私语的，好不热闹。 第四十六章 随行 不一会儿，一个狐狸脑袋人身子的店小二，端着托盘向柳玄这桌走来。 酒菜放到了他面前。 味道还是蛮香的。 一大盘子烤羊腿、一大碗羊杂碎、黄瓜拌西红柿、炖羊排和两瓶冰镇啤酒。 可以，都是羊肉，结结实实的硬菜。 ……古代样子的客栈里面喝啤酒，有点意思。他冰估计也是用术法弄的吧。 “客官您慢用。” 柳玄啃了一口羊腿，肉质鲜嫩多汁油脂飘香四溢，入口即化。 炫了几组肉后接一大口啤酒，冰爽一发入魂。 哈……舒服。 他一边吃喝，一边把精神感知放出去，探听大堂里其他求仙者的对话。 “龙蚰把渊道的口堵住了，现在谁也下不去。” “黑塔俱乐部的人去尝试挑战那畜生，一个也没回来。” “唉，我们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了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 “我老婆把那使剑的黄毛绿了，哈哈哈……” “听说了吗？用太空望远镜可以看到佛！真正的佛！” “石油剑派的人在悬赏那黄鼠狼。” “我昨天和嫂子洗澡的时候，好像听到了神明的声音……” ……… 杂乱琐碎的信息、疯疯癫癫的话语越来越多，柳玄收束回精神停止聆听。 听到的话语中有用的一条，就是“龙蚰把渊道的口堵住了，现在谁也下不去”。 早些时候听到的巨大声音和感觉到的强大气息，或许就与此有关。 ……眼见为实，道听途说的事情不一定准，还是要过去亲自看看。 酒足饭饱后，他到柜台前结账。 白衣女掌柜接过他的鬼金锭元宝。 她拿出手机，低头查起来什么。 柳玄看到她手机上也有毛细血管，和细小血肉组织构成的隶书“函”字。 ……看来求仙者们人手一部术法制作或改造的移动电话。 先前白宝儿的手臂活过来发起联系时，把自己的也做成了这样。 有机会用用试试，或许有什么有趣的功能。 女掌柜抬起头来，说， “刚查了下，鬼金锭现在的单价是4000，你吃的套餐是300，我得找你3700.” 她晃了晃手里的电话， “你有灵化的手机吧？我给你转账。” ……现实世界的货币也可以在里世界用啊，早说啊。 不过正好，用一下术法灵化的手机看看。 “有。” 他从背包里把血肉缠结的手机取了出来。 解锁屏幕，发现居然还有80%的电量。 被灵力改造，有了法性后就是不一样啊，这都过了多久了还有这么多电。 “你平时都用什么应用程序付款？巨信？” “……嗯，巨信。”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最常用的手机通讯软件，是叫作“巨信”。 柳玄打开应用，发现本来绿色的视觉效果变成了血红色，程序界面里也多出了一些触手的图形。 他点开自己的二维码，也是变成了一坨黑色篆文。 女掌柜拿起她的手机对着它一扫。 叮。 显示“道友您已收到付款3700元。” “吃的还好吗？” 掌柜笑着问他。 “嗯，羊肉很不错。” “那可不，我们给羊喂的，都是沙漠里有灵气的甘草。” 女掌柜又看了他两眼问道， “要不要住店？” 柳玄想了想。 ……先去那传出强大气息的地方看一下。如果真是像刚才听到的，下去的路被龙蚰堵了的话，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潜行过去。 不行的话，或许真得回来暂时在这里落脚。 “我先出去转转。”他对她回道。 “好嘞。” 临走出客栈门，柳玄又折了回来。 能在这里开店的应该是狠角色，干嘛不问问她。 “店家，去渊道入口的路该怎么走？” 也是刚才听到的，他们管下去的出路叫作“渊道”。 “怎么，活的不耐烦了？” 女掌柜像乐子人一样看着他。 “不是，我说了就过去转转。” 她一副“活着不好吗？”的神情，用手朝门外右边指了指， “那边的牌楼，每天中午都会聚出一队人来，你去跟着他们就行了。” “谢喽。” 柳玄出门而去，看到右边不远处街口的牌楼。 下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影。 他走了过去。 那牌楼虽然古旧但是细节雕琢细腻，上面有很多精美刻画的鬼怪形象。 柳玄走到跟前，这里有大概几十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马面人身的大汉，上身穿着黑西装，下身是灰色的道袍。 看到他，柳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同为妖怪，为什么有的能和人类和平相处，有的却像琵琶女和槐树精那样，对人类不死不休？ 嗯…… 多接触看看吧，应该不难弄清楚。 他走进了人群里面。 马面人大汉对所有人高声道， “道友们、佛友们，在这里待下去不是事儿，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祸乱出现？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想办法从蚰道出去！” 众人纷纷附和。 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更多人来加入后，马面人带着大家出发了。 柳玄跟在队伍的末端。 前面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和尚，柳玄轻声问他， “小师父，领头这妖汉可真知道路该怎么走？” 和尚哆嗦了一下，好像被身后突然发问的柳玄吓了一跳。 过了几秒他回过神来，挠了挠光头道， “我想是吧……” 柳玄有点无语，便没再说什么。 不过接下来他放出精神感应，马面人确实是领着这群人，在往强大气息传来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后，身后的集镇渐渐看不到了，周围又变成满目的黄沙和乱石。 这时年轻和尚又主动回过头来和柳玄搭话， “施主，你这包里是什么？” 他指了指柳玄背上的登山背包。 柳玄稍稍愣了一下。 这和尚，能感应到里面的白宝儿胳膊和聂婉画卷？ 他试探着反问， “师父，你觉得里面是什么？” 和尚眼神有点呆呆的，他又挠了挠光头。 “我觉得里面是吃的。” “……” 他是在暗示，还是就随便一问？ 都是修行的人，“吃的”可以指任何东西。 槐树精可以被吃掉，白宝儿和聂婉自然也可以被吃掉。 修行路上，弱者就总有被强者吞噬的危险。 柳玄不想跟和尚打哑谜，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包里本来是有一些食物，不过被我之前吃光了。师父，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 和尚憨憨的笑道， “吃完了啊……唉，我还想着如果有的话你能分我一点呢。” 他对柳玄摇了摇手， “我没闻到啥气味，就只是饿了而已，想问问你试试看。” 说着，和尚露出了口中的尖牙。 第四十七章 老人与僧人 白面和尚说完双掌合十一礼，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柳玄还是有些怀疑他感觉到了自己背包里的东西。 他开始对和尚多加注意。 前方出现一座不高的小山，正对着队伍的这面，裸露出布满砂砾的岩石，有的地方呈现黑褐色，石体畸形扭曲给人吊诡可怖之感。 而在小山另外一面，暗河流淌树木横生，是一片散发着生机的茵茵绿洲。 马面人这时停了下来。 他凝目环视四周。 “怎么了？” 他身后的人问道。 马面人没有说话，身体却轻轻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一刹那，柳玄脑海里激颤一下，他感应到一股极其凶暴的气息，突然出现在离队伍很近的地方。 他立刻鬼影步发动化入黑气之中，双眼急速向周围扫视观察。 就在这同一瞬间，脑中装备栏也“叮”的轻响了一下。 【鲤珠消化完成，已经掌握术法——水遁】。 3个小时刚好过去。 柳玄顿时心更安稳了一点。 从扯呼跑路这一点上来说，水遁可比鬼影步要强不少。鬼影步虽然能够飞行纵掠，但毕竟还是被限制于正常空间内。而像水遁和土遁这样的术法，则是通过灵力打开一个类似亚空间的通道。 眼前，那股凶暴无比的气息越来越近，地面上的沙土急剧翻动，只见一片散发着黑气的枯木，从地下疾速生长出来。 柳玄旁边，那年轻和尚的脸更白了。 他突然蹲下身子一缩。 七彩微光闪过，蓬的爆出一团烟雾，和尚化作了一条棕红色的佛珠手串。 队伍已开始惊慌逃散。 马面人大喊道， “才走到这里，怕什么啊！我们大家一起合力……嘎啊！！” 话语还没喊完，一道黑影闪过把他竖着切成了两半。 五脏六腑和血肉流散一地，把沙子染得鲜红。 奔逃的众人惊恐乱叫。 柳玄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自己肯定匹敌不了。 虽然气息没有那远方的巨大存在那么强，可也超出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相当一截。 正准备撤，目光落到了地上那和尚变的手串。 柳玄脑海中怪念一闪，一把将其捡起。 然后才发动水遁。 招术，水行遨游！ 随即，身体出现奇异的抽离感受，他化入一片漆黑的幽影，接着幽影扩散开去泛出深蓝光泽，自己仿佛一下进入了水底。 而面前的一切他仍旧能看到，但如同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景像全都扭曲变形。 哦哦…… 柳玄已进入了水行状态下的亚空间，可以在空气中像鱼一般遨游。 他一下子游到一块大石后面，探出头来观察。 只见那边又多出了几道黑影，它们飞速移动，那些逃散的求仙者一被碰到，就化成了一地碎肉。 很快满地血肉模糊的尸块。 柳玄立刻看出，只要在水遁通道的亚空间里，这些血腥的影子便察觉不到自己。 保险起见以防万一，他控制体内经脉和丹田，把自身的灵力波动尽可能收束到最小。 那边，没跑掉的人已经死光，空气里安静下来。 一股阴风吹过，就见那几道黑影，落入了刚刚骤然生长出来的枯木林中。 黑影合在一起，化出一个佝偻的老人身形。 他的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各有两个紫色的瞳仁。 柳玄远远看到他这一对怪眼，身上立刻汗毛竖立。 仿佛那紫色眼瞳发出来的目光，能够变成什么无形的东西，过来钻入自己的躯体。 ……好诡怖的压迫感。 黑衣老人对着空气里缓缓开口， “把蝼蚁都打扫干净了，出来跟我说道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声落下，那片枯林前又出现一道血影。 血影扩散成一道深红的漩涡，一个中年僧人从中踱了出来。 只见他身穿绣满白骨的黑色袈裟，脸上有一道梵文刺青。 “阿弥陀佛……” 僧人对着黑衣老人浅浅鞠了一躬。 “柳施主，那头堵门的龙蚰你不去管，却非要过来与我为难。” 被称呼为柳施主的老人冷哼一声， “尸常大师，我管那畜生作甚？倒是你我之间，好多陈年往事得交代一下了吧？” 柳玄听到这老人的姓氏，心头跳了一下。 姓柳…… 一道思绪瞬间闪入他的脑海。 他忙又看了下装备栏中父亲颅骨的物品说明。 【属性】：柳家第十代家主经过术法处理的颅骨。装备特效1：可以移除任何其它柳氏家族灵物的副作用。特效2：如果是没有副作用的柳家灵物，可以随机增加一项有益效果。 柳氏家族……求仙的秘密……柳姓老人…… 柳玄脑中出现了一条含混不清的思路。 他顿生一种强烈的好奇直觉。 那被称作尸常大师的僧人，冷笑道， “善哉善哉，柳施主，该放下的总该是要放下的。” 柳姓老人的四个紫色眼瞳，似乎难以抑制的颤动起来。 “呵，放下……” 他低头叹息一声， “那么多条性命，我放不下呐……” 再抬起头来，老人目中已燃起了紫火。 “你们这种佛家人……总说放下放下，今天老夫倒要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放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一声断喝。 紧接着，他抬起左手，四周立时有一道道紫色阴魂浮现，凄厉哭喊，让人头皮发麻，心神摇动。 对面，尸常大师深红色的眼睛放出异光，他把袈裟的下摆向上挥动了一下。 顿时，这片沙地上的光亮迅速暗沉下来，他们头顶上的地底“天空”，转眼间布满了阴云。 无数风沙卷起，仿佛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一下尽是飞沙走石，并纷纷向这片枯林涌来。 黄沙下的地面一寸寸开裂，宛若灾变降临。 柳玄隔着水遁空间的水幕，可以看清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只能够感觉到一点微弱的灵力波动。 ……波动也被水遁空间阻隔了。 可他看的出来，眼前两人的气息碰撞，一定是产生了相当强烈、可怕的震荡。 以枯林为核心，砂砾飞走如龙蛇乱舞，遮天盖地，一圈圈的卷向空中，仿若最可怕的沙暴来临。 而在盘绕旋转的狂砂飓风之中，隐约有一道道紫色鬼影，它们扭曲不定阴气森重，在风暴里狰狞嘶嚎。 第四十八章 强者对决 柳玄噤声屏气全神贯注地看着。 这柳姓老人和尸常大师，都是修为高于自己非常多的强者。 甚至强于那鱼宫中的四臂金刚和洞窟里的龙蚰。 头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实力，他们的对决令他兴奋不已。 大战即将来临。 观察，感受，学习。 这是柳玄现在心中的念头。 就见风暴之中，尸常大师的身影先动了。 他向上空飞纵而起，带起身后漫天的血影。 山脚之下，那一小片茵茵绿洲在血影带来的赤风中，迅速枯萎满地凄黄。 柳玄觉得这真是叹为观止。 修为到这等程度，已隐隐有了能够影响天地自然的力量。 他看得脑中发热，手心出汗。 这就是自己的目标！ 枯林中，尸常大师高声诵着怪异的经语，带着那片厚重血影，向柳姓老人俯冲下去。 一只只猩红的巨手，朝着老人头顶急速拍落。 怵目惊心的血色笼罩住了整片枯林。 柳姓老人站在原地不动，面朝从上方拍下的巨掌，他不疾不徐的抬起左手，对着“天空”点出一指。 随着这一指，那一片片紫色鬼影涌了上去，宛如滔滔洪流，凶猛的吼叫着，把那些猩红大手撕扯得支离破碎。 尸常大师同样不慌不忙，浮在风沙中看着柳姓老人，发出既庄严却又妖异的洪亮声音， “柳施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最好还是放下吗？” 他光秃的头顶上肌肤裂开，探出来一朵血色莲花。 “因为，勘不破世间红尘的弱者，只能放下！” 尸常双手成爪向下一挥，所有血影聚拢起来，形成一只比那些猩红手掌都要大的拳头，拳头手腕上戴着一串白骨佛珠。 一波一波的血色魂灵，环绕在拳头周围，高声诵唱凄诡的佛语。 柳姓老人大笑道， “号称勘破红尘的人，才最是舍弃不下世间的欲海滚滚！” 他左手再向上点出质朴无华的一指。 老人这边的紫色魑魅魍魉，如狂暴的潮水一样汹涌上去，和绕着巨拳的血红魂灵厮杀起来。 红紫相交，鬼血满天飞溅，喷洒而下化作黑雨。 柳玄看得满眼放光。 从他们的术法交手中，他获得了在招术上难以言说的玄妙领悟。 自己的鬼影金刀，也是运用鬼魅灵气的术法，他在这么短时间里，通过观看已经受益匪浅。 尸常大师的血眼中闪过一丝暴躁，在半空里悬浮着再双掌一挥，那巨大的血拳便冲着柳姓老人重重打了下去。 这一拳宛如塞满了这一方天地，一朵朵血莲在拳头上绽放，四周呈现出深黑的虚空。 随巨拳挥下而生出的猩红狂风，撕碎了地面上的那些枯木，重重紫色鬼影也被逼散。 眼见拳头到了面前，柳姓老人在刹那间捏出一个法诀。 他身后也随之出现了一道虚空。 一头裹挟着生死变幻气息的紫色巨龙，从虚空里游了出来。 嗤——嚓！ 巨龙一下咬住了血拳，瞬间把五个手指全扯了下来。 又喷薄出一阵狂乱的血雨。 尸常大师嘴唇轻轻抖了几下，他头顶上的血莲凋零了一片花瓣。 “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闭上双目双手合十，那拳头瞬时化为四处横流的污血，同时那串白骨佛珠飘了起来，变幻成一支骸骨森森的金刚杵。 嗵！ 金刚杵击在了紫色巨龙的脖颈上。 “吼……” 黑潮爆发而出，金刚杵和巨龙都碎成了遮天的飞尘。 两人法力化出的漆黑虚空也立时消失。 双方一招互破，柳姓老人仰头长啸，声音钻入上空的层层阴云，他身周紫气升腾，仿若鬼王降世。 然后，他向上飞掠而起，流星般射向空中的僧人。 尸常依旧闭着双眼，再次诵出佛语，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身前灵血凝聚，形成一个血肉金刚，金刚对着冲来的老人吐出一口血火。 哧—— 柳姓老人身上黑衣被焚烧殆尽，火芒散去后柳玄定睛一看，老人已在紫气中化作龙头人身之相。 血火烧焦了他的一只胳膊，可他已冲至尸常大师跟前。 老人用没有被烧到的左手一指。 霎时间玄鸣轰轰，一道紫色天雷从上空劈了下来，那血肉金刚被轰成了渣。 尸常睁开了眼睛，面对已近在咫尺的柳姓老人。 两人面色沉凝，没有任何言语。 同时向对方挥出一掌。 咚。 他们双掌相接。 一刹那间天地仿佛停滞了。 柳玄使劲瞪大眼睛。 他在这一刹那看到了满天的紫色鬼怪巨龙，与赤红金刚宝莲。 轰—— 这宛若停滞的一刹那过后，两人所在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暴烈无匹的力量随即震荡而出，向四周极速放射，席卷了一切。 这座小山眨眼间就被削平了。 柳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高高荡飞出去。 身周的水幕，出现道道裂痕。 他们的力量碰撞……几乎震碎了这空间屏障！ 震惊的同时心中涌起惊慌。 如果水遁的阻隔破裂，自己掉落出去，很可能会在这恐怖的力量中死无全尸！ 眼前紫红的光幕中，两个影子不断飞速交错，发出阵阵爆响，尸常大师和柳姓老人似乎陷入了缠斗。 够了，不能再看下去了。 柳玄急忙提醒自己。 他运起全力，急速向外游去。 自己在空间变幻的幽深水流里，不敢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逐渐再听不到那些轰爆的声响。 回头看去，那片沙地仍被笼罩在紫红风暴之中。 柳玄已经远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可还是能感觉到从那里传来的震颤。 再游远一段距离后，他解除水遁落回正常空间。 现在空气中有两股强大无匹的气息波动，一是来自于尸常大师和柳姓老人的交战，二是来自原本要去的渊道入口方向。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柳玄心仍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心有余悸和兴奋狂热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看了看四周。 旁边有一片古老的残垣断壁。 发动鬼影步飞掠过去，隐入里面的一处阴影中。 又坐了一会儿，心跳才平复下来。 探出头来远远望过去，那片浓重的紫红中惊雷闪闪。 不知会谁胜谁负…… 那柳姓老人，会和自己的柳氏家族有关系吗？ … 又多了没有头绪的疑问。 放下这个思绪，柳玄考虑要不要回去集镇。 正想着，他一直抓在手里的那串佛珠动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金钱和尚 柳玄把它放到了地上。 一阵青烟闪过，那年轻的白面和尚变了回来。 他看起来头晕目弦的，好似神志不清。 柳玄上去拍了他两下。 “啊、啊？……” “啊……我这是在……” 和尚眼睛里浑浊迷离，开始坐到地上喃喃自语。 这家伙…… 柳玄直觉他身上会有些有用的信息，于是也坐在旁边，耐着性子等起来。 ……是我救了这厮的命，要是刚才在那边没有把佛珠捡起来，恐怕现在他已经成了渣。 柳玄一边等着，一边思索起刚才的经历。 从老人和尸常大师的对话来看，他们两个应该都有能力去解决“那头堵门的龙蚰”。 不过两人似乎对此没太大所谓，即使没有打起来也不会去管。 很可能……龙蚰不会对他们进出通道造成麻烦。 不知这中枢洞天里，还有没有和他俩一样的强者？ … 思考过后，柳玄觉得眼下不用急于去那渊道入口。 根据刚才经历的情形，自己和集镇上的那些人过去了也是白送。 不如先在洞天里四处探索一番，对入口的情况保持注意就好。 另外，柳姓老人还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只是姓氏的原因。 ……留在洞天里，也可能会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想着想着，他注意到和尚的眼睛清朗了起来。 便过去坐到了他正对面。 “啊，这位施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疑惑的看着柳玄。 “你不记的刚才的事了？” 和尚挠挠脑袋，神情仍然有点懵懂， “我记性一向不太好。只记得刚才好像是……我跟一群人遇到了很可怕的东西，接着发生什么就没印象了。” 他又仔细看看柳玄的脸， “施主，好像刚才你也在那里，所以我觉得眼熟……” “是不是我当时昏了过去，然后被你救到了这里？” 柳玄看和尚眼中的呆滞单纯，不像是装的。 不过有了上次鱼道人的经验，他现在什么时候都会留一个心眼。 当时，虽然自己始终对鱼道人怀有戒备，但也被他的伪装迷惑到了，相信了他的理由。 他没说实话并非出于对自己的恶意，最后也算是交了个朋友，可柳玄觉得还是上了一课。 自己的判断能力还没有那么强，有些事情看不出来。 所以眼下他对这个和尚保持怀疑。 柳玄轻轻颔首， “是的，刚才我们一群人遭到怪物袭击，我及时逃脱并把昏倒的你也救了出来。” 他先没提和尚变成佛珠的事，接着问道， “小师父，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和尚眼睛转了转，面露难色， “我只记得上次醒来时，便是在那集上，浑浑噩噩的准备跟着人走。”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不相当于是每昏倒一次，就清除上一段的记忆？ 唔…… “名字还记得吗？” 听到柳玄问这个，和尚喜笑颜开，对他双掌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就只还记得这个，小僧法号金钱。” “……金钱？” 和尚点点头， “对，金钱和尚，施主叫我小金便可以了。” 这法号…… 柳玄思考了片刻，觉得可以再跟着他看看。 这地方，反正是越奇怪越有说法。 正说要不要先回集镇去，金钱和尚突然眼睛一放光。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改之前的笨拙呆板，冲残垣断壁外纵了出去。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他兴奋的叫着，飞纵的速度非常快，带得身上僧衣翻飞飘动。 柳玄化入鬼影紧随其后。 黄沙漫漫，金钱和尚朝着一个方向，明确地直奔而去。 柳玄自打进入蚰道后，就失去了对东南西北的辨识，现在也是如此。全靠精神外放去感应灵力波动，来确定移动的方位。 很快，他们掠入了一片戈壁。 戈壁与沙漠不同，砂砾粗大，仿佛一颗颗被风化的小石头，没有茫茫黄沙那样惹人眼球。 柳玄四下打量，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从地下涌出的暗流，形成了一些石滩小湖。 还看到了一些类似羚羊和骆驼的生物，在远处的沙影中奔跑腾跃。 另外，戈壁更显荒凉，偶尔看到的水洼、小湖、以及一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偶尔看到的奔行生物，都将这种气氛衬托得愈发苍莽。 一块块被风化的巨石耸立在戈壁之上，形貌崎岖，宛如石妖。 金钱和尚奔入几块巨石之间的隐秘处，站住不动。 柳玄跟到他身后。 “……小金师父，你这是感觉到什么了？” 他转过身来，面上的神情好似变了一个人。 眼睛变得漆黑深邃，透出灵动的清明宁静，和之前傻乎乎的样子完全不同。 金钱和尚没有说话，深深地吐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木鱼，对着手掌心晃了晃。 倒出了一颗蜡封的蓝色丹药。 这是…… 这丹药一落入小金和尚的手里，就向四周迅速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气。 柳玄嗅到后，顿感一阵心旷神怡。 只见金钱和尚拇指一划，蜡皮破开，一阵檀木般的香气弥漫了出来，更加沁人心脾。 他微笑着对柳玄道， “施主，我想起来了，前来这处洞天，小僧是为了寻找师父的踪迹。” “……哦？” “师父所在的地方，自有清净妙处，先前你救了我一命，小僧当对你报答。” 说着，他就把手中的蓝色药丸服下。 奇妙的事情立刻发生了。 周围的空气模糊扭曲起来，金钱和尚眼中发出幽蓝光芒，似乎服了那颗丹药后，他对这里的空间产生了什么影响。 柳玄感应到了他的灵力作用，眼前一下出现异样的视觉感知。 四周岩石之上的纹路，像画笔的勾勒一样动了起来，绘出苍茫自然的旋律。 ……好玄妙的气息。 周围景象扭动变幻，柳玄心下却有种莫名的澄明之感。 金钱和尚微闭双目，轻声吟诵起来，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他发出的清幽之气向上空盘旋，一层淡淡的白雾随之浮现，缭绕笼罩在这片巨石之上。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小金和尚继续念诵着。 柳玄不自觉的抬起了头向上方仰望。 第五十章 云上的庙 柳玄的目光向那地底洞天的“天空”凝视。 阴沉之中透着灰白，充满这蚰道天地的光亮，他到目前还不知从何而来。 戈壁的风依然干燥，砂砾依然黯淡，一切与先前没有两样。但柳玄身处这片小金和尚的法力作用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脑海精神中出现了，正常情况下不会有的细节感知。 砂砾之中的粗沙砾石，他看到了每一颗表面的不同纹路。 整片戈壁散发出死气荒凉，他感到了其中的沉郁厚重。 被风吹起的事物，他清晰感觉出它们纷飞移动的规律。 柳玄感受了一阵后问道， “小金师父，这是什么？” 和尚对他微微一鞠躬， “准备打开去往我师父所在的山门。” 柳玄微微颔首，等着接下来的变化。 空气中忽地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但它们很快散去，接着空气里又弥漫起焚香的气味。 ……在那鱼宫湖底时，也遇到过类似的香气。 与此同时，这片巨石之外，突然就疾速变暗，仿佛黑夜降临，同时狂风裹挟着沙尘遮天盖地，如同要把这里的一切掩埋。 巨石之内这处所在却是一片平静，风沙全被小金无形的灵力屏障挡在了外面。 他又念诵了几句低不可闻的佛语后，仰起头来。 目中发出七彩光芒，对上空朗声道， “今逢大能苏醒之世，往日之缘丝再度结缠。师父，徒儿回来了！” 他一说完，巨石上空狂暴旋转的黄沙中，透出几道猛烈的蓝光。 随即，几道有一般佛堂柱子那么粗的青蓝线条垂了下来。 其中一道落到了柳玄面前。 他外放出灵力化成的精神触手，触碰感应了一下。 ……似是丝线，又像是绵羽，其中也流动着温和的灵力。 小金和尚抓住一道蓝线，它就开始往上空升去。 “施主随我来。” 柳玄做出同样的动作，面前蓝线带着他上升随在小金后面。 出了巨石围成的空间，升入浓重的沙幕之中，灵力屏障仍把风沙阻隔在外，他只听到周围狂风的呼啸，却没有一粒沙子沾身。 渐渐地，蓝线带着他们进入一片灰白的模糊中。 下面的风沙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周围变得一片安静，柳玄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朦胧白色，其它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头顶上出现七彩光色，蓝线似乎是升到了头，停下后一点点分解成颗粒飞散。 小金和尚和柳玄双手一空，像羽毛般飘动着缓缓降落。 他们四周的白色化成了翻滚的云雾。 奇妙的感觉又涌上柳玄心头。 ……这仿佛是登升到了云霄之上！ 头顶仍旧是望不透的灰白，眼前则是到了一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巅。 周围这云雾特别浓厚，身前很近的地方柳玄都无法看清。 小金对着前方手指轻轻一点。 云雾立刻向两边拨开，露出一条蜿蜿蜒蜒的山峰小道。 小道向前延伸的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似乎是一座房屋，隐约有灯火透出。 “施主这边请。” 金钱和尚走在前面，柳玄跟在他身后，周围一片寂静。 这地方像是能够洗涤精神一样，柳玄心间出现安宁祥和的感觉。 ……有种悠然的清净。 脚下青石板泛着灵光，云雾中时不时闪过鹤影。 小金和尚侧过脸来问他， “施主贵姓？” “免贵姓柳。” 和尚单掌放在胸前，五指并拢向上。 “柳施主，你本来可是要去寻这层蚰道洞天的出路？” “是。你为何也在那集镇队伍中？” 小金笑道， “小僧流落到蚰道中已经很久了，神志和心智都出了问题，记忆混乱不堪，一直浑浑噩噩度日。当时看到有一群人向集外走，便迷懵着跟了过去。” “没成想今日被那惊怖气一激，打通了淤错的心识，灵珠化体后恢复了以往神志。在灵珠变体无法动弹之时，所幸被柳施主你带离了那危险境地，不然还不知会再遭什么难处。” ……原来是这样。 自己来到里世界后，直觉一直都还挺准的。 这和尚果真是有东西。 柳玄问道， “小金师父，那交手的僧人和老人，你可认识？” 他摇了摇头， “那僧人修的是邪法，我等从不会与此种堕落之徒打交道，那老人我也毫不相识。” “不过，从他们的修为来看，应该是有些分量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散出那等惊怖气，一下化掉了小僧脑中的痴愚识毒。” 柳玄这下都明白了过来。 “哦……原是如此。”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到了那透着灯火的房屋之前。 眼前这建筑，是一座看起来还很新的佛庙，和下面蚰道洞天里的那种古旧破败风格完全不同。 庙不大，只一座殿的样子，也不华丽，但是其灰青色的石雕结构中透着不俗的神采。 门口雕刻的金刚脸上浮着闲适笑意，柳玄看着它，知觉到一种别样的身心安宁。 金钱和尚走到庙门跟前，轻轻拍了拍。 “阿弥陀佛，请进请进。” 庙内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 和尚推开庙门，柳玄随在其后步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面目慈悲的佛陀石像，它手结菩萨妙法佛印，像身前有一支青灯摇曳。 然后他看到了佛像之前的蒲团上，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尖锐物体，差不多有正常人体的手掌那么大。 这金色物体动了动，发出带着喜悦的人声， “金钱师弟，你可回来了。” 小金和尚上去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见过二齿师兄。我也是没想到，在蚰道中遇到了一丝闻仲的残念，然后便陷入了如此之久的痴癫。” 他回过身来手示向柳玄， “多亏今日遇到了这位柳施主，将我带出了困境。” 那被叫作二齿师兄的金色物体，对柳玄说道， “多谢这位施主救过我师弟。” 物体出现一个淡金色的虚影，对着他深深一鞠躬，随即便迅速消散。 柳玄拱手道， “巧合相遇经过，不必如此多礼。”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罩在金光里不清不楚的。 他正好奇着，小金和尚说道， “柳施主过来落坐，请观小僧谢意。” 柳玄便走了过去，坐在佛像前的另一个蒲团上。 这就看清了金光中二齿师兄的模样。 ……豁？ 他眉眼间微动，心生讶异。 第五十一章 试炼 摆放在那蒲团正中，笼在光芒里的“二齿师兄”，是一只流动着梵字的金色耙齿。 耙…… 钉耙？ 柳玄心里一瞬间有了一些模糊的念头。 莫不是…… 这时金钱和尚从佛像下取出一个木盒，在他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个同样金光闪闪的面具。 上面也有流动着光晕的梵文，面具的形象是一头野猪的笑脸。 “柳施主请笑纳。” 柳玄眼中装备栏幽光立刻一动。 【猪仙脸谱】：3级物品。 【属性】：模仿悟能大仙不可直视的面容，用黄金打造制作的面具。装备之后获得招术【猪仙触手】。猪仙触手以精神发动、由灵力化成实体，变幻之中自有妙处。 看到这东西，柳玄心下了然，并且有些兴奋。 刚刚模糊的念头也清晰了起来。 悟能大仙…… 原来是八戒！ 看来在这个世界，他也是强大无比的上位存在。 难道…… 八戒就是他们说的那些苏醒大能其中之一？ 面前的这金钱和尚和二齿师兄，定然是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尤其这二齿师兄，如果自己想的没错的话，不就是猪悟能九齿钉耙上的一只齿吗？ 师弟则是叫作金钱和尚，而传说中那位又很贪财…… 那么，他们两个应该都是猪八戒的器物所化。 ……那小金和尚口中的师父又是谁？应该不是悟能大仙本身。 唔……先看看再说。 柳玄虽然心动，但没有马上接过面具。 他抬手对他们行了个佛门礼节。 “二位师父，这物件儿看起来相当贵重，我收下的话，似乎不太合适？我与二位也是素未相识。” 二齿师兄发出笑声，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有缘，所以一切皆为合适。” 小金和尚接着说道， “救命之情岂是小事？柳施主不要推辞了。况且，我们这不是已经相识了？以后便可以互相多多了解。” “……那好。” 柳玄便接过了面具。 接着，他想问问他们俩关于这悟能大仙的信息。 刚想要开口，二齿师兄像是已经结束了谈话，诵念起金刚经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 经声平静悠远，回荡在小小的庙内，更加增添安宁平静的气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二齿师兄的诵经声，仿佛让整个小庙化成了一方祥和净土。 柳玄听的有些怔住了。 思绪联翩，回想起迄今在里世界际遇的一切，有种恍若隔世、梦一般的感觉。 他一时不知该问什么。 小金和尚又说道， “柳施主，这面具上是有一丝大仙法力的加持的，需要先过一番试炼来激活它的法性。” “一番试炼？” 柳玄有点意外。 小金走到佛像面前的供桌旁， “请把它放到这里。” 柳玄依言，把面具放到了供桌上的小香炉旁边。 顿时，一阵金光闪烁，流动的梵文佛语浮现，打开了一道一人高的金色漩涡。 “这是法力构造出的、固定在这庙中的小小洞天，不用担心，你进去后也还是在里世界中。” “里面一点也不复杂，柳施主只需一路走到底，拿到放在其尽头的东西，试炼便算完成了。” 柳玄有些警惕的问道， “如果完不成呢？” 小金和尚摆了摆手， “施主多虑了。在小僧看来，以你的修为，完成这个没有什么难度的。即使失败了，不过也就是洞天关闭，然后你落回到这庙中来。” “失败一回后等几个时辰，便可以再次尝试。只要是在这庙里，施主便可以试无数回，直到成功。” 柳玄思摸了下后又问， “那这试炼的难处又在哪里呢？” “要说有难处……应该就是必须在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内完成。” 喔！…… 这才有点道理，像那么回事。 他侧头看了看蒲团上的二齿师兄，他仍在不断重复地诵着金刚经，耙齿上面又幻化出一个金色的僧人虚影，看起来是已经进入入定的状态。 ……这面具可不像之前的戏曲哪吒脸谱，那个只是在普通人用来唱戏的面具上，注入了些许灵力的改造。 而这猪仙脸谱，可是与上位大仙直接相关的超凡物件儿。 肯定是值得的。 嗯…… 走起！ “好，那在下便来试试。” 小金和尚在小香炉里点燃了一炷香。 “这香烧完正好是一个时辰，同时也会在试炼里给施主一个时间的提示。” “明白。” 在安逸的诵经声中，柳玄踏入了那金色漩涡。 ……………… 金风裹挟着他在一片朦胧中下降。 很快，金光黯淡下去，消失。 他落入一片幽暗中，前方传来一股浓浓的湿气和腥味。 ……海水的气味？ 柳玄一下就辨识出来。 鬼影黑气上身，这次他要试试鬼槐刃的效果。 【鬼槐刃】：3级物品。 【属性】：槐树精血肉精华凝聚形成的法器。效果1：装备之后获得招术【阴尸剑幕】。效果2：提升其它剑类术法的攻击强度。 装备之上后还没实战用过。 道火卷轴的灵虫召唤，柳玄打算遇到麻烦时再用。 眼下这只是一场试炼。 他血肉中的灵力一动，一柄缠绕着黑色骸骨的血剑在身后浮现。 同时，也发动了鬼影步。 ……鬼影金刀是修炼完成后掌握的术法，已经成为了自己身心中的东西，没有装备栏也可以施展。 而阴尸剑幕是装备物品获得的能力，离开装备栏就不行了。 不过它们都是运用鬼魅灵力的术法，配合使用相得益彰。 准备妥当，柳玄朝前方掠去。 四周空间，瞬时化作一条青蓝幽莹的洞穴岩道。 那海水的气味不断从穴道深处涌来。 “里面一点也不复杂，柳施主只需一路走到底，拿到放在其尽头的东西……” 呵，“一点也不复杂”，看看吧。 飞纵了一阵后，他本以为岩道是向下去的，没想到折了个弯，直接向上而去。 朝着光源，很快到达了出口。 洞外豁然开朗。 天空一望无际的昏黄，阵阵沉缓海浪声从远处传来，眼前是迷雾弥漫的开阔水洼地。 ……哇。 这竟然是法力构建出来的空间？ 第五十二章 洞天渔镇 柳玄现在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 这个世界分为表里两面。 表的一面是按相对正常法则运行的现实世界，也就是人间。 里的一面便是各种魔幻怪诞、空间变幻的里世界。 而在空间上，柳玄已经知道了，除了两个世界各自的“正常空间”，还可以用术法来构建“亚空间”。 水遁和土遁就是亚空间的例子。 可它们只是打开一个相当简单、有隔断效果的通道。 现在这个试炼，却是用术法完全做出了一处洞天！ 得到什么地步的道行才能有这等力量？ 他心里不禁又有点痒痒的。 收束了一下心思，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勉强可以看到，前方远处一些旧式建筑的顶部。 ……像是，蓝星二十世纪最初时期的那种风格。 但其中又混有唐宋时代的飞檐碧瓦。 他化入黑气向前飘去。 周围遍布枯萎的巨树，从黑裂的枝干可看出它们曾经生长的久远，像是在遗憾诉说着发生在这里的、被遗忘的旧日过往。 左边望不穿的浓雾后，是海浪声传来的所在。 右侧挨着巨枯树林的远端，是一面看起来无边的高耸峭壁。 远远望去，峭壁上刻有血红的巨大文字，像是佛经，又像是符篆。 柳玄在浅洼中飞纵，虽然四面都是凋零的沉郁景象，可那如唱经一般的海浪声，却透出一股安抚心绪的平静。 一直向前去会遇到什么？ 他有了些兴趣。 同时，空气中还有不断撩拨着他精神的低语，很轻，时而听得到，时而听不到。 周围的枯树林逐渐稀疏起来，雾也淡了一些。 已可看清那些建筑的轮廓。 其中有一座非常高大的妈祖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上面布满海风吹蚀的岁月痕迹。 ……渔人城镇？ 这时他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 晦暗灰白弯弯的一牙。 这术法的构建如此逼真、强大。 他在想做出这片洞天的，会不会是悟能大仙本人。 柳玄接近到雾中城镇的外围，这里有一片颓朽的木屋，紧挨着退潮后水位很低的滩涂。 这些屋底和柱子上嵌满藤壶和硬藻，四处散落锈痕斑斑的旧日渔具。 没有任何人影。 他放缓身形走过其间，听到微小的叮咚声，像是有什么生物在用骨头轻轻敲击。 怎么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是了，自从落入蚰道后，时不时耳边就会有怪异的声音。 聂婉已经给自己画过了，这整个地底蚰道，其实就是一副无比巨大的尸身。 闻仲的尸身所化。 或许这些声音，就是大能诡怪神力的残留。 他心中猜测。 穿过这片空荡潮朽的木屋后，他来到渔镇的街道入口前。 湿雾笼罩的街道深处，传出暗流涌动的灵力气息。 柳玄精神外放控制鬼槐血剑，悬在了身前。 来吧，要不然有点无聊。 让我试试剑！ 等了一阵，却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 他只好继续向前走去。 蓦地，十分模糊的几个虚影疾闪而过。 柳玄立马鬼影加身飞掠而起，追了上去。 在雾气中追了好一阵，可又是啥东西都没有看到。 ……不对。 他停了下来，警觉的看向前方。 这条街道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不远处的地面上，裂开了一个大洞，灰黑色的砖土碎渣溅洒在其四周。 “天蓬……奴家其实……一直在等你……” 柳玄耳畔突然跳出一声妖冶的低笑。 他登时打了个激灵，鬼气飞腾而起剑斩声音来处。 唰。 血影来回之间，残影鲜红，剑气把身周的雾气都斩碎了。 阴尸剑的威力令自己满意，可下一秒柳玄眉头轻轻一皱。 只见在刚刚剑气斩过之处，只有一团碎成丝丝缕缕的羽衣飞絮。 没有别的东西。 他眼神凝视，缓缓扫过四周。 有一丝感觉很难捕捉到的气息。 天蓬…… 果然是悟能大仙的手笔么？ “奴家一直在等你”指的是什么？ 柳玄心中对这试炼的兴趣变得浓厚起来。 就在这时，头上天空中的深远处，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 “时辰已经过半……” 他心头一跳。 ……这么快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这术法构建的洞天里，时间流逝居然要比外面快许多。 那只好抓紧了。 柳玄微微闭目，灵力凝神，无形的精神触手伸了出来。 他把灵力运到了八成左右。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处渔镇的立体轮廓，看到了其中自己所在的位置，和那一丝游荡在周围的血色气息。 精神成像的效果十分清晰。 拉升了自身法力运转的功率后，追踪那气息一下就变得简单起来。 柳玄本不打算过于认真，他想多感受感受，这上位强者创造出的奇妙空间。 奈何时间限制竟如此之紧。 那就没办法了。 锁定了那丝气息，鬼魅影动，他疾速飞纵过去。 这条街道并非没有尽头，只是这些海雾有迷惑的效果，实际距离并不长。 他这一下便下到了底。 转过阴暗的街角，到了这小镇的中心街区。 不远处有一道歪斜的红色霓虹灯，下面好像是一间酒吧，旁边则是一座阴雾缭绕的佛寺。 浓厚的湿雾弥漫了整个街区，那丝气息停了下来，就隐在雾气里。 它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逃不脱柳玄的追索。 阴尸血剑锋锐向前，柳玄纵入雾气之中。 “我赶时间，别墨迹了。” 他一声轻喝。 血红的阴气凌厉斩出，横扫撕扯，浓重的湿雾瞬间四下散裂。 可柳玄又皱了一下眉。 ……没有斩到实物。 雾气散开之后，他看清街区中央是一个小广场，立着一尊小型的妈祖像。 正要再放出精神触手，他目光一动停下。 昏暗的视野里，有一个生物在向他爬来。 这东西就像是从妈祖像下的阴影里，突然凭空生出来的。 不过，它身上散发的正是那股血腥气息。 柳玄直接纵了上去。 只见，是一只巨大的青黑海螺。 螺壳下面探出细长的人臂。 瞧着它，柳玄鼻尖莫名的就出了点汗。 它发出一种非常怪异的紊乱波动。 与此同时，海潮声突然变得非常的近，仿佛随时要冲涌进小镇的街道。 天空也开始有雨点洒落。 柳玄顶住精神里带给脑子的怪异麻痒。 一剑向那螺壳上劈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虚拟嫦娥 带着尸骸气的血红剑锋斩过。 唰。 半个螺壳被削下来，飞了出去。 柳玄悬起血剑剑尖朝下，便要向壳子里面刺去。 就在此时，削开的螺壳中发出悉悉碎碎的声音，拖着露出来的手臂，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探了出来。 剑尖刺到她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柳玄意识到试炼的目标是“拿到放在尽头的东西”。 ……或许并不是要一路砍到底。 万一是有需要思考一下的选择？ 他想看看这螺中女人怎么说。 剑尖顶在脑门上，她惨白的肌肤触到剑锋上的血气，瞬间破开了一点，流出一丝幽蓝色的液体。 似乎那就是她的血液。 “这位姑娘，我来这里取一样东西。” 柳玄说道。 女人下半身长在螺里面，双手扒在地面上。 她抬起头来，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副姣好面孔，生着一对青蓝如同鬼魅的眼珠。 “来这的人，都要取什么东西，却是未必能如愿以偿。” 她咯咯怪笑起来。 柳玄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白碧相间的羽衣霓裳已经朽烂，但能看出曾经的玲珑华美。 “那请让在下来试试。” 他把血剑收回到身旁。 “好呀，不过你得在捉迷藏里先抓到奴家再说！” 说罢，螺女身周蓬出一团黑气，她霎时间便隐入了其中。 开什么玩笑，老子赶时间！ 柳玄急忙伸手一把抓过去，却是抓了个空。 视野里她又不见了踪影。 日啊啊。 … 呼… ……是考验耐性吗？ 不能急，越急越没用，这里貌似不是能大力出奇迹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入脑外放出精神触手。 立时看见了不远处的空气中，有一团朦胧的扭曲。 黑影就在里面。 他鬼魅身形腾起，飘了过去。 一接近这团扭曲，柳玄脑海里立刻一阵麻颤，并传到了四肢。 眼珠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牙齿打颤哒哒作响。 眼前出现残肢裂体漫天飞舞的血腥幻觉。 还整精神干扰是吗？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直接把精神触手插入了扭曲之中。 一声嗓子尖利的女人嘶叫。 柳玄瞬时找到了她精神的所在，将无形的触手再往螺壳里面捅了捅，并带着各种重口味的意念一阵搅和。 爱玩捉迷藏？那爸爸就好好跟你玩玩儿！ 螺女呻吟又惨叫。 精神幻象几下就被打破了，柳玄脑中的不适感立刻消失，他把手伸进去摸到实体，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螺女还想移形换影闪走，精神力场却是被柳玄的触手死死缠住，动弹不得施展不出来。 “还玩吗？” 精神触手抽动一下。 螺女急忙尖叫， “快停下！奴、奴家带你进去、带你进去！……” 柳玄放开手，她显形滚落出来掉到地上。 螺女抬起脸，口眼歪斜，涕泪口水横流，满是讨饶之色。 虽然她已经跪了，但看到她的青蓝怪眼，脑仁还是会发颤发麻。 柳玄别过眼去，操控血剑捅了捅她的壳子， “带路。” 螺女点点头，双手合十垂首，轻声吟念起来， “广寒宫上，孽缘未断……” 听到这个，柳玄基本明白了。 这洞天里的试炼，是和天蓬元帅的那段荒唐事有关。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细节是不是也一样。 在蓝星的传说中，天蓬醉酒闯入广寒宫调戏仙女嫦娥，触怒玉帝被贬下凡间，投错胎成了野猪模样。 不过在那个传说里，嫦娥并不是一个单指的个体，而是一个群体的泛指。这个群体就是月宫里的仙子，大致可以理解为月宫的宫女。 总之，现在可以大致确定，这里是悟能大仙创造出来的空间。 所以眼前这螺女…… 正想着，随着她的吟念，一团旋转着的黑雾浮现，把他们包裹了起来。 身周立时陷入黑暗，几息之后等雾气散开，柳玄和螺女就已经到了那阴雾缭绕的佛寺里。 寺院中有一棵枯树，一个女子的身影在树下哭泣。 柳玄刚要动步过去，身旁螺女暴起尖嚎， “登徒子，没那么容易！” 她还想反抗。 ……那便如你所愿吧。 螺女张嘴伸出像是漂白过一样、蛇信子般的舌头，卷着血腥气朝柳玄脸上舔来。 他意念转动，阴尸血剑刺下。 嚓。 瞬间插进了她的脖颈。 “嗬嗬……啊……” “姊姊……我没能挡住这放荡无耻之徒……” 柳玄不满地皱起眉眼。 又不是我当年在广寒宫调戏你姊姊，这么针对着我骂干什么。 唰。 他再一动念，剑锋拔出。 螺女头颅落地，青色血液和骨髓喷洒而出，身子斜斜歪倒回螺壳里。 随即，柳玄大步纵到那枯树下的女子身前。 只见她身着不似凡间的华美衣裙，上面细腻的刺绣勾勒出繁复的图案，泛着苍白的光华。 如月亮般的光芒。 似乎是在诉说着一段往事。 她身上衣物崭新如初，不像刚刚的螺女那样朽烂不堪。 这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嫦娥了吧。 ……不过当然，这里的都是术法洞天中的虚拟造物，可能只是注入了创造者的意念和回忆。 柳玄心道。 说白了都是假的，没有灵魂。 他对她轻轻拱手， “仙子，我来跟你取一样东西。” 她抬起姣美脸庞，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天蓬，你来接奴家了？” 美丽的双眼中却是一片浑浊。 柳玄脑中念头闪过，却一时僵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应该要怎么回答，才能取得完成试炼的物品？ 这嫦娥明显也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他正犹豫着，她忽然发癫一样大笑起来。 “奴家等了你这么久……这么久……” “不能这样便宜了你这贪贼，追上我再说！” 说完，她双手对着地面一按。 一个虚空般的黑洞霎时出现，她一歪身子斜斜落了进去。 ……好他妈麻烦啊！ 柳玄心中有些暴躁起来，只好也追了下去。 嫦娥下坠的速度极快，他鬼影飞掠只能勉强跟上。 穿过长长的漆黑，哗啦哗啦几声，两人先后落入水中。 洞底一片幽蓝，海水有齐腰那么深。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嫦娥就又窜了出去，带起一片荡漾的水波。 柳玄又追着她进入了一道长长的石阶。 嫦娥的速度越来越快。 噫……这有点恶心了啊。 他运高灵力也开始加速，才没有被甩开。 很快接近洞穴出口，阶梯石缝间出现缓慢向下流淌的血液。 第五十四章 虚妄情缘 洞外光线映入，洞口处一片朦胧。 嫦娥纵了出去，柳玄紧随其后。 这时天空中又传来那缥缈的声音， “……还余三炷香的时间……” 他心头腾的跳了一下。 三炷香是多久？ 不确定啊…… 淦，不会这次要失败了吧？ 那就还得重来一次。 柳玄咬了下牙。 别开玩笑了，休想让我浪费时间！ 灵力运到最大，鬼气拉出残影，他拉近了一点和嫦娥的距离。 柳玄这时才看清这洞穴外的景象。 暗沉的天空中，阴云挡住了部分月光。 眼前所在是一片开阔的海滩，布满巨大的突起礁石，海风中翻滚着暗黄的迷雾。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一黑一白，从海滩追到了海面上。 全力飞掠带起空气强烈的擦动，再加上猎猎海风，柳玄觉得眼泪都快被吹出来了。 他判断出来，自己肯定是能追上她的。 只是，不确定要用多久。 可又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三炷香指的到底是多长时间。 来不及的可能性不小！ 前方海面上的远处，有一座宫殿位于云层之上，在月光映衬下神秘而宁静，宫墙白玉为基，琉璃瓦为顶，一片仙气盎然。 柳玄瞪大了眼瞳。 ……广寒宫？ 他又是一咬牙。 明白了，这她跑到那里应该就完了！ “……还余两炷香的时间……” 缥缈声音又传了过来。 焦躁！ 呼…… 他赶紧凝住气让自己冷静。 脑中思绪急转。 柳玄马上意识到在这处洞天里，故事是不同的。 嫦娥说一直在等天蓬来接她。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时空中，真的有了一段情缘？ 紧接着，他心里灵机一动。 意念发动。 猪妖变身！ 前面极速又飘逸飞纵着的嫦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粗厚的大叫， “仙子，苦了你等那么多年！俺真的来接你了！不要跑了！” 她瞬时怔然，回过头来。 只见一头雪白的庞大野猪人，正在朝自己飞来。 啊啊…… 她瞳孔骤然一缩，脚下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情。 天蓬……情郎…… 柳玄见她这样，心中一喜。 他判断，她虽然开跑之前就疯疯癫癫的，把自己当作是天蓬元帅，可毕竟人形外貌上的差距，应该是有点过大。 那如果自己化成猪妖之身，形似八戒呢？ 她既然说一直在等待，那便是知道天蓬被贬下凡间成了猪形。 看到同样的猪首人身，或许就可以正中她心头情念。在剩余的两炷香时间里，能不能追上嫦娥是不确定的，如果能让她停下来，那么通过试炼的可能便增大了不少。 可这样也带来了风险。 变成猪妖身后，沉重的身躯就没法让自己飞得那么快了，如果这不能令嫦娥停下，那就铁定追不上了。 幸好看来是赌对了。 柳玄庞大的身子飘到她面前。 嫦娥眼中流下晶莹的泪珠。 “啊……” 无言，轻柔地倒入他怀中，拥在浓厚的白毛里面。 “我也思念你很久很久了……” 柳玄硬着头皮和她说出情话。 “无妨，你能来就是好的。” 嫦娥神色痴迷着，手指拨弄着他身上的野猪毛。 “仙子，我对你痴心一片，你莫要怀疑我，我们终究会是幸福美满的。” “你需要我，我赴汤蹈火，我需要你，你也毫无保留的给我，好吗？” 她抬起蛾眉螓首点了点头，轻声道， “吻我。” “……” 妈的，为了那猪仙脸谱，老子就演戏演到底！ 巨大的猪嘴低下，嫦娥闭上眼睛，红唇亲在了獠牙的旁边。 海潮之上，月光之下，巨大的野猪人，和比他小了好几号的月宫仙子，拥吻在了一起。 “啊……” 嫦娥面生红晕，松开了嘴。 “……还余一炷香的时间……” 柳玄知道这声音她是听不到的。 他强忍着别扭，柔声问道， “心爱的妙人儿，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嫦娥眼中的深情，化为疯癫的狂热， “有的……” 她抬起双手，手指上生出青色的利爪。 噗嗤！ 回手一刺插进了她自己的胸膛里。 呲啦…… 她把鲜红的心脏掏了出来。 捧到柳玄面前。 “这个给你……莫要辜负我们这一场深情……” 他接过了心脏。 刹那间，空间剧震，海天倒转，浓雾狂卷而起，这洞天里的一切在模糊中分崩离析。 柳玄就觉自己被拉入一片白光里，向上升去。 ……… 白光消散。 视线从模糊渐渐变为清晰。 柔和的一豆青灯出现在柳玄眼前。 焚香清幽，他回到了那座庙中。 刚刚一进入那脱离的白光，他就停止了猪妖变身。 估计是因为刚才变身的时间很短，柳玄现在只感到一点点饥饿，副作用还没来得及发作。 变身回来后，身上灵气拂过，聂婉画给他的唐式黑袍直接恢复了原样。 登山背包也一直被保护在鬼气之中，没有受损。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试炼…… 柳玄觉得有点想不通，洞天里面情景的意义。 不过立马转念。 嗐。 管它什么意义，我拿到东西就成。 面前，金钱和尚正对着他微微的笑。 本来在蒲团上的二齿师兄却不见了踪影。 “阿弥陀佛……” 小金先施了一礼，然后把供桌上的猪仙面具递到他手中。 【猪仙脸谱】：3级物品。 【属性】：模仿悟能大仙不可直视的面容，用黄金打造制作的面具。装备之后获得招术【猪仙触手】。猪仙触手以精神发动、由灵力化成实体，变幻之中自有妙处。 上面泛着先前没有的灵光，看来法性已经是激活了。 ……这两个小时总算是没有白干。 柳玄满意地把黄金脸谱收进背包。 他问小金和尚， “金师父，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在里面，他感觉到时间流逝速度是不一样的，想要弄清楚。 “里外所过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洞天的法性，让你觉得里面过得很快。” “哦……” 这样看来，根据刚才的感觉，这个世界的一炷香，差不多就是十分钟。 柳玄缓了缓神。 脑中泛起纷纷思绪。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金师父，这试炼本身有什么……含义吗？” 金钱和尚身体前倾微微颔首， “我只知这是很久以前，我们师承的大仙建造这庙时，因一些情缘往事的困扰，顺便做出的一方空间，后来师兄带来了金面具，才变幻设下试炼。” “至于其中情事，我自是不得而知的，若有什么含义的话，只能请柳施主自行体会感悟了……” 第五十五章 绿洲道观 柳玄点了点头。 “了解了……” 金钱和尚起身道， “柳施主，师父只是临时把庙移到蚰道中来寻我，现在既然我已回来，我们便该走了。” “二齿师兄已经先行离开了，庙也即将移去。” 移去…… 他们能够离开蚰道？ 或是起码能离开这中枢洞天？ “金师父，请问能否……带我一起出去吗？” 小金微笑着摇了摇头， “柳施主，我们不是出去，我们是往蚰道的更深处去。” 喔…… 那没事了。 他师父想来是一位不会轻易露面的大佬。 大佬是要去更厉害的地方的。 “明白了……” 两人走到庙门口，小金和尚道， “不过，我们缘未至此，期待和施主再次相见。” “缘未至此是如何？” 他又笑了笑， “缘和气运一样，不可琢磨，只能去感受、去体悟。等再次相见之时，你我自然便会知晓。” ……佛家果然都是谜语人。 算了，无妨。 柳玄对他拱手道， “也多谢金师父关照了。” 出到庙门外，小金对云雾中手指一挥，一道金光闪过，一只巨大的红顶白鹤飞到了他们身前。 “请。” 和尚伸手示意。 … 包送来包送去啊 可以的。 柳玄翻身轻轻一跃，坐到了大鹤背上。 “再会。” “再会！” 大鹤唳鸣一声，便展翅向下飞入了云雾中。 柳玄回头看去，泛着金光的云端小庙，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一阵俯冲翱翔之后，云雾逐渐变淡，他又看到了下面黄沙漫漫的戈壁。 大鹤落到一块巨型砂岩旁边，柳玄跳下来着地。 轻轻抚摸下它的脑袋，鹤身便幻化成金光消散。 柳玄坐到巨岩下面的隐蔽处。 ……看看这猪仙脸谱的效果。 现在装备栏里格子是满的，猪妖腿、兽蜕、父亲颅骨、鬼槐刃和道火虫卷轴。 柳玄意念解除装备，把父亲颅骨取了下来。 自从戏曲哪吒面具破碎后，颅骨【可以移除任何其它柳氏家族灵物的副作用；如果是没有副作用的柳家灵物，可以随机增加一项有益效果】的属性等于是暂时没用了。 目前也还不知道它的封印是怎么回事，他把头骨放入了背包里。 换上刚得到的黄金面具。 【属性】：模仿悟能大仙不可直视的面容，用黄金打造制作的面具。装备之后获得招术【猪仙触手】。猪仙触手以精神发动、由灵力化成实体，变幻之中自有妙处。 登时，柳玄感觉到脑子里，像是被一条条无形的东西插了进来。 呃呃…… 一阵阵的发胀、酸麻、颤栗和微微的刺痛。 随后，这阵感觉过去，脑海里有过电一样的通透感。 奇异的法门和诀窍，融进了意识里。 好…… 他以新获得的心决精神外放触手，顿时，无形的触手化出了金色的实体，像一条条飞舞在空中的蛇，上面还长满了尖利的野猪獠牙。 柳玄意念驱动这些金色触手，缠住了巨岩的一角。 啪嚓—— 咔咔咔咔…… 这一角被触手整个绞了下来，然后被迅速地揉成了齑粉。 他充满灵力的意念再一动，触手上面的獠牙全都射了出去，弹幕一样全部打穿了巨岩。 随后，那些被打穿的部分，眨眼间崩解成了飞沙。 柳玄兴奋了。 猪仙脸谱的心决中，还有不少触手的用法，“变幻之中自有妙处”，接下来可以好好尝试一番。 灵力意念收束，身周的触手又都化为无形，收回到精神之中。 他同时看了一下装备栏升到4级需要什么。 【装备栏提升4级需要：5颗三等灵融石】。 嗯……需要的灵融石数量增加了2颗，所需的石头等级也升为三等。 自身状态整理明白后，他站起身来。 一个飞纵落到了巨岩的顶上。 向四周眺望，仿佛无边无际的沙海，空气中弥漫着灼燥的热浪。 感应了好一会儿，柳玄大概摸到了集镇的位置。 因为已经离开的过远，集镇上又没有强大存在的灵力波动，定位起来困难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隐约捉到了一股，由不少修行者聚在一起产生的气息。 应该便是在那个方向。 ……先回去看看情况，毕竟那里是信息交汇之地，也可以补充食物。 黑气腾起，他的鬼魅身影从岩顶上飞掠而出。 水遁需要耗费更多的法力，所以他还是选择鬼影步。 柳玄掠行着，血肉筋骨通透舒坦，勃勃有力。 他已经发现，通过不断战斗和术法施展的实践，灵力也会有可观的增长。 相当于“以战养战”。 舒服。 过了半个多小时，莽莽戈壁之上的风化岩石开始变多，地势也有了起伏。 就在这时，本来灰白的“天空”忽地阴暗下来，也并不是出现了阴云，而是一种同样莫名的阴影，仿佛上空被一层无形沉暗的纱遮住了。 很快，前方景色又变。 原本是几块风化岩石点缀下的戈壁，一望无际，苍莽荒凉。 可一阵朦胧的风沙席卷而过后，柳玄感觉忽然像是纵入了一片海市蜃楼。 黄沙戈壁在身后远去，前方两旁山峰黛翠，一条大河从中飞越，泊泊而流，清澈见底，鹅卵石各有形貌。 大河边上，绿草莺飞，花树成林。 抬头往上，还能看见山峰洞穴雾绕。 柳玄极目眺望，就见那河水顺流而上，在前方高原汇成了一个烟波浩渺的平湖。 一片宽广的淡蓝通透，波光淼淼。 ……这是到了绿洲吧？ 这地底洞天到底有多大…… 难道，大能尸身内的法力，能够无限拓展空间？ 想到这眼前的辽阔广袤景象，其实是在一个生物体内的天地，他脑中有种无法形容的魔幻感受。 柳玄沿着大河向上，接近那座湖泊。 蓦然间，缭绕在湖面上的水雾中，传出几道极其强烈的妖气。 他顿时停步，隐入了河边的树林之中。 伏身于鬼影中向那里靠近。 到了不远处，柳玄看到了湖边隐约有建筑的影子。 妖气就来自其中。 再接近一点，看清了那是一座吊诡的道观。 突兀的立在大湖的边缘。 柳玄观察一阵后，一个飞掠过去到了道观的外墙下。 朱红的墙壁略有斑驳，不像之前见过的古建筑那么破败。 墙上细微的裂缝中，蔓藤一样长出了一些黑色的血管。 他放出精神感应，隔着墙摸索里面的动静。 第五十六章 擅若水 柳玄脑海里，灵力感应的精神成像很快就浮现了出来。 道观院内的一些话语声，也被他的感应所聆听到。 一个粗野的男人声音说道， “我从快死的那几个嘴里问出来，那疯女人自号‘独臂剑姬’。” 另一个尖细的，不男不女的嗓音道， “就不能想办法弄死她么？这贱人抢我们仙水，等越来越多人被引过来，我们就更捞不到多少了！” 还有一个沙哑的成熟女声说， “疯女人似乎没有神智，像是走火入魔的妖，不如直接弄几个屠丹炸了她……” 还有另外一些声音，大概一共十几个人左右，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柳玄听得出来，他们语气愤恨又不甘，似乎是对想要对付的某人没有什么办法。 从气息来看，这些人单个的实力都比自己要弱。 蚰道里现在应该有两拨人，一拨是被剧变卷进来后想要逃出去的，就像之前集镇出发的那些人。 另一拨就是留下来想要冒险、想往更深处去的。冒着未知的风险，一切都是为了资源和宝藏。 柳玄听到他们说“仙水”，于是便打算瞧一瞧。 对于他来说，如果暂时出不去这洞天，那么能活下来的同时，自然是要抓住所有能令自己变强的机会。 思量了一下。 ……进去见机行事吧。 他化入鬼魅黑气，贴着墙壁游动，悄无声息的顺着阴影进了道观。 只见，说话的那十几个人坐在主殿之前，那里有一方血池，他们就围着池子席地而坐。 柳玄摸到侧房的后墙，继续聆听。 那声音十分粗野的，是一个蓝袍道人，脖子上挂了一圈骷髅。 他用手里的酒杯，从那池子里舀起来满满一杯鲜血，大口喝下。 道人连呼几声痛快后说， “这擅若水如此之妙，必是仙物啊！” 旁边一个妖艳的女修，嘴角也满是血，贪婪的舔着说道， “喝了它，我感觉五脏六腑像活了一样，脑子里似乎有仙人的声音了……” 哗啦一声，从血池里爬出来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怪。 他喝醉一样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只见他两个眼珠子是歪的，嘴里不断打着嗝， “……擅若水……仙水……爷要更多……” 柳玄看到，从他鼻子里有细小的血管在生长出来。 那妖艳女修笑骂道， “你这畜生，好东西也不能这样硬喝啊，保不齐哪天脑子里灌了太多仙谕，直接给你把头炸了！” 旁边一个独眼老婆婆沉声道， “你们几个，喝着喝着就成这副德行了，这就不担心女疯子了？” 那不男不女声音的人，是一个白脸书生，他也面带阴郁的说道，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麻烦还没解决，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之前发出沙哑成熟女声的是一个美妇人，她穿着一身溅满血水的白风衣，她跟着哼了一声后说， “废物是这样的，发现宝贝就像失了智一般，不顾危险也要先爽了再说。” 那像是醉了的虎头人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干，你们几个杂碎放什么屁！” 他桀桀笑道， “告诉你们吧，刚才灌了一肚子后，现在仙君就在悄悄和我说话！” “……什么狗屁独臂剑姬，让她这次过来，爷这回可是有仙人之力了！哈哈哈哈……” 虎头人开始疯癫大笑，笑着笑着眼睛里流出血来。 然后就见他抓住了自己的肚子。 “成了……仙君爷爷……在摸俺……” 他痴痴的抚摸着腹部的毛。 嘭！ 突然，虎头人摸着的地方就炸开了，开膛破肚。 妖艳女修尖叫一声也大笑起来， “快看！他成了他成了！” 虎头人痴笑着倒下，裂开的肠子里开始有东西爬出来。 柳玄灵力凝于双眼，细细看过去。 只见是一坨蛇一般的蛆虫，它们身上都裹着袖珍道袍，浸满虎头人内脏的血。 白脸书生急忙起身，面色铁青， “傻b！说了要控制自己，要控制自己！仙水不是这么愣灌的！” 蓝衣道人凑了过去，捡起一条裹着道袍的蛆虫嗅了嗅。 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一边咀嚼一边喃喃道， “他成了……他成了……” 顿时，那十几个人中，有的焦急怒骂，有的跟着妖艳女修一起发癫狂笑。 柳玄看着这情形，已经明白了状况。 那几个癫了的没抵挡住诱惑，喝了过量的那什么擅若水。 然后就悲剧了。 好玩，这下更想看看了。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幽幽一叹。 这一叹，仿佛响在了柳玄的心头，他脑海里轻轻一颤。 这声音…… 那群人瞬间怔了一下后，都抬起头来。 道观院子的上方，出现一个肉囊般的阴影。 嗤……啦…… 阴影裂开，飘下来一道曼妙婀娜的身影。 柳玄嘴巴微微张开。 那身影白纱覆体，起伏不定，呈现出惊人的美态，同时散发着一种有强烈侵略性的气息。 这气息仿若可怕的野兽。 柳玄眼瞳开始向内收缩。 他感觉到了一种不好形容的亢奋，有一丝熟悉在里面，但是他不确定。 白衣女人落入了院落中。 她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上涂满凌乱的符咒，全都是用血涂成的。 她没有右臂，左手别在背后持着一把刻着梅花纹的长剑。 白衣女转了一下身，面向着那群求仙者，柳玄就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风姿绰约之中，还透着一股诡谲的雌性刚健。 她向那些人缓步走去。 面具下发出十分模糊的声音，但仍能听出音色悦耳，语气凌厉。 “诸位，真是麻烦你们了，又帮本座找到了一处擅若水。”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腥风吹过，阴冷刺骨。 那些人中，发癫的妖艳女修先打破了沉默，一下跃过血池，然后趴在了地上。 接着一下一下狗一样爬到了白衣女身前。 女修抬起脸来，柳玄看到她眼珠子也已经错位了。 她对着白衣女吐出鲜红的舌头，哈着气痴笑道， “娘娘，带我一起进步啊……” 柳玄就听到白衣女好像是轻轻一笑， “乖孩子，先给我看看你的肉。” 妖艳女修闻言瞬时立起上身，解开扣子脱掉了身上的古装襦裙。 露出的胸膛上，肋骨已经刺出来了一点，那种裹着袖珍道袍的蛆虫，正在从她血肉的裂口中一点点往外爬。 第五十七章 独臂剑姬 柳玄瞧着白衣女的背影。 那身段儿…… 跪在白衣女面前的妖艳女修，把胸前的蛆虫拿起来几只，放在手掌心里，呈给她看。 “娘娘……你看，我也快成了，带……” 女修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噗呲一声。 白衣女的梅花纹长剑，就已经刺进了她的嘴，从喉咙里深深插了下去。 “嗬啊……” 气管食管破裂，口鼻飙血，女修的脸却在扭曲的笑着。 白衣女轻声道， “乖孩子……在梦里进步吧。” 嚓啦。 长剑拔出，女修的头颅飞了出去。 柳玄看着那划过空中的血液喷飞的痕迹，心底涌现一丝兴奋的颤栗。 这就是他们说的疯女人…… 这一剑下去，她浑身充斥着一种原始的暴性。 而且，她看起来比那群人正常多了。 柳玄瞳仁轻抖一下，心中闪过一念。 正常人看疯子是疯子，疯子看正常人也是疯子。最后，到底谁是疯子？还是都是疯子？ 那边，白衣“疯女人”斩首女修后，继续踱步向那些求仙者走去。 那美妇人和独眼老婆婆厉声嘶叫，越过血池冲她扑来。 “疯畜！” “贱货！” 她们手上生出绿色的鬼焰，喷出一片火舌火幕，一息之间就罩住了白衣女的身影。 不过，在她们出手的一刹那，柳玄已经知道了结局。 这两个已经是死人。 他看到了在美妇人和老婆婆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根血色丝线在荡漾。 这独臂白衣女人的剑，已经仿佛在虚实之间，完成了几乎不可见的斩击。 柳玄也是勉强看到了这一击。 他下意识的去感应独臂剑姬的气息波动，开始比较自己和她的实力。 她的剑术如同隐形于空气里的血煞，凶妙异常，不过刚刚这一剑，自己还是有把握过一招。 柳玄脑中的念头飞速转着，那边这一击的效果，在白衣女斩出这一剑几息后才显现出来。 空气里那些白衣剑姬斩出的血线，丝丝缕缕，勾勒交织出一道虚像。 那虚像是一抹血红的狼影。 狼影！ 柳玄一刹那间瞳孔收窄。 ……真的是她？ 就见狼影之下，那些血线穿过了美妇人和老婆婆的身体。 呲啦几声。 数十块被整齐分割的身躯飞到了空中，她们两个的脑袋被从额头处切开，送命前一瞬，她们眼前飞过自己的脑浆。 独臂剑姬跨过地上的尸块，仍旧不紧不慢的走向血池。 那嗓音不男不女的白脸书生，一个弹纵飞到了半空中，他袍袖一挥冲白衣剑姬射出几道袖箭，然后转身就要往道观外逃去。 那几支袖箭眨眼间射到了白衣女面前。 它们爆出墨绿色的浓烟，瞬时幻化成几只拳头那么大的蜘蛛，同时放射出一大坨黑色丝线，缠向她的咽喉、心口和下体。 此时白衣女已经写意地挽出了一个剑花。 绿烟、蜘蛛和黑色丝线，被道道狼爪一样的血影，在一刹那间绞得灰飞烟灭。 随后，她对着已经纵出去相当一段距离的书生背影，隔空点出一指。 几道血气急速飞去，化作一个半是骸骨半是血肉的狼头。 吭——哧—— 狼牙狠狠咬下，扎穿了书生的腰肢。 “呃啊！” 惨叫声中，那狼头一甩，把他的身子从腰部扯成了两半。 随后，狼头把书生上半身叼回到白衣剑姬面前，才飞解成颗粒。 相当于是被腰斩了的书生，口中喷着血，恶狠狠瞪着她， “这处擅若水让给你便是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白衣女低下头，面具上阴森可怖的血红符咒，正对书生的眼睛。 “因为你喝了，我能感觉得出来。” “只要喝了，就得给我吐出来，因为我太需要这东西了，抱歉。” 她一脚下去踩爆了书生的头颅。 就在这一瞬间，柳玄背包突然开始震颤。 一股狂烈的气息涌出。 他正紧盯着那剑姬，被这猛的一下子稍微吓了一跳。 打开背包一看。 那条木化的白宝儿手臂，又变回了血肉，正在不停的抽搐着，不断溢出紊乱的波动。 果然……是你么。 柳玄回过头来。 与此同时，那边独臂剑姬也转过了身来，看向侧房这边。 她感觉到了手臂的气息波动，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却不知道面具下是什么神情。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柳玄一下子心中出现这种感觉。 自己踏上求仙之道的旅程后，到目前为止，才过去了五、六天的时间。 但因为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他的感觉比实际要漫长。 总之，一切算是由白宝儿，这父亲的神秘徒弟开头的。 柳玄一点寻找她的头绪都没有，却就在这里遇到了。 从上次灵化手机的通话来看，她似乎也一直在找自己。 ……妈的，不少事要问你呢。 按理说，现在自己也上道儿了，应该称呼她……师姐？ 他从墙后走了出来，出现在白衣剑姬的视线中。 可是她没有什么反应。 诶？ 柳玄朝她走过去，想抬起手来挥一下。 刚抬到一半，白衣女却转过了身去，朝血池那边一个飞掠。 哦……是那边的麻烦还没处理完吗？ 我去帮她一下。 柳玄也纵起跟了过去。 只见那些剩下的人中，还有两个清醒的。他们是脸上布满纹身的一男一女，正在向外急速逃去。 应该是因为看到了书生的下场，这两个根本就没考虑动手延阻一下白衣女。 “只要喝了，就得给我吐出来……” 柳玄听到了刚才她的话。 这两人的结果似乎也已注定。 血线飞出，缠绕、割绞、切断。 两个头颅飞到白衣剑姬的脚下。 血池另一边剩下没动的人，都痴痴的看着她，目中露出陶醉的神色。 “天上仙姬也不过如此吧……不、这就是下凡来的天女……” “一定是因为我们喝了够多的仙水，仙姬才下凡的！” “是的是的！” “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癫笑着起身，摇摇晃晃朝她走来。 那戴着骷髅颈圈的蓝衣道人，领头走在最前面。 到了白衣女身前，他扑通一声跪下。 双手颤抖着举了起来， “仙姬，你看我做你的……” 粗野的声音被硬生生停了下来。 血光已经闪过。 嚓。 鼻梁正中为线，上面是光滑的切面。 道人上半个脑袋上眼睛还在动，高高飞了起来，剩下半截脑袋的躯体抽颤着倒下。 第五十八章 心瘤 柳玄已经到了独臂剑姬身后的不远处。 看着蓝衣道人的尸身倒了下去，他出声唤了她一下。 “宝儿？” 仍旧没有反应，她都没转身看他。 柳玄再唤一声， “白宝儿？” 仍旧没有。 他这下就有点纳闷了，同时警惕起来，朝后退了几步。 又瞧了一眼背包里的手臂。 还在抽搐着，但比刚才轻微了许多。 再转过脸来看向白衣女。 ……难道，像刚才那几个人说的，她真的疯了？ 另外…… 她现在的气息好强！ 柳玄觉得如果要对付她的话，自己现在可能只有一半的胜算。 他迅速回忆起几天前的白宝儿，还完全没有这样的灵力水平。 难道……不是她？ 毕竟自己也还没看到面具下的脸。 但是这身段这气质……真的是一模一样。 白衣女缺失的也正是左臂。 再者，方才背包里手臂开始颤动时，她一下就感应到，转过了身来。 她不可能不是白宝儿吧…… 她对自己的招呼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敌意。 柳玄戒备地观察着，白衣女已经走到了最后那几个人面前。 他们目睹蓝衣道人在面前被切下半个脑袋，一点恐惧也没有，依旧痴傻的笑着。 这时独臂剑姬又出了声， “好了好了，你们都去梦里吧……” 她把梅花纹长剑一下抛到了半空里。 顿时，一阵血红的腥风骤起。 整个道观被笼罩在一片阴森的黑气中。 柳玄眼前生出一片令人心惊神颤的幻景。 就见在这黑气之中，仿佛有无数幽暗中的畸形厉鬼，在血海中互相撕咬。 一头巨大无面的鲲，在幻景里燃烧着的黑色天空中飞过。 带起一片鬼魅乱舞，恶灵哭嚎。 随后这些幻景在黑气中全部消失，梅花剑周围同时出现一道血色漩涡，散发出强烈的灵力场。 柳玄隐约感觉有一股特别的寒意，好似缠绕在了他心间。 血红漩涡下，剩下那些活人被无形的怪力迅速吸成了干尸，他们的血肉精华被抽离出来，一丝丝卷入漩涡之中。 其它那些或破碎、或完整的尸体，也全都被吸了过来，没入那漩涡里。 ……这是某种仪式？ 柳玄盯着血色漩涡，注意力一时也被吸引住了。 独臂剑姬走到了漩涡下面。 她高举单臂，手上大指压住无名指，食指中指伸直，捏出法诀。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这下挨得近，柳玄听清了她念诀的声音。 虽然混着点怪异的鼻音，但还是能听出清脆中又有点磁性的音色。 ……肯定是白宝儿！ 随着白衣女的法诀，漩涡开始一点点转化成血肉。 血管、筋膜和肌肉生长出来，很快形成一个巨大心形肉瘤。 笼罩在道观上空的黑气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赤红符篆。 嗤啦—— 肉瘤下端开了一个大口子，洒落下来一滩透明的黏液。 这时，独臂剑姬转过身来，终于对柳玄开口了。 “少爷……” 干涩古怪的轻颤音调，仿佛她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呼…… 柳玄心中的悬念消掉。 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太妙，不过总归确定是白宝儿了。 他忙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你在干什么？” 白宝儿艰涩地哑声道， “……没时间说了。” “少爷，记住，等下我出来后，如果面具一点也没开裂的话，你就赶紧跑！” “懂了…..但是为什么？” 白宝儿没有再言语，身形向上轻轻一纵。 从那大口子进入肉瘤之中。 哧哧哧…… 绽开的血肉迅速合上，她被关在了肉瘤里。 柳玄也不知道情况，只能是按她的话在原地等待。 头顶上，道观上空浓重黑气的盘旋速度加剧。 肉瘤像心脏一样，开始一下一下勃动起来。 咚…… 柳玄看到幻象再次出现，肉瘤旁边泛起漆黑的虚空。 咚…… 虚空里飘浮起一个肉体曲线姣美的女人身躯。 咚…… 那身躯清晰起来，柳玄凝目瞧去。 咚…… 只见破碎的内脏，凝固的鲜血，无神的眼珠，干瘪的肢体，残缺的脑子。 咚…… 肉瘤开始滴淌下蠕动着的血液。 柳玄数着，心跳一样的声音过去七七四十九下后，瘤体开始剧烈颤动。 噼啪—— 噼啪—— 肉瘤表面上开始开裂，泛着黑色的暗红血液激流而出，筋膜和肌肉组织迅速的一点点爆开。 旁边的虚空幻象消失了，留下一抹那女人身躯的残影。 柳玄耳畔响起恶毒、不可名状的低语。 精神躁乱起来，他急忙灵力入脑压住。 他盯着逐渐爆裂崩解的肉瘤，心里有一丝焦虑。 “……等下我出来后，如果面具一点也没开裂的话，你就赶紧跑……”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一点都没有开裂，我不能给你劈开吗？ 柳玄忽然又兴奋起来。 既然通过不断战斗和术法的实践，灵力道行能够增长，相当于以战养战的话…… 等下必须干一下的话，白宝儿又是强大的对手…… 那么收获应该会比较可观。 她明显是陷入了某种凶险的困境，要是真的没救了…… 那便由自己来尽力干死她吧。 说不定还能获得什么好用的装备物品。 ……她死了就死了，关于柳家求仙的秘密，我一个人也能慢慢搞清楚。 心念一定，他直接外放出了精神灵力，立即实化成金色的猪仙触手。 鬼影金刀和阴尸血剑也在身边严阵以待。 ……来吧，宝儿。 嘭！ 一声巨大的爆响过后，肉瘤底部彻底崩漏开来。 污血、肉渣瀑布一样喷灌下来，柳玄向后一飘躲开。 他随即嗅到了野兽一般的腥骚味。 流了好一阵后，肉瘤的残体快速干瘪下去，枯槁碎裂成一片碎渣。 地面上黏液混着血水，赤裸的、勾人犯罪的胴体缓缓站了起来。 独臂。 柳玄睁大了眼，向前迈出一步摆开架势。 白宝儿玲珑的头颅转了过来，抬起单手拨开湿漉漉的头发。 ……哟。 柳玄讶异了一下。 面具……彻底消失了。 她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面上的神情十分呆滞，但透着一股平静的淡淡喜悦。 脸庞上，仍旧是大大的狐狸眼型眉目。 仍旧是如仙人之手雕琢出来的，硬挺又美艳的面容曲线轮廓。 眼瞳里泛着幽深的光。 这……没有面具了，意思是好起来了吧？ 柳玄正犹豫着，白宝儿单膝跪倒在了他面前。 第五十九章 上古血脉 柳玄把金刀、触手还有血剑都收了起来。 瞧着面前的白宝儿。 她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洗涤”，身上的疯癫气都消失了。 她抬起脸来眼中含笑。 “少爷你……” “你这是……” 两人同时开口。 柳玄摆了下手， “你先说。” 她的肌肤和某些部位，令他有些心猿意马，他把目光落到别处。 等等…… 看看又怎么了？ 于是又把眼睛转回来一组狂瞄。 不得不说身材真是顶，养眼！ 白宝儿似乎无视他大胆的目光，惊奇地问道， “少爷，好几天不见，还好你没事……你这一身修为是……？” 一系列念头在柳玄脑海中掠过。 他把和她分开后发生的事、自己的经历，大概的给她说了下。 主要强调，自己是遇到了高中好友李道烈，由他引领着上了道。然后机缘巧合喝下哮天血，因而获得了现在这样的修为。 “少爷你不愧为柳家之后，强人强运……这样我们以后很多事就都好办了。” 白宝儿喜上眉梢。 “好了，说说你吧……” 柳玄把疑问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 “唔……” 她在想该从哪说起，正思量着，不经意低眼瞧见自己身体，才意识到了他目光里的小问题。 脸红着捂住。 柳玄咳嗽一声，指了指道观的正殿， “我们进那里说吧。” “嗯……” 两人身形灵动，飘飞过去进入了殿内。 殿中的香炉和供桌等器具凌乱的翻倒在地，供着的几个神仙像，面目都被挖掉了。 柳玄扯下一块红幔，盖在了她身上。 两人坐到柱子下，白宝儿开始娓娓道来， “和少爷分开后，我一路追着仇敌来到蚰道中。不料血疫症状犯了，我癫狂之中没法再继续追他，并在失去理智后开始在这洞天里游荡。” “你的仇敌，是条电鳗精吗？” 柳玄问她。 “你怎么知道？” 白宝儿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把和那电鳗人在洞窟里交手的经过说了。 她一阵讶异后，略有些遗憾的说， “可惜叫他跑了。” “没事，下次再碰到他定教他有来无回。” 上次……还被那厮打断了一条獠牙呢。 虽然在那虚拟嫦娥的洞天试炼里变身后，已经长了回来。 柳玄目中有凶光一闪而过。 白宝儿点点头后继续道， “那时我还有一点理智，和你通过话后本是要用锚点术法把你拉过来。谁知大能们苏醒带来的剧变，已经影响到了两界之间通道的稳定性，导致我术法出了差错，丢失了你的位置。” 她微笑了一下， “不过还好的是，少爷你也落到了蚰道里。” 白宝儿接着神色认真起来，说， “我进了中枢洞天后神志便越来越混乱，不过也恰好是因为这次犯病，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她举起自己的单臂，上面有一抹扭曲的血痕。 “这次血疫发作，唤醒了我血液中的某种记忆……” 白宝儿张开嘴巴，牙齿瞬时变幻了一下，化作锋利的狼牙，一瞬后又变了回去。 “少爷……我其实是人和狼妖的混血！我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她眼中出现了些混乱茫然的情绪。 接着她给柳玄讲述了她拜他父亲为师的经过。 白家也是一直有求仙修行传承的家族，并且和柳玄的家族世代交好。 多年前，白宝儿的父母也是死在了里世界，当时她只有十岁，柳玄父亲柳原野便把她收为徒弟，算是承担了抚养的责任，并一直指导她的修行。 再之后，就都是她先前已经告诉过柳玄的事情。 “你是怎么发现你有狼妖血脉的？” 他沉吟后问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每次发癫变身，是和其他感染血疫的修行者一样，是被疫病的邪力转化成兽形。” “可这次变回人形后，我就有了这道血痕，通过它我可以施展强大的血狼术法。” 说着，她又开口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胳膊上的那道血痕。 几道模糊的、细小的狼头血影一闪而过。 “这便是这种血脉的证明，以前学习修行的知识时我了解到过这个信息，所以这回发病后它一出现，我立马便明白了过来。” 她出神的看着自己手臂， “只有上古大妖的后裔，才会天生具有这种力量，过去那么多年，它都被封印在我血液中……” 柳玄听得离奇，又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现在灵力比之前强了那么多。 他又想了想后说， “我在想，甚至有可能是你父母，出于某种目的给你封印的吧？” 白宝儿也歪着头思量了一下， “嗯……很有可能。” 柳玄默然片刻后不禁笑道， “那现在你和我身上都有秘密了。” 想来，柳家和白家之间，还有丝丝缕缕的、更深的联系。 “为什么一开始在寓所里时，你没跟我说咱们两家间的关系？” “那时我刚从血疫发作后的疯癫中缓过来，情况又有点混乱，头绪纷杂就没来得及说……” 柳玄轻轻颔首道， “那么，我父亲遗言里提到的你叔父，也是柳白两家求仙之事中的一员吧？” “当然。但是我并不知道师父活的时候，他们一起做了什么，我和我叔叔联系并不多。” 柳玄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父亲的遗言。 ……“宝儿是我唯一一个弟子，她是十分可靠的人。你们首先要做的，是去里世界的江安大学，在生物学院教学楼找到白彦教授的公文包。白彦是宝儿的叔父，她知道他的信息。” 柳玄思索了一阵，说， “……看来，你我的秘密都与此密切相关。这柳家的事情，也是白家的事情。” 而且，她十岁之后，就一直是被自己父亲柳原野抚养的了。 两人四目相对。 白宝儿重重点了点头， “去江安大学找到我叔叔，不光关乎你我……是我们两个家族求仙的秘密。” 柳玄表示同意， “等我们从蚰道出去了，这是头等大事。” 白宝儿低头轻轻咬着嘴唇，思索起来。 柳玄看着她的脸，忽然心念一动。 “既然我爸是你师父，我又比你晚入求仙之道，那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师姐？” 第六十章 师姐师弟 白宝儿怔了一下，笑道， “我倒是没想过这个。” 柳玄挥了挥手， “以后就师姐师弟称呼吧，少爷听着别扭，我爸抚养你、收你为徒又不是把你当下人。而且，我们两家不是世交嘛？” 她眼神里有微光流过。 “好吧……师、师弟。” 柳玄指了指外面的血池， “这擅若水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一通乱杀，又是？” 白宝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次血疫发作后，上古狼妖血脉觉醒，它们在我体内立刻起了冲突，引起了精神的混乱。” “虽然比兽化那种完全的癫狂要好，也能保持人形，可是脑子里还是如疯了一样。” 她轻触手臂上的血痕。 “不过靠着血脉之力，我勉强能维持一些理智，做出刚才的那个面具施了符咒，用来压制血疫的癫毒。” “我以前从师父那里得知，蚰道之中有种擅若水，可以彻底治愈血疫，所以我进了中枢洞天后就一直在疯狂寻找这东西。” 白宝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虽然癫毒被压制住了，但血疫本体因为血脉之力的觉醒起了排异反应，一点点折磨我的意志，让我变得极其暴躁嗜杀，就像刚才那样。” 柳玄听了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为了彻底解决血疫的麻烦，你坚持靠着那点理智，这几天一直在这洞天里到处杀人，收集擅若水？” 白宝儿轻叹一声， “……是的。身心一直是挺折磨的，却没成想，由于为了抢擅若水我杀了不少人和妖，这些天竟得了个独臂剑姬的名号。” 柳玄笑着说， “挺好的，我打跑电鳗人后也得了个白彘大侠的名号。” 白宝儿噗嗤乐了一下，继续道， “方才在院子里，虽是收集到了足够的擅若水，可因为它的力量混乱不稳定，甚至还可能产生未知的作用，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有风险的。” “擅若水形成的法囊，也就是刚才那个瘤子，能够洗清各种疫毒的同时，也有可能让人疯得更厉害。如果面具一点也没开裂的话，说明它起的就是负面作用，所以我才说要是那种情况你就赶紧跑。” 她笑靥轻盈， “不过幸好起的是正面作用，我身上血疫被清除得十分彻底，或许……是师弟你带来的好运吧。” ……好运吗？ 确实，好运有时候比什么都强。 柳玄现在基本弄清楚了先前主要的疑惑。 他又思索了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 对了…… “师姐，一些求仙者为什么会感染血疫？” 白宝儿摇了摇头， “以前我也问过师父，但是他也不清楚。从很古老的时代开始，血疫似乎就一直是随机、无形的感染一部分人。” “哦……” 还有最后一点疑问。 他刚刚已经给她讲了自己干掉琵琶精和槐树精的事。 “一开始你犯病时带我第一次进入里世界的时候，琵琶精真的是偶然经过，和我们相遇的吗？” 柳玄看着白宝儿的眼睛。 这一问后她眼神没有出现丝毫飘忽不定，眼睛里亮亮堂堂的坦诚。 沉吟一阵，白宝儿说道， “其实后来回想，我也觉得有点蹊跷，不过那时我懵懵癫癫的也没记住什么细节，后来面对各种麻烦也没空细想。” “不过，现在我觉得，应该是和我体内的上古狼妖血脉有关。妖怪会对像我这样的半妖极其敏感，我判断，那琵琶精确实不是偶然经过，当时她可能只是在那处地点附近，被我血脉的气息吸引了过去。” 喔…… 这样就说得通了。 都弄明白后，柳玄从登山背包里取出了白宝儿的右臂。 他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术法？” 白宝儿拿过来胳膊，怼在了自己右肩上。 “类似金蝉脱壳的逃命术。当时被那电贼突然袭击，我一下子狂怒上头追了出去，但还是下意识的施放了这个术法，把一条手臂留给了你以防不测。” “只要我没被杀死，无论脱离下来的手臂离得有多远，我都可以将魂魄转移过去附到那手臂上，重新长出身体完成逃生。” 噢？ 这样的话此术相当顶啊。 就见她右臂和右肩怼在一起的地方，血肉组织和肌肤开始迅速生长，转眼间便接合长好，没有任何痕迹。 “师姐，你也教教我这个？” 白宝儿苦笑道， “抱歉，这叫作阴分体术，只有雌性之体才能修炼。” 靠…… 公的就不能逃走只能挨宰是吧。 气抖冷。 白宝儿接着给他讲了她和那电鳗人之间的仇怨。 原来是多年前，刚开始修行不久还相当稚嫩的她，在江河边修炼时遇到了还不能化为人形的电鳗。 女孩和鱼妖之间爆发了冲突。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又相遇交手过很多次，但始终谁也没弄死谁。 直到今天。 “明白了，下次遇到，我们要把他活剥了烤来吃。” “嗯！” 白宝儿狠狠的点了一下脑袋。 两人又说了一些各自经历中的次要事情后，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柳玄把背包里的坤镜取了出来递给她。 自己已经基本看会怎么使了，不过白宝儿告诉他，她特别精通使用这玩意儿。 那自然是让高手来。 白宝儿纤纤手指点在镜图上，注入一线灵力，一边定位一边瞧向柳玄包里的画卷。 “你收服的这画妖，有点意思，她应该是受了那金刚气息的激触，突然顿悟开始灵化蜕变。” “画妖一类遇到强大佛气，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哦……原来如此。” 自从在那湖中鱼宫遇见神秘的四壁金刚后，聂婉就一直在画面里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玄只是能感到画卷中的灵力在不断缓缓增长。 他把画卷拿出来展开。 就见原本仅仅是面色血红的仕女像，现在整个被蒙在一片血色里，面容和身形模糊不清。 那血色在画面上隐隐颤动，画中空白处的梵文变成了漆黑颜色。 “快了。” 白宝儿看了一眼后说。 柳玄把画轴卷起来放回登山背包。 白宝儿嘻嘻一笑， “等她灵化蜕变完成醒过来，我帮师弟你好好调教调教这小妖怪。” 第六十一章 怪异的感觉 调教？ 是我想的那种调教吗？ 柳玄眼前出现了一些狠活儿的画面。 好下作好让人兴奋。 他脑子里奇怪的念头还在转着，白宝儿手中的坤镜忽然抖了起来。 镜图上面，灵力勾勒出的线条和亮点，在紊乱的急剧变化。 “这是什么情况？” 柳玄问道。 白宝儿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咦？……” 她的瞳孔在一阵惊异中猛缩。 “奇怪！……我放出去定位制图的灵气，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并且在召唤我过去……” “什么意思？” 白宝儿放下坤镜，思虑片刻后说， “这东西能从灵气中感知出我是谁，这是奇怪的地方。一般来说，起码得是认识我的人才行。” 柳玄眼神瞬时转动， “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她摇了摇头， “以我操作坤镜的水平，灵气是已经能够感知情绪的。如果对方有恶意，我能感觉的到。” “哦。” “这活物发出的感应有点急迫的，我们过去看看。” 白宝儿裹紧身上的红幔，站起身来。 柳玄和她出到院子里来。 道观上空的黑气，已经全部消失了，露出地底天空的沉暗天色。 似乎是到了洞天的夜晚时间。 他看向血池里，所有血液都凝固成了暗褐色的块状。 其中的精华，都被她吸取了吧。 “擅若水又是什么来头？” 柳玄问白宝儿。 “是蚰道特产的一种物质，来源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仙人的体液，还有说是上古灵兽的脑髓，以及圣贤的眼泪……等等。” “它能治愈许多种诡怪疫病，如果不是有一定可能带来负面效果的话，它算得上是宝贝东西。” 说完，她一手持坤镜，另一只手向前平伸，食指和中指交缠在一起。 一道细细的紫线在空气中出现，轻轻绕在了她这两根手指上面。 “方位确定了，我们走。” 白宝儿化作一道狼形血影，向道观外飞纵而去。 柳玄运起鬼影金蝉翼，飞起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绿洲逐渐在他们身后消失，眼前又出现黄沙漫漫的地平线。 行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柳玄注意到了前方远处的黑气。 沙漠风尘笼罩下的一片模糊里，有一坨巨大的影子，浓墨一样的烟气在围着它缭绕。 他和白宝儿降了下去，从风沙中不易被察觉的位置朝黑影靠近。 柳玄凝目望去。 那似乎也是什么建筑？ 可是它的轮廓看起来十分畸怪，扭曲。 走了一段，他们两人前面出现一队人影。 全都是红衣和尚的打扮。 “你进我的鬼气里来吧，这样更隐蔽一点。” 柳玄低声对白宝儿说。 她点点头，从血色狼影化回人形，提着梅花纹长剑融入他身周黑气里。 白宝儿刚才告诉了柳玄，只有妖怪能融进他灵力产生的鬼影中隐蔽，其他人类则不行。但她有一半妖的血脉，所以也可以做到。 柳玄远远飘在那队僧人后面，朦胧的黄沙中，几乎看不到他这团淡淡的黑影。 他外放出精神触手，去感应他们的声音。 很快，一些话语传入了自己耳中。 “师兄，今日早些时候，这巨物突然从地下突起而出，不知是何物。” “嘿……两界混乱、剧变丛生，说不定是这尸身天地内，他闻太师的一点血肉冒出来了。” 说出这话的声音，在难以自已地兴奋颤抖着。 “当真？！” “或许，我是说或许……” “师兄，假如真是闻太师的血肉，我们……” “是啊，我、我们要是能拿到一点的话……哪怕一点……” 其他僧人的声音也激动起来。 “别急，我们也过去探清楚再说。” 说着，这些红衣僧人脚下加快，向那边急纵过去。 柳玄问贴着自己的白宝儿， “那和尚的说法有没有谱？” “不可能，如果真是闻仲的血肉，不会被我们这样察觉到的。不过，这确实是某种强大的东西。” 很快，他们到了巨物近前。 柳玄看清后心里莫名一颤。 怪异又飘忽、陌生又熟悉的一丝感应，突然在他血液中涌动起来。 他赶忙在脑中发动灵力，压制精神中随之出现的紊乱躁动。 与此同时，白宝儿轻轻呼了一声， “看呐……” 只见在满天飞沙之下，眼前这片大地开裂，几道巨大的黑色肋骨从中伸出，盘起来像是一座宫殿的顶部。 下方是隆起的沙丘，半露出一颗巨人颅骨，眼眶中冒出黑紫色雾气，颅骨下面有一个进入沙丘内部的洞口。 那队和尚毫不犹豫的窜了进去。 柳玄和白宝儿做好戒备，也飘入其中。 外面覆盖满了厚厚的沙子，里面却是坚实的岩石。 远远跟随和尚们的气息，一点点向下，他们脚底开始出现长长的阶梯，上面弥漫着薄薄一层淡淡的紫雾。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怪异感觉，在柳玄脑海里越来越强烈。 仿佛空气里无形的什么东西，在急着和自己接触。 为什么……这气息里还透着一丝温和？ 在里世界柳玄很少遇到过这种感觉。 可以说几乎没有…… 阶梯很快变得陡峭起来，底部已经接近，他看到了在那里围站着的红衣僧人们。 他在阴影中贴着石壁，白宝儿从鬼影里出来靠在他身边。 她手中的梅花纹长剑，剑尖在隐隐颤动。 “你觉得这里是什么？” 柳玄悄声问道。 “……我感觉像是某种力量，硬生生于沙漠里塑造出来的地下结构，召我过来的那丝气息，就在这深处。” “这些和尚被好像是宝藏的波动所吸引，但其实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白宝儿眼睛闪着幽光，在黑暗中看着他们。 只见在阶梯底部，是一道像是青铜铸成的大门，上面刻着一道一道好似大脑沟回的纹路。 那些僧人这时全都蹲坐下来，双手合十围成一圈，闭目开始吟念含混不清的低语。 “地法开山，地藏入灵……” 随着他们的声音，青铜大门上开始冒出一丝丝血气。 和尚们还没反应过来，血气缭绕中一团黑雾就在刹那间出现。 一头有四支手臂的巨型猿猴从雾中爬出。 它戴着铁面具，上面画着一张笑脸，它四只手里各拿着一把长刀。 嚓啦、嚓啦—— 紫色刀影滚出，离得最近的两个僧人刚站起来，头颅就飙着血飞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 其他和尚纵跃而起连连暴喝，一齐挥出血光闪闪的戒刀，朝猿猴斩去。 刀切到猿猴怪物身上，僧人们发出血色梵文，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赤红锁链，试图把它束缚住。 领头的僧人眼球布满血丝，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嘴角流着涎液，大叫道， “师弟们，宰了这畜生，我已经感觉到了，宝藏就在门后！” 他疯狂的一刀刀猛砍猿猴的躯体，手上力道却是越来越弱，很快软软垂了下去。 接着，他的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掉到地上。 身躯在迅速枯萎下去。 僧人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嘴里还喃喃着， “贫僧的宝藏……的、的宝藏……” 柳玄盯着猿猴怪物的动作。 这些和尚已经都是死人了。 倒不是说他们修为太差，而是精神已经错乱，成了只能挨宰的废物。 ……小爷我就是随时绷着这根弦，提防诡力侵入脑海。 咔啪—— 咔啪—— 就见那猿猴像是伸了个懒腰一般，轻轻松松把身上的血红锁链全部挣断。 “呃、呃……宝……” 那个领头僧人在它腿边，身上只剩一层干皮，口中发出最后的几丝气息。 扑啪。 猿猴怪物面具上的笑脸冲着他，一脚踩了下去，和尚头骨碎裂一地。 剩下的僧人们不但没有逃，反而都放下手中戒刀，嘻嘻笑着靠过去，围着猿猴嘀咕起来。 “这位施主，你这一身毛可真俊呐。” “你这猴儿，要不要聆听佛陀的教诲？” “快快，带本座去看看宝贝……” 还有两个和尚趴倒了地上，直接吃起他们师兄破碎的头骨。 咔嘣……咔嘣…… 笑面猿猴脑袋对着他们转了一圈，好像是在打量什么。 “吼……” 它发出低沉的叫声。 柳玄感觉它的声音里，有一股子恼怒的意思。 他在白宝儿耳畔低声道， “我感觉我们对付这猿猴，还是有把握的。” 白宝儿盯着那边，目光里有异样的神情， “……嗯。” 就只是个“嗯”？ 柳玄有点奇怪她的反应。 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宝儿察觉到了他探询的目光，侧过脸来轻声说道， “招引我过来的，可能就是它。” 说着她举起了左手。 缠在食指上的那一丝紫线，就若隐若现的连向猿猴怪物的身体。 “……哦！” 柳玄眼珠轻微扩大。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方才感到的那一丝温和。 有些古怪迷离。 这时，猿猴怪物把四柄长刀都收进背上绑着的鞘里。 然后它双腿挺立，四条长长的手臂伸展开来。 悉悉碎碎令人心里发毛的声音，从它脚下传出。 柳玄细看过去，只见一片紫黑色的细小蚰蜓，从地面的岩石缝隙间迅速爬出。 吱吱—— 嗤嗤…… 这群虫子像铺开的毯子一样，爬过去覆盖了那些和尚的躯体。 他们在虫子下露出的嘴还在痴笑着。 随即，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僧人们的肉身就被啃噬成了一副副骨架，只残剩一些血滴在那森森白骨上。 接着，笑面猿猴怪转过身，径直向柳玄和白宝儿所在的阴影处走来。 靠。 它压根就知道我们在这里，这是隐蔽隐了个寂寞。 他瞟了一眼白宝儿手指上的紫线。 想来是因为那个。 既然是猿猴主动招引我们过来…… 柳玄从阴影里走出，鬼刀和血剑悬在身体两侧。 他严阵以待，看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宝儿站到柳玄身旁，凝视着猿猴。 它走到离他们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柳玄注意到白宝儿手指上的紫线，在此刻突然断掉了，眨眼消失不见。 他们就这么沉默的互相面对着，那边那群蚰蜓已经全钻回了石缝里，一条也没有留在外面。 “……” “……” 仍旧沉默着，四臂猿猴立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柳玄也确实没有感到敌意。 气氛逐渐有点尴尬。 ……这是在干啥！ 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位……居士，可是你通过灵气招我们过来？” 猿猴依然沉默，头上的笑脸面具显得有点奇特的滑稽。 ……这厮听不懂人话？ 柳玄犹豫着要不要再问，猿猴动了。 它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俩招了招手，然后便回身向那青铜大门走去。 柳玄精神外放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和猿猴保持一定距离，跟了过去。 白宝儿也把血狼气化出在身后。 猿猴走到大门前，四只手掌全都按了上去。 突突突…… 青铜门扇向内洞开。 然后，它转过魁梧庞大的身子来。 对柳玄和白宝儿，笨拙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微微弯着腰身鞠了一躬。 接着便向门内走去。 他们两个缓缓跟着。 下面又是一道阶梯，不过比入口的长了不少，通往模糊的深处。 空气里，飘浮着星星点点的紫色细小符篆。 两人一猿就这么向下走着。 白宝儿侧过一点脸来，忽然问柳玄， “师弟，你有没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就是……怎么说呢，好像某个很远、又很近的存在……” 他反问她， “这感觉是不是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这里有某个人，能让你不安，又令你心宁？”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太奇怪了，所以我都找不到词儿来形容。” 柳玄点了点头， “嗯，我一进来这沙丘就感到了。” 白宝儿眉头微皱。 “会是什么呢……” 向下走了有差不多二十分钟，他们又到了另一道门前。 这是一道石门，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道家符语，和更加密集的大脑沟回纹路。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 白宝儿看着石门喃喃道。 沉默的四臂猿猴，挨近到大门的跟前。 它这回没有把手按上去，而是盘腿坐了下来。 面具下，传出几声呼噜呼噜的怪音。 然后猿猴从背上抽出一把长刀。 嚓。 它把自己的头颅整个割了下来。 靠…… 柳玄和白宝儿睁大了眼睛。 猿猴提着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无头的身体举起那只手臂，把头颅下端脖颈的割口怼到了石门上。 一阵涂抹。 鲜艳的血液，瞬时染红了那些符语和脑沟脑回的雕纹。 嗤—— 血液被吸入石门，门缝中冒出一股紫烟，沉重的门扇缓缓打开。 石门还没完全打开，一道急不可耐的苍老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们两个娃啊！” 第六十三章 前辈 随着这苍老的话语声，一股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玄眼瞳一震。 ……我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脑子里思维迅速一转。 啊…… ……是他？ 同时，身后登山背包里有东西强烈抖动起来。 他赶忙回手摸着感觉了一下。 是父亲的头颅在颤动。 柳玄在惊诧中步入了石门之内。 白宝儿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跟在他身后。 只见门后是一间开阔的石室，像阶梯教室一样从上到下有一排排石椅，每个石椅上都坐着一个干瘪的身影。 这些阶梯石椅围成圈，最下面的中心处，悬浮着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有一个人影被许多血红的锁链束缚着，四周空气里飘浮着漆黑、凌乱的符文。 猿猴怪物转过身来，提着它自己的脑袋，对柳玄和白宝儿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向那悬着的石板走去。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 那被束缚在石板上的人影，又喝了一声，语气里有种异样的威严。 被喝了这么一下，柳玄和白宝儿心头莫名抽动几下，不由自主的又跟在了猿猴的后面。 走了几步，柳玄凝目看过去，看清石板上人影的面目。 随即确定了自己已经八九不离十的感觉。 被锁链束缚着的是一个老人，只有上半身，齐腰之处的断口在往下滴淌着血液。 他一对苍老却英挺的双目中，有四个眼瞳。 四个紫色的眼瞳。 是之前在沙漠小山上，惊天动地一战中的那个柳姓老人！ 柳玄立时紧张的有点喉头发干。 脸颊上微微沁出些汗来。 难道他真是自己柳氏家族的人！ 实力恐怖如斯的大佬…… 他们两人跟着笑面猿猴，一步步往下靠近石板。 白宝儿注意到了柳玄的表情和眼神。 “……你认识他？” 柳玄点点头，脑中思绪飞快的转着。 白宝儿已经告诉了他，自己柳家和她们白家的世交渊源。 先前父亲一直对原主隐瞒了柳家并非凡人的事实，他记忆里也没有除了自己一家三口外，任何的其他柳氏家族成员。 父亲告诉过原主，柳家在柳玄爷爷那辈，兄弟几个就离散了。爷爷那时从北方迁徙到了江月，然后三代单传到柳玄。 他的思维逐渐明朗起来。 如果这柳姓老人真是柳家人，那他能感应到世交白家的后人白宝儿，就说得通了。 柳玄有些激动起来。 我原来还有个身为大佬的长辈！ 接下来是不是要起飞了…… 他低声对白宝儿说， “这老人姓柳，很可能是我们家的人。” “……咦？！” 她张开了嘴，惊讶的盯着石板。 柳玄看了看左右。 一排排阶梯石椅上的那些身影，皆是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他们全都枯槁得只剩一层皮，头上戴着青铜打制成的笼子。 僧人们的头颅被禁锢在了这些笼子里，干枯张大的口中，飘出一丝丝的紫气，源源不断的流向老人所在的石板。 柳玄想到当时和柳姓老人对决的那恐怖和尚，名唤尸常大师，也是穿着一身血红的袈裟。 很快，他们跟着猿猴怪物到了圈状阶梯下方的中心，那悬浮的巨大石板跟前。 猿猴把脑袋安回了脖子上，跪倒在石板前面。 柳玄有点忐忑不安的抬头看去。 老人剩下的半个身子上，黑衣残破不堪，露出不少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些粗大的血色锁链，穿过他的身体，他腰部断口里还露出一小段椎骨。 沧桑又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睛里那四颗紫色眼瞳，在柳玄和白宝儿身上扫来扫去。 白宝儿感受到了他可怕的力量气息，一时也面色紧张身子绷得很紧。 柳姓老人即使这副惨状，依旧散发出强大压迫的深沉威严。 他瞧着柳玄，开了口，嗓音沉厚有力， “你是柳原野的娃？” 柳玄点了点头。 老人稍微思忖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该从何讲起。 “……你还记不记得你爷爷柳元子？” 柳玄快速的又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 只有年幼时的一些模糊印象，那是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脸庞已经不清楚了，只记得一些朦胧的慈祥笑容。 “爷爷过世的早，记不太清了。” 柳玄对他说道。 老人沉默了一下，继续道， “柳家和白家的人，有没有给你们两个说过家族的过往？那种很久远的过往？” 白宝儿这时问道， “……前辈，我冒昧的问一下，……您是？” 老人闻言，抬起些头来，有些怅惘的叹了一口气。 默然一阵，他问柳玄， “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讲过，你爷爷几个兄弟的事？” 柳玄摇了摇头。 然后有些拘谨的说， “但是……我先前在外面的洞天里见过前辈。” “哦？” 老人略有点惊讶的看着他。 柳玄将那时在小山上，自己隐于水遁之中，偷摸观看老人和尸常大师一战的情况说了。 老人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有点翘起。 “你这小子，倒也算是机灵。” 白宝儿转过脸来惊诧的看着柳玄。 ……他还没给我说过这个。 她心中暗道。 柳玄对着石板上面，双手作揖，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前辈应该是……我爷爷的某位兄弟？” 老人缓缓点了下头。 “我叫柳道子，是你叔爷爷。” 虽然还不清楚老人和家族过往的情况，柳玄还是心下一喜。 大佬是我叔公！ 他对着柳道子深深鞠躬， “孙子……侄孙见过叔祖。” 白宝儿懵懂几下后回过神来，她靠前几步问道， “前辈，虽然如此，但我们怎样才能万无一失的确认你的身份？” 问出这话时，她抬头看向柳道子的目光紧张不安，但是其中想要求解疑问的神情没有退缩。 ……这货还挺认真小心的。 不错。 柳玄看了她一眼心道。 柳道子紫色瞳光微微一凝。 “……你是白清风那孩子的闺女吧？” 白宝儿愣怔了一下。 “是……” 柳道子接着轻笑， “你被我的感应所天然吸引，一路寻了过来，我也知道你父亲是谁，还不能确定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 “那我给你讲讲，我所知的你的家事？” 白宝儿嗫嚅几下没说出话来，微微颤动的目光中神色还是有点犹豫不定。 第六十四章 叔公给的任务 这时，柳玄取下了身后的背包。 从里面把父亲柳原野的颅骨取了出来。 只见它还在不断颤动着，空洞眼眶里冒着紫光，一丝丝紫气从七窍中飘出，连向柳道子被束缚的石板。 柳道子眼瞳一动。 “这是原野那孩子的头颅？” “是。” 柳道子控制自己腰部断口中的脊椎动了一下。 一线血液滴落下来，轻盈的飘入柳原野头骨的口中。 顿时，一道血红的绳结在空气中出现，一端缠绕在柳道子露出的脊椎骨上，一端接入颅骨之内。 几息之后，这条血绳消失不见。 “血灵相链……真的是血亲！” 白宝儿看到这个睁大了眼睛。 她踏前一步，也对柳道子深深鞠了一躬。 “请莫见怪，晚辈见过柳叔祖。” 柳道子微微一笑， “无妨，你这闺女小心翼翼的，也算是好事。” “我能通过你的灵气感应到他，是因为他是我侄孙，我们血脉相通这自不必说。而一开始能感应到你，则是因为当年我见过襁褓中的你，再加上我很熟悉白家人的气息。明白了吗？” 白宝儿作揖道， “明白了。” 柳玄看到刚才的血绳链接，心想在这个世界，修行者需要认亲的话倒是方便。 接着，柳道子开始问他们两人的情况。 柳玄将从和白宝儿在寓所里相遇开始，之后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叔公。 同时也算是讲给白宝儿，先前在那血池道观里他说得很笼统。 当然，一些细节他隐着没说，以防他们察觉自己的“与众不同”。 柳道子听柳玄讲完后，默然了良久，微微闭目思考。 然后他缓缓颔首， “我明白了……” 柳玄仰着头问道， “叔公，你是被之前那尸常大师……弄成这样的吗？” 柳道子哼了一声， “他也好不到哪去。” 他说着抬起左手，掌心闪过一道紫色，然后猛地一击在他自己的胸膛上。 一阵紫火爆燃，柳道子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同时好几条粗大的血色锁链也被这一下崩断。 他吐出一口黑血，对柳玄和白宝儿道， “我一感应到了你们两个娃，就赶紧发出了招引的感应，也幸亏你俩是真机灵的孩子。” 柳道子眼中闪着精光， “只是认出了你们的血脉，但还不知道你俩叫啥？” “我单名一个玄字，叔公。” “我叫宝儿，柳叔祖。” 柳道子点了点头， “好好好……” 随后他伸手把胸口一块凸起的东西撕了下来，扔下到柳玄和白宝儿面前。 “那贼秃把我困成这样，靠我自己的话可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挣脱。不过真是我柳白两家的气运护佑，把你们送来了，我也能快点脱困。” 他说完这句后低低喃了一声， “……现在时间太重要了……” 柳玄低头看叔公扔下来的东西。 这…… 好像是人类的腿骨碎片？ 就见这像是从骨头棒子上切下来的粗头，上面布满了混乱的细小血色梵文。 白宝儿仰起头问道， “柳叔祖，这是？” 柳道子冷笑道， “那贼秃尸常，为了把我困在这里，居然不惜废掉了他自己的一条腿。” 他指指破碎的腿骨， “尸常以自己的腿骨为引，做出了一小片洞天，解开这些腌臜锁链的钥匙就在里面，奈何我现在被束缚着一时无法进去。” 柳道子神色有点严肃起来。 “你俩进去把贼秃的腿给我弄死，把钥匙取来。第一次和已经成人的你两个小辈见面，这算是叔公给你们的首个考验，作为柳白两家的后人，你两个莫要令我失望！” 柳玄和白宝儿对看了一眼。 “……” “……” 话都在眼神里。 “这老头子爹味儿好浓啊！” “从小没见过面，这就使唤上了。” 两人各自腹诽。 不过当然，柳玄是愿意接受的。 一是自己向来喜欢挑战。 二是把钥匙拿到给柳道子放下来，自己以后就有大佬撑腰了。 他已经感觉出来，现在被束缚在上面的叔公，即使暂时挣不脱锁链，也绝对能用远程术法收拾自己和白宝儿。 有这样实力的大佬当后台不香吗？而且本身就有血缘关系。 再者，家族的事情也能跟叔公了解清楚，还能得到他那个层次的信息。 柳玄心里乐得有点痒痒的，他兴奋的对着石板上面抱拳道， “叔公，阿玄肯定给你漂亮做到。” 白宝儿眼中也有一点激动的神色，她直接说， “柳叔祖，我们这就进去。” 柳道子紫色四瞳齐发出一线黑气，从石板上游了下来。 附着在了那腿骨碎块上。 一片血雾立时蓬发而出，形成殷红的空洞。 悬空的血洞里传出丝丝缕缕的暗雾，柳玄已经感觉到了呼之欲出的邪戾之气。 他和白宝儿稍微准备了下，就要抬步进去。 “等等。” 柳道子在上面叫住了他们。 “阿灰。” 他对那一直一动不动跪着的猿猴怪物唤了一声。 猿猴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柳玄和白宝儿身旁。 “这小家伙实力挺出色，怎奈修化灵智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现在还说不了人话，心智也比较迟钝。”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只要有人指挥着，便可以是不错的杀器。” 他一说完，阿灰就伏身下去，取下绑在背上的刀鞘皮带，把整个后背对着柳玄他们俩。 两人会意，轻轻一下都跳了上去，骑到阿灰身上。 与此同时，柳道子伸出左手捏了个诀，一道紫色丝线又游了下来，缠住还在不断颤动的柳玄父亲头骨。 指头再一勾，头骨便飞了上去落到他手里。 “你们进去干活，我读一读你爹留下的话。” 他对柳玄说道。 ……正好，或许他就把颅骨的封印解了？ “明白。” 柳玄回完柳道子的话，阿灰朝着那血洞一下就冲了进去。 ……… 看来，这也是个用术法构建出来的小洞天，和先前小金和尚那里的试炼一样。 柳玄瞧着身周的血雾心道。 向下落了一阵，血红的模糊散去，清晰的光亮逐渐出现。 阿灰六肢的手掌和脚掌一实，他们落了地。 眼前是一条幽蓝的地下河流，四周是洞窟的岩壁，头顶上有许多晶蓝色的钟乳石。 水流下方朝向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阿修罗像。 第六十五章 五个趾头 猿猴驮着柳玄和白宝儿，向那处阿修罗像的所在奔去。 身旁流动的河水中，映出了一些和尚的倒影。 等等…… ……映出的是什么？ 柳玄瞬时惊觉不对，水面没有映出在岸上的他们的身影，却出现了岸上并没有的和尚！ 一刹那间他做出反应，外放出精神触手扫向周围。 白宝儿也意识到了不对，拍了阿灰一下让他停下。 柳玄的精神一下子就触碰到了空气中无形的躯体。 当即运起心法施展猪仙触手。 金色流光闪过，触手们长出獠牙化形为实，紧紧缠住这些隐形存在，并发力抽动。 “啊、啊……” “呃啊……” “不可如此！” 奇怪又难受的叫声中，五个血红衣裳的和尚从空气里现形，被金色触手拖到了柳玄他们面前。 阿灰四只手拔出刀来就要向他们的头顶砍落。 柳玄见这几个和尚垂头丧气的，看起来毫无反抗意志，便抓了抓阿灰脖子上的毛让他停下。 “师姐，你盯住他们的动作。” 白宝儿左手一扬，发出血气化为脑袋那么大的五只狼爪，悬在了和尚们的头顶。 柳玄从阿灰背上跃下，靠近到他们跟前。 只见这五个僧人，脑袋都是畸形的，有的很大有的很小，形状各种不规则的凸鼓和凹陷。 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眼白，全是红得发黑的颜色。 脑袋最大的那个和尚看了一眼柳玄，被触手缠着直接往地上一躺， “奇了怪了，居然有人来了。无所谓，施主，请你弄死我吧。” 另外四个和尚也跟着躺倒， “也弄死我吧，施主。” “弄死我！” 柳玄呆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摆烂躺平？ 他迷惑的问道， “……怎么一上来就寻死呢？其实有话可以好好说。” 柳玄把紧缠他们的触手放松了一点。 “带我去找解开外面那些锁链的钥匙，或许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脑袋又尖又瘪的和尚哼唧一声笑道， “施主，我们是真不想活了，不在乎的。” 柳玄皱了皱眉头， “怎么讲？” 他把触手全部放开，白宝儿的狼爪仍悬在他们头上。 尖头和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愤愤道， “我是尸常那秃驴的右脚无名趾。” 接着他指了指剩下四个人， “他们是大拇趾、二趾、中趾和小趾。” ……哈？ 柳玄顿时好奇的问道， “你们……为何不想活了呢？” 那大头和尚，也就是大拇趾，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 “我们本来只是那秃驴身体的一部分，无意识、无自我，好好的不会有任何烦恼。” 脑袋又细又长的中趾和尚接着道， “但是就在昨日，尸常为了困住柳道子那老匹夫，居然把整条右腿卸下来化了灵，我们跟着也有了灵智和思维。” 二趾跟着啐了一口， “结果又困不住人家很久，只不过是老秃驴为了逃命，把我们舍弃罢了！” 最后小趾盘起腿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所以施主，我们本就不是活物，何必来遭受活在世间的种种烦扰？唉……阿弥陀佛……” 柳玄侧过头向后瞄了白宝儿一眼，她双眼睁得大大惊奇的看着趾头们。 他侧回头来眼睛转了装。 ……叔公说尸常大师废掉了自己的一条腿来封印他，所以这五个和尚说的是实话。 “腿脚的其他部分呢？” 他问道。 大拇趾和尚回道， “我们本来一整条腿都是在一起的，怎料柳道子那老匹夫忒是厉害，当时被封住眼睛还能一剑把我们切成了三截儿。大腿是一部分、小腿连着脚是一部分，我们五个是一部分。” 无名趾和尚冷笑一声， “那大腿和小腿两个痴愚蠢驴，明明知道只能困柳道子十天半个月左右，不想法赶紧跑路，却为了争谁占灵力的大头打了起来。” 小趾愁苦的说， “我们五个比不上他们，被踢了出来任自生自灭。唉，明明本是同根生……一有了灵智，便也就有了七情六欲、贪婪之心，阿弥陀佛……” 柳玄这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想拿到钥匙，不知道需不需要整条腿的存在。 如果把这五个脚趾，在这种分开的状态下弄死，或许会出现不完整后失灵的效果，以致拿不到钥匙。 和尚刚提到叔公把整条腿切开时，是被封着眼睛，所以他应该是不知道眼前这个情况。 还是保险一点吧。 “如果我能给你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呢？愿不愿帮我？” 五个和尚皆是眼睛一亮。 “那样的话……” “师兄，这能成吗？况且这小白脸看起来有些瘦瘦的，柳道子老匹夫怎么就送了个这样的小角色进来，靠不靠谱啊？” “就是，别去了事没成，还再讨一顿打。” 小白脸…… 柳玄气笑了， “我就是看了下河水，就把你们五个秃驴抓了出来，不相信我的实力？” 他们五个互相又看了看。 “……倒也是，他这触手好生厉害。” “……刚刚满心悲愤，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哇，师弟。” 无名趾扭过头来问柳玄， “施主你当真？” “当真。我只是要找钥匙，你们只要别自讨不痛快，我也没必要为难你们。” 白宝儿这时插了一句， “况且你们死都不怕了，我们也没什么能为难到你们的啊。” 五个趾头和尚又想了想，连连点头。 “那就听施主的。” “好，我们走！” 大拇趾和尚两眼放光， “有了心智后贫僧回想起来，我早就恨那两个痴吊恨得不行了，以前大家都是一条腿咱被踩在下面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欺负我们！” 小趾和尚激动的浑身颤抖， “小施主，带我们去收拾那大腿和小腿两个恶贼！” 柳玄跳回到阿灰背上，点了点头， “带路。” 趾头和尚们瞬间化为五道红影，朝那水流下方的尽头纵去。 阿灰四只手臂收起了长刀，紧随其后。 柳玄和白宝儿也收回了自己的触手和血影狼爪。 白宝儿问他， “这些……黏糊糊的玩意儿，就是你说你奇遇到的那个金钱和尚，传授的招术？” 柳玄之前只是给她讲，他救了小金和尚然后作为报答小金教了自己触手，其它细节都没有说以防她产生疑惑。 “嗯。” 他对她点点头。 白宝儿面颊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红晕，抿了抿嘴唇不知脑中在想什么画面。 第六十六章 小腿 虽然就是一瞬间，柳玄还是注意到了她脸上闪过的那一抹红。 哟…… 看你浓眉大眼的，原来骨子里也是个浪蹄子？ 嘿嘿，等稍微闲下来，让师弟开发开发。 很快，趾头和尚们带着他们到了水流尽头，那阿修罗像的脚下。 河水在这里汇成一个池子，清澈见底，池子旁边是一间佛刹小院。 柳玄下来到石像下面观察，只见那六臂的修罗须发怒张、三眼微睁，身上的衣袍棱角都雕得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他想到了关于阿修罗的说法。 阿修罗是佛教的天龙八部之一，天龙八部是八种神道怪物。 因为“天众”和“龙众”最为重要，所以称为“天龙八部”。 八部包括，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 这八种神话生物同时也是佛教的护法神队伍，佛向诸菩萨、比丘等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的成员参与听法。 想来尸常大师修的术法，是与阿修罗有关。 这时，五个和尚已经站在了小院的门口。 他们刚刚还挺亢奋有气势的，到了这就萎了，战战兢兢的看着柳玄。 “小施主，小腿就在里面……” “你、你先给我们打个头儿……” ……怕成这样吗？ 柳玄和白宝儿还有阿灰走到门前，朱红的门扇上，也绘着两个阿修罗像。 他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小院内古朴又幽静，几个石龛闪着昏黄的灯火，几座佛雕散落在院中。 院子的正中央，正卧睡着一个身躯庞大的僧人。 他旁边有好几个大坛子，散发出混杂着血腥味道的酒气。 就听僧人说着呼噜呼噜的梦中呓语， “……你是大腿，我是小腿……” “大就是小，小就是大，我就是你爸……大腿又咋啦？……嗝……” 柳玄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很雄厚，但是一点灵动都没有相当呆滞。 “你俩先给我打掩护，不行再一起上，我想先试试手。” 他侧过头来说道。 阿灰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白宝儿则稍有点顾虑的问， “没问题吗？” “放心，我不会托大。” 然后他又转身对趾头和尚们说， “你们……实在怕的话等着就行。” “好嘞，施主。” “我们这就给你念经护佑。” “文殊菩萨在上，阿弥陀佛，请降福于吾等……” 说着，他们五个就躲到了门外面。 “也看好这些和尚。” 柳玄对白宝儿和阿灰又低低说了一声，便向院内走去。 他来到酒坛前，用手使劲敲了敲。 咚咚…… 昏睡着的庞大僧人身躯立时抽动了一下，猛地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柳玄把头抬起来了一些。 ……好家伙。 这货有三个自己叠起来那么高。 僧人长着六条手臂，红色的僧袍下露出非常浓密的黑色毛发。 他窄长的脸上也全是这种毛，看起来也像是一只猿猴。 可细看又是不同，那些毛弯弯卷卷的，明显是变大了的人类腿毛。 想必这就是尸常大师的小腿了。 小腿僧还醉眼惺忪的，揉了揉浑浊的眼珠子，然后瞪着柳玄仔细瞧了几眼。 “哪里来的小臭虫？” 柳玄哈哈一笑， “这位师父，咱修为一身法力不容易，不想浪费，可不可以好好说话？” 小腿僧嗵嗵跺了两脚地，像是在强压心中的暴躁。 “有屁快放。” 柳玄仍保持微笑，对他拱了拱手， “这小洞天外面，困着一位柳老爷子，你也知道。在下是他的晚辈，想来求取解开他锁链的钥匙。” 小腿僧伸出一只手臂，抓起一个酒坛就是猛灌好几口。 “呼……洒家要是不乐意呢？” 柳玄冲他挤了挤眼， “你的身主，尸常大师，早抛下你跑了，师父你还在这里费个什么劲？” 这一句像是戳到了小腿僧的痛处，他哇哇大叫跳脚， “小畜生，洒家灭了你！” 他六只手上各化出一根血红的僧棍，带着猛烈的血腥气舞成一片红幕，照着柳玄脑袋上罩了下来。 柳玄瞬间双眼眯缝起来，盯出他笨重身形中的破绽。 意念发动，激活道火虫图！ 随即，在他身周墨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火灵化成的蝴蝶、蚂蚁、蜜蜂和独角仙甲虫，瞬间从黑焰中跳出，同时强烈的灼热灵气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四只火虫和柳玄的心思相通，他用意念指挥它们行动。 嘭嘭！ 小腿僧的血红棍幕和柳玄的火灵屏障碰撞，炸开一片暴烈的血火。 火焰乱飞的间隙中，蜜蜂鬼魅一样窜了过去。 敏捷地绕开小腿僧的棍子，飞到了他一只手臂下胳肢窝的位置，一道火刺狠狠蛰了进去。 “呜哇！” 腿僧吃痛狂叫，黑色烈火瞬间从他腋下蔓延开来。 柳玄嘴角一翘。 毛多弱火！ 你这一身腿毛全是破绽！ 小腿僧倒也生猛，毫不畏惧身上越烧越快的黑焰，挨得最近的两只手臂直接扔掉棍子，向下一探一把抓住了蜜蜂。 嘶啦—— 直接把它扯成了一堆火花。 同时，他的另外四条胳膊，力道千钧的棍舞丝毫不减势，硬生生抗住了独角仙和蚂蚁的猛烈撞击。 柳玄眼瞳一凝，精神外放发动猪仙触手。 激射过去缠住了小腿僧所有的四根棍子。 他大叫一声， “你这小臭虫，这都是什么古怪？” 柳玄纵跃起来大笑三声， “师父，你身上毛太多不打理，发了脏味儿才引来我这小臭虫。” “不如，就让我一把火给你烧个干净。” 他心中已经有了胜算，但还是不得不惊讶于小腿僧蛮力之大。 自己的那些金色触手，全力扯着对方的血棍，可几下就撑不住了，眼看要被挣断。 就在这一时刻，柳玄鬼影金刀和阴尸血剑齐出，双斩齐下，一瞬间切掉了小腿僧护在头顶的那只手臂。 “啊啊！小畜生！” 殷红的血液大片飞溅，这条被切下来的胳膊，手中还紧抓着血棍舞动，落到地上还在抽搐扭动。 这下僧人头部就没了防护，空当大开。 柳玄悬在空中轻呼一口气，意念一动。 一直在旁边伺机而动的蝴蝶，翅膀卷着凝沉的黑焰，一个俯冲落到了小腿僧的头顶。 轰！ 烈火瀑布般倾下，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火焰中爆出撕心裂肺的粗嚎。 第六十七章 大腿 剧烈燃烧的黑色烈火中，僧人渐渐没了声音，倒了下去。 柳玄微微喘着气落地。 ……损失了火灵虫中的蜜蜂，不过48小时候就会重生了。 他盯着倒在地上的庞大身躯，僧人六条手臂迅速崩解成了黑色颗粒。剩下的躯干一点点缩小成条状，变成一只没有膝盖、带着脚的小腿。 脚上没有脚趾头。 柳玄靠过去一点，黑火逐渐熄灭，小腿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般的颜色。 他用鬼影金刀的刀尖一挑，小腿朝侧后方的小院门口飞去，白宝儿接在了手里。 柳玄眼瞳轻微收缩，向四下里扫视，感应着气息。 ……在哪里？ 还剩下尸常的大腿。 趾头和尚说，大腿和小腿为了争夺互相的灵力，之前自相残杀起来。 金色触手和剩下三只火灵虫在他意念催动下，进入小院里端的房屋内搜索。 那是一间佛堂，里面弥漫着浓厚的血气，供奉着一尊笼罩在黑气中面目模糊不清的菩萨像。 触手给柳玄传递回来视觉的感知，在脑海里成像，他远远就能将佛堂内的景像看得一清二楚。 他刚要发动触手去盘那菩萨像，雕像自己先动了。 空气中血气盘旋起来，菩萨雕像抬起了八臂中最上面的两臂，咔哒一声，把它自己的脑袋拽了下来。 菩萨头掉落的一瞬间，柳玄就感到周围猛然爆发出无形邪气，冲自己急速卷来。 他鬼影步黑气一起，身子向后一荡闪开。 啪！ 邪气撞击在他原来所在之处，空气像被撕扯般出现了点扭曲。 柳玄高声道， “高僧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何道理？” 与此同时他意念不停，把触手和虫子们从对面的佛堂里招回。 它们刚一出屋，身后佛堂内血雾蓬的一下爆起，迅速席卷出来。 那掉落的菩萨头从中冲出，飞到了院中半空里，红光一闪，眨眼间变成像一头牛那般巨大的脑袋。 它张开大口，一片血火喷了下来，罩向正在急速往回退的触手和火虫。 嘶—— 一道凌厉的红线带着重重骷髅鬼影，就在血火落下的一刹那，击中了菩萨头的眉心。 嗤嗤…… 鬼气从红线上喷涌而出。 那是柳玄掷出的阴尸血剑。 白宝儿和阿灰这时双双纵入院中，站到他的两侧。 噗！ 剑气化成的厉鬼渗入雕像里面，菩萨脑袋迅速变黑，一块一块开始碎裂。 血火的势头顿时缓了下来，触手和火灵虫们躲了过去。 砰！ 血剑的阴尸鬼气将雕像头全部侵蚀，随即崩散成四下飞溅的黑色石渣。 白宝儿举起梅花纹长剑，紧盯着对面佛堂里还在往出涌的血雾。 “师弟，这接下来的大腿，我感觉会麻烦一些。” 她眼瞳微微缩起， “似乎有一种……很不稳定的混乱。” 柳玄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们速战速决。” 旁边阿灰伏下身来，四只手中的长刀轻轻晃动，笑脸面具下发出粗重凶狠的呜噜声。 血雾从佛堂里向外涌动得很快，这时已经蔓延了半个院子。 柳玄伸手一勾，阴尸血剑飞回到自己身旁。 ……好猛烈的气息。 他双眼一动，目光聚焦于血雾的中心处。 那里出现了两个黑点，周围血雾瞬时开始围着这两个点旋转。 紧接着，血雾被两个黑点迅速吸收，院落中的视野顿时清晰起来。 啪—— 血雾消散，那两个黑点飞射到院子的上空。 只见是两个拳头般大小、有核桃一样纹路的黑色肉丸。 它们撞击了一下后紧紧吸附在一起，发出血红的光芒，急速膨胀成两个肉球。 并还在不断变大。 柳玄意念一指。 火灵蝴蝶飞了过去，翅膀一扇卷起墨色烈火，轰向两个肉球。 呼嚓—— 蝴蝶卷出的火柱瞬时被肉球弹了回来，速度比轰过去时快了很多，它一时间躲闪不及，被重重击中。 肢体分解，翅膀破碎，化作一片火渣纷飞洒落。 “高僧请出来吧！” 白宝儿娇叱一声，纵剑起身飞去，背后现出一片狼群血影。 阿灰嗷的一声从另一侧猛冲过去，挥舞的长刀上发出耀眼的紫色光束。 就在这时，两颗肉球已膨胀成两个卡车头般的大小，悬浮着，周围环绕密密麻麻的梵文符咒。 柳玄决定试探一下这玩意儿的强度。 上吧。 火灵虫，先登死士。 剩下的蚂蚁和独角仙甲虫，瞬时被他注入了它们能承载的最大灵力，也膨胀成庞大的两团，向上空冲去。 就在此刻。 半空里一声嗓音粗厚的佛唱传出， “佛门狮子吼，回返婆娑地……” 一阵腥风扫过佛刹院落的上空，空气像是静滞凝结了一瞬间。 随即，两颗黑色大肉球粘得更紧了，并剧烈旋转摩擦起来。 与此同时，白宝儿已经杀到，手中梅花剑化出万千血影，身后灵气化作的狼群朝肉球猛扑而下。 嗷—— 嘶嗤—— 血狼们咬在一颗肉球上，猛烈撕扯啃咬，高速旋转的球体把它们甩了起来。 狼群紧紧咬住丝毫不松口，一个都没被甩飞。 白宝儿的剑斩则全都劈在了另一颗肉球上。 噗嗤噗嗤…… 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 “啊啊——” 那刚刚佛唱的声音发出惨叫。 柳玄听到这声音后感到一丝不对劲。 诶？ 还没现身的敌人这一通血雾、菩萨脑袋加双肉球的操作，看起来挺玄乎的而且气势很足，怎么一下就被打得惨叫成这样？ 而且……咋一点对抗都没有？就那么结结实实的让咬让劈了？ 这时，自己的蚂蚁和独角仙也撞了上去。 砰砰！ 黑色灵火炸裂开来，两个肉球上各被捅出一个窟窿，黏稠混浊的液体喷涌出来。 “啊——” 那声音叫得更惨了。 柳玄眉毛微微一扬，本来要一个鬼影飞掠带着触手冲上去合击，却把脚步停了下来。 他忽然直觉中出现了一丝喜感。 这大腿……是个纸老虎？ 不过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陷阱，他便站在原地先观察白宝儿和阿灰的攻击，只让两只火虫在肉球上继续撕扯。 随后，阿灰便冲到了。 那声音急促的又开始唱起佛语， “无上深微妙法，无上深微妙法！文殊、文殊菩萨见……” 已经凌乱了。 随即，咔嚓一声脆响。 阿灰四只手中的长刀，全都捅进了两个肉球黏连处的下端，并把他的猿猴脑袋重重砸在肉球上。 啪啪接着两声裂响。 肉球里像是裹着什么脆弱的物体，被这一下弄得不太妙。 空气里安静了一刹那。 “呕吼————” 听着都令人心惊胆战的痛叫，凄厉的爆发出来。 第六十八章 破腿重圆 柳玄听到这丧心病狂的痛嚎，嘴角禁不住的咧了起来。 还真是…… 他把金刀和血剑收了起来，就带着触手飘了上去。 白宝儿的血狼、他的火虫和阿灰的四把刀，都在不停的破坏肉球，各种花式切割撕咬。 大片大片的黑色黏液喷涌而下，溅落在院子里。 白宝儿见状也停下了剑，疑惑的看着两个大肉球。 嘶哑的剧痛狂叫声中，黑液流得越来越多，肉球都干瘪了下来，渐渐转不动了。 柳玄飘到了跟前。 他一眼看到左边肉球上，一个微微的凸起，在膜皮下面不断游走。 哧。 金色触手一把将其缠住。 “欧欧……” 痛叫的声音立时抽颤了一下。 触手发力，表皮上的獠牙切开肉球的膜皮，把里面凸起的块状物扯了出来。 这血糊糊的物体被扯出来的一瞬，空气里又是一声脆响。 啪嚓。 就像是在安静的深夜里，忽然听到一只瓷碗被打碎的声音。 已经瘪得差不多的两个肉球，随即爆裂开来。 阴森又雄浑的灵气四下喷涌。 簌—— 柳玄下意识的一抬手，便吸收进了体内一些。 化入自己的经脉，法力登时增加。 ……这类似在鱼宫时碰到的情况，是散落出来可以被直接吸取的灵气！ 他马上双手全都抬起，对着空气里一通狂吸。 哈，美了。 很快肉球就只剩两块干皮，斜斜掉落地面碎裂成渣。 灵气吸完后，院落里安静下来，两人一猿落地。 白宝儿把血狼灵体收回，柳玄也停止道火虫图的激活，蚂蚁和独角仙消散于无形。 阿灰哼哧哼哧的，警惕盯着满地的黑色黏液。 柳玄控制猪仙触手回到身旁，看向那被紧紧缠着的血糊糊东西。 是人类大腿的形状，下端从膝盖处断开。 他抹了抹额头微微出的一点汗。 “大师父，你这又是何必。” “要是和和气气的，你也不会遭这份疼的罪。” 血淋淋的大腿，还在痛苦的哼唧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白宝儿抓在手里的小腿有了动静。 就见它已经被烧得焦黑的表面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并一点点张大。 从里面露出同样焦黑的两排牙齿，和一条红得发紫的舌头。 牙齿和舌头一抿，冲着被触手缠着的大腿就是一啐。 一道口水混着黑血被吐到了上面。 “猪狗一样的玩意儿！灵力夺了那么多又有啥用！痴肥成那个样子，法力全他娘的淤住了！” 小腿张开的怪嘴里，传出暴躁的痛骂。 大腿哼哼唧唧的，从血肉里也发出了话语声， “不够多……还不够……我还要更多……” 小腿这下更生气了，继续不停的怒骂。 柳玄看得有趣，同时也想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这大腿本来更强，把尸常整条腿灵力的大部分都抢了去，结果却肥成了刚刚那拉胯的两个肉球。 看来……不能一味地狂吸灵气，如果超出了自身术法修为能承载的极限，就会带来这样严重的负面效果。 毕竟，修为的基础是术法，灵力是由自身术法的修炼而产生。 柳玄将这点牢记在心里。 这时，门外五个趾头和尚跑了进来。 他们一下子全都伏身在柳玄和白宝儿面前， “两位施主厉害！两位施主威武！” “二位真乃是高人，好一身神通的修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下咱有解脱的希望了！” “哈哈，这两痴贼……” 脑袋最大的大拇趾和尚站了起来，恨恨的盯着大腿和小腿。 白宝儿噗嗤一笑，把手里的小腿递给了他， “来吧，该你们帮我们了。” 柳玄也松开触手，把大腿抛给了五个和尚。 他们接过去后又紧张起来，还是有些害怕。 小腿张开焦黑的嘴巴，冲着五个趾头怒骂道， “你们五个下贱的玩意儿，居然敢胳膊肘向外拐！等洒家缓过来，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趾头和尚们立时面色苍白，忙不迭将大腿小腿一扔，发抖的向后退了几步。 柳玄看不下去了。 他过去一把捡起小腿，凑近到他们五个面前。 “看好了。” 他再把小腿重重摔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抬起脚来就是一顿狂踩。 “啊、啊——小臭虫！啊！！” “爷爷我——” “啊啊，别踩了！” “小施主别踩了！！” 柳玄停下来，对五个趾头和尚说， “来，你们来，一人踩一轮。” “他都这b样了，师父你们还怕什么？想出气就赶紧出了，以后没机会了。” 五人默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拇趾和尚先大着胆子上来踩了一脚。 “用力。”柳玄道。 和尚又更使劲的踩了一脚。 “再用力！” 拇趾和尚这次狠狠跺了一脚。 “啊！” 小腿痛叫出声。 大拇趾眼瞳一颤。 这一下便是打破了心理障碍。 他面色兴奋狠戾起来，学着柳玄刚刚的样子，高高抬起脚对小腿僧连续猛跺。 “啊！！” “你这贱奴——啊！” “……” “拇趾哥哥别踩了！我给你赔不是！” 其他四个和尚，见状也没了害怕，赶忙过来加入大拇趾，眼睛中发出激动的凶光。 一阵折磨过后。 小腿的焦皮脱落了一地，腿上那张怪口里舌头吐了出来，歪歪垂着，黑色涎液胡乱流淌。 大腿一直在痴傻的哼唧，应该是已没了正常的神志，也被趾头们狂踩了一通。 五个和尚回过身来，喘着粗气，齐齐对柳玄双手合十一鞠躬。 “施主，感谢你帮我们解脱。” “这就给你把钥匙合出来。” “我们重新合体后，施主你先将整腿斩死，然后剥出骨头，钥匙便是封于骨中。” “阿弥陀佛……” “文殊菩萨护佑，或许……我们还会和施主见面，不过是以另外的样子。” 最后小趾和尚对柳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小趾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拱了拱手，然后便盘腿坐下和其他四趾围成一圈。 大腿和小腿被摆在中间。 五个和尚闭上眼睛，开始齐声吟诵起来。 都是些柳玄听不懂的佛门咒语。 他转头问白宝儿， “你能听懂吗？” 她试着仔细听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 “只能听出一点关于血肉的经文，其它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趾头们诵着诵着，周围就开始出现血红的莲影。 第六十九章 趾骨珠 这些血红莲花的花蕊中，迅速生长出血管一样的肌体组织，伸向和尚们围成的圈子。 血管插入他们的身体，并插入摆在中央的大腿和小腿，将他们连结成一个整体。 殷红的光芒闪过，五个趾头和尚们的身躯开始溶化，变成悬起来的五道血水。 随即，周围的血莲朝圈子内飘动，将这些血水、血管和大腿还有小腿聚拢在了一起。 噗嗤、噗嗤…… 它们不断缠结、收缩、融合，最后化成一条伤痕累累的、完整的人腿。 ……就是这个了。 柳玄走过去，只见大腿部位上有一块凸起地方，如同一颗心脏的形状，上面的肌体纹路形成几个细小梵文。 他悬起血剑，然后对着“心脏”刺了下去。 呲—— 几线朱红的血液流出，尸常大师的腿悬空起来，开始一点点崩解成颗粒，被院子中的腥风吹拂飘散。 很快，整条腿全部分解，掉落出来四样东西。 一把刻有符文的骨头钥匙。 柳玄先把它捡了起来。 目标到手。 他接着瞧向另外三样。 两块青色的圆形玉石，令他眼中出现了装备栏的幽光。 【三等灵融石】：3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属性】：超凡生物死去之后灵力结成的玉。正常使用便是增加灵力。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3级以及3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他把两块玉石捡起，转身递给白宝儿一个。 “一人一半。” 她瞧着放在掌心的灵融石，眼神轻动， “有段时间没见过这玩意了。” 柳玄再看向最后那个东西。 是五颗大小不一的骨头珠子，由一道红线串在了一起。 【尸常五趾珠】：4级物品。 【属性】：血柯寺尸常大师的五个脚趾骨头。装备效果1：获得招术【文殊菩萨筑血经】。效果2：激活后可产生一盏血莲灯，照出四等以及四等以下的不可见灵体。 柳玄目光连连转动。 新的装备，同时带来了新的信息。 “不可见灵体”……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里世界中的任何地方，都总觉得在周围的环境里，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莫名的事物存在感。 这珠串召出的灯能把它们照出来的话…… 柳玄忽然有点莫名的兴奋。 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珠串的佛经招术，则只能等到可以装备4级物品后，才能知道是什么样了。 他把五趾珠串捡起收入背包之中。 “文殊菩萨护佑，或许……我们还会和施主见面，不过是以另外的样子……” 小趾和尚刚才说的这句话，现在自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白宝儿微笑道， “你给他们解决了有心智活着的烦恼，他们变为物件儿给你助力，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业与果报了吧。” 柳玄轻轻点点头， “或许如此吧……” 他转头瞧了瞧静谧下来的佛刹小院。 ……老头子的事情办完了。 他和白宝儿跳到阿灰背上，出了院子，沿着洞窟中的水流原路返回。 柳玄回头看了一眼那阿修罗像。 阴沉的雾气弥漫起来，它被笼罩在里面，已经无法看清。 身下猿猴急速奔行着，他们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一点点化作虚幻的颗粒。 柳玄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 是了，尸常的腿已经分解消失，这术法构建出来的小小洞天，便失去了使其维系下去的法力。 等他们回到来时的入口时，四周空气里已出现许多空白的块状虚空，洞窟在解体成一团团模糊的灰黑。 阿灰一跃便冲进了入口的悬空血洞。 …… 红光散去，脚下一实，他们回到了柳道子所在的宽大石室。 阿灰几个纵跳到了那束缚石板下面。 柳道子看着他们，四瞳双目里露出点赞许的神色。 “不错，你们两个，比我预料的要利索不少。” 柳玄把拿到的骨头钥匙向上一抛。 “叔公，给你。” 钥匙一到了半空里，就像是受到了向上的引力，疾速飞到柳道子面前。 他紫瞳里发出几道细小黑气，然后化作实质的灵力丝线。 缠着骨头钥匙，向下移动，找到血红锁链缠成一团乱麻的地方，那里有一道匙孔。 丝线将钥匙插了进去。 哧…… 哧啦…… 周围那一排排高低分布的阶梯石椅上，那些头颅被禁锢在青铜笼子里的僧人，突然全都发出嘶哑的诵经声。 柳玄稍微惊讶了一下。 他们还有生气儿？ 先前以为都已经是干尸了。 与此同时，悬空巨大石板上的所有锁链，都开始咔咔咔的崩碎。 诵经声很快就变得胡乱不清。 他们本就只剩一层干皮的脑袋，在迅速溶化。 声音渐渐消失，这下僧人们似乎是真的死去了。 他们全露出了没有天灵盖的颅骨，可以看到里面血红鲜艳的脑花。 柳道子这时高唱一声， “乾坤一气，育我者七，丹元寂养，妙在勤息！” 随即，所有僧人头骨里的脑花都飘了起来，随着柳道子的吟唱，化成一道道紫色的、由大脑神经纤维束组成的符篆。 “无强无昧，无妄无溺，以大光明……” “圆通莫测，能斩飞神，能绝六疫！” 唱毕，所有这些符篆聚拢在一起，如同紫色的旋风一般吹向石板。 那些血红锁链受紫风一吹，现出了原形，是一条条泛着暗红的人腿韧带。 柳玄心想原来如此。 尸常大师的腿真是物尽其用。 韧带被僧人们脑花化成的符篆扫过，转眼间撕裂、破碎成无数截儿。 咔嘣—— 啪砰！ 啪啪啪啪…… 漫天纤维颗粒散去，柳道子的束缚完全解开，身子从石板上落了下来。 弥漫的淡淡血气中，只有上半身躯的他，悬浮着飘到柳玄和白宝儿面前。 柳玄看向他的腰部断口，那一截儿露出来的椎骨，瞧着触目惊心。 自己都没法想像那是什么一种感受。 柳道子四颗紫色的深沉眼瞳，近距离打量着他们两个。 白宝儿有些局促，对他微微躬身。 柳道子缓缓点了点头。 “……柳白两家，终于算是后继有人了啊……” 说着，他抬起左手轻轻一挥。 一道紫色光幕升起，上面布满快速闪动着的符文，将他们全都围了起来。 第七十章 回到现实人间 紫色符文光幕中，阿灰恭恭敬敬的伏身在柳道子身体的下方。 柳玄问道， “叔公，你这伤势……” 柳道子轻轻挥了下手， “等一下再说，我们先回人间。” ……人间？ 柳玄乍一听没有反应过来。 哦对，现实世界。 他感觉好像在里世界中已经待了很久，脑袋都有点混乱了。 这也是一直想快点从蚰道里出去的原因，如果太久不接触现实世界的正常气息，以自己目前的修为，似乎最终是有可能发疯的。 不过…… “每一处禁锢领域，都是由一个大能的尸身形成的。大能的尸气形成怪力，切断了两界间的通道，想要出去或者进来，只能一步一步的找出路来……” 这是先前聂婉和自己说过的。 在禁锢领域，是无法使用锚点的。 他对柳道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白宝儿也疑惑的看着叔祖。 柳道子嘿的一声， “等你有了叔公的道行，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事儿。” 说着，他左手伸开向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掌跟部，捏出一个复杂的法诀。 “长颅巨兽，手把帝钟，素枭三神，严驾夔龙！” 柳道子念出法咒之后，周围的紫色光幕迅速朝内收拢，像一个空心的球般把他们包住。 紧接着，一阵剧烈晃动，光球内生出浓重的白雾，柳玄一下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能瞧见眼前叔公、白宝儿和阿灰模糊的轮廓。 同时，光球在疾速上升，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已经出了沙丘地洞。 等上升的飞行平稳下来，光球里雾气淡去了一些，柳道子低下头来对他和白宝儿笑道， “大能的尸气，困不住像叔公我这样已达天师境界的生物。” 柳玄瞬时心头猛的一动。 白宝儿脸上却露出迷茫神色。 柳玄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马上便明白了是为什么。 他想到先前那土行者果哥告诉自己的话， “当你的修为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去到里世界那些最为广阔的深处，你才有资格接触到宗门、师承这样的事物……” “像我们现在这样的低层次求仙者，和他们的差距简直无法想像，高层次所掌握的超凡知识，和我们比就是研究生与幼儿园的区别……” 自己连能够接触宗门、师承的实力都没达到，白宝儿也是一样，柳白两家的前辈以前从没给她讲过这个。 柳玄判断，境界划分应该是修为达到某种程度才会有的东西，起码也得是，有了能够接触到宗门和师承的实力才行。 所以“天师境界”这个概念，白宝儿显然是听都没听过。 他思绪转完，对柳道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和想法。 “不错，正如玄儿你所想，你们连下面的边儿都还没碰到。” 柳道子四个眼瞳转动着， “不过我看你们的道行已经接近了，我接下来就会帮你们更快的达到那个程度。” 他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肃杀，转过身去， “这个眼下还不是最急，我完了给你们两个细讲。叔公得先把下半躯体弄回来。” “……明白了！” 柳玄和白宝儿应道。 他瞧着柳道子腰下露在外面轻轻晃动的椎骨，觉得就像一条狰狞的断尾。 柳玄又问他， “叔公，方才在那地窟里，那些脑袋上戴着笼子的和尚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尸常那秃驴的徒子徒孙，本来是被他召出来血祭术法用的，但都被我抓了下来，做了用来汲取精神灵力的人肉电池。” 柳道子啧了一声， “对于我来说都是些蚊子肉，不过当时被困住成了那样，总归也是聊胜于无。” “哦……” 柳玄顿时心下起了个念头。 到时候我就学这个，感觉太酷啦。 就在这时，光球停了下来。 柳道子抓住阿灰后脖颈上的毛，手上紫光一闪。 嗤嗤…… 黑气盘绕而过，血肉扭曲变形，阿灰后背上生出两只漆黑的翅膀。 看起来如同一对大雕的羽翼。 “上去。” 柳道子指了一下。 柳玄和白宝儿跳上阿灰后背，与此同时光球消解，顿时四面八方都有清凉的风袭来。 ……啊。 柳玄脑子里立刻一阵激颤，精神对外界的感知一下完全变了。 平和、宁静、舒缓。 他此时的修为比起先前在现实世界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柳玄现在能感受出两个世界空间构造上的不同。 虽然是一种抽象的感觉，但简单来说，他觉得现实世界的空间，有里世界完全不具备的稳定性。 同时，现实世界在底层逻辑上，似乎有更多并且更严格的定律和法则。 像在里世界那种随意的空间变幻，和术法构建的洞天，在现实世界应该就做不到。 白宝儿挨着他，也深深吸了一口人间的空气。 柳玄环视四周。 现在是夜晚，夜空一片晴朗，接近圆满的皎洁明月悬在天幕中央。 柳道子望着月亮，不自禁的呢喃一声， “快八月十五了……” 阿灰扇动翅膀悬停着，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高空中，下面便是江月城。 璀璨灯火连绵的大都会，望不到边，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光怪陆离的庞然巨兽，数千万人就在其巨大无比的躯体里，上演形形色色的荒诞人生。 柳玄朝下望着如此的夜色绝景，正有点入神，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灾变不是已经降临在现实世界了？ 他进入蚰道前白宝儿说过， “现实和里世界的空间之轴出现混乱，两个世界的界限被打破，变得非常模糊。恐怖的变化即将降临……” 而且她还提到，在灾变的影响下，现实世界会先变得更危险。 不过现在有老爷子当靠山，应该不怕了。 他瞧了一眼白宝儿。 她望着下方，眼神不停闪动。 柳道子轻拍一下阿灰，猿猴挥动羽翼向下俯冲而去。 很快，柳玄目光一跳。 果然是…… 降低了一些高度后，他便看到了、听到了城市中的混乱。 很多地方都燃烧着，恐怖的吼声和人群的嚎叫混杂在一起，建筑楼群间爆炸不断，火光给天际映上一层隐隐的血红。 柳道子凝目朝下，四只眼瞳发出紫光，他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忽地，白宝儿瞥见了远处的一个东西。 她吃惊的伸手指向那里。 “看……” 第七十一章 落脚的去处 只见在右边几个城区之外的遥远处，一座大厦之下，一团黑云在缓缓升起。 周围的高架桥和霓虹灯，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与火般的颜色。 那黑沉翻滚的阴森云雾里，露出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头颅上没有面目，长着一对青角，躯体半人半兽的庞然怪物。 被映红的天空下，一片混乱宛如末世般的景像。 眼前望不到边的城市，似乎成了一幅展现疯狂的画卷，柳玄看着，心中涌起一种兴奋激荡。 混乱是阶梯。 混乱和毁灭带来洗牌，洗牌带来新的机遇。 新时代，要来了。 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什么的柳道子，目光锁定在了下方某处，手向那里一指，阿灰便俯冲疾飞而去。 白宝儿仍震撼于远处那个巨大的怪物。 “柳叔祖，那是什么？” 对于柳道子来说，那好像是什么不值得注意的东西，他只是侧头瞟了一眼，然后淡淡道， “城市管理委员会请出来对付灾变生物的天兵。” ……天兵！ 柳玄望着那边，自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巨物带来的震荡。 白宝儿眼睛睁得很大， “叔祖，天庭真的存在？” 柳道子有点无所谓的点点头， “是的，我都会给你们好好讲讲。” 阿灰带着他们从高空飞落，已经无法再俯瞰远景，视线里都是看不到边的钢铁水泥丛林。 下降至两座外观奢华的大厦之间，落到一条灯光昏暗的小街上。 这条街上没有人，十分安静，在不远处的街口，霓虹灯光闪烁着，仿佛一切如常。 柳玄一落入这个街区，就感觉那些混乱的危险，好似和这里无关一样，气息都被隔开了。 他搜索了下原主的记忆。 ……这是在银阁区，江月城最奢豪的区域之一。 阿灰收起翅膀，他和白宝儿跳下来，有点惊讶于这里的安然无事。 柳道子笑了笑， “不少厉害家伙都在这地方享乐人间。灾变中生出来的那些东西，也是有本能知觉和心智的，这里他们暂时惹不起所以不会来。” 说着，他飘在前面，领着柳玄和白宝儿进入左边大厦的一扇小门。 阿灰被留在外面，柳道子让他去四下察探。 小门内一条长长的走廊，似乎是货物通道，拐了几拐后他们来到大厦一层的大厅。 顶上奢华的吊灯华丽夺目，下面大理石地板被清洁得一尘不染，有十几个人坐在四下摆放的沙发中谈着话。 他们的衣装打扮十分精致考究，每个人都散发出强劲的灵力气息。 只有上半个身子的柳道子一飘进来，他们愣怔下后全部起身，过来对他恭敬的拱手抱拳。 “见过柳天师。” “您好。” “天师，晚辈听说了您和尸常的那一战，真是令人神往。” “这一战，必然是您胜了！” 柳道子对他们稍微点了点头，便带着柳玄和白宝儿朝大厅电梯而去。 柳玄侧头回看了一眼，那些人都在盯着自己和白宝儿，热切的互相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对他们两人是谁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雕满精美龙凤纹的电梯门前，两个人影已经等在那里。 她们身着华美又下流的衣裙，妖艳的眼瞳里隐着危险的勾人神采。 柳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白宝儿则盯着她们汹涌的部位，眼神若有所思。 柳道子到了跟前，她们两个立即伏身下跪。 咝咝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了。 柳道子没有看她们，领着柳玄他们俩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她们一直都在跪着。 柳玄也没有问什么。 跟着老爷子开眼就完事了。 叮。 电梯一直上到了顶层，门缓缓滑开。 醉人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 灯光昏暗暧昧的走廊映入眼帘，走廊不长，尽头是一道暗红色的门。 上面绘有非常精美的古装美人图。 到了门前，柳道子对他们两个说， “这是我姘头的地方。在我把下面的身子弄回来前，一直这样悬着不是事儿，法力损耗相当大。” “她有个好玩意儿能暂时帮到这种情况，所以我先来这里待一阵。” 白宝儿闻言微微惊诧一下，随后眼中滑过一丝暗暗笑意。 柳玄则在下面看到那两个女侍时，心中就有了猜想。 没毛病。 老头子这么厉害，自是会有销魂去处。 暗红门扇朝内洞开，里面迎宾的玄关摆满血红的茉莉花。 一个身着同样放肆的旗袍、戴着蛇纹面具的妖娆女人，迎上来对柳道子一个深深万福。 然后引着他们三个进了房内。 里面是宽阔又豪华的空间，如同一家俱乐部般的装饰摆设。 柳玄走在过道里，左右打量四周，这昏暗的环境中满是各色暧昧的光线。 美妙音乐滑过耳际，莺莺燕燕的身影不时穿梭而过。一张张笼在红色纱帘中的卡座里，不断传出低声调笑，有的还亮起稀奇古怪的粉色符篆。 柳玄眼睛睁大了一点。 哇哦。 这就是求仙修行者们用来“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白宝儿瞟了他一眼。 “师弟，有想法了？” 柳玄转过脸来看她。 大大的狐狸眼型美目里，透着调侃的笑意。 眼神很润。 柳玄打了个哈哈， “这种事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白宝儿眼珠子骨碌转了转， “师弟，据说有一种多人运动的仪式，反而能对修为有所裨益。” 哟…… 柳玄眉毛挑了挑。 “嘿，师姐，你在暗示我些什么？” 白宝儿眉眼弯弯一笑， “没什么……就是看到眼前这香艳美景，突然想到了。” 她转过头瞧向经过身边的一个美人， “啧啧……这味道，弄得我都想跟她们学学了。” 柳玄正要再接话，前面的蛇纹面具女人脚步停下，他们到了一扇门前。 门上刻着交缠着的一条黑龙和一只白蛇。 面具女人轻轻敲了几下。 “知道了，退下吧。” 门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又慵懒的女声。 面具女人对他们三个深深一礼，便转身退下。 同时吱呀一声，这扇殷红的门打开了。 柳道子飘了进去，柳玄他们俩抬步跟在后面。 只见这房间里，四面墙上挂满古雅的字画，一屋子的装饰摆设，都是那种看起来很低调的价值不菲。 靠墙的一张红床上，一条粗大的白色蛇尾从帐幔后滑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 起源 红床上的帐幔被揭开。 莹白的蛇躯伸了出来，上半身是一个穿着黄马褂的妇人。 成熟得仿佛要滴下汁液，令人心醉的柔美面庞线条，眉目顾盼生情的美妇人。 柳道子微微一笑， “有段时间没见了，十三娘。” 被他唤作十三娘的蛇身美妇人，撇了撇嘴， “听说了你和尸常的事，我就知道你很有可能会过来。” 她从床上滑下来，打开床边的柜子。 微有些幽怨的说道， “你也就在这种时候，会来找我。” 柳道子摆了摆手， “哪里话，这外面都成什么样了，我又不像你只图个清净，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呐。” 十三娘双手在柜子里准备着什么，叹了一声， “世间两界，这次不知会怎么样……我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说完，她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小块青黑色的物体。 十三娘冲柳道子眨了眨眼， “这两位年轻又漂亮的妙人儿是？” “我侄孙子和白家的晚辈。” 十三娘目中有精光闪过， “哦？还真让你找到了？” “不算我找到的，是在下面闻仲肚子里巧合遇到。” 柳道子接着给他们介绍了下。 这位十三娘是他长期“互知深浅”的好伙伴。 她眉目中笑意像是开了花，过来瞧着柳玄他俩， “多俊的两个小人儿呐。” 柳玄和白宝儿礼貌的打过招呼，然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到一边憨憨的笑。 柳道子对十三娘说， “麻烦你了，先帮我吊一下腰。” 她风韵万千的对他甩了个媚眼。 “当然要给你整好了，不然接下来我怎么用？” 柳道子四只紫瞳里，放出仿若青春血气方刚的精光。 “十三娘，这回老夫定要教你看看，什么是被牛耕坏的地。” … 哈哈。 柳玄心中不禁脏笑一声。 这样的叔爷爷，我喜欢。 十三娘深深看了一眼柳道子，没再说话，手上轻捏指诀，对那一小块像是金属的青黑物体轻轻一点。 一团灰雾骤然升起。 黑气与青光闪过之后，房间的地板中央多了一尊雕满大蛇的青铜鼎。 十三娘又回身从床下拉出来一个黑色的木箱。 她将其打开，里面冒出浓重的血腥气。 “这些都是天宫的雪蟾，保你十天半个月一丝法力不失没什么问题。” 柳道子点了点头， “甚好。” 十三娘举起箱子，把那泛着幽蓝光泽的一坨坨血肉，全都倒进了铜鼎里。 一束冰蓝色的火焰顿时冒起。 接着，猛烈的灵气喷涌而出，充斥满整个房间。 这灵气扑到柳玄脸上，他瞬间感觉七窍都在发颤。 ……好强好冲！ 他躯体里自身灵力的强度，可能连这气息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五脏六腑和经脉受此刺激，抖个不停弄得他想呕。 白宝儿被这灵气激得眼球上都出现了血丝，禁不住的喘了起来。 “叔……叔祖，咳、咳，这东西是……” 她挠着自己脖子问道。 柳道子问他们， “下面的龙蚰见过了吧？” “嗯……咳、咳……” “天宫雪蟾就是和龙蚰差不多水平的东西，到了我这样的境界，用的东西就得达到这种程度。” “哦……咳咳……” 柳玄看着铜鼎中的蓝焰，脑袋都有点发晕，忙把视线转开。 感觉，要是自己往体内吸入这东西的话，经脉和丹田都会爆裂。 “过个十几分钟你们会适应的，然后就不咳嗽不难受了。” 柳道子说完，身形一纵，飘到了铜鼎的上方。 嗤啦—— 蓝火的上端卷了起来，化成一道燃烧舞动的焰索，缠住了他腰下露出的椎骨。 登时，鼎内升起丝丝青蓝细线，连到柳道子的躯身上。 “呼……”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我就能止住法力流失，并一点点恢复血肉的强度。” 他对仔细看着的柳玄和白宝儿说道。 “明白了！” 两人认真的点了点头。 很快，柳道子与铜鼎蓝火的连结稳定下来，空气中气息的流动也变得平静。 十三娘把木箱收了起来，然后蛇躯扭动爬到房间门口。 “老柳，你们爷仨先说着话，咱俩有的是时间，外面我也有生意要忙。” 她嘻嘻一笑，出门而去。 差不多十几分钟过去，柳玄和白宝儿对雪蟾灵气的反应果然就消退了。 柳道子这时面露一点严肃，要他们两人坐到铜鼎之前。 似乎先是酝酿了一阵，柳道子沉吟后问道， “你们两个，创世神话起码听过吧？” 柳玄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只听过蓝星的啊！ 正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白宝儿回道， “叔祖，好几种神话，有的都被人遗忘的残缺不全了，你指的是哪个？” 她挠了挠头， “不过……就算完整的，也是小时候看的那些戏剧版本，估计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柳玄便顺着她的话点头道， “我也差不多。” 柳道子默然一下后叹了口气。 “唉，他们连这个都没给你俩讲过吗……” “好吧，叔公先给你们把它说清。” 他身子向下沉了一点，腰身断口和椎骨没入铜鼎内，看起来就像是坐在了其中。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换了一副说书人的腔调， “无穷尽的混沌之初，太虚之上，在某个无法被定义的刹那，分离始起，出现了时空和宇宙。” “从原初的漩涡内，诞生出一团巨大的血肉，其中蕴含至理至玄之奥妙，此血肉名曰鸿钧。” “鸿钧血肉中又化生出盘古，盘古分裂形成天地世界。” “后来，自太虚之外的无因之海，又进来了两团不可说的畸怪血肉，一名曰如来，一名曰弥勒。” “如来和弥勒影响了鸿钧的无识之识，使其生出有灵之志，但鸿钧也因此死去成为宇宙第一尸。” “鸿钧尸解之后，如来和弥勒便消失于无形。从鸿钧尸解之气中，又诞生出五个拥有自我意志的形体，祂们被称作‘先天五道’。” 听到这里，柳玄不自禁的轻轻颔首。 果然…… 这个时空的宇宙起源，就该是这样的画风。 也就是说，弥勒和如来是来自“天外”的恐怖源起之物。 他觉得，那么无意识的鸿钧创造出的这个宇宙，应该相对应的被称作“天内”吧？ 柳道子继续讲述道， “先天五道，分别名曰伏羲、女娲、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和老聃……” 柳玄眼瞳轻微一颤，听得更加聚精会神。 第七十三章 失去的传承 柳道子浑厚的声音继续娓娓道来， “先天五道中，伏羲建立了天庭，元始天尊创立阐教，通天教主创立截教，老聃创立黄教，女娲则通过各种方式育化万物。” “在所有生灵之中，有一群猿猴帮助了女娲补天，因而被她赐予宝物‘万物灵长’，获得了万物灵长的猿猴便是我们人类的祖先。” “自那以后，超凡的其他所有生灵，都被称作‘妖’；而超凡的人类，只是被称作觉醒了天赋的人。” 柳玄听得有些遐想联翩。 这个世界万物育化的最初，不知是怎样的情形。 一些猿猴通过女娲的赠予进化成人，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过程…… 白宝儿听得也有点入了神，脑中思绪纷飞。 柳道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盘古和先天五道不同，祂无意识并拥有不生不灭的躯体。万物同源而生，皆来自盘古躯体所化作的这天地世界。” “后来发生谜一样的变故，先天五道不见了踪影，而祂们的传人，则逐渐获得了接近祂们的力量。” “一个生物从超凡开始，经过仙眷、天师、半仙三个境界后，便成为“真仙”。真仙中再进一步成为神明者，便是大能。” “不过，所有大能仍旧位于先天五道之下，因为力量起源皆传承自祂们。” 柳玄在心中迅速归纳了一下。 普通超凡、仙眷、天师、半仙、真仙、大能。 ……自己在普通超凡中，现下不知达到了怎样的水平？ 他向柳道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们两个，天赋都不错，在普通超凡中现在可以算是中上水平。” 白宝儿双眼精光闪烁， “叔祖，那我们离仙眷的境界还有多远？” 柳道子从耳朵里掏出一个小棍，吹一口气，变成了一个白骨烟杆。 手指轻轻一弹，烟杆头就燃起幽幽火苗，他抽了一口，吐出仙气一般的细细烟雾。 “能够成为仙眷的，在普通超凡中是万里挑一。你们俩都具备这个资质，不过还有一段距离。这个东西不好说的那么精确，但大致估摸一下，你们离仙眷差不多还有一半的路。” 白宝儿脸上瞬时浮起兴奋的光采。 柳玄则思索了一下。 加上装备栏所有物品的加持，自己能达到的最大水平肯定比实际道行要高。 也就是说，我是有能力挑战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的。 柳道子在铜鼎边沿敲了敲烟管，继续讲述， “伏羲失踪后，天庭陷入混乱至今。现下两界变乱、大能苏醒，持续数万年混乱的天庭即将崩溃。” 他紫瞳中闪过一抹凶光， “天庭崩溃之后，将出现前所未有的机遇，这也是我们柳家的机会。” 这时柳道子声音里有了一丝微微的激动， “阿玄、宝儿，你们听好……柳白两家，可是来自于曾经地位最为崇高的传承之一。” “元始天尊创立的阐教中，最早的几个弟子大能里，有一位名曰云中子。云中子身份超然，阐教另有十二金仙大能，云中子不在十二金仙之中，地位却略微在他们之上。” 柳玄一边听着，一边心思交织。 ……这个关于云中子的说法，和蓝星也是比较类似的。 “云中子的徒弟中，有一个姓柳的真仙和一个姓白的半仙，就是我们的祖先。” 柳道子眼中流露出一种悠远的向往。 “姓柳的名曰柳毅，他在唐时因为一段奇缘娶了洞庭龙君的女儿为妻。柳毅天资卓绝，成为超凡后有一次偶然遇到云中子，大能喜欢不已，便收了柳毅为徒。柳毅与洞庭龙君女儿的后裔，便是我们柳家。” 听到这，柳玄心头有点懵怔。 穿越过来后他已经翻看过这个世界的历史，虽然过去的朝代大体上和蓝星相同，但具体的细节和内容截然不同。 比如这个世界的唐朝，持续了长达九百年之久。 现在令他有点震惊的是，蓝星唐传奇中的柳毅这里也存在，但却成了大能云中子的弟子，并且是自己的祖先。 他有些兴奋了。 这个世界之魔幻，对自己内心深处有种越来越奇异的吸引。 柳道子接着说， “姓白的那位名曰白狩，本为守护人皇冢的狼妖，因一段曲折离奇的情事娶了唐廷的公主，并也被云中子收为徒弟。” “云中子的弟子中，柳毅和白狩关系最为亲密，这也是我们柳白两家世交的由来。可惜，经过数千年的岁月和几次迷雾重重的劫变，云中子一门和其他所有大能一样，也消失于神秘的某处。而柳白两家的后裔，也丢失了很多的过往记忆，现时似乎只有叔公我对这些还相对比较清楚。”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达到天师境的也只剩我一个了，柳白两家数百年半仙都没有出过了。” 接着他语声又有了些兴奋， “并非是柳白两家后裔不行，而是长达千年以上的混乱诡变，致使后来人失去了海量传承，难以接上前人的脚步。不光我们柳白两家，其他所有超凡生灵，这千年来都一直苦于这种窘境。” “现在，虽然不清楚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见踪迹已久的大能们纷纷苏醒，那些失去的传承将重现于世间……” 柳道子说到这深深的注视他们两个， “大道动久必静、静久必动，眼前“动”的时代就要来了，我们要做好准备。因为这不光是我们柳白两家的机会，也是所有渴望求仙之人的机会，接下来的光景注定十分惨烈！” 柳玄和白宝儿眼神轻颤，内心此起彼伏。 过了好一会儿，柳玄把这些信息差不多消化了，问道， “叔公，你刚说的“不清楚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天上便指的天庭吗？” “不光是天庭，包括所有其它一众仙地、道场。” “哦……天上，就是真的在上面吗？” 柳玄手向上指了指头顶。 柳道子微笑摇头， “不是。” “你还保有不少凡人的直觉，所以听到这个，第一反应是联想到上面。” 说着他伸出手来，指尖生出几个紫色符文，化作一道细小短匕般的朝下指针， “求仙者的天上，是在下面，里世界的深处。越往深处去，便是越高的天。” 第七十四章 家族 柳玄露出恍然有所悟的神情， “喔……原来如此……” 他想到在那蚰道洞天的云端小庙里，小金和尚说的就是， “柳施主，我们不是出去，我们是往蚰道的更深处去……” 去里世界的深处，便是去往天上。 白宝儿这时才缓过神来，她嘴唇嗫嚅几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叔祖，原来我身上的上古狼妖血脉，是这么来的啊。” 柳玄听她这么一说，脑海里浮现几条思绪。 “叔公，她们家是上古狼妖半仙和人类公主混血的后裔，咱们家则是人仙和龙族公主结合的后代，所以……你我身上其实都有龙的血脉？” 他同时想起了叔公和尸常激战时，施展的龙术神威。 柳道子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不过到了我们这，已经稀释得不多了，我们现在主要是人。” “而他们白家，因为妖是父系，所以非人血统会留存的多一些。” 白宝儿皱起眉头问道， “虽说稀释了千年，但是像叔祖你所说的，这毕竟也是来自于成仙者的血脉。按这样来说的话……我怎么感觉我和师弟都有点太弱了呢？我最近刚刚解封了这血脉，可也没强到那里去啊，连您说的仙眷境界都没达到……” 她又看了一眼柳玄， “师弟倒是突飞猛进，可目前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的水平。我师父……也就是他爸，感觉也没有仙眷的实力。至于我爹，更是早早就……在里世界死于非命。” 柳道子轻叹一声说， “闺女，富不过三代，况且我们这都多少代了。修为是不能靠血脉传承的，能传承的只有来自于这血脉的天赋。即使天赋绝顶，也需要努力修炼和领悟才能赶上前人的高度。” “况且我刚才说了，由于这一千年的混乱诡变，数不清的术法、心法和记忆都丢失了、被遗忘了。柳白两家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退化衰落得十分剧烈，到今天你们还能保有这样的天资，已经算是不错了。” “哦……是这样。” 说到这柳道子轻抚了一下胡须，沉吟道， “我只是奇怪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们，你爹这一代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接着他又从另一只耳朵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泛着血丝的白色物体。 一吹气，变大成为一颗白骨头颅。 是柳玄父亲柳原野的颅骨。 柳道子轻抚骨骼的表面，脸上露出一丝费解的神色。 “你爹给自己脑袋上的封印，需要很特殊的东西才能解开。真奇怪……我也弄不清楚是什么。不过，根据他在这上面留下的遗言，应该就是要你们去江安大学找的东西。” 说完，他一吹又把颅骨变小，放回耳中。 “等找到那东西，估计就可以知道……他们为何对你们俩隐瞒了那么多事情。” ……老头子不把头骨还给我么？ 这可也是自己的一件装备呐。 当然，不能跟他讲“叔公，我拿我爹的头自有妙用”。 柳玄见他丝毫没有还回来的意思，心中有点郁闷。 等下找机会问问。 白宝儿看了看柳玄，对柳道子道， “叔祖，师父还告诉我，他把一柄柳家祖传的宝剑藏在了阿玄的体内，上面刻有求仙的秘密。” 柳道子四只紫瞳一动，默然一下后颔首瞧向柳玄， “哦……是这样么？我其实也感觉到了，他骨头里有什么东西。之前我没在意，以为他只是感染了什么不要紧的诡物，想等等看再说。你这么一讲，那藏的应该就是我们柳家的洞庭龙剑了。” 说着他对柳玄招了下手， “阿玄你过来，背朝向我。” 柳玄依言过去，挨着铜鼎悬浮起来，把后背对着柳道子。 叔公左手伸过来按在他脊梁骨上。 顿时，他就觉得体内进来了几只灵气形成的爪子，在轻柔的触摸、察看自己的血肉和骨骼。 “嗯……” 柳道子很快把手放开。 “确实是咱家的镇家宝剑，不过你爹给它施了血誓咒术，不知道誓言是什么，无法取出来。我想答案也在江安大学他要你们找的东西里。” 接着爷仨又交谈了一番，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是给柳道子复原下半身，不然不这样用灵物吊着的话法力会一直流失。而且这种状态下他实力折损了将近一半，许多事情都没法做。 柳玄心里嘿嘿一笑。 想到刚刚成熟丰美的蛇身十三娘。 叔公也是想“做”这事情吧。 然后就是去江安大学找到柳原野遗言中的东西。 柳道子喃喃念着柳玄父亲的遗言， “……你们首先要做的，是去里世界的江安大学，在生物学院教学楼找到白彦教授的公文包。白彦是宝儿的叔父，她和他虽不熟但是知道叔父的基本信息，而且他们可以通过血缘的气息互相认出来……” 他看向白宝儿， “关于你叔叔，是这样么？” “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不过接近了的话肯定是能感应到的。” “那就成，我们先赶紧把第一件事办了。” 柳玄这时忽然意识到另一个疑问。 “叔公，这么多年，你跟他们也一点都没联系吗？我看你也是丝毫不了解这边家族的情形。当年你们那一辈兄弟几个分开后，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柳玄的这一问，柳道子眼瞳一震，似乎他心中涌起了什么不好抑制的情绪。 柳玄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深深的怅惘悲凉。 ……都到了天师境界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感性？ 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那伤感在柳道子双眼里也是一闪即逝。 沉默了一会，他低声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 “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完了再给你们说这个。” 说完，他眼神恢复平静，再从耳朵里取出又一个，不变大看不清是什么的小东西。 吹气过后，这东西迅速膨胀成圆形的块状，落入柳道子左手手心。 柳玄把头前伸一瞧，是一块青黑色的月饼。 没有普通月饼那种勾人食欲的花纹，它上面的纹路，形成一个个狰狞的符篆。 柳道子对柳玄和白宝儿微微一笑， “八月十五快到了。” 第七十五章 引黑蛟 柳道子说道， “这玩意，叫作‘戾饯’，是能够吸收人类恶意的糕饼。” 他啪的一下把戾饯掰开成两半，只见其中的馅料是深黑色的蠕虫，每一只上面都有一张露出尖牙的小嘴。 “昆仑山下有一条九阴之水，水中有人间戾恨之气化作的游鱼，以丛生的恶念为食，这些就是取自那些鱼身上的寄生虫。” 柳道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戾饯的炼制方法十分讲究，也相当麻烦，不是光有深厚的道行就能做到的，还需要长年积累的技巧。” 柳玄看着月饼中的这些虫子，感觉它们虽然很细小，但都在散发出微型的可怕波动。 吸收人类的恶意……便是以精神能量为食么？ 自己还没有接触过物品炼制，等有了空闲得学习一下。 毕竟是修行辅助的重要部分。 白宝儿从柳道子手中接过戾饯月饼。 “叔祖，我们用它吸取恶意来做什么？” 柳道子右手抬了起来，勾勒出一道笔走龙蛇的黑色符篆，他背后现出模糊的深邃虚空幻影。 “我要用蛟化之术来复原躯体，需抓一条活的黑蛟来。这玩意要引出来是比较费劲的，我必须一个人在这里全神贯注。” 他右手已经开始捏诀，身后的深邃幻象缓慢的清晰起来，并出现一道道荡漾的波纹。 “黑蛟也最喜欢吞食人的恶念，以其作饵的话事半功倍。我现在没法分身，用戾饯去收集恶意也不算危险，刚好交给你俩。” 柳玄瞧着手中的半截月饼，感受到那些虫子身上的丝丝憎恶气息。 柳道子右眼中的两个紫瞳，缓缓转动起来，背后的那团虚空更清晰了，看着如同无底的深潭。 “八月十五前几夜，皆为人间最凶之时，人们在家中向月灵供奉糕饼来祈求平安，殊不知在现如今的剧变之下，人间已是恶念满溢。” 说完，他合上了双眼，精神开始专注于身后的虚空。 “你两个去吧，不过不要离开银阁区太远，其它地方有的东西你们现在未必对付的了。我的心神和法力专注于黑蛟上，一旦有什么情急，可能来不及去照应你们。” “一旦感应到恶念，戾饯里的虫子便会指引向其源头，并不复杂。你俩一人一半分头行动，这样更快一些。” “明白了。” “明白，叔祖。” 随即，柳道子身周升起浓厚的紫气，将他和铜鼎还有那团虚空笼罩了起来。 柳玄和白宝儿从房间里出来，回到那充满暧昧的大厅。 十三娘这时已经变成了完整的人身，扭动纤细腰肢款款走来，笑盈盈问他们两个， “要出去给你们老头子干活了？” “是，十三……我该怎么称呼您？” 柳玄差点叫出“十三娘阿姨。” 马上意识到好像不行。 年龄上，这蛇妖可能比叔公还要大。 “你这孩子，就叫我十三娘便可。” “……好。” 柳玄瞥见白宝儿在盯着十三娘肥腴的躯体曲线。 她的军火虽然也很给力，但自然是没有这种熟透欲滴的味道。 ……这难道就是雌性对雌性的嫉妒？ 好无聊啊。 我要是看到一个男人，有能够完胜自己的胸大肌什么的，一点这样的情绪也不会有。 下面的细节厉害那才是真厉害，嘿嘿。 脑中想着没用的废话，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向俱乐部大厅内。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一张卡座的粉帐后出来。 柳玄瞬时瞳孔一缩。 笔挺西装，身材高大，头发半白，沉肃的面孔棱角分明。 ……鲍先生？ 柳玄又细瞧了两眼，确定没有认错人。 最初那次接触过后，自己陷入这一连串的魔幻际遇，就没再见过他。 虽然在怪谭事务上签了合同，鲍先生这些天也并没有联系自己。 可能是因为剧变降临，他无暇顾及自己这单小生意吧。 只见鲍先生掏出电话接起，径直向俱乐部外走去。 柳玄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十三娘，你知道那位先生是什么人么？” 美妇人顺着他目光向那边看去。 “哦，他呀，我只知道姓鲍，是最近新来的出手十分阔绰的客人，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她瞧了瞧柳玄的眼神， “怎么，对他感兴趣？” “我和他有一份……现在看来无关紧要的合同，不过还是想了解一下他的底细。” 十三娘闻言嘻嘻一笑， “这你可就碰对人了，我板桥十三娘子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情报。怎样，要不要我帮你盘一下？” 柳玄挠了下头。 “我们刚认识，这样麻烦您好吗？” 刚问完，他脑中忽然有跟弦一跳。 等一下。 她刚说自己的全名是什么？ 板桥十三娘子…… 在蓝星的唐传奇里，她的下场可不太好。 不过，在这个世界自是另一个故事了。 十三娘咯咯乐道， “有什么麻烦的，你是老柳的好侄孙儿，我帮你便是帮他。” 这时，旁边一张卡座的帐幔内传出一声呼叫， “十三娘，没蜡烛了。还有就是麻烦您再换个面具来。” 十三娘对柳玄道， “打听那姓鲍的就交给我吧，你们快去给老头儿干活，我也先忙去了。” 说着她就转身扭起臀尖儿去招呼客人， “申老爷，怎么用得这么快呐，我家阿兰怕是遭不住……唉哟！怎么弄得满地都是……” 白宝儿还在盯着她的凹凸之处。 眼里有种不平。 “师姐，别瞪了，你和她各有各的好。” 两人向门外走去，白宝儿很认真的问柳玄， “我哪里好？她又是哪里好？说说。” 下到电梯里，他想了想后说道， “就像生的果子和熟的果子。生果青涩但充满坚实的弹性；熟果软烂却味道浓厚汁水横流。” 柳玄瞄了瞄她。 “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师弟你喜欢吃生果还是熟果？” 白宝儿还在认真的看着他。 “我无所谓，有什么果子我吃什么，不挑的。” 柳玄摸了摸自己鼻头，冲她笑笑。 “啧。” 白宝儿别过脸去。 下到大厦一楼的大堂，那些沙发里还坐着一些人在聊天。 柳玄和白宝儿经过，吸引了他们全部的目光。 直到两人走出大厦门外。 “……听说了吗，他们两个好像和柳天师关系非同一般。” “天师带着他们直接上了顶层。” “真好啊……柳天师什么时候能正眼看我一下。” 第七十六章 恶念丛生 柳玄和白宝儿站在大厦门口。 眼前是静谧的街道，和光彩流转的霓虹灯。 和大都市内远方各种巨大混乱的声音、天空中染着血红的火光，形成鲜明对比。 ……这银阁区是大佬们开心玩耍的地界，就是不一样啊。 这时两人手中抓着的月饼都动了起来。 只见饼里面那些虫子充血起来，肥厚的身子一跳一跳的，张开小嘴迫不及待的磨着牙。 这么快就感应到恶意了。 白宝儿灵力化出梅花纹长剑，向上一抛悬停半空，她跃起落到上面。 她舔了舔手臂上的血狼痕纹，看着柳玄， “要不要比一比，谁先完成？” 柳道子刚才还说了，等着些虫子全都撑得睡过去，月饼从青黑变成彻底的血红，便是将恶念吸足了。 柳玄身影化入黑气，鬼魅般融入深夜的黑暗。 “赌什么？” “嗯……” 白宝儿站在剑上衣袂飘飘，一对大眼珠子转了转。 “……一时没什么主意，等我们比完再说。” “也成。” 她冲他嘿嘿一笑，脚下血影翻飞，便御着剑冲某个方位疾飞而去。 柳玄鬼影步急纵，精神感应着戾饯月饼里虫子的指引，目标是几个街区外的一座办公楼。 没有柳道子所在的大厦高，但也一下就能望见它的影子。 叔公说，不要离银阁区太远。 这大楼差不多就是在，银阁和城西区域相交界的边缘地带了。 柳玄到了楼下，四下里看看，一片幽暗中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楼前的这条街就是西城了，他已经能看到那边燃烧着的车辆和尸体，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瘆人叫声。 他鬼影覆体，掠入大楼之内。 一层大厅空荡荡的，但恶念的感应一下子强烈起来，月饼里的虫子开始疯狂抽搐，仿佛犯了瘾一般。 ……恶念的来源在上面。 柳玄想了想，没有选择电梯，而是黑气贴墙顺着楼梯向上而去。 如果有什么猫腻的话，电梯间就一封闭的盒子，是太好搞埋伏的目标了。 一层一层的往上，周围始终是静悄悄的。 他感到奇怪。 这里还是在银阁区内，楼里也没有见到任何尸体，人都哪去了？ 恶念的感应越来越近，虫子们都抽抽得出水了。 “……” 柳玄看向手里的月饼，瞧着这些抓心挠肝的蠕虫。 这里的恶念一定非常“美味”。 到了十八楼，他停止了向上。 幽暗的走廊里灯管一闪一闪的，深处有一道大门，像是一间大型会议室。 金刀祭出，他缓步朝里面踱去。 精神感知外放而出，除了那股恶念之外却没其它东西。 柳玄不禁心中暗想，这要是在里世界，精神一放出来，脑子里肯定就马上全是各种令人牙酸的低语。 同时，这里也不会有里世界他经过的那些走廊中，随时令人猝不及防的空间变幻。 他到了大门前。 ……咦？ 棕褐色的门上，赤光一闪，显现出一幅宽大的水墨画来。 画面中只有一个物体。 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睛，笔韵怪异又奇妙，柳玄看着它，感觉这眼睛似乎在转动一般，并呈现出一种痛苦又憎恶的眼神。 有些意思…… 在可控制的前提下，柳玄已开始摸索着，用精神去充分感受这个世界的种种事物。 他探出一条无形的精神触手，插入了画中眼睛的瞳仁里。 画面立时一阵激颤，泛起丝丝血气。 这令他一下子联想到了聂婉。 她还在画轴里没醒过来。 不过柳玄这次把登山背包放在了叔公那房间里，不在身边。 眼前，画里面的血气越来越浓。 他收回触手，向后稍微退了几步。 画面变了。 眼珠长出八条蜘蛛一样的腿，下面还浮现出一群瘦小的黑影。 咔哒。 与此同时门忽然一响，朝内打开了。 柳玄先向里面探看了一眼。 诶？ 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这里不是会议室，而是一间铺着大红地毯的豪华套房。 他听到了低低的呻吟声。 这房间，和整个楼层的单调办公室形成鲜明的不协调。 柳玄把精神触手长长探出在前，一步一步踏入房内。 只见客厅里就奇怪的摆着一张大床，洁白的床单上有点点血迹。 但依旧没有人影。 大床边还摆着许多青花瓷器。 他看了一眼，上面全都绘着明代风格的女童嬉戏图。 ……不对。 他心里隐隐出现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恶念的源头就在这套房中，戾饯里的虫子这时已咝咝叫了起来。 “啊……” 从大床旁边的门后，又传来一声刚听到的那低低呻吟。 柳玄控制金刀一下劈了上去，门扇裂成好几块散落。 顿时，一股浓烈的药剂气味飘了出来。 他嗅了一下，感觉像是酒精和一些草药的混合。 “八月十五，鬼见愁……” “爹娘的心肝儿，上了楼……” 被劈开的门后是浴室，那发出呻吟的声音，又疯疯癫癫的唱了起来。 稚嫩、悦耳的小女孩嗓音。 其中透着股一听就令人胸口一闷的情绪，令人不安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柳玄站到门口，看到了坐在浴缸里的一个瘦小身影。 女童穿着睡衣，背向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十分凌乱。 她淡黄色的睡衣上还有一些血迹。 小女孩这时愣愣的转过脑袋来，看向柳玄。 他登时胸膛里一阵恶寒。 女孩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她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散发着恶念。 月饼里的虫子抽动得又要出水了，对着小女孩狂咝。 ……献祭？ 柳玄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小女孩气息非常微弱，身上只附着一丝明显不属于她的诡异灵气。 他迈步进入浴室中。 浴缸旁边，有几支透明的琉璃瓶子，里面都是深蓝色的液体，那股药剂的气味就来自这些瓶中。 柳玄心头涌起一念。 一种……不愿去细想的惊悚。 小女孩呆呆看着他，双眼里是无神的空洞，仿佛看不到他的存在一般，继续痴痴的唱道， “八月十五，黄道吉日，梅花开……” 柳玄眼神轻颤。 梅花怎么会在八月开？ 越唱他越有点心神不宁。 柳玄压制了下胸腔里强烈的躁闷不适，靠过去到浴缸跟前，问她， “小妹妹，你是谁？”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十七章 恶行 柳玄对小女孩问着话的同时，精神向内检视装备栏的情况。 现在五个格子都被占着： 兽蜕、猪妖腿、猪仙脸谱、鬼槐刃和道火虫图。 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几种招术的组合，以及施展的手法。 小女孩听到他的问话，毫无一点回应。 停下歌唱，傻傻的对他笑着。 柳玄便伸出一条精神触手，缠到她身上感应。 没有其它东西，只有那一丝诡异灵气附着在她血肉里，似乎是什么咒术。 这灵气并不强，自己灵力的强度水平比其高出了一截。 他沉吟了一下，把戾饯月饼轻轻贴在小女孩的肩膀。 哧哧—— 黑气从她浑身肌肤中爆发而出，那些虫子充血膨胀成球一样，发出一道道血线将她环绕起来。 小女孩身后出现一个巨大蠕虫的幻象，长着一颗人形的骷髅脑袋，口中伸出长长的青黑舌头，冲她体内发出的黑气疯狂舔舐起来。 柳玄目中眼瞳轻动。 这些……就是实质化的人类恶念。 他同时在想—— 那么其它强烈的情绪，是否也可以转化作这样的精神能量？ 先前叔公在那地窟里，用笼子禁锢住尸常那些徒子徒孙的头颅，然后开了天灵盖吸取他们脑中的精神灵力，应该便是类似的概念。 “呃……” 黑气被急速卷入蠕虫骷髅的血口中，小女孩翻起了白眼，但是画在她脸上的血色符文也在迅速消退。 很快，她身上的黑气被吸干了，面上的符文也全部消失。 蠕虫骷髅舔了舔自己长长的舌头，幻象瞬时消解，化回到戾饯中。 柳玄把贴在小女孩肌肤上的月饼拿开。 只见那些虫子吃饱喝足般惬意的蠕动着，青黑月饼的一角变成了鲜艳欲滴的血红。 没有了那些可怖的符文，露出女孩清秀可爱的面容。 她像是瞬间没有了全部的力气，身子斜斜软倒昏了过去。 柳玄把她从浴缸抱出来，回到客厅里放到那张大床上。 他站在床边仔细观察她的情况。 没有了恶念，她刚刚四肢上凸起的青黑血管也都不见了，恢复成莹白细嫩的样子。 与此同时，柳玄感觉到在客厅另一侧的门后，一股更强的恶念突然散发出来。 胸口刚平复一点的躁闷又被激了起来。 脑海里还随之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幻影。 在这些幻影中，小男孩小女孩被折磨着，在痛苦、恐惧的哭嚎。 柳玄顿时一股热流涌上脑中。 ……恶念中有一种邪力，可以影响自己的精神。 妈的，里世界那些可怕的未知存在也就罢了。 就这样的一股气息，竟然也可以对爷的脑子动手动脚。 不能忍。 他精神猛一发力，脑中这些令人发指的幻影瞬间被扯得粉碎，同时他伸出一条长长的无形触手，向发出这股恶念的门后探去。 立刻给他传回来视觉信息，在眼前形成画面。 门后的房间很大，应该是套房的主卧。 卧室中央也有一张大床，四周垂着深红的帐幔，床两侧有两盏没有点亮的石灯笼，紧挨着卧室后墙有一个浅棕色的大木箱。 箱子上面雕刻着一只怪眼，和方才进门时那张画里的一样。 卧室右边的墙上，挂着一块宽大的液晶屏幕。 设备处于静音状态，里面正播放着电视新闻节目。 画面上的字样显示为实时直播，只见是被染上血红的夜空下，航拍的城中某片街区。 柳玄从那些建筑的景象粗略的辨认出，这片街区应该是在江月城南区域某处。 街道上大片的人群四散奔逃，火光爆炸闪动，许多飞来飞去的畸怪生物，时不时就俯冲下来，带起漫天飞溅的血肉残块。 这时，画面中出现了一队御剑飞行的人，从天空中赶来。 这队人全都穿着深黑的皮风衣，有的头上戴着道冠，有的背着像李道烈那样的真炉。 一个念头在脑中瞬间闪过。 不知道烈在下面怎么样了…… 这一念闪过后他没有多想，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 就见这一队人施展出各种招术神通，灵力光束四射，和那些生物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一片雪花像素块闪过，直播戛然中断，液晶屏幕上转眼变成了丢失信号的蓝屏画面。 ……那些人看起来，有组织有战术的样子。 城市管理委员会官方的队伍？ 这些念头都是于片刻间在柳玄脑中转过，他接着立即把精神触手的视角，集中在那张深红垂幔的大床。 就见一只青黑枯槁的手臂从床内伸了出来，那些帐幔随之打开。 柳玄不禁眼瞳一凝。 雪白床单上涂满猩红的符篆，四个小孩子两男两女，脸上都涂着和黄睡衣女孩同样的密密麻麻符文。 那枯槁手臂的主人，裹着一身白袍，盘腿悬浮在床上方的半空里，脸上戴着的面具也画着一颗怪眼。 白袍人双手十指交缠在一起作出一个法诀，口中呢喃着念念有词。 柳玄感觉他全神贯注在施术上，好像都没有发觉外面自己的存在。 不过他也是刻意收敛了气息，放出的精神触手也将灵力限制在体内。 从这张床上发出的恶念，简直要爆表了。 月饼里的虫子又发病一般扭动起来。 柳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鬼影起身飘到卧室门前，继续通过触手对房间内保持观察。 他想要知道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尽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和知识，是自己的优先考虑。 这时，触手又传递回来了隔着门他听不到的声音。 白衣人结束了低语吟念，放开双手，低垂下头来对那四个孩子道， “……大家，都好了吗？” “哦哦，精血都出来了吗？好孩子……嘿嘿……” 只见，男孩女孩睁开了眼，眼球上布满细细的血丝，七窍中都渗出鲜血来。 他们眼神痴怔，口中呆呆的嗫嚅道， “老师，我们好了……” 白袍人伸手一挥，泛着猩红的黑气就在大床周围卷了起来。 他桀桀一笑， “甚好甚好，你们就不应该在这世上受罪，准备安心的去吧……” 接着他双手交叉再捏一个指诀。 “灵真精血，顷刻敷威，皎皎无穷，用之不竭！” 孩子们的躯体顿时抽搐起来，一丝丝血线开始从他们七窍中散逸而出。 第七十八章 伥怪 白袍人哈哈大笑起来。 四个小孩子七窍里血线流出的越来越快，大床周围的黑气在急速旋转。 吸收了这些精血，他的白袍开始迅速变色，很快衣袍下半部分都成了刺目的猩红。 “孩子们，再多、再多一点！把你们的精华都拿出来，给头领做一坛好酒！” 他声音里充满了下作的癫狂。 男孩女孩脸上五官凹陷下去，眼睛里空洞、无助、痛苦。 “哈哈哈哈！” “哈哈……呃……啊！” 白袍人笑着笑着，就成了惊恐的嚎叫。 他周身的空气中，突然从无形中化出来四条金色的触手，上面布满了尖细的獠牙。 噗嗤！ 噗嗤！ 其中两条一起刺入了他的胸膛，另一条缠住了他的腰肢，最后一条绞住了他的咽喉。 噼—— 同时，卧室的门上出现一条直直的切痕，随即金光一闪，裂开成两半倒下。 柳玄和金刀飘了进来。 凛冽的赤光闪过，血剑也刺进了那团黑气之中。 “哦嗬嗬！……嗬……” 白袍人发出一连串痛不欲生的干嘶。 血剑散发出阴尸气，几个厉鬼的影子浮现出来一阵撕扯，白袍人的血腥黑气就全都灰飞烟灭。 小男孩小女孩的七窍随之止住了血，也不再有血线流出。 阴尸鬼影散去，血剑回到柳玄身侧，卧室里变得平静下来。 柳玄飘到白袍人的面前， “你这点气势不够看。” 他嘿嘿一笑， “我才是鬼魅的化身。” 白袍人被猪仙触手死死缠着一动都不能动，身躯剧烈抽搐，脸上的面具出现了好几条裂痕。 柳玄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自己的金刀，一道淡淡的黑气从刀锋上生出，化成一头魁梧的鬼童。 鬼童过去一挥粗壮的手臂，一股黑风就把四个小孩子从床上搬了下来。 他们被护在柳玄的鬼气之下，鬼童也随即消散。 柳玄松开一点白袍人脖颈上的触手，让他能够说出话来。 “你他妈是哪来的玩意！知道我头领是什么角色吗？！敢坏他的好事，你等着，让你想死都死不掉！” 他一开口就气急败坏的嘶叫。 柳玄嘻嘻一笑。 “哟……” 他手指对着自己触手再轻轻一点。 触手表皮上化出一只金黄色的毛毛虫，他把它放到了白袍人的面具上。 毛毛虫扭动了几下，便顺着脸爬进了耳朵里。 “哇嘎嘎……嘎啊！……” “嘻哈哈……啊啊！” 白袍人立刻抽搐着又哭又笑的干嚎，脑袋剧烈晃动，像是要把脑浆子摇出来似的。 就这样给他上了几分钟的强度，柳玄把毛毛虫收了回来。 他目光一寒。 “我管你口中的头领是什么j巴东西，对小孩子下这样的手，小爷便正好会会他。” 说着，他把戾饯丢下去，落到四个孩子的身旁。 月饼里的虫子们迫不及待的充血起来，张开尖牙小嘴隔空狂嘬。 就像刚才在浴室里一样，蠕虫骷髅的幻象出现，迅速吸食从孩子们身上爆出的恶念黑气，很快吸得干干净净。 血色符文消失，男孩女孩恢复正常可爱的小脸，凹下去的五官也一点点饱满回来。 白袍人见此，撕心裂肺的疯叫， “操@#￥#@￥！小畜生！” 柳玄意念一动，两条触手把他悬空提了起来，另一条对着他胯下就是狠狠一下。 “哦嚯嚯！！……”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后，白袍人老实下来了。 “小侠，我不过就是个为虎作伥的小角色，你绕了我。” 柳玄便问道， “你头领是什么东西？你们这是在血祭这几个孩子？” 白袍人声音干涩的说道， “我本来是人，后来遇到一颗好生厉害的虎眼妖物，被化为伥怪给他做事。虎眼头领趁着人间变乱占了这座楼，他极其嗜好血酒，便要我去抓来了这些小孩，给他炼化以纯洁童男童女精血为基的佳酿。” 虎眼妖物…… 柳玄听后明白了他是什么情况。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为虎作伥”。 他意念将一条触手卷成类似拳头的形状，照着他小腹又使劲给了一下。 “啊啊！……小侠绕了我……” 柳玄冷声道， “我知道你不听他的不行，所以，头领在哪？” 伥怪打了个哆嗦，嗫嚅几声没敢说话，只是转过头去，面具上的怪眼对准了后墙边那个大木箱。 “懂了。” 柳玄放开伥怪身上的另外三条触手， “去吧，把你头领请出来，我和他谈谈。” 他此时也感应出来，恶念最大的源头就在那箱子里。 缠着伥怪腰身的那条触手，柳玄在在放开它的同时，又化出一只毛毛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了伥怪被撕裂的衣缝里。 并操控另一条触手，把四个孩子卷了起来，带出卧室之外放到客厅里。 与此同时，伥怪一见他撤了触手，顿时发疯一样朝那大木箱扑了过去。 他一把将箱盖子掀开， “头领！不知哪里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坏了你的好事，快醒来给咱做主啊！” 伥怪跪着抱紧箱子，转过头来，声音恶狠狠道， “贱种玩意，看我头领不……” 噗嗤。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嗬啊啊……” 那只塞到他身上的触手毛毛虫，钻破他的喉咙爬了出来。 柳玄心里暗叹一口气。 本来念你原本是人，好好听话的话还会考虑给一条活路。 奈何如此犯贱。 人呐，就是架不住自己作死。 毛毛虫接着爬到伥怪的心口，撕破肌肤钻了进去。 他浑身激抖几下。 砰！ 紧接着他胸口裂开一个血洞，心脏弹了出来，炸碎成一蓬血渣。 伥怪软软倒地，面具彻底破碎，整个脑袋化为一滩血水。 柳玄目光转向那个木箱。 已经有腥臭的黑气在向外散发。 这股气息十分阴冷，他手臂上的汗毛被激得微微一竖。 ……虎妖吗？ 来吧，让小爷见识见识。 柳玄把鬼气丛生的血剑对准了箱子。 散发出的黑气越来越多，木箱开始轻微的抖动，并一点点加剧。 柳玄眼神一凝。 就见几条粗大蚯蚓一般的血管，蠕动着自箱子内伸了出来。 随后，一个混浊白色、像是球体的东西，连着这些血管，慢慢从里面飘了起来。 被浓重的黑气环绕着，模糊不清的球体发出粗厚的怪音， “是谁搅了爷爷的好梦？贱奴，你去哪儿了？” 第七十九章 拼刀 先下手为强，球体刚飘起一半，柳玄就把阴尸血剑猛掷过去，带出一道猩红的残影。 哧…… 那些环绕着箱子的黑气凝聚在一起，挡住了血剑。 这一剑就像扎在了淤泥里面，力道瞬时消散，血剑斜斜落地。 柳玄眉头一挑。 这玩意就有点东西了。 他指头一勾血剑飞回到身边，和身体另一侧的金刀一左一右摆出架势。 认真起来。 这时整个球体飘了出来，瞬间把周围的黑气全都吸入它体内，迅速膨胀，显露出它的状貌。 只见是一颗大眼珠子，拖着的血管就像是它的尾巴，一眨眼的工夫便膨胀成半面墙壁那么大。 眼白上都是黑色血丝，眼瞳是暗红的颜色，里面流转着密密麻麻的怪异符篆。 不是说虎妖吗…… 刚生出有点疑惑的念头，脑中另有心思一闪而过。 哦…… 伥怪刚才说的是“虎眼妖物”。 原来也是字面上直接的意思，就是一颗虎妖的眼睛。 虎眼转动两下扫视卧室。 它一下便看到地上伥怪无头的尸体。 “……我说贱奴怎么没有反应，原来是被你这小子弄了。” 那有些瘆人的眼瞳对准了柳玄。 打量他几下。 “……无妨，那就由你来替他做我的伥奴。” 这时它意识到了什么。 声音有些恼怒的轻颤起来， “我的酒基呢？我那几个酒基呢？啊？？” 柳玄知道它指的是自己刚救下的小男孩小女孩。 他嘿嘿一笑， “虎眼头领，我看你的酒基质量上乘，便笑纳了。” 接着他拍怕自己的肚皮， “他们都在这里。” 大眼珠子瞬时开始激抖，那些血管嗖的一下全冲柳玄的脑袋卷来。 “小瘪犊子，敢消遣你爷爷！那就让你尝尝炼狱的滋味！” 柳玄意念急转，身侧金刀向前挽出一个鬼纹刀花，锋锐黑气蓬勃斩出，将袭来的血管围绞起来。 嗤嗤嗤嗤！ 血管的表皮异常坚韧，刀气只切出割痕迹，一条也没有被切断。 柳玄瞳孔微微凝缩，鬼影步向后一荡，轻盈的避开了血管的刺击。 这些血管前端全是锋利的牙齿，弥漫着浓浓妖气，地板直接被刺穿了，露出的几个洞里甚至可以看到楼下的房间。 兴奋起来了！ 柳玄舔舔嘴唇，双手中指向下被大拇指按住，食指和无名指向上对贴在一起，身旁立时浮现出两个血色骷髅。 这两个幻象灵体一齐抓住血剑，阴尸气爆发而出。 “呔！” 柳玄轻喝一声。 环绕着重重鬼魅的剑斩，弹幕一样横扫出去。 嚓嚓嚓！ 这回那几条刺出来的血管全被切断了，抽搐成化成了朱红的飞灰。 大眼珠子吃痛怒吼， “小贼！有点能耐，再看爷爷这招！” 就见眼珠左边的眼白部分突然裂开了，露出里面血糊糊的肌体管道。 那管道蠕动着，就像生物产崽儿一般，轱蛹出来一副畸状的人形躯体。 这躯体浑身裹着透明黏液滑落到地板上，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身上发出一丝丝血淋淋的黑气。 它刚抬起脑袋，鬼气汹涌的血剑就刺到了面前。 啪。 柳玄本想趁这玩意没有展开，就给它把血放了。 然而这躯体看起来疲软虚弱，动作却是快的出奇，双手一拍就夹住了血剑的剑身。 柳玄意念发力使劲一挣，可是没有挣脱。 ……好一股子蛮力！ 就见怪躯抓住血剑的剑柄倒转过来，猛的一掷反向柳玄的面门射来。 嗞—— 空气都被这道灵力摩擦得冒起几缕青烟。 来的好，小爷最喜欢硬肛了！ 铮！ 柳玄双目暴睁，瞳仁和眼白一下融合在一起全部化作深深的漆黑，重重鬼影的手臂轻抚在他身上。 爆发出的灵力，硬生生将血剑停在了自己鼻尖前毫厘之处。 咔咔…… 对面，那怪躯脖子上的头颅一阵扭曲变形，完全伸展开来。 呈现出大型猫科生物的头型轮廓与特征，但是没有五官，整个面容上只有一层血红的膜皮。 那躯体上也没有皮肤，肌肉和骨骼外露出来。 额头上，有一个黑色的、用符篆手法写成的“王”字。 虎眼珠子眼白处的开口合上，它狞笑道， “小鬼，就来和爷爷的化身斗一斗！” 说着，大眼珠子下面又生出好多细小的血管，像手指头般缠结在一起，同时空气中响起吟诵符咒的低语。 传到柳玄耳中，都是混乱不清的词句，莫名而难以理解。 刚刚一来一回的血剑飞掷之外，他始终在观察寻找着虎眼珠子的破绽。 看起来是柔软的眼球完全裸露，但实际上，那眼瞳里不停转动着的符文，施放出了无形的防御机制。 他虽然感应出了这个，可还没有找到弱点在哪里。 随着大眼珠子的吟念，空气里不断生出黑气，加持在无面虎头怪物的身上，柳玄能感到它的灵力在节节攀升。 同时，无面怪物用黑气在手中化出一把长长的马刀。 双腿一蹬，再无刚才的颤巍疲弱之态，血色身躯挥着漆黑的刀锋，冲柳玄猛斩过来。 柳玄心中涌起一丝狂热。 拼刀是吧。 那就不整花的了！ 他把血剑收束起来，触手隐在大床底下伺机而动，自己把金刀握在了手里。 灵力运起到最大。 漆黑的双眼里散逸出丝丝金气，在脸庞上来回穿插缠结，形成一道鬼脸躯壳般的金色面具。 铿！ 金刀挥出，和无面怪物的黑刀正面硬接，两者都被向后震开。 柳玄只觉手掌有些发麻。 嘿！ 鬼影身动，拖着游蛇一般的黑气，寻常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他伏着躯体突到了怪物身前。 一刀带着金色的鬼爪，斩向对方的脖颈。 金刀的肉搏招术好些还没有使过，这次就过一把瘾！ 这虎眼怪物是自己至目前为止，遇到的难得可以如此拼斗的对手！ 只见怪物匪夷所思的扭转双臂，柳玄眼前一花，对方漆黑马刀的刀背，就重重砸在了自己金刀的刀身上。 手腕顿时一阵酥麻，差点脱手。 他脑中电光火石的一念闪过。 右！ 柳玄鬼气下沉，腰身一折后仰倒下，后背一刹那间贴到了地板上，黑气里生出几个鬼童一把将他向右推开。 砰！ 身子刚一闪开，无面怪物的刚刚那一砸的后招、顺着力道翻过来的刀锋，就斩在了柳玄刹那前所在的位置。 卧室的地面直接被斩出一个大坑来。 第八十章 诱敌 金色鬼脸面具下的柳玄，嘴角扬起。 这样的硬仗最涨功夫！ 地板明显支撑不住他和无面怪物暴烈的力量，随着被怪物斩出的大坑，整个地面崩裂塌陷。 轰隆！ 整个卧室掉入了下面的十七楼。 下方是开放连通的大型办公区域，顿时视线里全是碎块飞溅和渣尘飞扬，同时一连串巨大的砸击声响，粉碎的办公用具和桌椅一齐四下溅射。 柳玄抓住这个机会，收敛气息鬼影覆体，隐入建筑结构强烈撞击产生的尘烟之中。 漆黑的瞳子向四周警觉扫动，放出精神感应来找怪物的位置。 与此同时，楼上只是卧室塌了下来，客厅没有事，他意念操控着留在上面的触手，将那些孩子都带到之前的浴室里保护起来。 ……咦？ 大虎眼珠子和怪物的气息像是消失了一样，柳玄的感应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它们跑了？ 连那股自己为之而来的恶念都感觉不到了。 正疑惑着，这些消失的感应，一下子突然在头顶全部出现，爆发出浓重的腥气。 “哈哈！你这鬼头鬼脑的小畜生！以为只有你会收隐吗？！” 柳玄猛地一抬头，就见塌陷大洞旁边的天花板上，一大坨血糊糊的黏液渗出、流淌下来。 大眼珠子就在里面。 就在这一刹那，柳玄漆黑的双眼微微一眯缝，回手朝身后的烟尘里猛斩一刀。 锵！ 无面怪物也隐在尘烟里面，这一下偷袭被自己瞬间感应到，金刀和黑刀凌厉相接架在了一起。 既然隐蔽无用，柳玄发力把对方的刀弹开直接飞纵出来，落到办公区域另一边没有被崩塌波及的地方。 “虎眼头领，你也端的是一身好本领。” 大眼珠子从血坨里轱蛹出来，哈哈狂笑， “吞了你这小鬼，爷爷道行会再上一层楼！” “你还得赔爷的好酒，放心，爷爷一定会让你欲仙欲死！” 柳玄嘿嘿笑道， “所以头领你就会像方才那样，在眼珠子上开一个血乎乎的洞来伺候我？” “先不说尺寸的问题，小爷我可不乐意闯红灯！” 虎眼珠子愣了一下。 随即怒骂道， “你这腌臜的小杂碎，满脑子什么玩意儿！” 一边喷着垃圾话，眼珠子下面的血管一边不断放出黑气，注入无面虎头怪物的身上。 破空声响，它操着黑马刀再向柳玄冲来。 柳玄心中暗自一笑。 刚刚隐在崩塌的烟尘里时，他灵机一动已经有了一计。 同时他看出来，这怪物是虎眼珠子的化身，被注入了它大部分的灵力。 另外一小部分灵力，维持着眼珠子本体的符咒防御机制。 不先搞掉无面怪物，很难有机会去破掉那防御，攻击都会被那淤泥般的黑气化解。 心念一定，柳玄也挥起金刀，对着怪物迎了上去。 拼刀也还没有爽够！ 铛！ 双方再度冲到了一处，刀锋短兵相接。 柳玄的金色刀影如同鬼魅，刀术诡谲，一斩一斩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 怪物的黑色刀势重若千钧，刀意如下山猛虎般霸道，一下一下总能逼得对方闪转腾挪。 铛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打铁一样的声音爆响，仿佛激昂的战乐。 两者的身法越来越迅疾，身形快得如同化作一金一黑两道旋风般的虚影。 好似美妙又暴戾的刀舞。 渐渐的，柳玄感觉到对方越来越上头，招式中的狠杀之意越来越重。 仿若猛虎失去了冷静，疯狂的一心只想扑杀掉猎物，不死不休。 嘿…… 这虎头虎脑的玩意，果然被我料对了。 他开始故意放出疲态，并一步一步向后退却。 另一边悬浮着的大眼珠子见此，声音狰狞的叫道， “小鬼，撑不住了吧？现在快点乖乖向我讨饶，保不齐爷爷心里一发善，还是留下你的贱命来补作伥奴！” 柳玄沉默不语，一边招架着无面怪物，一边退向办公区域的高大落地窗。 无面怪物的刀势越来越猛，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即将获得胜利，开始不管不顾的狂热起来，就想快点几刀把柳玄弄死。 呵。 二愣子。 很快，他后退到了窗边背靠玻璃，怪物黑马刀的刀风封住了其它所有方向，再无路可退。 虎眼珠子朝这边飘近一点，发出怒喝， “交代给爷爷吧，小鬼！” 无面怪物脸上的膜皮下面，同时传出兴奋的嘶嘶怪叫。 它猛的双腿一蹬，凶猛的黑气爆发出来拉到极致，对着柳玄头颅一记势在必得的跳劈。 柳玄嘴角轻轻动了动， “谁交代给谁？” 他在这一刹那间，发动黏稠的鬼气涌上金刀的刀身，斜斜接住了这一劈。 阻滞住了对方刀势中的杀机，但留下了其强大的冲击力。 顺着这股冲势柳玄身子向后一靠一卸，将怪物的力道贯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 噼……噼…… 啪嚓——！ 这块厚厚的高层窗户整个爆裂，柳玄和怪物的刀还黏着，双方一下子都被冲势带到了外面的空中。 夜风呼啸而过，明月高悬。 柳玄心中一记猛喝。 便是此时！ 瞬时，他发动了兽蜕的主动技能，并同时施展了水遁术法。 【兽蜕】：感染血疫的人类蜕下的半兽毛皮。主动使用可在短暂时间内化作兽形，大幅提升攻击敏捷和移动速度，持续半个小时。 他也已经请教过叔公，水遁和土遁这样的移动术法，不受空间法则的约束，在里世界和人间，都可以打开类似亚空间的遁行通道。 就像先前那位土行果哥，在现实世界也可以带他进入地下，驾驭土遁大蛇而行。 眼前，在他发动的一刹那后，灵力便打开了水遁的通道，空气扭曲起来，他身周如同被罩上了一层水幕。 与此同一瞬间，柳玄体内传出嘭嘭裂响，骨骼和血肉迅速变化，体表生长出粗硬的灰黑狼毛。 而在无面虎头怪物的视线中，只见空气几下水纹波动般的扭曲之后，柳玄的身形一下就变得模糊不清，好似半透明一般。 下一秒，整个人便彻底消失不见了，视野里只剩一片高空的夜幕。 怪物登时懵怔住了。 飘到破碎落地窗边的大眼珠子，也是一呆，随后眼球四下转动寻找。 ……这小畜生逃了？ 它正扫视着，一道耀目的金光在夜空中汹涌而出。 第八十一章 眼珠 无面怪物全力一击的力道，被柳玄刚那一下全都化到了高空的空气里。 它整个身躯也冲出来到了空中，在这一瞬间失去着力点。 刚想要发动妖力飞行移动，汹涌而出的金光已斩上了它的脖颈。 柳玄解除水遁状态出现在它背侧斜上方，自己狼人化后速度和肌肉敏捷大增，再猛烈挥出的这一斩怪物已躲避不及。 嚓！ 无面怪物的头颅被丝滑的切割下来，带着一线在空中划过的长长血迹，掉落入下方霓虹灯中的夜色里。 柳玄再在怪物失去脑袋的躯体上一踩，一个向后空翻的飞纵，跃回到大楼破碎落地窗内的地板上。 灰黑的半人半狼之形，左爪中握着鬼纹金刀，他轻喘着凶恶的气息，一对猩红招子瞪视着近前处的大眼珠子。 窗外，虎眼化身没了头的身躯，碎裂成颗粒在夜风中被吹散。 幽光闪过，柳玄化回了人形，趁大眼珠子在惊诧中还没反应过来—— 金刀和血剑带着凶戾的鬼魅杀影，冲着它迅猛的飞射过去。 噗。 嗤…… 森森鬼气瞬间侵入，虎眼中流转的符文顿时一滞，无形的防御屏障被穿透，刀剑齐齐扎进了眼球中。 “啊啊！——” 它发出凄厉的嚎叫。 眼球上被金刀血剑扎开的口子里，漆黑的灵气喷泻而出。 大眼珠子立时像一颗泄了气的气球，上下狂乱飞舞，不断砸在天花板和地板上，黏稠的妖血四处喷溅。 柳玄迅速斟酌一下。 就不留它的活口用来问信息了。 ……这虎眼的实力还是可以的，如果它只是某个虎妖整体的一部分，留着它说不定会把其它部分引来。 自己还要保护那五个孩子，保险起见还是直接送它上路。 想完，他立刻激活了猪妖腿发动白野猪变身。 喀嚓噗叽，又是一阵骨骼扭动和血肉膨胀的响动，脑袋顶到天花板的白猪人化形而出。 变身后在这样的楼层里属实有点逼仄，柳玄只好伏下身子来一个猪突猛进，一爪子薅住了喷泄着乱飞的虎眼珠子。 “小英雄，留我一命！我是贱畜，你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柳玄獠牙耸动着，沉声道， “炼化童男童女作酒，我必须和你见识见识。” 说着他一口下去，咬下来一大块虎眼珠子的眼白，痛快的咀嚼起来。 啊…… 充盈着灵气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灵力瞬时被吸入自身的经脉，美妙的感觉直从咽喉滚落胃袋。 柳玄两只巨爪把大眼珠子死死箍住，吭哧吭哧开始大快朵颐。 在虎眼妖物的连连惨叫声中，一口一口充满灵力的眼肉，被他凶猛的吞食。 很快，眼珠子气息就变得十分微弱，再叫不出声，只剩断断续续的嘶声哼唧。 噗呲。 柳玄把血红的瞳仁完全吞食掉后，空气里再没了声音。 用爪子抹了抹嘴，鲜红染满了嘴边的白毛。 他感觉经脉和丹田中饱得不能再饱，便停止了“用餐”。 松开爪子，眼球残余掉落在地散成一滩，混杂着血水的黏液中还有许多细小的碎块。 柳玄爪子再轻轻一点，环绕着金刀和血剑的黑气中，立时窜出一片小小的鬼魅，扑上去将“残羹剩饭”打扫得干干净净。 接着，赤光一闪，残剩的最后一点黏液里显现出两样东西。 一颗青色的圆玉，和一颗血红带着黑纹的眼球状珠子。 他再化回人形，目中装备栏的幽光闪现出来。 那颗青色的玉自己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三等灵融石】：3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属性】：超凡生物死去之后灵力结成的玉。正常使用便是增加灵力。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3级以及3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到目前所见的二等和三等灵融石，都是相同像这样的玉石形态。 加上在五个趾头和尚那次获得的，现在有两颗三等的了。 他把玉石先收入怀中，再看向那颗血红的珠子。 【虎先锋的右眼珠】：4级物品。 【属性】：未知（封印中），可以在里世界的虎潭寺打开，一探其究竟。 哦？ 柳玄好奇心起。 还可以这样吗？ 嗯…… ……先打听打听这虎潭寺是什么情况吧。 他把眼珠也收入怀中，然后脚步一动，身入鬼影飞掠而起，从塌陷的大洞回到上面的十八楼。 径直掠入浴室中。 只见五个小孩子都在浴缸里昏睡着，自己的几条猪仙触手将他们守得密不透风。 柳玄轻轻松了一口气。 再掏出怀里的月饼一看—— 登时瞳孔微缩。 就见那些蠕虫又在张着小嘴狂嘬，只不过这次，是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自己肚脐眼里散发出来，穿透衣服被它们吸走。 这是…… 哦对。 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自己刚刚忘了这茬儿，直接把虎眼妖物吞食殆尽，自然恶念也全被吞入了体内。 ……怪不得吃下去后体内有点淤闷的不适。 明明不久前刚饱食了一顿，戾饯虫子们现在又像没吃过东西一般，疯狂蠕动着躯体狂吸。 一分多钟的工夫，柳玄体内的恶念就被吸干了。 他体内那种不适的感觉也随之完全消失。 虫子在月饼里消停下来，肥滚滚的肚皮朝上轻轻抽颤着，柳玄都有点担心它们会不会被撑爆了。 再看饼身，右边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离叔公的要求还差一半。 他稍稍整理下思绪后，准备从这里出去寻找下一个强烈恶念。 但看着眼前的这五个小男孩小女孩，有点犯了难。 ……先把他们带回大厦吧，让十三娘看怎么安置。 有叔公的面子，她也应该愿意帮这个小忙。 随即他意念操控触手把孩子们卷起，随在自己身后，向套房外纵去。 这时柳玄感应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灵气。 唔… 这么小就觉醒超凡了？ 在和叔公与白宝儿的交谈中，他了解到即使天资最好的人类，也是在十二岁左右觉醒修行天赋。 这五个顶多七、八岁。 ……这应该也和现在的世间剧变有关。 柳玄出房间来到走廊里，立时脸上微微变色。 他感到急速朝这边靠近的灵力气息。 眯起眼睛，瞧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是走廊另一侧远端的电梯间。 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叮咚—— 到达楼层的提示音发出，电梯门缓缓打开。 第八十二章 卫士 柳玄急忙闪回套房内。 从地板塌陷的大洞下到刚才鏖战的十七楼，准备从这里找路出去。 触手卷着孩子们紧随在他身边。 楼上从电梯那边传来的气息，不是妖气。 而是好几道强横又专注的刚硬灵力。 都是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类修行者。 这就不好硬碰硬了，妈的。 他身形急纵飞掠，想赶快找到出路。 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这根本不是事儿，但现在带着五个拖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要不要直接从刚破开的落地窗飞下去？ 脑中正急速思考着，这十七楼办公区域的另一端，也突然爆发出一股灵力。 直冲柳玄而来。 他咬牙眼神一凝，化出血剑掷了上去。 铿！ 血剑和一道寒光相击后被弹回柳玄身边，那寒光里的东西也被弹回其射来的方向。 爆出的劲风席卷而过，扫飞一片桌椅和电脑。 柳玄看清了，那是一柄青蓝色的铜锤，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繁体楷书“卫”字。 那冲来的灵力气息中，显现出一个健壮高大的身影，一把接住被柳玄弹回去的锤子。 他一落地，身上就散发出冰冷的白汽，周围地板上霎时结起一层薄霜。 与此同时，楼上的那几道气息也追了过来，从塌陷的洞中下来，对他形成包围之势。 柳玄思绪转动如电，立刻向侧后一纵站到破碎的大窗边。 便要发动水遁向高空游走而去。 没有第一时间想着水遁，是因为自己不确定，五个小孩能不能经受住水遁通道的灵力拉扯。 虽然他们已觉醒超凡，但灵气还极其羸弱，其实和凡人小孩差别并不大，而柳玄知道水遁术产生的灵压凡人是很难承受的。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他刚要纵身出窗外，那手握青铜锤的壮汉大喝一声， “等一等！我们不动手，可以谈！” 柳玄怔了一下。 心念闪动，回过头来急速观察。 他脚尖已经踮在窗口地面的边缘，四条触手卷着小孩们也已悬浮在窗外的空中，自己可以在一刹那进入水遁。 包围过来的这几个人来不及留住他的。 ……便听听他们怎么说。 只见这是身材高矮胖瘦不一的四男一女，壮汉领头，其他四人都戴着面具。 他们五个都穿着相同的灰色皮风衣制服，胸口绣着太极阴阳图，图案下面也各都有一个“卫”字。 柳玄明白了。 这五个应该是城市管理委员会官方的人。 原主以前见过普通的治安部门人员，记忆中他们穿的制服与这些人类似，所以他做出这样的判断。 柳玄稍松一口气，不过仍旧紧盯着他们不敢大意。 在这样的灾变混乱中，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从恶、还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壮汉踏前一步，他生着一张威武的国字脸，上面长着浓厚的络腮胡。 他对柳玄沉声道， “放下那几个孩子，无论你本来是想用他们来做什么，我劝你打消念头。” 柳玄冷冷的回道， “一样一样，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要拿他们去做什么。” 壮汉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 “你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柳玄摇了摇头， “现在这种时候，人间到处都是善恶颠倒，我也不好就这么直接相信你们，对吧？” 壮汉默然，盯着他沉吟起来。 壮汉身后四人中身段曼妙的女人，闻言拔出一柄红光闪闪的细剑，便要冲柳玄而来。 “贱种邪魔胡搅蛮缠些什么！快把孩子交出来！” 她的声音嘶哑愤怒。 柳玄冷笑一声，意念控制着触手再往远处挪了挪，并把一个男孩松出来，只缠着脚腕倒悬在高空夜风里。 “你……！” 女人尖叫一声停下脚步，浑身颤抖着不敢上前。 柳玄嘿嘿冲她说道， “女士，你既然是官方超凡部门的人，怎么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 “如果我是好人，结果被你这么二话不说就给干了，我冤不冤枉？你良心会不会痛？” 女人语塞了，身体仍然轻抖着。 他都能感觉到那花豹面具下，射向自己的恨恨目光。 ……想来她倒也是真关心这些孩子。 冲这一点，我给这婆娘加一分，第一印象可以从零分变成一分，嗯。 柳玄心道。 壮汉这时开口了。 他放下手中的青铜锤，对柳玄拱手道， “朋友，在下是江月法卫部的大队长杨朗，他们四个也都是法卫部的卫士。” “你说的也有理，那我就先自证清白。” 说完，杨朗蹲伏下身子，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粗壮的小臂。 “散！” 他大喝一声，瞬间从身体中爆发出阵阵霜气，随即这些霜气形成一道青蓝色的圈，箍在了他的腰身上。 顿时，杨朗身上所有的灵力气息都消失了。 柳玄懵了一下。 他放出无形的精神触手去感应，传递回来的感知反馈是，大队长杨朗被自己箍住后浑身一点灵力都没有了，变得和普通凡人没有区别。 ……这他m的是啥操作？ 那女人急声道， “队长你干嘛？！这小白脸一看就是个恶棍，你真信他的胡言乱语？” 柳玄刚才变回人形后就化去了面具，所以她能看到自己的面容。 ……小白脸……恶棍…… 艹，最烦这种先入为主，别人说什么都不听的女人。 扣回零分！ 杨朗摆了摆手， “我们要守卫秩序，首先得让别人相信我们。” 接着他让女人和另外三人都掏出一个东西，对准了柳玄。 坤镜。 柳玄一眼就认了出来。 然后杨朗便这样不带一丝力量，空着双手举起来向窗边靠近。 柳玄紧盯着他腰上的蓝圈，提防他藏着什么花招。 走到相隔几步的位置他停了下来，对柳玄道， “现在我是你的人质，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你随时可以弄死我。” “如果是你说假话，不论逃走或是对我下毒手，都会被他们的坤镜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 杨朗说着，圆圆的大眼中射出寒光， “要是那样的话，被记录下来的这件事将说明，你是对整个江月城的秩序宣战。” “接着江月的卫士们会不死不休的追杀你，无论你躲到两界哪里的天涯海角。” “对自己有自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柳玄瞧着对方刚硬的眼神。 这货有点爷们儿啊。 他眼睛转转，思摸了一下后说， “行吧，那这样……” 第八十三章 城中祠堂 从杨朗和那女队员的反应看来，柳玄基本确定他们是正常的官方人员，不是坏人。 但为了小孩子们万无一失，他还是觉得要多加一道保障。 自己也不是多么纯良的人，但是既然一开始选择救了，那总不能费半天劲最后小孩还是让霍霍了吧？ 要么就不做好事，做了就他妈的送佛送到西。 他指了指另外四人手中的坤镜，说道， “坤镜对事情过程的记录，也给我一份，这样我手里才有证据。” 杨朗神色坦荡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 于是，柳玄小心翼翼的一边戒备着他们，一边控制触手回来，把小孩一个一个放到窗内的地板上。 在放第五个孩子前，他对大队长伸出了手， “记录。” 杨朗转头道了一声， “阿阑。” 唤作阿阑的那豹头面具女卫士，不情愿的上前两步，轻轻一点手中的坤镜。 咔哒一声。 从镜子的木头底座里，弹出来了一支细竹签。 杨朗接过来挥手一抛，落到柳玄手中。 他指尖发动灵力，拂过签子上的符篆。 唰…… 这些符篆顿时亮了起来闪着白光，向上发出一道全息影像般的流动光影。 光影里，可以看到至目前为止这件事的全过程，并且所有对话的声音也记录了下来。 坤镜还有这用途…… 这个不错。 他心中暗赞。 柳玄手指上发出的灵力一停，坤镜记录的影像便消失不见。 他把签子收入怀中，然后意念一动，触手进来将最后一个小孩放到地上。 豹面具女卫士和其他三人急忙过来，把孩子们抱起来仔细检查。 他们虽然还昏迷着，但都小脸红润气息平稳。 豹面女抬起头对杨朗道， “确实都没事。” 同时她脸转向柳玄，他似乎感到那面具下的目光，有了些变化。 杨朗对他抱拳道， “不知怎么称呼朋友？” 柳玄想了想—— 忽然心中一笑。 “叫我白彘大侠就好，吾乃柳天师门人。” 杨朗眼神一动， “柳天师……柳道子老前辈？” 柳玄点了点头， “正是。” “原来如此……” 大队长面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嚯，老爷子的名号果然是有知名度的。 柳玄问他道， “杨队长，你们是碰巧出现在这里？” 杨朗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是追着一只伥怪的踪迹而来的。” “灾变发生后，非常多的父母和小孩被临时安置在西城体育馆，混乱的环境给了许多邪祟可乘之机，他们潜入馆中掠走了不少孩子。” 他转头看了看那塌陷的洞口， “这伥怪就是假扮成老师，把几个孩子骗了出来。” ……难怪刚才男孩女孩管伥怪叫“老师”。 “请问一下，白彘……是你在柳天师门中的道号？” 豹面女这时出声问柳玄。 她的语气和善了不少。 “……是的。” 柳玄越想越觉得好玩，决定就先用这名号来行走求仙江湖。 杨朗接着又问他， “想必那伥怪，是已经被白彘道友你收拾了吧？” 柳玄指了指那堆塌陷的混凝土瓦砾， “他的尸身就在里面，不过应该已砸成泥了。” 杨朗又环视周围，似乎感应了下这里的气息。 “伥怪必然是依托虎类妖物而生……” 柳玄冲他摆了摆手， “不用寻摸了，那是一只虎妖眼睛化成的精怪，已经被我吃了……” “啊……” 豹面女闻言轻呼了一声。 似乎对于她来说，他的这种行为过于生猛。 “……我来这大楼里本是为天师寻一样东西，没成想碰到这妖孽，便把它了结了。” 柳玄把话说完。 杨朗沉默了一下后，对他拱手道， “白彘道友，感谢你救下了这几个孩子。如今世间凶险异常，世道最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但行善总归是会积下福报。” 柳玄笑道， “杨队长，我不用别人的说教。” 又默然片刻后，杨朗再一抱拳， “多保重，我们还有其它情急之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慢走。” 他们一人抱起了一个孩子，豹面女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柳玄一眼， “提醒你一下，一些并不害怕银阁强者的生物，已经开始出现了。” 说完她便化作一道灰色的飞影，跟上其他四人急纵而去。 等他们远去消失后，柳玄回头看了看破窗外的夜空，以及夜幕下的江月城。 四处的爆炸燃烧火光和巨大怪声异响，比之前更多了。 并不害怕银阁强者的生物…… 他想着豹面女的话。 不清楚叔公是不是目前在银阁区实力最强的大佬，不过起码可以知道，有一些同样是天师境界的剧变生物，已来到了江月。 真正的大戏要开场了。 柳玄瞧向下方，又开始起雾了，附近街区的灯火已经朦胧不清。 自己也要抓紧时间了。 他一个纵跃飞出窗外，在高空中打开脚下的鬼影金蝉翼，向西城的方向俯冲而去。 银阁区也不那么安全了，不如直接到更混乱的地方快点把恶念集满。 越是凶险血腥，自然恶念也就越多。 他很快飞掠过了几个街区，下降到三、四层楼的高度，接近一条堆满燃烧报废车辆的街道。 继续向下，从路灯的昏光中滑翔而过，他双脚轻轻一磕，消去蝉翼化入鬼影落地。 已经感知到了一股不亚于那虎眼的恶念。 怀中月饼里的虫子又开始鼓噪起来。 柳玄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纵行，几下就来到了那恶念发出的地方。 是一座保留在高楼大厦间、位于街角的古雅祠堂院子。 他隐在黑气里，溜着边儿贴墙翻了进去。 … 诶？ 饶是柳玄已经见过了不少荒诞的画面，祠堂内的情景还是令他瞳孔微微地震了下。 只见院中央立着一尊高大的送子观音像，慈祥面容雕刻得栩栩如生，怀中抱着的娃娃却是一副骷髅。 观音像下面，一把粗藤摇椅里面，慵懒的躺着一个美女。 大热天的，她却穿着一身雪白的裘皮大衣，细长又饱满的双腿上，包着奇怪的墨绿色丝袜，脚下亮晶晶的鞋跟高得吓人。 同时，这美女浑身上下，夸张的戴满了各种珠光宝气的首饰。 柳玄对她的第一眼印象，是充满一种豪横又怪异、半土不土的风骚气质。 第八十四章 彩礼 在这白裘大衣美女面前，跪着两排上身赤裸的男人。 全都被红布罩住了双眼。 柳玄看过去，粗略估摸他们的年龄二十到三十不等。 浓烈的恶念，就从美女和她身后的观音像上传来。 ……这又是什么戏？ 他很有兴致，隐到靠近一点的墙后，看看这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怪异美女这时站起了身，高跟鞋噔噔噔踩在祠堂的青石板上，来到第一排左边第一个男人的面前。 她温柔摘下他脸上的红色眼罩。 “宝贝，你给我的彩礼是什么？知不知道按照江月过去的民间习俗，男方是要给女方，用金子打一箱杜鹃花的？” 说着，她轻轻抚摸男人的面颊， “送杜鹃的花语意味着‘永远属于你’……你得送了这箱黄金打成的花，才能表明你要永远属于我的心意呀……” 柳玄细瞧过去，只见男人的一对眼珠子，全都涣散成了混浊的黄色。 他听到怪美女的话，立刻涕泪横流， “我的心肝儿！我的白月光！我没那么多钱，不过我有这个……” 男人掏住自己腹部，猩红的光一闪，一朵血肉化成的杜鹃花，被他捧在了手里。 “这是我全部的肺腑……献给你…..” 怪美人脸颊一颤，凶狠的寒光在她目中闪过。 “淦！你就是把身子都掏空了，对我又有j巴毛用？宝贝，我要的是黄金……” 她伸出纤纤玉指，使劲戳男人的脑门， “彩礼是要真金白银！懂吗？真金白银！再不济也得是钞票！是钱！你这五脏六腑他妈的值几个钱？” 怪美女放下手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太令我失望了，本来今天和你们大喜的日子，结果你这排在第一个的，给我整这出。” 说着，她右手五个手指化成黑爪，一把将连着男人腹部的血肉杜鹃花薅了出来。 噗呲！ 连结到肚脐的地方被扯断，他立时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啊……嗬嗬……我的白月光……” 怪女人把杜鹃花扔到地上，高跟鞋跺上去几下踩了个稀烂。 男人痛苦嚎叫， “啊！！……我都掏心掏肺了……呜……” 抽搐几下后，他七窍里流出深黄色的脓液，随后眼皮跳了几下就断了气。 怪美女用指尖抹了一点他唇边的新鲜血液，放到自己嘴前舔了舔。 “哼……没用的东西，也就这点精血还有点价值。” 把手指上的血吮吸干净，她站起身来踱向下一个跪着的男人。 柳玄看得直呼卧槽。 蓝星的小仙女们，见了这b不得跪拜高喊祖师婆婆？ 怪女人揭开了第二个男人的红眼罩。 这是一个相当发福，白白胖胖的小伙子。 柳玄打量着他。 感觉有一点像……那种不善言辞的内向男生。 怪美女瞧着白胖男，满脸笑靥如花， “宝宝，你不会令我失望了吧？给我看看你准备的彩礼。” 就见这白胖男也是涣散浑黄的眼珠，瞳仁都散成了细小的碎块。 他痴痴瞧着眼前的女人， “嘻嘻……女神……嘻……女神……” 怪女人不耐烦的拍拍他的脸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给我看彩礼。” 白胖男像普通的家猪一般哼唧几声，使劲点了点头。 然后他先是趴下脑袋，猛舔了几下女人高跟鞋的鞋跟。 她皱了皱眉毛啧了一声。 随即，白胖男猛的一掏自己的心窝子。 手穿透肌肤，从里面挖出一个白骨做成的盆子来。 “呕——” 紧接着，他冲着盆里面就狂吐起来。 柳玄越看眼睛越亮。 真是带劲儿啊。 就见白胖男生吐出来的，全是亮澄澄、金灿灿的油！ 柳玄目测，这些油的质量非常不错。 随着白胖男把白骨盆子吐满，他整个身子转眼间就瘦了下来，肥肉全都没了变得骨瘦如柴。 ……胖胖变成了瘦瘦。 柳玄心里一乐。 没想到舔狗不光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还能把自己舔成减肥大师啊…… 这个世界爷真是来对了，太牛b。 瘦瘦甩甩舌头把最后一滴吐完，抬起脸来讨好的看着怪美女， “女神……这就是我准备的彩礼……这是我的身心……我从小到大攒在身上的全部……” “我这一辈子吃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养你……” 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然后她气笑了。 “好……好……” 她温柔的摸了摸瘦瘦的头顶，下一秒眼中爆发出一股凶恶的血气。 只见她解开裘皮大衣的扣子，脱下左边的一半，露出晶莹如凝脂的肌肤。 喀喀几声怪响，从她左边腋下探出一条青黑色的枯槁胳膊来。 女人双手薅住瘦瘦的嘴巴，将其撑开到最大，随后这第三条怪臂把骨盆子端了起来，冲他口中就倒了下去。 “呜咕……呜咕……女神……” 倾倒下去的油把瘦瘦的肚子越撑越大。 越撑越大。 噗砰！ 然后就撑破了。 付出了身上所有的油水和精血，他捂着肚子上的破口瘫倒在地，眼神还痴痴的，很快也没了动静。 她鼻子里冷哼一声。 “你个肥仔，自己养自己去吧。” 气呼呼的，她来到第三个男人面前，给他摘下了眼罩。 这是个谢顶的中年人。 柳玄看过去，他的一对眼瞳都不能说是浑黄了，而是夹杂着黑气的屎黄色。 怪美女转过脸去平复了下情绪，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然后回过头来笑吟吟的问他， “好哥哥，你又是给我准备了什么彩礼啊？” 似乎刚刚的两人打碎了她心中的美妙，现在的神情没有那么期待了。 中年男人仰起头来，笑嘻嘻的说， “甜心，我和我老婆离了婚，跟我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把房子和车全都卖了，就为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怪女人一听立刻双眼放光， “这才算是有诚意嘛……哥哥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柳玄心里已经开始笑了。 傻波一，这些舔狗明显都已经疯了，谁还能给你丫准备出正常、称心如意的彩礼来？ 其实你也是疯的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激灵。 自己看的这么津津有味，不会也…… 这个不可名状的世界，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不过他随即转念，脸上诡异的一笑。 那便…..入乡随俗好了。 注意力回到眼前，就见那中年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盒子来。 他小心翼翼的准备将其打开。 怪美女兴奋的捂住了嘴，夹着嗓子嗲叫道， “难道是……大、大大大大钻戒？” 第八十五章 婚娶吉日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 “比大钻戒要好的多。” 说着，他手上动作夸张做作地把盒盖翻开。 柳玄心里带着另一种期待，向那盒子里定睛瞧去。 …… 血光从盒中露了出来。 只见，装的是一块带血的筹码。 怪美人脸上顿时浮现疑惑，柳玄也是同样的表情。 中年男痴笑起来，嘴角流下涎液， “嘿……甜心，光卖房卖车那点钱，那够的上你这样的天仙享受啊，所以我去了澳城。” “……过程我已经忘记了，就记得最后天旋地转的从场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这块沾着我鼻血的筹码。” 他手指颤抖着，将那圆形的塑料块夹了起来， “一定是我赢了好几亿……好几亿……才会脑袋天旋地转，对吧？对……肯定是这样的，这筹码就是值那么多……” 男人已经开始呓语， “我们先买套别墅……再来两架游艇，然后……下半辈子……” 柳玄听到这里，心中一声感叹。 在这样的世界，某种东西也还是不要碰啊。 怪女人一把将塑料块抓了过去，看了看。 “这是500，面值最小的。一般输光离场的人，他们就会白送这么一块。” 她这时脸上没了任何神情，说这句话的语调也不带丝毫情绪。 男人却像听不懂一般，仍然面带喜悦的傻傻看着她。 柳玄像乐子人一样咧着嘴。 麻了吧，美女。 看来你这些“凯子”，主打的就是一个令人麻木。 美人蹲了下来，捧住中年男的脸，盯着他的双眼。 “我说……” 她依旧面无表情， “哥哥，你直接把卖房卖车的钱给我不好吗？去玩那种东西，是需要气运的。” 她揪了揪他的耳朵， “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像是有气运的长相么？” “啊？” 男人此时才有点迷茫起来， “我不是赢了么？赢了……好几亿……” 怪美人叹了一口气， “念在你好歹努力的方向对了，就再给你一次让我开心的机会。” 说着，她伸出舌头咬破舌尖，吐出一丝血在那筹码上。 然后塞进了中年男的口中。 “嗬嗬……啊……” 他双眼立时暴睁，身体里发出剧烈的怪响，肌肉和骨骼开始扭动、变大。 噗嗤…… 殷红飞溅，他体内爆出几条虫子般的黑色肢体，浑身皮肤变得青黑，暗黄的双目也变成了类似昆虫的复眼。 怪美女拍拍他的头， “去吧，妈妈有些饿了，给我去抓些新鲜的血肉来。” 虫化的中年男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便向祠堂外面窜了出去。 美人站起身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天呐……现在的男人……” 她站在原地似乎是缓了缓，接着脸上又露出那做作的笑容。 正要走向下一个男人，院子侧屋后面忽然响起鼓掌的啪啪声。 柳玄拍着手，施施然走了出来，向她这边靠近。 怪女人美目中立时血光猛闪，身体紧绷起来盯着他。 “美人儿，我也想做你的新郎，而且绝对准备了不会令你失望的彩礼。”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几下柳玄，随后露齿阴森一笑， “靓仔，我今天人够了，想伺候我等下次好不好？” 柳玄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今天早上卜了一卦，正是适宜婚娶的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还是就今天吧。” 他已经踱步到第二排跪着的男人旁边，阴尸血剑悬在了手边。 怪女人又盯着他的剑瞧了瞧，眼珠急转。 她轻咬下嘴唇，然后立马换上一副下贱的媚笑。 她收回腋下的那条青黑手臂，风情万种地纤手一抬，整件裘皮大衣就从肩膀滑落。 露出傲人的军火。 接着往地上一趴，做出一个下流的动作，眼睛冲柳玄一勾， “那……就当这里是我们的洞房吧。这些不成器的眼睛虽然被蒙着看不见，但他们感觉很灵敏……” 她舔了舔嘴唇， “……正好作为观众给你助兴。” 嘿…… 不好意思，你就算这样也不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不过柳玄假装上了钩，脸上露出一副狂野、按捺不住的神情。 他双眼激动的放光，猴急猴急的冲她扑了上去。 “那就让小爷来尝尝！” 扑到一半，怪女人瞬间变脸，蹭的一下猛跳起来。 “哪里来的野崽子，敢消遣老娘！” 嘶叫着，青黑的妖气从她身上爆出，迅速环着她旋转起来。 嘭嘭！ 就见她凝白的肌肤瞬间变成黑褐色，腋下、胸口和腹部开裂，一共探出来六条昆虫一样的肢体。 同时，她双眼变得乌黑，嘴巴畸形的变大，从喉咙中伸出一条长长的口器。 口器前端是骨质形成的刺针。 柳玄瞬时心下了然。 原来是只蚊子精啊。 闪着血光的口器，冲自己脸上急刺而来。 噗嗤。 几条弯曲的金色轮廓，在空气中显现出来化作触手，其中一条一把勒住了口器的血肉管子，把它硬生生停了下来。 唰。 几乎在同一瞬间，柳玄轻盈的一剑斩出，猩红鬼气划过，口器被割成了两半。 “嘎啊啊！！……” 蚊子精发出刺耳的痛叫。 这一剑斩出后，柳玄登时有些惊讶。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一斩会这么强？ 蚊子精虽然抽象，但他能感觉出来，她的修为不算很弱。 他预料得几下才能将她的口器管子弄断，没成想跟切肥肠一样，轻松碾压了。 柳玄随即反应过来。 喔…… 是先前吃掉的虎眼妖物。 当时没太多感觉，现在才发现灵力暴涨了如此之多。 他眼中透出带着戾气的笑意。 不错…… 不好意思了小仙蚊，你气运不济，在大喜的日子遇到我。 对面，蚊子精忍住痛，纵跃而起带着一股浓烈的漆黑妖风，六条钩爪一样的肢体冲柳玄扫来。 “小畜生！给老娘死啊啊啊啊！” 他哈哈一笑， “美女，这种事情生气是没用的。” 噗噗噗！ 刚冲过来，几条金色触手就眨眼间把她整个身子缠住，令其动弹不得。 蚊子精开始有些恐惧的嘶喊， “把这些脏东西拿开！你个恶心玩意快放开我！放开！！” 柳玄悠哉悠哉踱到她的面前， “宝儿，咱还没行房呢。” 说着，触手将她抬高了一些，他扬起手，血剑便插了进去。 第八十六章 嫁妆 噗哧—— 蚊子精的躯体登时开始大出血。 柳玄再用血剑连捅她好几下。 “这洞房之夜你满意吗？满意吗？” 蚊子精凄厉的哭号， “小祖宗你绕了我罢，绕了我……” 柳玄开心的一笑， “别呀，这才哪到哪……给你准备的彩礼，还没拿出来呢。” 说罢，他手上运起森森鬼气，导到血剑的剑锋上，对着母蚊子精的要害部位，再刺了进去。 “啊哈哈！……哈嘎！……” 鬼气进入她体内，化作无数细小的寄生虫鬼魅，疯狂撕咬、破坏，蚊子精脸扭成了一坨，又哭又笑。 很快她就癫了。 “小祖宗……厉害……真厉害啊……跟你我值了……” 还连在嘴里的半截口器管子，斜斜歪了下来， “值了……这彩礼……真值……” 柳玄这时听到“彩礼”这个词，忽然灵机一动。 左手黑气一闪，又把金刀化了出来。 ……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再试试—— 鬼影金刀第三重招术，肉金法印！ 心法运刀，他背后立时有鬼气升腾而起，长着蝙蝠般翅膀的金匠鬼魅，从中飘了出来。 鬼魅额头上的“匠”字金光闪闪、手上滚起金色烟尘，飘到被触手缠在半空里的蚊子精面前。 它手中滚烫的金色刀光，在她胸口上烙下一个大大的“金”字。 随即，金火剧烈燃烧起来，很快蔓延到她的全身。 “彩礼……老娘的彩礼……” 蚊子精痴痴的呻吟着。 柳玄冲她眨了眨眼， “看来今天不是送彩礼的日子，而是该你给我嫁妆。” “那我就笑纳了，宝贝。” 说着，他心念一动，金匠鬼魅就把手里的金光刀气，全部轰到了蚊子精身上。 黄金符篆流转，她的身躯顿时布满金色裂纹，并开始崩解出金砂一样的颗粒。 哧—— 嚓啪啪啪…… “彩、彩礼……” 嘭！ 随着最后一声痴癫的呓语消失在劲风中，蚊子精炸裂成一滩泛着金黄的血肉落地。 金匠鬼魅也随之消散，化回柳玄身后的重重鬼影里。 金色粉末飞舞之中，力道散去、气息平静下来，随后院中的青石板上，响起一连串的清脆碰撞声。 在那滩血肉的旁边，滚落出来整整十个鬼金锭，同时还有三块圆形的青玉。 柳玄登时有点惊诧。 好家伙…… 小仙蚊果然是搜刮了凯子们不少啊，之前琵琶精感觉和她实力差不多，但在肉金法印之下只出了一块鬼金锭。 而且还有三颗灵融石呢，这是吸了男人们多少血啊…… 他走过去，看着眼前的收获。 对着蚊子精的残尸拱了拱手， “宝贝，嫁妆我会好好用的。” 然后眼瞳一凝，目光落到那三颗灵融石上。 【二等灵融石】：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原来是二等的，怪不得一下出了三颗。 不过也很好。 他把三颗玉石捡起来握在手中。 现在自己有三颗二等的，两颗三等的。 三等的灵融石柳玄不准备使用，打算直接攒够五颗，把装备栏从3级升到4级。 因为已经有： 【尸常五趾珠】：4级物品。 【属性】：血柯寺尸常大师的五个脚趾骨头。装备效果1：获得招术【文殊菩萨筑血经】。效果2：激活后可产生一盏血莲灯，照出四等以及四等以下的不可见灵体。 和： 【虎先锋的右眼珠】：4级物品。 【属性】：未知（封印中），可以在里世界的虎潭寺打开，一探其究竟。 两件4级物品。 尽快能够装备更高级的物品，肯定是首要的。 刚从蚊子精这获得的这三颗二等的，就可以用来落实之前没机会做的一件事了。 【二等灵融石属性】：对装备栏使用，便可以将一件2级以及2级以下的装备，永久融合进躯体之内。 到目前为止，柳玄只用灵融石增加过一次灵力，并给装备栏从2级升到了3级。 融合装备入体的选项还没试过。 现在可以了！ 不过先处理一件事…… 他控制触手把十个鬼金锭都卷了起来，放到一旁，然后走向剩下的那些蒙着红眼罩、跪着的男人们。 哧哧…… 血剑一道剑风扫过，他们的眼罩全被切开。 男人们迷茫的瞪着浊黄的眼睛，神色痴呆没有一丝正常的反应。 然而，他们很快都注意到了，地上蚊子精的残体血肉。 “啊……！” “女神！” “我的宝贝，我的女神！” “啊啊啊！” “女神这个样子好性感！” “是啊……你看那一坨……全都露了出来和我们肝胆相照！” 男人们立刻发了疯，一个接着一个扑了上去，在那滩血肉里打滚。 柳玄看到这场面，便估计蚊子精是先前早就给他们下了什么咒法。 ……没救了。 不再理会这个，他带着触手飞掠到祠堂院落的另一侧，在灯火照不到的一个角落里坐下。 继续灵融石的事情。 先检视装备栏，目前五个格子是兽蜕、猪妖腿、鬼槐刃、猪仙脸谱和道火虫图。 其中兽蜕和猪妖腿是2级装备，可以用二等灵融石来永久融入体内。 ……兽蜕还好，等下再考虑要不要融。 但猪妖腿是真的给力，也是自己白彘名号的来头！ 不用犹豫，刚获得的三颗二等灵融石中，他对其中一颗发动灵力。 瞬时间，手心里的玉石融化进入体内，一股温暖热流顺着经脉流入双眼，装备栏的界面开始闪起青光。 柳玄意念一动。 【选择对（山猪精的左后腿）使用融合】 青色的细小符文，在格子上浮现，同时猪妖腿的图标一点点模糊起来，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随后，他就感觉体内经脉、五脏六腑和丹田中，同时被贯注进来一股力量。 脑海里，也随之融入了其所有的心法、战斗经验和施展诀窍。 呜豁豁。 现在山猪精腿的能力，就彻底成了自身的术法了！ 体内热流的涌动平息下来，脑中装备栏再最后一次闪过它之前的属性： 【姑山猪妖戴獠的一只腿，具有残存的法力，能够提升躯体血肉的坚韧度。】 【变化成为猪妖兽形，大幅度提升躯体坚韧和攻击强度，无持续时间限制。】 属性信息彻底消失后，又跳出来一条提示： 【维持猪妖形态所带来的饥饿副作用，装备融入自身后便不再存在。】 第八十七章 还差一点 很好！ 这样每次变身后，就不需要急切的寻找食物来恢复法力了。 这算是一点意外之喜。 接着柳玄将内视的目光落到兽蜕上。 【属性：装备上后增加些许皮肉防御，主动使用可化作人狼兽形，大幅提升攻击敏捷和移动速度，持续三十分钟。】 他想了想。 嗯……作为爆发手段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在和电鳗精还有虎眼妖物的作战中，化身为人狼的敏捷与速度和杀招结合，都为自己带来了胜势。 而且，二等灵融石现在的价值也不是那么大了。 融！ 再发动灵力注入掌心，另一颗玉石融化进入经脉，脑海里和躯体中获得狼化变身的术法记忆。 现在直接空了两个格子出来，还有鬼槐刃、道火虫图和猪仙脸谱在装备着。 处理完毕，他把最后一颗二等灵融石放入了怀中。 手伸进去时碰到了戾饯月饼。 ……哦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柳玄把月饼拿出来，里面的虫子们已经疯狂的嗷嗷待哺了。 起身双脚一踮，他飞飘回院落中那滩蚊子精的残尸血肉边。 只见已经被那些痴癫的男人们，弄得乱七八糟。 柳玄摇摇头啧了一声。 女神的躯体到手了，你们也整得这么难看，真是一群饿鬼舔狗。 他发动金刀挥起一股雄浑但无锋锐的刀风，将这些可男人全部扫到了一边。 “等我一下，就把女神还给你们。” 说着，柳玄将月饼放到了那滩血肉的中间。 戾虫们蠕动、充血，撒了欢一样又开始狂嘬、狂吸。 恶念化作浓黑的灵气，从蚊子精残尸上逸出，一坨一坨被吸入它们的小嘴。 很快，吸得干干净净，那些已经被弄得接近糊状的血肉残块，甚至变得有点鲜艳红润了。 吸完这些恶念后，戾饯绝大部分已化为血红，只有一小截还是青黑。 离集满就差一点了。 他刚刚发现，蚊子精血肉中的恶念，甚至比虎眼妖物的还要多。 看来恶念并不和实力成正比，取决于恶行的程度。 这时，脑中忽然过电般闪过一念，他抬起头来仰望隐隐被染上血色的夜空。 ……这抽象的世界，天道也能断善恶么？ 他立刻停止思维的发散。 善恶这种事情，越想越会钻牛角尖。 柳玄嘴角轻轻上扬。 哪有他妈的那么多黑白分明，小爷我顺着本能自有决断！ 他将月饼收回，对那些男人一摆手。 他们虽然神志被毁已彻底痴傻，可似乎对蚊子精的残体，还保有最后一丝渴求的心智。 见柳玄对自己示意可以了，他们每个人顿时又冲过去一拥而上。 抱起那些蚊子精的糊糊又亲又舔。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个很坏的结局吧。 他转身离去。 走到祠堂院落的门口，卷着十个鬼金锭的触手飘在身边，柳玄瞧了一眼突发奇想。 他把触手拿过来缠在了腰上，金锭也裹在里面。 逍遥潇洒金腰带！ 这时，柳玄心里一个一直隐隐存在的念头，跳了出来。 之前在蚰道的黄沙洞天中，那个集镇上名叫蚰沙楼的客栈里，自己用鬼金锭结账时是不是被蒙骗了？ 就记得当时那风骚的女掌柜，用术法化的手机查了查，跟他说一块鬼金锭的实时价值是4000。 那时候自己还比较紧张，没有多想。 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先不说在两界剧变之下，人间货币系统还能运转这件事——柳玄已经认识到了，在这个世界魔幻的运行规则下，这并非不可能。 主要是心里有个疙瘩，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女掌柜蒙骗了。 就算有能够实时查价格的市场机制，她也没给我看屏幕啊。 就是那么晃了晃手机，空口白牙的一说。 她看自己第一次来到黄沙洞天，是个有些紧张的新蛋子，生这种心思太正常了。 妈的，完事后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钱小事，关键是不能让人这样欺负戏弄！ 思摸完这件事，他纵身鬼气一起，飞掠入院外街道的幽暗中。 现在已经是在西城了，戾饯月饼需要的恶念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他打算就赶紧在附近再找出一个恶源。 掠过一个一片狼藉、尸体遍地的街口，月饼对来自右边方向的一股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柳玄停下脚步，向那边看过去。 混乱的街道深处，是一座方正的庞大建筑，夜色下黑黝黝的轮廓，阴森而又沉重。 很快，他便也感应到了，大片大片从那边空气里涌来的恶念。 ……我去。 里面是在开魔窟派对吗？ 柳玄舔舔嘴角，眼中闪过兴奋。 那就让我这小鬼来见识见识。 几个飞纵，他掠到了建筑右侧的高墙之下。 此时来自原主记忆的信息在脑海里浮现。 哦……这里是江月市的第二精神卫生中心。 怪不得如此阴气森森。 那里面的派对必然很精彩了。 柳玄鬼影上身，融入黑暗贴着墙翻了进去。 他隐在一处绿化树林里，放出精神触手去四下里感应。 ……右手边最靠里面的那一座病栋，传来的恶念最为浓重。 那就是你了。 他纵过去挨到那一栋左侧面的墙壁上，一点点靠近一楼的一个窗口。 扭曲的恶念，从那里面不断的喷涌而出。 这时，柳玄突然感应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诶？ 他抬起头，向这气息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在这一侧二楼的墙壁上，有一个像壁虎一样扒在上面的影子。 刚刚这身影应该是一直在收敛气息，并用什么小招术隐蔽了身形，所以自己乍一下竟然没有感应到。 这影子从幽暗中显现出来，躯体泛着殷红的光泽。 柳玄双眼中顿时生出笑意。 影子向下爬了两下，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一身血红的狼毛，四肢和躯干还是人形，甚至还保有雌性的窈窕之态，扒住墙壁的手和脚都是锋利的爪子。 脑袋是一颗鬃毛柔顺、居然有那么一点像边牧的狼头。 她的眼神朝下，也在紧盯着那个窗口。 柳玄从鬼魅黑气里化出身子来，对母人狼轻声招呼， “师姐。” 母人狼似乎被吓了一跳，立时在墙上紧绷起身子来，猛偏过头来呲起牙。 看见柳玄，她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第八十八章 病栋 柳玄指了指那病房的窗口， “和你一样，被这里面的东西吸引来的。” 白宝儿在墙壁上无声的向下游动，爬到他的身边。 “我戾饯的恶念马上就集满了，你呢？” 她问柳玄。 “一样，还差一点。” 他打量了一下她这上古血脉觉醒后的狼化形态。 ……太他妈怪了，竟然有长得如此像边牧的狼。 白宝儿对他呼噜了一声， “你死盯着在看什么？” 柳玄忍着笑道， “没什么，你这个样子真是雌威矫健……瞧这一身血亮血亮的毛，比第一次见你时那灰乎乎的血疫狼形漂亮多了。” 白宝儿哼了一声，猩红的瞳子目光转向那窗口， “走，过去瞧瞧。” 两人移过去一上一下，贴着窗户沿儿，露出一点脑袋向内看去。 …… 哟嗬。 柳玄立时双目睁大放出了光。 只见这是一间豪华病房，里面有宽大的液晶电视屏，精美的瓷器摆设，下面还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 房间内四面墙壁上，却爬满血肉组织形成的藤蔓。 大大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从体态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床边点着一个暗红的灯笼，光晕中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 她面貌清冷而娇美，身段凹凸有致，就是眼睛里有仿佛挥之不去的浓浓黑气。 柳玄看到这粉红衣服的美丽护士，第一反应是—— 夜勤病栋！ 带着浓浓的恶念，护士走到绷带男人的床前，幽幽问道， “先生，还有吗？” “没……没了……再有就只是水了……” 护士叹了一口气， “最后这点就只剩水了吗？……那也行。” 她说着伸出左手，掌心的肌肤裂开，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包满紫色筋膜的肌肉吸管。 绷带男人身体顿时抖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 护士把吸管探进了他的病号服里。 “先生……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们都是被科长逼的……” 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恨的神色， “请你化作厉鬼，不要放过他！” 说罢，她的手心紫光一闪，那肌肉吸管就开始猛烈抽动起来。 男人发癫一样在病床上抽搐起来，浑身上下一跳一跳的，病号服下某处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声。 白宝儿的狼眼中微微地震。 “……阿玄，这是在干啥？” 柳玄露出有点猥琐的表情，开口， “这是很正常、正当的事情，你知道，有些人在繁育功能上……” 白宝儿看到他眼中的神色，立马打断道， “行了别说了，我大概明白了……” ……不过，这不是“精神”卫生中心吗？ 她心里面暗道。 接着她再瞧向那护士吸管的动作。 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好怪哦，再多看几眼。 柳玄则看着她毛绒绒的侧脸。 果然是很有学习的潜力嘛。 病房里，过了几分钟后，绷带男人不动了，也没了声音。 只剩两条大腿还时不时抽抽一下。 护士拔出吸管，把舌头贴上去感受了一下什么，然后将其收缩回手掌心内。 她双手合十，对床上奄奄一息的绷带男施了一礼， “先生，记住我的话，化作厉鬼去找科长，不要来找我。” 说完，她转身就要朝病房门口走去。 呼—— 刚一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是一个血红的高大身影。 护士瞳孔一缩，扬起手来化成紫色的利爪，爆出一股妖风，就要挠向白宝儿的喉咙。 她手刚动了一丝丝，自己的咽喉就已被白宝儿的狼爪掐住。 “嘎啊……” 护士被掐得鼻孔中流出血来。 见白宝儿就要下杀手，柳玄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恶念虽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但来源不在她体内。” 他对白宝儿说道。 “你看……” 柳玄刚才已经观察出了猫腻。 他把嘴巴张大，向护士后背吹出了一口鬼气。 呼呼—— 一道钢丝一般的黑线，从她后心处刺出，连向病房门外的走廊。 “弄了她，估计拿不到恶念，源头另在别处。” 白宝儿点点狼头，放下爪子，对护士道， “你刚说的那什么科长，带我们过去。” 护士刚刚本能防御反应的攻击，被白宝儿实力碾压后，此时处于懵圈的状态。 她呆滞的左看看白宝儿，右看看柳玄。 随后瞳孔睁大，意识明白到了什么。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两人的面前。 “二位高人，救救我吧！救救我的姐妹们！” 护士眼中流出泪来， “……也救救这里这些可怜的病人！” 柳玄让她坐到房间里的椅子上。 “慢慢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他身旁红影一闪，白宝儿化回了人形。 她变回来后并没有光光的，身上流光拂过，出现了一件娇俏可爱的淡黄连衣裙。 和聂婉画给柳玄的袍子一样，是灵化衣物。 白宝儿见他盯着自己的裙子，便说道， “来这里前我路过一间裁缝店，就进去找了些衣料，注入灵力织出这么一件来，省得以后经常爆衣的麻烦。” 柳玄心里摇了摇头。 啧啧，福利没了。 白宝儿坐到护士的对面，让她开始。 “小的名叫阿紫，是来自姑山彩花洞的蜘蛛，我和其他六个姐妹在三十年前，修行初成得了灵智和人形。” 阿紫怯怯的看着他们俩， “……不知，两位高人如何称呼？” 柳玄和白宝儿对视一眼。 这蜘蛛精，道行比他们差得多，被他俩几下瞧得通通透透，确实是一点危险也没有。 同时，她这情态和气质，也很自然。 两人微微互相点头，打算给她一个交流的机会。 “柳天师门下，白彘。” 柳玄骄傲的对阿紫说道。 “……我是他师姐，你叫我阿白娘娘就行了。” ……阿白娘娘。 柳玄扫了她一眼。 人家姑娘都是喜欢装嫩，你是喜欢装熟啊。 阿紫睁圆了眼睛忙对他们两个拱手作揖，露出一副恭敬的神情。 虽然没听说过，但这一男一女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然后，她开始讲述道， “在成妖之后，我们七姐妹来到江月人间，一直以来多行善事。差不多一年多前，我们获得法卫部的准许，开始在这里工作，为各种精神出现诡异问题的病人提供特殊治疗。” 柳玄眉毛微微一扬，眼神动了动。 ……蜘蛛精行善，并做了精神科的医务人员？ 第八十九章 蜘蛛小妹 阿紫继续说道， “一年多来，我们一直都和病人相处的不错，他们中的许多都得到了我们的有效救治，精神转好不再痛苦……” 白宝儿这时不禁问她， “姑娘，是什么驱使你们行善行医的？” 阿紫眼神中出现温柔、怀念的神色， “这间卫生中心已经过世的老院长，四十年前在姑山采集昆虫标本时，偶入彩花洞，救下了被困在暴雨积水中的我们姐妹几个。” “当时，我们都还只是普通蜘蛛，也正因为吃下了他救完我们后留下的灵食，姐妹七个才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她说着黯然叹了一口气。 “等修行成妖，老院长就已经过世了。我们的生命，因为他的善意而有了更多的可能，出于这个念想，姐妹们决定开始做善事。后来学习了医术来到这里，也是为了传承他的善意。” ……还蛮有意思的渊源。 柳玄听着，脑中浮现出老医生救下蜘蛛们的画面。 白宝儿听完她的话，指了指床上已经干瘪枯槁的绷带男， “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脸上浮现惭愧、痛苦的神情。 “剧变发生后，恶性、诡怪的精神病人增多，上面就空降了一名科长来管理这座病栋。谁知……” 她恐惧又痛恨地咬牙道， “谁知这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和灵力高强，把这病栋彻底变成了自己的养料厂。” “科长首先给所有医护人员下了恶咒，控制我们去折磨病人，然后他便吞食病人因痛苦而产生的混乱精神灵气。” 说着，她脸微微一红，看了眼病床上已经断气的男人。 “这还不够……他还逼迫我们姐妹几个像这样……榨干男病人的精元输送给他。” 阿紫嘴唇轻轻颤抖， “如果不听科长的，他就用极其恶毒的手段糟蹋我们……有几个姐妹已经……基本疯掉了。” 她说完垂下眼睛去，抽泣起来。 柳玄和白宝儿对视一眼。 他点了点头。 白宝儿转过脸对阿紫道， “明白了，带我们去找他吧。” 她手中化出血红的梅花纹长剑，比着阿紫的心口， “不过，别想着耍花招……” 她眯缝起自己的那对狐狸型美目， “我们姑且相信你，但如果发现你是骗人……我和我师弟折磨起人来，应该不会比这什么科长差。” 阿紫急忙起身把腰深深低下， “阿紫不敢。” 柳玄摸了摸腰上的金色触手腰带，背后浮现出金刀和血剑的影子。 “走着吧。” 他们出了病房来到长长的走廊里，灯管令人不安的乱闪着，幽暗中传出悉悉碎碎的呓语。 柳玄和白宝儿跟在阿紫的后面，他外放精神来感应这些呢喃一般的声音。 “天君……天帝……他妈的，最后不过是天下大乱……” “嘻嘻……嘻嘻嘻嘻……” “暴雨来临，小心火烛！雨中路滑，当心和尚！” “妈妈……呜呜……他们用直肠作弊，抢了我的保送名额……呜呜……” 全都是从走廊两侧的病房中传出来的。 柳玄听着，心里感慨、又有些疑惑。 ……究竟发疯的人，是快乐还是痛苦呢？ 阿紫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科长每次吞食精神灵气和精元后，需要运功一个小时左右来消化，那时他就会把自己的房间用咒缚牢牢封锁住。”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条黑色丝线， “这是科长的头发化成的，他就是用这个来控制我们姐妹。我通过不断的偷偷观察，并实验过一次后发现……” 她眼中闪过一抹灵动的狡黠， “他封锁自己房间的咒缚，也是用的这种头发化作的丝线。我们身上这些可以混进去，令其在一定程度上失灵。” 柳玄瞧了瞧她， “你倒是挺敢冒险的。” 阿紫接着道， “不过……要想彻底破坏掉咒缚，似乎需要我们七个身上的丝线集中在一起。” “我先带两位去找她们……” 她声音中这时充满了担忧， “我在七人中排行最小，科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特别难为我。但是有三个姐姐的状况最为糟糕，但愿她们还撑得住……” 柳玄听她说完，觉得她走的好慢。 ……蜘蛛不都是八条腿吗，就算化作人形也应该移动很迅捷吧。 他这么想着，观察阿紫的身子，才注意到背上的那黑线，仿佛在拉拽、牵制她整个后背的血肉。 哦…… 他一下看出，这玩意压制住了她体内的灵力。 所以弄得她走起路来像一个提线木偶，缓慢无力。 柳玄给白宝儿使了个眼色。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出来。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师姐你来吧。” 他说着又嘿嘿一笑， “不过如果你不吃醋的话，我也不在乎。” 白宝儿白了他一眼。 “我吃你什么醋，你以为你是谁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过去一把抄起阿紫，将她抱在了怀里。 “啊……阿白娘娘……” 阿紫胳膊碰到她心口的隆起，脸上又是一红，疑惑的看向她。 白宝儿啧了一声， “我们赶时间，你指路就好了。” “哦……嗯。” 在阿紫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三条长走廊，来到病栋深处的一间大厅内。 平时这里应该是病人们的活动区域，此时只有闪着雪花的电视屏幕，和爬满一地的血肉藤蔓，以及一滩一滩说不出是什么的怪异液体。 白宝儿把阿紫放了下来。 她手轻轻抖着，指了指大厅另一侧一道厚重的钢门， “后面是存放精神药品的仓库，三个情况最糟的姐姐，没事时就待在那里面……” 柳玄一个大步纵过去，推了一下那门。 唔…… 一股柔韧的灵力把他的手弹开了。 这钢门被施了术封。 不过其强度对于自己来说，基本就跟纸糊的一样。 心念轻动，金刀的刀尖插入钢门的门缝中，上下一滑。 噗叽噗叽…… 随着某种肌体组织被切断的声音，一股黑血从门缝中流了出来。 然后他手指运力对门扇一点。 扎扎扎…… 沉重的钢门便向内洞开。 一股怪异的腥骚气味，扑面而来。 柳玄皱了下眉。 仿佛是动物交配时散发出的体味…… 仓库里有许多货架和箱子，幽幽的白炽灯光一闪一闪的。 他踏进一步，朝里面瞧去。 眸子陡然一缩，怪异的感受涌上心头。 第九十章 善果 仓库的顶很高，里面的空间也非常大。 在里面靠中间的位置，几个歪倒的大货架旁边，有一道漆黑、扭曲的影子。 那是一棵树。 柳玄目光向那里凝视。 一颗由很多扭曲的人体，连带着苍白的蜘蛛网拼接而成的怪树。 树上挂着许多带有残缺血肉的脊骨，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布条，还有枯槁的、两三米长的头发，以及涂着符篆的明黄纸幡..... 在这树的树干中间，长出来三个曼妙的女体，只有上半身，都穿着破碎的粉红护士服。 她们的背上，也突出来黑色的丝线，下半身都长在了怪树的里面。 阿紫轻呼一声“姐姐”，就朝树跑了过去。 嗤啦。 一越过倒在地上的药柜，几道染着血的蜘蛛丝线就冲她脑袋射了过来。 唰！ 白宝儿一道赤色剑影斩过，纵到了阿紫身前。 被切碎的蛛丝飞絮，飘荡在她们四周。 柳玄也随即跟上，跃到了旁边的一个货架上。 阿紫脚步停下，登时有些傻了，不敢相信自己受到了她们的攻击。 白宝儿目色清冷，瞧着这三个身体嵌在怪树里的蜘蛛精， “她们已经这个样子，我看你还是小心点。” 并问阿紫道， “不能直接把你们背上的这丝线斩下来吗？” 她沮丧的摇了摇头， “科长下了恶咒，如果那么做的话，我们都会五脏六腑破裂而死。所以，必须得先杀死他才行。” 这时，三个蜘蛛姐姐中，留着齐刘海的那个，瞪着痴呆的暗红眼珠，对阿紫道， “妹妹……快来和我们一起呀……逍遥快活……” 说着，她抓起旁边一副组成树干人体的脑壳，像啃鸭头一样啃食了起来。 另外一个姐姐，如瀑的黑色长发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也对阿紫招手道， “我们不能光总是行善呀……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享受……” 她抚摸着布满在她身周的人脸，这些人脸干枯的口中散发出一缕一缕的白气，被她用长长的舌头都勾到了自己嘴里。 那便是精神能量化作的灵气吗？ 柳玄瞧着她的动作，想到之前在蚰道中枢洞天的地窟里，叔公吸取那些和尚脑花时的情景。 他用心念控着金刀，把那灵气勾了一缕过来落到自己手里。 咝…… 它一下子就化入了手掌心中。 顿时，脑中流入一丝清凉的力量。 然而，在同一瞬间，他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扭曲、迷离的画面。画面中的事物都被蒙在迷雾里面，像是在互相扭打撕扯，又像是在拥抱爱抚，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随即，画面在脑海里消散，柳玄就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恍惚。 ……确实是能增强自身的精神法力，可是也会把残留的疯癫诡念融入自己的意识。 他立时明白，没有足够的道行，尽量不要吸取太多这样的能量。 与此同时，树干中的第三个姐姐，十指在不断的发出蜘蛛丝，缠绕在手中的一颗头颅上。 她把头颅贴在自己面颊上喃喃道， “八月十五，科长带我们一起去看月亮……” 白宝儿盯着那些人躯，轻轻叹了下气， “这些……全都是这里的病人吧？” 阿紫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冲过去到怪树跟前，一把抓起一个姐姐的双手， “你清醒一点！来了两位高人，我们有救了！” “姐姐，快从树里面出来啊！” 她带着哭腔喊道。 三个姐姐一起看向了她。 “妹妹……” “是妹妹？” “是啊，就是她，我刚说要她来和我们一起……” 柳玄此时一眼看到，她们盯着她眼中露出兴奋神色，并一点点伸出口中的黑色螯牙。 阿紫焦急大喊， “你们难道忘了我们一起发下的心愿？为医者，修善果？！” 留齐刘海的蜘蛛女，胸口大灯处的粉红护士服突然被撑破，猛的突出来两条带着利爪的蛛形纲肢体。 一把勾住阿紫的腰肢。 姐姐的长舌舔在了她脸上，双眼中化出一颗一颗的漆黑瞳仁， “善果……小妹，佛陀说过，‘血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你既然不想和我们一起，那就穿过姐姐的肠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善果吧！咝！……” 她瞬时吐出粗大的螯牙，刺向阿紫的咽喉。 噗嚓。 金光闪过，鬼魅般的幽影一下子出现在阿紫身旁。 柳玄手握金刀，那对黑色螯牙掉落在他脚边，切口处嗤嗤冒着青烟。 “呃啊！！……” 齐刘海姐姐捂住自己的嘴痛嚎，黑血不断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另外两个姐姐见此状，先是一愣，随后呵呵傻笑起来。 “看那，多好玩……” 其中那个头发缠在脖子上的，身子探过来，抱住自己的姐妹，把嘴张大接住那些喷涌出来的黑血， “……这可不能浪费了。” 柳玄面无表情的对阿紫说道， “已经没救了，不如让她们解脱，我们也正好把科长的头发丝线取下来。” 她嘴唇抖动得停不下来，眼泪在双目中打转。 默然一阵后，阿紫沉涩的点了点头。 柳玄和白宝儿一左一右，分别把各自手中的金刀和长剑，插入了人躯怪树中。 他刀上黑气化出的鬼童，和她剑上生出的两道狼影灵体，开始凶猛的撕扯树干。 “啊啊啊啊……” “快停下！停下！” “这树里都是精神很脆弱的病人，你们这样，他们会彻底疯掉的！” 她们眼瞳裂成一块一块的，嘶声尖叫，眼眶里泄出暗红的血气，胳膊在空气中狂舞。 同时，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锋利蛛丝，冲柳玄和白宝儿卷来。 嚓嚓嚓嚓。 柳玄心念操控血剑挽了个剑花，荡出一片阴尸气剑幕，将所有袭来的蜘蛛丝绞得粉碎。 蛛丝碎絮亮白，仓库里立时如同漫天飘雪。 鬼童和血狼灵体这时已刨烂了三姐妹身周的树躯，露出她们肥大、圆滚滚的蛛体下身。 从她们的腹部伸出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和树干中的人体缠结在一起。 ……这可真是医患生死与共了。 柳玄瞧着这瘆人的躯体纠缠，轻轻吐出一口气， “解脱吧。” 金刀刀锋上立时亮起漆黑的符篆，凶暴的鬼气一下一下不停地轰入树干。 第九十一章 丝囊 与此同时，白宝儿的血狼灵体，扯下了树中三姐妹的脑袋。 嘭！ 啪嚓—— 哗…… 整个怪树开始迅速崩解。 一阵溅射流淌过后，地板上剩下三具黑褐色的半蜘蛛半人躯壳，和一点点化作渣滓的、枯槁精神病人躯体。 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上，露出获得莫大慰藉的笑容， “我们都将升入天庭……” “今天就是大家的吉日……” “嘻嘻，咱们可以一起过个安稳的中秋节了……” 然后都化成了灰。 各种细小的残渣颗粒飘在空气中，仓库里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柳玄走到蜘蛛三姐妹的尸体旁，上半身人形躯体的后背仅剩一层干瘪的皮，他用金刀把背上的黑色丝线切了下来。 这三根又长又韧的黑线到了他手里，登时像活了一样，如蚯蚓般在掌心扭动。 他放出细长的精神触手压制上去。 三根丝线颤抖几下，立刻就不动了。 柳玄目光闪烁。 这科长，把心善又性感的护士姐姐们，都折磨成了完全失心疯的怪物。 就和她们好好过夜勤病栋那样的生活，难道不香吗？ 她们粉红的制服多诱人、身段儿都是多好的炮架子啊。 如果想玩点新鲜的，她们还能变出八条腿来。 如此不解风情，不能忍！ 他感应了一下上面的气息，却感受不出灵力的强弱。 这头发上施的术咒还有隐蔽措施。 无妨……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三坨尸体的另一边，白宝儿把已经化作骷髅的三颗姐妹头颅，放到了地上。 阿紫伤心的跪下，默默将它们抱在怀中。 柳玄能明白她的感受。 从没有丝毫心智的弱小爬虫开始，几个姐妹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一心行善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心中的难过自然是难以言说。 过了一小会，阿紫结束默哀，她抹抹眼角的泪花站起身来。 她低声喃喃道， “妹妹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可以将你们的残余带在身体里面，去一起生食科长的血肉！” 说着，阿紫眼中的瞳仁泛起猩红，把嘴巴张大。 本来可爱的樱桃小口，变得如同血洞一般，口腔内的肉蠕动开裂，探出来乌黑的蜘蛛螯牙。 吭哧一声，她低头咬住一个姐姐的颅骨。 咔吧咔吧…… 咔吧咔吧…… 然后开始把三颗骷髅头全都一点点嚼碎，混合着残留的黑色灵气咽下。 哦呼。 柳玄饶有兴致的看她咀嚼吞咽。 在蓝星，自己只见过母蜘蛛在交配过后吃掉公蜘蛛。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在离自己最近的蜘蛛精尸身下面，有一小团不易察觉的灰色物体。 立时，眼中装备栏的光动了。 ……哦？ 白宝儿正在检视那些墙上的血肉藤蔓，阿紫在专心致志的吃着她姐姐们的颅骨，他趁这个空当，一个急速弯腰探手把那东西抓进了掌心。 “等她吃完我们再走。” 他对白宝儿招呼一声，随后假装查看药柜，走到了背对着她们的阴影里。 打开手掌心，只见是一团缠满灰色丝线的椭圆球体，里面还在一下一下的微微跳动。 装备栏的鉴定幽光锁定上去， 【蛛妖丝囊】：2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由彩花洞蜘蛛精身上脱落的丝囊。与自身血肉融合之后，增加些许灵力，并掌握招术【盘丝飞荡】。根据目前的灵力水平，完成融合需要：3分钟。 哈…… 柳玄立刻明白过来，同时脑中有了些画面。 我这下可以做东方的彼得.帕克了？ 用蜘蛛丝飞荡在高楼大厦之间…… 顿时心有点痒痒的。 上次灵融猪妖腿和兽蜕之后，装备栏里也正好空出了两个格子。 他扭头扫了一眼。 阿紫还没吃完她姐妹们的头骨，白宝儿也没注意他这边。 随即，柳玄掌心里淡淡青光一闪，随着手上空气的扭曲蛛丝囊消失，装入装备栏的格子里。 意念发动，立即使用。 格子上出现3分钟倒计时的小进度条，他同时感到一丝丝磨砂般的灵气，迅速注入了自己经脉中。 柳玄一边感受着丝囊的融合，一边思绪转动。 刚刚提示里显示“根据目前的灵力水平”，应该就意味着，自身灵力越高越强，这一类型的消耗物品就与血肉融合得越快。 再看了一眼装备栏边上，【哮天灵血】的消化进度条。 【杨戬爱犬哮天的一滴血液与灵力混合之后，产生的赐福之物。消化进度：还剩余五天。】 【消化完成后掌握术法：哮天玄猎。第一重：玄猎之嗅。第二重：哮灵牙。】 还有五天…… 柳玄感觉，这将是可能比猪妖腿还厉害的2级物品。 虽然只是一滴血，但毕竟来头那么大。 … 【蛛妖丝囊融合时间：还剩余1分钟。】 这时，他又想到已经融合进自身的狼化兽蜕。 侧过脸去瞟了白宝儿一眼。 ……她有上古大妖的血脉，应该因为那是从她身上蜕下来的血疫毛皮，所以才会成为具备法性的灵物。 一般血疫兽化的人类蜕下来的皮，估计是不行的。 叮…… 【蛛妖丝囊已融合完成，掌握招术：盘丝飞荡。】 柳玄立刻感觉，在自己的身体上，许多处肌肤下面的毛囊结合成一团一团的，里面流转着砂粒一般的充沛灵气。 他伸出左手来，食指按到药柜背侧的表面上，用法力催动了手腕肌体里的这种囊袋。 哧…… 五个指尖上立时打开细小的孔洞，放射出灰色的丝线。 手向下一拉，能感到这些丝线十分坚韧。 似乎能撑住相当大的力道和重量。 柳玄再试着给蛛丝上注入灵力，它们立刻又能变得非常锋利。 木头药柜上瞬时无声的划出了，深深的切痕。 嘿哈…… 真就是我一个哺乳动物，他妈的长出了蛛形纲节肢动物的器官。 蜘蛛侠要来啦！ 柳玄收回蛛丝，收束了一下心中的小兴奋，转身走回到怪树残渣和蛛妖尸身旁。 阿紫已经嚼完了全部三颗颅骨，嘴角全是骨头渣子，眼瞳里似乎在一点点飘起血红的小火苗。 “白彘大侠、阿白娘娘，如果你们能帮我活捉科长，阿紫虽然现在无能，但会用接下来的余生努力，修得厉害的道行伺候两位！” 说罢，扑通一声，她激动的轻颤着，一脸决绝又跪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第九十二章 科长 柳玄让阿紫站起身来。 “如果活捉了他，你打算怎么做？” 阿紫咬牙切齿， “小女子虽然不才，但也不是只懂得行善，请让我在科长死之前好好安排他。” 柳玄想到刚才她猛榨那绷带病人的情景。 这b看起来纯良，但也是很会折磨人的。 白宝儿过来道， “能不能活捉要看情况，尽量给你这个机会，赶紧再带路吧。” 阿紫使劲点点头，带他们向仓库另一侧的门走去。 柳玄指了指仓库的墙壁问白宝儿， “你刚察看了那些藤蔓，是有什么发现吗？” 她摇了摇头， “都是人躯畸变的无用产物，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出了仓库，又经过一条长长的病房走廊，他们来到一道暗红的大门前。 阿紫恨恨地道， “就是这里，门后便是科长整天待着的房间，也是他的实验室。” 只见大门上全是又粗又长的黑色丝线，密密麻麻缠结着形成厚厚一层，覆盖了大门的整个表面。 “这些都是他头发化成的？” 柳玄问她。 “嗯！” ……发量不错啊。 阿紫指了下挨着暗红大门右侧的病房， “平时，另外三个姐姐就被关在这间房里。” 柳玄靠到跟前，化出一条金色触手缠到门把上，发出一线灵力注入锁孔之中。 喀喀……啪嗒。 吱呀—— 病房的铁门应声而开。 他们进去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阿紫顿时十分焦虑， “难道她们都在实验室里面……” 白宝儿回身去观察实验室门上的发丝层。 很快她注意到了什么，对柳玄道， “这确实是一道精密的术咒防护，但是你看这里……” 她用手中梅花纹长剑的剑尖，挑动了浓密发丝中一块不易觉察的小小凸起。 立时，这一小块凸起破裂，流出黏稠的血液。 白宝儿接着说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内部崩乱了，现在这术咒全是破绽。” 柳玄道， “那……不需要被植在她们身上的发丝了？” 白宝儿微微一笑， “其实就算它没从内部崩解、还是完整的状态，以你我的力量把它硬肛开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她锋刃上燃起血火，一剑扫了上去。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直接过来就是了。” 柳玄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在跟她学习怎样辨识不同的术咒。 术咒和一般的术法不同，想要破解的话需要仔细观察，并理解、掌握咒文的架构原理。 白宝儿一边用剑放火，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以血为章，血焚不泄，长诵五章，逍遥太极……” 瞬时，在猩红的火焰中，这些发丝就如同是活物，一个个发出凄厉的嘶叫。 柳玄在她的示范下，很快看出了眼前这东西的咒眼，加上前几次的经验，他已基本领悟到了掌握术咒的诀窍。 ……叫什么叫，再给你们上上强度！ 他立即做出尝试，心念转动间激活了道火虫图。 灵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后，现在他可以按心意任意选择——每次放出几只、放出哪只火灵虫。 这回，他只放出了蝴蝶。 金黄色的翅膀扇动，卷起一片一片的烈火，与白宝儿的血焰一起，猛烈焚烧那些发丝。 嗤嗞…… 噼啪…… 不一会儿，嘶叫声渐渐消失，两种火焰也一点点消散，暗红大门上还剩下一些焦烂破碎的发丝。 随着烈焰一起消去的，是从这些发丝中散逸出来的重重人影，它们在焚烧中痛苦的彻底化为无形，似乎都是受害精神病人的魂魄。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烧焦气味，白宝儿上去用脚带起血影一踹，大门上浮现出几道残剩的黑色符篆。 柳玄按着她讲述过的原理，精神灵力贯入心念之中，左手抬起来捏出法诀对着大门，口中念诵出法咒低语， “眼似雷电，爪似金钩，逢妖寸斩，遇鬼擒收！” 砰砰！ 门上的几个符篆在眨眼间炸裂，所有残余的发丝也同时化成了渣。 喀喀喀…… 大门缓缓朝内打开。 “阿玄，你学东西真的都好快。” 白宝儿不禁赞道。 柳玄也理解了自己确实天赋异禀。 他舔了舔嘴唇，飘飘然地用放肆的目光，扫视她身上的勾人之处。 “阿白娘娘，有些东西我也可以让你学起来很快。” 白宝儿先是一愣，随后白了他一眼，扭身步入打开的门内。 “不要在这里发癫。” 她扔下一句。 “嘻嘻……” 柳玄把火蝴蝶收起来，和阿紫跟在她的身后。 进去之后，他登时微微呆了一下。 里面是间非常宽大的实验室，摆着不少复杂的医用器材和工具，靠着墙壁还有两架沾满了血的手术台。 房间里的柜子中和架子上，有很多烧杯、试管等瓶瓶罐罐，里面全都是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 然而，整个实验室的装修和装潢，完全像是一间古朴的炼丹房。 四面墙壁上挂满写着符咒的黄布，照明是五盏大大的橙黄灯笼，现代医疗器物中混着符纸和丹炉，地板上用血液涂满了道家阵法符号。 贴着房间里侧墙壁的正中央，是一尊黑色的大鼎。 柳玄看着这些，心中闪电般飘过一道心思。 好家伙……李道烈先前所说的“匠术道”，“把科学匠心和求仙修道融合起来”的追求，实践出来不就是这个样子？ 就见那黑色大鼎上，悬浮着一个白色的男人身影，背朝着外面，下半身隐在铜鼎散发出来的黑气里。 “这就是他喽？”柳玄问阿紫。 “嗯……” 她一看到他，躯体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但她没有因恐惧而畏缩，而是踏前一步握紧双拳，直视黑鼎上的背影。 那身影似乎才听到动静，急忙朝他们转了过来。 只见这科长穿着一身颇有仙味的玉白道袍，头上却有点违和的戴着医生手术帽，那帽子上还绣满黑色的骷髅头。 他的下身没入鼎内，被浓厚的黑气完全包裹着，看不到是什么样子。 ……这家伙到底是医活人的还是医死人的？ 柳玄一看清他的造型，心中立时又起了兴致。 科长面部皮肤白皙细嫩、面庞曲线流畅，脸上是一股藏不住的凌人气质。 一看便是平时养尊处优的人。 他的一对眼珠子却布满发黑的血丝，鼻孔里也流出暗红的鼻涕，嘴角淌着口水，脸颊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第九十三章 黑暗，精神，灵气 出乎柳玄的预料，这科长自己的情况好像也不太妙。 就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的神色。 他一看见阿紫，却是瞬间两眼放光，眼神中那莫名的恐惧，秒变成剧烈的兴奋， “阿紫，你来了！快来伺候达达！” 他大张开嘴，手指夸张的冲里面指了指， “圣、圣水！” 柳玄他们三个顿时一愣。 ……哈？ “快过来啊，达达等不及了！” 阿紫脸色铁青，声音发抖着问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 只见科长接着双臂狂乱的舞动起来， “哎呀……你个小贱人怎么这么傻？没看过金瓶梅吗？咱们倒着来！” 他又疯疯癫癫的吐出舌头，期待地对阿紫嘿嘿嘿笑道， “你做西门大官人，我做潘妇人……” 阿紫说不出话来，白宝儿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柳玄则是咧开了嘴角。 岂止是不太妙啊，这科长已经可以和病人们在精神上“打成一片”了。 他本来预计，这可能会是一场有一定挑战性的交锋，但眼前是这幅情形，看来不用费什么劲了。 科长刚刚的话，倒是激起了他的玩心。 不过得先弄清楚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实验室里的空气中，恶念浓重得仿佛要化出形来，他和白宝儿怀中的戾饯月饼里，虫子们疯狂的嗷嗷待哺起来。 柳玄向黑鼎踱去，示意白宝儿给自己掠阵。 几条金色触手化出，心念牵引着它们悬在身边。 “不知这位科长怎么称呼？” 他一边走着，一边笑眯眯的问道。 科长好像是这才注意到柳玄和白宝儿的存在，癫狂的目光移到了他们身上。 登时，那一对全是血丝的眼球更亮了。 “哇……” “好一对靓仔靓女，是阿紫把你们找来一起玩的吗？” 科长开心的拍起手来， “不错，不错！鄙人徐世藩，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他还一本正经的正了正自己的医生帽，对柳玄和白宝儿拱手抱拳。 白宝儿蹩着眉，没有搭理他。 柳玄听到他的名字后却是呆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作揖还礼， “徐科长的尊姓大名，真是颇有古风古韵，在下白彘，这位是我师姐阿白娘娘。” 痴癫的徐科长，身上灵力气息不弱，却连丝毫防备都没有。 于是柳玄径直踱到了黑鼎跟前。 他打量几眼鼎中翻滚着的黑色灵气。 ……这想必便是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之前柳玄就提醒过自己，不要随意吸取精神灵气，现在人间的生灵，估计大部分都多少有些不正常。 这里全都是精神病人，就更不用说了。 阿紫说这货“用恶咒控制医务人员去折磨病人，然后吞食病人因痛苦而产生的混乱精神灵气。” 虽然不知道好处是什么，但听起来就令他感到脑仁发麻。 道行不够的话，不就是等于主动把自己往疯里整吗？ 在他和白宝儿身后的阿紫，也明白了徐科长目前的状况，她眼中仇恨的神色激颤着，跃跃欲试的露出自己的蜘蛛螯牙。 徐世藩听柳玄报过姓名后，笑得更猥琐了， “好名字！两位的名字听起来就很风骚！嘿嘿……” 他像苍蝇一般兴奋的搓着双手， “不知你们想怎么玩？有好多种花样的选择，我们可以解锁……” 白宝儿这时耳垂红了，这是她血压升高的表现。 柳玄打住徐世藩的话头，微笑着说， “徐科长你是懂怎么玩、也知道该怎么玩的。既然咱们都是懂风雅的人，就不要这么着急嘛，慢慢来。” 白宝儿眯起双目盯着柳玄的侧脸。 ……“风雅”？ 徐世藩歪着眼珠想了想，随后呵呵乐道， “白彘小哥果然也是行家，是我唐突了。说说，你想怎么铺垫前戏？” 说着，他血丝混浊的眼球，发出牲口一样的目光，在阿紫和白宝儿身上扫来扫去。 柳玄对她们两个使了个眼色，往后退了几步。 “先请徐科长从这鼎里面出来，不然咱们怎么四人行？” 徐世藩连连猴急地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 说罢，他双臂扒住黑鼎的边沿，上身发力就想从里面爬出来。 就在这时，鼎内黑气中突然冒出来难以数清的枯槁手臂，将徐世藩死死拽住。 同一瞬间，空气中浮现出许多同样漆黑的脑子，环绕在铜鼎的周围。 那些手臂猛烈的动作，搅散了这些本来异常浓厚的黑色灵气，露出了徐科长的下半身。 只见他腰部以下的道袍也被染成了黑色，里面没有腿，全是像鱿鱼一般的乌黑触手。 随着黑气的散开，大坨大坨泛着血红的脑浆，从黑鼎里黏糊糊的流淌了出来。 柳玄拉住阿紫，向后一纵退到实验室门口，白宝儿则跃到了另一边，他们的位置对黑鼎形成掎角之势。 他示意白宝儿保持戒备不要动。 柳玄刚刚一下子就感应到，鼎里爆出来牵扯住徐世藩的东西，要比他本身麻烦多了。 ……先看看这是什么。 情况不简单，他的玩心消去，双眼凝神认真起来。 徐科长脸上放荡的神情瞬时变了，变成极度的恐惧，他拼命摇晃身体挣扎着，并冲柳玄伸出双手呼喊， “白彘小哥！好、好像有点不妙，帮我……快帮帮我！帮——嘎啊！！” 他喊叫到一半，几只干枯手臂探进了他道袍里面，嚓嚓几下把他胸口的细皮嫩肉撕扯下一大片来。 与此同时，在大鼎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悬浮的影子。 一个和人一样轮廓的影子，仿佛由黑暗凝聚而成。 它对徐世藩发出桀桀的嘶哑笑声， “徐科长……痛苦并不是那样的美味，当你是被施加的那一方的时候……对吧？” 它紧接着嘶嚎起来， “加入我们一起，感受你自己的杰作吧！！” 嗤……咝…… 黑影落地站立，形体霎时间变得十分高大，头部都顶到了实验室的天花板。 黑鼎之内，那些漆黑的精神灵气中，更多的脑浆大股大股涌流出来。 徐世藩开始使劲挠自己的脸，带着哭腔嘶叫， “不要！……我错了……不要！！” 那些环绕着铜鼎旋转的脑子，此时也对他发出微风般的怨毒低语， “……你想成仙是么？……你想爬得很高，是么？……别做梦了……你的血肉、你的骨头、你的每一寸全部，都将烂成不生不死最低贱的玩意，为我们陪葬！” 第九十四章 反噬 柳玄看出来了。 这徐世藩的道行不够，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求，明显是吸食了过量的精神灵气。类似蚰道洞天里那些，喝起擅若水来没有节制的求仙者。 现在，这些残存着病人们魂魄的灵气，开始反噬他了。 刚进来时看到他发癫的样子，柳玄就大概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这反噬的东西这么有分量。 黑色灵气中那些枯槁手臂，把徐世藩一点一点往鼎的底部拉，他拼尽全力扒住鼎的边沿，身上道袍都被扯破了，挣扎着死活不松手。 “我不要进去啊！……你们绕了我罢！啊啊！！……” 他就像即将要被屠宰的牲畜，惨烈地干嚎。 阿紫瞧着他这幅样子，眼神里惊诧又喜悦。 那高大的黑影脑袋低垂下来，没有面目的脸上浮现出一对殷红的眼睛，盯着徐世藩。 它的胸口上，同时出现一个成年人大腿那么粗的血色钉子，它将其一点点拔了出来。 黑色的扭曲人脸，从拔出钉子的洞里流淌出来。 柳玄瞧着黑影手中那血红的钉子。 似乎是……用来钉棺材的。 黑影高高举起血钉，冲科长的脑门狠狠刺了下去。 呼哧—— 徐世藩想要挣扎的意识十分强烈，双手急速捏了个指诀，发出一道黑纱般的灵气，罩在了自己上半身。 黑影的血钉刺在黑纱上面，瞬时就如同被一股柔劲化去了力道，斜斜的滑了开去。 徐世藩疯狂大叫， “你们这些下贱的玩意！离老子远点啊啊啊啊！” 但他也只是能勉强撑住，那些枯槁手臂抓住了那黑纱猛烈撕扯，上面很快便出现一条条的裂痕。 就在这时，于手臂和黑色的精神灵气之间，探出来了三张青黑的面孔。 都是面部线条优美的女人脸，眼睛混浊惨白没有瞳仁，黑色的泪水在脸上划过。 这三张脸凶狠的咬住黑纱，和那些手臂一起撕扯。 见到这三副面孔，阿紫身子一颤，凄楚地呢喃道， “姊姊啊……” 柳玄瞧了一眼，顿时明白。 ……这就是她另外的那三个姐姐了。 都被科长放入黑鼎中做了食料。 阿紫身躯从轻颤转为剧烈的抖动，她双眼中一点点放出狂热的血光。 她死死盯住徐世藩， “恶魔……我送给你，你应得的东西……” 咬牙切齿的低语之后，阿紫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喊， “善恶有报！” 随即，她护士裙撕裂爆开，一阵模糊红光闪过，她整个下半个躯体化作了褐红的蜘蛛。 仿佛仇恨的怒火已令她失去理智，阿紫八条蛛腿一蹬，不管不顾的朝黑鼎冲去。 柳玄和白宝儿也同时掠到了鼎前。 此刻，徐世藩的灵气黑纱被黑影的血钉一下一下刺着，裂痕加剧，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他两个眼球都因死命运功而凸了出来，被鼎内手臂和高大黑影两面同时压迫着，已经没有丝毫额外的抵抗之力。 他看着他们，惊恐的尖声嚎叫道， “你们要干什么！！” 柳玄刚要再踏前一步，被冲到的阿紫挥臂挡住。 她已化作猩红蛛目的眼睛里，流出了清澈的泪水。 “请让我来……” 柳玄看了看她，便和白宝儿又往后退了一点。 他意念轻动，化出阴尸血剑在黑纱上一划，只是帮她切开一个口子。 阿紫虽然道行不高，但给已经是陷入这种状况的徐科长，加上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没问题的。 她感激地看了柳玄一眼，随即身子立起来，八条腿都扒到了黑鼎上面。 徐世藩瞪着她，心胆俱裂般的嘶吼， “小贱人你想干嘛？！……别忘了你是我的奴隶！” 高大黑影和鼎内手臂似乎都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持续地给徐科长上强度，对她没有丝毫干涉。 阿紫把自己的灵力运到最强，伸出迅速长出血红疙瘩的双臂，从柳玄帮她切开的口子探进黑纱里面。 她双手轻轻捧住徐科长的脸， “医生当的好，下次别当了……” 说出轻柔的呢喃后，她目中爆出凶狠至极的光芒，手臂上那些疙瘩同时急速膨胀、变大。 转眼间化成了密密麻麻的血红蛛卵，从阿紫双臂上一个一个的脱落。 它们全都落到了徐世藩的道袍上，一下子就都死死黏住，并开始裂壳。 无数细小的血色蜘蛛幼虫，瞬间涌了出来。 几息的工夫，一片一片爬入科长的道袍里，爬满他的脖颈和面孔上。 阿紫随后高高举起左手，中指扭曲着缠在无名指上， “常思饥渴，蛛血如饴！” 霎时间，数不清的蜘蛛幼虫们开始疯狂撕咬，快速破坏徐世藩的肌肤，钻入他的体内。 “嗄啊啊啊！！……” 他的喉结直接被扯烂，幼虫们啃噬他的食管。 他的眼珠子被咬开，幼虫们轱蛹进去大快朵颐。 他的胸口被撕碎，幼虫们进入胸腔，在血肉的乐园里狂欢。 …… 柳玄看着这情形心中跟着笑骂。 活该，谁让你对这些精神病人下手，傻子和疯子可未必好惹。 蓝星东北的职业法师海柱哥曾经说的好， “艹你妈的，傻子tm活该让你欺负啊？” 徐世藩五官扭曲、七窍大股大股出血， “爸啊！快来救我啊！！” “爸！我要被贱民弄死了！快来啊！” 他放弃了抵抗，疯狂挥舞着双手哭喊， “你们这些下贱的牲畜，知道我爸是谁吗？就敢这样对我！！” 柳玄听到这心中一动，阿紫先前说过“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作恶”。 他上前两步也凑到徐世藩面前。 冲他嘿嘿一笑， “那你知道我叔公是谁吗？” 鲜血混着涕泪横流的徐科长一愣， “……啊？” 柳玄露出牙齿，齿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鬼气， “等你去了那边化作魂魄，再慢慢琢磨吧……” “不过，你可能得先和这些朋友们相处起来，过一段‘好日子’再说。” 说着，他发动自己的鬼气，向高大黑影和鼎内黑气中的精神病人魂魄，发出表示友善的气息波动。 黑影与那些手臂立刻便感应到了他的意思。 高大黑影对柳玄微微点了下头。 紧接着，鼎中黑气里的手臂抓住徐世藩的嘴巴，将其拉扯得大大张开。 黑影左手往下一抡，血钉就狠狠薅进了他嘴里。 第九十五章 狂人的意识 嘭嘭！ 徐世藩的脑袋瞬时就炸开了。 浆液四下飞溅。 高大黑影和鼎内所有的枯槁手臂，立时全都分解，和鼎中精神灵气融合在一起，开始啃噬科长的身躯。 阿紫的那些血色幼虫，都已经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继续敞开了暴食。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 黑色灵气渐渐平息下去，不再有魂魄的嘶叫声，在铜鼎内凝结成厚重的液体。 阿紫的幼虫回到她身上，化成一丝丝的血气，钻进她蛛腹内。 徐世藩的躯体仅余骨头架子，下半身那些鱿鱼状的触手都被啃食殆尽。 他炸裂的头颅还残余下面的一半，滚落到鼎外的地面上，下巴一下一下抽搐。 只剩一张嘴，发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我……我、我爸……不会……放过你们……” “呃啊……” 然后很快便断了气。 旁边红光一闪，阿紫化回人形。 她像是脱了力一般，粗喘着气，软软坐倒在地。 掩面抽泣起来。 白宝儿走到黑鼎边，化出血影灵体狼爪向内一探，从黑色的液体中捞出三颗骷髅头。 是阿紫另外那三个姐姐的颅骨。 白宝儿把它们放到了她跟前。 “收着吧。” 阿紫对她道谢，抱住三颗头骨，一点点止住哭泣。 柳玄也朝鼎中的黑色液体看去。 ……里面都是沉静下来的精神病人魂魄，而这些液体，则都是凝结后高浓度的精神灵力。 他放出精神触手，试着碰触了一下黑液。 唔！…… 脑仁瞬时一麻，大量受折磨的痛苦回忆，涌现在自己的脑海。 过了好几息，他才用自己的精神灵力将这波动消解。 ……劲儿真大。 他沉吟着思摸起来。 这些液化的高浓度灵力十分诱人，可如果把它们吸食了的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受得住其对精神的影响。 就在这时，黑液的液面上忽然荡起波纹，在中间形成了一张嘴的形状。 噗、噗。 从这“嘴”里，轻轻吐出两块圆形的物体，它们滑落下来，被他接在手中。 哦？ 柳玄眼中装备栏幽光顿时闪了起来。 一块是熟悉的圆形青玉， 【三等灵融石】：3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他将其收入怀中。 三等的石头现在有3颗了。 接着看向那另一块，黑乎乎、不规则，像是石头的东西， 【狂人们的意识】：3级消耗物品。可使用次数：1次。 【使用效果】：精神病人们脑中精华所凝化的宝石。与自身血肉融合之后，增加等于5颗三等灵融石的灵力。 并掌握招术【心灵疯篆】。完成融合需要48个小时。 【副作用】：发动心灵疯篆时，你或许也会像发癫一样，嘻。 哦！…… 柳玄忙再用精神触手触碰了一下鼎内的黑液。 那刚刚令他脑仁发麻、脑海里出现幻觉的混乱灵力，仿佛从液体中消失了一样，他这次没有任何感觉。 再感应了一下手中的这狂人黑石。 脑仁瞬间又是过电般的一颤，只是不再那么混乱、凶恶，石头中蕴含的精神灵力，似乎可以完全服从自己的掌控。 ……原来如此，鼎中所有的力量都到了这黑石里。 而且能够被装备栏消耗，像鲤珠和蛛妖丝囊一样融入自身血肉！ 柳玄毫不犹豫的装备上，并立即使用。 “增加等于5颗三等灵融石的灵力”，这几乎让自己现有的灵力翻了一倍！ 根据叔公的评估，这翻倍后，自己在灵力上就基本够到仙眷的境界了。 至于副作用，是只在发动其招术的时候才会出现，完全可以接受。 况且……谁知道发癫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嘿嘿……就等两天之后好好感受。 装备栏里黑石的图标迅速模糊、一点点消失，同时电流般的灵力抽动着，一股一股融入柳玄的神经。 他立时感觉，眼睛明亮了、舌头上仿佛有蜜一样的甜味、耳中有缥缈的美妙乐声、鼻孔里有芬芳的香气，指尖好似在抚摸嫩滑的胴体。 五感产生了强烈的愉悦反应。 柳玄如同打尿颤一样浑身激抖了一下。 哈……好酸爽。 他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再朝黑鼎里看去。 失去了精神灵气，那些黑液逐渐变得透明，但是其中蕴含的强烈恶念还在。 柳玄和白宝儿取出各自的戾饯月饼，把它们放入鼎中。 月饼漂浮在液体上，迫不及待已经充血的虫子们，立刻爬出来疯狂吸食。 白宝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拿到一颗灵融石就那么兴奋？” 她脸微微一红， “还、还那样抽颤……” 柳玄刚刚的动作非常隐蔽，她只看到了灵融石，狂人黑石则被他急速藏进了手掌心，没让她发现。 然后她看到的，就是他先露出一副怪异的兴奋神情，接着打了个尿颤。 柳玄哈哈道， “这鼎令师弟我灵光闪现，感悟了一些新的招术，所以异常激动。等下有机会给你看看。” 他说着对白宝儿眨了眨眼睛， “师姐你平时那个的时候，会打这种颤吗？” 她瞪着他没有说话。 很快，鼎里面虫子就把恶念吸饱了，蠕动着缩回去立即开始昏睡。 他们俩把月饼取出来，都已变成了完全的血红，不再有丝毫的青黑。 “……总算完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 “赶紧回去，叔公还等着用。” “嗯。” 柳玄忽地想到什么，对白宝儿又是一笑， “那我们的赌约？” 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嗯……虽然咱们同时集满，可这鼎基本上是你处理的，所以……” 她认真想了想，有点不情愿的道， “愿赌服输，师弟算你赢。” 柳玄本是想起来就随口一提，没想到她还真当回事。 咱阿白娘娘，脑回路也是有些奇特啊。 “那好……” 他眼神在她身上瞟了瞟。 “回去我好好想想，师姐你该给我什么。” 这句话语刚落，他们身后的阿紫突然爆出凄厉的惨叫。 “嗬啊！！……” 他们两个瞬时身体紧绷，猛然回头。 只见徐世藩那半截脑袋里，探出来了一条血糊糊的手臂，手中握着一柄青光环绕的华丽长剑。 那剑锋上发出丝丝青色的剑气，刺入了阿紫体内，把她一下举到了半空里。 血手臂还在往出轱蛹，像是它还连着一个身子，要从这只剩下半的头颅中挤出来。 柳玄和白宝儿同时眼瞳一凝。 头颅里发出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世藩……爸爸来了。” 第九十六章 上等人 柳玄化出阴尸剑气，冲头颅中的血手臂急刺过去。 他已经感觉到了可怕的气息。 自己和白宝儿难以对付的灵力强度。 白宝儿也是同样的反应，猛挥手中梅花纹长剑，带起血红的灵体狼影，向那手臂全力一斩。 嗤啦…… 那手臂周围出现一圈青色符文，柳玄和白宝儿的攻击一触到它们，力道瞬时就被消解了。 不妙…… 柳玄急忙运起全力，再化出带着暴戾鬼影的金刀猛劈上去。 啪！ 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劈在了一坨浆糊上，并被一股怪力弹开。 白宝儿猩红的剑刃接连猛刺，也是一样被那符文屏障化掉。 与此同时，血手臂向前一伸，手中那青光环绕的长剑飞了出去。 喀嚓。 “啊……” 阿紫美丽的眼瞳使劲睁大。 她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随即头颅顺着这条线斜斜滑落。 这一剑眨眼间将她斩首。 相信“善恶有报”的姑娘，脖颈上留下顺滑的割口，脑袋骨碌碌滚到柳玄的脚边。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柳玄和白宝儿对看一眼。 “扯呼！” 两人无声领会对方的眼神，一齐纵身向实验室外冲去。 柳玄犹豫了一瞬，还是手低下来一抄带起了阿紫的首级。 他们两个刚一掠出实验室的大门，徐世藩的半截脑袋里又蓬出一团血雾。 咯咯咯…… 一副颀长的躯体，顺着那手臂从血雾里钻了出来，伸展骨骼和肌肉后站直。 躯体上覆盖着的血水和黏液，被青色的灵气瞬间扫得干干净净，露出一身洁白的道袍。 这是一个相貌十分周正的中年男人，他头上戴着银色的莲花宝冠，一点点睁开双眼。 幽蓝色的眸子，目光落到徐世藩破碎的脑袋上。 男人手轻轻一挥，只剩下巴和嘴的头颅便飘了起来，悬浮在他面前。 又是一道青光闪过，头颅分解成丝丝血气，被他吸入口中。 “亲之骨血，归如剖心……” 男人眼中闪过深深的冰冷，轻声呢喃。 “世藩，爸爸一定让这两个蛆虫，去到他们该有的归宿。” 说罢，他整个身形化作一股青烟，一刹那间就飘到了实验室之外，留下一串残影。 … 啪嚓！ 柳玄鬼气裹身，一头撞破病栋走廊的玻璃，落到外面院落中。 白宝儿紧随在他身侧，两人丝毫不停，几纵翻过病院的高墙，朝着回银阁区的方向急飞。 不行……还得再快。 柳玄心中越来越紧张。 他感应到背后那可怕的杀意在迅速逼近。 两人踩在白宝儿的长剑上飞行，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发动水遁。 透明的水行屏障立时隐去了他们的身影。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快点，快回叔公那里。” “嗯……” 她神色也很紧张。 两个人都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一个照面就知道没把握的敌人。 白宝儿御剑全速飞行，病院的位置没有多远，他们很快到了银阁区的上空。 很快，离柳道子所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还有不到一个街区的距离。 柳玄刚要松一口气，身周的水幕突然就扭曲起来。 嗤嗤—— 一片青蓝剑幕在他们眼前炸了出来，瞬时把他水遁的流动钉住在空中。 “出来吧。” 徐世藩父亲的白色身影在剑幕后浮现，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隔空拍出一掌。 一股灵风吹过，水遁通道中登时充满令人胸闷欲裂的压力，两人口鼻都被压得渗出了一点血。 柳玄不得不停止水遁，两人摇摇晃晃的从半空里显形出来。 他脑海中飞速做着估计和判断。 ……如果把全力放在跑路上，白宝儿的速度要比自己快。 自己变身猪妖形态后，虽然没什么还手的能力，但抗住对方攻击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让她跑去报信儿，自己来拖住，是目前这被逼迫情况下的最优解。 心念一定，他对她耳语道， “我等下把他牵制住，你就冲过去赶紧去找叔公。” 白宝儿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徐世藩父亲飘在他们对面的不远处，缓缓开口道， “你们脱下衣服，互相把对方一点一点剐了，我就不亲自动手了。” 他看着柳玄和白宝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两个即将被处理的牲口。 “我不想因为你们这样的贱民脏了手。” 他平静的话语里，压着强烈的憎恶和怒火。 柳玄缓缓眯起了眼睛。 ……有身份地位的所谓上等人，给自己的儿子报仇，也要如此装模作样么？ 真他妈的可笑。 混不吝的那股莽劲儿立刻涌上他头脑。 他微微一笑，隔空对徐世藩父亲拱手， “初次见面，不知这位大人物该怎么称呼？是何方神圣？” 对方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不配知道。” 柳玄转了转眼珠，嘻嘻道， “哦？……可就是我这不配知道的人，跟阁下的宝贝儿子很‘愉快’的相处了一会呢。” 徐世藩父亲手微微发抖，脸色逐渐铁青起来， “如果不是他被反噬，你这样的贱民能有机会？” 柳玄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子问， “什么他妈的贱民不贱民，你就说你儿子有没有被我弄死？” 徐父不说话了，身后的青气在盘旋。 柳玄捏了捏身旁白宝儿的手，轻声道， “准备。” 他自己体内，灵力运转也已蓄势待发的提到了最大强度。 他接着又高声问徐父， “这位大人物，有句老话是‘子不教，父之过’，你肯定听过吧？” “……” 柳玄再度露出嬉皮笑脸的神情， “还有一句话，‘儿子都是从老子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向前飘了一点，挑衅的盯着徐父嘿嘿笑， “……所以，能生出来那么傻b的儿子，请问傻b的爸爸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感想啊？” 柳玄接着仰起头来，用鼻孔朝着对方， “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嘿，怎么你他妈的就生出那么个杂碎来？” “哦……难道是阁下的夫人被……” 徐父目中顿时凶光暴闪，一纵冲天而起，袍袖一挥漫天的青色剑雨便罩了下来。 “小贱种，等下就好好治治你的口舌。” 柳玄眼瞳一缩，猛拍下白宝儿的肩膀， “就是现在！” 紧接着，他脚下鬼魅黑气喷薄而出，自己整个人就冲着徐父飞射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幻觉 柳玄狂风暴雨般的金刀斩和血剑气，泼洒向徐世藩父亲的面门。 同时，四只火灵虫也全部召唤出来，袭向他身上的其它要害。 他还把自己的精神灵力外放到了极限，总共化出十条粗大的金色猪仙触手，包围在徐父的四周。 ……大人物？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斤两！ 徐父眼中神色略有惊异的动了动。 随即他冷哼一声，伸出双手向上，发青蓝色光芒，两个掌心中各化出一道太极阴阳鱼。 “卸！” 他轻喝一声，双掌前推，阴阳鱼化作灵力的洪流暴射出去。 砰！ 砰！！ 柳玄金刀和血剑的斩击弹幕，被徐父的灵力洪流在空中截住，一连串轰爆后全部崩散，四处乱窜的鬼气与闪耀的青色光尘漫天散落。 鬼影猛闪，他冲过这在空中弥漫的光幕，一个凌纵到了徐世藩父亲的跟前，金刀朝他脖颈上挥去。 徐父身形轻盈一动，向后飘避过了这一斩。 柳玄的血剑又刺到了他眼前。 他目光一沉，额头和双手手背上瞬间青筋暴起，化出两柄华丽的碧蓝长剑。 铮—— 双剑齐劈，柳玄刺出的血红剑幕被登时绞得粉碎。 他毫不停歇，凌空一个鬼影步二段跳，飞到了对方的头顶正上方。 “着！” 所有的金色触手，于刹那间移形换影到徐父身边，缠住了他的腰身、四肢和咽喉。 触手上锋利的野猪獠牙弹出，就要刺进他的躯体，同时所有触手往不同的方向发力拉扯，类似五马分尸一样给他上凶猛的强度。 徐世藩父亲幽蓝的眼珠轻颤几下，随即透出凶恶的血色。 “……下贱的小鬼。” 他沉声低语，背后顿时出现一个猩红的八卦图灵体。 灵体由一根一根各种畸变形态的血管组成，散发出狰狞又沉重的气息。 “去！” 徐父口中发声吐出一股血气，八卦图灵体霎时间幻化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管荆棘，反缠住了柳玄的触手。 嘶啦—— 喀嚓…… 十条触手立刻就被撕扯成了金粉，在血光中飞舞。 咝—— 柳玄呲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向后猛退飞出去，并急忙切断和这些触手残粒的精神联系。 刚这一下，令他的脑仁好生刺痛。 ……猪仙触手可以再生，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精神灵力了，顶多还能再化出两、三条。 他悬浮在夜风中，盯着对方变得像恶鬼般的血红眼瞳。 呵……不装了？ 刚刚还他妈的一副仙风道骨、优雅飘逸的拽样。 这货没想像的那么可怕，不过仍是比自己厉害不少。 对面，徐世藩父亲抖了抖身上的洁白道袍。 上面有几道被柳玄触手划破的口子，还浸上了一点血剑那暗红的阴尸气，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看起来一尘不染。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手腕，上面都留下了被触手撕缠的痕迹。 与此同时，在他们侧下方，白宝儿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红影飞走了，极快地冲向柳道子所在的那座大厦。 徐父只瞟了她一眼，便继续将目光锁定在柳玄身上， “何必浪费时间……她就是跑出江月城，我也能随意追到她。” “……先把你这个小贱畜处理了……你等下一定会在心里问你的父母，为什么把你带到这个世间……” 他的话语声变得阴森又沙哑，没有了刚才那种“大人物的端庄稳重”。 柳玄心里一乐。 傻逼，谁说她是跑了。 你儿子上头有你，我们上头就没人了吗？ 自己拼命拉仇恨确实管用，刚还担心她冲不过去…… 这下妥啦。 柳玄耸着眉毛又冲他哈哈大笑， “我父母把我带到世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结了婚生个孩子不是很自然么？这种稀松平常的事，劳烦阁下多虑了。” “倒是阁下应该回去好好问问夫人，她背着你到底干了什么，给你生出那么个脑瘫儿子来？哈哈哈哈……” 说完他一转身，右手手腕上灵力发动，肌肤里的蛛妖丝囊打开，皮肤表面随之开了几个孔，射出银灰色的坚韧蛛丝。 蛛丝射线一样远远激飞出去，粘在了一座大楼的墙壁上。 嗖—— 柳玄手上发力身子向下一沉，就如蜘蛛侠一般荡了过去。 “阁下赶紧琢磨琢磨，邻居里有没有和你那宝贝儿子长得像的吧！小爷我不奉陪了！” 他肆意嘲讽的话语声，在飞荡带起的劲风中远去。 徐世藩父亲眼中，暴怒又恶毒的血色溢了出来。 “……贱种。” 他口中用极低的声音开始念念有词，并缓缓合上了双目。 紧接着，青黑混合殷红的浓浓灵气，从他嘴里喷涌出来。 这些灵气迅速膨胀，罩住了徐父的全身。 呼—— 一股怪风吹过，灵气立时消散，被裹在其中的徐父也随之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血色残影。 那边，柳玄抓着蜘蛛丝在大楼间荡来荡去，飒飒的风刮在他脸上。 好爽快！ 他一边荡一边回头观察。 只看到徐父留下的残影，心中立时出现一丝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瞬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鲜红颜色。 ……不好，是精神！ 刚意识到，柳玄脑中就开始天旋地转。 神志陷入模糊之前的一瞬，他将所有的精神灵力都运入了脑仁里，及时在脑海深处构建出强力的防御机制。 ………… 在一片血红的模糊之中，柳玄张开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沉重又麻木，难以正常的运转。 我这是…… 他下意识的使劲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开始转动沉涩的双目，向四周扫视打量。 只见，自己坐在一头巨大蛟龙的头顶。 这昏睡着的巨龙，浑身鳞片也都是刺眼的血红色。 在他的面前，是废墟一样的城市，地面上是数不清的尸体。 远处地平线一抹猩赤的斜阳。 他左手边是一个印着毛细血管一样符篆的酒瓶，这时他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把酒瓶抓了起来。 柳玄觉得他像提线木偶一般，躯体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瓶口凑到鼻子前，同样不由自主的嗅了一下。 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好烈。 柳玄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幻觉…… 自己这是被徐世藩父亲带入了灵体幻景。 他立刻就想抵抗，可脑子里像被压了一块无形的石头，自己的精神灵力运起来非常费劲。 接着，他的左手抖动着，把酒瓶放到了嘴边。 第九十八章 精神抵抗 柳玄的面部肌肉也不受自己控制，嘴唇哆嗦着要把酒瓶塞入口中，塞了几次才塞进去。 喉头一抖，猛灌。 唔…… 脑中的意识被又腥又烈的酒精所侵蚀。 他想要分解我的精神…… 柳玄能感觉到徐世藩父亲某种残忍的意图。 操控着他的无形傀儡线在拨动，他放下喝干的酒瓶，望向眼前的幻景。 天色阴霾下来，突然出现的阴云遮住残阳，湿热的风卷了起来，流动出一阵一阵血腥。 柳玄凝住自己的神识，形成一条条精神触手，抵抗这幻觉对意志的侵入。 ……拿回我的躯体！ 一阵意识上的无形撕扯与肉搏。 他能够控制左手臂了。 嘀嗒。 雨点蓦地打在他的额头，用手指一抹，鲜红刺目。 一点一点地，柳玄对整个上半身的控制也有了。 他抬起头，蓦然间出现的血雨，从阴沉天穹上倾盆而下。 同时，一团巨大的阴影在雨幕中显现，缓缓向他这里靠近。 逐渐看清，这是一个女巨人，穿着天仙一般的羽衣霓裳，一道道旋转着的黑雾在她身周环绕。 衣裳之下，可以看出她巨大的、饱满动人的血肉曲线。 “情郎……” 巨大仙女紧闭着她妖媚的红唇，但柳玄能听到她向自己发出的飘缈呼唤。 “情郎……抱紧我……要我……” 虽然所处境况不妙，他听到这呼唤的话语后还是瞬间有点绷不住。 ……这难道也是一种折磨？ 要让我去开这么大的车，是这个意思吗？ 仙女巨人的声音湿得仿佛要出水一样，又黏又腻的撩人。 柳玄眼球上出现血丝，他努力维持自己的清醒。 丝丝缕缕的畸怪灵气，又开始侵入他的脑中。 “你是谁？” 他沉声向面前的巨仙女发问。 “我是……我是……” 她巨大的身躯忽然抽搐起来，面容暧昧的扭曲，手指伸到嘴里咬住，上面一下一下翻着白眼。 “我是……你娘啊！快……快叫我妈妈！……” 巨仙女神情疯狂起来，右边脸庞上的皮肤溶化，露出下面的血肉和骨骼。 “叫妈妈！” 她张开大口嘶叫起来，刺耳的声音令柳玄立时头晕目弦。 这声波仿佛要溶解他的脑仁一样。 “叫j8叫啊！开这么大的车我可没兴趣！” 他冲她厉声大喊。 ……这些幻觉都是在试图瓦解自己的精神，一定要始终保持强烈的自我意识！ 意志上不能有丝毫的松软，否则就有可能被钻了空子，陷入可怕的疯狂。 巨仙女见他这么喊，愣了一下，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她右眼眶里流出漆黑的液体，滑过脸颊宛如一道墨色泪痕。 “……坏孩子，不听话。” “那娘亲要给你一点惩罚喽……” 说着，她嘴巴再次大张，这次变成了狰狞血口，露出来野兽一样的长长尖牙。 冲着他就咬了下来。 柳玄一下子感到心脏狂跳，他立即闭上了双眼。 脑海深处，那之前用全部精神灵力构建的防御机制，在这一刹那强力发动。 管你是什么，老子猪背一挺，天不怕地不怕！ 心念爆发，他身躯开始迅速膨胀，面容发生改变，体内骨骼与血肉砰砰作响，皮肤上鬃毛猛烈生长。 转眼间，他化形成雪白野猪人，蜷缩起来把生满坚硬骨刺的后背，朝向巨仙女的血盆大口。 淦，这是要被丸吞了？ 好……倒要看看你这肠胃能不能经受得住小爷的折腾！ 他埋着头，已经感觉到她巨口中呼出的腥风。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无匹的气息，忽地如同炸雷一般划入这幻景之中。 柳玄身下一直趴着昏睡的血红蛟龙，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它背上鳞片和肌肤开裂，探出来两条同样巨大的紫色手臂。 这对手臂向前一伸，霎时间死死掐住了巨仙女的喉咙。 “呃……呃……” 紫黑色瞬时染上了她面庞肌肤下的血管。 柳玄抬起头来想看发生了什么。 噗嗤—— 那一双粗粝的紫色巨手，在一息间把仙女巨人的脖颈整个扯断，将她的首级取了下来。 轰！ 随即，周围一切开始迅速的畸变、破碎，那朦胧的血红崩漏而出，幻景在巨仙女的惨嘶声中瓦解。 ………………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幻觉已经完全消失，柳玄眼前的景像恢复成银阁区上空的夜色。 刚刚那紫色手臂发出的气息，还在引发他体内血液震颤的余波。 嘿，后台到了。 在他前方空中，悬浮着那尊雕满大蛇的青铜鼎。 黑衣残破不堪的老人，四颗紫瞳的双目，被冰蓝色火焰缠绕的腰部露出一截椎骨，飘在铜鼎之上。 天师柳道子。 白宝儿踩着梅花纹长剑，飘在鼎的一旁。 柳道子向下伸着紫气环绕的双臂，手中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徐世藩父亲。 本来满身洁白的道袍已经被血染透，柳道子发出的灵气，锁链一样穿透了他的四肢和躯干，将他骨骼勒得节节断裂。 徐父抽颤着抬起七窍流血的脸，不可思议的惊恐目光，一点一点瞧向抓着他的柳道子。 嘴唇抖动喃喃道， “……天师？” 柳玄使劲拍拍太阳穴，压了压那幻觉残留在脑中的混乱涨痛，同时脚下鬼影一动，飞掠到柳道子身边。 “叔公。” 柳道子点了点头， “宝儿已经都说给我了。” 柳玄瞧着叔公环绕在紫气里的手臂，明白刚才幻景中撕裂仙女巨人的就是他。 一击便粉碎了那充斥着凶恶血腥的精神术法。 柳道子这时双手一松，徐父身子下坠，就被他紫色灵气化成的那些锁链吊在了空中。 “你想把我侄孙直接炼化成痴渣，够阴狠啊。” 他四个紫瞳冷冷瞧着徐世藩父亲。 “……这、这位天师，我有眼无珠……绕我这一回罢……” 徐父虚弱地颤声说着，脸上露出乞求的神情。 柳道子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饶你这一回……你就能放下杀子之仇么？” 徐世藩父亲听他这么问呆了片刻，随即挣扎着使劲摇手， “那、那不成器的蠢材，行邪祟不道之事……倒要感谢天师家这位公子，替我清理了门户……” 柳玄在一旁撇了撇嘴。 先前还是“小贱畜”，现在成了“这位公子”。 爬得高的人，变脸也变得真是快。 柳道子听完徐父的这番话，呵呵一笑。 “话说的不错……可惜，我没看出来你有能放下丧子之痛的心性道行。” 说着，他手上发出黑紫色的符篆，刺进了徐父的胸膛。 第九十九章 纨绔者鄙 “如果是我儿子被整死了，我为了报仇一定不死不休。” 柳道子语声轻缓， “老夫向来以己度人，所以……不能放过你。” 徐世藩父亲的肌体，开始一点一点被那黑紫符篆分解。 他脸上神情激烈变幻，然后阴狠的沉声说道， “……这位天师，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知隐在银阁区的大佬中有您这么一号人，是在下的过错。” “不过，虽然我这条命在您面前不值钱，但还是请您也掂量掂量我身后的分量。” 他说着，眼中就不自禁的透出难以压制的戾气， “我毕竟是江月城的管委委员，还是有些重量级的交情……” 管委委员…… 这货是江月城市管理委员会的成员？ 柳玄已有所猜测预料，但也没想到徐父会是这样的身份。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些管理委员，可以说是掌握着一整个城市的生杀予夺大权。 柳道子眼瞳稍微转了转。 “哦……是这样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如此……不管你“重量级”的交情是什么，我自己都会去拜访管委会把这麻烦解决的。” 他说着手指点在了徐父的咽喉上， “……我侄孙说的对，子不教父之过，但老夫也不为难你，让你死得简单点好了。” 顿时，徐父浑身暴凸起黑紫色的血管，他的面容开始迅速枯槁下去。 “你……不……” 他张开嘴，转眼间就已很难发出声音。 就在此刻，他们旁边的空气里，突然爆涌出一股灰色浓雾，瞬时快速的旋转起来。 连通现实人间和里世界的锚点通道。 柳玄一眼就可以确认，他对此已经相当熟悉。 柳道子转过脸来瞧向灰雾漩涡，手上动作放慢，对徐父躯体的分解缓了下来。 唰唰—— 就见从漩涡通道里，一下子窜出来十来个身影，全都手持各种灵光流动的法器。 他们身穿柳玄见过的灰白风衣制服。 和先前救小孩子的杨队长那些人一样，这些是法卫部的卫士。 当先的四个卫士，看到徐世藩父亲被吊在空中奄奄一息，眼神皆是一震。 “徐委座！” 他们想都不想暴喝一声，齐齐挥动手中的法剑，朝柳道子猛冲过去。 嚓、嚓、嚓、嚓。 四个人，正好四声顺滑的割响，一道紫色剑气划过，四颗头颅眨眼间飞了出去。 他们无首的身躯又前冲了一段，才带着喷溅的血线斜斜栽了下去。 柳玄都没看清叔公怎么出的剑。 都没看到他的剑在哪。 ……太酷啦。 剩下的法卫部卫士们，立时惊骇地僵住，悬浮在那里不敢再向前移动分毫。 他们中带头的那个，仔细看了两眼后反应过来。 他慌忙隔空对柳道子作揖， “这位天师……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那是管委会的徐委座徐大人……” 柳道子微笑道， “没有误会，我找的就是他，不过我也是刚知道他是管委。你们是他的下属？” 带头的卫士急忙接着道，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管委大人，天师还不放手，是何意啊？” 柳道子歪了下头，惊讶的反问他， “我为什么要放手？” 带头卫士懵了。 “因、因为……因为……” 柳玄看到这忍不住笑骂， “你搁这因为你妈呢因为。不就是从没见过自己主子吃亏，结果现在看到他这副b样，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吧？” 卫士打量他几眼，皱起了眉， “天师……请问这粗鲁的下民是谁？为什么他可以在这里说话？” 柳玄愣了几秒钟。 然后伸出手指向这带头卫士，问柳道子道， “叔公，要不要让我帮他搞清楚状况？” 唰啦—— 柳道子没有说话，一道紫气化作鞭子甩出，刹那间飞过去勒住了卫士的脖子。 嗖—— 随即光影一闪，他便被拽过来吊在了柳玄的面前。 “队长！” 另外几个卫士惊呼，向前动身想要冲过来救他。 可立刻看到柳道子冰冷的目光。 他们一齐打了个颤，没人再敢动。 “嗬……嗬……” 柳玄飘到被勒得喘不过气的带头卫士面前。 示意叔公放松一点鞭子。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对卫士说道， “我这个人是讲道理的，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他指指已经半昏迷的徐父， “他儿子身为医生，却一直用恶毒残忍的手段折磨病人，教育出那样的儿子，我觉得他责任很大。” “我也是才知道他是管委的委座，这样位高责重的人，却在眼下这种城市凶险重重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来为自己作恶的儿子寻仇。我觉得他不再适合担任管委，并应该受到惩罚。” “综上，你还觉得我粗鲁吗？” 卫士喘着粗气缓了缓，然后没有看他，把脸转向柳道子问道， “这位天师，我好歹也是法卫部的官家人，还有队长的职务在身。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不要让这个下人插话，我们和和气气的谈谈？” “犯不着为了一些贱民精神病人……” 柳道子饶有兴趣的瞧着他，说， “这小子不是我下人，是我侄孙子。” “对嘛，大家都有头有脸的，何必……” 卫士接着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柳道子的话，脸色立时煞白，口中打起磕巴， “他、他……啥？侄孙？……那、那……” 柳玄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废物点心。 看来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带出来什么样的狗。 这些人呐……明显平时都是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从没挨过毒打教训。眼见着四个人头都飞出去了，这货竟然不感觉凶险，还要过来逼逼。 还法卫部的队长，你他妈也不看看有用吗？ 人生第一次挫折教育遇到小爷我，只好让你直接毕业了。 “叔公，我不打算再和他废话。” “嗯，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柳玄意念一振，就放出了火灵虫中的蚂蚁。 它扭动着爬到带头卫士的身上，一下子烧焦了他的风衣。 他骇然大叫， “你、你要干什么！！” 柳玄过去扇了几下他的脸。 “这位队长，最后好心告诉你一声，你不是惹了我才交代的，而是因为给你讲道理你不听。” “黄泉路上自个儿琢磨去吧，这次投胎时努力一点，争取下辈子别这么脑瘫。” 说着，他把金色触手伸了过去，撑开卫士的嘴。 “唔……呋……！” 火灵蚂蚁又往上爬了一些，将腹部对准了这张开的嘴。 噗哧—— 腹部上的泄殖孔打开，一坨一坨的火焰蚂蚁卵冲嘴里倒了进去。 第一百章 龙潭 带头卫士的躯体燃烧起来，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出喷火，那些卵化出的火灵蚂蚁幼虫，撕扯着他体内的血肉。 他惨嚎着，被烧得寸寸崩解，歪斜着坠落下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火光。 柳道子看向剩下那些瑟瑟发抖的卫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问道，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们忙不迭的一起摇头。 “那就好。你们回去和管委会报告，说我很快就会前去拜访。” 卫士们一起使劲点头。 “去吧。” 他们几个瞬间像是获得大赦一般，转身就冲进了来时的灰雾漩涡。 漩涡随即消散，锚点通道闭合。 “你俩干得不错，我也已经定位了一条黑蛟，我们立刻回去。” 柳道子说着朝柳玄和白宝儿一挥手，一片紫气立时将他们围住。 “起！” 他捏起指诀轻喝一声，紫气化作符文光幕，卷着他们朝之前所在的大厦疾飞而去。 ……… 柳道子带着他们两个回到大厦内，十三娘为他们腾出了一个更宽大的房间。 柳玄这次飞过了大厦的另一侧，才看到镶嵌在楼壁上的建筑名字： 银凼大厦。 ……这名起的不错。 柳道子带着身下的铜鼎飘移，在这房间里仔细布置了一番。 他先是用黄纸折了四个纸人，它们瞬时幻化成立体的人形，手持彩色的花杖在房中手舞足蹈起来。 房间四角各放一个佛龛，里面雕像的佛头都被砍下，脖颈处被叔公用自己的鲜血涂上龙形的符印。 “黑蛟仇视佛家，这样能多少对它表示一点友善。” 柳道子对柳玄和白宝儿解释道。 房间中柳玄的登山背包也在，被他一起带了过来。 叔公的心思很细啊。 他让柳玄把阿紫的头颅放在背包旁，等完事回来后再看该怎么处理。 同时，还没有死透的徐父，带着非常微弱的气息，被他放入了鼎中。 “留着他，一会十分有用。” 柳道子对又有些不解的两人说道。 然后，他化出一盏紫色灯笼，提在手中发出幽深的光芒。 在这光芒中，黑雾迅速浮现，形成一道锚点通道漩涡。 “这里通往里世界的庐山，我找到的这条黑蛟，它就在五老峰下的一处深潭中。” 柳道子说罢再一弹指，一根黑色的木签掉落在地，柳玄就见眼前一花，黑烟闪过后木签化作了一架小小的迷你龙舟。 他让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坐进去，拿起桨， “以前划过龙舟吗？” 柳玄和白宝儿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柳道子微笑道， “无妨，以你们现在的灵力修为，等下应该扑腾两下就学会了。” 扑腾两下…… 柳玄瞧了眼手中桨上的紫色龙纹。 要首次见到真正的蛟龙了！ 白宝儿脸上也露出了有点紧张的期待。 “一会你们就先在水中划龙舟，其它什么也不要做，紧盯我的动作。” “等你们手里的桨发生变化后，听我的指挥便可。” 两人点点头， “明白。” 说完，柳道子接过他们俩递过来的戾饯月饼。 两半月饼都吸满了恶念，鲜红得仿佛随时要滴下黏稠的血液来。 里面那些蠕虫也都红得发紫，躯体涨得满满的，一颤一颤昏睡着。 柳道子把它们对接在一起，拼成完整的一块戾饯。 黑气霎时喷涌而出，环绕在他双手周围急转，里面隐约能看到许多细小的扭曲人脸。 接着他又跟两人嘱咐了一下等会的注意事项。 随后柳道子便转过身去，把紫灯笼对着那漩涡通道高高举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师更高层次的力量，打开锚点的雾都是黑色的，而不像他们一样是灰色。 柳玄坐在迷你龙舟里手握紧了桨，盯着那散发出丝丝深沉气息的漩涡。 通道仿佛连着漆黑的深邃虚空，灯笼的紫光映进去，带起一阵阵幻象般的荡漾波纹。 柳道子轻轻咬破指尖，滴下一线鲜血到地板上，这股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扭动着涂出一个笔画复杂精密的符字。 柳玄仔细看了一眼。 是个隶书的“潜”字，加上了许多细小的符语纹路。 随着这一个符字涂下，房间空气里泛起一股幽深的冰冷之意，同时伴着令人脑仁颤栗的非人低语。 黑雾开始扩散，逐渐开始占据整个房间。 柳道子这时手一扬，把戾饯月饼抛进了漩涡通道里面。 一股剧烈的气息波动片刻后从中涌了出来。 他接着把紫灯笼也抛了进去，双手捏诀口中念道， “仙下烈血，北斗然骨，四明破骸，天猷潜龙……” 四个纸人停下舞蹈，过来抬起了载着柳玄和白宝儿的龙舟。 柳道子此刻双目猛地睁大，四瞳中发出雄健的光芒， “游！” 叱声过后，漩涡通道中立时喷出一股浓稠的漆黑灵气，从这些灵气里探出一大片鞭子一样的触须。 触须随即伸展开来，连着漩涡一起看似一簇畸怪的黑色花蕊，像是在邀请他们深入一探。 柳道子没有回头， “你俩准备好了？” “嗯。” “嗯！” 他一拍身下的铜鼎，紫光顿时大闪，眨眼间人和鼎一起飞入漩涡之中。 四个纸人抬着龙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 柳玄视野一黑，知觉瞬间被那熟悉的两界穿梭感覆盖。 ………… 扑通！ 哗啦…… 一阵水花激到了柳玄的脸上，周围一切清晰起来，视线里是一片开阔的水域。 他四下里看了看，这是山峰环绕中，一座山脚下的湖水。 湖面水雾氤氲，四周的山中深林茂密，头顶上黑沉的夜空看不到月亮，这里仿若与世隔绝。 柳玄又感到了，里世界隐含在每一寸空气中，抽象的混沌与不稳定。 还有那迫使人精神时刻戒备，不可名状的无形影响，以及时有时无的模糊窃语。 四个具有灵体的黄纸纸人也还在，它们飘浮在迷你龙舟的两侧游动。 ……叔公呢？ 他和白宝儿四处张望，一时都没有看到柳道子。 就在这时，本来平静的湖面，突然猛烈翻滚起来。 变化的速度极快，几息之间强烈的震荡就传遍了整个水面，龙舟差点就被一道强浪打翻过去。 柳玄和白宝儿同时发动灵力支撑，及时维持住了平衡。 ……啊。 刚一稳住，他就看到了水下一对巨大的朱红竖瞳。 神色庄严、磅礴、又深邃，透露出仿佛亘古流传的伟力与骄傲。 主角目前装备和力量的单章 这里把到目前为止，主角积累的实力细节说一下。 装备栏目前三个格子占着： 【猪仙脸谱】 【鬼槐刃】 【道火虫图】 目前掌握的术法和招术： 【鬼影金刀】：装备栏自动修炼秘籍完成后掌握 【猪仙触手】：来自猪仙脸谱 【阴尸血剑】：来自鬼槐刃 【召唤火灵虫】：来自道火虫图 【盘丝飞荡】：来自消耗物品蛛妖丝囊的使用 【水遁】：来自消耗物品鲤珠的使用 【猪妖变身】：来自已经融合的山猪精腿 【狼化变身】：来自已经融合的兽蜕 正在消化中的术法： 【心灵疯篆】：来自消耗物品狂人的意识，还需要大半天完成消化融合 【哮天玄猎】：来自消耗物品哮天灵血，还需要4天完成消化融合 还无法装备的4级物品： 【虎先锋的右眼珠】 【尸常五趾珠】 现有灵融石： 1颗二等 3颗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