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道南宋》 史弥远为什么那么吊 (个人陋见) 一.出生。 老爹五朝元老,名相。留下大量政治遗产。 二.理学附体。 前任韩侂胄引发了党争。他是铁血北伐派。而求和派中多为既得利益者,很多人推崇兴起的理学,借学术结党。 韩侂胄针对性将理学定义为邪说,鞭笞秦桧,替岳飞翻案。利用民间和武人压制求和派,卓有成效。 史弥远抓住韩侂胄北伐失败的契机,将他谋杀。扶正理学,获得陷入困境的理学派极大支持。 这种支持是不分对错的,甚至可以颠倒黑白改写史书,如变革派的王安石居然被定性为万世罪人。韩侂胄就更别说了,缺点无限放大,虽然很多人提出反驳,但至今依旧被定义为南宋奸臣。 原因是理学派彼时还未彻底崛起,有很多很有名望的反对者,也未被民间认可。需要不顾一切攀附史弥远壮大自身。当然,其中也不乏心怀正气的理学生反对史弥远。(南宋的理学派和儒生并不重叠) 3.全方位掌控,无死角弄权。 有了理学派为代表的既得利益阶层源源不断支持。史弥远只剩下两个弱点。 皇权和武勋。 因此,他坚决不给武人北伐建功立业的机会。宁可损害国家利益,也要找到机会求和。防止出现可以威胁自己的人物。 其次,强行扶持根本无能力治国的平民皇帝上位,勾结后宫将其圈养,洗脑。成功将其同化为自己的政治躯壳。 4.结语:史弥远极具智慧和远见,文武双全。在他治下南宋虽然风雨飘摇,被金人,蒙古人欺负很惨,但通过出卖利益和贿赂,并未实质性丧失国土。 纯粹的权利野兽,且为人毫无底线,为一己之私不惜透支国家底蕴,打破政治规则。 只因后世理学受其恩惠,史书多有美化。 竖立几个人物武力标杆,仅供参考 (注:因本文个人武力属于辅助因素,因比较模糊,所以将一些标杆人物数字化评级,方便书友心中好比较;) 刘坤:偏智将类型,文武尚可,武力72评价:百人敌(非以一敌百,而指在大规模军阵中的总体附加作用); 田毅:猛将型,武力79,评价:百人敌; 吕文德:前期武力90,后期武力99,评价:万人敌; 主角:综合型,偏智将类型,前期30+,潜能未定(不想定太高,又怕有人不乐意):评价:5 古代对于忠奸的定义和社会意义 古人为什么不把一些能干的人,比如蔡京之流当作贤能臣,而是定义为大奸臣。 反而把王安石这样好心办坏事导致巨大损失的大臣,当作名臣崇拜。 只因他们这样位极人臣的人,就是这个法制不全、靠着上行下效治理国家的时代的标杆。 古人文化普及率低,大多思想单纯,敬畏权力。 民间和基层做事情的标准其实大多都是看上位者的表现的。 要是那些高居庙堂的大臣们贤良律己,那么天下人看在眼中也会以此为标准,不敢恣意妄为。 即使遇到胡作非为的父母官,下面百姓也会心存希望,祈求有朝一日降下青天。 可要是连当宰相的都贪得无厌,那么再能干,也等于让天下人松开了心中的道德枷锁,社会风气和天下吏治必将随之败坏… 如替岳飞平冤,坚持北伐、打压理学的韩侂胄, 仅从其行为,放在后世人眼中很难定义为奸臣。 不该位居两宋奸臣榜上。 但放在当时封建时代的社会潜规则后, 结党营私引发党争,打破官场竞争规则,抨击以道德模范作为标榜的理学,韩侂胄给整个社会的风气的破坏力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第310章 被吞了,抱歉 赵斌有些意外刘整被自己揍了,居然没有生气。 按照这小子之前表现出来的野性,应该没这么温顺才对啊。 虽然赵斌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心中对刘整越发满意。 对着他教诲道:“在这人世间做人啊,无论好坏都可以分成三种人。 第一种人,追求的是衣食住行,平安喜乐,只求活得像个人样的普通人。 第二种人,求名好利,懂地放眼未来替自己谋划出路,无论成败,皆乃世间之丈夫,可为他人不可为之事。 最后一个层次,是那些有资格去追寻理想青史留名的人,这类人为后世人所念念不忘,被称为时代骄楚。” 见刘整听得认真,赵斌微微一笑,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你若想浑浑噩噩一辈子,恃强凌弱去打劫那些可怜之人,也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哥赏你一笔银子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若是…还想当个能有所作为的大丈夫,那就要学会爱惜羽毛放眼未来,不能因这种事情坏了名声和心性。” “无量寿佛…” 就在刘整因赵斌的话陷入沉思之中的时候,准备请教该怎么谋取钱财才算是大丈夫时,一声佛号从旁边的钟楼下传来。 只见一白须僧人将手中的浮尘放在供桌上,微笑着走了出来。 僧人五官立体异于寻常汉人,不过因为年纪苍老脸上都是皱纹,这点差异并不明显。 他朝着赵斌面露慈善地赞道:“施主好悟性,好慧根。人的三种境界,道尽了红尘万象。不过老衲却觉得,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小民也好,大丈夫也好,圣贤也好,都不过是活法不同,只要过得满足喜乐就好,施主以为呢?” 赵斌惊讶地看着这自来熟的老和尚。 神奇的是,这老和尚身上仿佛有种让人心神宁静的神奇力量,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唐突。 反而有种淡淡的受宠若惊的幸福感? 他愣了一下,将这诡异的感受甩出脑外,朝着老和尚礼节性地一拜,回道:“晚辈赵文武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老和尚却摇摇头笑道:“老衲不过是寻常一客居僧人而已,与名无碍。只因听到施主说得有趣,才冒昧插话。” 说完,目光明亮地看着赵斌,宛如孩童。 似乎在等赵斌的回答。 赵斌寻思了一番后,摇头笑道:“大师所言甚是,按照你们佛学的说法人之短短一生,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终究一切是空。” 老和尚越发满意,又问道:“那何为空呢,空之外又是什么呢?” 这问题,他怎么知道? 赵斌又不信佛,更不是学佛之人。 于是摇了摇头道:“这…空也许是重头再来,也许是新的轮回,或者超脱物质之外,具体的晚辈无从得知。” 却不想,老和尚却大喜地说道:“无量寿佛,施主果然悟性惊人,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什么?” “人不知,所以为空。唯有证悟如来密藏,方能得大自在,无量寿佛…” 说完,宝相庄严地看着赵斌柔声说道:“施主,不如随老身修行佛法,寻找这世间真正的奥秘和真相?” 佛你个麻辣块块! 赵斌讪笑着连连摆手:“大师说笑了,我家有娇妻老父需要供养,无心遁入空门。” 他现在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做个出家人。 之前的曾道长是这样,现在的这个无名老衲也这样。 莫非自己真有慧根这种东西? 老和尚并不死心,说道:“无妨,人性隐而不抑方能找到康庄坦途,老衲所崇之佛法不禁这些,只需勤修真经,施主日后自然能够超脱这些红尘烦恼。” (不能写现有具体教派,会发不出来,以西传佛法代替,抱歉了) “啥?” 赵斌大吃一惊。 难怪这老和尚之前的佛号感觉哪里怪怪的,原来是个喇嘛! 赵斌心中嘭嘭直跳,预感到了某种可能。 金国虽然也有喇嘛,但随着此前和西夏常年交战,基本上还是以南传佛教为主。 西传佛法和禅宗为主的南传佛法本质上区别不大,都遵循着‘空’的哲学。 主要区别是西传佛法以‘渐修’为主,需要从点点滴滴的生活开始修行去凡化佛。 而禅宗讲究一个顿悟。 客观来说,在唐宋时期的西传佛法更加务实,自我约束更加严谨。 而禅宗很多时候充斥着一种文人化的诡辩思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灵动,使得各种引人心灵获得启示的千古禅机能不断出世。 因而在这一时期,各国的民间还是非常推崇西传佛教的。 不过到了后来,可能是务实派陷入瓶颈,又一次向印度佛教取经,而那时的印度佛教已经丢了原本的地位和宗旨。 然后开始流传进来各种大手印之类的修行秘法,至于效果,像作者这种不了解具体真相的外人不敢过多评价。 只是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久而久之就没了广为传播的基础。 赵斌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您老可认识白沙大师?” 老和尚眨巴了几下眼睛,笑着说道:“赵文武,老衲听赖也说起过你。” 卧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永安寺的大门还没穿过去,正主已经自动出现在了面前呢? 与此同时,赵斌在心中吐槽不已。 这老和尚不愧是西夏国师,搞形象建设真是相当的有一套。 如果不是他自爆身份,就刚才那一套组合拳下来,换谁都会在心中默默给他打上‘高僧’的标签。 当然,有可能他还真的就是一位高僧? 赵斌惊疑不定地扫了眼四周,发现无人监视后,小声问道:“大师,你怎么会在这?” “施主说笑了,老衲一介世俗僧人,旁人何必为难。” “你是说,你自始至终没有被人软禁?” “没有,完颜施主对老衲礼遇有加。” “那大师为什么不离开呢…” 第1章 看似跋扈,实则天坑 (本故事纯属虚构,消遣娱乐) (开章因走民间路线,以风土人情和社会规则为主,随主角身份变化后会逐步融入四国历史和大事件) 宋朝时期,文华璀璨,经济发达,科技爆发,甚至出现了内阁制和资本主义的萌芽。 本是让人最值得期待的王朝。 但让人意难平的是,过于重文轻武让两宋在外事上尽显疲软,对武人的压制也让华夏男儿的血性一次次被践踏。 养出的庞大士人阶层,更是成了趴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蝇营狗苟之辈。 这是一个冰与火的时代。 爱的人,很爱。爱李清照,爱苏轼,爱大宋朝那开明得不像封建时代的一些举措。 他们认为宋朝是华夏文明的瑰宝,一如四大发明中的三个都来自宋朝。 但厌恶的人,也同样极度厌恶,笑其没有风骨,不为华夏正统,世界只知契丹不知南朝。 更笑其得位不正,养出无数贪官污吏,即使有再好的制度最终也只能变成恶政… 。。。。。。 “双瞳?” 赵斌震惊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眼睛的倒影。 相传拥有双瞳者,天生不凡,能辨善恶、通古知今,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 比如远古造字的仓颉,以及被质疑为穿越者的王莽,都是双瞳。 赵斌再次伏身细看,终于确认没有眼花,眼球中间居然真有两个紧挨在一起的瞳孔! 他的眼睛,果然有些不对劲… 就在两个时辰前,赵斌从宿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穿越了。 在这两个时辰内,他逐渐从穿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并且利用前身残留在脑海中的碎片化记忆大致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首先,现在他身处金州石泉县境内的一个贼寨里。此地位于汉中平原东部,秦岭七道之一的子午谷以南一带。 目前朝廷当政的是独相史弥远,刚刚扶赵昀当了皇帝不到一年。 所以时间线应该是在1225年秋天,南宋宋理宗元年。 其次,他穿越在了一个叫刀郎寨的小贼寨二少当家身上,对方也叫赵斌,也在头一天晚上宿醉了。 只是再没醒来,让来自未来的赵斌占据了这具身体。 前身堪称不学无术,平日里只知道欺男霸女,遛鸟斗鸡,匪号银枪小霸王。 这身份太坑了。 身为贼二代,注定他已经被官府登记在册,想要改头换面走仕途几无可能。 加上平日里前身的恶劣作风,在寨内寨外的名声都比较糟糕,难有作为。 本身又没什么真材实料可以继承,堪称举步维艰。 唯一的好处,可能残留的一部分记忆让赵斌能够不动声色地融入古代生活之中。 最后,则是关于穿越标配金手指的。 很遗憾,他没有获得人人想要的逆天系统,不过可能是因为融合了原本身体主人的灵魂之类的东西。 赵斌发现自己隐约能够看到别人身上的一些奇特‘气息’。 能够根据这些气息的颜色和感觉,大致判断出对方是否对自己的善意或者恶意。 除此之外,还能看出代表着腐败的病郁之气,以及自由极少数人身上才有的,代表着潜能之类的明黄之气。 像极了传说中的望气术。 或者也可以用科学的说法解释为因为意识融合,导致他的视线维度提升了,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一部分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暗物质? 正因为赵斌发现眼睛有异常,才有了一开始他对着铜镜仔细观察的一幕。 除此之外,可能是双魂融合改善了体质的缘故,赵斌感觉自己的力气也比前身印象中变大了不少,但是并没有明显到异于常人的地步… 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后,赵斌心中哇凉。 无论是时间点、地理位置,还是他的身份,都是要人老命的坑。 “麻的,宋理宗可是号称南宋第一昏君啊,一人独享三代奸相揽政,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南宋的乱世就是自他而起…” “而且我记得宋理宗初期西夏就会灭亡,然后大蒙古国(防和谐以元蒙代替)开始试图借道灭金,不久之后就会一路烧杀劫掠到金州…艹啊…” 赵斌越想,心中越凉。 除了即将突袭蜀口防线南下的元蒙铁骑之外,朝廷的威胁同样可怕。 宋兵虽然对外不行,但是对内剿匪、镇压叛乱可是很牛逼的存在。大宋禁军中高达七成的弓弩比例,对付那些没有甲衣的起义军,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两宋期间,爆发了有记录的400多次起义。 但在史书上,只是不轻不重的一笔带过而已,除了几次有宗教背景的起义规模较大外,根本没有多少能有值得书写的战绩。 全被无情地镇压了。 除了宋军的军备克制外,也因朝廷极其重视各地官府对盗匪的镇压和清剿,设置了一系列严苛的剿匪奖惩制度。 当然还有那些被压制得很惨的将门子弟们,嗷嗷待哺的剿匪欲望(岳爷爷笑而不语)... 身为贼二代,赵斌不出意外早就进了官府的黑名单。 因此哪怕他脑子里装着不少先进知识,也别想走仕途这条路了。 本来嘛,当不了官也没什么。 两宋的帝王虽然都是些‘柔软’的存在,但对老百姓还是相对很宽厚的。也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个允许劳苦大众脱离农田束缚,可自由选择职业的政权。 如果遇到政治清明时期,赵斌大可以找个好地方隐姓埋名,利用脑子里一些超前知识勾结官吏乡绅做点小生意,当个富家翁也是很舒服的事情。 可偏偏身处宋理宗赵昀当政时期。 这位可是个‘传奇’。 他本是个近乎于平民的皇室后裔,因为被权臣看重,强行瞒着太子拥立为帝。这样的剧情恐怕连小说都不敢随便编,居然真实发生了! 可想而知,赵昀这个皇帝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和基本素养。 当政时期不是奸邪当道,就是外戚专权,居然以一己之力‘培养’出了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三代奸相,堪称旷古烁今。 以至于天下吏治崩坏,叛乱四起,经济也陷入彻底的崩溃和混乱,老百姓苦不堪言。 对外也缺乏远见,贪图一时名望背刺唯一的屏障金国,导致直面元蒙最强盛时期的兵锋。 南宋能再延续几十年,不能说全靠运气,但也占了很重的要素。 比如石头砸死蒙哥这样逆天的事情,上下五千年估计也难找第二例。 可谁知道再来一次,蒙哥还会不会和投石机有缘!? 想要在理宗时期的大环境下,安心积累财富当个快乐的富家翁? 只能用两个字总结:好死。 如果仅仅是这样,赵斌身为刀郎寨寨主赵叔河的第二子,一般人也不敢随意招惹。 低调点说不定还能仗着少当家的身份,过上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但悲剧,就悲剧在如今秦岭南麓地区的绿林道上正在闹红巾贼! 这是一伙从北方流窜进来的,头戴红巾的悍匪。过去一个多月内对盘踞在秦岭南麓的贼寇势力展开了攻势。 据说临近的羊州那一带已经有七八个寨子被他们攻陷或逼降。 大有重新整合整个西南道绿林的架势。 道上已经通传,这伙强人的身影,数日前出现在了刀郎寨所盘踞的金州石泉县地区。 为了对抗随时可能到来的红巾贼,石泉县乃至金州绿林道各地的寨子,纷纷准备联合自保。 其中,就包括刀郎寨。 却不想三天前,寨主赵叔河带人赴约返回的路上,遭遇了一队红巾探马的截杀。 最终只剩他一人带伤侥幸逃回寨中,其他带出去的十几个老兄弟,全都折在了那场单方面的屠杀之中… ‘红巾贼…难道是几年前在川蜀造反的那伙红巾军的余孽?根据历史记载,那支红巾军背后可是造反专业户摩尼教啊…啧…不会吧…’(该教派已于明朝消亡,不涉及议论现实宗教) 赵斌前世为了上个好点的大学,选择服从分配导致他学的是极为冷门的动物行为学,也就是动物心理学。 后来他在学长的帮助下,进了一家心理诊疗所实习,给人看病… 这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学医么。 凭着优秀的察言观色能力和能说会道的口才,赵斌实习期混得很顺利,还因格外温柔的态度和专业性受到了一致好评。 眼看着就要转正享受福报了,赵斌一开心多喝了几杯,居然把自己给整穿越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学动物心理学的存在,怎么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生存呢?这个时代人都不重视心理疾病,谁特么会给宠物去看心理疾病?’ “早知道会穿越,好歹让我提前背点历史,或者考个工科博士啊。我特么连黑火药最佳比例都记不住,更别提制作香水,搞工业革命了…这叫我怎么活!艹啊…” 第2章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赵斌正躲在寨子一处角落里整理脑海中前身留下的记忆,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赵斌院外,朝他呼喊道:“二哥儿,哎哟喂,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躲在这啊?” 赵斌盯着来人看了好一阵,才想起对方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小跟班? 他试探着问道:“小武?” “哎?二哥儿,你没事吧?” “啊没事,昨晚喝多了有点迷糊。你找我有事?” 小武也顾不得细想赵斌为什么表现得有些生疏,忙火急火燎地说道: “二哥儿,你忘了寨主说今天要进行寨内演武,所有人都要参加。你再不去,寨主他老人家又要罚你了。” 随着小武的话,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各种咆哮和施暴的形象,出现在赵斌脑海中。 可能是前任留下的应激反应,一听到便宜老爹赵叔河的消息,赵斌身体下意识地开始发颤,第一反应居然是缩起脑袋想要跑路… 好在赵斌很快就抑制住这种冲动,抽了抽嘴角站起身来,朝着小武问道:“他身体没事了?” 小武一愣,疑惑道:“没事啊,我看寨主老人家气势十足,能有什么事?” “怪了…” 在赵斌的记忆中,赵叔河三天前受到红巾贼攻击独自逃回寨中时,受伤不轻。 寨子里那个半吊子赤脚大夫还说他需要好好休养数月,否则恐会进一步加剧伤势危及生命… ‘难不成是姓严的水平不行,又误诊了?’ 带着一份疑惑,赵斌被小武拉着往校场而去。 刀郎寨寨主赵叔河,年幼时据传曾拜汉中刀法名家陈显为师。 后因好勇斗狠杀了人,跑到山上落草为寇。 素来以心黑手辣,敢打敢拼着称,在金州绿林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经过数十年的打拼,一手建立起了方圆数十里内最大的寨子-刀郎寨,在寨中拥有说一不二、生杀予夺的权威。 只可惜,和大多数没文化的贼老大一样,赵叔河并不懂得怎么培养下一代。 膝下三个儿子,各有跋扈骄横,却没一个成器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反而渐渐在道上落得个虎父犬子可怜名声。 赵斌来到校场时,正好看到演武沙场中央一个熊一样身材高大的少年,一拳将自己的对手砸翻在地,耀武扬威地举着双手狂呼着: “来啊!还有谁,敢上来和小爷一战?” 他只听声音就认出了那人肯定是自家的便宜老三,赵稳。 这小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桀骜不驯和嚣张气息,非常好认。 对于前身赵斌来说赵稳更是神憎鬼厌般的存在,有事没事喜欢拿拳头和他摩擦… 其实赵稳长得三大五粗,其实他今年才十六岁,是赵叔河三个儿子中唯一一个在武力方面能有一技之长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得赵叔河的喜爱,相反,还隐隐有些厌恶和排斥… 周围的寨民显然也知道赵叔河不喜欢这第三子,只有少数心思耿直之人发出稀稀拉拉的喝彩声… 更多的人始终保持着沉默,时不时暗自偷看坐在高台上的赵叔河。 赵叔河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场中呼战的赵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又看到了正从外面溜进校场的赵斌。 他组织这场演武,是为了鼓舞寨中士气,以减少寨民们对即将到来的红巾贼的恐惧心理,和奖励提拔那些勇猛的寨兵填补之前损失的心腹。 无疑,这是一次老赵家在寨中彰显存在感的集体活动。 结果这二儿子倒好,居然姗姗来迟! 当即心中大怒想要开口喝骂,突然脸色一阵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嗽声吸引了场下的注意力,其中一些人看着赵叔河这副样子面露异色,隐隐猜到了什么。 更有一部分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免得跟着触了霉头。 毕竟上面的那个男人已经统治了山寨二十余年,积威深厚。 虎虽病,余威犹在。 赵叔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出现在场下的赵斌,厉声喝骂道: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敢现在才出现...还不给我滚过来!还有你,老三!打完了还站在那干什么!咳咳咳!!” “麻的,穿越就穿越,还给整个老子在头上。” 赵斌知道以现在自己的处境根本硬不起来,不去不行。 只得硬着头皮和赵稳一起朝校台走去。 两人走到一起,赵斌才感受到这便宜老三的压迫感。。 他不仅长得高大魁梧,体型也比寻常人身段的赵斌还大上一大圈。加上腰间围着时下武人流行的腰兜,看上去跟头熊似的。 只是这家伙嘴边毛都没长齐,嘴角却常带着堪比歪嘴龙王的嚣张弧度,让人见了就想打他一顿。 刚一照面就给了赵斌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双臂一扬占据了通道,将赵斌挤到了身后。 赵斌心中有气,却又对着蛮蠢的老三无可奈何。 好在身为土匪,赵叔河一家彼此之间说话也是咋胡咋胡、没大没小的。 总结起来就是既没文化,更没教养。 倒也省得像那些家教森严的大家族,被教训了还得向父母跪地请罪。 赵斌到来时,已经有一个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赵叔河的身前。 此人大约二十出头,留着两撇小胡子,身穿整洁的青色棉袍,高高瘦瘦、五官端正看上去人模狗样。 只是脸色苍白、骨像消瘦,一脸的短命病弱模样。 他是赵叔河的长子,赵武。 赵武看到赵斌后,至少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了,对另一个兄弟赵稳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后者也不惯着他,仗着自己块头大硬生生撞开赵武,仰着脑袋占了他原先的c位。 赵武面有怒色,却同样对这小子无可奈何。 跟在后面赵斌看到这一幕,心中的那点不爽一下子就消失了,反倒差点笑出声来。 这便宜老子取名字也是有一手的。 赵武取个‘武’字,却体弱多病。 赵稳求个稳重有道的寓意,结果轻浮狂躁。 隔中间的赵斌,想着文武双全,却最是不学无术。 当真是取啥、啥没有。 怕是平生作孽太多,老天爷在逗他玩呢... 等到赵斌站到赵稳身边时,这凶蛮的少年终于扫了他一眼,调侃道:“二哥,你厉害啊,连全寨演武都敢缺席,不会是又睡过头了吧,嘎嘎嘎,看样子爹爹先前揍你还不够啊…” 赵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朝着赵叔河拱手行礼道:“爹,您找我?” 赵叔河愣了下神,意外地看着赵斌。 按照惯例,这不着调的老二被不省心的老三怼后,应该不顾体面地当场和他互喷,然后又被恼羞成怒的老三追着打… 这才是他们老赵一家相处的正确展开模式啊。 像这样礼貌得体的行礼问候,是吃错药了么? 他狐疑地打量了下赵斌,道:“二郎,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啊,我好得很。” “这…” 赵叔河原本叫三个儿子出来,是想要先按照惯例教训一番。 此时看到赵斌这得体表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迟疑了下后放弃了训儿子们的念头,拍拍扶手将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对三个儿子说道: “刀郎寨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不像别的寨子还有二当家、三当家之流分权。所以寨子的未来,将来肯定是要落到你们兄弟三人肩上的。但眼下,有一件事关寨子生死存亡的大事,需要你们中有人去办…” 第3章 兄道友,弟道滚 老大赵武闻言,立刻说道:“爹,我可不行,我的身体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有什么要事情,还是交代二哥儿,三哥儿去做吧。咳咳咳…” 说完,故意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赵叔河刚下去的火气,腾一下就又起来了。 他用力按住扶手,指着赵武就想破口大骂,还未出口却感觉喉咙痒得厉害,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那凄厉的咳嗽声,甚至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吐血而亡。 “咳咳!孽,你个,咳咳,孽障!气死我了…你给我滚!” 赵武一缩脖子,毫不犹豫地跑了,那叫走的一个干净利落。 转身的时候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个得意的表情。 这奇葩的父子关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父尊子卑的封建时代,看得赵斌目瞪口呆。 其实他刚穿越过来才两个时辰,目前整个人还有点发懵。除了草草继承了前任赵斌的一部分记忆外,还没来得及理清周围的人际关系。 根本不知道像赵家父子这样靠着打家劫舍为生的贼寇,哪懂什么人伦尊卑? 这还没完,似乎是深怕赵叔河气不死,老三赵稳见大哥跑了,顿时不满地扯着嗓子叫道: “爹,亏你平日里还老说要长子继承家业,就大哥这胆量和身体,你要真把寨子交给他,孩儿是第一个不服的。” “混账!咳咳咳…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传长不传幼,你懂个屁!” “切…爹你不从小就教我们谁拳头硬就谁说了算么?现在为什么反倒去学豪绅大户那一套了?” “你!气死我了…” 赵叔河面色发青,难受地朝旁边招了招手,示意伺候的小厮端过去一杯温茶。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喝下后,脸色才终于好了点。 他大字不识多少,也找不出说服赵稳的理由,只得粗暴地指着不服气的赵稳骂道: “混账东西,老子就跟你明说了吧,就你这猪脑子哪怕你大哥不在了,也轮不到你来当家,别忘了还有你二哥呢!” “二哥?就他?” 赵稳一歪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说道:“且,二哥也就玩女人厉害,别的哪样比得上我?” 什么情况? 我怎么就玩女人厉害了? 赵斌惊恐地回忆着前身留下的记忆碎片。 这一找,差点把他给雷到。 原来,赵斌的前身是个标准的废二代,除了真本事,吃喝玩乐那是样样精通,尤好女色。 就在几天前,还强纳了两个压寨夫人,正在攻略! 这家伙平日里行事,更是荒唐至极,就连山下的石泉县勾栏中,都偷偷养着个姘头! 银枪小霸王风流名头威震方圆数十里村寨。 ‘原来银枪小霸王,居然是那种意思么?’ 赵斌穿越前还是个纯情小宅男,一时间怎么都接受不了这荒谬而可怕的现实。 ‘卧槽!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这样对我…这么荒淫的身份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正在这时,赵叔河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斌被咳嗽声所吸引,皱起眉头打量着赵叔河发青的脸庞,透过自己特殊的双瞳隐隐看到有一些黑气在他胸口凝聚。 过去的两个时辰中,赵斌已经搞清楚了自己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的作用。 除了能区分别人对自己是善意恶意外,还能看到代表着疾病和死亡的郁气,颜色越深情况越是严重。 这黑气浓郁至极,代表着赵叔河伤势远比看到的要严重很多。 想到这,赵斌眼神复杂地看向上首位的赵叔河。 知道他此刻应该是在硬撑着。 当前刀郎遇到的危机,可能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一旦赵叔河倒下,以赵家三兄弟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心性,恐怕下场堪忧啊… 赵斌心中寻思着一旦赵叔河倒下之后,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要不利用山寨少当家的身份,趁山寨群龙无首的机会,振臂一呼上位掌控山寨? 那不是开玩笑么? 前身平日里给山寨众人留下的,只是会遛鸟逗鸡玩女人的奇葩名望,试问哪个会服? 至于独自跑路,看似简单,实则也是巨坑。 作为一个大概率被官府记在黑名单上的贼二代,失去了山寨的威慑根本就是一块行走的赏银。 而且周边可能还有红巾贼出没,一旦遇到,必死无疑。 靠他自己,进退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赵叔河现在绝对不能出事。 赵斌看着还在疯狂顶嘴,生怕自家老爹死得不够快的赵稳,眉头紧皱… “爹!你别给我说教了!今天,干脆咱就把话讲清楚吧!” 赵稳不耐烦地一挥手,抱着双臂对赵叔河大声说道:“寨子里谁不知道大哥就是个病秧子,根本继承不了你的位置。就算你把他推上去,日后免不了也会被人推下来!二哥又只会玩女人,也是个废物点心。” 说着,他一指自己,傲然说道:“相反,孩儿从小天生神力,寨子里哪个不怕我?所以只有孩儿继承了爹的位置,才能将寨子发扬光大,一统金州绿林!” “放屁!” 赵叔河脸色越发晦暗,指着赵稳的鼻子骂道:“你,你个不知好歹的狂徒!有个屁的天生神力,寨子里的人不过是看在我的份上才不和你一般计较!咳咳…” 赵稳显然不信,一仰脖子,撇着嘴道:“哼!就算爹你不喜欢孩儿,也没必要这样贬低吧。反倒是爹你,别硬撑了,我昨晚可是听到大夫说你…” “住口!” 一声暴喝,打断了赵稳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赵斌愤怒地指着赵稳厉声喝道:“老三!你怎么敢这么没大没小,和爹说话!” 他的愤怒,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真的。 赵叔河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强行出来撑门面?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稳住山寨的士气,以对抗随时会出现的红巾贼。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保! 没有一个地方,会比贼窝更现实和残酷。 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强势的时候有多霸道和狠辣,那么等他衰弱之后,往往就会有多惨。 随着赵叔河渐渐老去,又后继无人,他的权柄必然会被手下所质疑。 尤其是三天前他麾下大批直系心腹被红巾贼干掉后,这贼窝里的群贼估计早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各种小心思了。 其实刚才赵叔河咳得那么厉害,却没有一个手下出来安慰他,就已经透露出这种预兆! 如果任由赵稳爆出赵叔河的实际情况,赵叔河会不会被气死不知道,但这刀郎寨中的那群豺狼,估计很快就会将赵家父子吞得连渣都不剩… 赵稳被身边的怒斥声吓了一跳。 发现是赵斌后很快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朝他挥舞着拳头喝道:“老二?你特么也敢吼我?怎么,你还想和我争寨主之位不成?” 第4章 两寨合并,要我杀人 赵斌心中恨不得给这蠢货一脚,但看着赵稳魁梧的块头,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对手。 要镇压这货,必须得借助外力。 外力在哪?当然是提醒赵叔河‘公事公办’,行使自己的权威! 赵斌前世能凭着动物行为学在给人看病的心理诊所转正,本就擅长察言观色,脑子飞快一转,指着赵叔河大声说道: “老三!爹还没死呢,别说他现在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传位。就算要传位,也轮不到你啊。你要是再大言不惭,真当爹不敢对你动用家法么!” “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啊!爹的情况你难道…” “还不住口!” 赵叔河显然也反应过来了,知道不能再让这憨蠢的东西说下去。 他指着赵稳,朝旁边的手下命令道:“二郎说得对,我平日里太纵容这孽障了,来人呐!将他给我压下去家法伺候!咳咳咳…” 虽然有人已经从父子三人的对话中,开始怀疑赵叔河的实际状况。 但只要这个男人还没有倒下,就还是山寨唯一的统治者。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名彪形大汉从两侧冲出,扑向赵稳。 “你们敢!?” 赵稳急了。 在他想来,老爹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大哥主动跑路,二哥又是个全寨一致公认的浪荡子,那么寨主之位当然应该传位给自己。 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用言语逼迫。 哪知道二哥一两句话的功夫下,根本没得选的老爹居然狠下心来要拿自己!? 他越想越气,哪肯束手就擒。 怒吼着挥动砂锅大的拳头砸向最靠近自己的大汉。 不得不说,这赵稳确实有几分勇力。 他的拳头以蛮力狠狠撞开那名大汉的胳膊,砸在他脸上。 那人像喝醉酒一般软倒在地。 但也仅此而已。 赵稳还来不及挥出第二拳,就被身后一猎豹般窜出的人影扑倒。 然后,一连跟上四个大汉将他压在地上,压手的压手,抓腿的抓腿。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只管麻溜捆上。 先前那句‘老子天生神力’,活生生遭到了现实的毒打。 赵斌见这熊孩子被人压住了,嘴里还在骂个不停,害怕他又口无遮拦说出赵叔河的病情。 当即恶向胆边生,脱下自己的靴子,从脚上褪下一直脏兮兮的内靴(袜子),蹲到了赵稳的身前… 显然赵斌的前身,是个不爱卫生的家伙,脚上的袜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 连他自己骤然闻到那股味都差点没把握住,扔飞出去。 另一边的赵稳显然不愿接受自己的天生神力这件事居然会梦碎,还在奋力挣扎想证明自己。 直到,他感觉前方一暗,鼻尖多了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异味… 一抬头,对上了捂着鼻子笑得贱嗖嗖的赵斌。 “你,你要干嘛!?” “老三,爹都让你闭嘴了,你偏不听,所以做兄长的只能帮帮你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不,不,你给拿开。放开我,啊啊啊,混蛋…呕!!不,二哥,不要啊,我是你亲兄弟啊…唔…呕…呜呜呜…” 赵斌回想着记忆中一次次被熊孩子追打的经历,对他的求饶嗤之以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完事后嫌弃的拍拍手站起身来,对着压住赵稳的那几个人嘀咕道: “好了,把他带到我爹房中绑起来,回头处理。” 再看赵稳,已经两眼发直,鼻涕横流,失去了意识… 那几人下意识地干呕了一下,然后看向主位的赵叔河。 赵叔河显然也震惊于赵斌的‘机灵’,不忍地将脑袋往旁边一撇,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照办。 “咳咳…二郎,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你比较懂事。” 等赵稳被带下去,赵叔河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唯一还留在现场的儿子。 他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退开,然后努力撑起身体走到了赵斌身边,揽住他的肩膀。 接着指向下方乱糟糟的百来号手下说道: “二郎,你觉得靠这些人能保住我们的寨子么?” 赵斌有些不习惯赵叔河的亲近,但融合记忆之后,身体的本能似乎并不排斥。 其实赵叔河虽然为人粗暴,但除了对老三赵稳莫名其妙有所成见外,对赵武和赵斌两兄弟,还算是可以的。 就是不听话就暴揍一顿的风格,让人难以适应。 既熟悉又陌生的两种感觉在脑海中相互交织,让身为孤儿的赵斌有些异样。 他想了下后,摇了摇头。 “哦?是不知道,还是觉得不能。” “那得问…爹你了,毕竟除了你之外,寨子的人都没有见过那伙红巾贼。你也从未说起过,他们战力如何。” 赵叔河将手从赵斌的肩膀上挪开,将身体后仰,再一次打量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儿子,道: “二郎,你真的是我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斌哥儿么?我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一样?” 赵斌自己的脑子也是乱糟糟的,再加上刀郎寨危机四伏,哪有心思和便宜老子玩扮猪吃老虎。当即回道: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如果继续胡闹下去,恐怕要丢了小命。所以已经决定从今往后,痛改前非。” “好!好啊…” 赵叔河先是面露惊喜地拍了赵斌的肩膀,随即又想到目前的处境,再次面露忧色,叹了口气道: “二郎总算是长进了,唉,也怪我这当爹的过去只懂好勇斗狠,没把你们三个教好,以至于…算了,不说这个了。” 赵叔河看了眼周边,发现没人偷听,小声说道:“既然二郎你有心,那爹就跟你说实话吧。那伙红巾贼兵个个擅长骑射,本事不凡,仅靠寨子里的人的话,恐怕挡不住…更别说外出和他们拼杀了。” 赵斌心中一惊,也凑过脑袋去小声问道:“爹,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罢了。你是我儿子,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日我带着十三个老兄弟谈判回来时,迎面遇上了五名堵路的红巾探马。结果还没等我决定怎么做,对面就主动对我们发起了进攻…” 赵叔河语带惊惧地继续说道:“还没等近身啊,我那群兄弟就被对方以三轮箭矢射杀六七人。更可怕的是,对方五人五马,只来回两个冲刺就将我们彻底击溃,自身几乎毫发无损。 为父本想拼上性命杀了那些贼子,但无奈对方弓箭太过犀利,又精通马术,只能当个活靶子,不得已只能选择逃命。 唉…在逃跑时还被人追上,砸了一锤差点丧命,如非靠着熟悉地形侥幸地得以脱身,哪还有命在,咳咳…” “嘶…” 赵斌倒吸一口冷气。 赵叔河,好歹也是威震方圆数十里,靠着真刀真枪打下一片基业的狠角色。 带着近三倍的精悍手下,居然被对方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难怪他回来后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肯对外讲述战斗经过… “爹,红巾贼既然这么厉害,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慌,为父已经想好办法了。” 赵叔河定了定神,说道:“还记得风口寨的孙老头么?” 风口寨,位于西北二十里处的长沟山上,两个寨子一南一北,俯瞰着从石泉县到子午道之间的数十里官道。 靠着收过路费和时不时流窜到附近村寨打秋风为生。 利益冲突下,两个寨子也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互为死敌,双方各有损伤。 后来时间一久,发现谁都奈何不了谁后,便开始井水不犯河水,并形成了一定的默契。 官道靠近金州石泉县这一段,属刀郎寨出没的地盘。 而靠近羊州-西城县的那半段,就归风口寨活动。 随着赵叔河年纪渐长,双方寨子已经有三四年没有产生过大的矛盾了。 赵斌回忆了下得到的记忆,点点头道: “孙老头我当然知道,那老头本来是石泉县一名富家翁,后来家中旁系有不孝子孙勾结县里的权贵谋夺他家产,害他家破人亡,才落了草。 并且自从落草后,他从不提及自己本名,只说姓孙。除此之外,我还听说他年纪虽然大了,但一手箭术出神入化,道上的人都不敢随意得罪。” “没错。那你可知,是谁害得孙老头家破人亡的?” “孩儿不知,难道爹你准备做的事,和这有关?” 赵叔河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错,不仅有关,还事关我们能否在红巾贼的威胁下活命。” “要怎么做?” “别急,听我慢慢说…” 赵叔河将心中的谋划,和赵斌娓娓道来。 原来这次出去,赵叔河企图拉上孙老头结盟,共同对抗危机。 合两家之力,虽然依旧不敢外出去和红巾贼火拼。 但两寨之间除了官道相连外,中间还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天然峡谷,名为百丈谷。 可以就近互通。 两寨合作的话,完全可以一一前一后封锁着百丈谷,倚仗囤积的物质和有利的地形环境实现封闭式自保。 从而熬过红巾贼来犯的这段危险时期。 不过孙老头却在商谈时,抛出了一个另赵叔河无法拒绝的诱惑:替他除掉大仇人,从今之后风口寨和刀郎寨合二为一,全都交给赵叔河统领! 赵斌对此有些怀疑:“这可能么?两寨虽然现在相安无事,但我记得之前爹你和他明里暗里都斗了十几年呢。” 赵叔河摸了下自己花白的胡子,苦笑道: “其实我们俩虽然斗了半辈子,但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如今我们都老了,尤其是那个孙老头,当年遇难落草时,就已年近五旬,还是个孤家寡人。我听说他近来身体有恙,估计是想在死前了了心中的那份怨气吧。” 赵斌眉头一皱道:“孙老头自己身为一寨之主,难道还不敢去报仇?还是说他的仇家,身份不简单?” “他当然也去报仇。当年害孙老头家破人亡的一群仇人,其中大部分已经被他自己陆续除掉,但还有一主谋始终无法得手。此人家中是当地的豪族,且为人阴险谨慎。孙老头一直找不到机会暗中除掉他,如今年老力衰,就更没希望了…” “那人是谁?” “石泉县,押司,刘宝。” 第5章 做大做强,作死而已 在宋朝当强盗,说轻松很轻松,但说危险,也比历朝历代都要危险。 后果全取决于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绝对不能碰。 两宋为什么会发生夸张的400多次的起义? 真的是民生艰难,活不下去? 只怕未必。 因为两宋在政治清明百姓富足的繁荣时期的起义次数和规模,一点也不比朝代末期的少。 所以这种论点根本立不住脚。 究其原因,除了宋朝招安几率大,以及民风开放、雇得起亡命之徒的走私大老板多外。 还有一个挺重要的原因,就是‘官匪被迫共存的默契。’ 宋廷有个极为‘严苛’的规矩,一旦治下闹匪患,当地主政官员需要在限定时间,比如十天内必须进行清剿。 否则州一级以上的驻军就有权直接插手,直至彻底剿灭这伙盗匪。 而办事不力的涉事官员,轻则留下污点升官无望,严重点的甚至会被革职下野。 拿一县县尉来说,就算是大县的县尉,其治下的武装力量了不起就配上满额的50名‘弓手’(武警+捕快+城管,地方军事编制之一)。 很难对动辄几十、百人的上规模强盗集团形成优势。 尤其是民风彪悍的边境地区,这些战斗力堪忧的官差说不定连出去围剿的勇气都没有,哪来限时完成剿匪的资本? 这就逼得各地官员和那些‘讲规矩’的贼寇团体之间,形成无声的默契。 也就是说,只要别闹大,你好我好大家好… 比如水浒传中开黑店,当路霸的一点事没有。 但如果对名流乡绅下手,或者冲击官府要地,一旦被牵扯出是团伙作案。那就立马会迎来官府甚至军队围剿。 而在所有当盗贼需要忌讳的事情中,击杀官府重要的官吏,恰是其中最不能做的事情之一。 押司,虽也是小吏之一,但却属于高级的吏员。 职责多为负责替县令整理文书以及刑狱案卷的吏员,比后世的一把手办公室主任实权还大。 别看水浒传中宋江这个押司不起眼。 但实际上这个职位很多时候是由当地豪强家族世袭和垄断的,贸然杀之必然引起官府、地方震动。(如大宋提刑官里的仵作也是小吏,都是父传子的模式代代相传。) “为父哪会不知道其中利害?” 赵叔河叹了口气,道:“但现在红巾贼来势汹汹,随时可能打上门来。只有合两家之力锁谷自保,或许才有一点保全下来的希望…本来我是准备亲自带人潜入石泉县中暗中除掉刘宝的…唉…” “现在为父身受重伤,老大和老三又那副样子,只能靠你了啊,二郎…” 赵斌听完直骂自己沙皮,居然情况都没搞明白装了个浪子回头的逼? 难怪便宜大哥赵武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敢情自己才是那个真.小丑!? 他慌忙摇头道:“我不行。三弟说的没错,我,我也就玩玩女人擅长,对!爹你看到了,我刚才连三十步外的箭靶都射不中,哪有这本事去除掉刘宝?” “二郎别怕,我也知道你的实力不济,所以会派两名得力干将辅佐你。而且…为父也想过了,这事也不是非办不可的…” “咦?” 赵叔河伸出手拍了拍赵斌的肩膀,伤感地说道: “二郎啊,你终究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真的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件事你若是能做,就去做。真做不了也没关系,从此以后就不要再回刀郎寨了,就当给我老赵家留个香火吧…本来我这机会是想留给…算了,你心中有数就好,有数就好,唉…” “阿这…?” 本想坚决推辞的赵斌愣住了。 这简直又是一次峰回路转啊。 既然不是强制任务,还有机会跑路,哪还能拒绝? 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愿为老赵家和寨子赴汤蹈火。 不过提到女人,赵斌又是一阵烦躁… 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小男生,何苦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风流小银枪? 他告别赵叔河后,在贴身小厮小武的带领下,磨磨蹭蹭朝自己宅子走去… 仿佛前面有着洪水猛兽在等着他。 主要是前身太坑了,荒废18年大好年华,换来的劲是些吃喝玩乐、遛鸟斗鸡的记忆。 这也就算了,毕竟出生决定成长环境就这样。 但这小子居然还是个lsp。 并且在被穿越不久前,给自己纳了两个压寨夫人。 一个是商队家眷,一个是山上遇到的未成年采药女… 关键来路不正! 全特么强抢来的。 赵斌的脚步突然顿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等等!我早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让我想想…” “最开始醒来,就已经迷迷糊糊地被小武拉到校场了…” “在此之前…记忆中显示是昨晚大老婆和小老婆一改往日要死要活,誓与贞洁共存亡的态度,给前身灌酒…” “然后,就断片了…” “艹!?难道是毒杀!?” 赵斌手脚冰凉。 原本还对两个便宜娘子还抱有特殊期待的心情,瞬间被恐惧和不安所笼罩。 这不是不可能的,相反,还可能性极大。 南宋虽然理教兴起,但理教的传播并非一帆风顺,在民间和高层中并没有特别的优势。 甚至朱熹在世的时候,他的学说还被官方打为邪说。 因此,这个时代的女子依旧还是比较开放的,也没有多少女性必须逆来顺受的社会风气。 在针对不公正待遇时,离个婚,揍老公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甚至两宋还有多位贵为宰相的知名人士‘现身说法’。 前身抢来的这两位压寨夫人,似乎一个刚烈、一个执拗,不堪受辱的情况下选择和赵斌这个贼二代同归于尽,是完全可能的。 同归于尽!? “不好!” 赵斌预感到了不妙,顺着记忆的指引慌忙往自己院子跑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当即一脚踹开木门冲了进去。 入目的,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瘫坐在地掩面哭泣,而她身边的枫树上挂着一道人影。 人影随风飘荡,如同那飘飞的枯黄枫叶般充满了清冷和凄婉。 赵斌顾不得头皮发麻,怪叫着冲过去将上吊的女子双腿抱住,然后用力一抬。 “哎哟!”一声中,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砸落的女子披头散发地压在赵斌的身上,柔若无骨的身体如同一朵凋零的海棠花,软软地压在他身上,却差点没把他老腰压断。 赵斌哪有半分香艳的心情,手忙脚乱地将女子翻过来,一探气息,已经没了! “死了!?” 赵斌大脑一片空白,好在他很快发现女子还有温度! 一摸脉搏,还在跳动! 当即顾不得多想,在旁边那名少女和赶来的小武震惊的眼神中,分开女子的檀口…! ‘好在我当年在学校学过专业人工呼吸的呀!’ ‘这妹子上吊没多久,还有希望!’ 全身心投入救人之中的赵斌,根本没发现旁边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眼神已经充满了狂怒! 她似乎因为太过震惊,呼吸暂停了数秒,涨得脸色通红,然后彻底狂暴了: “禽,禽兽!!!婉儿姐都死了,你居然都不放过她!我和你拼了!!” 说完,操起旁边一张小板凳朝着赵斌的脑袋砸去! 第6章 是谁魔怔,无从解释 关键时刻,一道身影扑过来,伸手替赵斌抗下了这致命一击。 小武闷吭一声,忍着右手的剧痛用另一只手将少女手中的板凳夺下:“二哥,小心!” 赵斌这才反应过来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忙对忠心护主的小武叫道:“小武!给我拦住她,别让我分心。” 小武一个哆嗦,感觉自家少东家过分了。 连尸体都不放过!? 这究竟是有多饥渴和魔怔!? 但作为从小跟在赵斌身后的贴身跟班,他只能硬着头皮拼命拦住那个发狂的少女。 “禽兽!放开婉儿的尸体,我要杀了你!5555…” “二哥,没必要啊,没必要啊…唉哟!小娘娘别抓我脸啊!!” “啊!” 一切的闹腾,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戛然而止。 赵斌狼狈地往后坐倒在地,险之又险躲开醒来女子抓挠的双手,面带无辜。 他能说啥呢?难不成真跟封建女性科普人工呼吸的妙用? 正扯着小武头发和嘴皮的少女,脸色飞快由赤转白,面露惊恐,尖叫一声后双眼泛白瘫倒在了地上… 晕过去了。 小武也没好到哪去,嚎了一声‘诈尸’了后,连滚带爬地哭嚎着跑出了院子。 被救活的女子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退开,咳嗽着晃了晃脑袋、眼神中充满迷茫和痛楚。 但她很快惊醒过来,忙捂住胸口挪到树下,警惕而怨恨地看着赵斌。 此女子名为吕婉,年约二八,身材高挑、面相柔和。 一张小巧的鹅蛋脸天然自带温婉的气质,偏偏五官端正浓郁、深邃立体,又带着一点点奔放的西域风情。 一柔一刚两种气质完美地出现在这么一张脸上,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堪称绝色。 大约七八天前,混进城里鬼混的赵斌回寨时,偶然间遇到了这女子随行的商队。并且还幸运地见到了坐在马车中的女子。 惊鸿一瞥之后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不顾一切逼着赵叔河带人了下山,冲散了那支商队将她抢到手中。 还一门心思将她当做压寨夫人,被迷的神魂颠倒。 就连那自以为强硬的手段,都因为女子以死相逼一直不舍得用出来。 甚至于,后来就连那个便宜弟弟赵稳见了一面后,似乎也在惦记这女子… ‘呸!想啥呢。’ 赵斌稳了稳心猿意马的心神,站起身退后了几步,朝着女子说道:“婉娘,你何必这么想不开,我…” “住口!你个禽兽,居然对我做这种事情…” 女子愤怒地打断了赵斌,强忍着哭腔拼命擦着嘴唇,直到目光瞥到昏迷在地的少女,才悲愤地看着赵斌喝问道: “你,你对眉儿做了什么!?” 这眉儿,也是那天回山时半路意外遇到一对采药的父女,顺便抢来的。 主要是也长得很好看… 尤其是那一双眉毛,又俏又长,仿佛画眉鸟般将那小脸上精致小巧的五官照得光彩夺人。 总之…此前的赵斌就是这么荒唐无道。 把现在的赵斌坑得一点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咳…你误会了,她只是看到你‘死而复生’,被吓晕了。” 女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酸痛的脖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斌同样知道三人之间存在着致命且无解的误会,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尖爬过的蚂蚁发呆。 良久之后,女子扶着树干从地上站起,惨声笑道:“呵…呵呵…你这畜生不用在那惺惺作态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我又活了过来。但若是想要借此让我从了你,这辈子都别做梦了!我…我只恨…昨晚居然没能下手杀了你!” 那怨恨而绝望的语气,让赵斌打了个冷颤。 “你这真的在酒里下毒了!?” 赵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 刚才心中焦急没有细想,其实下毒一说并不靠谱。 毒素是有延续性的,若真是下毒,他现在不至于除了有些头晕外,身体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结合刚穿越时趴在院子里的经历和女子刚才的话,应该是灌醉后扔到了外面自生自灭,或者说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后还是没有下狠手。 “下毒?” 婉娘凄婉地露出一个自嘲表情,幽幽说道:“你说是就是吧…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和眉儿无关,你有什么报复手段尽管对着我使来,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他日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宛如被渣男伤害了八百回的怨妇,充满了戾气和绝望。 再美的人一旦化身怨妇,都会失去魅力。 赵斌听得心中发毛,那点旖旎的念头早飞快掉到九霄云外,直将前身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要把这女人弄死,他一个接受过文明教育现代人也实在做不到。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苦笑着对婉娘说道:“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婉娘你也别寻死觅活的了,抢你上山这事是我的错…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以后我找个机会将你送下山去就是。” 女子先是疑惑地看着赵斌,接着面露鄙夷,似乎在嘲讽他手段‘拙劣’。 赵斌也不解释,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一出门,就看到小武撅着屁股趴在门边一副想偷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他被突然出现的赵斌吓了一大跳,等看到是自家少主后瘫倒在墙角拼命拍着胸口,哭诉道:“啊哟妈耶,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二哥…你没事吧?” 赵斌见他还算忠心,心中不由多了些好感。 没好气地说道:“我能出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对了,你手没事吧?” “没事,哎哟~~是有点疼,但和保护二哥你比起来,这根本不算啥。” “呵…拍马屁挺溜啊…” “嘿嘿,小的一片肺腑之言。”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去找点跌打药敷一敷。” 赵斌朝着小武伸出手,示意他站起来。 小武显然没想到自家少主居然会愿意伸手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鼻子莫名一酸,又飞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拉住赵斌的手麻溜地从地上爬起。 “二哥,二娘子她真不是诈尸?” “当然不是。” “难怪…我就说嘛,二哥你平日里虽然是有点急,但口味也不至于那么重。嘿嘿,二哥刚才莫非是想趁着二娘子昏迷,生米煮成熟饭一举将她拿下?” 赵斌习惯性踹了小武屁股一脚,笑骂道:“去你的!我那是在救人,你给我滚远点。” 小武自然是不信的,贱笑着朝不远处自己的侧屋方向跑去:“好了,小的这就滚…” 看着小武捂臂离开的背影,赵斌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才那一脚,明显是身体的习惯性记忆在作祟。 其实不仅仅是踢人,包括之前的射箭,以及对待赵叔河那种隐隐的濡沐之情,都是… 不过这些感觉并不坏,也不会真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至少残留的记忆,让他不用再去额外适应这个时代。 想到前世繁华而安逸的生活,赵斌叹了口气,准备前往三弟赵稳的院中住了一晚。 至于赵稳,反正是没回来。 赵斌估计这口无遮拦的家伙,短期内应该是不会有机会出现在人前了… 第7章 前途叵测,穿越标配 刀郎寨存在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其中生活着两百来号人,既有职业强盗也有他们的家人,和一些负责后勤的杂役。 时间还早,赵斌在院中找了个椅子一躺,身心俱疲啊。 任谁突然一觉醒来就穿越成了宋朝人,都得蒙圈。 还特么是个没有合法身份的贼二代! 要是天下有名的贼王后代也就算了了,说不定还能被招安谋个前程。 可刀郎寨是什么,一个害怕被官府盯上,缩在山上打劫都要战战兢兢的小贼寨而已。 他这所谓的贼二代,同样穷得一批,平日里连只鸡都舍不得吃,想去城里耍还得偷偷拿自家老子的钱财… 说出去,都是眼泪啊。 ‘卧槽…这叫我怎么活?我特么又不是985高材生,甚至不是动手能力很强理科生,更不是十项全能的兵王特种兵,如果不是仗着背后的凶名,估计打个普通人都勉强…艹啊…’ ‘老天爷,你让我穿越,好歹送本百科全书,或者金手指之类的啊…’ ‘送我一双能望气的眼睛,有毛用!’ 赵斌越想越委屈,早知道会穿越,他就算拼着减寿十年,也要把图书馆里有用的知识都给背下来。 现在倒好,除了一些基础理论和常识外,他甚至连宋末的具体历史细节都记不清。 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四无人士: 无合法身份,无武力,无技术,无预知能力。 ‘不行!’ ‘过几年蒙古人就要南下了,到时候这片土地将会赤地千里,几无人踪,我要是什么也不做,怕是要被人当猪一样宰了。’ ‘好歹我也是穿越人士,必须谋个活路,否则也太没用了!’ 赵斌颓废了一会后,终于决定面对现实,想办法自保。 如今刀郎寨内忧外患,赵斌面对的局面非常不友好。 他既没人又没钱,本身也没啥安身立命的本事。 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一双变成双瞳的眼睛。 这眼睛,除了分辨善恶,看人健康与否外,还能在极少部分人身上看到一股明黄气息。 最后一种气息,他目前只在赵稳身上见到过,结合那小子异于常人的块头,估计和潜能之类的有关。 不过因为想要看到别人身上的气息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他也只是就近找了一些人观察,并不代表寨子里别的人就没有了。 这三种能力,有两种是适合于驾驭手下的。 剩下的第二种要是能学点这个时代的医术,结合他擦边医学生的一些知识说不定还能当个名医之类的。 但也仅此而已。 远水救不了近火。 以赵斌在寨中的人望,除了一个身边一起长大的伴当小厮外,谁还会待见他? “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活下去。” ‘便宜老子让我带人去除了刘宝,虽然这任务很坑,但如果事不可为,没准是个脱离寨子的好机会。’ ‘到时候凭着我的眼睛和前世的一些知识,装个赤脚医生也许可以逃到南方稳定点的地方去…’ 赵斌想到这,怦然心动。 不是他怂,而是正常人面对不久之后将要南下的元蒙人,都会有这样跑路的冲动。 但随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家中的那两个女人。 那两妞虽然要死要活的,但严格来说已经与他强行拜过堂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来说,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媳妇… 就那么独自跑了,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扔在这狼窝里,似乎有些不妥? ‘我现在自身难保,没有能力带着她们离开寨子…不管了,现去城里看看什么情况,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回来捞人…’ ‘不过老三那货已经好几次在暗中窥视婉娘了,我要是就这么离开,万一这混蛋乱来,岂不是被绿?’ ‘离开寨子前必须得想办法,别让他乱来。’ 赵斌眼珠子一转,起身离开院子径直来到赵武院门外,然后遵循着记忆中的相处模式,一脚踹开院门,大声嚷嚷道:“大哥,大哥,你在么?” 不得不说,赵叔河心中还是偏心老大的。 赵斌和赵稳这两兄弟的院子,都是一间主卧加两间厢房的简陋小院子。 而赵武的院子,内外有隔,虽然不是很标准,却也是实打实的两进宅子。仅次于赵叔河自己居住的后宅。 最不公平的是,还给他配了专门的婢女,这在刀郎寨中是独一份的。 赵武被巨大的动静惊扰,快步来到前厅外疑惑地看着闯进来的赵斌道:“二哥儿?你不去摆平你那抢来的两位漂亮弟妹,来找我干嘛?” 果然,除了老三,大哥也是在偷偷惦记的啊… 赵斌心中莫名来气,原本有点收敛的态度,一下子就肆无忌惮起来。 他径直越过赵武进入前厅,抬脚踩在客椅上,嚣张地说道:“大哥,你跑路了,结果那苦差使掉到了我头上,你说吧,怎么补偿我?” 赵武一愣,然后眉头紧锁,接着又面露迟疑… 最后一咬牙凑过来小声说道:“老二,我知道你惦记我那婢女已经很久了,你要是实在想,也不是不行…” “咳咳咳!!!” 赵斌服了这老六。 指着旁边低垂着脑袋琢磨衣角的小胖妞叫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娟儿好歹跟了你好些年了,你还不明白咱爹的意思么?” 赵武一脸茫然:“啥意思?” “你瞅瞅,娟儿这圆脸、圆胳膊,圆屁股的,哪样不是好生养的富贵相?爹这是想让你尽快给他留个后啊,免得你这个长子哪天突然挂了,他最看重的嫡长血脉断根。” “你…” 赵武见他咒自己早死,心中又怒又羞,但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赵斌说他是家中嫡长这一句,简直戳到了他心中最痒的地方。 要知道,从小到大他这大哥因为体弱多病,就没在赵斌、赵稳这两熊孩子身上讨到过半点尊敬… “等等,二哥儿,你真这么想?” “啥?” “你刚才说我是…咱家的嫡长子?是咱赵家的正统继承人?” 赵斌本只是不满这家伙之前跑路撂担子的行为拿他开涮,没想到这货居然没听出嘲讽之意,还当真了? 赵斌本想继续怼他,但转念一想这误会好像也不错。 当即心思一转,一边集中注意力盯着他看,一边笑道:“这是自然的,爹一直说将来要把寨子传给你,大哥你见我反对过么?” 前身是不反对,可也只是没敢当着赵叔河这位凶巴巴的老爹说出口而已。 心里其实,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但架不住还有个上蹿下跳,天天嚷嚷着要‘造反’的赵稳衬托。 这么一对比,赵武果然感觉自家的二弟顺眼多了。 当即动情地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好好,原来二哥儿你心中还是有我这大哥的。是我这当兄长的,过去一直冤枉你了啊。你放心,等爹过世我继承山寨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斌被他凉飕飕的双手拉着,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8章 佳期如梦,飞星难握 赵斌立马挣脱他的手,嫌弃道:“嘿,那倒不用,就大哥你这身体估计也活不久,还是赶紧和娟儿生个小孩,到时候我肯定是视若己出。前提是我不在寨子的时候,你看好老三那个蠢货,别让他去我院子里祸祸人。” 赵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指着赵斌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恼火地说道:“亏你说得出这种混账话来,哪有上门来咒自家大哥早死的。” 赵斌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小时候大夫就说你活不长呢。大哥要怪我说话太直,那就怪好了。反正我只知道,老三要是上位,无论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赵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知道赵斌说得没错。 “二哥儿你倒是坦诚…” 他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苦笑道:“你能这么说,总好过那些对自家亲兄弟喊打喊杀的混账东西。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让人替你看好后宅的。唔…若是没什么事,为兄的确应该和娟儿商量点事了…” 身后正在沏茶的娟儿手一抖,差点将茶壶跌落在地,羞得满脸通红发出嗤嗤的喘息声。 不愧是咱刀郎寨的正牌少东家,这脸皮赵斌也是服了。 插科打诨间,赵斌慢慢看到了赵武身上的气息。 果然,赵武对自己还算和善,但也不乏恶意。 属于喜欢不多,讨厌也不少,纯粹是碍于血缘关系保留着几分亲情的状态。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偏黑色的气息,一股类似赵叔河身上那种不祥的黑色,只是要淡得多。 ‘以赵武的身体素质,果然没有明黄之色…’ 求得赵武关照自家后宅之后,赵斌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这货当时跑路,把坑留给自己,赵斌又感觉非常不爽。 而且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彼此看不顺眼的相处模式,就那么走了似乎不符合人设? 恰在此时,后院传来几声‘咯咯’声。 赵斌一摸肚子,说道:“咳咳,其实,我还有一事要麻烦大哥。” “哦?什么事?” “听说你养着两只陈年老母鸡?” 赵武还没说话,娟儿先不乐意了,连忙说道:“二哥,那是寨主他老人家专门挑出来给大郎每日下蛋补身体的。” “哈哈,那不正好。” 赵斌大笑一声,径直闯入后院扑向圈在里面放养的两只母鸡。 一阵鸡毛乱飞、咯咯乱叫之后。 他略显狼狈地抓着两只硕大母鸡返回,在赵武两人目瞪口呆中嚣张地说道: “哈哈哈…这两只鸡归我了,大哥不送啊!” 说完,拎着两只母鸡美滋滋地闪人了。 “大哥,他怎么能这样!?那可是给你补身体的…” 娟儿急了,红着眼想要追出去,却被赵武一把抓住: “算了,随他去吧。就当我这当哥哥的欠他的…不过老二说得对,娟啊,你也跟了我三年多了吧…” “是,是四年零三十一天…” “唉,我也老大不小了,的确该考虑考虑一些事情了。只是娟儿啊,只不知那好生养,是不是真的?” “嘤嘤嘤…” 出了院门,赵斌本打算将两只老母鸡拿厨房去煮了,给自己打打牙祭。 不过很快又心中一动,寻思起既然人身上能看到气息,那动物身上呢? 是否也可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斌提着两只母鸡,回了赵稳的院中。 随手扔掉一只鸡,将剩下那只夹在手中,凝神猛看。 结果…毛的变化都没有。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赵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咯!咯咯!” 正在这时,突听身边传来一声凄厉的鸡鸣声。 赵斌大吃一惊忙转头看向之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母鸡被一道流影切过,翻了个身倒在地上,抖动着两只鸡爪。 鸡头在空中滚了一圈,跌落在地… 眨眼之间,那流影般的身影在天空逆时针绕出墙头,翻了一圈后落在被袭击的母鸡身上,歪着脑袋看向赵斌! “七条!?” 看着眼前如鸽子般大小的萌蠢燕隼,赵斌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随后,关于这鸟儿的记忆涌上心头,欣喜若狂。 要说前身,绝对的渣滓般的存在,除了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日常生活的基础常识外,几乎没有给赵斌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要说唯一的财富,可能就是这只还未到达壮年的燕隼了。 一年前,前身山上打猎时意外在一个鸟窝中发现了一颗燕隼蛋。 一向爱遛鸟斗鸡的他将其视若珍宝,每天用心呵护期待能将它孵化。 这家伙别的方面虽然不堪,但折腾这些别人眼中不务正业的行当反倒别有气象,还真让他将这鸟蛋给孵了出来。 燕隼七条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赵斌,自然对他格外亲近。 而前身也是爱护有加,每日投食、训练、梳理羽毛,好不快活。 现在这份机缘,无疑是便宜了赵斌。 要说这燕隼,虽然只是个头最小的猛禽。 但比起凶猛程度和本事来说,可是丝毫不可小觑。 不仅能随意捕杀比自己体型大的鸟兽,就连老鹰等大型猛禽,有时候都会被这种‘小东西’击落。 其最牛逼的地方,就是占了一个‘快’字! 最高飞行速度堪比高铁的动物界顶级速度下,什么东西被它抓上一把,都像被子弹击中一般,得丢掉半条命去。 唯一的不足,就是体型太小,并且速度太快容易发生意外把自己弄伤… “哈哈哈…也就不学无术的家伙,才会把如此机缘当做玩耍的乐趣。发了,发了,如果我能将它训练成猎鹰,岂不是等于从此在天上多了一双眼睛!?” 赵斌大喜着招招手指,七条轻展双翼,很自然地跃到他的肩头,依旧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主人。 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感觉他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真是悲喜交加的一天。 赵斌和七条逗玩了一会之后,将地上死去的母鸡拿到厨房去进行处理。 一小半分给七条,剩下的给自己煮成白斩鸡。 然后又在赵稳房中一阵翻找,找出一坛老酒。 再搬来几条长凳,略带忧愁就着午后的阳光在院子里小酌起来。 或许是穿越第一天,经历的悲欢和刺激太多,他不知不觉就将一小坛浊酒全部喝完,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已是被深秋的寒意所惊醒。 月光透过营寨外高高的杉树直透而下,撒得整个寂静的寨子如同披上了银色的外衣。 赵斌痴痴地看着那一轮圆月,一时间思绪涌动。 也不知这月,是否是中秋的团聚之月? 想来,应该更晚,更冷吧… “银汉昭昭,佳期如梦,只可怜…飞星难握,幻灭如梭…” “我又该…何去何从?” 第9章 路遇丈人,给我一箭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赵斌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躺着暖烘烘的七条,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至少,还有你陪在我身边…” 他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在‘鸟窝’中酣睡的燕隼。 小家伙警惕地跳到赵斌头上,转动脑袋四顾之后,低鸣一声后展翅飞出窗外,自行翱翔去了。 赵斌怔怔出神,直到目送七条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之间,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他知道,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赵叔河亲自将赵斌和两名心腹打手送到了寨子门口。 赵斌身后跟着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分立两边。至于跟班小武,因为手臂受伤被他留在了寨中照看那两位‘夫人’。 左边的黑脸大汉年纪比赵斌略长,个头和他差不多高,但身材却是状了一圈,看上去极为彪悍、精干。 昨天就是他从背后将赵稳扑倒,才顺利将那憨货给控制住。 这黑脸汉子叫李豹,是个少言寡语的人物,因为皮肤黝黑因此常被人称为豹黑子。 李豹的父亲本是赵叔河麾下一名老兄弟,可惜在前几天被红巾贼给杀了。 也算是目前寨里少有的几个值得信任,又能打的人。 在赵斌印象中,这家伙是寨子里的“修炼狂魔”,崇尚暴力,年级虽然不大也没啥朋友,但基本上没人敢去惹他。他平日里经常会向赵叔河讨教刀法,赵叔河也曾多次说过要不了几年李豹就会比他更强。 因为算得上是赵叔河的半个徒弟,所以和赵家三兄弟的关系… 属于相互鄙视吧。 赵武三人鄙视他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 而李豹则鄙视三人都是垃圾。 但这李豹有一点好,没有什么花花心思,办事极为牢靠。 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外加心思单纯。 赵斌盯着他看了一会,果然看到了一些特殊的气息。 下一刻,震惊了! 李豹和寨子大多数人一样,对赵斌这个少当家并不感冒,没多少善意也无所谓恶意。 但赵斌在他身上却发现了和赵稳一样的明黄色气息,而且更加浓郁得多,甚至有点扎眼! ‘不是吧,如果这气息代表着潜能的话,难道这家伙比赵稳那个力气异于常人的家伙潜能还高?是个真正的天才?’ 赵斌暗暗心惊,接着又趁着赵叔河交代两人事情的时候,将目光投向另一人。 这人看上去年约三十出头,身高六尺左右,长相平平看不出有什么特长的样子。 他叫王六,是寨子常年在外游走的探子,此行负责给赵斌提供情报支持。 在他身上,赵斌几乎没有看到任何明显能分辨的气息,纯路人一个… 赵叔河除此安排两人辅助赵斌之外,还偷偷给了他100两银子和几张价值300两的会子,其意不言而喻… “二郎,保重!若事不可为,不用勉强。” “爹你放心,会有转机的。不过,我院子里那两个小娘子还请爹稍加关注,不要让三弟闯进去给拱了。” 赵叔河一头黑线,感觉这孩子自从幡然醒悟之后,说起话来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这感觉似乎并不坏,至少比以前那副人憎鬼厌的浪荡做派好多了。 他咳嗽了几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笑骂道:“好歹是我家儿媳,等闲不能闹出笑话来…快走吧…” “保重。” 赵斌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带着两名手下转身离去。 三人轻车熟路,朝着三十多里外的县城赶去。 这条路赵斌记忆中早已熟的不能再熟。但今时不同往日,为防止遇到传说中的红巾贼,一路上,王六在前小心地探路。 而冷冰冰的李豹一言不发地落在赵斌身后,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赵斌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即使在人命如草芥的边地,即使是人人喊打的贼寇,骤然听到自家父亲的死讯依旧是件难以释怀的事情。 走到半路一处山坳附近时,李豹居然主动开口叫住了赵斌:“二郎…” “嗯?豹子哥有事?” 李豹看了眼赵斌,眉头微微一皱。 显然豹子哥这称呼有点奇怪,更想不明白这赵二怎么对自己说话那么客气了。 (主要是赵斌实无法用亲热的语气叫一个年级差不多的男人‘哥哥’) 李豹心情低落没有计较称呼,而是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就离官道不远了,我听当家的说他们就是在附近受到红巾贼人的攻击…我想去找找我父亲的尸骨…” 这年头,野外到处是各种野兽出没,赵斌感觉机会不大,但还是忙点头道:“理解,那…”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李豹脸色大变地朝他探出手来,嘴里大叫着:“小心!” 幸好赵斌反应也不慢,下意识地顺着李豹的手朝旁边扑倒。 只听呲溜一声,身后一只箭矢擦着地上的石块拉出一连窜火花,弹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谁!?是红巾贼么!?” 赵斌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他一个现代人哪受过这种凶险,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这一刻,赵斌才发现自己在真正面对死亡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就连想要起身跑走,都因为太过紧张、浑身僵硬起不了身。 居然被死亡的恐惧吓得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间,赵斌看到李豹举着包裹当盾牌低朝前冲去。 与此同时,在前方带路的王六也怪叫着从另一边朝着袭击者包抄过去。 对比这二人面对突发事件的勇气,赵斌羞赧难当。 “该死!给我爬起来啊!” 他红着眼,死死用手指掐住两条大腿,终于利用剧痛让自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转过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恰在此时,箭矢射来的山坳里传来几声怒骂和哀嚎声,赵斌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李豹和王六好像将一个人影按在地上抱以老拳。 不多时,两人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赵斌的面前。 他原本提着的那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得救了...’ 王六打量了眼赵斌,见他没有受损大大松了口气,但嘴里还是关心的问道:“二郎,你没事吧?” 赵斌有些羞愧,但也知道不能在手下面前露了怯,强打精神道:“我没事。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 王六二人有些迟疑,似乎来人身份有点难以启齿。 赵斌见状眉头一皱,催促道:“说啊,他是谁。” 结果还未等王六回答,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反绑的中年男子凄厉地怒骂起来: “恶贼!你不认识我了么!?哈哈哈,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居然没让我一箭射死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又一个做鬼都要找自己报仇的? 赵斌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只感头晕目眩,一声‘卧槽’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 ‘这次特么的又是背了什么锅!?’ 他努力梳理着记忆,的确发现这面目狰狞的中年人有点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人。 李豹见状,小心在旁提示道:“二郎,你纳的那个叫眉儿的小娘子…” 这话仿佛一道闪电,照亮赵斌原本混乱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就是十天前带着女儿,也就是眉儿一起在山中采药的那个采药人… “老,老丈人!?” “我呸!谁是你这恶贼的丈人!” 眉儿父亲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奋力挣扎想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赵斌,但被李豹二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得愤怒地以头捶地,嚎啕大哭。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啊啊啊…老天无眼啊…5555” 赵斌见他哭得伤心,心中也是欲哭无泪。 他也很冤啊,而且根本无处申诉。 只得强忍着委屈等男子稍微安静之后,安慰道: “丈…不,老叔你别生气。我没把你女儿怎么样,你要不放心,过两天我回寨后你上门来将她带走就是。”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方圆数十里谁不知道你这杀千刀的赵二郎是个色中恶鬼,我家眉儿到了你手里,哪还…哪还…造孽啊...” 看着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全部力气的中年男子,赵斌尴尬地讪笑了下。 指着李豹二人说道:“我真没骗你,不信你问他们。” “哼,他们和你都是一丘之貉,哪能相信。” “你这厮,好没道理!” 王六看不下去了,在眉儿爹脑袋上锤了一拳,喝道:“我家二郎是什么人物,有必要骗你这山野蠢夫么?换成是我,直接将你一刀宰了反倒省的麻烦。” 男子被他言语中的狠辣惊到,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终于冷静下来。 他咽了几口唾沫,面带希冀地朝赵斌问道:“你,你真没把小女…那啥?” “真没有。” “凭什么啊?” “啊?” 第10章 洗劫丈人,盗亦有道 “凭什么啊?” 眉儿父亲下意识地惊呼道。 他显然是不敢相信恶名在外的赵斌,居然会放过自己那娇俏明艳的闺女。 等反应过来自己问得非常不合时宜后,吭哧吭哧又说不出话来了。 杀又杀不得,打也打过了。 赵斌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李豹二人将他松开:“把他放了。” “二郎,这…” “没事,有你们在,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还能伤了我不成?” “哼哼!你少假惺惺了,别以为做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原谅你,没门!我就不信,下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赵斌那个气啊。 没想到自己都不计较他刺杀自己的事了,这货居然还想报复。 他恨不能冒着千夫所指的后果,让人给他咔嚓了。 当即黑着脸伸手拦住正准备松绑的二人道: “等等,先不急。”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将双手探道眉儿父亲的衣服里面,开始上下摸索起来。 “你,你想干嘛。” “哦,临时想起来,还是要问你打个劫的。” “什,什么!?” 且不管旁人怎么震惊和感到不可思议。 赵斌仔仔细细在眉儿爹身上摸了个遍,摸出七八枚大小不同的铁钱(南宋特有,且多在北方流通,以防贵金属流入金国)。 他垫了垫手里的钱,不满地嘀咕道:“就这么点?” 眉儿爹快气吐了,羞怒交加地颤声吼道:“你!你个畜生!畜生啊!太欺负人了!有本事就就给我一个痛快!” 就连李豹和王六二人都给赵斌的手段干沉默了,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斌才不管这些,看到眉儿爹这副样子,终于感觉出了口恶气。 他嘿嘿一笑,示意李豹二人将他松开。 然后掏出一枚七两制试的银锭,连同抢来的钱币一起丢在了对方的怀里。 这一下,又把其他人给搞懵逼了。 一个个看着赵斌的眼神,仿佛在看疯子。 “走吧。” “等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先抢我钱,现在又给我银子!?” “哈哈哈,没听说过贼不走空么,小爷生而为贼,你被我抓住当然要先收刮一番。但你又是我名义上的丈人,给你些银子作为孝敬,也是应该的…至于报复,你不怕自家女儿出事,尽管来就是。” 赵斌说完,扬长而去。 他身后的李豹和王六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眼中多了些奇怪的神色,快步跟随而去。 只留下眉儿父亲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突然将那些铁钱狠狠扔在地上,朝着赵斌的背影大叫道: “姓赵的!差点上了你的恶当!你别以为拿这点臭银子就能买下我女儿的名节!我告诉你,你快完了!你们刀郎寨都快完了!明尊会惩罚你们的!!” 前方的赵斌脚步一顿,面露凝重… 王六还以为赵斌生气了,开口道:“二郎,那鸟人真不知道好歹,要不要我回去结果了他!?” 赵斌摇了摇头,突然问道:“王六兄,你常年在外奔波,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哪里人士?” 王六回道:“容我想想…嗯,这人是个采药为生的赤脚郎中,姓廖,因早年用错药导致同村村民暴毙再不敢看病,因此人都称他廖不医,平日里多居住在廖家寨(村)。 廖家寨距这大约还有五六里地,归我们寨子罩着,平日里也多有孝敬…” “廖家寨,明尊么…” 李豹二人或许对明尊这词并不敏感,但赵斌不同。 自从意识到红巾贼背后是摩尼教之后,他就始终有种坐立不安的惶恐感。 而摩尼教后世也被称为明尊教… 在华夏的历史兴起于唐朝,终结于明初。 是融合基督教、佛教、道教,以及起源所在地的巴比伦原始教派拜火教而成的大杂烩教派。 其教义几乎将教派的优秀词汇都用上了。 因此在民间极具市场。 问题的关键在于,将善恶搞得太过对立、极端。 大有不善,即恶,的既视感。 更要命的是,在禁止随便怀疑教友的同时,还以各种真善美来规格教徒,越是往上越要圣人化。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世上哪来那么多圣人? 就算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 偏偏创始人摩尼又留下了完整的核心教义,后人想改也改不了这个内核。 所以,摩尼教的高层注定只有那些善于弄虚作假、玩弄人心的家伙才能上位。 这种人,也注定会带着这极端的教派不断搞事情。 最最最可怕的是,摩尼教宣扬讲光明清净的同时,还讲末日,讲毁灭。 认为身体是污秽的,众生的灵魂必将在涤荡一切黑暗的末日烈焰中得到救赎,得大光明… 简而言之就是别怕牺牲,要勇于自焚。 所以历朝历代,摩尼教都被定义为邪教,近千年来一直致力于造反事业。 直到在朱元璋一统天下大力打击后才彻底走向衰亡、退出历史舞台。 可以说,除了元末那一次,所有和这教派扯上关系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 赵斌对石泉县并不陌生。 毕竟在那风流的前身记忆中,城南流水巷的某个勾栏中还养着一位相好的行首。 目前还剩下好几个月的充值有效期呢… 咳咳。 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也罢。 赵斌强忍着不去翻找某些难堪的记忆,压了压头上的书生帽后跟上了王六。 在守门军士象征性地问了几句话后,顺利跨入城门。 没错,就是这么轻松。 这一切都得益于宋朝开放的农民工进城务工政策。 两宋时期,官府对底层百姓的包容度算是历朝历代最强的了。 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允许农民脱离田地束缚,进城务工或者自由种植经济作物的朝代。 所以大部分地方,官府对于进出城镇的百姓是没有限制的,也不需要收取入城费。连户籍证明都不需要。 这等于极大地解放了民间的生产力,也是宋朝能够经济繁荣的根本原因之一。 当然,到了如今,各地的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 城市周边的底层老百姓不进城务工补贴家用,很多已经无法填饱一家人嗷嗷待哺的肚皮了。 记忆终究只是记忆。 远不及实物带来的鲜活感官。 赵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路上稀稀拉拉的人群。 石泉县位于子午道东南,汉江之畔,唐汉时期就已经建县立州。 平日里,偶尔会有商队和商船经过,本该是繁荣之地才对。 可惜,宋金之间长期的征战,导致此地百姓流离失所,建筑残败,沦为人口不足千户的下县。 甚至站在城内,都能通过城墙的裂隙看到远处的山川。 赵斌看了一阵,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多是些泥瓦木棚,还时不时遇到一两处还未处理的废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偶尔,也会看到一些崭新的房屋建筑,大多是某种作坊或者商铺。 来往的人群中,也会有穿着绸缎锦衣的路人,趾高气扬地横行在道路中央。 越近城中心,道路、房屋也越发宽阔整洁。 终于渐渐有了种在后世游历历史古镇的既视感。 “到了。这家客栈是石泉县最大的客栈,人流复杂,适合隐藏。我们刀郎寨最近几年比较低调,应该不会有人刻意关注我们…不过还是得低调行事,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最大,未必是最好。 赵斌带着两名临时手下来到一家名为‘北望楼’的客栈前,低声交代两句。 然后刷地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发现凉飕飕的有点不合时宜,又刷地一下合上,暗骂自己脑子短路。 居然在即将入冬的时节,买把折扇装文人。 好在,宋人多骚气,插花扎辫子抹香粉到处呼啸而走的猛男都有,区区装逼用的折扇实在不算什么。 旁人虽然有投来猎奇目光的,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第11章 人心叵测,难断真假 赵斌整了整衣衫,一边朝里走一边朝里面的叫道:“掌柜的,来两间偏静点的房间。” 客栈掌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精瘦老者,他眯着眼睛瞅了赵斌三人一眼,心中立马有了主次之分。 笑着朝赵斌一拱手,道:“哎哟,这位小郎君和两位客官有情了,西厢那边正好有个双间小院空出来,还算雅致安静。三位如不介意,老朽就马上让人安排?” 赵斌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往里走,却被掌柜的叫住。 “客官且慢。” “嗯?还有问题?” “对不住了,客官,县衙最近要求我们对入住的客人要知根知底…所以…” 赵斌疑惑地看向王六,后者也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石泉县中还有这种规矩。 “掌柜的,怎么好端端的要整这么一出?以前好像没这种规矩吧?” 掌柜无奈地说道:“可不是么?但没办法,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县尉大人下的命令,我等不敢不尊啊…” 石泉县不过是个小县,有了县尉的前提下往往不会再设置县令之类的主官。 所以县尉等于是此地一手遮天的土皇帝了。 好在赵斌三人早有准备,闻言也不慌张,对掌柜老头说道:“行吧,入乡随规,掌柜的自问就是。” “多谢了。老朽姓王,不知小郎君贵姓,哪里人士,来这做甚?” 赵斌见只是些寻常问题,松了口气。 他现在才刚穿越没多久,要是去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火并,估计还没那勇气。 但忽悠起这些消息闭塞的古人来,简直无师自通。 很自然地指着李豹二人说道: “晚生免贵姓赵,自兴元府(汉中)而来,来此地是为了寻友游玩。这位是我家中的护院,姓李,这位呢是我雇佣的本地向导帮护,姓王,倒是和掌柜的是本家呢。” 兴元府是利州东路的首府,人口众多,富户、权贵多不胜数,姓赵的贵人在有宋一朝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即使被人怀疑短时间内也无从验证。 而王六作为刀郎寨驻外的探子,平日里也在石泉县郊外常住,还经营着一个柴屋掩护身份和方便入山。 充当地头蛇给人做向导和临时保镖,也算合理。 毕竟在古代,连李白这样的剑客去异地游玩都要有地头蛇罩着(汪伦直夸内行)... 王掌柜拿起旁边的细笔飞快在纸上记录起来,完事后又朝着三人歉意地躬身谢过,算是跳过了这小小的风波。 赵斌三人也没放在心上。 住进小院之后,先是观察了下附近的情况。 发现安全后,三人开始关起门来商议起要怎么完成此行的目的。 “王六兄,你最熟悉城中情况,不知道可有什么想法?” “不敢当,二郎直呼我名字即可。”王六客套了一句后,说道: “刘宝此人我平日里也有所耳闻,据说他为人低调很少在外长时间逗留。所以想除去他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在他来往县衙的路上,还有就是家中…除此之外,仓促间在下真的想不到了。” 赵斌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李豹,见他眼皮都没抬起过一下的做派,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又问了些刘宝的情报后,对王六吩咐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情报不足那我们就先收集情报,再定计划。王六你熟悉情报,又有本地身份掩护,就请负责探查出刘宝的作息规律,和行走路线。” 王六点头应下,抱拳行了个礼后快步离去。 等他走后,李豹才疑惑地开口道:“二郎,你读过书?” 赵斌愣了一下,明白自己下意识用出的一些谚语暴露了自己带砖文化人的身份。 他也不掩饰,反而神秘地笑了笑,道:“看你说的,真以为我以前经常溜进城是为了玩而已?”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知识就是力量啊,其实我以前都是偷偷进城躲在书院外,偷听那些先生讲课了。” 反正前身进城大部分时间都是混在勾栏里,别人也不知道他具体干什么去了。 做什么还不是由他编造? 李豹果然大受震动,第一次对这个寨中公认的废物点心露出了敬佩的眼神:“原来是这样…二郎你真是…真是…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以前不应该轻视你的。” 赵斌哈哈大笑,感觉这冷冰冰的家伙还蛮可爱的。 不由打趣道:“怎么?你很崇拜读书人?” “当然,我爹生前就常和我说这天下的道理和规矩,都是读书人治理出来的,不读书永远都只配打打杀杀做牛做马…可惜,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 赵斌闻言叹了口气,道:“不急,有机会我教你就是。” 李豹猛地站起,激动地叫道:“当真!?” 赵斌被他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说道:“又,又不什么稀罕东西,你要乐意,等办完了这件事随时可以来问我。” 李豹难掩心中喜悦,一拍胸脯开心地说道:“好好好!那就多谢少东家了。您放心,刺杀刘宝这事,我一定尽力去做,就算拼了命也是要帮您办好的!” 什么情况?连称呼都改了!? (少东家和称呼二郎意思差不多,但无疑正式了很多,多少带着点效忠之意了。) 不是说大宋文治发达,连出身普通的老百姓都能进公办书院读书的么? 赵斌懵逼地看着仅仅一个承诺,就对他态度大变的李豹。 凝神定睛一看,果然发现李豹身上的红色的气息浓郁了不少,按照之前的推断,这颜色应该代表血缘、亲密度之类的。 ‘什么鬼,就答应教他读书写字而已,忠诚度就提升了?’ 他哪知道,所谓的普通人去读书,指的是根红苗正的良家子,而且还要家中有余财的人家。 真正的劳苦大众想要读书,不能说没有,但也是凤毛麟角的事情。 更别说李豹这样的匪二代了。 李豹搓了搓手压住心中的兴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赵斌说道:“少当家,你觉得那王六真的可靠么?” 赵斌心中一惊,忙问道:“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六这人平日里很少出现在寨子里,我也是第一次和他相处。但既然寨主信任他,我本不该多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 李豹迟疑了下道:“我觉得他好像太过殷勤了,明明是第一次相处,却好像和我们很熟一样…而且刺杀刘宝毕竟是杀头的重罪,他好像一点也不迟疑…不过没准,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多虑了吧。” 赵斌听到李豹这么说,瞳孔微微收缩,背后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的确! 这一路走来,那王六从头到尾都显得极为亲热。 看似一切正常,但唯独有一点,他做得非常不合常理。 那就是事事都是跟在李豹或者赵斌身后去做!宛如一个温顺的仆从! 作为队伍中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资历最老的人,他才应该是那个主导者。 正常来说面对赵斌这个传闻中的废物少东家,绝不该这么没主见和脾气的。 当然,要说王六一定有问题,也未必。 也可能王六是个非常圆滑、谨慎的人? 赵斌心中暗暗警惕。 不过嘴里却没有立即下判断,而是安慰李豹道:“王六常年在外充当暗探替寨子收集情报,也许他本就是个擅长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吧,别多想了。” 李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好了,时间紧迫,我们也该去做事了。你武艺精熟,不如去刘宝和县衙之间的路上看看有什么适合下手的地方?” “这…少东家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城里能出什么事?” 李豹这才点点头,快步出了房间。 赵斌也随之走出了房间,站在小院中抬头望向天空。 高高的云层之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盘旋,那是他亲手孵出来养大的燕隼七条。 ‘可惜,七条还没有经过训练,暂时还作用不大...’ 赵斌想了想后,将随身包裹放在房间隐蔽处藏好,然后掏出一块碎银锞子来到客栈大堂中。 一拍柜台,朝着正在拨弄算盘的王掌柜道:“掌柜的,换点铜钱。” 掌柜谨慎地摇摇头,道:“客官,可别为难老朽了,我这换不了会子(相当于北宋的交子),你去街头的当铺,那里没准愿意收。” 第12章 抬望北,汝勿秀 赵斌露出了手中的那块碎银道:“谁说我要换会子,用这个换。” 掌柜这才面露惊喜,道:“哟,早说嘛,我看小兄弟就是个实诚人,这要得。” 吗的。 果然商业发达的时代,一个个都奸猾似鬼。 有人一定好奇,为什么掌柜的不敢收银票? 这一切都要从当年开禧北伐战局糜烂之后说起。 当年宋廷和金国常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 宋宁宗这个大聪明为了筹集军费就听从权相韩侂胄的馊主意,开始疯狂印钞票。结果导致市面上的会子数量暴增数倍,开始了南宋第一次大规模的银票大贬值。 面对这样的局面,民间自然疯狂抛售和兑换从前信用极好的会子,收藏真金白银,导致经济开始崩溃。 朝廷一看不行啊,就又一拍脑门出了个骚操作。 命令每家每户都必须持有一定数量的会子,越有钱的越要多持有。 还是硬性规定,需要定期复查那种。 结果不言而喻,动不动就敢造反、起义的南宋子民们根本不鸟朝廷的无道行为,越发视会子如洪水猛兽…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东南地区的会子受益于繁荣的经济已经基本恢复信誉。 但在一些相对贫瘠之地,比如说赵斌目前所在的边关地区的百姓依旧对其畏之如虎。 不敢轻易将一辈子的积蓄换成银票也是正常的。 其实,这是很明智的选择。 因为再过不久等元蒙南下后,朝廷又要疯狂印钞,彻底搞崩经济…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等元蒙南下那天,钱还有机会用么… 赵斌也不揭破王掌柜的小心思,任凭他检查和称量银两,口中随口问道: “掌柜的,你家客栈为什么叫望北楼?我看城外扶靠汉江,水运发达,为什么不叫望江楼?这年头叫望江楼的也不多啊,没准传承几百年还能成为天下名楼呢?” “小郎君说笑了。” 掌柜边从抽屉里数出数百枚不同大小的铜钱,大约相当于两贯钱放在一个小包内,边指着门外的牌匾得意地说道:“可听闻,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 “呃…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这首诗,不知道是谁写的?” 掌柜得意地说道:“那陈子昂,陈伯玉的大名,小郎君可曾听过?” 赵斌惊了:“莫非是写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那位?难道这牌匾还是他给提的不成?” 作为一个穿越者,骤然如此靠近价值不菲的、疑似千古风流人物的真迹,能不激动? 这要是拆下来拿到后世去卖,不得几个亿? “咦!?” 一声惊异,从店外传来。 正得意洋洋的掌柜的一见来人,立马脸色大变,缩着脖子转出柜台躬身行礼道:“见过全大官人,我说早上为什么会有喜鹊在枝头,感情是您要大驾光临。” 来人笑骂道:“胡说八道,都快入冬了,哪来喜鹊出没。” 说罢,打量着赵斌说道:“你这后生举止虽然略显轻浮,却又能随口说出唐初陈伯玉的诗句,莫非是哪位名师的高徒不成?” 赵斌也打量着来人。 这人看上去虽然才二十六七岁,身上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浑厚气质。 只可惜对方穿着便服,看不出是什么官员。 不过此人身上的长袍、腰带做工考究,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材壮实、极有规矩的侍从,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再看掌柜诚惶诚恐的样子,这人必然是城中的掌权人物… 赵斌心中一惊,暗叫大意。 他一个贼二代,哪敢暴露在这样的人物面前。 于是躬身说道:“回大官人,晚生只是幼年时有幸在书院草习过几年诗书。” “谦虚了。我大宋文治昌盛,各县都设书院教授管理,对百姓向来有教无类。寻常百姓能够读书识字,虽然难得但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书院大多并不教学生通古识人,你能随口道出数百年前人物的诗词,岂是用区区草读数年能够盖过的?想必是另有家学吧?” 说着,他又细细打量了赵斌一眼,面露疑惑:“你不是本地人?” 赵斌暗暗叫苦。 看了眼旁边低着头气都不敢大喘的王掌柜,只得把前面忽悠的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 “兴元府人士…嗯,倒也难怪…” 幸好这位全大人似乎并不是兴元府的人士,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指着头上的牌匾主动向赵斌解释道: “你别听这老汉胡说,陈伯玉当年随军北伐虽然路过此地,但并未留下笔墨。这牌匾是我朝名士有感于涪王(吴玠)一生北伐夙愿不得实现,感慨之余写下用来激励后人的。只可惜了,我辈后进不够争气,徒另先人蒙羞啊…” 赵斌脸色肃然起敬,毫不犹豫地选择躬身拜别:“原来如此…多谢官人解惑了。可惜在下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 这反应,直接把这位全大人和王掌柜等人给惊到了。 因为按理来说,他应该顺着全大人的话,追问这名士是谁的。 然后一个指点,一个虚心求教,宾主尽欢。 这是古人身份、辈分不同的人初识时的默契,以此建立初步的交情。 甚至聊高兴了,还能彼此挂个老师、学生的名头,日后好彼此亲近、拉拢。 这是基本的为官之道。 不过赵斌并不知道这些,一心只想摆脱麻烦。 他朝着全大人一抱拳后,匆匆收起掌柜的放在桌上的小布包走出了客栈。 “…” 全大官人看着赵斌离去的背影,面带疑惑。 “掌柜,那是何人?” 王掌柜立马翻出之前记录的小本本,将赵斌三人的信息说了一遍。 全大人却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就这些?” 掌柜闻言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说道:“回,回县尉,老朽,老朽实在是已经尽力了啊…” 原来,这人居然是石泉县新上任的县尉。 并且还是集县令、县丞等实权一手抓的县尉,难怪王掌柜身为全县最大客栈的掌柜,会怕成这样。 全县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王掌柜良久,看得他额头冷汗直冒,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看着点那三人,有情况随时向衙门汇报,但不要打草惊蛇。” 王掌柜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屈伸连拜:“多谢官人,多谢官人,小老儿回头必定用心看好那三人,不敢疏忽。” 全县尉嗯了一声,带着人径直离去… 出了门,他便对身边一孔武有力的随从吩咐道:“张义,刚才那人谈吐不俗,更可疑的是明猜到我为朝廷官员却无多少敬畏、亲近意思,反而急着要离去…你去探探情况,看看对方是什么路子。” “是!” 赵斌哪知道,自己不过是下意识地卖弄了下千古名句,居然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更倒霉的是,这人还是石泉县中生杀大权一把抓的新任县尉。 不过全县尉派出去的那个叫张义的随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出门顺着赵斌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条街,居然没有发现赵斌的踪迹… 原来,是因为赵斌在陌生的世界第一次独自外出,不太放心本地的治安问题。 之前李豹二人在的时候,他打扮的骚里骚气的书生没什么,但独自一人再这么穿着瞎逛就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只肥羊了。 所以他才向王掌柜兑换了些铜钱,去隔壁街的衣帽店买了一身低调的灰色常服,和一顶秋天带的大毡帽换上。 还故意佝偻起背,伪装成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普通路人,试图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出门遇到意外的可能性。 阴差阳错下,倒是暂时躲过了一劫。 第13章 针锋相对,出现转机 刘押司的府邸,位于县衙东南方的苦茶巷。 按理来说,古代权贵之家都喜欢坐北朝南而居。 可这里,是边关。 南宋立国以来,和北边的金国陆陆续续也打了好些年仗,位处要道的石泉县曾数次被金国攻破。 久而久之,反而是平民居住到了城北,而乡绅权贵聚集到了东南。 方便跑路嘛,违背一下祖宗惯例,不算磕碜。 都说有宋一朝,吏强官弱。 胥吏联合起来对着老百姓敲髓吸骨,把控地方、欺上瞒下,外来户县太爷往往都也只能喝点汤头。 此前,赵斌一直对这种说法保留意见,怀疑是上层那些刀笔吏在甩锅。 但在看到刘押司宅院的那一刻,赵斌信了。 虽不是传说中的红砖绿瓦,金碧辉煌。但占地七八亩的三进豪宅还是看得他目瞪口呆。 这特么,跟之前路过的县衙都差不多大了吧! 而且里面隐约还有犬吠声传来,想要潜入进去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卧槽,就凭我和李豹两人,真能干掉那个刘宝?’ 赵斌站在远处街角看着前方的豪宅,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这么豪横的大宅子,除了恶犬之外,必然还雇有职业护院和家丁。 现实不是武侠世界,他也不是什么兵王特种兵,相反还是个只会点花拳绣腿的废二代,哪来的勇气潜入高墙之中去搞事情? 再说,想翻进三米高的高墙,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斌瞬间放弃了潜入其中暗杀刘宝的计划。 根本不现实。 “看样子,只能在半路上进行伏杀了…希望这刘宝别像王六说的那样,真是个两点一线的自律人士。”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却发现刘宅的侧门那有一大帮人吵吵闹闹,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赵斌迟疑了一下,决定过去看看。 还未等走进,就看到一古稀之人的小老头带着十来号人,双手拄着拐杖堵在门口。 正气呼呼地对同样堵在门内侧的人说道: “刘宝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门内为首那人,是个年约三旬的男子。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眼神飘忽不定隐隐给人一种不可深交的感觉。 只见他双手一拱,看似恭敬,实则不屑地回道:“回三叔公,爹爹去县衙忙公务去了。” “混账!昨日寒衣节(古代农历十月祭祀节日),全大人恩准县衙所有人额外沐休三日,他去忙的哪门子公务?” 门内男子一拍脑门,笑道:“哎哟,三叔公你看我这记性,人还没老倒是开始不记事了。记错了,记错了,我爹是出门访友去了。” 一个老字,说得格外用力。 “你!?” 老头被气得脸色越发难看,指着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一青年,终于安耐不住站出来指着门内那人喝道: “刘庆!你们父子欺人太甚!当年因为我爹爹体弱多病,无法顶替祖爷爷职位,故而由你们二房暂时顶替衙门的职务,这是各位叔伯都有所见证的。 如今十五年过去,二叔伯近年来身体抱恙,谁知道他…哼,按照约定,你二房是时候把职位归还我们大房了!” 刘庆被这青年用手指指着喝骂,脸色也冷了下来,冷笑道: “刘业,亏你还称我爹一声叔父。如果这些年不是我爹爹含辛茹苦供养着你们母子,你能有今天的安逸日子?真是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父子想要抢占我家公职!况且,这些年要不是三叔公尚在,我们母子早不知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别忘了,这祖宅本该是我大房的!” “哈哈哈,笑话,真是笑话,一派胡言!刘业,我爹身体硬朗得很,他还健在你这不孝子孙就想着他去死,是何居心?” “呸…” 两人越吵越激动,气得夹在中间的老头子浑身哆嗦,晃晃悠悠地差点摔倒。 而周围的人也自发分成两帮,开始参合进去。 总的来说,站在刘宝儿子刘庆那边的更多一点,但刘业这边因为有个高辈分的老头在,所以双方还算势均力敌。 赵斌在附近听了一会,就大致明白了情况。 这是家族内部在争权夺利呢。 争的,就是刘宝此刻身上的公职。 别以为水浒中宋江这押司表现得很挫就看轻这个职务。 其实在一把手分身无术的情况下,像押司、贴司、压官等等吏员才是真正的管理者。 各大豪族把控这些职务就等于把控了地方,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重要的职务只要几家大族联合起来稍加操作,就可以世袭下去的… 对于绝大部分家族来说,远比辛辛苦苦去挤功名实惠多了。 “三叔公!?三叔公你怎么了?” 激烈的争吵,以那位刘家三叔公的昏倒而暂时告一段落。 “好你个狼子野心的刘庆…故意设局引我与你争执,想要借机气到三叔公…可恨!你们父子实在可恨!我刘业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刘业恶狠狠地留下一句狠话之后,与人带着老头撤了。 赵斌见状,赶紧也趁机闪人。 免得被人发现偷听,惹来麻烦。 同时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看来这刘宝的确是个狠人,不仅谋夺外人的家业,连自家亲戚的也要算计…’ ‘都说夺人家业,胜于夺妻之恨…这刘业言辞间的愤恨我这外人都能看出来…唔…没准可以利用一番?” 赵斌站在巷子里考虑了下后,决定跟上那个叫刘业的年轻人,看看情况。 他不擅长跟踪,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心怀警惕的人物。 只见那刘业先是和人一起将老头送进了隔街的一座院子里,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 没过多久,一些流里流气的人物就三三两两汇聚而来,与这刘业凑到了一起开始吃喝起来。 似乎,还在骂骂咧咧地商议着什么… 这么一折腾,已经临近傍晚。 ‘结交匪类,只怕这刘业也是什么好人啊…’ 第14章 说说而已,好汉留步 正好赵斌也感觉有些饿了,决定靠近了试试能不能听到些有价值的情报。 他隐隐有种感觉,或许这刘业将会成为破局的关键所在… 赵斌随意叫了份吃食,小心来到二楼角落坐下,关注着刘业那桌的动静。 毕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做这种事,还是面对一群惹是生非的混混。 赵斌原本还有些紧张、忐忑。 结果却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张扬,一边吃喝一边朝着上首位的刘业大声吆喝着: “业哥儿,这事肯定不能那么算了,再不济也要分些家产作为补偿。” “就是,兄弟们都支持你。我等可还指望你当上押司,跟着混进衙门中吃香的喝辣的呢,嘿嘿嘿…” “要我说,干脆偷偷趁那刘庆外出,找机会打他一顿,吓他一吓,看他还敢这么嚣张。” “对对对,吓他一吓。” 刘业似乎有些意动,将酒杯重重扣在桌子上,沉声问道:“各位,当真愿意帮我,教训那刘庆?” 混混吹牛的话,哪能当真? 果然等刘业一认真,其他人顿时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刘业本就心情恶劣,这下终于绷不住了。 猛地掀翻身前的酒菜,暴怒地指着身边的这群狐朋狗友,歇斯底里地怒喝道: “滚!都给我滚!滚出去!!!” 刘家是本地豪族,混混们被恶言相向,也不敢当面得罪他。 只得带着些不甘,狼狈离席。 讽刺的是,还有人顺手抄走了地上掉落的半只鸡… 刘业见状心中越发悲愤,浑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露出苦笑。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还有一人留在楼上,自顾自吃着饭菜。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恶狠狠地朝赵斌叫道:“麻的!你是谁,怎么还留在这!是不是也在看小爷的笑话!?” ‘我去…这是被迁怒了么?’ 赵斌扶了扶头上的毡帽,抬起头说道:“兄台,冷静点。我只是在这吃个便饭,没招惹你。” 火气上头的二世祖哪还听得进去,当即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指着赵斌喝道:“我数三个数,你给我滚,否则有你好看的!滚啊!!” 原本还觉得他有点可怜的赵斌,脸色立马也冷了下来。 当即一拍桌子,朝着躲在楼梯口的小二叫道:“小二,听到没,是他叫我滚的,害我饭都没吃完。所以这帐得算在他头上,知道没!?” 说完,朝着刘业咧嘴一笑,在对方目瞪口呆之中下了楼。 刘业看着赵斌桌子上几乎光溜溜的盘子,嘴角抽了抽,脑子差点当机。 以古人的节操,哪见过这种无耻套路? 正所谓,奇人才有奇事,刘业惊讶之后脑海中不禁诡异地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这人,会是说书人口中的那些遮奢人物?不然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想到这,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平白无故得罪了赵斌。 脸色变了几变后,一咬牙下楼朝着离开的赵斌追去。 “卧槽?” 赵斌很快发现了快步朝自己追来的刘业,心中一凉:“难道这丫的气不过那点菜钱,想要追上来揍我?不行!这刘业麾下养着一群小流氓,要是和他打起来说不定会吃大亏!” 赵斌想到自己也就能欺负下弱鸡的战斗力,当即拔腿就跑。 结果身后的刘业反而眼睛一亮,追得更起劲了:“留步!留步!” 留你麻皮~! 赵斌跑得更快。 谁不知道,像这种地头蛇打死个来历不明的平民,稍微打点下官府屁都不会放一个?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自由地彼此追逐着。 一追一逃间,居然是将遇良才。 赵斌身子有点虚,没想到身后的刘业也没好到哪去。 还没等跑到望北楼外,他已经扶着墙,绝望地朝赵斌的背影呼喊道:“前面的好汉,别跑了,我,我真跑不动了,呼呼呼…” 赵斌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跟着了火似的,双脚酸软得差点打起摆子。 等听到身后喊叫声,才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刘业: 好汉是什么鬼? 莫非不是来打架的? 他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谨慎地问道:“你想干嘛?” “好,好汉,不行,让我先喘口气,你太能跑了…呼…呼呼…” 刘业似乎完成了某种诡异的脑补,佩服地看着赵斌赞道: “好汉,就凭你的手脚,在下就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赵斌彻底懵逼了。 这得有多自信,才会觉得比他能跑,就是高人? 但转念一想,这家伙脾气急躁,又成天被一群溜须拍马哄他开心的混混包围着,没准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毕竟这种类型的存在,他身边就有一位。 (老三赵稳再次躺枪) 想到这,赵斌感到好笑的同时,疑惑地问道:“少扯这些,你直说,跟着我想干嘛?” 刘业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然后慢吞吞地走到赵斌身边朝他一抱拳道:“好汉见谅了,我其实,有事相求。” “啥?” 两人找了条无人的巷子,开始攀谈起来。 这刘业果然是个奇葩。 支支吾吾一阵之后,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 居然是想要求助赵斌去帮他对付刘宝父子,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家产和职务! 赵斌感觉很可笑。 越是了解刘业,他越感觉这家伙不靠谱。 以这位张扬的个性和脑子,估计就算成功拿回一切,恐怕也会被城里的其他豪族给吞得渣都不剩。 不过转念一想,赵斌就发现是自己想岔了。 犯了没有站在特定时代内看待问题的主观性错误。 因为古代的绝大多数权贵,似乎都是这副德行。 光明正大的嚣张且卑微,对上像狗,对下是狼。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下层都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上层阶级的压迫,任凭那些嚣张跋扈的权贵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刘业这样的做派,才是正常的豪强子弟,而非单纯的纨绔表现。 或许赵斌自己,才是那个心中没有尊卑、阶级之分的异类。 就譬如史书上歌颂的那些礼贤下士、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人物,同样也是另类… “这种事情…” 赵斌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立马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不行,李豹不一定就不行啊。’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刘业,将他看得浑身不安后,才开口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能给我什么?” 刘业眼中一亮,激动地说道:“当真愿意?” “你先说说看,要是价钱合适,我会考虑的。” 刘业激动地搓了搓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道:“50两,事成之后再给50两。” 一百两,就是一百贯! 不算少了。 以南宋的富庶,也需要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个三年五载了!要到了明清,估计一辈子都存不下这个数。 赵斌暗暗惊讶,感慨这家伙出手阔绰,难怪会在身边养着那帮混吃混喝的小流氓。 不过本着逼格是靠装出来的宗旨,赵斌还是摇了摇头道:“要是寻常人家就算了,刘宝父子可是石泉县相当当的人物,100两太少了。” “那你要多少?” “200两,先给100两定金。” 刘业皱起眉头,盯着赵斌打量了几眼后,道: “你说的有道理…200两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刘业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愣头青,你总得先让我看到你的本事,才能放心给你定金。” 你丫还不是愣头青啊? 赵斌惊讶的看着智商开始上线的刘业,点头道:“可以,你想怎么做?” “先去揍刘庆一顿,最好废了他。我立马给你100两定金。” “那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不行?” 第15章 装模作样,引人怀疑 刘业闻言终于起了疑心,心中开始后悔自己病急乱投医,居然仅凭一点猜测就那么冲动的追上来。 好在赵斌开口解释道: “呵呵,我只是担心会打草惊蛇,引起刘宝的警惕导致事情败露。我这人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必然雷霆一击,给对手致命打击…” 说着,低下头,阴恻恻地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古人生活圈还是比较闭塞的,刘业哪见过这凶狠的嗜血动作? 他居然被赵斌阴恻恻的表情和残忍意味爆表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刚升起的那份怀疑立马烟消云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下巷子外后,脸色发白地说道:“居然是这样…咕噜!那,那好汉你说,该怎么做?” 赵斌决定趁热打铁。 他和这纨绔在这浪费时间,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试图寻找干掉刘宝的机会。 之所以抬价,只是想要伪装地像一点,博取对方信任罢了。 双方的信息量并不对等。 只见他伸出手,朝着天空做了个手势。 正当刘业疑惑不解的时候,一只神俊的燕隼闪电般飞入巷弄,然后扑腾着翅膀滑落到赵斌肩头。 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刘业。 刘业咽了口唾沫,道:“这,这小鹰,是你所驯化的猎鹰?” 赵斌肆无忌惮地吹牛逼道:“呵呵,小意思而已。我将它招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凭借此物轻而易举找到和监视刘宝的一举一动,想要杀他易如反掌。而且你应该知道,像此物一样的宝贝,千金难求,即使勉强获得常人也无法驯服。如果换成在北方女真人和蒙古人那,能训鹰者随随便便就能混个百户。你说,我需要诓骗你区区200贯么?” “原来是这样…” 刘业贪婪地看了眼七条,这才一咬牙说道:“大侠,你说的没错,这小鹰的价值远不是区区两百贯能比的。我就信你一次,等回家就去准备定金。只是不知道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明天上午,还在这。我会派人来见你。” “嗯?不是大侠你?” 赵斌挥挥手,让七条先行飞离,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装逼道:“呵呵…这种小任务如果都需要我亲自出手,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说完,不给刘业继续纠缠的机会,趁他懵逼和敬佩的时候,一溜烟出了巷子跑走了。 快到望北楼的时候,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身上的棉袍、毡帽等伪装收起,换上之前的衣服,将换下的物件一股结成个包裹,这才施施然进了客栈。 还没等赵斌看清楚客栈里的情况,一声怒喝突然从旁传来: “哼!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赵斌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皂衣壮汉,面露疑惑:“兄台,你在和我说话?” “不是你,还有谁?说!你白天去哪了?” “不是。你谁啊?我们认识么?” 壮汉双手抱臂,冷笑道:“哼,我们白天才见过一面,怎么,这么快就想不起来了么?” 赵斌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是白天和自己交谈的那个‘全官人’身后的护卫。 能跟在那位身边的,估计不是亲随,就是弓手班头之类的。 他眉头一皱,暗道麻烦。 脸上却挂起笑容,赶紧拱手道:“原来是白天那位全大官人...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找在下有何吩咐?” 张义本来在街上找了半天没找到伪装后的赵斌,心中又急又气深怕交不了差。 此刻见赵斌这个县尉口中的读书人做小服软,反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要知道在南宋,读书人看到军汉在明面上从来只有鄙视的份… “哼,某家姓张。吩咐可不敢,只是有些话要问你。” “哦,张兄你问就是。” “算你识相,那你老实交代,姓甚名谁,来自兴元府哪里,今天都去做了什么?” 赵斌脑筋一转,随便扯了个已知的地名忽悠道:“在下赵文武,家住兴元府靠近南郑县的城郊一带。此来本是为了访友,只因友人家中闹腾感觉不好叨扰,就独自在街上逛了逛,欣赏本地风土人情…” 张义果然追问道:“友人?哪位友人?” 赵斌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哦,是城南刘宅的长孙,刘业。今日我本来是想去拜访他的,结果远远看到他家里正在争执…感觉不方便打扰就改了主意。张兄要是不信,可以事后自去打听。” 听到赵斌口中的刘家和刘业的名字,张义当然知道说的是石泉县最大的地头蛇家族之一。 心中微微一惊,眼中的警惕瞬间消散了大半。 态度也随之缓和了下来,就连为什么跟丢了赵斌的疑惑也抛在了脑后,道: “原来是去拜访刘公子啊…赵公子,刚才急切间语气难免有些冒犯,还请见谅。” “哈哈哈,张大哥也是公事公办么,理解,理解。” 赵斌哈哈一笑,反客为主,反倒是询问起了对方的情报:“张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之前那位全大官人更是仪表非凡,我白天走得冒失,还未问那位官人和张兄你,是城中哪家人物?” “不敢当赵公子谬赞,某乃本县弓手班头,单名一个义字。我家官人乃本县新上任的县尉,姓全名贵,乃出生沔州望族,名门之后。” 艹! 果然是踩到雷了。 赵斌强忍着不安,一脸懊悔地说道: “原来居然是县尉大人当面。唉,白天我真是走得过于孟浪了。这样,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做东请在店中个张兄你陪个不是,还望到时候能在是全大官人面前替我解释几句…” 张义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还得回去向官人禀告呢,就不叨扰赵公子了,告辞。” 说着,朝赵斌拱手一礼,快步离去。 赵斌忙回了一礼,眼神幽幽地目送他离开:“是被怀疑了么?啧…真倒霉…” 一转身,差点被身后一张献媚的老脸吓到。 “王掌柜?你一声不吭站我身后想干嘛?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王掌柜搓了搓手,老脸笑成一朵老菊花:“赵公子海涵,小老儿,也是迫于生计啊。” “啥?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你通风报信卖了我!” 第16章 算我求你,别讲义气 赵斌有理由怀疑是这老头看出了什么,向官府通风报信才引来事端。 毕竟,李豹这样整天冷着脸自带凶煞的人物,一看就是个性子狂野的杀才,很难逃过人老成精的王掌柜双眼… 王掌柜忙摇头摆手叫屈道:“这,这从何说起!小老儿也没想到全大官人会亲自带人出现啊。而且赵公子您这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老儿就是再没眼力见,也不至于怀疑您不是?” 他只说没想到县尉会来,却没说自己有没有通风报信。也只说不怀疑赵斌,却没说有没有怀疑李豹和王六二人。 这避重就轻的说话方式不愧是开门迎客的老行家。 赵斌气乐,但无处发泄。 难不成还能当场打他一顿? 不过这口气不出,实在念头难以通达。 赵斌掏出折扇,一敲手心,冷笑道:“理解理解。不过掌柜的,你白天和我兑换的铜钱,是不是少了些?” 掌柜的刚要叫屈,看到赵斌不满的眼神立马一拍脑袋道:“哎哟,一定是我当时紧张,少给了。” 说完,掏出几十文铜钱,不舍地递给赵斌。 这奸商,还真做手脚了?! 赵斌见状冷下脸,幽幽说道:“小爷我平日里打发叫花子,用的都是银子。” 王掌柜脸色一苦,不得已只能将白天收下的那块碎银掏出。 赵斌见他抠门的样子,啪的一声将扇子扣在桌台上,冷笑道:“老汉,实话告诉你,我家的护院可不止白天那一位,而且其中也不乏闲养着一些难以约束的人物…害我总担心有人会跑出来闹事啊…” “哎哟!赵公子,不,赵小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小老儿也是做的小本生意的…遭不住您这么吓啊…” “是么?看样子这石泉县最大的客栈,也就值一块碎银?那这样,我回去问问那些杀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暂时去了家中闲职,出门耍耍?” 果然这世道,像那位刘业刘公子一样嚣张跋扈,才是世家豪绅的真本色。 赵斌装得越狂,王掌柜反倒越怕,也越不敢怀疑他编造的权贵子弟的身份。 他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忙不迭又掏出两锭银元宝,苦涩地求饶道:“赵公子见谅,见谅,小老儿也是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啊…” “那也不是你随便冤枉人,给我惹来麻烦的理由。不过念在你年纪一大把了,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哼…” 赵斌将银两捞在手中,垫了下发现差不多有十两,将它们往袖兜里一塞,自顾自往后院走去。 留下王掌柜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哀叹不已… 进了租住的小院,赵斌心虚地一拍胸脯,只感觉心跳的厉害。 第一次敲诈勒索,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他融合了前身的诸多不良记忆,很快就将这事抛在脑后,想起了此行的任务。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也算是尽力去做了,实在没机会,也别怪我撂担子跑路啊…” “只可惜了那婉娘和眉儿,前身真是害人不浅…唉…” 等了不多久,在外踩点的李豹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客栈。 两人交流了彼此的收获后,李豹惊讶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明天早上去见那刘业?” “不错,我什么本事你也知道,能忽悠住那个二世祖已经是绞尽脑汁了。怎么动手,就只能靠你了。” 李豹是个心思单纯的实诚汉子,听到有机会完成任务,不禁搓了搓手惊喜莫名:“这不是问题。少东家果然有一手,居然这么短时间就找了条路子…” “运气好而已。” “少东家谦虚了。” 李豹赞了一句,兴奋地说道:“有了刘业这个熟悉刘宝的人作为外力,这事就能办了,少东家放心,一旦有机会,我拼了小命也要替你和老寨主除了那刘宝。” 赵斌见状,忙安抚道:“可别冲动。杀刘宝这事必须低调,确保无人知道和我们寨子有关,所以豹子哥你先去看看情况别急着动手,免得平白丢了性命还引来朝廷派兵围剿寨子。” “哦,好吧…” 李豹挠了挠头,然后转头四顾道:“对了,那王六回来了么?” “还没…” 。。。。。。 第二天一早,和赵斌商议了一晚上的李豹兴冲冲地去见刘业了。 赵斌也不管他具体怎么操作。 他背靠无数小说和影视剧,要说动点歪脑筋还行。 但和李豹这种刀头舔血的悍匪比起实际操作? 那就是纯粹找不痛快了。 不过危险的生存环境,的确很能锻炼人。 赵斌想着昨天的弓头张义和那位全大官人,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露出马脚。 就和客栈的掌柜打了声招呼,开始在县城里溜达起来,真的开始有模有样地欣赏起风土人情来。 摇摇扇子,抛抛眉眼,穿越人士的自豪感加成下,他不知不觉就浪了起来。 不得不说,即使遭遇了各种打击的南宋后期,民间还是残留着一些生气的。 一上午,赵斌晃悠了三条街,收获良多。 期间不仅差点被人套了麻袋,还差点因为好奇心作祟多看了几眼,被一伙头顶鲜花,身披彩带闲逛的纨绔子弟给逮到暴揍。 好在,赵斌利用自己认识本县‘全大人’的大旗吓走那些纨绔,才逃过一劫。 “果然人才到哪,都容易发光。” 赵斌见装得差不多了,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后,准备回去看看李豹和王六有没有回来。 一路上还既期待又担心地想着:豹哥会不会卷了100两跑路。 100两可是普通山贼一辈子都未必存得下的巨款。 虽然李豹看上去值得信任,但事到临头谁又说得好呢? 如果跑了,任务自然终止,那就皆大欢喜。赵斌也算是有了心安理得撂摊子的理由。 从内心来说,他是更希望李豹能够捐款跑路的。 这样的就可以名正言顺说服自己抛弃寨子,摆脱当前的身份从头再来。 即使将来要面对诸多的困难,相信以他掌握的先进理念和历史视野,只要小心行事,总有一天能够重新过上好日子的... “哼哼,小小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山贼,难不成见到那么多钱还能富贵不能淫?” 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见李豹回来... 第17章 不做伪证,就去喂狗 “艹!难道真是‘良心’发现,卷款跑了!?” 这可能不是不存在,而是很大。 其实也不用太冒险,只要花费足够银钱雇佣驿站的马车,让这官府经营的机构将他送到安全地带,区区刀郎寨还能满天下追杀他不成? 赵斌脸色复杂至极。 之前是期待李豹能跑了。 这会对方真的可能跑路后,他却又隐隐有些生气。 脑子里开始时不时想起那个在他面前上吊的女子。 没来由感到阵阵孤独和恐惧。 只感觉这陌生的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心中矛盾的一塌糊涂。 “吗的!以后别让小爷见到你!” “不过那王六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赵斌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病了… 一整晚,都在做着各种噩梦。 一会梦到自己被人抓了,一会梦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 最后,梦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似乎在他耳边喃喃着: “以前的你已经死了...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靠自己...” 赵斌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外面,已然天色大亮。 他摇了摇头,懊恼地一拍床沿嘀咕道:“吗的,我真是昏了头啊。李豹不见了,王六也不值得信任,居然还这么心大在这里睡着了…” “不行,这里不安全了,我得尽快离开!” 想到这,赵斌草草将行装收拾妥当,准备跑路。 结果一出门,如遭雷击。 “是我,对不起你啊。” 李豹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客栈门口,肿得老高的腮帮子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还带着哭腔和愧疚。 在他身后,是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以及… 刘庆! “呵…看样子睡得不错,这个点才出门?” 刘庆瞅了赵斌一眼,不屑道:“刘业果然是个废物,居然会被个毛都没长齐的骗子耍得团团转。就凭他,还想买凶杀人,真是笑话!带走!” 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赵斌心中哇凉,没有选择徒劳挣扎,任由几个壮汉将他用麻绳绑起。 他看向李豹,后者绝望地低着头。 “怎么回事?刘业卖了你?还是王六?” “都不是,刘业那废物的管家是刘宝的人,他前脚拿了那笔钱,后脚就被人告了密,我中了他们的埋伏…可恨,要是正面打斗,我哪会...” “闭嘴!” 旁边的刘府家丁狠狠一脚踹在李豹腰腹,将他踹得差点摔趴在地,然后又蛮横地将他拉起,警告道:“不准交头接耳。” 赵斌有点慌,一时间却毫无办法。 ‘难道我的穿越之旅,就这么悲催地结束了?’ 出人意料,刘庆并没有带着他们回刘宅,或者去县衙。 而是押着他们上了一驾马车,来到了城东城郊一座荒废的道观内。 道观长满杂草的院子里,放着一张干净的矮几,上面端坐着一名肤色苍白的老者。 刘庆上前唤了一声,指着赵斌两人说道:“爹,人带到了。” 原来这人就是刘宝。 刘宝拿出一块绸巾掩着嘴巴干咳了几声,这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打量着赵斌两人。 “就是你们骗了刘全,说要来杀我?” 骗? 赵斌看了眼李豹,李豹回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以示肯定。 他瞬间恍然: 感情刘家父子并不知道真相,而是把两人当骗子了。 看样子李豹并没有交代出全部的实情,比赵斌想象的聪明多了。 赵斌赶紧服软道:“是的是的,我们兄弟就是想要求个财,哪敢真的招惹刘押司您?那不是老寿星嫌命长,自找不自在么?” “呵呵…倒是嘴滑。” 刘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旁的刘庆见状也笑了笑,不过笑得异常阴冷。 “你们想做什么,不重要。但既然惹上了我们刘家,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着,他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状纸,对两人说道: “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在上面画押,然后乖乖照着我说的做,就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否则…” 赵斌看不清楚纸上的内容,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当然是刘业试图买凶杀人,弑杀自己亲叔父了…” 李豹闻言,抬起头愤怒地叫道:“这不可能!我们只是骗财而已,就算交给官府,最多不过是发配充军。要是企图谋杀府衙的官吏,那可是祸及家人的死罪!” “放心。我父亲是本县押司,专门负责刑狱一事,只要你们乖乖照做,到时候大可以用其他死囚代替你们。” 李豹张了张口,将脑袋撇开。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 赵斌更不信这对父子的保证,同样低头不语。 刘庆父子显然也明白,想让两人主动配合是不可能的。 只见刘庆阴笑着拍了拍手,后院突然想起几声渗人的低沉犬吠声和锁链震动的声音! 身后两名护院面露畏惧之色,对视一眼后,咬牙朝里走去。 不多时,一头浑身毛发乌黑,后背几乎有人大腿高大的恶犬,被两个人牵了出来。 只是这两人一人抓着一条绳索,和恶犬彼此着适当的距离,显得极为紧张。 看这两人如此做派,估计是这条恶狗咬起人来有些疯... 刘庆指着这头恶犬得意地说道:“它叫黑虎,由西北獒犬和本地极品猎犬繁衍而来,生性凶残,最喜食生肉…你们要是不愿意,就做它的口粮吧…” “啧啧啧…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脚被一点点啃食…那感觉…嘿嘿嘿…” 刘庆病态的怪笑起来,然后脸色猛地一冷,对手下吩咐道:“把他们绑起来!先从那皮肤嫩的开始。” 卧槽啊! 这特么也太恶毒了!居然拿人喂狗!? 难怪这狗这么疯狂,估计早已失去了对人的敬畏,视为食物了! 等等! 咱好像啥也没说,为什么要从我开始?皮肤保养的好还有错了!? 赵斌拼命挣扎起来。 无奈面对几个彪形大汉,根本无力挣扎。 眼看着要被五花大绑在树上,遭受恶狗啃食,他终于慌了。 挣扎着大叫起来:“投了!投了!我投了啊!快把它拉开!” “哼,果然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不过晚了,黑虎,咬掉他一条腿!让这两个贱民涨涨记性!免得不知道我家的手段。” “住手啊!我们愿意配合,放过我家二郎!” 耳边,传来李豹悲愤的大叫声。 前方,眼看着恶犬挣脱束缚,张着唾液四溅的血盆大口狂扑而来。 赵斌亡魂大冒,两股战战,真地要吓尿了。 什么穿越,什么先知,在绝对的暴力和残酷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小小的屁民,面对强权时是如此无力和悲催! “救命啊啊啊!!!” “啾~!!” “嗷呜!!!” “啊啊啊...唉?” 第18章 恶犬噬主,皆大欢喜 “不痛?发生了什么?” “吼!” 吃痛的狂吼声,在耳边响起。 赵斌甚至能够感觉到恶犬带着腥臭的液体,甩在自己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扑向自己的恶犬,被从空中掠过的七条抓瞎了眼球! 陷入了疯狂之中! 七条的速度实在太快,其他人只是感觉有只鸟一样的影子一闪而过,就发现黑虎惨叫着往后仰倒。 这都,什么情况? 刘庆站得最近,见黑虎倒在自己脚边用前肢捂着脑袋发狂打转,抽了下脸皮后勃然大怒,想都没想重重一脚踹在它身上,厉喝道: “畜生!你在干什么!给我咬他!咬他!!!” 这人平日里轻狂贯了,加上有恶仆护卫左右控制吃人恶犬,如何会想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他身后的几名仆从和刘宝齐齐脸色大变,大声惊呼起来:“不可!” “什么?” 正当刘庆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刘宝等人的时候,突感身前有恶风来袭! 黑虎这吃人疯犬本就陷入疯狂,受到踢踹之后,猛地暴起伤人! 刘庆那来得及防备,被恶犬狠狠一口咬在脖子上,惨叫着倒地! “啊!!!救命!” “庆儿!还愣着快救人啊!救人啊!!我的庆儿!!!” 周围那五名家丁听到刘宝的惊呼声,齐齐打了个哆嗦,想要冲过去救出惨叫的刘庆,打杀疯犬。 而然急切间,几人手中并没有趁手武器,面对凶残的恶犬只能试图用拳脚将它踹开。 如此一来,反而越发激起疯犬的狂性,嗷嗷几口撕开刘庆的喉咙之后,咆哮着撕咬起敢于攻击自己的家丁。 刘庆果然没有说大话,这黑虎的确是条牛逼的猛犬,一只狗面对五名大汉,居然死战不退。 只见它一个飞扑,躲开最近那名家丁的飞踹,然后四肢在地上飞快扒拉了几下后,飞速串到了这人身后。 不仅躲开了其他人的围打,还狠狠一口咬在对方大腿上! “啊!!!” “快去拿棍棒,打死这畜生!” “这畜生疯了,杀了它!快杀了它!” 黑虎疯狂地利用四条腿的优势,不断在地上窜动攻击周围的家丁。 弄得几个大汉狼狈不堪。 不过这几个能被刘宝父子引为亲信,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经历了最开始的混乱之后。 几人拼着被咬,也狠狠踹了黑虎几脚。 更糟糕的是,有人已经趁机跑到一旁,抄起了放在那的防身哨棍。 眼看着黑虎被打得不断哀嚎,赵斌也反应过来了。 好不容易遇到的活命机会,岂能就这么浪费了! 他拼命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束缚,只可惜被反绑在树干上,一时半会根本没希望。 正感绝望时,正好看着躲在对面瑟瑟发抖的刘宝,恶向胆边生。 也不管头顶盘旋的七条听不听得懂,勉强伸出一只手来,指着刘宝朝它大吼道:“七条,七条!给我去抓死那老不死的!” 七条听到赵斌呼喊自己名字,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心有灵犀,居然真的朝着刘宝的方向俯冲而去! 刘宝这下看清了,刚才是什么东西袭击黑虎,他大惊失色护住脑袋,一个屁墩从矮几上滑落在地,口中大叫着:“不好,快来护我!” 家丁们齐齐一愣,转头看到一只鸽子般大小的鸟儿在刘宝头顶越过,啥也没干。 ‘尼玛!’ 赵斌如丧考妣。 七条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往他所指的方向飞了一圈! 显然是当做日常游戏了。 这一波三折的,谁受得了! 不过命运无常,总爱叫人自作自受。 也是合该刘宝倒霉。 场中众人看到七条的时候,被它抓瞎了一只眼睛陷入发狂之中的恶犬黑虎,也看到了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猩红着仅剩的那只眼睛嗷了一嗓子,朝着七条离开的方向狂追而去。 好死不死,那正是刘宝所在方向。 本来在担心自己儿子死活的刘宝,看到顶着一头血的恶犬冲向自己,吓得脸色煞白。 还以为这吃人疯犬是要反噬自己。 凄厉地大叫起来:“啊!!救我!快拦住它,拦住它!!!” 家丁们面对小强般打不死的狗子也是心中发寒。 但想到刘宝被咬死的后果更是头皮发麻,嗷嗷叫着追在黑虎身后,企图救人。 偏偏这时,一道人影怒吼着飞扑而出,挡在了他们后狗子之间! 赫然是之前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李豹! 他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挣脱了束缚,大叫着用双手拉住试图救人的家丁。 让赵斌庆幸的是,李豹果然没有吹牛。 之前他虽然因为受到埋伏被刘宝父子拿下了,但此刻却宛如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拳打脚踢,愣是以一己之力砸得五名孔武有力的家丁人仰马翻。 混乱间,所有人滚作一团,只能任凭恶犬扑向刘宝。 刘宝也不全是个只会大喊大叫的废物,在求生的本能下,他惊恐地连滚带爬往外跑去,试图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敏捷度。 还未出门,就因为过度慌张被道观的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早已疯魔的黑虎见前路被‘人食’所挡,凶性大发,狠狠一口咬在肩膀上,鲜血直流! 这刘宝也是个狠人,见躲不过后狂性大发,忍着剧痛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拼命反击。 一人一狗,翻滚着出了院子。 很快,外面传来了狗子低沉的咆哮声,和刘宝越来越弱的呼救声。 几名挣脱阻拦的家丁慌忙跑到门外,却又立马定在原地… 刘宝死了。 死在恶犬的反噬之中。 不仅自家的家丁见证了这一幕,还被一对路过道观门口的商队看个正着。 等商队中的护卫将被捅伤的恶犬射杀,赶来救人时,已经一切都晚了。 如丧考劈的家丁们,悲剧的发现刘庆也早已经挂了,被恶犬硬生生咬断了喉咙。 于是,也没有了继续为难赵斌二人的动力和勇气。 面对闯进来的商队护卫们的质问,只能老老实实和赵斌二人一起被押送进了县衙。 一个时辰后,击鼓升堂。 “那人,哦,就是刘庆踹了自家的食人恶犬一脚,结果恶犬被激怒,扑过去将他给咬死了。大人,我说的句句是真话,绝无半点虚言。” 赵斌站在堂下,双手被困在身前,语气坦然地朝上首位的县尉、以及周围的围观百姓申诉着。 全贵看着赵斌熟悉的脸,有些头疼,更感觉到阵阵荒谬。 头疼是因为死的人是县衙的押司,石泉县的豪绅。 荒谬的是,几乎所有人都众口一词,承认刘宝父子是被自家的恶犬给反噬而死的。 而且,还涉嫌私刑制造伪证,陷害忠良。 “那你怎么解释,那条恶犬不咬你?还有听说你是来拜访刘家的,那刘宝为什么要为难你?” 赵斌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家猎鹰的救主行为。 反正当时现场那么混乱,只要他自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无法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面露无辜地道:“大人,我也很疑惑啊。当时我都快吓尿了,结果那狗居然没咬下来。呃,可能是它小时候见过我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于为什么为难我,就要问我身边的这位刘兄了?刘业兄弟,你说是吧?” 第19章 迷惑不解,废物利用 刘业眼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忙不迭点头道:“赵兄说的一点没错,那刘宝父子是见他和晚生亲近,害怕晚生因此获得外力相助夺回家业,才使得这般恶毒手段私自遏押赵兄主仆。” 死无对证。 更绝的是。 最大的受益者刘业,不仅做了伪证,还义正言辞地说道: “大人。我叔父和堂兄饲养恶犬,居然还以生人之肉喂食,简直令人发指!我代表石泉刘家希望大人对此事严查到底,绝不姑息!大义灭亲!另外…” 他小心看了眼赵斌,继续说道:“学生曾多次听闻过恶犬噬主的传闻,赵兄不愿和刘宝父子同流合污陷害学生,必然是上天也不忍义士罹难。故而恶犬才会突然暴起噬主,还请大人明鉴,不要为难二人。” 说完,又转头朝着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家丁们投去威胁的眼神。 家丁们见状,哪敢多说。 刘宝父子一死,唯一的继承人刘业就成了他们的新顾主。 自然是赵斌和刘业说什么,他们就附和什么了。 丝毫不敢提及刘业被诈骗的话题,乖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已故的刘宝父子身上… 人证物证具在。 连‘苦主’刘业都表示错的是刘宝父子,全贵只能当场宣布赵斌二人无罪。 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告诫了赵斌要好自为之,不要误入歧途… 眼神中,再无第一次见面时的欣赏和善意… 一行人出了衙门,感觉恍如隔世。 捡了大便宜的刘业,自然欢喜莫名。 他主动跳出来保下赵斌,一来是害怕买凶的事情被人知道。 毕竟,他见过那只鹰... 别人可以当做是路过的飞鸟,没有亲眼看到它伤人,但刘业却有足够理由怀疑赵斌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 等屏退随从之后,刘业恭敬地奉上一袋银锞子:“大侠,这是200两,还望笑纳。” “嗯?不是说好100两么?” “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大侠的。” 说完,带着点好奇且敬畏的瞅了赵斌一眼后,说道,“刘宝出事,家中大事都要在下去维持,就先告辞了。大侠他日要是有空,可以随时光临刘宅,在下一定扫榻相迎。” 说完,对着赵斌弯腰作揖,有些狼狈、又有些激动地走人了。 “少东家,我们这算是完成任务了么?” 李豹说话时,同样眼神诡异地打量着赵斌。 其意不言而喻。 李豹是知道赵斌养着一头小猎鹰的,只是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家伙关键时候居然这么给力。 可以说,两人这次能够逃过一劫,全靠了七条弄瞎了那条吃人恶犬。 只是,赵斌运气也太好了吧。 居然能遇到恶犬噬主这种只在传闻中听到过的事情。 “豹子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少东家,你是福源深厚,有大运气的人。” “运气...” 赵斌欲哭无泪,又无从反驳。 这一次,还真是侥幸逃过一劫。 但如果可以,谁特么想被那样吓一次? 没看到裤裆都差点潮了么?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种运气,对了,那王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见人影?” 李豹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哇,从那天你让他去探查刘宝行踪之后,他就不见踪迹了…” 两人全都是一头雾水。 鉴于王六神秘失踪带来的不安,两人决定立刻动身离开石泉县,免得夜长梦多。 临走前,赵斌将收到的200两银子分出一半递给李豹: “豹子哥,给,这两块银锞子你拿着。” “这…少东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今日能够活命全托你的福。而且上次那100两还被我弄丢了,哪能…” “嘿,废话少说,你我也算经历过生死的自己人了,从今之后只要我赵斌吃香的,绝少不了你吃辣的,拿着拿着。” 李豹见赵斌是真心和自己分钱,这才欣喜地接过两块银牌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我一辈子都还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呢,多谢少东家赏赐。” 赵斌也是心情愉悦,李豹身上冒出的红色气息,再次暴涨一大截。 加上他的态度,明白对方算是初步拜在了自己麾下。 有了这个强力的打手帮衬,未来在寨里做起事来肯定要方便很多。 “好了,这都是小意思,我们赶紧离开石泉县。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好…” …… “县尉,那两人走了。” “不出所料。” “您既然怀疑那两人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拿下呢?” 全贵笑了笑,道:“如今匪患四起,更听闻有北下的红巾余孽作乱。如果消息是真的,以红巾贼的残虐,石泉县背靠秦岭迟早会为其所害,恐怕自保都难啊…” “那,那怎么办?” “用不着紧张。要破此局也不难,只需因势利导,借力打力…” 张义茫然地看着他,挠了挠头:“属下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传令下去,让城中百姓最近少往北边活动,警惕被红巾余孽所害。另外,向上通告,就说有强人侵扰本县,杀害押司一名…” “大官人!?那刘宝明明是被恶犬反噬,城中如今人人都在议论,会不会不妥?” “不过是个物尽其用的蛀虫罢了,有什么不妥的?何况…如非亲眼所见,外人谁会相信他是死于自家饲养的恶犬?至于下面的人,谁要是有意见,拿下便是…” “是…” 张义心中发寒,忙低头应是的同时,又担忧的说道: “此消息一旦上报,如果涉及到本地盗匪所为,知军大人必然按朝廷律制责令我等限时剿匪和捉拿凶手,属下又该怎么做?” “无妨,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对了,昨天你我在县衙外抓出的那可疑之人,他可有交代来历?是杨家派来窥探我的吗?” “没交代,那家伙油滑地很,一直不肯老实招供。不过属下已经大致查明他的来历,是城郊一个混混头目,并在他经营的柴火铺中搜出了一些兵器和信件,似乎和附近的一伙贼寇有关。跟天水杨家...应当无交集。” “是么...那就先不去管他。张义,除了文书通告我刚才说的。你再亲自去金州替我跑一趟,就说此事可能涉及红巾贼寇,但要含糊其辞,留给那些人猜想的余地,但是绝对不可留下文书,免得事情万一不成,落人口实…” “是…” “嘿…杨家...” “真当这小小的石泉县,能困得住我不成?” 第20章 事有蹊跷,有人造反 赵斌二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到刀郎寨。 见到寨子还健在,赵斌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让李豹去叫门,自己则站在几十步外观察着刀郎寨的布局。 刀郎寨,有内外两道寨门。位于群山山脚之间,依山傍水,四通八达。虽不算险峻之地,但胜在遇到危机可以一哄而散,躲进山里。 怂归怂,但这才是南宋当山贼的长久之计。至于那些头铁地以为盘踞险峰,就能和官府硬杠的,大多活不过三集。 而在寨子后面数里处,有一个道被高耸崖壁包裹的山谷,百丈谷。 此谷夹在两道山岭之间,是一个狭长的小型天然盆地,土地肥沃,水草肥美。仔细打点、开发的话足以养活近千号人。 只可惜,百丈谷是两头漏风的地形,另一头的出口直通风口寨… 双方天赋都点在打劫上面,结果谁都没法好好开发这片峡谷。 外寨寨门在嘎吱嘎吱中缓缓打开。 慢吞吞的速度,让赵斌忍不住吐槽自家便宜老爹,为什么就不知道装个侧门方便进出。 趁着等待的间隙李豹快步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说道: “少东家,打听过了,这两天寨子里没特别的事,赵稳也没有被放出来。不过…” 赵斌眉头一皱:“不过什么?” “不过寨主身体好像不行了…我看外寨守门的那几个兄弟中,有人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恐怕人心浮动啊。” 李豹这个人,虽然没文化,平日里也不爱说话,但是观察力非常敏锐。 比如之前就是他提醒自己王六的反常。 虽然没有证明王六是不是有问题,但至少他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都是土包子山贼,不能要求太高。 “我有数了,走,先去见我爹。” 赵斌默默地点了点头,往寨内走去。 两人连过两道寨门径直来到赵叔河的屋子外,果然如李豹所说,周围有些寨众态度,有点不同于往日的恭敬。 见到赵斌即有人讨好的问安,也有人不屑地将脑袋挪开,更有人露出奇怪的玩味笑容。 ‘难道,有人要造反?’ 赵斌带着这份疑惑,上前敲门。 不一会,院门开启,走出了一个青衣男子。 这男子年约四旬、长得瘦瘦小小、嘴边留着两撇细胡子,配上那双细长的三角眼,看上去就给人一副奸诈之像。 此人一见到赵斌,原本冷淡的表情立刻化为献媚,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抖了抖后露了出来,朝他拱手道: “哟,原来是二郎回来了,您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在下提前准备准备。” 赵斌面带疑惑,低着头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人是寨子里唯一的大夫,严廖。 当即眉头一皱问道:“严大夫,你为什么会在我父亲院中,看门的人呢?” 严廖眼珠子一转,忙笑着回道:“是大郎的安排…寨主他要安静修养,又需要专人看护,大郎怕底下那些粗人在这反而会坏事,所以特意安排我在这代为照顾。” “就你一人?” “不不不,还有寨主平日里伺候的两名婢女帮忙…” 赵斌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让开,我要进去见父亲,有事通报。” 说着,就要往里走。 哪知这严廖却依旧挡在门口,面露委屈地说道:“这可使不得。二郎,老寨主昨天疼得一宿没睡,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正需要静养的时候,你若是进去惊扰了他,那罪过可就…” 身后的李豹大怒,猛地冲上来拽住严廖的衣领,挥拳就要打他:“二郎要进去见寨主,就你这厮也配阻拦!?” 赵斌心中也有疑惑。 要知道这严廖虽然是寨子里唯一的大夫,但因为医术拙劣又喜欢搬弄是非口舌,平日里并不为赵叔河所喜。 见了赵斌和赵武三兄弟,更是只敢溜须拍马。 他此刻的行为无疑是反常的。 赵斌心中陡然警惕起来:‘事情太反常了!难道便宜老爹出事了?还是有什么阴谋算计?’ ‘等等!如果大哥赵武真的要拦我,为什么要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严廖在这?’ “豹子哥,快住手!” 眼看着李豹将严廖按在门上,就要挥拳打他。 赵斌忙将他叫住,上前将两人分开。 然后在李豹疑惑的眼神中替严廖整理好衣领,笑着说道:“严大夫,不好意思,你没受伤吧?” 说完,眼睛死死凝视着他。 果然发现,大量代表着‘恶意’的灰黑色气息... 严廖对此一无所知,胆战心惊地看了眼李豹后,忙摇摇头说道:“我,我没事。二郎啊,小的也是受大郎的命令守在这,免得有人惊扰了寨主他老人家,您,您要是真想进去,小的让开就是。” 说着,他就想退后让赵斌进入院中。 是老大赵武的命令? 哪知赵斌眼睛微微一眯后摇了摇头,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将他又拉了回来,道:“唉,不用了,既然父亲需要静养,那还是等他睡醒了我再来吧,免得发生意外,就不好了。” 说着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严廖,给了李豹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后,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后,李豹追上赵斌不解地问道:“少东家,那厮都退开了,我们怎么不进去?” “以严廖这家伙的胆子,正常情况下他不敢拦我,更不该在拦我之后又主动退开。事出反常,恐怕有问题。” “这!?你怀疑寨主他出事了,大郎他想要控制寨子?” “不知道…” 赵斌拽紧拳头,只感觉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戾气,还有那么一点点惶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开始寻思着该怎么做。 通过自己特殊的眼睛,他发现严廖对他有明显恶意。 这意味着寨子里肯定出了变故,而且和赵武、赵叔河有关。 说不定是赵叔河已经伤势过重一命呜呼了,而赵武想趁机控制住自己上位... 想到这,赵斌下意识的想要招呼李豹逃离山寨。 但脑子里却突然又闪过吕婉娘和眉儿娇媚的脸庞,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跑路’二字又咽了回去。 都说色壮男人胆。 那两位好歹也是赵斌名义上的老婆,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有点不妥? 赵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后,总算是将心里那点惶恐暂时给压制住了。 等到冷静下来,他又感觉情况未必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从刘宝身死,到回到寨中。 赵斌和李豹二人也就是在衙门里耽误了两个时辰左右。 就算赵武提前得到消息想要布局,也没有足够时间。 而这货,看上去不太像很聪明的样子... 第21章 煽风点火,你去趟雷 赵斌越想越不对劲。 ‘是了,我和李豹也就在衙门里耽误了小半天,然后就直接回来了。刘武就算提前派人探回刘宝死亡的消息,也就最多两个时辰而已…’ ‘还有那个严廖守门…嘿…敢情是仓促行事,压根没多少人手可用?’ 赵斌想到这,心中是又气又乐。 自己一个‘外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掉刘宝,为寨子争取一线生机。 结果便宜大哥却因为担心没法继承山寨,要镇压自己? “李豹,你知道我三弟关在哪么?” 李豹愣了一下。 赵斌一向叫他豹子哥,现在突然直呼其名,看样子是切换成做事模式了。 他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赵斌发现了什么要紧的情况准备采取反制措施了。 当即沉声回道:“少当家,当日我和那几个兄弟拿下赵稳后,将他关押在寨主起居后面那间堆放木料的库房里。” “走,去库房。” 二人转了个道,绕到库房门口,发现门外守着两个大汉。 这两人,个子较高的叫大刘,长得比较敦实的那个人称老奎,勉强是赵叔河仅存的几个心腹之一。 不过这二人平日里不太与别人来往,一直被赵叔河安排守卫库房等要地,所以他也不是很熟悉。 赵斌到来时一人坐在地上嚼着草,一人靠在柱子上打着哈欠,证明赵稳应该还在里面。 顿时松了口气。 那两人显然也发现了赵斌二人,当即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二郎,你怎么来了?哦,豹哥儿也在啊。” 赵斌笑了笑,示意李豹去开门,然后对两名看护说道:“来看看老三,他还好么?” 两人本想阻拦李豹,但听到赵斌的话后,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放行,笑着的说道: “好,好得很。寨主老人家早上还来看过呢,就是三郎的火气有点…咳咳…不好说。” 早上?难道赵叔河没死? 谈话间,李豹已经将门打开,侧身挡在门边对赵斌说道:“少东家,请。” 赵斌随手摸出一粒碎银扔给两人:“辛苦二位了,这点碎银拿着,回头去买点好吃的。” “啊?多谢,多谢,多谢二郎。” 大刘和老奎有些惊讶赵斌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忙不迭地谢恩。 “不用客气,对了,一会如果老三闹腾要打我,你们如果有心倒是可以进来帮我拦着点哦,嘿嘿…” 说完,也不等两人答应,带着李豹进了库房。 留下一脸便秘的两名护卫,进退不得。 拿到银子的那份喜悦都淡了不少。 大刘迟疑地问道:“这赵二郎刚才什么意思?让我们以后跟着他混?” 老奎垫了垫手里的碎银,有些心动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如果二郎以后都能这么大方,倒也不错。我感觉他变化挺大的,特别是做事的方式和手段…嘿…也许以后寨子里会是他说了算。” “有道理,那一会如果里面闹起来,我们进去帮忙?” “要的。反正寨主只命令我们看好三郎,没说得拦着二郎。事情是二郎带头挑起的,我们怕什么?” 两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赵斌的大方,屁股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偏到了他那一边… 当然赵斌自己可能也没有发现,当面对危机时,他身上的某种特质或者说天赋,已经渐渐展现了出来… 库房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和裁好的木料,当然最显眼的那是那个被锁住双手,反绑在地上的赵稳。 他看到赵斌后,先是呼吸加速,然后嘴角哆嗦,最后终于破口大骂起来: “老二!你这混蛋,居然敢对我做那么恶心的事情,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赵斌尴尬地笑了笑,站在原地等着他尽情发泄。 等赵稳骂完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前蹲下。 挠了挠自己的靴子说道;“三弟,我真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很愧疚,怎么当日会穿那么脏的袜子。这不,我现在天天换袜子,三弟你要是不信…” “呕…住,住口!别再和我说袜子的事情!” “那三弟是原谅我了?” “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哦,那我们还是来聊聊袜子的事情吧…” “…” 赵稳眼眶渐渐变红,心中越来越委屈。 他愤怒地盯着赵斌,而后者始终笑呵呵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赵稳原本暴怒的心中多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 将脑袋一瞥,不爽地喝道:“哼,你来这干什么?看我笑话不成?” “不提袜子的事了?” “不提了!不提了!你再提…我,我就当场死给你看!看你怎么和爹交代!” 赵斌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便宜三弟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威胁来。 他这才意识到,赵稳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无知少年而已… 也许,这小子的本性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么恶劣?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赵斌示意李豹替赵稳松绑,自己则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特意来放了你?” 赵稳此时脑袋里还在寻思着脱困后怎么暴揍赵斌一顿。 闻言下意识地问道:“对啊,为什么?” “其实吧,咱爹快不行了。大哥呢又准备瞒着你先接管山寨。但我们毕竟兄弟一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连爹最后一面都看不到啊…唉…” “什,什么!?” 赵稳全然忘了要揍赵斌的念头,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绳索丢开,抓住赵斌的手臂大叫道:“你说爹怎么了!?” 咦? 赵斌看着这家伙平日里吵吵闹闹,一直不满赵叔河偏心老大,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担心寨主之位。 没想到居然问的是赵叔河的状态? 他有些无法理解赵稳的脑回路,但还是按事先想好的说道: “爹现在由姓严的寸步不离守着,除了大哥谁都不让见,我怀疑大哥是怕爹临终前将寨主之位交给别人…比如三弟你这样的猛男…” “好个赵武!居然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稳果然大怒,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外飞奔而去。 门外一直在偷听的大刘和老奎,知道是赵斌主动给他松绑也不敢阻拦。 等到赵稳跑出去后才假惺惺地朝着赵斌,露出为难的表情: “二郎,您看这事…” 第22章 威逼利诱,给我拿下 “人是我放的,不关你们的事。” 赵斌安慰了一句,看着孔武有力的两人,心中一动,道: “刚才的话,你们听到了?” 大刘二人脸色微变,一个拼命摇头,一个则想要点头。 赵斌见状,明白两人并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莽夫。 这反倒好办。 他凑过去说道: “两位也算是我父亲身边的人,那我就直说吧。如今老头子情况不明,寨子人心不稳。我大哥刘武是个病痨,我三弟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任凭谁当了寨主,恐怕寨子最终都会四分五裂…甚至被外人所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一言不发的两人道:“你们是不是以为这事只要不参合进去,就不管你们的事?” “什么?” “二郎,你想说什么?” 大刘和老奎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至极。 赵斌步步紧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两是我爹爹现在仅存的几个亲信之一了。如果我赵家父子被人赶下位,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能够逃过其他人清算么?” 大刘二人惊怒交加,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赵斌。 道为规矩,义为人心。 自古以来,道义二字贯穿整个封建时代的黑白两道。 尤其是在道上混的,可以不讲武德,但绝对要讲一个“义”字。 当前任当家被拉下马,他身边的亲信大多也会跟着倒霉。 防的也是这个“义”字。 因为得位不正的新当家,最担心的事情无非就是有人会“义气用事,替故主报仇”。 只是这种事情还未发生就说出来,真的合适么? 大刘和老奎,一时不知道该做怎么反应。 一旁的李豹看在眼中,明白自家少主是准备强行‘拉拢’二人。 见两人进退失据,趁机开口劝道:“大刘,老奎,二郎说得没错,我们是老寨主身边的人。要是寨子倒了,倒霉的除了三位少东家外就是我们了。” 大刘闻言,指着李豹惊呼道:“豹哥儿,你居然投效了二郎?” 不怪他们惊讶。 这李豹也算是寨子中最能打和有能力的年轻人了,年纪虽然不大,但在赵叔河剩下的心腹中已经算是个颇有威望的人。 但这李豹性格冷傲,轻易不愿意与人交流。 平日里也对赵叔河的三个儿子也多有轻视。 没想到才两三天的功夫,居然成了赵斌的铁杆小弟? 李豹一脸傲然地说道:“不错。二郎平日里的荒唐不过是伪装而已,真正的他不仅胆识过人、能力出众,为人也豁达、讲义气。能跟着他,是我李豹之福。” “当真?” “还能有假?” 李豹掏出赵斌分他的两块50两重的银锞子,说道: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两天前寨主让我和王六辅佐二郎,去做一件事关寨子存亡的大事。具体什么事我不能说,但这事风口寨的孙老头想做不成,寨主他老人家也觉得难以做成。 偏偏二郎一出马,只两天功夫就做成了!哼哼,你们也可以不信我,但总该信这两块真金白银吧?” 两人羡慕地看着银牌,咽了口唾沫:“这是二郎赏的?” “不错。我和二郎完成这件大事时,顺便得了200两银子。试问二位,能有多少人像二郎这般豪爽大气,轻易就将这么多银两分出一半,打赏给自己的手下?” 财帛动人心,况且赵斌、李豹说得也的确在理。 想起之前赵斌随手上次的那颗碎银,大刘、老奎终于心动。 两人对视一眼后,一咬牙朝着赵斌躬身拜倒: “少东家,我刘根(老奎),愿意追随与您。” 赵斌心中大喜,才不管这两人是因为什么投靠自己,这个情况未明的时候每多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 当即大手一挥承诺道:“哈哈,两位兄弟放心,日后有我在保管亏待不了你们。” “多谢少东家!” “好,时间也耽搁了不少,我们赶紧跟上老三,免得事情变得难以收拾。” 一行人快步赶往赵叔河的住所。 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刘稳的怒吼声和闹腾的打斗声。 赵斌忙上前查看,发现院子外赵稳正在被三个大汉围殴,身处下风。 一旁,刘武脸色难看地站在严廖和另一名中年男子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场中四人。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走来的赵斌。眼神中先是惊讶,接着转为不安和尴尬。 赵眼神闪过一抹了然。 他并没有理会赵武,而是缓下脚步,带着三名手下不紧不慢地向打斗的人群走去。 同时伸出右手朝着赵武身边的严廖挥了挥手: “咦?严大夫,你不是说我父亲屋子里除了你和两名婢女外,没有其他人了么?怎么,婢女还长胡子不成?” 说着,戏虐的眼神从赵武和他身边的那名男子脸上掠过。 事情很清楚了。 之前这严廖先是假意阻止自己进去,在李豹用强后又装作无奈地让开道路。 敢情是这些家伙都埋伏在里面,等自己和李豹进去之后一拥而上控制住。 顺便还让自己背个惊扰寨主,导致其死亡之类的锅。 到时候,赵家三兄弟其中两个都被抓,一切还不是赵武说了算! 当然,赵斌有理由怀疑如果当时他没有带着李豹,恐怕早就被这些家伙给强行抓起来了… 严廖面露尴尬根本不敢答话,脖子一缩就往赵武身后躲去。 赵武捏紧拳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神惊惧地看着赵斌身后的三人。 显然他也认得李豹三人,知道真打起来,自己的手下绝对不是对手。 更何况那些手下此刻还在和赵稳扭打在一起… 反倒是赵武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后,很快恢复正常,朝赵斌一拱手后,说道:“见过赵家二郎。” 赵斌看着这人,感觉有点眼熟,想来应该是以前见过面的。 但又叫不出名字来,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风口寨的三当家,李茂,两年前应该和二郎见过的。” “风口寨的人!?” 风口寨和刀郎寨不同,寨内除了大当家孙老头外,还有两个当家的。 可风口寨的三当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又为什么会和赵武这家伙待在一起,还埋伏在赵叔河院中! 赵斌眼睛一眯,意识到了危险。 目光在笑眯眯的李茂和手足无措的赵武之间来回扫视数眼后,直觉告诉赵斌,以赵武的能力和一直以来羸弱的表现,根本不像是能想出这种毒计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李茂才是这场‘闹剧’真正的幕后黑手。 至于原因? 不外乎趁着刀郎寨精锐尽失的关键时候,搞些算计。 吞并宿敌。 ‘这样看来,两寨定下的除掉刘宝的协议,只是一个阴谋!?’ ‘现在外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看赵武手下就三两只小猫的样子,这场夺权危机估计是仓促发动,绝不会太复杂。风口寨的人绝对不可能已经控制住整个寨子才对…” “也就是说,这李茂才是关键所在!’ 想到这,赵斌当机立断朝着身后三人下令道:“李豹,大刘,老奎。” “在!” “速速上去帮助赵稳,控制住我大哥和这位风口寨来的客人。” 赵武和李茂脸色大变,没想到赵斌做事居然这么虎,明知道他是风口寨的人,都敢强行拿下! 当即大叫起来: “老二?快住手!这,这都是误会啊,大哥没想过要害你…” 李茂也黑着脸威胁道:“赵家二郎,这不好吧,你这么做是想要两寨之间开战么?” 赵斌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指着李茂喝道:“少废话,给我上!用武器,谁要是敢反抗,就地格杀!” 李豹第一时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单刀,扑向李茂。他已经听出赵斌的意思,知道这人才是重点目标。 大刘和老奎见状,迟疑了下也抽出武器扑向地上扭打的四人。 “你,你来真的!?” 赵武见三人连武器都抽出来了,跟受惊的兔子般,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正在围殴赵稳的那三人更是吓得怪叫着松开赵稳,想要逃跑。 赵稳反而不乐意了,手脚并用地将这三人抓倒在地,愤怒地狂吼起来:“麻的!居然敢打小爷,给我砍死他们!”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赵斌以为自己可以仗着三名寨中精锐,将要摧枯拉朽般翻盘之时,现场异变突起! “好胆!” 风口寨的三当家李茂一声暴喝,响彻全场。 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柄三尺利剑,闪电般刺向扑来的李豹! 这一剑出人意料,且异常迅捷。 李豹大惊失色,他虽然体魄强悍,但终究吃了年轻、经验不足的大亏。 仓促间只来得及将单刀翻手横撩!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他手中单刀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剑锋。 却因为右手逆握刀柄无法用力,被利剑顶在肩膀上,一路往上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飞溅! “豹子哥!!” 第23章 豹哥凶猛,让我杀了 赵斌大惊,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居然是个武艺精湛的练家子,只一回合就击伤寨中战力顶级的李茂! 虽然有偷袭之嫌,但立马让赵斌意识到了危险。 他刚想叫大刘二人过去帮忙,却听李豹大叫一声,不退反进! 居然无视近在脖前的剑锋! 以双手扶住刀柄,大步踏前挥刀上撩! 李茂被李豹这拼命的劲头惊得头皮发麻,哪愿和他一命换一命。 怪叫着朝侧后方向退去。 李豹得理不饶人,紧随他后腿的步伐,疯狂挥刀追击! 完全不顾自身中门大开! 好一个不惜命的亡命之徒! 李茂一时间被逼得有些狼狈。 当然,也仅仅是有一些。 两人一个是风口寨的三当家,一个不过是后起之秀。无论是从经验还是技巧,都有些难以逾越的差距。 如今偷袭得手,对方已血流不止。 他有足够的自信,只需避开李豹这莽夫靠血勇激发的三板斧,可以找到机会将其击杀。 正当李茂洋洋得意,等待时机准备反击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扑棱声传来。 仓促间,他隐约用余光瞥到一只利爪成钩,直扑自己后脑勺所在! 李茂的脑海中下意识地脑补出,一副鹰爪穿脑的惊悚画面。 “鹰!?不好!” 这意外的变故,终于让他方寸大乱。 本能般一剑劈向脑后袭来之物! 却不想,袭击自己的鸟兽只是虚晃一枪,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快掠走,让他劈了个空! 李茂这才发现自己上当! 这小鹰只是被人操控着来让自己分心的! ‘糟了!’ “不!!!!” 刀光闪过,人头冲天! 鲜血,如喷泉般冲天而起。 将所有人都吓住了。 无论是正在疯狂踢踹那三名打手的赵稳,还是在试图冲过来帮忙的大刘和老奎,也包括利用和七条游戏玩耍的方式,指挥七它完成俯冲的赵斌。 全都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具正在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 唯独赤红着双眼的李豹,保持着挥刀的姿势,站在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 “咕咚。” 赵斌咽了口唾沫,差点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晕倒。 多亏了这几天他已经经历过两次死亡危机的考验,关键时刻硬生生挺住才没有出丑。 他定了定心神,将目光从尸体上挪开,咬着牙对着大刘和老奎命令道: “大刘,你和老奎进屋子里,控制住赵武那混蛋。” 两人好歹也是寨中悍匪,立马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冲进了院子。 赵斌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拍了下李豹的肩膀,道:“豹子哥,你还好吧?” 李豹此时也冷静下来了,自责地低着头说道: “我没事,只是一时上头居然杀了此人…少东家,我闯下大祸了…” 赵斌心中叹了口气。 他本想着是控制住李茂,以应对风口寨可能存在的阴谋。 哪知道这其貌不扬的李茂,居然是个高手… 事已至此,他也知道根本怪不了李豹。 谁在那种面对强敌,生死命悬一线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去考虑留手的。 李豹虽然看上去各方面身体素质都占据上风,但厮杀经验不足,加上又被暗算受了伤,明眼人都看得出全靠一口血勇在拼死反击。 甚至于,如果不是李豹拼死一搏,此时被杀或者被拿下的,就该是赵斌了… 他只能开口安慰道:“无妨。这人既然参合到我们刀郎寨的夺权之中,死了也是活该。” 李豹眼中微微一亮,希冀地问道:“真的?” “放心吧,人是我让你杀的,豹子哥你做得很好。反倒是你的伤口…” 李豹见赵斌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眼眶微红很是感动,当即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没事,只是小伤而已。少东家还要我怎么做,尽管吩咐。” 赵斌看着他狭长伤口看上去有点吓人,但的确不算太深,这才点点头… 指着身旁吓傻眼的那三个打手说道:“你留在这,带着这三人把尸体藏起来。” 说完,冷冷看着那三个打手,狞声呵道:“听到我的话了没有?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 那三人,不过是平日里跟在刘武身边耀武扬威的寨中普通贼兵而已。 哪经得住血淋淋的现实惊吓。 当即跪在地上朝着赵斌和李豹二人连连磕头,表示愿意臣服。 震慑住这三人后,赵斌扫了旁边眼沉默不语的赵稳,转身进了屋子… “咳咳咳…二,二郎你回来了…” 出乎赵斌的意料,便宜老子赵叔河,居然还活着。 此刻,他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老泪纵横地看着进来的赵斌。 床前不远处,赵武被大刘控制着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而老奎正扶着赵叔河准备坐起。 “爹,你还没死?” 有这么问候的么? 赵叔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赵斌气得暴毙。 他颤颤巍巍示意老奎松开自己,靠坐在床头上指着赵斌说不出话来。 赵斌也意识到了自己和便宜老爹说话的语气不对。 尴尬地过去帮他抚了抚胸口,笑着说道:“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大哥拦着不让我们进来看你,还以为你被他害死了呢。” 赵叔河终于缓过劲来,胡乱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破口大骂道:“咳!咳咳!!逆子,这个逆子!!!”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此刻是在骂赵斌,还是再骂赵武了。 反正赵斌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爹,现在怎么办?我们寨子处境好像不太妙啊。” 只这一句,就把赵叔河的怨念全给压了下去。 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赵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欣慰。 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哦。大哥呢,想控制住我和三弟,趁你养病的时候,造反。” 赵武弱弱地反驳道:“二,二郎,我那不是造反,爹说过寨子本来就给我继承的…” 赵斌转头喝道:“你闭嘴。” “哦。” 喝止赵武后,赵斌又转回脑袋对赵叔河说道:“不过老爹你也知道,老大就是个蠢货。我估计他这么做也是受人教唆。” 求生欲极强的赵武,立马举手叫道:“对对对!我,我就是受人挑拨的!” 赵斌又被打断,终于怒了,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的嘴喝道:“我没说完前,你要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碎你满嘴的牙!!?” 赵武长这么大都没被赵斌这么凶过,心中一怒就像发作,以维护自己兄长的威严。但当他看到赵斌眼中的冰冷后,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忙害怕地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摇头表示自己明白。 一旁的赵叔河见状,叹了口气,脸色没落地说:“二郎,别吓你大哥了。他从小性子暗弱,肯定做不下这种谋害家人的事情…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挑唆。” 赵斌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便宜老爹依旧在偏袒老大赵武。 于是毫不顾忌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风口寨,三当家,李茂。” “居然是他?人呢?” “不小心,让我的人给杀了。” 第24章 风波再起,孙老头至 “噗!” 赵叔河一口鲜血喷出。 “寨主!” 身后的老奎忙将他扶住,慌乱地在背后按摩顺气。 赵斌迟疑了下,从旁边拿来一块毛巾,准备替赵叔河擦去嘴边的血迹。 却被他一把抓住。 赵叔河目露希冀地问道:“二郎,寨子,还有希望么?” 赵斌愣了一下,低头说道:“暂时没有危险,那应该是李茂或者风口寨仓促行事,只蛊惑了大哥一人。” “当真?” “我杀了李茂,如果风口寨真谋划周密,此时外面应该已经乱作一团。所以我估计,李茂此行可能是自己来的,就算带了人马,也肯定没有多少。对吧,大哥?” 赵武忙点了点头,却不敢说话。 赵斌气乐,准备再去踹他几脚,这家伙到是终于机灵了一回,忙举起手叫道: “对对对,二哥儿猜得一点没错。昨日李茂来拜访孩儿时就带了两个手下,也是他得知刘宝死了后,蛊惑我说不趁机上位,否则等老二回来会没有好果子吃。孩儿慌乱下才做下这等昏了脑袋的错事…” 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满脸自豪地说道:“不过爹、二哥儿,你们放心,那家伙本来想让自己手下一起参合下手的,但让我给安排在了前寨,没让他们进来参合。” 赵斌忍不住嘲讽道:“呵呵…我该夸你聪明,还是说你蠢好呢?” “嘿,嘿嘿,毕竟是咱家内务么,哪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赵斌还没说话,一旁的赵叔河已经气得想爬起来打他了,哀嚎着叫道:“滚!你个逆子,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赵斌他怕一激动把真把自己给弄暴毙了,忙挥了挥手,示意大刘将自己的奇葩大哥带出去。 然后劝道:“爹,你别激动。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唉…二郎你就别安慰我了。李茂一死,风口寨即使不和我们开战,也必然不会再同意两寨联合之事的了…到时候那红巾贼一来,寨子哪还有救?孙老头不讲道义!他骗我,骗我啊…咳咳咳…” “既然没救,那就走人啊。” “走人?” “没错,有位伟人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既然无力抵挡红巾贼,我们不如举寨逃离,避其锋芒。” 赵叔河浑身一颤,惊讶地看着赵斌:“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这…这是哪位圣贤大能说的?” 赵斌总不能说是800年后的时代伟人吧? 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寨子要尽快离开。” 赵叔河先是点点头,又摇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身为贼寇,又能举寨搬去哪里呢?而且那么多人,拖家带口的一旦被官府发现…” “不用担心,我看过了,寨子外的那条小河直通汉水,而汉江西可通嘉陵江,往东可通黄河长江,只要能走水路,这天下我们大可以去得的。” 却不想,赵叔河连同旁边的老奎,全都是一脸懵比。 “这,这黄河长江,还有那什么陵江…是哪里?二郎,你怎么知道这些地?” 赵斌也是一脸懵逼。 这两货居然不知道黄河,嘉陵江? 这特么稍微学过点地理知识… 咦? 不对! 这年头满地文盲,别说天下地理常识了,有些人一辈子连所处的村寨都没离开过。 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名将,都因为迷路错失战机而英名尽丧的… 因此身为常年缩在山上靠打劫为生的土贼,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才是正常的吧? 赵斌刚想解释,却见大刘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叫道:“寨主,少东家,不好了,风口寨的人闯进来了。” 赵叔河大怒:“来了就来了,挡住就是!还能让他们在此撒野!?咳咳咳…” “不是啊,是孙老头带着人来了。外面的弟兄没人敢挡啊!”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赵叔河拉住赵斌的手,想要起身,却因为太过虚弱怎么都起不来。 急得双眼通红,又差点嚎出声来。 赵斌见状,只得将他的手按回,安慰道:“没事,我先去会会那老头,看他想要做什么。” 赵叔河苦涩地说道:“二郎,孙老头可不是简单人物啊…都怪我,信错人了,信错人了啊…这老贼,不得好死…咳咳咳…” “没事的,如父亲你说的,这里终究是刀郎寨,他不敢乱来的。” 说完,示意老奎照顾好赵叔河,转身带着大刘快步朝外赶去。 到了屋外,他才发现自家老三赵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似乎还带走了老大刘武。 只留下李豹带着三名临阵收编的‘手下’,站在一旁。 至于地上的尸体,也不知道被李豹拖到哪里去藏起来了,现场只存留着一大滩血迹。 “哈哈哈…那血,可是我家老三的?” 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带着十来名彪形大汉如一阵风般卷来。 沿途试图阻拦的人,全都被他身后那群猛男蛮横地推往两边。 偌大的刀郎寨,居然无人敢出来阻拦这行恶客! 赵斌心中哇凉。 他显然高估了失去十五名精锐和寨主赵叔河坐镇后,刀郎寨的凝聚力。 孙老头面黑须密,除了头顶灰白色的中海有些扎眼外,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他大步流星走到赵斌五步开外停住,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良久之后,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来,你这浪荡子居然会是深藏不露的人。不过老朽看你脚步虚浮,眼神不定,还是有些不信那人会是你除去的。” 赵斌本以为今天要完,正寻思着怎么破局。 听到孙老头主动提起‘刘宝’的事情,不禁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道: “孙寨主,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这娃娃莫非没听说过老朽的为人,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你,你是说?你不是来找麻烦的?” “既然你替我报了血海大仇,不管你是凭运气也好,实力也好。老夫自当遵守与你父的约定,将两寨合一!” 轰! 赵斌被孙老头豪迈的话语,震得头晕眼花。 明明刀郎寨已经虚弱到极点,唾手可破,这人居然还要遵守承诺! 难道,古人中还真有这样一诺千金,不计利益的人? 但他还是有些不信,指着地上的血迹说道:“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孙老头冷笑一声,伸出1根手指道:“老朽来前,杀了一个人。” “谁?” 第25章 心存偏见,错失良机 “我寨的二当家。至于杀他的原因是这鼠辈和老三,居然想瞒着我先一步将事情做绝,并了你家的寨子,嘿嘿…” 他转头环顾四周的风口寨众人,发现没有看到某人的身影后,笑道: “也幸亏,你那大哥是个懦弱的蠢货,否则老夫恐怕要背负失信于人的骂名,沦为道上的笑话了。” 说罢,转身朝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刀郎寨众人大声说道: “我乃风口寨大当家,孙老头,各位想必都该认识。废话不多说,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从今往后,风口寨和刀郎寨,合二为一!老夫也将退居幕后不再过问两寨事务。但有一事,却需要当着各位的面事先声明。” 沛然有力的声音,和惊人的决定,让寨中每个人都闭住呼吸,激动地看着这位身姿挺拔的老人。 只见他侧身指着赵斌高声说道:“两寨合一,只能他来当新的寨主。其他人,无论是赵叔河那个心机太多的家伙,还是他生的另外两个废物,都不行。你们,可有意见!?” “啊这!!!” “什么!?斌哥儿?这不会吧?” “他不是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么?” 议论声,并没有因为孙老头的气势而被压制,反而越来越嘈杂。 赵斌的前身名声太糟糕,导致他现在难以服众。 刀郎寨众贼寇难以接受他成为新寨主。 但如果他推辞? 显然也不行。 孙老头破釜沉舟般除掉寨中所有阻力前来会盟,他赵斌要是不接受,岂不是让对方沦为笑谈? 以这孙老头表现出来的脾气肯定会恼羞成怒,甚至反目成仇,当场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眼下,已成骑虎难下之局。 赵斌苦笑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院子。 只可惜,赵叔河这便宜老爹关键时候没有出现支持他。 也不知是昏迷过去了,还是…依旧心有怨念? 孙老头眉头紧锁,显然没想到自己都愿意以强服弱,举寨并入刀郎寨了,这些人居然会不满自家二郎上位?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赵斌来到自己面前,躬身一礼道: “孙老爷子,你也看到了,下面的人并不服我。所以,我们不如换个方式会盟。” “换个方式?什么方式?” “由您,暂代两寨寨主之位,日后时机成熟再传位于我,如何?” 赵斌并非故作大方,而是真心这么想的。 虽然他和孙老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 但这人占尽主动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力排众议遵守诺言,可见人品极为坚挺、仗义。 而且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后代。 妥妥的最佳过渡人。 有他在,赵斌远比此刻这样被全寨人误解的局面,要轻松很多。 也更容易在孙老头的支持下培养自己的势力…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孙老头和他带来的人愣住了,连刀郎寨的人也不瞒地大叫起来: “喂!二郎,人家都愿意并进我们寨子了,你把位置推出去,不妥吧?” “就是,你爹还在呢,为什么不让给他,反而给一个外人?” “哼!无论如何,我不服并入风口寨被他们统领。以前两寨互为对手,谁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趁机报复?拿我们当炮灰。” 赵斌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这群家伙这么不识好歹,他都退了一步放弃上位机会,居然又要反对! “都特么闭嘴!” 李豹暴怒地冲向人群,挥舞着手中大刀怒喝道: “刚才孙老头推荐二郎,你们一个个叽叽歪歪不愿服他,现在他让出位置给孙老头,你们又不愿意,是想死吗!” “李豹!?你服他,我们可不服!除非寨主出来说话,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 “就是,一个只知道玩女人的家伙,他要当了寨主才是寨子的灾祸。我们兄弟几个立马离开寨子,免得将来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没错!红巾贼多凶残,赵二郎武艺稀疏平常,哪能挡得住!” “反正我们绝不会接受外寨人的领导的!” 李豹的出现,不仅没有压制住群盗,双方的矛盾因为恶语相向,变得越发激烈。 就连原本一些支持赵斌的零散声音,也渐渐不敢出声了。 赵斌叹了口气。 知道今天这事怕是要黄。 果然,孙老头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猛地一跺脚,带着人往外冲去:“气煞我也!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不可与谋!我们走!” 人群自然不敢阻拦。 孙老头气呼呼地走到半路,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生生顿住,转头看向赵斌,不满地问道:“小子!你怎么不拦我!” 赵斌愣了一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您老看了笑话,也受了委屈,哪好意思再厚颜留你?” 孙老头原本难看的脸色,这才稍微平缓了点,他又一次仔细打量了番赵斌后,点点头说道: “你能有这样的气量,或许比老夫想象的要好得多,实在不像姓赵的能生出来的娃儿… 今日之事,错不在你,老夫还分得清楚。不如这样,你随我走吧。我膝下无子,你若愿意拜我为亚父,回寨后我立马将寨主之位让于你,如何?” 赵斌已经有了一个便宜老子。 哪愿意再多一个干爹? 虽然这老头极对胃口,为人也让人敬佩,但他还是摇摇头躬身行了一礼,婉拒道: “多谢老爷子厚谊,只是家父尚在,危难之际哪能独自离去?” “有点意思。那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日后还有相见之日。小子,记住,只要老夫还活着,今日许下的承诺…就始终有效。告辞。” 孙老头一走,现场的群盗自觉丢了颜面,尴尬地各自退去。 气得李豹浑身颤抖,却又发作不得。 赵斌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豹子哥,没事的,别生气了。” 李豹咬着牙根,恨恨说道:“这群混账,太不是东西了。这是少东家你,多好的一个上位机会啊!居然,居然…唉…”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什么?” 第26章 心生芥蒂,推进计划 “你不会真以为两寨合一,是那么容易的事吧?下面那群人现在都不服我,要是合寨之后闹出事来,只会更加麻烦,甚至和风口寨的人自相残杀…” 赵斌半真半假地笑道:“如果那样,我俩说不定还会被这伙家伙趁乱杀死,那才叫真正倒了大霉。” “这…” “放心,我心中有数,今日失去的,日后迟早会全部都拿回来的。豹子哥,你身上有伤还是早点下去处理,我还需要你帮我以后在寨中争取话语权呢…” “那…好!少东家你有事尽管叫我,我先告辞!” 赵斌目送李豹离开后,目光幽深地扫了眼那些坏了他机缘的寨民们。 然后撇了下嘴,转身进了赵叔河的屋子。 进来发现他昏睡在床后,只得叹了口气,对老奎说道:“你说我这爹,早不昏迷,晚不昏迷,偏偏关键时候昏过去,像话么?” 老奎面露讪笑,忙低下头附和道:“的,的确可惜,要不然少东家你现在已经成了两寨之主了…” “算了。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老奎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哦,顺便帮我将小武叫来,让他带人来伺候寨主养伤。” 老奎闻言松了口气,忙恭声应下,准备离开。 “等下。” “是,少东家有何吩咐。”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什,什么?” “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觉得呢?” 老奎羞愧地低下头,咬了咬牙后突然大声说道:“是!我老奎记住了,以后一定唯少东家马首是瞻!” 说完,羞愧地离去。 他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如非参合了什么对不起赵斌的事,何必心生愧疚? 赵斌心中冷笑一声,独自站在赵叔河的床前。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写什么。 是不喜欢他这个二子,还是心有不甘,不想就此退位? 只是这样的做法,不觉得太过愚蠢么? 沉默良久之后,赵斌幽幽说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要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吧,寨子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也不管赵叔河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扬长而去。。。 夺权闹剧之后,寨子里的气氛别的异常诡异。 用赵斌的话来理解,就是领导人和基层之间失去了最起码的沟通和信任。 好在,他已经镇压了寨里最大的两个不安因素:老大赵武和老三赵稳。 加上李豹和大刘、老奎,以及后续又主动投靠过来的七八名寨民,赵斌已经掌握了寨子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武力。 如果没有外患的话,短时间内还无人敢跳出来质疑他的权威。 当然,作为一个缺少安全感的人。 赵斌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寄希望于,‘敌人不会那么快上门’,这样的可笑的指望上。 他必须想尽办法提高活下去的希望。 只可惜生而为贼,能够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少。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整合山寨,完成和孙老头的约定,封锁山谷以自保。 想要做到这一点,以赵斌的威望和名声,难度极大。 好在,他有着一双特殊的眼睛。 能够分辨忠奸。 这可以帮助他甄选出谁可以依靠,谁不值得信任。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验,赵斌发现自己可以在其他人身上观察到四种颜色的气息。 一种是红色,越浓越亮代表对方越亲近,或者忠诚度越高。 一种是灰黑色,这是代表恶意,但和红色并不矛盾。只是当灰黑色过多时,就意味着对方恶意大过忠诚,随时可能反水或者下黑手了。 第三种颜色,类似是朦胧的黄色光芒,他只在赵稳、李豹和老奎、孙老头身上见到过。 应该是代表着潜质不凡的意思。 但又有所区别。 赵稳和李豹,大部分是蕴含在体内,而老奎、孙老头则在体外呈现。 因此赵斌断定,这黄光般的气息如果在内,则是潜质,如果在外,应该是实力。 而赵叔河身上为什么没有,估计是身受重伤实力不显的缘故。 其中李豹的光芒最为耀眼,体外也有一点点此中气息,其次是赵稳,也预示着两人的潜质很高。 这无疑是符合推断和现实的。 那么问题来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奎,为什么也有着这样的光芒? 联系到这人和大刘一直低调地宅在寨中负责看管仓库,很少跳出来秀存在,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除了以上三种颜色外,还有最后一种带着不祥感觉的气息。不一定是黑色,因为他发现李豹受伤后,身上会带有暗红色的晦暗气息,和赵叔河完全不同。 所以这应该和受伤的程度或者部位有关? 以上种种,让赵斌得以把控住了与寨民们相处的敌我关系。 他也趁着镇压赵武和赵稳带来的影响力,招揽了11名忠诚度大于恶意的手下。 但悲剧的是,除了李豹看上去忠诚度较高外。 其他人最高的也就是老奎和大刘这样,勉强可以信任而已。 也就是说,几乎他所有的手下,都只能在顺风局才愿意忠于自己。 不过想想,倒也符合实情。 “豹子哥虽然在目前的寨子里算厉害了,但实力还未获得完全成长而且为人刻板,很容易被人算计。要想靠他保全自己,终究还是不够啊…” 赵斌叹了口气,继续寻思着,怎么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红巾贼。 事实上,这两天他已经做了一些事情。 比如命令寨中那些非战斗编制的老弱病残和妇孺,开始将山寨里的部分粮食、和木材等建筑材料,分批搬倒百丈谷内,找了个洞穴囤积起来。 又比如写信给风口寨的孙老头,让他在百丈谷另一头立下一座新寨,配合自己封锁山谷联合自保。 相信以孙老头的为人和他对自己的承诺,应该不成问题。 真正的问题,反倒是出现在刀郎寨中。 如今的刀郎寨,寨主卧病在床,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得人心。导致人心浮动,各自组成小团体争夺话语权,或者摆烂。 甚至还有个别寨民偷偷溜走,离开了寨子另寻出路… 如果继续任由这帮山贼闹下去,别说应对红巾贼了,不崩溃就算是祖上护佑了。 赵斌决定做点什么。 用强的,肯定不行。 “那就…这么办!” “既然那些家伙都撕破脸了,那我别怪我做事不讲武德了。” 赵斌坏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当即带着李豹和老奎往赵稳住宅走去。 第27章 思路清奇,不讲武德 赵稳自从上次目睹李豹一刀将风口寨三当家斩首后,像是受了刺激,低调了很多。 除了第一天暴揍了老大赵武一顿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极少出现。 赵斌敲门良久,不见他开门。 给了老奎一个眼神。 ‘哐当’一声巨响。 老奎暴起一脚,将院门踹开,和李豹一前一后护着赵斌闯了进去。 想象中的怒吼声并没有出现。 赵稳蓬头垢面地坐在院子里,双眼无神地看着闯入的三人。 赵斌大感诧异,显然没想到熊孩子赵稳,居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老三,你干嘛呢,失恋了?” 赵稳一言不发,只是不爽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家的无良二哥。 虽然他并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意思,但却能听出赵斌话语中的调侃之意。 他越是这样,赵斌反倒越来了兴趣。 嘿嘿一笑,绕道他面前盘腿坐下,道:“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可不像往日里整天想着篡夺寨子的赵三郎啊。” “你才篡夺寨子!” 赵稳终究少年心性,忍不住怼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破防了,轻哼一声又将脑袋转开。 赵斌顿时哈哈大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这一动作,让赵稳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显然,他从未想过赵斌会这样对自己! 几个呼吸之后,赵稳用力拍开他的手臂,大叫道:“你干嘛摸我脑袋!” “嘿,当哥哥的,摸摸弟弟的脑袋,怎么了?” “谁,谁是你弟弟!”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得去问问咱爹了,为啥把你生成了老幺啊,嘿嘿。” 一再被调戏,赵稳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来愤怒地大吼道:“你…个浑蛋!是故意来消遣我的么!” 赵斌见状,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也站起身来,表情关爱地说道:“老三,想不想争取一下,成为咱们山寨的寨主啊。” “什么?” 赵稳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斌,随后嗤笑道:“且,你当我三岁小孩,还会上你的恶当?” 显然,他已经反应过来两天前是被赵斌这恶贼给利用了,当做触发陷阱的道具人。 “呐,这可是你说的,别说当哥哥的没有给你机会啊。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当你放弃机会了,以后我当了寨主你可别有意见。” “你?” 赵稳憋得脸色通红,心中疯狂不甘。 实在是因为从小到大,他都自信自己是三兄弟中最强的那个。 无论是大哥赵武,还是二哥赵斌,在他眼中都是土鸡瓦狗之辈。 可偏偏赵叔河偏爱老大赵武,还老是骂他没有脑子。 所以一心想要争夺寨主之位,证明自己。 此时被心中最看不起的二哥赵斌欺上门来挑衅,不甘再度爆发,挥舞着拳头叫道:“就你,也配当寨主!?哼,就算你篡了寨主之位,也,也休想我会服你!” “哦?看样子你果然还没有死心?不过嘛…” 赵斌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不屑地表情,围着赵稳转了一圈后啧啧摇头道: “老三,你没手下,也没脑子,怎么跟我和老大斗?好歹当日也算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不如你就顺了我,二哥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哼!你做梦!” 赵稳看了眼站在旁边看戏的李豹二人,愤怒地说道:“老二你别张狂,现在寨子里的人就没几个服你的!相反,还有人表示愿意跟着我混…哼,总之!只要我愿意,到时候谁手下人多还不一定呢!你走着瞧!” 赵斌‘大惊失色’,愤怒地骂道:“什么!?老三你居然还想着反我!?你太没良心了!好好好,既然你要反我,那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哼,我们走!” 说着,不给赵稳反应的机会,‘愤怒’地摔门而出,嘴里还不断骂着‘赵三郎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云云’… 赵稳伸出手,似乎想要叫住赵斌,但口中服软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当听到远处的赵斌隐隐传来的骂声之后,心中的那份愧疚渐渐消失,用力一拳捶在院子里的枫树上,低吼道: “混蛋赵二郎!居然这么看不起我,等着瞧,我会让你后悔的…哼!” 等走远后,老奎担心地说道: “少东家,这么做真的好么?我听说有不少人因为不服你,偷偷接触三郎和大郎,想扶他们上位对抗你…” 赵斌嘿嘿一笑,道:“那群家伙上次破坏了孙老头和我的合作,就算如今后悔了也会害怕我掌权后报复他们。 但这些人又不敢轻易离开寨子,也不敢做带头跳出来反对我们父子的人,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老大和老三上位,伺机而动了。” 李豹不屑地说道:“哼,以二郎你的心胸,用得着报复他们呢?” “那可不一定,豹子哥你太看得起我了。” 赵斌神秘一笑,道:“搞定了老三,也是时候给老大去加把火了,这家伙也忒胆小了。我都给他机会重新崛起了,居然害怕地不敢出面反对我,太不像话了。” 李豹和老奎,实在无法理解赵斌的脑回路。 无奈对视一眼后,只得任由他‘胡闹’。 当然,他们也很好奇,赵斌故意给自己重新竖立‘敌人’的作死行为,到底会不会真的让寨子起死回生… 。。。。。。 人。 都是逼出来的。 赵武在目送赵斌离开后,开始疯狂嚎叫,打砸! “混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都放弃和你争权了,居,居然抢走我的娟儿!5555,赵斌,我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的!!!!” 人,除了脾气会被逼出来。 脸皮其实也会。 赵斌厚着脸皮回了家,然后又厚着脸皮指着身后被绑来的小胖妞,对挡在院中的两位压寨夫人说道: “两位大小娘子,这是我刚虏获的临时第三娘子,你们代为照看下?” 吕婉娘黑着脸,咬着牙喝道:“谁是你的娘子!!!” 身后的眉儿,害怕地躲在她身后,时不时偷偷打量着赵斌。 只是当赵斌称呼她为小娘子时,眼神中不受控制地却多了丝好奇和羞涩。 似乎想不通,最近的赵斌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赵斌看着眉儿令人心动的清纯娇颜,忍不住调侃道:“好歹拜过天地了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一不小心讲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感不妙: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第28章 另辟蹊径,驱狼吞己 “啊啊啊!!!滚!你给我滚啊!!!” 吕婉娘绝望地大叫起来,甜美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戾气,转化为尖啸声刺破云霄。 赵斌只得落荒而逃。 甚至来不及向娟儿解释一番,自己只是拿她当个工具人激起老大的斗志,压根对她没兴趣… 总之。 刀郎寨在赵斌的一番作死折腾之下,终于再次焕发活力,躁动起来了。 受到强烈刺激的老大赵武和老三赵稳,开始想尽办法联络寨中的寨民,发展自己的势力,势要让猖狂的老二付出代价。 然而赵斌丝毫不慌,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他没有足够威望收揽人心,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 通过给自己竖立‘名正言顺的敌人’,达到整合山寨人心的目的。 一切,似乎都在赵斌的计划之内。 不过他的山寨整合计划,还有最重要的一环需要完成。 那就是,逼迫那些试图观望的寨民们,在最短内做出选择! 具体就是,驱狼吞虎... “要么效忠于我,要么去死!” 随着赵斌一声令下,手下十名悍匪包围住对面十几名挤在一起的寨民。 这伙寨民,属于寨中最近风头最劲的‘中立分子’。并且大有趁着赵叔河重伤、无力控制寨子的时机,发展壮大的苗头。 最近在一个绰号为大眼的杆头(小头目)带领下,自成一派,对赵家三兄弟谁都不鸟。 只有镇压他们,才能让群贼震慑,改变局面。 唯一的失算,是对面的人比好像比预料中多不少,居然无声无息间发展到了比自己手下还多的程度... 这让赵斌颇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知道该感觉难过,还是庆幸... 对面领头的大眼显然也没想到赵斌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他用铜铃般大得异于常人的双目怒视着赵斌,黑着脸低喝道:“二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这样!?”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哈哈哈…” 赵斌一手拿着弓箭,一手随意舞动着一根箭矢,看着身上灰色气息浓郁的大眼,仰天怒笑。 开弓没有回头箭。 尽管对面的人比自己这方还要多几个,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硬到底了。 笑完,赵斌指着大眼骂道:“刀郎寨,是我爹一手建立的寨子。就凭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敢私下聚拢人马,找机会取而代之!?”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大眼也不知道是被说中心思,还是因为被赵斌冤枉,急得满脸通红。 但赵斌已经不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一挥,麾下众人在李豹的带领下,扑向那群寨民! 大眼见状,知道今天这一架已经难以避免,只能悲愤地对身边众手下怒吼道: “啊!!!赵斌小儿,你欺人太甚,给我打!!今天就反了这狂徒!” “冲啊!给我拿下这逆贼!!” 刀郎寨中的第一场内部混战,就此爆发。 鉴于是第一次内部斗争,李豹等人都没有直接动用武器,而是赤手空拳扑向同样赤手空拳的大眼等人。 只有赵斌,手持弓箭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地观察着这场关乎未来的战斗。 他很清楚,这群家伙本质都是亡命之徒,谁知道关键时候会不会打急眼动刀子?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用这么暴虐的方式,来强行镇压寨中的中立势力。 但面对随时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红巾贼,赵斌只能用这样激进的办法。 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在最短时间内建立自己的威望! 用拳头!打服所有人! 恰好眼前这伙人,是寨中中立势力中最近跳得最欢的一个。 无论是从消除隐患,还是杀鸡儆猴,这都是最好的对象。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人比自己还要多。 不过很快赵斌就发现,人多的大眼一方除了少数人外,其他人抵抗意志并不强烈。 相反李豹等人目的明确,师出有名,不管不顾逮着大眼等几个领头的疯狂挥拳… “啊!” 混战中,渐渐落入下风的大眼被李豹一脚踹中腰眼。 刚弯下身体准备缓缓劲,迎面就发现老奎飞出一脚破空袭来,重重蹬在他的脸上!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空气都在扭曲。 甚至能够看到一颗发黄的门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投向前方正在观战的那个该死的贼少! 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和愤怒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吼啊啊!!不想死的,给我滚开!” 大眼赤红着眼摸出腰间的短刀,发狂般挥向四周! 成功将李豹等人逼退。 然后红着眼冲破人群,大叫着冲向赵斌:“这是你逼我的,去死吧!” “少东家!小心!”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预料,一时间居然无人来得及拦住他! 面对这个满脸是血朝自己杀来的狂人,赵斌也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 好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偷袭吓得浑身僵硬的菜鸟,关键时候一咬舌根,利用痛觉硬生生忍住心中的惧意。 “不!不能跑,一跑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身处贼窝,不够狠,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赵斌!要活下去,就必须…” “射杀他!” 赵斌狠狠一甩脑袋,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弯弓、搭箭,瞄准即将扑到身前的大眼,松开拇指! 弓弦震动间。 他仿佛看清了箭矢在旋转中,短暂地带出一道扭曲的痕迹绕开大眼挥舞的短刀,重重扎入胸口之中! 绽放出一朵残忍的血花! 那血,是如此艳丽,如此刺眼。 赵斌只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这朵血花取而代之,变得血红,又飞快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最终,只留下自己窒息般的喘息声,在意识中轰鸣着… “呼!呼!呼!!”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 “二郎!威武! 少东家!干得好!!” “哈哈哈哈…” 欢呼声,将赵斌从白茫茫的世界中唤醒,他转头四顾,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团团包围。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崇敬和喜悦。 李豹欣喜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叫道:“少东家,厉害!一箭击杀逆贼,我看以后还有谁再敢说你是绣花枕头!?” “我?” 赵斌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围在自己身边的,都是自己的手下。 他伸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分开人群,来到大眼的尸体面前。 这个连话都没说过几次的男子,瞪大双眼,面目狰狞地直视着天空,他的胸口靠近脖子处,插着一根箭矢。 赵斌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宅男赵斌, 而将成为一名,真正的贼头... 他闭上眼睛数息以平复心情,然后猛地举起持弓的手臂,大声对周围说道: “今日我赵斌,诛杀逆贼大眼与此!谁若不服,尽管再试!” 说完,不理会周围围观寨民的反应,指着之前跟随大眼的那群人喝道:“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选择效忠于我,或者…滚出山寨!” 大眼死了。 他的手下第一时间跪地投降。 或许是赵斌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又或许贼寇本来就崇拜凶残之人。 十三名投降的寨兵中,除了三人和大眼关系密切,宁死不从最终选择脱离山寨之外,其他人都乖乖投在了赵斌麾下。 除此之外,周围吃瓜群众中,也陆续有人摄于赵斌的淫威,生怕他盯上自己开始主动投效。 赵斌本着宁缺毋滥的方针,勉强选了其中七个恶意不那么浓郁的手下,编入自己麾下。 虽然忠诚度依旧没有保障,但一来一去居然也有了近三十号人马... 第29章 疑惑不解,你有喜了 刀郎寨第一次内乱,以赵斌射杀头目大眼而告终。 一些人有感于赵斌的凶残和威势,决定改变态度,投靠于他。 但更多人寨民,则是愤怒和无奈。 毕竟先入为主之中,赵二郎这人就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首领。 不过也是因为大眼的凄惨遭遇,寨子里那些中立小团体,害怕被赵二郎盯上,再不敢公然跳出来无视赵家三兄弟。 为了保平安,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赵斌的那两个‘高举反旗’的兄弟。 ‘你赵二郎仗着少东家的身份,对下面的人说动手就动手,是够横。但总不敢随便动自家亲兄弟的手下吧?’ 几乎在一夜之间,刀郎寨近百号在编贼兵,除了一部分零散人士还在观望外,全都选了个主子投靠。 结果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根据大刘暗中观察和统计,老大赵武,反而成了这场纷争之后最大的受益者。 手下一夜之间多了40来号主动投效的人马。 就连老三赵稳,也有了差不多30号人马。 反倒是一开始手下最多的赵斌,人数最少,才28人… 对此,赵斌心中大感不解。 这根本不科学,也不符合人性... 按理来说,就算他之前不得人心,行事荒唐。但通过最近一系列的表现,下面的人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看出他比另外两个兄弟靠谱多了... 而且就算两个兄弟比他多,那些人也应该选择孔武有力的赵稳才对啊… 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赵斌很是不爽,却也只能继续嘴硬: “计划内,计划内…好歹是把权力又收回自家兄弟手中了不是?都别慌,就老大那胆小鬼,和老三那猪脑子,人多又怎样?” “可是少东家,我听说大郎准备和三郎联合起来,将你从代理寨主的宝座上赶下去。” “卧槽!?他们不是相互不对付么?” “那还不是之前被您欺负地有点狠了么…” 赵斌讪笑了下,有气无力地往寨主的宝座上一靠: “看样子我这代理寨主,坐不了多久了啊…” 嘀咕完,他又转头朝老奎问道:“老奎,风口寨那边怎么样了?还有我们谷口立新寨的位置和物质准备,做好了么?” 老奎神色一正,从属于自己椅子上站起,朝着赵斌拱手一礼,回道:“回少东家,风口寨回消息说他们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立寨和迁移寨民入谷,不用担心那边的情况。至于我们…” 他顿了一下,低头说道:“我已经去观察过谷口的位置了,工程不大,谷口能通人的地方也就五十来米,只需要在百丈谷谷口扎下栅栏、燃烧物等拦截物,再在两侧悬高处立下几座塔哨,足以在短时间内抵挡数倍敌人。前提是…” “上下齐心?” 赵斌拍了拍屁股下气派大椅的扶手,笑道:“那就用这宝座,和大哥换吧。” 李豹等几个心腹大惊失色,纷纷激动地上前劝道:“少东家!?不可啊!一旦你让出主动权,到时候再想夺回来就难了!” “哈哈哈,别慌。我早说了,就大哥和三弟那两个废物,让给他们坐几天又何妨,翻不起大浪。而且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天,我们的生机就少一点。我得到情报,方圆十几里内已经出现了红巾贼探马身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奎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地问道:“什么!?少东家,你怎么知道红巾贼出现了!?” 赵斌这几天,一直在训练七条辨识头戴红巾的目标。 七条极具灵性,且和赵斌亲密无间,经过多次带有奖惩小手段的重复训练之后,只需看到有人头戴红巾就能在天空中按照逆向成圆的姿势飞行,并且发出警示的鹰呖声。 加上它速度极快,可以轻易侦测方圆二三十里之内的目标。 就在前一天,赵斌就接收到了七条发出的警示声。 他神秘一笑并未回答,反而吩咐老奎、大刘专心做好建设谷口防御工事的准备。 然后示意李豹跟上自己,朝着赵武住处而去。 还未靠近,赵斌就哭笑不得地发现赵武宅子周围,多了十几号手下。 这是怕成啥样了? 李豹有些紧张,小声说道:“少东家,就这么进去好像不妥吧?大郎要是趁机把你拿下,你再想后悔可就晚了。” 赵斌一听觉得也是。 鄙视归鄙视,但自己变得自大起来就不对了。 他立马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虽然我觉得老大没那胆子搞我,但他手下那帮被迫投靠他的家伙就未必了…这样,豹哥你去给他传个信,就说想要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话,今天午时一刻亲自来大寨中见我。” 李豹绷不住了,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道:“少当家,你这什么意思?娟儿是有喜了?” “我怎么知道?” “那你?” “随便找个理由而已,大哥是个老实人,会理解的。” 理解个鬼啊! 李豹闻言,超级想对着赵斌爆一声怒吼,但他终究是个忠心耿耿的汉子,只能昧着良心独自去求见了赵武。 且不说赵武会有什么反应,赵斌落了单后,心中那点不安全感又开始疯狂滋生。 他决定,给自己增加点安全系数。 刀郎寨不过是个小贼寨,他也不是寨主。即使手下人不少,但大多忠诚度堪忧。 赵斌没法弄出自己的护卫队,于是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那只差点把自己吓尿的恶犬黑虎。 寻思着,是不是好去搞上一只护身的狗子。 倒不是需要狗子有多厉害,而是其敏锐的嗅觉、感官和忠心耿耿的秉性,可以在当前处境下给赵斌相当强的安全感和助力。 君不见,那些影视作品中的独行侠或者呼啸山林的猛士,都会带着一条忠心耿耿又聪明给力的狗子助手? 而且携狗溜鹰的生活,想想也挺带劲的。 只可惜,好狗难寻啊。 刀郎寨中也有几只专门负责守夜的狗子,只是难入赵斌的眼。 最好的一只,也不过是寻常的大黄而已,还是那种瘦不拉基的老狗… 正烦恼间,赵斌发现赵稳带着五名手下,提枪带棍地朝外寨方向而去,顿时心生好奇: “咦?老三?他带着人想去干嘛?” 第30章 姓花名奎敌踪再现! 赵斌赶紧跑回自己控制的主寨附近,招呼来老奎,让他选两个好手跟上自己,然后朝赵稳离去的方向追去。 刚到寨门口,就看到赵稳正不耐烦的在整理一张渔网。 “老三,干嘛呢?” 赵稳转头看到是赵斌,脸色一黑,喝道:“管你屁事!” “哟,手下一多,脾气又回来了啊?” 赵斌笑眯眯地走到赵稳身边,打量着渔网,好奇地朝着正在帮赵稳整理渔网的帮手问道:“你家的少东家,要去干嘛?” 什么叫你家的少东家? 这是要分家的节奏么? 那人脸色一僵,看向赵稳。 等看到后者哼了一声将脑袋撇开后,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二郎,三郎是心中烦闷,准备去抓寨外游荡的那批野狗,打打牙祭。” “混账,就你多嘴。” 赵稳踹了这人一脚,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瞪着赵斌喝道:“现在知道了吧?知道了就给我走人,小爷没心情和你说话。” 赵斌摇了摇头,朝着被踹那倒霉蛋说道:“你看看,你跟的什么人啊。要不还是来跟我吧,我这不仅福利好,还特别尊重人才,绝不会…” “赵二郎!你怎么敢!?” 见赵稳真急了,赵斌讪笑着举手往后退去,临走还不忘朝着那人继续怂恿道:“记住啊,要是受委屈了,随时可以到我这来哈。” “滚!滚!滚啊!!!” 赵稳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感觉自己都快被这疯疯癫癫的二哥弄疯了。 直到赵斌真的带人消失,他才黑着脸朝之前那人说道:“钱安,这混蛋阴险得很,最会骗人,你不要上当。” 钱安眼神飘忽的哈哈一笑,道:“自然,自然,少东家尽管放心,我怎么可能背判你呢?” “哼,算你识相…” “。。。” 。。。。。。 “寨外有野狗群么…” 赵斌来了兴趣。 但凡野狗成群,必然会出现一条特别强壮的狗王,尤其是在生存艰难的野外。 这是狗子血脉中,来自远古的祖先,狼的天性作祟。 他正好缺一只好狗,而且非常不介意是凶性十足的野狗。 越凶越好,他记得有个纪录片中,就有人试验驯服凶猛的野狗,建立亲密关系的。 专业人士只需要眼神和狗子对波,含情脉脉直到感受到它的屈服和退缩就行,再加上适当的食物诱惑,就能轻而易举地成功。 狗,是喂的熟的生物,而且除了某些狼性极强的狗外,骨子里就向往被人类圈养。 短则一顿饭的功夫就跟人回家了,在野外的可能会稍微长一点,但一般也就三五天,基本能够诱惑成功,摇起尾巴。 当然如果是黑虎那样的吃人疯狗,或者已经有主的,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赵斌当即招呼老奎和跟着的两名手下整顿武器,自己也找来惯用的弓箭,悄咪咪出了寨子往赵稳离开的方向跟踪而去。 老奎,本姓花,全名花奎。 因名字发音同花魁,所以打死他都不愿意和人交代本名。 这还是赵斌翻找前身小时候的记忆,从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找出来的。 当初赵叔河干了一票大的买卖后,内部庆贺时喝多,说漏了嘴。 结果老奎当场黑脸,拂袖而去。 从此寨内再无人提及,久而久之,几乎无人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了。 如非赵斌融合两世记忆,还真不一定想得起来。 老奎显然没想到,自己深藏不露的弱点已经被自家的无良少主给掌控了。 “老奎,你喜欢花么?” 老奎浑身一个哆嗦,忙摇头道:“我一大老爷么,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 “是么,那么那些本来姓花的大老爷么,岂不是很惨?” 老奎冷汗都下来了,哈哈干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听赵斌说道:“其实我最喜欢和敬佩的任侠人物中,就有几个姓花的?” “哦?真的?他们叫什么?” “嗯,最喜欢的那个,叫花满楼。据说是关中土豪,家里还有一个马场那种。” “花满楼,好名字,好名字…就是有点娘,可惜啊,我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听说过就怪了。 赵斌感慨地说道:“这你就错了,他非但不娘,而且是世间一等一的好汉子。那花满楼其实是一个瞎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朋友两肋插刀。令人敬佩的是,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是瞎子,甚至感谢自己双眼失明。” 老奎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可能么?天底下还有感激自己是瞎子的人?” “当然没有,除了花满楼。因为他眼睛虽然瞎了,心却不瞎,世间所有的是非美丑,尽在他心中。但你知道,我最赞赏他的一点是什么呢?” “是什么?” “纵使他能见到所有的丑恶,但他心中,只有美好。” 老奎和带来的两个手下,全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才感叹道:“如此人物,如此胸怀,当真世间真豪杰,光听到就让人自惭形秽啊…” “哈哈哈,所以嘛,姓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当盗贼也一样,嘿嘿…” 三人被花满楼的故事激荡的心绪激动,又忍不住问道:“少东家,你刚才说几位姓花的好汉,那除了花满楼,还有谁?” “小李广-花荣听过么?” 三人茫然地摇摇头。 ‘麻的,水浒果然是在吹牛逼。’ 赵斌暗自吐槽了一句,但不妨碍他自己继续吹牛逼,将花荣那点闪光点吹的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这让不敢对别人交代自己姓氏的老奎激动不已,当即大声说道:“哈!好个箭术如神的小李广花荣,俺花…咳咳,俺老奎虽然也擅长射箭,但和这花家先辈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赵斌眼睛一眯:“咦?你擅射?” 看样子这家伙,果然有所隐藏,另有来历。 老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他尴尬地笑了下道:“一般般,只是落草前当过一段时间配军,后来营寨被金国人冲破,走散后才落的草…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是逃兵,是带队的将官太过混账无能,打了败仗还爱拿我们这些贼配军顶罪,我当初回去恐怕也是个杀头祭旗的死罪。” 赵斌这才发现老奎左脸上有一块印章大小的伤疤,感情是自己逃离军寨后挖去的刺字。 不过能拿去顶罪,怕不是至少也得是个队将,都头之类的小领导? “平日里怎么没听你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被金人打得屁滚尿流,当兵那几年就知道到处逃命…说出来也丢人,唉…” 这一声叹息,仿佛叹到了每一个宋人的心中。 严格来说,宋兵个体的战斗力并不差,加上举世无双的优秀装备,但凡有点能力的将军都能带领他们打打防守什么的。 就算进取不足,但用来自保的话,绝对当世无敌。 但或许是因为岳飞等中兴五将太过强势,吓坏了大宋皇帝们,导致后续南宋指挥军队的,几乎都是文官。 尤其南宋三大军区之一的西川四路最是极端。因为十几年前吴曦的谋反,朝廷对西川和汉中的将门世家,采取了史无前例的压制。 各地屯驻军的主官除了清一色是文官外,还是刻意选取那种不通军事的平庸之辈… 甚至那些直接统兵的各级指挥,连排兵布阵的权力都要受到严格控制。 军队能有战斗力才是见鬼了。 因此在后世,很多人怀疑其实南宋朝廷早已在心理层面上,放弃了至关重要的蜀口和整个西川… 正说笑间,赵斌突然眉头紧皱,不安地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 待看清楚大约七八里外的天空中,七条的飞行轨迹后,顿时脸色大变。 红巾贼...出现了!? 而且看轨迹,正在往这边而来! 第31章 生死瞬息,差之毫厘 “少东家,怎么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前面或许会有危险,我们应该快点回寨子。” 老奎一头雾水,但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提醒道:“可三郎还在前面,我们要不要去通知他一声?” 赵斌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不会信我的。” 赵斌第一反应,是带着老奎等人跑回山寨,做好防守准备。 但想到前方的赵稳,又感觉就这么跑了,似乎有点不妥? “少东家?你脸色有点难看,怎么了?” “唔,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老奎闻言,忙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回去。老实说少东家你和三郎都不在寨中,我担心大郎会趁机做些不利的事情。” “大哥那不用担心,有李豹和大刘在,他短时间内翻不起风浪来。倒是老三…” 赵斌看了眼老奎三人。 这三人,除了腰间着一柄单刀外,还都背有一面榆木盾牌。 顿时一咬牙,指着前方说道:“要是我一个人回去,而老三却在外面发生意外,大哥必然怀疑是我谋害了他。到时候就真的要兵戎相见,就是有死无生的局面了。走!以最快的速度,赶上那个白痴!” (注:佩戴盾牌,可能是两宋做盗贼的基本配置,免得碰到官兵死太快。因为宋兵面对的是来去如风的金国和元蒙人,所以军队组成成分中,有超过六成是弓弩手。) 三人有些不解,但还是在赵斌的坚持下,一口气跑出三四里路,终于赶上了提前一步出来的赵稳那群人。 只见那家伙,兴奋地着指挥四名手下,用渔网围捕十几条狗子。 并仗着身上刀剑锋利,已经击杀了好几条野狗,目前正怪叫着围杀一条黑色的大狗。 而且即将得逞。 那小子的露骨姿态,就像看到了老家三十年不见的媳妇的膏药少佐,就差坦胸露腹,丑态毕露了。 赵斌见他这么开心,气得脑门冒烟。 朝他大叫道:“老三,快跑,红巾贼来了!” 赵稳听到赵斌的声音,浑身一个哆嗦,脸色瞬间就垮了。 转身大骂道:“老二,你真是阴魂不散,去你妈的红巾贼,想骗我…”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侧响起,一名手下捂着插在胸口的羽箭仰面倒下。 将赵稳吓得再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南边山道口处,发现几个头包红巾的骑士,缓缓出现 其中一人的马鞍后,还挂着一只肥得惊人的锦鸡… “红…红…红巾贼!” “艹!还愣着干什么,快跑过来!” 赵斌也是头皮发麻。 实在是对面的箭术太牛逼了,那距离,少说也有五六十步!居然骑在马背上一箭秒杀了赵稳的一名手下! 而且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得多! 老奎三人显然也被惊到了,他一把拽住赵斌的手大声叫道:“少东家!真是红巾贼,快跑吧,别管三郎了!” 赵斌立马摇了摇头,说道;“不,不行!这里谷口外的滩地,对方骑着马,我们靠两只脚逃是逃不掉的。” “那怎么办!他们杀过来了!” 赵斌环顾四周,突然心生一计,指着滩地靠近河道处说道:“那里的地面都是些粗大卵石,马儿过不去,而且水边还有大石头可以躲避箭矢,快,快躲到石头后面去!” 几人眼前一亮,当即火急火燎地朝河边跑去。 身后,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以及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赵斌转头瞥了眼,发现赵稳正在朝着自己这边夺命狂奔,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眼泪鼻涕都糊成一团了。 也幸亏这小子身体比寻常人强壮些许,仗着脚力跑得还算飞快。 只倒霉了他带来的那些手下,一个接着一个被身后的红巾贼人点杀。 那冰冷的箭矢和时不时传来的哄笑喝彩声,让人感觉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围捕猎物… 赵斌脸色难看至极,却毫无办法。 “二哥!等等我啊!!!” 赵稳绝望地大叫着,他带来的手下在红巾探马的围猎下,很快只剩下那个叫钱安的和他还在并排狂奔。 赵斌也是头皮发麻,此刻只恨自己犯蠢,居然还想来救人。 他恨不得用巴掌扇死自己,哪还有心情回头去帮他? 赵斌双眼前所未有地专注着脚下的卵石,疯狂往河里跑去。 直到一个猛子窜入一块两人宽的大石之后,才感觉胸膛如火般在燃烧地难受。 两只脚底板更是被不规则的石头摩擦得嗷嗷生疼。 “少当家,给我弓!” 老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紧张地朝他伸手要弓箭。 赵斌愣了下,这才想起老奎之前说过自己以前是军中的弓箭手,连忙将背在身后装逼的弓箭连带箭囊递给了过去, 老奎拿到箭后,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和复杂,但整个人的气势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只见他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拇指后,熟练地从箭囊中夹出一根鹅羽箭,眉头微皱。 但很快又面露坚毅,向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后,似乎在默念着什么窍门。 突然起身拉满弓弦,闪身出去朝着天空三十度‘嘣!’的一声,激射出手中箭矢! 赵斌忙趴到石头缝隙间看去,只见那只箭矢带着优美的弧度在空中划过,一直飞出六七十步,闪电般坠向为首的红巾贼骑! ‘唏律律!!!’ 战马受惊,前腿高高跃起,使得马上骑士原本即将射出的箭矢被迫收回,只能紧紧夹住马腹拉紧马鞍和缰绳以免掉落马下。 这人不等马儿回落,凄厉地大叫起来:“有弓箭手!能单矢精准抛射,恐怕是个老手,小心了!” 在他前方半米之外,一根箭矢直直地插入沙泥地中, 只差一点点… 第32章 裆部挂盾,三郎威武 “哎!” 赵斌懊恼地一挥拳。 老奎也是无语地摇摇头,叹道:“多年不射,生疏了啊,唉…” 他并没有说出实情。 真正影响他发挥的,其实是因为赵斌的弓是只有不足四斗之力的直弓,并且还配着比较次的鹅羽箭。 反观那些红巾贼,全用的是精良的反曲蒙古弓,即使不用抛射,也足以射出七八十步之远! 不过得益于老奎的这一箭,那五名红巾骑士不敢再随意靠近。 倒是让赵稳和钱安逃得一命,狼狈地躲进了赵斌所在的大石之后。 他气喘吁吁地靠在石头后面,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带着哭腔喃喃道:“呼,呼,呼…得,得救了。” 赵斌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愤怒地大叫道:“得救个屁!!被你害死了,赶紧的,这里太挤了,你丫给我换别的石头后面躲去。” 赵稳也知道是自己连累自家二哥,羞愧地低头不敢反抗。 但要说让自己再冲出去换个石头躲? 那是休想的。 以外面红巾贼的箭术,不是找死么? 见他装死,其他人也满脸无奈。 不足四米宽的石头后面,挤着足足六个成年人,简直了… 见无人说话,老奎喘了口气,问道:“少东家,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赵斌心中也是慌得一批。 但见周围人都期待地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在等自己拿主意。当即用力一掐大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思考破局办法。 ‘必须要弄清楚对方的动向!可对方的箭矢太准了,如今外面有五把弓箭在瞄准着,一旦冒头很可能中招丢了性命...’ ‘如果我是敌方,有五个人,面对缩在石头后面的差不多数量、且有反击能力的敌人,会怎么做...’ ‘分散包围?还是强攻?还是...不!只有这两种可能,但我必须要选一种做出取舍...就算是赌也好过躲着等死!’ ‘这样毫无遮挡物的碎石滩上,只能选择分散迂回包抄!彼此掩护!这是最合乎实际的可能性!’ 一种种可能性,飞快在赵斌脑海中闪过。 他心中一狠,知道不能再等! 强装信心满满地对身边几人说道:“如我所料不差,对方五个人必有一、二人站立中间,准备射杀老奎。其他几人趁机分成两批,从两侧包围。” 众人一愣,总感觉他的语气好像有种蜜汁自信,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不由自主就信了。 正好老奎也点了点头说道:“少东家分析得稳妥,一旦对方左右的人都可以看到我们,他们可以轻易射杀我们。只是我们该怎么应对是好?” 赵斌想了想后,指着几名手下手中的盾牌说道:“再等下去,我们必死无疑,如今只能靠这东西搏一把了。而且越快越好,距离越远,这东西越有用。” “盾牌!?” 几人看着一尺方圆的盾牌,全都面露惧色。 这又不是军中大盾,只能罩住身体一部分啊... 赵斌见状,一巴掌扇在赵稳脸上,厉声喝道:“老三,你不是平日最爱吹嘘自己有多勇么?麻的,隔着三五十步,对方还没处可隐藏,让你用盾牌挡箭你都不敢么!?” 赵稳快哭了,大叫道:“那你怎么不去!” “我去,我挂了你来指挥么?就你这猪脑子,除了出去当肉盾还能有什么用?” 赵稳顿时大怒,朝着他吼道:“你再叫我猪脑子试试,我弄死你!” “你不敢去就是猪脑子!” “吗的,去就去!去…” 他忙闭上嘴,但其他人已经投来敬佩的眼神。 作为一个死要面子的冲动少年,赵稳脸色来回变了几次颜色后,一咬牙吼道:“麻的!死就死!给我盾牌!” 赵斌忙让人给了他两面盾牌,一左一右让他拿在手上。 想了想后,还贴心地又在他裆部用腰带又挂了一块,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老三,我们能不能活命,就靠你了。记住,别慌,对方射来的箭最多不过100米\/秒,你有反应时间的。” “二哥,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屁话,走走走,老子要去送死了,哈哈哈。来啊!” 赵稳大吼一声,胡乱抹了下鼻涕后,朝着石头右侧后方跑去。 老奎见状,忙持弓搭箭,弯腰跟上。 只见刚赵稳刚跑出三米不到,右侧三十余步外、两根要命的箭矢几乎同时破空而来。 ‘猜对了!对方果然选择迂回包抄!’ 赵斌兴奋地一挥拳头,激动不已。 赵稳却怪叫一声,举着双盾疯狂舞动。 也活该他运气够好。 一支箭矢被他左手的盾牌挡住,穿透盾牌几乎扎在他的手臂上。 另一支从他耳边飞穿过带起几根断发,吓得他差点两脚发软瘫倒在地。 箭矢错落之间,老奎鬼魅般闪身而出,朝着左侧飙出一箭。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对面的红巾贼口中开始叫骂呼喊起来。 中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震,面露狂喜! 唯独老奎,依旧面不改色地侧身站在赵稳身后,以最快的速度抽箭搭弓,同时嘴里低声对赵稳喝道:“别慌!对方要射箭了,挡住它!” 有感于老奎的沉稳声音在耳边提醒,赵稳原本慌乱的眼神,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回过神来。 忙紧张地看着数十步外的红巾贼。 几乎在他冷静下来的一瞬间,那人又张弓射来一只箭矢。 其实赵斌根本不知道,直面强弓射击这种事情,有多恐怖。 那尖细的箭矢从前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急速晃动、轨迹飘忽的黑点!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好在赵稳也是个愣头青。 既然二哥说来得及反应,他就真以为自己是来得及反应的。 他本能般感觉有个黑点朝着自己脑袋扎来,想也不想举起右手的盾牌挡在脑袋前方。 只听‘哆’的一声,闪着寒芒的箭矢如瞬移般突破木墩,仅差数分就将扎入他的眼中! 或许是吓过头后,就升华了。 赵稳居然不惊反笑,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哇哈哈哈!还有谁!就问,还有谁!!!” 对面的弓手显然被这胆大到没边的神经病给震惊到了,他怀疑人生地举着弓箭,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老奎趁机闪出身来,一箭射出! 那人大惊失色,忙朝着左侧扑倒。 箭矢飞闪而过,在鹅卵石间崩出数点火星,最终带着一抹血丝跌落在石缝之中。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红巾贼跌得七荤八素,哪敢再留? 一边捂着手臂一边忙呼喊着朝来路跑走。 “可惜…” 老奎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拇指。 这弓,太轻了。 为了射中远处的目标,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气急速开弓,以伤弓伤己的方式强行增加弹性上限。 但这样一来,除了准确性会有所下降外,最重要的是他裸露的大拇指快受不了了。 有人会问,赵斌不是有个石玦么? 但问题是,这东西是因人而异打造的,差上一丝一毫导致的结果就会天差地别… 老奎的手指比赵斌的要粗大一圈,根本带不上。 “别笑了,没意外的话,特么的左边的快过来了,你丫的快过去!小心点,对方距你如果太近的话,你来不及反应的,千万别露头!” 击溃左侧敌人后,赵斌立马示意赵稳往右侧移动。有了之前的准确预估,他这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信息十足。 赵斌闻言,点点头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劲,小步往外移动,并且伸出左手不断挥动,以图吸引对方射击。 但上了两次当的对手相当谨慎,也变得极为耐心,愣是卡着视角不断接近。 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赵稳越来越出去,赵斌暗叫不妙。 ‘不行,过了这么久,对方就是瘸子,也肯定潜到附近了,距离太近了,这么下去,便宜老三估计要送人头。’ ‘咦...距离太近…卧槽?’ 赵斌的目光,投在了地上的鹅卵石上。 都33章 配合默契,绝地反杀 特么的,箭矢拐不了弯,但是石头可以啊! 赵斌精神一震,忙叫住还想深入诱敌的赵稳,对着身边几人说道:“快快快,所有人捡起石头,往左边方向给我随机扔!” 众人一愣,感觉赵斌又在神棍了。 但鉴于他之前指挥得当,倒也无人质疑,而且这的确是个听上去很靠谱的好主意。 当即各自抄起脚边一块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朝着赵斌手指所指方向往天空用力掷去! 噼里啪啦中,石块到处乱飞,隐约有惊呼声传来。 这下,不用赵斌再催,几人全都意识到了这招是有用的。 “吗的!真在那边,兄弟们给我扔死他们!” 一时间,石块如雨,连赵稳都跑回来,嗷嗷叫着往外扔石头。 老奎惊讶地看了眼赵斌,为他的急智所惊叹。 两人对视一眼后,微微一点头。 他当即猫着腰,深吸一口气后趁着对方躲避石头的机会闪身而出,只听嘣的一声脆响,对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又中一人! 但很快,赵斌发现逃回来后的老奎状态有点异常,他低头一看,心中顿时哇凉。 老奎的右手拇指,已经皮肉模糊!被弓弦崩伤了! “老奎!你的手!?” 老奎挤出一个笑容,道:“少当家的放心,我的左手虽然不怎么熟练,但还是能用的。对面已经倒了两个,我想再倒一个他们不撤也只能撤了,有你这般精妙的指挥,不是问题。” 赵斌哪会不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用不熟悉的手射击,想想就是件不靠谱的事情。 关键对手也是箭术高超的射手,生死对决下,慢上一丝一毫都是致命的差距。 赵斌脸色阴晴不定。 老奎固然隐藏了实力,拥有极其厉害的射术。 但对面的红巾悍匪也不是等闲人物。 以不熟悉的手开弓想在一对一的对决之中胜过对方,几乎不可能。 一旦老奎这个唯一能够对抗对方的强力队友倒下,那么赵斌等人就只能任凭对方射杀了! 这绝对不行。 见赵斌犹豫,老奎显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勉强一笑安慰道:“再试一次,对方肯定已经慌了神,我…有把握射中对手!” “不行,那些人死伤了三个都不走,必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未必会陷入惊慌。你这样出去,十之八九会被射杀。必须想办法吸引对方先射出手中之箭,你才能有更大把握射中他!” 赵斌一把将他拉住,深吸一口气后,看向赵稳。 “我...尼玛!二哥你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又看我干嘛!?” “老三,哥相信你,可以的。” “麻的!” 数息之后,几道人影突然从岩石的左边飞出。 正紧张、兴奋地卡着位置的红巾弓箭手,下意识的想要射出手中的箭。 好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硬生生克制住。 这才发现,那是几面裹着衣服的盾牌! 他暗骂对面阴险的同时,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手指猛地发力绷紧。 果不其然,一道真正的人影,翻滚着从飞盾之后冒出,屁股朝天! 他刚松开拇指扣着的箭矢,立马发现不对劲。 “屁股?” “不对!” 就在这时,对面又闪身窜出一人,反手拉满弓箭,眼带杀机! 红巾弓手亡魂大冒,仓促间调转弓箭,在箭矢脱手之前射向真正的目标。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当箭矢脱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这一箭射歪了。 果不其然,扭动的箭矢擦着老奎的脖子堪堪划出一条血痕。 还未等伤口上的鲜血化为血珠落下,老奎站定身形,已然信心满满地松开拇指,朝着十几步外近在咫尺的敌人,射出致命箭羽! “中!” “唔哇!!!” 红巾弓手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脖子不甘地仰面倒下。 他瞪大眼睛,残念中依旧在骂着对手卑鄙无耻,胜之不武! 但再不服,又能如何? 生死一线间,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这一箭,也射掉了剩下那两名红巾贼的心气,惊呼着上马、狂奔而逃… 一场凶险至极的危机,终于在老奎爆表的惊人箭术下安然度过。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隐藏在寨子里的神射手,目露崇敬。 唯独老奎自己,知道其中的凶险和侥幸。 如非对方被骗得松了手指,死的那人一定是他... 危机退去,几个人在地上瘫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只可惜,马匹都让那两名逃跑的红巾贼人给带走了。 现场只留下三具尸体,和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和少量物质。 不过在拿到手下收拢起来的战弓时,老奎突然惊喜地大叫道:“哈!居然真是蒙古长弓!” 赵斌虽然继承了前身的一部分记忆,但其实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闻言疑惑地打量着手中的弓箭道:“蒙古长弓,很难得么?” “当然!嘿,少东家你有所不知,这弓,大体分为直弓和反曲弓。比如您那把就是直弓,这种弓打造容易,造价不贵,但除了某些特殊材料打造的大直弓,其它的无论是精确度还是射程、弹速,都不如反曲弓。” 说完,他欣喜地拍拍手中的弓箭说道:“蒙古弓多为短弓,需要借助马力才行。但这三把却是标准的短梢蒙古长弓,你看,蒙古人缺牛角,所以基本都用羊角代替牛角做弓胎,虽然不如咱大宋最好的牛角弓,但想要打造出像这样的精弓也需要耗费一两年的功夫啊… 而且为了提高射速和射程,他们的弓梢也会明显短一点,以弥补弓力不如牛角弓的缺陷。” 老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手中的战弓,赵斌听得是一头浆糊。 什么反曲弓,直曲弓,长弓短弓,反正牛逼就得了呗。 他用力拉了下缴获来的蒙古弓,勉强拉满,但却难以维持双手稳定。 别说用这弓来射中目标了,能不拉伤肌肉就不错了。 赵斌感觉有点伤自尊,问道:“这弓有多重?有没有两石?” 第34章 狂隽霸气,老大雄起 老奎愣了下,道:“两石?哪有可能,就算是顶级的水牛角也做不出两石的神弓来,这弓…” 说着,他随意一拉将弓箭拉满,感受了下力度后说道:“应该是军中上等的9斗强弓,不过这弓有些年头了又是羊角,实际大概只在7,8斗左右。” 古代一斗指的是10升米的重量,换算成现代就是约12.5斤,那9斗大概就是110多斤,差不多接近一个成年人的最大拉力了。 好一个‘只’在八斗左右… 看着轻轻松松就拉开强弓的老奎,赵斌脸色一黑,心中暗骂变态。 将手里的弓扔给了他,道:“你喜欢,三把弓就都赏你吧。反正你箭术高超,用得掉就自己换着用,用不掉你看自家兄弟中有谁能用,就分他一把。” 老奎面露狂喜,忙傻笑着接过。 赵斌此举,除了赐弓之外,其实也在变相的决定日后老奎将会统领他麾下的弓箭手。只是如今势力初成、人数不足,还没来得及整编,所以才没有细化而已… 除此之外,也顺势逼迫老奎以后继续秀,免得又伪装成普通寨兵混日子。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老奎等人的逃兵、罪犯身份估计早已被人遗忘了,继续低调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其他人眼露羡慕,但却不好多说什么。 实在是这一次全靠了老奎力挽狂澜,才得以活命。 将最好的战利品都给他也是应该的。 唯独赵稳,有些不满。 毕竟,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甚至很勇敢地做好了屁股上中一箭,吸引火力的准备。 不过介于赵斌的淫威,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发表意见。 一行人刚想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声。 赵斌转头看去,顿时乐了。 原来之前赵稳等人围捕的那只野狗头领,还被缠在渔网之中挣脱不得。 此刻,有几只侥幸活下来的野狗,正试图咬开渔网救出自家老大… “哈哈,老三,你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啥?”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六人带着三具寨民的尸体回到了寨中。 并且带回了红巾贼现身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即将到来的红巾之祸,让整个寨子愁云惨淡。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二郎赵斌身边,拖着一条被麻绳一圈圈困住嘴巴的可怜大黑狗。 这条黑狗,是传统的四眉犬。 但却比一般四眉犬要高大得多。 粗壮有力的四肢,直立起来几乎能挂住一个成年人的肩膀,看上去极为凶悍。 而且眼神灵动、甚至有些狡诈… 正是不久前还带着一群野狗犬啸山林的野狗头领。 只是这可怜的狗子,如今落到了赵斌这货手里。 硬生生被人用麻绳捆住了嘴巴,用绳子牵着,想咬人都不行。 偏偏赵斌穿着厚实的棉裤外挂,它就算想刨也刨不动... 最骚气的是,赵斌这货时不时就会摸摸它的脑袋,或者凑过去和它脸贴着脸亲热亲热,一副大家关系很好的样子。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害得狗子沦为阶下囚的罪魁祸首。 被如此欺辱,如果黑狗能选择,估计能一头创死自己。 (四眉犬,是中华田园犬中体型偏大的犬种,通体以黑色为主,因眼睛上方有金、白色的毛发因此而得名。 传说这种狗子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因此有辟邪、镇宅、旺主的寓意,加上足够凶猛和帅气的外表,自古以来都是中华犬中最受欢迎的品种之一。 可惜,四眼犬身为黑犬,深受黑狗血辟邪的迷信说法所害,导致其数量一直不多。 到了后世,更因其凶猛的特性而被排除在绝大多数人的宠物名单中,变得越来越稀有…) 虽然赵斌手中的这条狗子,看上去没有之前那只带有獒犬血统的黑虎那么雄壮。 但也相差不多。 而且明显比那头黑虎更加灵性和机敏,赵斌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于是,准备赐名‘八公’。 但转念一想,八公八公的叫,怕是清明节会被祖宗爬起来暴揍,因此最终改名为‘八筒’。 要得! 赵斌美滋滋地抚摸着八筒的下巴,尤其是感觉狗子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敌视,舒服地变成现在的幽怨之后。 它甚至不受控制地摇了几下尾巴。 顿时感觉这波应该稳了。 这就叫,霸王硬上弓,让它舒服到上瘾! 到时候再准备几只鸡啊、鸭啊,或者大猪蹄子的贿赂贿赂,不就是一只顶好的忠犬么? ‘不过我得小心,别被咬了,特么的狂犬病在这时代好像还是个绝症?’ 正当他美滋滋畅想着怎么收服这野狗王时,突然发现有人挡住自己去路。 “老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赵武站在台阶前,眼神阴鹜地盯着回来的赵斌。 那瘦长的身材、苍白的面容,加上背后跟着的三四十名打手,倒是看上去有几分邪魅狂隽之气。 看样子,赵武这次是倾巢而出了。 不过好在,李豹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同样带着人守在一旁,死死盯着赵武等人。 赵斌摸了摸肚子,点头道:“哎呀,我说肚子怎么这么饿,原来是过了饭点!” 赵武怒了,指着赵斌厉声喝道:“赵二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一群属下纷纷如潮水般向赵斌涌来。 呆在一旁对峙的李豹和大刘也跟着一挥手,带着二十来号手下冲了出来,试图将涌向赵斌的人群拦下。 两伙人撞在一起,推推嚷嚷,叫骂不休。 居然让赵斌有种自己穿越到古惑仔世界的既视感。 他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大哥,这是要仗着人多,和我来硬的?” “哼哼…” 赵武冷冷一笑,转头朝一旁的赵稳说道:“老三,你怎么说?还准备让老二继续嚣张下去呢?” 赵稳一下脸色变得通红,不敢去看赵斌。 毕竟二哥刚带人救了他,哪好意思一回来就搞背刺? 赵斌见状就心中有数,这两家伙果真已经串联好了要一起对付他。 不过大刘早就说过这事,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 甚至还一度做好了让出代理寨主位置的心理准备。 不过嘛,此一时,彼一时… 赵斌抱着双臂冷笑道:“老三,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带着你的人先走吧。” 赵稳脸色越发难看,这下连大哥赵武都不敢去看了。 “唉!” 他狠狠地锤了下自己脑袋,转身就带着钱宁等手下落荒而逃。 “三…三哥儿?” 第35章 退位让贤震慑群贼 预想中的盟友突然离去,让原本嚣张的赵武彻底傻了眼,伸手想要叫住不讲武德的三弟。 只可惜,后者跑得那叫一个快,一下就消失在了人群之外。 赵武脸色变了变后,色厉内荏地朝着赵斌叫道: “老二!就算没了老三这出尔反尔的混蛋,我的人还是比你多!识相的,将娟儿交出来,并且退位于我,不然…休怪我做兄长的无情!” “哦?怎么个无情法?” 说着,带着人朝赵武缓缓逼去。 “我…我…” 赵武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好在这几天被一大群手下溜须拍马,心理上已经‘强大自信’了很多。 当即一挺腰板,叫嚣道:“你若再靠近,那就打过再说!” 完了还补了一句:“到时候两败俱伤,怕是要让老三捡了便宜!” “哈哈哈…” 赵斌听得大乐。 一挥手,示意李豹等人停下。 李豹、老奎、大刘毫不犹豫地也一挥手,麾下二十多名打手齐齐止步。 两相比较,泾渭分明。 反倒是人多的赵武一方,乱糟糟的看上去像一群乌合之众。 赵斌知道赵武并不敢真的和他动粗,独自一人上前,走到他的身前。 然后在对方紧张的神情之中伸手将他衣领整理平整,笑道:“大哥,你要娟儿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真以为我会那么禽兽,把嫂子都抢回家?不过是替你照看几日罢了…” “你…” “慢来,你先安静,听我说完。” 赵斌揽住赵武的肩膀迫使他和自己一起转过身,指着山寨大厅和赵武那群蠢蠢欲动的手下笑道: “大哥你人多,还是老大,爹爹现在卧病在床的确应该让你当家的,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那身处‘敌营’,旁若无人的态度,让在场所有寨民全都目瞪口呆。 或许只差一根雪茄,就能上演上海滩鳄鱼帮帮主了。 但其实是赵斌很清楚,在外有红巾威胁,内有李豹等强力打手的威慑下。 性子软弱的赵武绝不敢动自己,其他人这种场合就更不敢了。 他完全是有恃无恐下,才敢尽情装逼。 赵武也同样被赵斌的‘霸气’和气场所震慑,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呵…别害怕…我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寨子的代理大当家了,我呢,就当个二当家。老三愿意,就当个三当家。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先做一件事情。” 赵武看了眼周围表情诡异的手下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完全被赵斌给压制住了。 当即恼怒地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恼羞成怒地说道:“什么大当家,二当家,父亲还健在,你不要胡说八道!” “哦,那你当不当呢?” “我!哼!你先说说,要我做什么事?” “哈哈哈…” 赵斌又是哈哈一笑,指着北边的山谷说道:“很简单,你我在那处山谷左右山腹各立一座箭楼小寨,再让老三在谷口负责设置栅栏、路障,尽快将寨民迁入谷中,以避红巾!”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斌,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二郎什么意思?他居然为了这种理由让出寨子的主导权?” “谁知道呢…哼…要我说他没准又在耍什么阴谋手段,赵二郎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阴险地很。” “我倒是觉得二郎有大局观,是真的为了寨子考虑。否则以他手下那些人的实力,真打起来,大郎的人虽然多但不一定会是对手。” “咦?我怎么突然觉得,二郎之前迫害大眼那群人,就是为了逼我们不敢搞中立,只能在赵家三兄弟之间做出选择?” “嘶…不会吧…二郎有那么可怕的心机么?” 听着身后和周围寨民的议论声,赵武看向赵斌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甚至感觉莫名心虚。 他咽了口唾液,涩声问道:“老,老二,你在几天前就让山寨的人搬运大批物资进谷,难道一开始就打得这个主意?” 赵斌也不开玩笑了,回到李豹等人身前,严肃地说道:“呵,不然你以为呢?我是该有多蠢,才会闲得蛋疼逼迫那些所谓的中立寨民,去投靠你们二人?” 还真是故意的!? 听到赵斌亲口承认自己的谋划,群贼倒吸一口冷气。 赵二郎原本那种轻浮无能的形象,这一瞬间,在群贼心目中彻底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渺小,无助,以及敬畏… 这一波,双方体现出来的格局和智商差距,全都大得让人绝望。 赵斌目光扫过这群震慑的寨民,大声说道: “我赵斌不在乎你们服不服我,但这风口寨,只要我还在,就只能是我赵家的寨子!你们中如果有人有本事将它夺取,那就尽管试试。但在今日,所有男丁都给我立马入谷立寨!” “大部分材料和粮食,我已提前让人搬入谷中,你们只需要领取工具就可以入谷修建工事。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我估计也就最多两天时间,甚至连两天都没有,红巾贼就可能出现!不想死的,都给我动起来!听到没有!!” 李豹等人看着霸气十足的赵斌,以及无一人敢跳出来吱声的群贼,感觉扬眉吐气,神情振奋。 当即激动地齐齐大声应喝道: “是!谨遵少东家令!” 说完,除了李豹、老奎留下继续保护赵斌之外,其他人大刘的带领下朝着寨子的库房跑去,准备搬运掉剩下的材料和工具,前往谷口立寨。 周围的人见状,也陆陆续续地开始行动起来。 唯独赵武的手下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声不吭的自家少主… 赵斌见状,冷笑道:“你若是觉得没了面子,日后再找回就是。否则,趁早将身后那群人交给我管教,免得害了寨子。” “你!” 赵武被说中心思,脸色涨红,大叫道:“呸!我赵武好歹也是家中老大,你也太小看人了。” 说完转过身,大声朝着自己的手下叫道:“都愣在这干嘛!领上工具去左边的山坡上,给我把箭楼立起来!绝不能比别人慢了!” “是!少东家!” 众人大喜,忙不迭领命朝库房冲去。 一路上嗷嗷怪叫着,深怕落后于人。 只留下赵武一人,在那独自激动。 直到,他发现赵斌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老,老二,你想干嘛。” “瞧瞧你那群乌合之众,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留下保护你,你说我想要干嘛?” 说着,伸出两根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李豹和老奎,狞笑起来… 赵武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自己那群手下的方向跑去。 等跑出老远,才发现赵斌三人根本没动,气得差点吐血。 但他自觉没脸留下,只得恨恨瞪了赵斌一眼后,灰溜溜跑远了。 “少东家,为什么不趁机收服寨子里的人,我看刚才您说出真相后,大郎身后那群人刚才看你的目光,多有惊惧和佩服呢…” 第36章 叼嘴里的,绝对不吐 赵斌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想。不过人心难测,到时候如果有人还是不服,那立寨进度就会大受影响。红巾贼随时可能出现,没有时间继续耗在内斗上了…” “这…不愧是少东家,我老奎算是服了。不过,依我看今天过后那些人就算不直接投到你麾下,来日必然也不会再有勇气和脸皮与咱作对。” “但愿吧…” 赵斌不置可否,对贼寇们的节操完全不报期待。 他摸了摸八筒的狗头,示意李豹和老奎也去帮忙立寨。 然后忧心忡忡地看向南边的方向,叹了口气: 远处的天空中,七条又在逆向转圈了… 估计是有新的红巾贼出现,正在那收敛同伴的尸体吧... “南宋少马,这些贼人居然个个骑有良马…还拥有普通贼寇难以获得的蒙古弓…” “最可疑的,是那三具尸体中,有一人的发髻看上去不是中原人,也不像是北边的女真人…” “难道…红巾贼背后除了摩尼教,还有别的势力参合其中?” “走,八筒,主人带你去吃鸡,我那还有一只老母鸡。我跟你说,咱人类烹饪的鸡腿可香了,到时候鸡头和鸡架,还有最肥的鸡屁股都留给你...好的,你同意了,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做狗的,去当野狗是没有前途的...” “呜~” 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从北方滚滚而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天气骤变。 正当刀郎寨众人还在举寨热火朝天打造谷口防御工事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 秋末的秦岭南麓,罕见地下起了大雨。 赵斌望着屋外的大雨,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天降大雨,在这个时代对于野外作战的远程兵种是致命打击。 这意味着那群擅长骑射的红巾贼兵,暂时不会出现在风口寨前。 但也不能确保对方不会发动奇袭。 所以是时候,全体搬离老寨了。 另一方面,大雨和转寒的天气,也给立寨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古代可不像后世,得个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普通人一旦得了风寒,只能拿命去硬熬。 熬得过,活。 熬不过,死。 因此,雨中是无法要求寨民们干活的。 “二哥,不用担心,百丈谷两侧的崖壁脚下有不少的洞窟,勉强可以住人,寨子里的寨民们这次很配合,大部分已经乖乖离开寨子搬进去了…” 小武将一杯热茶端到赵斌身前,笑着说道:“小的昨天已经提前让兄弟们给二哥整理了个大的山洞,咱们可以随时住进去。” “咱们?” “嘿嘿…谷口附近不漏风的好洞穴也没几个,所以两位二娘子也是要一起住的…至于小的,二哥如果嫌弃,我可以关键时候暂时到洞外给您看着,绝不让人打扰…” “滚你丫的。” 赵斌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小武,心中却是大为意动,并暗暗表示小武果然机灵会来事。 虽说吧,他是答应过时机到了送两位压寨夫人离开的。 可这不是没机会么? 再说这天底下,哪有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的道理? “咳咳…不过小武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既然适合住人的洞穴难得,那…我就勉为其难,一起住?” 小武赶紧献媚地附和道:“要的,要的!这是天意,天意难为啊。” 说完,他将赵斌喝完的茶杯随手放在一边,走到墙边摘下一件蓑衣帮他披上,道:“那两位我是没办法劝了,只能您自己出马了,嘿嘿…” “…” 可怜的赵斌,这几天都是和小武挤在一个小屋里。 早已灰头土脸,形象全无。 所以他先整了整头发,又沾了点唾液将长毛的鬓发压整齐,这才带上斗笠冲进了雨中。 整一个情窦初开的土包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尽是灰头土脸山民的山寨中,出了那么明媚的两个可人儿呢? 简直就像晦暗的世界,长出了两朵自带光芒的娇艳海棠和可爱雏菊。 关键,这两妹子还是他‘名正言顺’拜过堂的压寨夫人? 。。。。。。 “滚!” “我和眉儿就是死,也不会跟你离开这里的!” 赵斌侧头让开砸来的泥盆,心有余悸地扶了扶差点掉落的斗笠。 他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小胖妞道:“娟儿,你怎么还在这?” 娟儿掩着嘴嗤嗤一笑,略带羞涩地说道:“大郎说你是个狡猾的人,现在特殊时候,让我和孩子暂时跟着你才算妥当。” 赵斌又气又乐,只不过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罢了,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指着娟儿对吕婉娘说道:“婉娘,你看娟儿都这么说,证明我就是个好人。你快收拾收拾,这天不会一直下雨,我担心雨一停,红巾贼就要来了。” 吕婉娘恨恨地回道:“哼!那就让红巾贼来杀了我吧!” 赵斌见她不为所动,而一旁的眉儿虽然面露惧色,但也是一副唯大姐马首是瞻的样子。 知道继续劝下去也是白费口舌。 不过对面这位,可是个动不动就真敢上吊的狠人,他又不敢动强。 当即眼珠子一转,决定转变方式。 “杀了你?嘿…” 赵斌扬起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吕婉娘,直看得她浑身发毛。 这才赞道:“婉娘,你应该很清楚,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子,也就是我赵斌为人正直又懂得尊重女性。否则你落入这贼窝之后,恐怕早就被…你懂的。” 吕婉娘羞怒交加,心中越发恨死了这什么话都敢讲出口的赵二郎。 浑身颤抖地低喝道:“我…不懂!” “随便你懂不懂,反正你要留下就留下。等到红巾贼一来,发现这里居然有你这般天仙儿的小娘子,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此话一出,吕婉娘和眉儿全都脸色发白。 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两人早就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甚至一度以死相逼才勉强保住节操。 但偏偏赵斌突然像改了性般,虽然也会时不时过来口头调戏几句,却再没有动过手脚。 这让两人心中多了几分脱离贼窝的希望。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鼓泄气。 同归于尽的勇气去了之后,两人其实已经渐渐认命。唯一支持她们反抗下去的勇气,就是赵斌口中的那份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承诺。 “别!别说了!” 吕婉娘痛苦地捂住脸,捂着脸跑回了房中。 居然还是不愿离去! 眉儿见状也想跟上,却被赵斌喊住:“眉儿,你等下。” “你,你想干嘛!?” “我上次出寨,在山外遇到你爹了。” “什么?我爹!?他,他还好么?” 赵斌咧了咧嘴,幽幽说道:“他好得很,就是差点没一箭把我射死。” 眉儿脸色越发苍白,哆嗦着嘴唇道:“不,不会的,你不是还活着么…啊!你把我爹怎么了…” 第37章 我有孩子,不能用劲 见这妹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赵斌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否则吓出个好歹还不是他的损失? 经过数次生死历练,赵斌早已今非昔比。 再不是那种看到漂亮妹子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宅男。 他趁着眉儿慌神的机会,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柔胰,笑得像头大灰狼:“放心吧眉儿,好歹也是我的岳丈,我怎么会为难他呢?” 眉儿大吃一惊,慌乱间想把自己的小手抽出,却被赵斌用力一拉,嘤地一声倒在了他的胸口。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赵斌心中也是嘭嘭直跳。 果然学好一辈子,学坏就三天。 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来。紧张地手心直冒汗水。 好在此时他的脸皮,已然厚得堪比城墙。 不等眉儿反应过来,就满脸正气的忽悠道:“我和你爹解释一番后,他见我为人宽宏大量、讲义气,又知道你和我拜过堂了,就收了我7两银子回去了。只说从今往后,让我好好照顾你。” 眉儿本想推开赵斌,闻言整个人愣住了。 像她这样乖巧的人儿,本就是信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存在。 她虽然有些不信,但鼻尖闻着赵斌那从未接触过的男儿气息,一时间居然痴住了… 关键时候,吕婉娘又从房中冲了出来,一把将眉儿从赵斌的怀里救了出去,大声说道:“眉儿!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在骗你!” 赵斌怅然若失,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们若不信,改日可以去问李豹,他是个实诚人不会说谎。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完,朝着眉儿深情地说道:“眉儿,虽然咱们认识的方式有点不妥当,但我赵斌自问长得不算差,人品在这山寨中也是一等一好的。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既然已经答应将你许配给我,那你好歹也要想一想,我真的会害你么?” ‘我这是善意的欺骗。’ 见眉儿心动,赵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后,继续蛊惑道: “这样吧,你若还不信我,我赵斌绝不会欺你分毫,直到日后你亲自回村里去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你现在必须先跟我走,否则既是不孝,也是不忠。我可不会让我家媳妇,受了那红巾恶贼的欺辱。” 眉儿不过是个单纯的少女,见他说得豪迈诚恳,又满是爱护之意,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暖意。 只觉得往日里面目可憎的赵斌身上,居然多了份特别的魅力… 她低着头,用蚊蝇般的声音轻声回道:“那,那好…我就暂且信你一回…” “什么!眉儿你…” 吕婉娘如遭雷击,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眉儿和赵斌说不出话来。 眉儿忙上前扶住她,羞愧地说道:“婉姐姐…我…我再想见我爹…而且他,他也承诺过不碰我的…” “你居然信他?” “这人…这人,上次过说不来强迫我们,这些天就真的没再没乱来过,我,我真不知道好不好信他…” 吕婉娘见眉儿支支吾吾的样子,哪还不知道她虽然口中说着不知道,其实已经上了赵斌这恶贼的当! 她惨笑着推开眉儿往后退去,指着赵斌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突然,吕婉娘身子一软,扶着额头晃了晃后,直直往前扑倒。 赵斌大吃一惊,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和眉儿一起将她扶住。 一检查,发现她已然晕了过去。 再一探额头,这才发现有些烫手! “发热了!?怎么会发热?” 赵斌将她抱进房中,这才发现房中居然只摊着一些干草,原本的床垫和被褥全都不在。 “怎么回事?被子呢?” 眉儿忙说道:“姐姐说不想被你的脏…东西辱了身子,都让我给收起来了…” “简直有病!” 赵斌这才意识到,这吕婉娘的性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执拗和刚烈。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让眉儿重新找出被褥将她裹住,然后寻思着该怎么办。 退烧药,是没有的。 唯一的大夫严廖还是大哥的人,最近更是见了自己就躲,短时间内想找也找不到。 况且就算是找到了,以那家伙蹩脚的医术能不能治好还得靠天意。 “嗯?也许可以试一下…” 赵斌双目紧盯着吕婉,一片灰黑色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得他眼角直抽。 这特么是有多恨他? 他无视这些灰色气息,寻找着其中带有让人感觉不祥的那些气息。 果然发现有少量青黑色的气息蕴含在体内。 之前赵叔河以及李豹一样受伤时,这样的气息都是从受伤部位冒出来的。 赵斌尝试着寻找根源,果然发现在枕骨下方,沿着脊柱直到手足关节都有几个气息淤积的地方! 如无意外,这就是中医中的人体穴位所在了。 赵斌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不退,曾经亲身体验过被一个老中医用推拿热身,然后在一些穴位上扎了几针就好。 印象极其深刻。 那老中医只说风寒郁气淤积在风池穴、大椎穴、关外穴等穴位上,只需要辅以推拿针灸,就能有效缓解。 赵斌哪懂穴位。 但通过这双眼睛,却以最直观的方式看到了淤积的寒气! ‘十之八九,错不了!’ “来,把她反过来。” “唉?” “来不及解释了,我懂一些穴位推拿,试试看能不能够给她缓解热疾,否则就这么在雨中赶路她会没命的。” 眉儿和娟儿坚决守在吕婉身前,用怀疑的眼神警惕地看着他,实在是赵斌以前的行为不值得信任。 再说,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乱摸,像话么? 赵斌见状,急道:“你们咋还不信呢?忘了她上次都上吊没气了,都是我给救回来的?要不这样,我来指导,你们来推拿总行了吧?” 眉儿一听,想起上次赵斌的孟浪行为,羞得脸色通红,不过也总算想起他上次的确神奇的把婉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好吧。你说,我们来做。” “行行行。麻的,自家媳妇都不能碰,这叫什么事。” 赵斌抱怨了一句,让两人将吕婉翻过来,然后回想着前世老中医的手法和出手顺序,让眉儿对着吕婉的耳后的风池穴位置不断揉搓,过一会又换成大椎穴的位置,用手掌的暖意按压揉动... “咦,真的有变化...” 赵斌大喜,忙又让娟儿对着吕婉的四肢几个穴位用指节来回用力疏导。 并根据看到的气息变化,不断调整力度和方式。 大概一炷香之后,吕婉额头隐隐开始冒汗。 “太好了,出汗了,真的管用!” 众人精神一震,继续施为。 又一炷香后,吕婉额头和后背都出现了密密的细汗,状态大好。 虽然还有一些寒气淤积其中,任凭眉儿二人怎么继续推拿无法彻底散去,但无疑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赵斌明白,想要痊愈估计得用针灸。 但目前根本没这个条件和技术... “好了,停下吧,婉娘的烧应该暂无大碍了。” 眉儿和娟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两眼放光地看着赵斌。 显然,被赵斌可能精通医术的事实给震惊到了。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玩女人的赵二郎么? ‘呸!’ 娟儿想到之前关于赵斌的各种龌龊传闻,脸色微微一红,问道:“婉娘阿姐没事了么?我看她还昏迷着哩...” 赵斌点头道:“病还没有断根,但接下去就要她靠自己的身体硬抗了,回头给她多吃点蛋和蔬菜,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反倒是你…” 娟儿茫然地指着自己问道:“我?我怎么了?” “我娘子得了风寒,没准会传染给你哦。你确定要留在这当电灯泡?” 娟儿不知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开始担心自己‘腹中’那可能并不存在的孩儿。 她脸色变了几变,但还是摇摇头说道:“我不怕,我,我身体硬朗得很!眉儿妹妹身子骨弱,恐怕照顾不了婉娘子,她又恨你入骨,所以我得留下来不能走。” 卧槽!? 赵斌也是服了这胖妞。 但见她毫不做作的神情,心中倒是多了一点敬意。 想了想后道:“没看出来,娟儿你还有这份义气?” “哼!那是当然,我娟儿可是大郎的人!” 赵斌摇摇头,感慨道:“老大那蠢货何德何能?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许你这么说大郎!” “随你随你。来,搭把手,把她捆我背上。如今山寨里的人几乎都走完了,守备空虚,我们必须在今天天黑前离开寨子,以防意外!” 哪知娟儿摇了摇头,满脸慈母表情道:“我肚子里有孩子,不能用死劲!” 赵斌终于绷不住了,大叫道:“少啰嗦!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我特么骗你的!” “你,你胡说!” 话虽如此,小胖妞还是含着眼泪、忍着憧憬破灭的悲伤,和眉儿一起,将裹在被褥里的婉娘绑在了赵斌的背上。 又给他们披上两层蓑衣。 然后打伞的打伞,搀扶的搀扶,一行人在小武等人护卫下艰难地离开了寨子。 第38章 危机到来,夜幕降临 赵斌一辈子都没感觉这么累过。 不仅完全感受不到预料中的香艳,还数次差点滑倒在泥泞山道上。 当然,要让他将自家媳妇交给别人背? 那是休想。 这么漂亮的媳妇,就算累死,也是值得的! 雨依旧在下,就像直男执拗的眼泪。 赵斌咬着牙背着吕婉娘在雨中前行,直感觉两股战战,头晕眼花。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又像是听到婉娘低声的抽泣… 直感觉自己和和背上的人儿,即将一起被杀死在这风雨交织的黄昏之中…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是浪漫,还是悲剧… 直到眼前一暗,再无雨水打在脸上之时,赵斌才恍如隔世般清醒过来。 原来,那一切只是错觉。 他已经背着一个人,冒雨成功从风口寨来到了小武整理好的山洞之中。 短短的三四里山路,让人恍如隔世。 等到娟儿和眉儿在洞壁一侧铺好简易的床,帮着将吕婉娘放下后。 赵斌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半天缓不过劲来。 “呼…呼…红巾贼出现了么?” 小武一头雾水,边收拾蓑衣,边回道:“没有啊,二哥你怎么会这么问?” “看样子…只是错觉…” 但真的…只是错觉么? 刀郎寨前。 七八骑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骑士安静的伫立在洞开的寨门之前。 没有人说话。 只有坐下马匹时不时被雨水打得难受,本能般吭几下。 “有意思…居然走空了?” “副坛主,地上还有大量清晰的脚印,寨里的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要追上去猎杀他们么?” 为首的骑士伸手接住几滴雨水,摇了摇头道:“这天气,追杀去也只能近身搏杀。此地寨子的当家能让人冒雨撤走,估计也是个行事果断,谨小慎微的人,肯定会有所防备…没必要拿兄弟们的命去硬拼。” 其左侧一人,却不服地说道:“不过是区区一些山野毛贼罢了,只消暴杀几人就会吓得四散而逃,任凭我等斩杀,副坛主何必担心?” “哦?那吕队帅,你昨日带队折了三名弟兄,又是怎么回事?” “我…” 那人羞恼地低头,嘀咕道:“那也不能放任他们离去吧,我和手下的兄弟最近已经探明这一带的地形。这座山寨背后是一道天然谷地,谷口易守难攻。等后面的那帮杂碎赶来攻打的话,至少还需要一两天功夫。如果任由他们在那建造工事,恐怕到时候再强攻的话,损失会超出预计。” “有道理。” 刘坛主点点头,又看了看即将完全暗下的天色,临空轻甩了下马鞭后命令道: “老五,吕队帅,你们带上其他兄弟顺着痕迹前去探明情况,可以见机行事。如果有机会…就趁夜摸进去做掉他们。尤其…此寨的寨主可能会是个麻烦人物,需优先除去。” “遵命!” 六人齐齐下马,收拾一番行装之后,借着天边的余晖朝着百丈谷方向摸去。 独自一人留下的刘坛主,也下了马。 只见他反手抽出一柄三尺长刀,划开雨幕。 望着在雨中泛着冷光和水雾的刀锋,他嘴角带出一抹嗜血的冷笑,大步迈入空无一人的山寨之中… “人生在世,如暗随行,到头来,终究不过浮生一梦。只盼光明之火,涤荡世间,以我手中之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嘿嘿嘿…哈哈哈哈…” 还不知道危机即将到来的赵斌,休息了一阵后终于缓过劲来。 他嘱咐娟儿代为照顾吕婉娘后,带着小武走出了暂居的洞穴。 走到洞口,他才发现所在洞穴长在一处峭壁底部,头顶上方是微微向外倾斜的高大崖壁,倒是挡住了刮来的风雨。 再转头四顾。 这才看清左侧不远的山道处,堆着一些木材,以及半成品的栅栏等工事。 “原来就在谷口附近。” 赵斌看天色将暗,随口朝小武问道:“我爹和大哥他们呢?” “二哥,老寨主在那边另一个山洞中…” 他指着山谷内侧的一处洞口说道:“由大刘亲自代为照看着,防止发生意外。至于大郎和三郎,在山谷对面,也不过隔着百来米远,有事可以随时支援的。” 赵斌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感觉到了阵阵不安。 最糟糕的是因为下雨,七条不能外出飞行,失去了对红巾军的侦测能力。 他脑海中,再次想起之前听到马蹄声的一幕,便对小武说道: “虽然红巾贼冒雨前来偷袭的概率不大,但也不能大意,你叫李豹、老奎还有大刘三人来我这一趟,我有事交代。” “好的,我这就去。” 不多时,李豹三人陆续前来。 赵斌将心中的担忧说了一遍。 大刘摇摇头说道:“少东家,大伙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一直都在忙着干活,雨后又忙着搬家,再安排人值夜恐怕会有怨言。而且这鬼天气,哪会有人摸上门来?” 老奎当即呵斥道:“大刘,少东家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就算再累也得照办。” 大刘惊讶地看着昔日的好友,显然没想到他和赵斌出去了一趟后,屁股居然完全歪过去了。 他心生疑惑,但也只当老奎是受了赵斌的好处,被那三把蒙古弓收买才死心塌地地选择跟随。 当即低头不语。 却不知道,老奎这样的变化是有原因的。 当初他因为无能昏聩的将官,导致自己被迫成为逃兵隐藏起身份和本事,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和愤恨。 而赵斌在那次遭遇战中,不仅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也证明了很多属于优秀的领导者特有的特质。等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老奎隐藏在心中的缺憾,也多了一份期待。 李豹也有些疑惑,这老奎怎么比自己看上去还要忠心耿耿? 他还是很赞赏老奎这样的态度的,闻言附和道:“老奎说的是,不过值夜这事不能我们一家去做。不如让大郎和三郎的人,也参与进来。” “可以,你和大刘分别去老大和老三那要人。老奎…那上半夜就辛苦你,代为巡视?” “没问题,我白天已经观察过了,正好咱这边的谷口坡道处有个小山坳,即可以避雨又可以俯瞰整个谷口内外。虽然夜里视线不好,但谷口就那么大,只要挂几个油纸灯笼在关键位置,应该就可以了。” 赵斌当即让老奎自行带人,去临时库房里寻找雨天能用的灯笼和其他一干事物。 然后迟疑了下,松开了牵着八筒的绳索,又小心地尝试着拍了拍它的脑袋,见它没有反首一口,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早在一天前,八筒就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攻击欲望了。 不过真的摸到狗头,他才真正相信,初步和这狗子建立起了信任。 他指着老奎的背影说道:“八筒,跟上去,去外面守着,别让陌生人闯进来。” 八筒微微皱起鼻子有些不适应赵斌充满信赖的动作,但最终还是摇起尾巴舔了下赵斌的手心,一声不吭迈动四肢朝着夜幕中奔去。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骤然重获自由,不想再和赵斌这个无良的强盗主人待在一起了。 不过赵斌感觉应该是前者,这狗王眼神灵动,极通人性,这两天来,赵斌有空就和它对视。 明显能够感觉到它眼中情绪的变化。 从敌视到警惕,再从警惕到无奈,最后是傲娇和欲拒还迎,直到最后觉醒狗子爱主人的天性。水汪汪的开始有了赵斌的影子存在。 当然,这期间少不了各种美食诱惑的功劳... “呼...” 赵斌眉飞色舞,嘴巴却傲娇地指着八筒笑骂道:“嘿...看看这没出息的东西,才两天时间就被收买了。亏他还是只狗群的老大。” 小武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地说道:“二哥,我怎么感觉八筒理解了你的意思一样?这狗子,有这么聪明么?” “它是山中狗王么,要带着一群弱鸡土狗在山里活下去可不容易,通点灵性很正常嘛。” 赵斌得意地仰了仰脑袋,比自己被夸还开心。 安排好值夜后,他本想返回洞中继续去攻略二女。 但转念一想,过犹不及。 今天如果再进去骚扰两位压寨夫人,把人吓到的话,之前的努力说不定就白费了。 于是命小武守在洞口之后,独自朝着便宜老爹呆着的洞穴走去。 两洞隔着并不算远,加上能亮起油灯的洞穴也就那么几个,极为好找。 “哼哼,如今寨子四分之一的人手都跟着我混,而且多是寨中的精锐,老头子就算不愿意我担任寨主,怎么都该承认我头目的身份了吧。” “有了正式头目的身份,那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赵斌打着算盘,刚想进入洞中。 突听洞内有说话声传来。 眉头一挑,蹑着手脚靠了过去侧耳偷听。 第39章 坑爹算啥,这叫爹坑! “你让我将你带去大哥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托人叫他来这?” “你大哥身子骨弱,哪背得动我…” “哼!我看大哥就算是知道了,也根本不敢来‘救你’。爹,你也太偏心了…” “混账东西,我怎么说也是你老子,快带我走…” “嘿…得了吧,当初严廖都说你快死了,如今我看爹的精神头好得很,估计是二哥将你照料得好…我看你还是继续留在这安心休养的好。” “你回来…混账东西…咳咳…” 赵斌忙闪到一块石头后,果然不一会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气呼呼地出了洞口,小心看了眼左右发现没人后,这才黑着脸冲进了雨夜之中。 “呵…这老三倒是有点意思,不枉我救了他一命。” “不过便宜老爹居然还能让人联络他,看样子,队伍里还有叛徒啊…” 赵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也没太过惊讶。 毕竟这是赵叔河一手建立起来的寨子,有人依旧听命于他才是正常的。 甚至于,他开始意识到了为什么几天前投靠那个胆小怕事的大哥的人手,反而会比他和一向勇武的老三还要多。 恐怕是这个老家伙在暗中使劲呢。 如果不是大哥本身能力不行,加上赵斌碰巧救了老三破了两兄弟的勾结,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全面处于下风。 甚至还会逐步被架空! 赵斌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前世是个孤儿,尽管嘴里各种不屑。 但其实也是很向往亲情的。 融合了前身记忆后,其实已经把赵叔河当做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每天都会悄咪咪地在对方睡着后,利用自己的眼睛给赵叔河疏经活络,缓解内伤造成的郁结! 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也算是控制住了赵叔河的伤势恶化...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白费! 赵斌冷笑着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走入洞中:“咦?我是看错了么?好像刚才有人出去?” “咳咳咳…二郎你来看为父了啊…唉,哪有什么人,你看错了…” 赵叔河一脸虚弱,装得那叫一个憔悴。 全无刚才呵斥赵稳的精神头。 赵斌心中越发不爽,蹲下来给他整了整被子道:“老头子,你在这躺得怎么样,要不要让人给你床单下再加点干草?” 却是连那一声老爹,都不愿再叫了。 本就是便宜老子,受身体记忆和血脉影响才不排斥而已。 结果赵叔河这当爹的实在太过偏心,坑了赵斌一次又一次,仅存的那点亲近感都快给消磨干净了。 “哎…不用了,想当年为父刚落草时,有时候大冬天都找不到个被子,区区一点地寒不在话下,咳咳咳…倒是二郎,今夜怎么会来这里?” “哦?那.”.. 他刚想阴阳几句出出气,却突听洞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哞声,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他和老奎等人约好的暗号,预示着有危险出现! 果然,很快就有寨中的犬吠声,和喝骂声接连响起。 而且听声音,居然还是出现在谷内一侧! “不好!” 赵斌大惊失色,忙起身准备返回自家洞中看看情况。 结果一起身,却发现两个头戴斗笠、满身煞气的男子,纵身进了洞中! 雨水,顺着两名不速之客的蓑衣不断滴落。 那隐藏在斗笠之下的幽暗眼神,宛如嗜杀的野兽般,冰冷地凝视着赵斌与他身旁的赵叔河。 赵斌额头的冷汗,如露水般浮现,汇聚,淌下… 夭寿了! 老奎这废物,怎么让人潜进来了,还出现在了赵叔河的洞中!? 他却不知,对面两人也是狂怒欲裂! 本来潜入得好好的,那谷口的几盏晦暗油纸灯在雨夜中作用有限,根本难不倒经验丰富的这伙红巾探马。 甚至他们还抓了一个在崖壁下打瞌睡的小贼,逼问出了刀郎寨寨主赵叔河所在之地。 刚准备分头行动,给这伙土鳖山贼降下一场黑夜的杀戮。 结果乌漆嘛黑之中,不知道哪窜出来只大黑狗将一名同伴扑倒,还狠狠咬了一口! 惨叫声惊动了值守的老奎等人,谷内顿时乱作一团。 不过让他们庆幸的是,附近的寨民们只是叫得响亮,实际上都是些无头苍蝇,根本没有像样的应对措施… 见此情形,吕队帅和领头的老五一合计,感觉就这么灰溜溜撤回去怕是会被同行笑死。 当即决定让其他三人在外制造混乱作为牵制,二人结伴摸进来杀了刀郎寨的寨主完成副坛主交代的任务,再行撤退… 结果,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咕咚。” 赵斌咽了口唾沫,却像是打破了沉默。 两名杀手一左一右,分别扑向他和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的赵叔河! ‘要死!要死!要死!’ 这两人明显是冲着赵叔河这个寨主来的。 赵斌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宁可拼着掉好感度,也要死皮赖脸地呆在自己原先的洞中!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身边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怎么可能搞得过这两个雨夜杀手! 正绝望间,突听一声暴喝从后传来。 只见一高大少年提着一把刀怒吼着扑进洞来:“谁敢伤我家人,纳命来!” 居然是去而复返的老三赵稳! 赵斌从未像此刻一般,感觉这喜欢歪着嘴的不良少年是如此的顺眼! 他鼓起勇气操起地上一块碎石,砸向扑向自己那人。 只听当的一声,那人侧头挥动短刀将石块磕飞,再次扑向赵斌! 不过也因为缓了一缓,给了赵斌机会,又附身找到两块拳头大的尖锐石块抓在手中。 他紧张地看着来人,举起手来作势欲投,嘴中还大叫着:“你敢过来,砸碎你脑袋!” 说完,趁着对面的杀手顿住脚步的机会,目光扫向赵稳。 结果鼻子都差点被气歪。 这小子径直扑向另一名杀手,嗷嗷怪叫着疯狂挥舞武器试图救下赵叔河。 压根没管他死活! 突然! 赵斌眼角发现有寒光闪过! “不好!” 他想也不想,怪叫着往后滚倒,不等起身,手中的两块石头凭着感觉胡乱甩向袭击自己的杀手! 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他真的生死之间爆发了战斗力,其中一块石块哐当一声砸在身前那人的脑门上! “啊!痛煞我也!!!” 杀手左手捂着额头,鲜血顺指缝而下,显然被赵斌的会心一击打得头晕眼花。 可还没等赵斌从地上爬起逃命,那人居然晃了晃脑袋,怒吼着再次朝他扑来! ‘我要挂了吗?’ 赵斌此刻倒坐在地,哪还来得及逃跑? 当死亡真的来临之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美艳迷人的吕婉娘,想起了可爱娇俏的眉儿,又想起了自己身负双瞳还未崛起,却只能悲剧般被人刺杀而亡的可悲下场… 赵斌只觉得心中悲愤难平,不甘瞑目! 当即双目发红,怒吼着伸手抓向杀手! 就算拼着性命,也要抓瞎他的眼!撕烂他的嘴!咬破他的喉咙! 证明我赵斌,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杀!!!” 第40章 抓破了啥自认倒霉 俗话说得好,好人命不长。 祸害遗千年。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从雨中猛突而至,重重撞在杀手背后! 那速度和力量,是如此之重! 猝不及防下,本就前扑的杀手怪叫着腾空而起,从赵斌身上飞过。 而赵斌此刻也是豁出性命要让来人付出代价,两只手抓到东西就不顾一切死命绞杀! “啊啊啊!!去死!去死吧!!!” “啊啊啊!撒手…噢噢噢~~~!!!” “吼吼吼!死吧!!!” 赵斌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里抓住的东西往死里撕扯扭抓! 恍惚间,感觉‘咔嚓’一声,像是抓爆了某种蛋一样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开始疑惑自己怎么还活着? 还有,手里抓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下意识地往外一推,才发现脑袋上压着一个人的肚皮… 而自己的手,似乎抓住了那人的裆部… 顿时感觉胯下一凉,浑身汗毛倒竖。 “艹…不会是…” “老五!!!” 一声暴喝,将所有人都惊醒过来。 赵斌顾不得恶心,推翻压住自己的人,手忙脚乱躲到一边。 他欣喜地看着赶来救他的八筒,激动得差点掩面大哭。 好狗子啊! 我再也不嘲笑你仅两天就妥协了... 但立马又嫌弃地将手放下,指着倒在地上以头抢地、嗷嗷抽搐的杀手喝道:“八筒!给我咬死他!” “你敢!” 吕队帅一脚踹飞赵稳,扑向倒在地上的老五,想要救人。 同时手中短刀朝着赵叔河甩去! 赵斌此时刚好退到赵叔河身前不远处,他见杀手甩出短刀,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将它截住。 眼看着就要伸手挡在刀前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身体本能作祟的自残行为! 一迟疑,那刀就穿过指尖重重扎在身后的赵叔河身上! “啊!!” “爹!!!” 赵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红着眼想要上去拼命。 不过因为他被之前那脚踹得太重,一时间居然起不了身。 而在另一边,八筒也没得趁。 他终究只是一只狗,哪怕再雄壮,能力也有限。 夹着双腿嚎叫的那个男人,以惊人的意志力翻身一刀逼开八筒,然后被吕队帅扶着且战且退,像大马猴一样跳着脚朝洞外跑去。 赵斌担心八筒追上去会不小心伤在那两人的利刃之下,只得将它叫回,眼睁睁看着那两名杀手逃进雨中... “爹!你,你怎么样?” 身后的呼喊声,将惊魂未定的赵斌惊醒。 他连忙转身看向赵叔河,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只见那把短刀,有一半多没入赵叔河的右侧屁股上。 原来是这老家伙见躲不过,也顾不得装虚弱了,麻溜地翻身用软肉最多的部位挡住了这要命的一刀。 “爹,你没事吧?” “死,死不了…” 赵叔河幽怨地看了眼赵斌。 他怀疑这小子关键时候收手了,否则完全可以挡住这一刀的。 但他没证据,只能委屈地将这点小心思藏在心中。 今时不同往日。 作为老江湖,赵叔河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在背后施加影响,寨子里那群没脑子的寨民估计早就抛下老大赵武,投在老二麾下了。 其实他也曾想过,干脆让赵斌继承寨子算了。 但那天赵斌那句‘奈何明月照沟渠’始终环绕在耳边,似乎在隐讽他不配当爹,想要夺权。 让他耿耿于怀… 加上赵叔河毕竟独掌寨中大权十几年,也不甘心被自家儿子就这么夺权,等等。 才有了今日这幅父子隔阂的局面。 赵斌瞥了下嘴,一点愧疚没有。 别说赵叔河没死,就算死了,凭他偏心的程度,值不值得废掉几根手指去救还是问题。 赵叔河见状,心中越发来气,抓住赵稳的手道:“老三…带我去找严大夫…处,处理伤口…” 赵稳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担忧地看了眼赵斌。 见他耸耸肩不在意的样子,这才一声不吭地背起赵叔河,披上斗笠冲出了洞穴。 直到两人消失,赵斌才幽幽叹了口气,面露凝重。 赵叔河想要借伤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无法阻止。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斌发现无论是老大赵武还是老幺赵稳,都是那种缺乏管教和引导的熊孩子秉性。 两人虽然嘴里一直说着狠话,但骨子里还是有亲情和柔软在的。 在本质上,这两人并不是冷酷无情,十恶不赦之徒。 但赵叔河不同。 这是个真刀真枪从残酷的绿林道中混出头的狠人。 一旦他要动手,可能就是即分生死,也分胜负的局面。 不过没了赵斌神奇的推拿手段化解伤势,以赵叔河前后两次受到的重创,这一两个月内恐怕还无法亲自出面‘镇压’自己… “呵…走了也好省得碍眼。这洞…现在归我了。” “只希望…你别真的老糊涂,把这场争权闹剧变成真的杀局…” 一夜惊惧。 第二天一早,雨歇日骄。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寨民们,发现除了一具被抹喉的寨民尸体外,并没有其他人受到袭击。 当然,也有人听说老寨主被送到了大郎那边,并且屁股上中了一刀。 这种事情,就只能私底下讨论了。 最让人惶恐的是,红巾贼人真的来了… 不过这么一折腾的好处是,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危险。再无人质疑赵斌的判断。 即使再疲惫,也只能硬着头皮拼命干活。 “加快箭楼、栅栏和陷阱的建造,还有做好防火箭的准备。我有预感,真正的战斗很快就要来了。” 赵斌说话时,一直宠溺地摸着八筒的脑袋。 如果不是它,自己绝对死定了。 其他人,除了老奎外,都只当是赵斌爱狗。 殊不知,昨晚这高冷的狗子几乎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寨子… 老奎面露羞愧地朝着赵斌一抱拳,道:“少东家,昨晚是我失职,居然没发现有人潜入。” 赵斌先是点点头,又摇头道:“你的确是疏忽了,但那也不全是你的错。仓促间,准备不足,被人潜入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那伙人给我感觉像是经验丰富的军中悍卒…” “不错。” 李豹满是感慨地说道:“我昨晚跟上了一人,本想将他拿下。但那人在黑夜中行动极为灵敏,一不留神就会躲藏起来难以发现。如非寨中还有几只猎狗,真是一点踪迹都难以找到。” 大刘也是一脸惊惧的说道:“唉…看样子,这伙人的确是当年在蜀地大杀四方的红巾贼残党,并且还是幸存下来的真正精锐,否则即使是大宋禁军中,也难有这样精锐的探马…” 老奎见到赵斌面带疑惑,就笑着解释道:“大刘和我一起落的草,不过他是刀盾手,在军中地位低得很。” “哼哼…” 大刘哼哧了下,也不反驳。 宋朝军队中,不算战斗力约等于无的厢兵。 无论是屯驻禁军,还是保境乡兵,都是按照三七或四六配比组建的。 三成是近战,多有刀盾兵,长枪兵,以及重甲士等。 剩余的全是弓弩手! 没办法,谁让宋朝富甲世界? 富到流油的情况下,军队自然会走火力压制路线。 其中,刀盾兵主要负责给长枪兵和弓弩兵当肉盾,在军中地位最低… 属于是其他兵种挑剩下的人物… 第41章 流水作业,你想吃屁 赵斌意外地打量了大刘一眼,果然发现他脖子上也有一块剜去的伤疤。 如无意外,他也和老奎一样,是个不敢回军营当替罪羊的贼配军。 这其实也不算多稀奇的事情。 古代一支军队在野外溃败之后,往往只有不到半数能够回到‘原单位’报到。 剩下还活着的不是跑回家,就是成为乱兵,或害怕责罚干脆落草为寇… 插曲过后,赵斌将后世的流水线分工流程拿了出来。 将30名手下(有感于赵斌这边更安全,又多了两个投靠过来的)连同和他们相关的一些老弱病残,共计50来人,分成三组。 一组负责搬运建筑物资,一组负责加工,一组负责打造从谷口到右侧山腹的箭塔和栅栏。 分别由李豹三人各自带上一队执行分工任务,然后看进度情况再微调人手。 李豹几个哪见过这种分工流水作业的情况,但鉴于赵斌这段时间的杰出表现又不敢公然反对。 只能带着忐忑的心情开始按照他所说的去干。 结果这一干,那真是惊破脑壳。 要知道,古代并没有流水作业。 干活的人,从取材到加工和建造,全都是同一个人自己进行整个流程的,最多就是一个工匠负责指挥和关键工序。 效率慢到能把人急死。 结果赵斌这一份工,运输、加工、打造各司其职,几乎无一刻停留。 麾下的几个匠人只需全心全意干技术活就行,右侧山腹上的箭楼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了起来。 仅仅大半个白天,简易的单层箭楼主体框架已经完成,只剩下在各处安装挡板和包裹防火的泥灰材料! 反观对面赵武的队伍,还在打地桩… 赵武绷不住了。 要是差一点半点,他也就忍了。 反正最近被赵斌欺负习惯了,也不在乎再多丢点面皮。 可按照目前的进度,两边至少差了两、三倍建造时间! 关键,他这边人还比赵斌那边多出近半! 这不是忍不忍的事情,而是伤自尊。 他站到风口处,看着同样在对面箭楼下撸狗的赵斌,惊惧地叫道:“他使的什么妖法!?” 身边一人尴尬地说道:“少东家,小的去看过了,二郎那边都用一些壮汉运输材料,老人妇孺只负责处理和加工,几个匠作师傅专门负责修建。” “就这?” “就这。” “不是妖法?” “真不是。” 赵武转身踹了这人一脚,大叫道:“那还不去学着照做!你是猪吗?” 结果被踹的人没事,他自己却脚下一软,差点滚下山坡。 吓得周围一群人忙将他扶住,手忙脚乱拉下了迎风口,劝他别在和对面那位爷怄气。 赵武手脚发软地退到安全处,心中又羞又气。 不过,或许是最近受到打击只够多,他很快就稳住心绪。 厚着脸皮,换了个话题朝身边的严廖问道: “我爹伤势怎么样了,可有生命危险?” 严廖忙凑过来小心说道:“老寨主那一刀没有飙中要害,只是要躺床上养个把月…不过…” “少吞吞吐吐的,说!” “是是是…小人诧异的是,老寨主上次身受重伤还吐了一大口血,本该元气亏空难以轻易康复。但昨晚小人给他号脉,却发现他老人家气息顺畅…不,不太像是受过致命重伤的样子。” 赵武大喜,抓住严廖的手臂大叫道:“当真!?不会是你这庸医,又号错脉了吧!” “这…” 严廖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知之明,他讪笑着嘀咕道:“应该是没错的,要不小人再去号号脉!” 赵武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庸医,气得又一脚踹在他身上大叫道:“去你的!还不滚去再探!” 要不说都是一家人。 爱踹人的毛病,三兄弟如出一辙。 两边也就隔了不到百米。 赵斌看着对面的闹剧,啧啧摇头。 “看样子我这大哥,也不是笨到无可救药,还会现学现用呢。只可惜,学了点皮毛。大刘,要不你去指导一番?” 身后大刘闻言,冷汗都下来了。 忙摇头说道:“少东家说笑了,我是您的人,怎么好往那边跑?” “都是一家人嘛,哪用分得那么清楚?” 赵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过去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爹和我的命令相冲突,你说…该听谁的?” 他又不是傻子,身边人除了这大刘外,其他人根本没胆子或机会暗中替赵叔河传递消息。 不过赵斌也能理解。 大刘并不一定是背叛自己,更可能是在心里选择了同时效忠他和赵叔河两父子罢了… 大刘摇了摇牙,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斌见状,叹道:“罢了,不为难你。先好好替我做事度过这场危机,如果日后想要离去直接来找我明说就行。” 说完,带着八筒和小武扬长离去,留下大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 下了山道,小武迟疑了下小声问道:“二哥,你这时候逼他,真的好么?” 赵斌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小伴当,笑道:“你这小子,挺机灵啊。” “嘿嘿,那不是跟在您身边,耳濡目染么。” “哟,不错…还能用成语,谁那学的?” “二娘子那。” 赵斌脚下一顿,惊异道:“她能读书识字!?” “是的,而且还教二小娘子呢…” 赵斌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但也没有太过深究,只当吕婉的娘家人特别宠她,能养她读书识字… 他接着之前的话题,朝小武问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好的?” “那我可说了啊。” 见到赵斌鼓励的眼神,小武跃跃欲试地说道:“寨子里的人,虽然因为二哥此前的高明手段,都归到了您和另外两位郎麾下,尤其是二哥你手下的最为服你。但现在老寨主还在,等等他身体一好,很多人还是更愿意重新听他的…” 他看了眼赵斌,见他点头,当即信心更足: “眼下,愿意跟着二哥你的人,其实是更愿意相信将来老寨主会把寨主之位传给你。毕竟和您比起来,那两位实在是…嗯,非明主也。” “哈哈哈…没想到我家小武,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才,好好好。那你说说,我爹会把寨主之位传我么?” 其实,赵斌自己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逼迫大刘,除了因为心中不爽外,也有想要试探赵叔河心意的意思。 毕竟赵叔河如果公开要求大刘回去,那就意味着他要对自己使手段了… 但赵斌又有着一分希冀。 那就是凭着自己表现出来远超老大、老三的能力,也许这一切并不会发生… 所以当发现小武有着不错的洞察力后,他也有心想听听旁观者意见… 小武看了眼左右,发现没人在偷听,这才小心说道:“二哥,我要是说错,可别怪我。” “不怪,你说就是。” “老寨主…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传位给你的。” 赵斌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第42章 贼兵压境,临阵互坑 小武咽了下唾沫,似乎害怕赵斌生气,小心解释道: “二哥,你是少东家寨子里没人敢随便惹你。但我和你不一样啊,打小就得学着察言观色,才能在那帮凶徒之中活下来。” “不用紧张,你直说就是,我赵斌还不会那么狭隘怪罪自家兄弟说话直白。” 听到赵斌称呼他为自家兄弟,小武心中一热,咬了下牙槽后道:“好,那小的可就直说了。二哥你想啊,按理来说老寨主既然那么偏心大郎,早该扶大郎上位才对是吧? 但据我观察,在老寨主受伤前,大郎除了多分点无关重要的好处外,其实和二哥你和三郎两人,并没多大区别。” 赵斌想了下,发现事情果然如小武所说! 他惊讶抓住小武的手说道:“没错,你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是...以小的看,其实老寨主…谁都不信。而是喜欢将寨中权力全部抓在手中,不想有任何人做大…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能分走他手中的权力…而且以前老寨主偏心大郎,其实也没有最近那么明显的,所以小的想,会不会因为是二哥你最近太强势了呢?” 赵斌愣住了... 的确如小武所说,赵叔河的偏心是在他强势之后,才表现得格外明显的! 当真是,旁观者清啊!!! 得到小武的提醒后,赵斌总算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隘和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赵叔河此人,有着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和权利欲啊。 可笑他一直以为赵叔河只是因为偏心,才不愿他上位。 从未想过,赵叔河压根就不想任何儿子上位! 难怪当初的孙老头言辞之间,对他多有贬低和看不上眼,硬要扶作为儿子的赵斌上位... 赵斌目光奇异地看着小武,后者浑身一颤,低下头陷入惶恐。 以为自己胡言乱语,挑拨父子关系,引来了少东家的不快。 却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已被赵斌伸手揽住。 他惊讶地看向赵斌,发现他居然笑得很是开心。 “嘿,没看出来啊,我家小武居然有这份灵巧心思...不过你这话可千万记住不能再对第二个人说起。否则恐怕连我也很难保住你哦。” “二哥你怎么…” “怪你挑拨?还是怪你以诚待我?哈哈哈,我赵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赵斌哈哈大笑道:“小武你随我一起长大,是我身边最值得信赖的兄弟。你聪慧过人,观察入微,只会是我赵斌之福。日后我恐怕还要你助我冲破这樊笼束缚,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呢。” 小武双眼微红,抿着嘴唇重重嗯了一下,只感觉心中无比温暖。 ‘二哥,还真是完全变了个人呢…’ 傍晚时分,谷外喧嚣传来。 站在箭塔上,赵斌隐约看到有大量人影晃动在被遗弃的老寨之中。 “看样子,老寨都被住满了人,还有后续来人在寨外扎营…嘶…” 赵斌越是观察,脸色越是难看。 老寨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挤一挤,住下五百人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这批来犯的红巾贼数量起码在五百人以上! 他看了眼左侧的山腹处,发现对面的箭塔和围栏、挡板基本都造好了,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再低头看向赵稳负责的谷口。 五十来米宽的地面上,三米高的栅栏和部分挡板已经竖起,只是一根根原木底部来不及深入地下,而是草草插入后以土石掩埋、支架支撑。 外面再以老藤,荆棘,莽草缠绕,增加防御力。 这些东西既能阻挡来犯之人无法用力推倒原木,也能关键时候点燃,阻隔敌人。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长短不一、削尖的木棍放在内侧,方便防守方朝着杀来的敌人投掷或者充当长矛刺杀敌人。 时间终究还是太仓促了,整个防守工事做得太过简陋… “老奎,我们有多少善射之人?” “我们这边有12个能挽弓的,对面大郎那里应该也差不多。但寨中的弓箭都是做工粗糙的直弓,而且库房所存数量不到二十把。我看过了,真正能用的只有十六把,按您的意思各自分了一半…箭矢倒是有近千支,暂时够用。” “也就是说,两侧都只有八名弓箭手…” “少东家放心,我已经将你赏我的那三把弓,分出两把交给了手下箭术最好的两个兄弟,多少能够增强点威慑力。” 赵斌点了点头,让老奎下去安排选出来的12名弓手的防守位置,没有弓的,就躲在旁边充当预备队员… 然后,让李豹和大刘带领剩下的手下,分成两队守在山道上,作为第二道防线。 危机到来。 赵家三兄弟也终于放下内部矛盾,聚集到谷口商议如何防守。 赵稳脸色难看。 因为他分到的是最危险的第一道正面防线。 不过谁让他嘴笨,又爱秀肌肉呢? 自然只配沦为肉盾。 他看着两个无良兄长,不满地叫道:“让我的人顶在这没问题,但如果栅栏倒了,或者对面攻势太猛,别怪我逃跑。” 赵武很不满赵稳此前临阵背叛盟约,扔下他一个人被赵斌欺负的行为。 当即冷笑道:“老三,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关键时候怂了?” 赵稳居然没生气,而是心虚地看了赵斌一眼。 发现他没揭穿自己上次被吓得鼻涕眼泪齐流的丑事后,将脖子一扭,哼了一声,选择无视赵武的激将法。 赵武显然有些意外,这没脑子的老幺居然不上当。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赵斌不耐烦地喝到: “够了!都什么时候,还耍心机呢。老大,你人多,守山道要不了那么多人,你分一队人马下来,协助老三。” 赵武愣住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赵斌这么无耻的。 叫别人别耍心机,结果话锋一转又要坑自己?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拒绝。 手下,确实属他最多。 当即黑着脸道:“行,我可以派人马协助老三防守正面。但我那些人,哪比得上二弟你手下李豹等人能打?不如这样,我派15人,你派个10个,一起帮助老三?” ‘麻的…这老大是被吓得多了,吓开窍了么?’ 赵斌眨巴了几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正面防线至关重要,那不如这样,就按这比例,你派三十人,我派二十人,以确保万无一失?” 赵稳眼中一亮,感觉大为可行。 而赵武浑身一个哆嗦,忙摇了摇头道:“那,那不行,我总共才四十多人,要是下方防线失手,我,我怎么防守箭塔?” 谁怂,谁理亏。 赵斌当即指着赵武对三弟说道:“老三你看到了,不是二哥我不肯助你,而是老大怕死,一心就想着自保。” 第43章 临阵骂敌,揭破身份 赵稳这脑子哪想得明白赵斌的恶毒心思,闻言果然急了,撸起袖子就要和赵武理论: “我去你妈的老大!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今天我就把话撩这里!你要么给人,要么自己来守山下,我去守箭塔!” 众目睽睽下,赵武被他拽住衣领,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幽怨地瞪了眼赵斌,忙举起手叫道:“老三,别冲动!别冲动,我给还不行了!” 赵斌凑过去,恶狠狠地问道:“给多少!?” “是的,给多少!?” “艹,你们两…吗的,算我倒霉,给十人。” “二哥?十人可以么?” “不行,得二十人!” “啥!?” “别激动,我再让李豹带上十人,这样双方加上老三本身的三十多人,就有六十来人了。勉强可以分成两批,相互配合着守住这50米防线。” 赵武一听,这才内心稍微平衡了点。 嘴中却还是抱怨道: “二哥儿,你也太不像话了,不就是想让我多出5个人么,有必要在三弟面前这么坑我么?” “这叫智商压制,既然决定了就赶紧回去安排,一会说不定就会来人了。” 两兄弟闻言,齐齐神情一肃,终于没了斗嘴的心情,各自忧心忡忡地朝自己阵地返回。 申时三刻左右(15:45)。 谷口外响起隆隆隆的脚步声。 密集的旌旗,随着成百上千名头包红巾的敌人踏步而来。 前方,还有着二十来名手持弓箭,身背马槊的骑士,一字排开,驱马前行! 刀郎寨的这些土山贼哪见过这般可怕的场景,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就连早有准备的赵斌,亲眼目睹冷兵器时代上千名敌人列阵逼来时,也是脸色发白。 直感觉前方的敌人已然化为血红色的山洪,呼啸而来! ‘这真的,挡得住么?’ 每一个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无力和绝望… ‘哒哒哒…’ 一名年约三十、国字脸,眉眼锋利的骑士策马而出,高举手中三尺战刀。 身后的二十来名红巾骑士齐齐举弓回应,齐声高喝: “止~!!!” 嘹亮而拖长的声音,在山谷中震荡。 后方密密麻麻的红巾战士轰然踏下最后一步,再无声响! 反观刀郎寨这边,不少守在下方的寨兵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甚至有人直接被吓尿了! 如非红巾贼军没有发起进攻,或许不用花费太多功夫,就能突破防线! 为首那名红巾首领见状眉头一皱,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错过了一次很好的突袭机会。 不过很快,他就失笑着摇摇头,神情变得更加不屑。 一拉马缰,隔着60来步的距离横向策马踱步,朝刀郎寨人群方向朗声喝道:“刀郎寨,寨主何在,可敢出来答话?” 赵斌转头看向对面的赵武,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然后立马低头装死。 更坑爹的是,不光是赵武,似乎寨中每个人都在看着他! 包括他自己的手下们。 这种时候,咋就突然又众望所归了呢!? 赵斌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整了整灰不溜丢的衣衫,走到箭塔上探出脑袋朝下方挥了挥手:“嗨,兄台你找我么?” 下方的骑士脸色一变,喝道:“哪来的毛头小子,不识好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让你们寨主叫出来答话。” 赵斌也是有脾气的人,见他这么轻视自己,当即脸色也冷了下来,朝他喝道:“寨主他现在不方便见人。你有事找小爷我就行,这里我做主。” “你?” 红巾首领这才半信半疑地微微仰头打量了赵斌一番,结果惊讶地发现,这少年说话的时候对面的那些山贼居然无一人面露异色,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他眉头一皱,眼睛扫过赵斌所在的箭塔,心中暗惊。 根据探马回报所说,三天前这里还几乎什么都没有, 现在不仅正面多了一道缠满杂物的栅栏,就连简易箭楼,都立下了两座!? 这两侧的箭塔,各自比下方第一道防线高了不到十米而已。 但如果配上足够多的弓箭手,足以在对决中居高临下形成强大的压制效果。 按理说,即使是专业搞后勤的正规军军队匠作们,想要建设这样的工事也起码得三五天。 这群毛贼,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很快,红巾首领就将心中的那点不安抛在了脑后。 他们率领的红巾军残部自从南归之后,分成小股沿秦岭七道中的子午道、傥骆道、陈仓道潜回秦岭南麓,开始攻略各地绿林势力。 仗着这几年向北方‘生意伙伴’练成的高超箭术,各分坛精锐一路攻山破寨、难逢对手。 除了实力压制外。各个土山寨本身也没多少底蕴,了不起有几十把垃圾弓弩,和一些会三脚猫功夫的土贼罢了… 只需以滚雪球般收编的众多贼兵附义强攻,再让精锐老卒以强弓优势一一点射掉对方远程兵力和骨干,就能轻易破寨! 当然,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 “本座刘坤,红巾军子午分坛副坛主,兼东路军副首领,你是何人。” 又是军,又是分坛的,果然是摩尼教才有的风格。 赵斌神情一肃,朗声答道:“本少,刀郎寨少东家,赵斌。刘坛主你来这,是要劝降的么?” 刘坤有些意外赵斌的‘识相’,点了点头说道:“倒是识相。看在你主动提及的份上,只要你愿降,我保证不为难你手下的士卒,并且还另有封赏。” “哈哈哈,我倒是想投降,可我又不想因为投降你们红巾军,到时候被朝廷的兵马满天下追杀。” 正在紧张聆听双方头领对话的刀郎寨众人一听,齐齐愣住。 啥意思? 怎么投降了,就会被宋军满天下追杀? 刘坤当然知道自己的成分,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当面提起红巾军老底的人物。 一来,红巾军已经离开南宋长达六七年时间,期间南宋和金国几乎一直处于交战状态,红巾叛军当年更多是在川蜀作乱,在秦岭南麓的影响力有限。 二来,山贼们消息闭塞,多为文盲。 哪知道什么摩尼教? 就算零星有人知道的,也不敢当面爆出。 刘坤脸色微微一变,大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当贼的当然会引起官府的围剿,但等到那帮废物反应过来之前,我红巾军已然称霸整个秦岭南麓,进可呼啸汉中,退可退入万里秦川之中,官府能耐我何! 到时候,愿意跟着我们的每个兄弟,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担心被朝廷的狗官所害!你若识相,赶紧乖乖打开寨门投降!” 赵斌哈哈大笑,猛地冷下脸骂道: “好一个偷换概念!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得很,你们红巾贼背后就是霍乱天下的摩尼教,是朝廷通缉的头号恶教!入了你们红巾军,他日必然被你们当作牛马驱使前去攻城略地,死无葬身之地不算,还要背负祸乱天下的万世骂名!叫祖宗蒙羞!” “少东家!小心!!” 老奎突然大叫一声,将赵斌往后猛地一拉,一根箭矢直直钉在箭塔顶部,晃动的尾羽几乎就在赵斌眼前! 第44章 怒而挥兵,残酷战场 原来,随着赵斌的慷慨爆料, 不仅刀郎寨的人马看向红巾军的眼神开始抗拒起来。 就连对面那群数量众多的红巾士卒们,也开始陷入躁动。 刘坤哪敢让他再爆料下去? 究其原因,是摩尼教极具蛊惑性,普通百姓有没有足够的渠道分辨其性质。 那些被裹胁的红巾步卒其实也是身不由己,或者盲从而已。 再加上两宋宽待百姓,其百姓对皇室的忠诚度其实还是蛮高的。 别看民间造反、起义的次数很多,但因为没有共情,所以始终难成气候。 甚至在未来南宋灭亡的时候,还会发生十万宋国军民选择投海殉国的惨烈一幕。 赵斌差点又被人挂掉... 心中却比前几次少了几分惊惧,多了几分狂怒。 他回过神后,当即冒出头指着抄弓袭击自己的刘坤大叫道:“好你个王八蛋!讲不过还要偷袭,给我射死这丫的!” 老奎闻言,立马弯弓搭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箭飙向刘坤。 那震动的弦音从箭矢崩出之后,才堪堪传入旁人耳中! 刘坤浑身汗毛倒竖,大叫一声翻身滚落马下! “好啊!” “好箭法!哈哈哈,居然敢偷袭我们少东家,活该被射死!” 刀郎寨众人见状,齐齐发出兴奋的大喊声。 唯独老奎等少数人,脸色凝重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马匹。 果然,还没等欢呼声达到高潮,刘坤铁青着脸从马腹下翻身而上,重新坐回了马背。 他指着射箭的老奎,比了一个大拇指,随手调转拇指做出抹喉的姿势,策马回身,厉声喝道:“整军待战,攻破前方营寨!不留活口!!” “整军待战!攻破营寨!不留活口!” “整军待战!不留活口!” 一声声狂暴的军令,不断被马背上的红巾骑士呼喊着。 原本有些骚动的红巾步卒们,被催促着拿起盾牌和各色武器,开始缓缓分离成几个大队,不断朝刀郎寨阵线逼来… 战争,终于还是来了。 刀郎寨的贼兵们听着那一声声‘不留活口’的呐喊声,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浑身战栗、恐惧的同时,一股戾气也随之在心中疯狂滋生。 “来啊!有种就来啊!去死吧!!!” 不知道谁带的头,下方的阵线中,猛地爆发出一声声怒吼声。 盲从,是人的天性。 众寨兵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激愤和热血冲散。 最终化为漫山遍野的怒吼和辱骂,和拍打盾牌和刀剑发出的凄厉轰鸣声! 此刻的赵斌,同样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恐惧,他浑身战栗地趴在挡板后,看着对面渐渐加速的人潮。 本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所有人都一样,还未等下方的人群进入射程,几名手持弓箭的寨兵就忍不住弯弓朝着前方敌军发起了射击! “嘣!嘣!嘣!” 仿佛是连锁反应般,两处箭塔周围隐藏的弓箭手们,都开始了盲目的射击! “停下!给我停下!” 老奎大怒,冲上,抓住那几名带头的寨兵,啪啪啪毫不客气地扇起耳光。 “都他妈给我记好了!下面人比我们弓矢还多,给我瞄准了再射!还有,命只有一条!小心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弓箭手,那些人,才是真正要你们命的人,发现了给我往死里搞!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完蛋!” 经他一番训斥,紧张的贼兵们终于镇定下来。 赵斌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他无比庆幸,自己的手下中还有一个曾参加过数次战争的老兵, 尽管…他好像只是个逃兵… “啊!!!” 战场的第一声惨叫,从对面的山坡上发出。 显然还在浪射的赵武那边,有人中箭了。 随之而来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冲锋、呐喊声! “杀啊!攻破他们!” “挡住!挡住!前排的举盾、架枪!后排的兄弟们,给我投死他们!!!” “呜哇!!!” “救命!我不想死啊~!!!” 残酷的战斗,在下方爆发,双方还未接触,李豹带着三十名贼兵疯狂朝外投掷削尖的短矛! 有些被栅栏弹回,有些穿过栅栏间的缝隙,撞在敌人的盾牌之上。 也有一些,成功插入敌军的身体,爆发出凄厉的哀嚎! 紧接着,面带恐惧的红巾步卒在身后同伴的推挤下轰然转在栅栏上! 同样面带恐惧的刀郎寨贼兵们,不顾一切地隔着栅栏开始用长枪、树矛桶杀他们! 摇摇晃晃的栅栏两端,两方的人马渐渐被鲜血和死亡染成恶鬼。 恐惧,开始变得麻木, 要么崩溃,要么疯魔。 只剩下! 杀! 杀!! 杀!!! “死吧,死吧,死吧!!!哈哈哈!!!” 赵斌,已经无暇顾及下方的战斗。 他高估自己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影视中的雄姿英发的儒将般,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打游戏一样,随着战局发展,微调整个战场。 但当死亡和杀戮来临时,所有的一切已经不受控制! 没有人再会有多余的精力听他的,也没有人可以从中逃离。 赵斌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只看到老奎不断吼叫着,不断拉弓,射向进入他视野中的危险敌人。 时不时,也会有身边的寨兵被不知道从哪射来的弓矢射中,哀嚎着倒下。 有人死了,有人倒在地上哭嚎… 他亲眼看到,一名叫不出名字的年轻贼兵,一边吐着血,一边朝他伸出手来,似乎在向他求救… “放火!放火!放火啊!!!” 赵斌猛地起身来站起来,冲出箭楼趴在斜坡上朝着下方大叫! 下方,东倒西歪的栅栏已经被尸体冲开,随时可能阵线崩溃! 没人理会赵斌。 陷入血型厮杀中的贼兵,根本听不到他在喊什么。 他只能一边流泪,一边玩命地嘶吼着‘放火’。 终于,人群中的李豹仿佛听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赵斌。 愣了一瞬间后,终于读懂赵斌口型,转身在阵线上大叫起来:“放火!少东家下令,放火啊!!!” 轰… 随着藤蔓和蔓草引发的火焰,将战场重新隔开。 这场仓促间爆发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红巾贼兵们,踏着夕阳的余晖,鸣金收兵... 不断燃烧的火焰中,最后一名哀嚎的红巾步卒停止了挣扎。 放眼望去,血肉模糊的战场上,倒着近百具尸体。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近百条性命留在了这里… 生命的意义,这一刻苍白地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数字... 第45章 再战一场,指天立誓 红巾军,退兵了。 在落日的余晖中,带着一丝不甘和仇恨,退往了山谷外仅两里外的老寨之中。 嚣张,而又充满威胁。 似乎在说:小心点,我们今晚就会再来… 看着倒毙在木墙外的尸体,赵斌有些精神恍惚。 终于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安逸的世界了... 他很快强打起精神,胡乱抹掉脸上的狼狈后,转身朝在身边待命的大刘下达战斗的命令: “让兄弟们原地修整,负责后勤的寨民抓紧时间修整工事、补充物质,还有,你去尽快统计损失…” “是!” “老奎,劳烦你带上几个兄弟,埋伏在暗处射杀所有试图靠近山贼的目标。今天月光不错,应该可以做到吧?” 老奎一脸憔悴,但还是打起精神大声回道:“少东家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错!” 说完,挑了两个和他一样背着蒙古弓的人,朝谷口阴暗的藏身点摸去,暗中巡视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其实赵斌并不担心红巾贼会大规模发动夜袭。 因为…夜盲症。 这个时代,尤其是生活水平低下的偏远地区的普通人,很多会有这种毛病,包括刀郎寨的人。 红巾贼军大部分都是裹挟来的山匪、乡民,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想要改变不难,只需要多吃肉,或者多吃蛋… 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 赵斌趁着老奎等人忙碌的间隙,独自来到准备伙食的临时厨房处。 命令负责准备食物的寨民,将所有的鸡鸭猪羊,全部杀掉,再将储备的所有酒水,全部搬出来。 无限提供被给外面的寨兵们制作丰盛的晚餐。 尽可能用食物和酒,来鼓舞群贼士气。 至于以后怎么过,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做完这一切,大刘也差不多统计完了这一战的损失。 结果,触目惊心。 一共斩杀了60多名敌军。 但自身也折损了18人,此外还有5人身受重伤,无力再战。 也就是说,仅第一次战斗,刀郎寨就战损了近两成半的战力! 这还是在被对方不留活口激怒的情况下,全体贼兵爆发出额外的勇气才达成的战果。 不过赵斌很快发现,被击杀的贼兵中,有超过半数,是被冷箭击杀的。 其中,还包括7名弓箭手。 这比例太高了。 本该躲在挡板箭楼中的弓箭手,却成为了战损比例最大的人群。 赵斌意识到了,对方在重点针对己方的远程目标! 除此之外,正面防线的栅栏普遍被火焰损毁,不少木杆已经倒塌。即使能勉强抢修,恐怕也挡不住几次冲击了… “二哥?现在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稳说完,疑惑地看着周围不断增加的酒菜。 刀郎寨的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即使是他,从小到大也几乎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 唯一一次,还是赵叔河十几年前干了票大的买卖,建立寨子时.. 可惜那时候赵稳刚出生,没挨上吃的。 他咽了口唾沫,抓起堆在场中一小坛酒就想灌进嘴里。 却被赵斌一把抢过,道:“酒不多,你先别急着喝,留给别的人。” “什,什么!?岂有此理,我可是寨子的少当家,喝口酒怎么了!” 说完,就要过来抢夺。 赵斌一改往日言辞锋利的态度,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眼神中满是淡漠。 任凭赵稳将手抓在酒瓶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嚣张跋扈的赵稳却平生头一次感觉到了寒意,居然有些受不了赵斌的目光。 哼了一声,突然撒手坐回地上,将脑袋撇开。 赵斌有些意外,不由说了句: “等别人都分到了,再轮到你。” 随后,对着在场早已急不可耐的众寨兵说道:“各位,这里的食物都是对你们今天英勇作战的犒赏,请尽情享用。肉菜管够,只是酒水有限,还请委屈各位三人拼着喝一小坛了。” “太好了!二郎仗义!” “嘿,这仗看样子也不算白打。我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大吃大喝过了...” 随着赵斌一声令下,现场的寨兵开始狼吞虎咽,狂吃海喝起来。 原本压抑、低迷的气氛,终于有所恢复。 还有一些人见到赵斌拦住赵稳,让他们先分酒后,心中那点不满和戾气一下就没了。 人心自有权衡。 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像他们这种的亡命分子能遇到这样的领头人,还有啥好抱怨的? 赵斌见现场气氛热闹起来,略微松了口气,转头对赵武及几位骨干说道: “刚才虽然击退了红巾贼的第一波进攻,还击杀了超过三倍的敌军,但我们依靠的是优势极大的地利和防线。再来一次,恐怕…不,是一定顶不住。” 赵武下看看赵稳,又看看赵斌,似乎在奇怪自家老三居然也有被人镇住的一天。 他愁眉苦脸地说道:“那怎么办!?二哥儿,你赶紧出个主意啊。要不,我们还是逃吧?” “逃?逃得掉么?” 赵斌摇了摇头道:“这处山谷,此前因为和风口寨相互敌视导致一直没有开发,导致草木茂密,极为难走,甚至连条路都找不出。寨中有半数老弱,这七八里荒路起码走上大半天,现在又是晚上很多人眼睛看不清路,怎么逃?” “那怎么办?” 赵斌想了想后道:“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坚持到明天中午,期间让老弱病残先走一步,前往风口寨。然后…我们再找机会撤退。” “不行!” 赵武下意识地大叫起来,但随后又想起‘怀有身孕’的娟儿,口中那句不如抛下其他人,带精锐先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蠕动了几下嘴皮后,一拍膝盖颓然说道: “唉,罢了,就依二弟你说的吧,想办法再抵挡一夜半天!” 一群贼,面对要留下来给老弱断后,这根本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和人设。 但一来,群贼已经沉浸在胡吃海喝之中, 二来,寨子里的寨主和首领一向是一言而决,普通喽啰哪来反对的资格? 即使还有人不满,也难成气候。 事已至此,这群被逼上梁山的亡命之徒,终于开始展露出了一点点,日后震惊整个天下的奢狂之气… 不知道谁,开了头,在沉默中突然站起身来,将死亡的恐惧抛在了脑后。 而是选择了自己的胃。 “二郎!敢情你给我们准备的是断头饭啊。嘿,不过俺自从落草之后,还是第一次能尽情吃肉喝酒...也算是快活过了,罢了,明天就随你再拼一场,掩护那些老东西先走就是。” 赵斌精神一振,笑道: “哈…说的那么难听干嘛。明天我三兄弟都在,哪来断头饭一说?我赵斌可不想年纪轻轻,还没享受过人生就死了。而且这算什么吃肉喝酒,快活日子?” “嘿?那二郎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日子才叫快活日子。” 赵斌被这问题问的有些恍惚。 他回想起了前世安逸舒坦的日子,眼睛微微一红,大声说道:“快活的日子?” “快活的日子,就是睡着温暖柔软的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知冷,也不知饿!” “快活的日子,就是吃遍天下美食,从川菜到扬怀菜,再到鲁菜,粤菜!一百零八道流水席面,吃上三天三夜!” “快活的日子,就是想喝黄酒就去绍兴喝三十年的女儿红!想喝烈酒,就去漠北老牧民家喝最烈的马酒!还有关外的葡萄酒,欧罗巴的朗姆酒!” “还有香车!美人!宝马!乘风破浪的大船和莺歌燕舞的皇都!有太多好玩快活的东西,你们说,那样的生活,快不快活!?” 人群随着赵斌的畅想和呐喊声,鸦雀无声。 一群从未见过世面的山贼,怔怔的听着赵斌口中的快活日子,说不出话来。 只是心中,像是有某种东西,被点亮了... “二哥...你说的快活日子,真的存在么?” “哈哈哈,怎么不存在?” “那,我们也能过上么?” 赵斌环视周围期待的眼神,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着带你们去过一过,这样的日子!”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不是君子,但既然在诸位兄弟门前说出这样的话,一样驷马难追!” “傲~!!!”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我也要!” “我也要!!” “行行行,都有,前提是,让让我们搞死谷外那群废物,活下去!!” “对,先搞死他们!!为了二郎口中的快活日子,拼了!” “哈哈哈,其实光听到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够美了。算了,明天再战一场!我信二郎!” “噢!兄弟们干杯!让我们踢爆谷外那群鸟人的蛋!!” “哈哈哈…对!就踢爆他们的蛋!为此话,当痛饮一杯!” “拼了!敬二郎的快活日子!!” 赵斌被群贼的戾气和豪迈感染,红着眼睛站起身来大声朝周围的众人高呼道:“我赵斌,今天就在这起个誓! 明日,我和各位兄弟若是能不死,咱们今后就一起换种痛痛快快的活法! 缺酒!我就带你们去抢酒! 缺肉!我就带你们去抢肉! 缺钱!我就带你们去抢钱! 从今往后,吃个痛快!喝个痛快!好好在这人世间过上一回! 再不过那穷困潦倒的苦闷日子!” “好!二郎说得好!” “好个吃个痛快,喝个痛快,当真大快人心! “少东家,威武!我已经等不及了!” “哈哈哈…二郎,那要是缺女人呢!” “特吗的!不会抢了钱,自己去勾栏里找么!” “我倒是忘了,咱家二郎可是威震方圆百里的银枪小霸王啊!” “滚你丫的!最多也就三十里!” “哈哈哈哈…” 赵武看着气势高涨的人群,尤其是同样在振臂起哄的老三赵稳,脸色阴晴不定。 “难道…我真的不如二弟么…” “看那些人的样子,我终究是争不过他的…” “不,不行…要是就这么认输,我做大哥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 第46章 老大威武,名正言顺 见贼兵们的士气暴涨,赵斌心情澎湃的同时也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准备去做一件事情: 找赵叔河,‘封官’。 此前,赵斌试过当代理寨主,但都是自封的。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无论是为了指挥战斗,还是日后侥幸活下来后在山寨中的发展,正式的名号,都极为重要。 赵斌安抚好众贼兵后,带着李豹和忠犬八筒来到大哥赵武寄住的洞穴,同行的还有老大赵武和老三赵稳。 赵武有些迟疑地问道:“老二,这合适么?” 赵斌自从被小武提醒之后,已然明白想要在赵叔河手中分到权力。 就必须先让自己拥有少当家之外的身份,否则永远都是赵叔河的附属品。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大哥,白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大伙一起推荐我出头代表寨子。可我其实也是心中忐忑的,毕竟你才是咱爹的最爱啊。” “而且咱三的手下,各自一口一个少东家,外人听了都不知道在叫谁,岂不是笑话?” 阴谋,绝对有阴谋。 赵武虽然不聪明,但也没笨到只吃亏不长记性的地步。 他已经被赵斌坑怕了。 于是摇了摇头道:“二哥儿,你这样说我反而是越发不安,要不还是你自己进去和爹谈?” 赵斌有些惊讶,这老大是越来越难忽悠了啊。 他想了想后,说道:“那行,就我和老三进去谈吧。到时候我当大把总,三弟当二把总,你就当个三把总。” 把总,杆头,才是盗贼集团内部大小头目的正经职位。 此前,刀郎寨只设置杆头一职,也就是小头目。 其他的都是赵叔河一手掌控、调度。 但有感于白天指挥的混乱,以及防止赵叔河日后过河拆桥,赵斌决定改变这一情况。 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赵武脸色一变。 他好歹是个爱面子的人,要是真排到老三赵稳之后,被人三把总三把总的叫,那日后哪还有脸在寨子里混下去? 不知不觉间,这个往日胆小怕事的大郎,已经在权力的滋润下心性有了巨大的的改变。 当即将脸一板,严肃地说道:“我只是担心爹的身体,既然老二老三你们心意已定,那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是不能落于人后的。” 说完,带头豪迈地往洞里闯去。 赵斌暗乐,伸手拉住了想跟进去的赵稳。 “二哥,你拉我干嘛?” “老三,我们要学会相信大哥啊。” “这…他一个人行么?” “你难道不知道,爹最疼他?说不定看到我们两个扎眼的反而会吵起来,让事情又黄了?” 赵稳脸色一黑,大感有理。 三兄弟中,要说最不被赵叔河喜欢的,就是他这个老三了。 谁让他懂事起就整天咋胡咋胡着要继承寨主之位? 以前赵斌还单纯地以为是赵叔河不喜欢他的无脑,经过小武提醒才意识到,这老三完全是在作死。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赵叔河的超强控制欲,赵斌也开始有意思的改变行事方针。 毕竟天地君亲师,乃人伦大道,普世价值观。 他赵斌再牛逼,短期内也不能将赵叔河怎么样,甚至后者凭着一个老子的名头,伤愈后就能轻易重新夺回山寨的大权。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寻找新的潜在盟友,分担风险… 比如此刻,明面上看去是在坑赵武, 其实也是真的在坑他。 让他代替自己去出风头,去吸引火力… 洞内,很快响起了赵叔河的咆哮声,以及赵武断断续续的反抗声。 时不时,陷入惊恐中赵家老大,似乎还在呼喊着赵斌和赵武的名字。 洞外二人只当没听到,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好在赵家父子之间一向没有规矩约束。 在经历了咆哮、装病、哀嚎等手段之后,老大赵武居然依旧坚挺。 秉承着父慈子孝的优良家风,硬是无视良心的鞭挞,挺到了最后。 “我不管!今天如果爹不答应,那行,你自己出去坐镇指挥吧!” “儿啊!你们都是爹的儿子,寨子迟早是你们的,何必计较一个名头呢?” “哼哼,二弟果然没说错,爹就是想着伤好了后收回权力吧?” 卧槽!? 我有说过么? 我特么虽然在心里想过,但绝对没说过这话吧! “好你个赵大!怎能凭空诬人?” 赵斌绷不住了,大骂着闯了进去。 赵武见两个弟弟进来,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同样没蚌住,愤怒地吼道:“你们两个混蛋,总算知道进来了!” “哼!谁不知道爹最疼你,连你都说服不了爹,我们进来也是捣乱。” “没错!老大你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有脸怪我们!” “好你个老三,我看你是嫉妒我,想坐大把总的位置!” “坐就坐,总比你个病痨鬼有用,有本事你去谷口守着!?” “吵什么吵,爹答应了么?我看还是走了算了,什么把总,不就是个名头么,比得上大哥父子情深?” 三兄弟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在赵斌有意无意阴阳下,争论的话题始终不离把总之事。 一旁的赵叔河脸色发黑,心中哇凉。 明白今天这三个狼崽子不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惜将他给活活气死在这的… “够了!!!” 赵叔河的暴喝声,总算阻止了三兄弟之间的争吵。 ‘哎哟…我的屁股…’ 他用力扶住屁股,接着心累地挥了挥手道:“唉,罢了,罢了。你们要当什么把总,那就去当吧。我这个爹,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真是报应,报应啊!咳咳咳…” 三兄弟大喜过望,当即凑过去将他扶好躺下,盖好被子。 伺候着重新躺好。 老大赵武确认道:“爹,你真答应了?” “我不答应,你们会肯罢休?真是报应,为了一个虚名,你们居然这么对自己的亲生老子!唉…我是命苦啊…” 赵武和赵稳面露羞愧,说不出话来。 赵斌撇了下嘴,也低头装作羞愧的样子。 见到赵叔河背过身去生起闷气,三兄弟这才起身告退。 “那爹你好好养伤,我们哥几个这就下去宣布这个好消息?” “哼哼…滚吧,看到你们这些不孝子就来气!” 等到了洞口。 老大赵武眼珠子一转,对弟弟们说道:“二把总,三把总,今天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管你屁事!” 赵稳骂了一声,却没有反驳老大的试探,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赵斌朝着赵武笑了笑,也带人大步离去! 有了这正式的头目名号,那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部署了。 即使日后赵叔河再发神经,也无法再轻易收回他手中的权力... 当然,一切都要先度过眼前这场危机才有意义。 第47章 夜间闲话,考验到来 搞定了赵叔河。 赵斌有些不放心不下夜间的防备工作。 谷口的栅栏修复工作还在继续。 白天最后那场火虽然不大,但还是烧毁了不少的木桩。 只能连夜点起火把,让搞后勤的寨民临时更换一些木桩,以及进行简单的加固。 赵斌巡视了几圈,发现效果差强人意。 只能勉强防住几次冲撞。 他暗暗烦恼,却一时间也没有多少好的办法。 只能命寨民们尽可能多撑木杆,多在底部多堆积些石料,以及收集干草准备在关键时候点燃隔绝红巾军的进攻。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真的挡不住,那也只能作罢,带人撤退了...” 巡视完防线,赵斌想了想后,带上两小坛自己提前藏起来的酒,以及一些食物,带着八筒前往寻找隐藏起来的老奎。 一开始没找到,直到最后才发现他居然躺在谷口,靠着身边的两块半人高大石头阴影隐藏身形。 除了有点凉,倒是个能借助月光,最大限度监视谷外动静的好地方。 “汪!” “谁!?” “我,别紧张。” “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赵斌凑到老奎身边,借助月光,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心中多少有点愧疚。 要不是实在没人,他也不想这么死艹对方啊。 当即一瓶酒、一只羊腿,递给他道:“来看看你,辛苦了。来,拿着酒,热热身体。” 老奎一早就出来守夜了,自然没参加聚会。 他虽然没有介意,但见赵斌想着自己的辛苦,顿感心中舒坦不少,忙接过、感激地道:“多谢少东家,不过山风阴冷,少东家身子骨比不得我等耐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急,我这还有酒和肉食,是带给另外两位兄弟的,他们人呢?” 老奎点点头头,探出脑袋小心地朝着远处观望一阵,发现没有红巾贼的踪迹后,朝着附近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两道人影苟着身体从附近的隐藏处跑了过来。 这两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的样子。 一人姓孙,长得精瘦干瘪,名孙小狗。 另一个姓王,为人有点木讷名王二愣。 底层小人物的悲哀,就连名字也是被人往低贱了叫。 这两人都是前些年宋金大战期间,寨中收留的落难流民。 落难前都是猎户出身,本就是寨内的弓箭手,所以才被老奎给相中赐了蒙古弓。 这两人见到赵斌后,叫了声‘二郎’。 孙小狗撇撇嘴没说话,王二楞却有点没心没肺地抽了抽鼻子,问道:“我好像闻到酒味和肉味了。二郎,其他兄弟都在里面吃吃喝喝,我们三却被派来干这苦差事。咱不是怕苦,而是你这做得有些不公平。” 老奎当即呵斥道:“二楞!怎么和少当家说话呢。” “没事。” 赵斌将他拦住,递过去手中剩下的烧鸡和酒水,说道:“二愣兄弟说的对,是我做得不妥。所以特意给你和孙兄弟带了一只鸡和一壶酒,权当补偿。” 王二楞当即毫不客气地接过,迫不及待地拔下一根鸡腿塞进嘴里,然后将鸡丢给一旁的孙小狗后美滋滋地大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对赵斌说道:“看样子,是俺错怪了你,二郎,这鸡腿可真好吃。” 老奎啪地一个脑瓜扇在他的头上,骂道:“蠢东西,有你这么对少当家讲话的吗,还不赶紧赔罪。” “哎哟!” 这一下,可真不轻。 王二楞被他打得哎哟一声,差点嘴里的肉都吐出来。 不过这伙也是个人才,愣是龇牙咧嘴,死死咬住即将喷出来的肉,任凭眼泪鼻涕横流。 赵斌看得哈哈大笑,知道这是个没心没肺的愣头青,哪还会和他一般见识。 这两个年轻的手下,赵斌此前并不熟悉。 此刻凝聚目光,双瞳重合之时,第一次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代表忠诚度的气息要比恶意多数倍,虽然很淡,但还算可靠。 让他惊喜的是,两人体内也有黄色的亮光,虽然不多,但这意味着两人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还是可以成才的。 尤其是那孙小狗,代表潜质的气息只比赵稳暗淡一些而已。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效的参考标准,可以看出潜力的具体表现... 麾下骤多两个可造之材,赵斌欣喜地说道:“不用不用,二楞兄弟性格率真坦诚,是个好汉子。” 王二楞闻言,抱住脑袋用力揉了两下,叫道:“疼死我了。头,你看少当家都不怪我,你干嘛打我!” 老奎也是没了脾气,一指两人来时的方向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带了东西回去放哨去,要是出了乱子被红巾贼给潜进来,看我不拔了你们的皮!” 二人似乎极为惧怕老奎,一缩脖子不敢顶嘴。 “两位兄弟辛苦了。好好干,回头大哥我另有提拔,绝不亏待你们。” 赵斌趁机安慰了一句。 孙小狗和王二愣闻言,面露欣喜。 任谁碰到亲自来给自己送夜宵,还承诺要升职加薪的领导, 怕是都要心存感激。 更别说两人本是心思单纯的古人,原本那点因为被迫值夜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朝着赵斌一抱拳后,朝着原路返回。 “这两人,倒也有趣。” “少当家尽管放心。” 老奎一边啃着羊腿,一边指着两人的若隐若现的背影说道:“二愣你该看出来了,没什么心机。孙小狗也是个性子沉稳的,且都是猎户出身,最擅长在野外埋伏和隐藏。你就放心回去吧,有他们两个帮我守夜出不了错的。” “嗯,那好吧。晚上比较长,我会把八筒留下。有它守着,你们大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大战需要仰仗你们呢。” 老奎闻言,忙欣喜地点头谢过。 毕竟八筒是难得的好狗,有它代替人来守夜,除非对方能无声无息地飞过去,否则断然瞒不过它的耳朵鼻子。 搞定三人之后,赵斌又去慰问了一番伤员,直到再无遗漏之后才拖着疲惫身体回到了洞中,倒头就睡... 第48章 临阵变阵,以点破面! “咚!咚!咚!” 战鼓声,破开谷中晨雾,震荡在刀郎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尽管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再战一场。 但面对数量十几倍的敌人,所有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前方视线的尽头... 刘坤正带领精锐的红巾老卒在步兵阵线之后,驻足观察前方谷口敌情。 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昨天,他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怒而用兵,导致白白损失了上百名战力(包括受伤无力再战的)。 尽管折损的贼兵绝大部分都是些南下后收编的山贼和愚民,但却是刘坤南下带队以来遭受到的最大一次损失。 小小的刀郎寨,让他品尝到了耻辱的味道。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刘坤心中默念一句,挥手朝着旁边的吕队帅命令道: “吕名,命你为先锋营代指挥使,点齐六队士卒组织攻势,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攻破前方营寨。若失败,提头来见。” (一队约五伙计50人,称队将。两队偶会设部,称部将或都头) 军、将、营、队,以及各级指挥使等名号,都是宋军军制的设置。 普通贼寇,即使是天下有名的大贼团,也不敢直接套用这种编制的名号。 只能说这复辟的红巾军,野心惊人、胆子奇大… 队帅一职,与营指挥使差了足足两个大位阶,吕队帅知道刘坤是在提拔自己这帮老卒。 当即眼中一亮,策马来到军阵前方,对着点出的最前方的两百多名红巾士卒下达指令: “先锋营全体听令! 命令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仗盾前行,突前掩护! 第四队,第五队,第六队,每人携带一捆短矛,随刀盾兵后以飞矛破敌! 各队剩余的弓箭手单独留下,临时编成两队人马。由我亲自指挥在后方压制两处箭塔!!!” “今日,必破此寨!” 前军两百来名红巾军士卒闻言,显得有些动作迟缓。 但很快,这群人在带队军官的呵斥下,开始按照吕方的命令分成了三部分。 前两部分整肃完成后,在吕方的命令下开始朝着刀郎寨的防线压去。 而单独出列的近五十名弓箭手,则平均分成两部分,分别在吕方和他指定的副手指挥下,朝两处箭塔靠近。 准备压制上面的敌军远程威胁。 整个过程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虽然有些混乱,但还算转换顺利。 刘坤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吕方的表现。 毕竟经验,是需要慢慢积累的嘛… “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赵斌看着排好队缓缓靠近的红巾军,面色凝重。 昨天傍晚时的那一战,这伙红巾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实际上是接到刘坤的命令后一窝蜂冲上来乱杀,基本没战术可言。 但是今天来犯的敌人,以严密的盾牌阵开路,后方隐藏着的士兵一个个手持连夜打造的投矛,缓缓逼近。 最让人惊惧的,是两侧逼迫过来的弓箭手们。 虽然其中大多是手持劣质弓箭的红巾步卒,但在数量上,形成了超过三比一的绝对优势! 就算刀郎寨这边能够仗着工事牵制住对方的远程力量,也将无力支援正面防线! “该死!这样根本守不住!” 赵斌望向山谷内侧,隐约还能看到撤退的老弱妇孺。 此时如果撤退,他们这些青壮年能不能逃走不知道,那些人肯定是死定了。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冷静下来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似乎一切只是徒劳… “咦?老奎和大刘他们在干嘛?” 赵斌突然发现,大敌当前,自己的几个得力手下还凑在山坡下交头接耳。正当他心生疑惑的时候,大刘拔腿朝着下方防线跑去。 也不知道他和赵稳说了什么,不多时五六十号人守在栅栏后的寨兵,居然开始分成两队往后撤出了二十步外! 其中赵稳带队的那部分举盾,依靠一块谷中巨石结阵待敌! 而大刘带队的二十余人,居然又分成两部分,他自己带着一半人去了赵武所在的山坡支援。 而老奎则带着剩下的人回到了左侧山道上! 并命令他们和原本守在坡道上的贼兵们,一起开始收集山坡上的碎石,残余木材等物质。 堆积到挡板后面蓄势待发! 紧接着,老奎又几乎在同时命令手下弓箭手们,将箭塔后方的挡板全部暴力拆下,胡乱固定在正前方! 期间,赵斌数次张了张嘴想要询问。 但看到老奎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是忍住心中的好奇,选择了静观其变。 到了后来,他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两人的意图。 居然是用挡板完全遮挡了朝向谷外那侧的视线,等于是直接放弃己方的正面远程拦截。 将所有力量都对准下方冲击栅栏的敌军! 等一切大致安排妥当后,老奎才快步来到赵斌身前,单膝跪地请罪道:“请二首领(二把总)责罚,属下二人见情况紧急临时想了个应对之策,来不及事先禀告。” 赵斌忙将他扶起,面露奇光:“你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当年所在的军队遭遇金军突击时。他们往往集中优势兵力突击一点,每每总能以更少的兵力突破我们的军阵。 经历得多了之后,我们发现金军采取的战术就是以点破面,正所谓‘伤人十指,不如断人一指’就是这个道理。 刚才看见敌方的部署后,突然想到既然咋们正面挡不住对方的远程攻势,不如干脆学习金军的破面战术,集中力量对付其前锋军… 只是时间紧迫,所以顾不得多想便下去和大刘商量着可不可行,没想到他也觉得可以一试…所以” 赵斌大喜过望,没想到老奎和大刘关键时候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来,自己是何其幸运,能够招揽到两个经验丰富的‘败军之将’。 看样子,成功乃失败之母,诚不欺我。哪怕是失败,也同样是宝贵的财富。 “好好好!好个以点破面,老奎你做得很好,既然正常途径守不住,也许你的方法才是对的!尽管去做,我支持你。” 老奎精神一震,欣喜地说道:“多谢二首领信任。敌人要发起进攻了,属下还要指挥作战,还请保重。” “你也保重,若真的事不可为…” 赵斌还想再说,后面的话,已经被下方爆发的喊杀声淹没了… 老奎忙提弓转身而去,大声安抚住着周围的贼兵,命他们稍安勿躁,等候命令行事。 与此同时,红巾军那边,正指挥前锋营破阵的吕方傻眼了。 对面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排兵布阵都搞完了,临阵还玩这种花活! 简直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别人! 他目之所及处,那两座箭塔前方飞快被挡板遮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左边那个,几乎一点缝隙都没留。 那他亲自指挥的弓箭手序列,还有什么用!? 吕方打了个哆嗦,猛地转头看向前军方向,发现他们已经开始了全军冲锋! 与此同时,本该躲在栅栏后方抵抗的贼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到了二十来步外!结阵死守! “不好!快撤…不!不能撤退,已经开始冲锋了再下令撤军,将会不战而溃!” 想到冲锋过程中下令撤退的可怕后果,吕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一切的不安都是自己在吓自己。 同时忙心急火燎地朝着身边的弓箭手们命令道:“快!快快!赶去前方提供支援,靠近了压制两道山坡上的敌军!” 说完,慌忙地带着弓箭手们,朝近百米外的防线中部位置跑去! 却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很多人处于懵比状态。 临时组合的弓箭手队伍,稀稀拉拉窜成了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有时候差一点,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红巾贼兵的刀盾兵们,按照事先接到的命令开始冲击防线。 一面面盾牌借助贼兵们的冲击力撞在挡路的栅栏之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栅栏剧烈摇晃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要崩溃。 可跟在盾牌兵之后的投矛手们,此时却懵比了。 他们发现本该在对面反击的敌人,居然退到了几十步外!中间隔着自家刀盾兵的情况下,以普通人的臂力,根本无法发起有效的投掷! 正疑惑间,突听山坡两侧发出一声嘹亮的怒吼,大量石块夹杂着箭矢从天而降! “给我砸!” “砸死他们!!” “别停!!” 短短数息间,刀盾兵后负责投掷飞矛的红巾贼兵们,因为无处躲避倒了一大片。 失去己方远程支援的这些红巾贼兵们,此刻就像靶子一样,被左右两侧连绵不绝的攻击给打懵了。 想逃,后面有督战队在,不敢逃。 想要躲避天上砸落的石块和箭矢,就只能找前面的刀盾兵盾牌掩护自己。 生死之间,哪还管得了队伍会不会陷入混乱? 甚至不少人害怕盾牌面积不足以替自己挡下攻击,直接出手抢夺同伴手里的装备。 一时间人挤人,脚踩脚,相互推搡、践踏。 惨叫声,怒吼声连绵不绝。 想要逃离的人和想要继续坚持作战的人,全部搅成一团。 短短十几个呼吸间,整个前军被两侧山坡上爆发的高强度攻击给砸得几近崩溃! 事实上,这么短时间内,真正被石块和弓箭直接杀死的人并不多。 此时现场但凡有个合格的指挥官坐镇,就可以将局势稳住。 再不济,也能让军队有序后退,重振旗鼓。 偏偏这伙红巾贼兵来自各个地方整编而成的,并非经验丰富的精锐士兵。 而刚被提拔的代指挥使吕方,选择了呆在两侧带领远处部队,将进攻重点放在了试图压制敌军威胁最大的箭楼上…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战场之上没有如果。 等到吕方带人赶到的时候,局势已经几近糜烂! 进,进不得。 退,则必成溃败之势! “怎么会这样…不…决不能败,否则我就完了!” 第49章 一箭封喉,黄雀在后 吕方神情惶恐、状若疯狂,完全没有了一开始被提拔时的意气风发。 他不顾一切地着朝着混乱的人群奔去。 一边跑,一边厉声大叫,试图让自己的士兵们冷静下来。 “都别乱!顶住!顶住!别相互推挤!!” “刀盾兵举盾结阵啊!!!结阵啊!!!” “别慌!敌方攻势有限,弓箭手马上就会赶来压制!” “唔!!!” 突然,正在奔跑、呐喊的吕方感觉喉间一冷,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滑落… 他缓缓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刺穿自己脖子的箭矢。另一只手,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指向左侧山坡。 一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地任凭挪开弓箭,露出了一张敦实质朴的脸庞。 七十步外,一箭穿喉! “好,好箭法…” 吕方惨笑着,仰天倒毙而亡! 他这领军的先锋官一死,红巾军士气顿时彻底瓦解。 “哇哈哈哈…敌首已诛!弟兄们,跟小爷我杀出去啊!杀啊!!” 赵稳狂笑着挥动手中的长刀,带头冲向混乱的敌军! 目睹老奎那惊艳一箭的刀郎寨众贼跟着齐齐发出狂吼,一个个狂热地挥舞着武器朝敌军冲去。 不管是山坡上的,还是在结阵自保的,全都吼叫着发起了冲锋。 以不足百人之势,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本就崩溃边缘的红巾前锋营,终于克制不住畏惧,开始溃逃… “蠢货!蠢货啊!!!” 刘坤痛苦地闭上眼睛,克制住心中想要带人冲杀上去的冲动。 兵败,如山倒。 彻底溃败的前军中,所有人只知道仓皇逃命。 越跑越恐惧,越恐惧越是无脑溃败。 其败势已形成雪崩之势,不受任何人控制。 刘坤明白如果自己派兵强行阻拦,说不定还会被这些吓破胆的砸碎当场砍杀,冲破本身还算稳固的中军。 更何况,随着前军的火速崩溃,呆在后面的那些红巾步卒的士气同样造成了致命打击… 再强行阻拦或作战,只会换来更大的惨败。 唯一能让刘坤稍微感觉安慰的,可能就是刀郎寨的人太少了。 而且同样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并没有真的穿过栅栏追杀出来的勇气… 为今之计,他只有暂时退兵,回头整军再战了。 刘坤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下达了撤军命令: “撤军十里!重振旗鼓!” “可恨...等我破关之时,必叫你们这群毛贼土匪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命运像是还嫌他今天受到的刺激还不够。 居然,又跟他开了恶劣的致命玩笑。 当刘坤转身准备带兵撤退之时,呼吸骤然停住,瞳孔不受控制地急速收缩! 身子一晃,差点坠下马背! 只见前方数百米外,一支军容肃穆的军队,缓缓出现… 为首之人端坐在一匹枣红色高头战马上,头戴莲沿笠形盔,身披漆色山文甲。 手中稳稳扶着一柄吊有花坠的精美长柄唐横刀。 其身后战马的得胜钩上,还挂着一柄丈八亮银三尖枪。 这名宋将除了看上去胡子花白年纪偏大外,当真是风骚又高冷。 此将身后,一字排开跟随着三名骑马小校,各自前举着一柄迎风而动的军旗。 一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宋’! 一面上写着个浓重的‘曹’字! 最后一面黑边黄底的锦旗上,绣着一行写有‘金州都统司昭化前军’的苍劲黑字! 显示着这支军队,来自于金州都统司统领的禁军,昭化军的前军! 作为过去数年中一直处于宋金战争前线的主力禁军,出现的这支军队数量虽然不多,但那股森然肃杀之气,却直冲斗霄! 或许唯一有些不和谐的,是在这名老将右侧跟着一名身穿七品青衣官服之人。 此人,正是赵斌有过两面之缘的石泉县县尉,全贵。 宋朝官员的品级含金量非常高,一县之令也不过是八品而已。 非京畿县尉多是九品官,按理说这全贵不该身穿七品官服。 只因宋朝官员,职事官(职务)、寄禄官(官品)、馆阁(地位),阶官(军衔)、勋爵等多个品序体系,是分开统计的。 一开始,文武官品只以寄禄官和武阶为准,到了南宋中后期随着职权的进一步模糊,这些体系就逐渐发展到各论各的。 平日里,官员会取最高的一个秀给外人看。 比如当上一地知府这个官职的,职务多是五、六品上下,但他可能寄禄官品是六七品的,也可能是一二品的大佬… 这就导致会一些奇葩的现象,官职比自己低的某个手下,官品实际上比自己还高。 对方给你面子就听听你的意见,不给你面子完全可以不鸟,甚至参你一本去皇帝那告你不尊上官… 不仅影响施政效果,还经常闹出笑话。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至少可以让地方官员毫无心理压力地相互看不顺眼,就少了很多的私下勾结和压榨… 比如咱熟悉的那位开封府尹包大人,除了他本身为人刚直不阿外,也很难证明他没有仗着自己品级,政治地位高,爱喷谁,喷谁… 当然,上面说的都是文官。 而武将只看武阶,除了少部分天花板级别的大佬外,武将除了太尉是二品外,其他的武阶都在五品以下。 随便来个知府级别的文官,就能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 实在凄惨。 言归正传。 在看到宋军出现的那一刻,刘坤满心绝望和不解。 他明明在外面布下了不少眼线,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毫无准备地被人断了后路!? 但显然,对面的宋军不会给他机会寻找答案。 全贵看着前方嗷嗷溃散的贼兵,兴奋地在战马上站了起来,朝着身旁那名将军大声笑道:“哈哈,世伯!天赐良机啊,快杀过去吧!” 曹姓老将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不紧不慢地坐正身体捋了捋胡子后,才朝着身后众将挥手下令道: “命,全军封锁路口、整肃军备,完成列阵备战后,以三叠阵之势慢步推进…” “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轰然应喏中,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宋兵以重甲军士为核心,隔着五六米有序散布开道! 其身边刀盾、长枪手等近战兵种拱卫跟随,却又让出足够空间(相当于古代的步坦协作)。 以便大量弓弩手,如潮水般一浪环着一浪如影穿插待发。 短短数十个呼吸间,整只军队就像膨胀开来的可怕怪物一般,封锁住了整片滩涂空间! 然后…随着军中副将一声令下,整齐踏步前压! 一声声轰然整齐的脚步之间,飞快形成恐怖的森然气象,如同驱赶绵羊一样,围逼着混乱的敌军! 杀气腾腾! 每当有贼兵吓昏了头靠近己方射程时,脚步灵活的弓弩手就会分批穿插上前,将其无情射杀! 战场所及之处,不断响起密集的死亡弦音! 箭如雨下,哀嚎遍野! 这支宋队如同紧密、冷酷的机器一般,散发着令人绝望的赫赫军威! 杀得贼军毫无反抗之力。 这军阵,就是让金军闻风丧胆的三叠阵。 据说只有最精锐的大宋禁军,才能够用出这种南宋名将吴玠创造的可怕军阵。 甚至可以仗之以步兵之阵,在野外硬撼大规模骑兵冲锋! 面对这样可怕精锐的军队,刘坤只感浑身冰冷,再升不起丝毫的抵抗意志。 “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绝望的仰天哀嚎:“跑!都给我分散了跑啊!弃马上山!!” 而此时的百丈谷中。 还沉浸在完胜喜悦中的刀郎寨群寇,也渐渐发现情况不对了。 那群逃跑的红巾贼兵,怎么又往这边来了? 而且看规模,似乎比之前发动攻势的人还多!?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第二次进攻?”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他们在逃命?” 可不是? 前面跑来红巾贼兵恨不得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 仿佛后面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追杀他们,一个个丢刀弃甲,狼奔豕突,还有不少嚎哭得稀里哗啦。 赵斌惊讶的看着远处溃逃而来的红巾军。 隐约还能看到留在刀郎寨那边的一些后勤人员,也正在狼狈逃下山坡... ‘什么情况?好像有人在追杀他们?可会是谁呢?’ ‘会不会宋军…不,大宋地界内能让如此猖狂的红巾军逃命的,肯定只有是宋军了!而且绝不是一般的宋军!’ ‘艹啊!才刚击退红巾贼,又遇到更恐怖的宋军!’ 他神色变了变后,一咬牙朝着身边众人命令道:“走!快走!不想死的,都往山谷内跑!” 说完,拔腿就往山谷方向跑去。 其他人见状,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赵斌通过两次指挥击退强敌,以及前一晚的豪言壮语,已经初步树立起了自己威信。 在老奎等人的带领下,刀郎寨的人也开始跟着玩命跑路… 第50章 蹉跎时光,有识之士 两个时辰后… 宋军并没有选择追击零散的溃军,而是在剿灭红巾贼主力后,不紧不慢地打扫完战场,开始统计战果。 奇怪的是无论是全贵,还是他前面的老将,全都对山谷中逃离的本地毛贼视若无睹,丝毫没有派兵追杀的意思… 就连两人身边的其他将官,也全都是这样的态度。 个别人眼中,甚至还流露出诡异的缅怀之情... “此战,我军大获全胜,除2人因弓弦崩断绞伤手指外,无人伤亡。并剿杀红巾余孽200余人,俘345人。另缴获马匹24匹,刀兵不计其数。世伯,大捷啊!” 全贵兴奋地搓着手。 他本是沔州将门世家子弟,其父、兄皆为沔州都统司下效命的宿将。只是时运不济,父亲和兄长先后在最近的两次宋金大战之中战死沙场。 因全贵当时年幼、还未冠礼,无法荫获父兄在军中的武职,所以被朝廷加封了个从七品的翊麾校尉。 虽然只是个荣誉称谓,但从品级来说的话一点也不含糊,已经堪比禁军一营指挥使。 加上全贵自己也争气,从小熟读兵书,勤习家学武艺,立志重振家风。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人一旦从军,再加上父辈的人脉和自身不凡的能力,必然一飞冲天。 但惨就惨在,全贵身处朝廷重文抑武最严重的地区和时期。 外加和沔州全氏不对付的天水杨家从中作梗,‘假惺惺’以功臣之后的名义,替他向朝廷推荐保了个同武举人的功名。 这就把全贵给坑惨了。 武举人看似和文举人一样有功名傍身,但其实这东西更像是两宋朝廷用来削弱将门的手段。 因为武举人是朝廷给的功名。 算是朝廷预备官员,需要听从朝廷岗位安排的。 这一制度,导致两宋很多将门出生的武举人,在朝廷和各地官府的有意控制下,压根得不到从军的机会。 甚至被迫改走文臣路线,从此文不成武不就、销声匿迹。 所以胸怀壮志的全贵愣是挂着这鸡肋的功名,被闲置到了二十出头。 最后,他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被迫潜心读了很多书主动向文人集团靠拢。 加上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得了个跟从军勉强擦边的县尉之职。还是主政、军事一把抓的那种文武双全的县尉。 全贵其实很清楚,提拔他的那位知府将他安排在这,本意是让他转走文官路线的。 但他更清楚,以他那点在武将中算得上出众的文治,要是混迹到文官堆里,别说光宗耀祖了。 恐怕连个泡都冒不出… 想到这,全贵拉了拉自己的官服,心中悲凉: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穿上家中已然积灰的战甲,像父辈一般征战沙场? 曹姓老将听完全贵的汇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战辉煌的战果并不在意。 相反,他目光落到全贵身上的时候,暗暗叹了口气,开口劝道: “贤侄…你这又是何苦?我听闻儿说你文采出众,胸有谋略,又得上官欣赏。就算弃武从文将来也能有一番作为,岂不比当一名任人呼来喝去的杀才,爽快得多?” 全贵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允叔贤弟他实在谬赞了。与他相比,我那点文采韬略又算得了什么。我可是听知府大人亲口说过,以贤弟之才今科必可高中的。到时候将门出贵才,文武齐家,世伯真是要慕煞旁人。” 曹老将军闻言,下意识地抓了抓胡子。 他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心中那份得意和骄傲。 实在是家中麒麟儿,优秀得让人头皮发麻。 沉寂了数代的曹家,也该重新崛起了… 尽管被说到了痒处,但老将军还是再次劝道: “贤侄啊…自古以来,每有枭雄崛起,其势都会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如今元蒙军锋直指中兴府,已成灭国之势。铁木真狼子野心,等其灭掉西朝(西夏)之后必不甘轻易收敛兵锋,定会趁金国新政未稳之际,顺势挥军进占关中之地。 但在此之前,以铁木真的谨慎,一定会先想办法消除来自背后的威胁。老夫与崔帅之前曾多次上书朝廷需要加强边关武备,以防元蒙南下。 只可惜朝廷和史相公一直对此视而不见,崔帅更是因为言辞激烈而恶了那史弥远…唉…” 老将军说到这,重重锤了下膝盖,显然是憋气至极。 大宋缺少能够看清局势发展的有识之士么? 并不缺。 相反还很多。 比如老将军口中的上任四川制置使崔与之,一直在想尽办法加强蜀口地区五州三关的防御建设。并没有因为宋金战局逆转而有所松懈,显然针对的是未来即将出现的大敌。 又比如未来那个不顾身家性命和前途,毅然斩杀元蒙使节,试图阻止朝廷联蒙灭金的张宣等等。 只可惜朝廷昏聩,奸臣当道,再多的有识之士,也只能沦为昏庸朝廷的牺牲品罢了。 崔与之因看不惯史弥远的软弱外交姿态,与其交恶,已于年前被罢免西川四路的制帅之位。 换上了个贪婪无能的史党-郑损,担任西川四路的军方统帅… 或许是经历的多了,老将军只是用力咬了下牙根就稳住了心绪,继续说道: “纵观铁木真行军打仗的风格,向来以阴狠毒辣,不折手段着称。如老夫所料不差,他恐会不宣而战命麾下大将直取蜀口,摧毁我军元气以绝后患… 元蒙近年来战无不胜,兵锋之恶恐怕更甚金国数倍,如今崔帅已经致士南归,沔州都统张宣张大人又被调派镇守重镇襄阳,蜀口军务全凭郑损一言而决。 可此人对军事一窍不通…唉… 如此境遇之下战事一旦爆发,你应当能知道会有多么凶险…当年你父曾在沙场救我一命,恩同再造,老夫实在不愿看你这全氏独苗卷入其中。” 全贵闻言眼眶微红,深受震动。 可他非但不怕,反而语气坚定地大声回道: “世伯!好男儿,岂能贪生怕死,见危忘义?若他日元蒙人不来就罢了,若是真敢挥军南下,任其凶威滔天,我也必以死战之! 总好过整日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勾心斗角,到头来空负这大好头颅,丢了祖宗颜面?还望世伯成全!” 第51章 困龙出匣,风云将起 看着壮言激昂,语气坚定的晚辈,老将军心绪万千,既欣慰又赞赏。 终于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再阻拦: “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就祝你一臂之力。这份军功就以你为首功承报帅府和朝廷。 贤侄你有功名在身,加上这次功劳,老夫就做主先荐调你入我军中当个管军提辖使,行召讨差使,具体武阶封赏可再能朝廷定夺。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正常情况下,禁军没有命令是无法轻易调动的。 除非是像现在这样出现有反贼属性的逆贼,并且还得有大佬愿意冒着被人非议的风险,才能紧急调动。 但也有例外情况。 比如,管军提辖使这个职务。 管军提辖使,禁军中级武官,职位比营指挥使略低,地位却又略高,主要负责训练军队或外出缉盗、维稳。 虽然没多少直属部从,却是中级武将眼中最火的职务,非大佬亲信不得担任。 尤其要是能司职缉盗的话,那积累功劳升官的速度,想起来就美。最绝的是,其他武官还会自动上门来送人脉,求他选中一起去刷军功。 (注:此提辖与水浒中的鲁提辖并不一样,后者大概只是军方大佬私人的随从秘书;) 全贵大喜过望,哪能不知老将军是在全力给自己铺路。 当即深深一揖到底:“多谢世伯成全,小侄…有死,而无悔!” “好。老夫年事已高,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老将军擦了下眼角的水渍,将自己的佩刀解下,起身走到全贵身前将它双手递过: “此刀,名为定坤,乃唐末名家所铸。取定鼎乾坤,护国卫道之意。贤侄你文武双全,秉性坚韧,正合此刀寓意。今日老夫就将它送你,愿你武运昌隆!” 全贵大吃一惊,忙惶恐地推辞道: “万万不可,此刀乃世伯传家之物,岂能随便送与他人。” 老将军将刀用力往前一送,喝道:“拿着!不过是一把锋利点的刀而已。我儿将来既然从文,再持有持刀,也只能叫宝刀蒙尘。” “这!” “拿着!” 全贵浑身哆嗦着接过定坤刀,双眼通红地看着老将军,一字一句地说道:“多谢世伯赐刀,来日,我必尊世伯教诲,保家卫国,不教此刀蒙羞!” “好,我信你。哈哈哈哈…” 曹老将军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朝着周围的将士喝道:“儿郎们!班师回营,老夫请你们吃肉喝酒,不醉不休!!” “喏~!!” 随着一声令下,宋军押解着俘虏和战利品,有条不紊地离开战场。 全贵骑着马,留在最后。 他看着不远处破败的防御工事,眉头微皱。 很快又飒然一笑,意气风发的说道:“能让近千红巾贼兵无计可施,此处的毛贼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既然我来了,那就绝不会…再容这八百里秦川祖龙之地叫匪类盘亘!驾!!!” 。。。。。。 送日眺西岭,得月上青天。 余日未尽之时,峡谷的东边已然跳出一抹淡淡的清月。 赵斌毫无闲暇关注峡谷之上日月同辉的美景。 他正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身后那个试图拉住自己衣角歇一歇的少年。 这少年头戴红巾,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斌很想问他一句:你丫的,是不是缺心眼啊! 但他不敢,因为对方背上还背着一把刀。 好在,周围还有几个刀郎寨的老弱病残,以及给予他最强安全感的狗子-八筒。 眼前这一幕,只是山谷中的其中一个缩影。 后撤离的队伍,在逃跑中逐步追上了前面先撤离的一部分老弱妇孺。 但与此同时,一部分溃败的红巾步卒残兵,也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跟进了谷中。 混进了逃散的队伍中。 心大的,还跑进了对方阵营的人群中。 比如,这位。 “兄弟,你还好么?” “呼呼…差点就没命,好什么…呀?啊呔!你是何人!” 憨头憨脑的少年摆着双拳,往后跳开一步,紧张地看着赵斌和周围不怀好意的寨民。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 赵斌见他忘了拔刀,神情轻松了点,然后指着周围的人说道:“你现在被包围了,投降不杀。” “哦。” 少年松了口气,把手放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赵斌。 “完了?” “还要干嘛?” “问你要不要投降呢!” “投了啊。” “我…” 赵斌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心大的小老六,又看了看少年背后的刀,试探着说道: “既然投了,那你把背上的刀扔过来?” 这少年闻言,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将刀解下,连着刀鞘一起放到了赵斌脚下。 是真正意义上的放。 蹲下来,轻轻松开双手那种。 让赵斌差点还以为他要伺机偷袭,白紧张了好一阵。 他看着这奇怪少年,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既然这么胆小,为什么不学别人把武器扔了再跑?” 少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俺可不是胆小…” “嗯?为什么?” 少年将头上的红巾拉下,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笑着说道:“因为俺是出家的人,师傅说了,出家后就不能杀生了。” “和..和尚!?” 赵斌大为惊讶:“你既然是个出家人,为什么又入了红巾贼?” 少年苦着脸说道:“俺刚出家有点不习惯,就偷偷跑回家去想看看家中的亲人,结果我下山时山上的庙被人烧了,等我再回去时师父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然后你就铤而走险,从了贼?” 少年连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俺见山上待不下去,就又回家去了。结果那些人闯入俺们村子,说是要俺们信什么明尊菩萨。既然是菩萨,俺以为和山上的寺庙一样都是出家,就跟着他们了。” “村寨?哪个村寨?” “廖家寨。” “我去…” 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敢情这货还是眉儿的同村老乡。 “你搞错了。摩尼教信的不是菩萨,而是…而是…” 赵斌一时间,居然无法形容这个邪教信的是个什么存在。 毕竟,这可是将西方上帝、东方道尊、佛主、还有什么本土太阳神都拿来融为一体的存在。 正在这时,少年却愤愤不平地说道:“俺知道,昨天你和刘坛主说的俺听到了,他们是朝廷通缉的恶教。俺上了他们的大当了。” 搞清楚了这小子的成分,赵斌对他放心了些。 随后让八筒开始时不时吼叫几声,吸引山谷内的人朝自己汇聚过来。 并让附近逃难的人整理出一块空地,燃起篝火。 折腾到天色灰蒙蒙的时候,终于将大部分一起跑路的贼兵召集到了一起。 大致一点数,发现主要几个人物都在,顿时松了口气。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各位,那些宋兵好像没追上来?” 李豹闻言,立马站出来说道:“那也是我们跑得快,否则被宋兵发现后他们一定会顺势绞杀我们的。” “不错。” 老奎也开口安慰道:“宋军以步军为主,历来讲究逢林不入,穷寇不追,但我们若不跑他们肯定会发动进攻的。当时还得多亏了二首领当机立断,提前下令撤离。” 见老奎出来为赵斌说话,其他人全都把嘴闭上了。 这位,可是隔着近百米将敌军先锋官一箭穿喉的存在。 混绿林道的,最是敬佩强者和英雄好汉。 身边但凡出这样一个厉害人物,都要拿出去当自家兄弟好好吹嘘一番,涨涨脸面。 哪敢出来和他唱反调? 赵武一阵烦躁,指着周围影影绰绰的人影说道:“老二,你说那些家伙,怎么应对?” 第52章 改变态度,节外生枝 赵武说的,自然是红巾贼溃散后,那些跟随他们跑进谷来的乱兵。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为了跑路,已经将武器装备丢了个一干二净。 但也有一部分为人谨慎或者身体强壮的溃兵,依旧携带致命武器,盘踞在周围不肯离去。 原因么,自然都是因为饿的。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别说双方本是敌对的。 赵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老奎问道:“二愣他们,有消息么?” 他问的,就是之前跟在老奎身边的那两个擅长射术的年轻人。 孙小狗和王二楞。 这两人是山野猎户,最擅长在这种茂密的林地间行动。 所以被赵斌派去寻找先行一步的小武和两位娘子。 老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回道:“二首领不用担心,想必是走得远了,现在还未跟上。我们比那些溃兵先撤一步,不会有贼兵跑我们前面去的。” 说着,看了眼赵斌身后的那个光头少年,补充道:“除了这位小师傅。” 赵斌一寻思发现的确没错。 大部分寨民撤离时都带了些粮食、物资之类的东西。 但小武等人为了照顾刚退烧的吕婉娘,属于轻装转移,走得快点也正常。 他这才放松下来,指着后方的溃兵说道:“这些人大多是附近村寨的普通人,或者道上其他寨子的同道中人,老奎、大刘,你们去收集些食物,试着将他们聚集起来加以约束,免得有人饿急了铤而走险。” “是,这就去。” 两人忙起身,点上几个熟悉的贼兵领命而去。 赵武有些不满地说道:“老二,我现在好歹是寨子的大把总,老三也是一样,你做决定前,能不能问下我俩意见?” 赵斌眨巴了下眼睛,目光越过便宜大哥,扫向周围的贼兵。 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将目光躲开,不敢发表意见。 其中也包括赵武身后的那群人。 赵斌嘴角微微弯起,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是,下次我会先问过你们意见的。” 赵武和赵稳齐齐一愣,面露狐疑。 实在是这两人被赵斌欺负地都快成习惯,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了。 其实两人不知道的话,赵斌变得这么好说话,多是因为有赵叔河的存在。 经过之前的一系列经历,他在寨中的声望已经足以压制住老大和老三。 的确可以继续强势下去。 但之后呢? 赵斌再天真,也不会觉得只靠着两场战斗刷到的威望,就能抵得上赵叔河十几年独掌山寨的积威。 只要这个男人活着,就是山寨中的绝大部分人效忠的默认对象。 再加上父子辈分的压制,爆发矛盾后最终倒霉的一定是当儿子的。 既然这样,他还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在没有彻底掌握寨子之前,继续暗中扶持这两位亲兄弟,在寨子里形成三足鼎立的假象。 免得便宜老爹一直针对他,甚至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发现赵武、赵稳这两个便宜兄弟,并非一无是处。 老大赵武虽然体弱多病,胆小怕事,能力有限,死要面子... 一堆的槽点。 但纵观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不管是撂摊子,夺权,还是承担起防守任务和逼迫赵叔河放权。 其实都属于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自己争取最大实惠的行为。 是个极其有自知之明的人。 就连他放任娟儿留在赵斌这边,也是基于这种对自己清晰的认知。 赵武嘴里虽然说着是因为赵斌阴险狡猾,更安全,才让娟儿暂时留在老二这边。 但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他清楚自己并没有真正驾驭手下贼兵的能力。 那些人之所以投靠他,更多是因为被赵斌所迫,或者赵叔河指示的。 一旦到了关键时候,很可能背叛他。 反观赵斌的手下,就稳定得多,不太可能发生这种极端情况。 再看老三赵稳。 这小子虽然冲动易怒,狂妄自大,是个十足的莽夫。 但他骨子里却是赵家父子四人中,最重感情、讲义气的一个。 而且这熊孩子也确实勇猛,年纪轻轻就敢带着人顶在最危险的防线上,死战不退。 事实上赵稳才是之前的刀郎寨中,众贼最认可的那个少东家。 可叹的是,赵叔河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排斥和打压这个小儿子… 以至于赵稳的性情变得日益狂躁。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已经完全入幕。 在食物和温暖的篝火引诱下,周围游荡的红巾溃兵开始陆续放下戒备和武器,乖乖出来投降。 这些溃兵人数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居然陆陆续续聚集起来七八十人。 而且,还不是全部... 赵斌三兄弟不得不多派了些人过去,以免发生意外。 不过有老奎这个一箭射杀敌将先锋官的威风人物镇场子,想来问题不大。 最让赵斌心急的,反而是小武等人依旧没有传回消息。 “按理来说…小武是个机灵的人,即使走得比寻常人快,也不该贸然脱离队伍…” “不对,不对…” “要是寻常人,这种情况下的确会拼命逃离,但吕婉那妹子头一天才发过高烧身体虚弱,加上对我和寨子的抵触…!” 赵斌想到这,猛地愣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小武等人根本不在前面,而是落在了后面! 这百丈谷被两座山岭架在中间,如同一个不规则的葫芦,且地势高低起伏不定、植被茂密。 加上两侧崖壁时不时就会有大大小小的天然洞窟, 要真有心躲避,完全可以做到! 换做是赵斌自己,一心逃跑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错过这个逃离寨子的机会。 毕竟,谁都不会事先料到会有红巾溃兵跟着一起进谷… 正在这时,派出去找人的王二楞、孙小狗等人,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赵斌忙起身问道:“怎么样,找到人没?” 孙小狗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和孙兄弟赶到队伍最前面,都没有看到二娘子他们,反倒是遇到了对面风口寨在谷中盯梢的兄弟。对方说没看到有任何人过去。” “那可有看到我爹?” “寨主安好,护送的几位兄弟应该不久就会带着他返回这里。” 赵斌脸色难看,确信自己刚才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今天色已黑,且周围暗处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甘心投降的红巾溃卒… “吗的...这白痴女人是在作死!” 赵斌虽然贪恋吕婉的美色,但他也不是那种精虫上脑就不管不顾的人。 只是失踪的人中不仅有吕婉,还有眉儿、娟儿,以及赵斌极为看重,准备日后好好培养的心腹小武。 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想到这赵斌一咬牙,对坐在火堆边擦拭单刀的李豹说道:“豹子哥,跟我走一趟吧,我怀疑小武他们还在后面。” 李豹闻言,立马收刀站起,只说了个‘好’字。 旁人却大惊失色,纷纷劝道:“二郎不可!现在已经入夜,还有不知道多少敌兵隐藏在暗处,万一有个闪失…” 就连赵稳也迟疑了下,站起身来叫道:“二哥,要不还是我去吧,遇到危险也能应付一二。” 赵斌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况且有李兄弟在,各位放心就是。” 说完,一拍八筒脑袋,示意它在前面带路。 王二愣和孙小狗见状,对视一眼后忙跟上叫道:“二郎,我们跟你一起去。” 这两人果然如老奎所说,是实诚人,奔波了一天居然还愿主动提出和赵斌一起去冒险。 赵斌看着两人疲惫的神色,有些感动。 他也觉得多几个人会好点,但看着面带憔悴的两人,迟疑道:“两位兄弟已经奔波了一天了,这…” 孙小狗忙道:“不碍事,我俩感觉状态还行,并不是很累,而且我和孙二都出身猎户,对野外的情况更熟悉一点。” “那好,就辛苦两位兄弟再跟着我跑一趟了。” “理应如此。” 两人笑了笑,各自取了个火把后,快步跟上已经离开的八筒,往前面探路去了。 赵斌和李豹,也赶紧手持火把跟上。 赵武有些担心、又有些羡慕地看着离去的赵斌。 不知道故意还是无意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带落寞地说道: “唉…二哥儿的手下,真是个个忠心耿耿,能力出众,叫人羡慕啊。” 他身后一群人,全都面露尴尬,不敢接话。 却听赵稳嗤笑了一声,歪着嘴用拇指点点自己身后的手下说道: “且,看样子大哥不仅身子骨不行,连管教手下的能力都不行。幸好我手下的兄弟们,个个敢效死命,犯不着羡慕二哥。” 他虽说得狂妄,但言语中却也隐含称赞。 一群手下纷纷骄傲地将脑袋扬起,感觉与有荣焉。 不想,赵稳又接着话锋一转,抱怨道:“只可惜,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是猪脑子,笨得要死。的确没二哥手下的老奎、李豹、大刘这几个兄弟好用。” “…” 赵武捂住脸,羞愧地无言以对。 这么无脑、口无遮拦的老三都能稳住人心,你叫他这做大哥的还能说啥好呢? 第53章 火焰危机,再遇强敌 漆黑的荒野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红巾乱兵,充满危机。 赵斌四人走了一些路后,就熄灭了其中三根火把。 此刻天上挂着的只是半月,但胜在今夜万里无云,借助领路的李豹手中的火把余光,一行人也能勉强视物。 最重要的是,灭掉多余的火把可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和避免被火焰干扰了视线,以防被人偷袭都看不清攻击从何而来... 最前面带路的八筒,显得极为安静。 偶尔会停下来,朝着某个方向发出低沉的唔鸣声。直到隐藏在暗中的溃兵或者野兽惶恐地主动退去后,它才继续带路。 要是零星遇到倒毙在野草从中的溃兵尸体,它就只会轻吠一声作为提醒,然后继续往前搜索着前进 这一幕,看得李豹三人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不禁感慨如此好狗,能得到真是三生有幸。 突然!八筒猛地朝前窜去,口中同时还狂吠着,发出极度危险的警告。 “小心!快隐蔽!” 赵斌大叫一声,其余三人也是脸色大变,忙朝着附近的杂草中伏下身体。 李豹更是甩掉手中的火把,朝着相反方向窜出。 因为手举火把的他才是黑夜中最好的靶子。 果然,刚做完这一切,一支暗箭破空而来,穿过他身体和火把之间,没入草丛之中! 幸好反应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还没等四人找出偷袭者的位置,一场意外,不期而至! 原来,李豹甩出的火把好死不死正好落在一蓬枯萎的干草蓬中。 只一瞬间,便暴起半人高的火光! 更恐怖的是,山谷中草木茂密异常,加上已经入冬,目之所及,几乎皆是灰黄的干枯杂草! 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这道理谁都懂。 只是人处于生死生死危机之中时,哪会想到这些? 李豹见火苗窜起,也意识到了可怕的后果,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想冒着被射冷箭的风险跑过去踩灭火势,却被赵斌一把拉住,大叫道: “艹!不要命了,这火灭不掉了,快跑啊!” 就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 火焰随着一阵风,席卷而开,照得三人满脸通红,靠近不得! 更有草木火星随风飞舞,不断落在四周,带起新的火苗... 几个呼吸间,火势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如魔鬼般摇摆着滚烫的身子扑面而来! 四人吓得面色发白,哪还顾得了是谁暗中在偷袭自己,朝着前方拔腿就跑。 身后野火,继续在谷中山风的鼓吹下,如野马奔腾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快速席卷! 惊起无数鸟雀、小兽! 不多时,已经火光冲天,成侵吞山谷之势! 不仅赵斌几人吓得仓皇逃命。 就连数百米外正在休息的赵武等人,也被狂暴的火势吓得从地上惊起,嗷嗷叫唤着朝风口寨奔去。 可怜那刀郎寨寨主赵叔河,躺在担架上奔波了一天,屁股上的伤口是崩了又崩,血和油水都没止过。 眼看着可以找到两个儿子,想要寻求几句安慰。 结果还没等落地,又被人架着往回逃命。 并且因为人群太过慌张,还被挤下了担架。 如非老三赵稳及时发现了这一幕,将他背起逃命,赵叔河恐怕不被人踩死也被身后蔓延过来的无情大火给烧死了。 “哎哟!三郎你慢点,我的屁股…不不不,三郎你快点跑,哎哟喂~究竟是哪个缺心眼的王八蛋居然敢放火烧谷,我咒他祖宗十八代!” 总之,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局面,因为一场意外大火又崩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斌已经玩命般跑出了数里之地。 期间偶尔摔倒,也顾不得疼痛立马爬起来撒丫子狂奔。 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小时候动画片中,那些猛兽和吃草动物遇到森林大火时,一起和谐奔跑的局面。 起码有十几个原本躲在暗中的红巾溃卒,在附近和他一起鬼哭狼嚎地奔跑。 甚至还有两三个红巾老卒打扮、背着弓箭的家伙! 八筒正跟在其中一人背后,时不时给他一爪子,或者来回加速将他撞得东倒西歪… 直到那人倒在地上,惨叫着被火焰席卷而来的高温冲倒后,八筒才加速朝着赵斌追来。 这一幕,看得附近逃命的红巾贼肝胆俱裂。 这狗怕是成精了,本性居然如此凶残,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弄死人才罢休? 他们哪知道,八筒一直在野外带着狗群求生,虽然灵气十足,但遇到猎物或袭击的猛兽时必须凶性十足,才能为危险的山林中生存下来。 赵斌见到这一幕,开心的同时却也充满无限悲哀,朝着跑过来的八筒大叫道: “好狗子,好八筒,快自个逃命去吧,呼呼…你家主人我今天,怕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他感觉自己胸膛如火焰在燃烧一般难受,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热,而前方的山谷,在火光的照耀下光怪陆离,依旧一眼看不到头! 不是他跑不动了,而是火势的发展令人感到绝望。 在一开始火势还小的时候,火焰蔓延的速度还不算快。 但当火势越来越大,在山谷内形成剧烈的温差,在空气中丰富的氧气作用下,火焰蔓延的速度就变得越来越快! 到了后来,滔天火焰鼓起的火浪一浪接着一浪往外翻滚,其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人畜奔跑的极限了… 而这百丈谷,便如名字一般,两侧尽是高耸的百丈峭壁,根本无处可逃! “汪汪汪!” 好一个八筒! 正当赵斌绝望时,八筒突然加速朝着左前方的陡峭崖壁跑去,并发出急促的犬吠声。 赵斌定睛一看,当即大喜过望! 只见那崖壁有一处大块乱石堆积而成的陡峭斜坡,夹在陡峭的峭壁之间直直往上! 这应该是雨季时的山水,经过漫长的岁月冲刷出来的坍塌水道! “快!快去那处乱石堆,爬上去!!” 其实不用赵斌吩咐,身边几人已经顺着犬吠声注意到了那处山坳,争先恐后地往那处跑去。 一刻钟后,七八道身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看着下面犹如炼狱一般的山谷,久久无语。 这些人,都是及时随赵斌爬上乱石山坳,才得以活命的幸运儿。 剩下来不及逃命的,无论人畜,都在这场恐怖的意外中化为灰烬… 赵斌望着火红的山谷,叹了口气:“幸好刮的是北风,老奎他们走得及时的话,应该不会有事吧…” 突听后方树林间,有一冷笑传来:“哼,小子,你还是关心下自己的小命吧。” 一道身材健硕的人影,从火光倒影的树荫下怪笑着转出。 惊了所有人一跳。 “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老天开眼啊,不仅让我刘坤找到了这女人,足矣将功补过。还把你这害我损兵折将的小贼也送到我面前!当真快哉!快哉!” 此人赫然就是那天见过的红巾贼首领,摩尼教子午谷分坛副坛主,刘坤! 而在刘坤身后,还有三名红巾悍匪直直站在一棵树下,看守着盘坐在地上的三女一男! 不是吕婉、小武、眉儿和娟儿,还会是谁? 赵斌惊诧莫名,同时心中暗暗叫苦。 和他一起从山谷中爬出来的那几名红巾溃兵同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先是惊呼,等看清来人后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唯有李豹这个武痴,看道刘坤手中的那把三尺长刀后,面露羡慕,跃跃欲试… 刘坤也看到了赵斌周围的那四名红巾溃兵,冷哼一声,指着赵斌等人喝道:“哼!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他们?” 红巾溃兵们面面相觑,此时他们为了逃命早就扔掉了身上的武器装备,哪敢空着手去攻击赵斌等人? 不知道谁大叫一声‘跑啊’,居然带着另外三人朝附近的林子深处跑去。 还未等刘坤吩咐,其身后三名手下已经狞笑着张开弓箭! 只听连续两声惨叫,带头逃离的两名溃卒已经中箭倒毙。 一人脖子中箭,还有一人不仅脖子中箭,腰腹处也被一根箭矢完全刺穿。 鲜血留了一地。 剩下两人吓得瘫倒在地,磕头求饶。 “饶命!首领,饶命!” “临阵逃跑,违抗军令,杀了他们!” ‘该死!完全看不起我们啊!’ 眼看着对面又要张弓射杀溃兵,赵斌暗骂一声,朝着还在愣神的孙小狗和王二楞低喝道:“别发愣,动手干掉林子里的弓箭手!” 二人一个哆嗦,惊醒过来,当即张弓、搭箭朝着林中三名红巾贼瞄准! 他们好歹也是熟于弓射,又历经两次大战考验,在生死压力下,倒也没有掉链子。 这一下偷袭是又快又急。 “好胆!” 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见刘坤暴喝一声,猛地抽刀朝着左侧快速挥刀!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其中一根羽箭居然被临空斩断!叫人看得直抽冷气! 不过剩下的那根箭矢,总算错锋而过,成功射中中间那名红巾悍匪的胸口。 那人如触电般,惨叫着捂住箭矢倒在地上。 “啊!!!” “混账!居然还敢偷袭!找死!” 刘坤见手下遇袭,勃然大怒,再顾不得那两名逃兵,提刀就往四人冲来。 身后另外两名手下,也愤怒地调转弓弦朝着孙小狗和王二楞瞄准,同时身形朝着外侧飞快横移寻找角度,防止误伤冲在前面的刘坤! 开弓没有回头箭。 虽然心中慌得一批,赵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一拍八筒,示意它绕道去牵制林中的两名红巾悍匪。 孙小狗和王二愣关键时刻倒也机灵,不等他吩咐,也一前一后朝着旁边的山林狂奔而去,朝着那两名红巾贼不断射击。 试图借助八筒带来的牵制力,压制对面的弓箭手。 现场只剩下赵斌、李豹二人,直面大步杀来的刘坤。 “豹子哥,你…你行么?” 第54章 生死以搏,火夜狂刀 “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豹兴奋地舔了下嘴唇,紧紧握住手中的单刀。 这伙是刀郎寨中,少有的武痴。 基本功极为扎实,战力也是当前寨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即使曾受过名师指点的赵叔河,也曾夸他不用多少年就能超过自己。 只是受限于年龄和没有真正名师指点,时不时会陷入瓶颈而不自知如何突破。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找人打上几场。 可惜寨子里能打的没几个,唯一比他强的赵叔河还是寨主,不能放肆。 早已憋出内伤来了。 上次本来碰到风口寨的李茂,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惜那家伙是个阴比,居然扮猪吃老虎搞暗算... 李豹看着对面的刘坤,浑身微微颤抖。 他感觉对方要比自己强得多... 但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他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刀,眼中既有迷惑,又带着点兴奋。 “你的刀,是把好刀。。。” “哈哈哈...” 听到李豹羡慕又带着跃跃欲试的话语,刘坤仰天而笑。 他动了动手中的刀,面露不屑。 此刀仅刀身便长有三尺,柄长身宽,应该是介于传统苗刀和岳家刀之间的双手刀。 唯独刀尖又比岳家刀要直一些。 “可笑,区区毛贼,也敢问我手中之刀利呼?真是...不知所谓!” 李豹脸色一黑,身形突兀一矮,几跨之间已经化为一道黑影,疾步迎向刘坤!唯独身侧低垂的刀身,在火与月的余晖下拉出一道冷冽的轨迹! 刘坤瞳孔微微一缩,心惊于对面汉子的速度之迅猛。 随后勃然大怒。 他自小勤修家传武艺,随后又曾多次拜关中刀法名家传授武艺,虽然在摩尼教和红巾军中属于智谋型人才,但自问也算武艺过人,能当得起一个百人敌的称呼。 如今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毛贼,也敢与他问刀? “不自量力,给我死来!” 只见刘坤脚步斜跨,轮起手中长刀斩向李豹! 这一刀凶猛异常,加上刘坤身法加持,隐有身刀如一之气象。 落在赵斌眼中,只能看到有一道冷光闪过! 他心中大惊,以为李豹要遭了毒手。 却见李豹反应极快,以手中单刀一个反撩,撞在对手的刀口上,爆出一声争鸣! 同时脚步顺势逆向轻转,借力与刘坤错开的一瞬间,又一转刀身,自下而上直挑刘坤侧颈! 人转,刀转,正反两仪,端的是凶险冷厉。 刘坤大惊失色,忙一仰身子,同时挥刀逼开李豹,这才堪堪闪过脖间致命的一刀。 “你的什么手法!?” 无怪他这么惊讶。 宋代是个武艺繁荣的时代,凡富家子弟多爱舞刀弄枪。 但这一时期的武术流派还未形成清代的套路体系,虽然也有太祖长棍、五郎八卦棍、偏子拳这样的武艺流传。 但其实都是因人而出名,是这些高手结合实战和套路总结的个人武艺。主流依旧是以兵器拳脚而分武艺。 比如棍棒厉害的可以当棍棒教头,拳术厉害的可以教人拳术,十八般武艺皆是如此。 了不起就是杨家枪,岳家枪的叫一叫。 当然,如果觉得后世的套路武技就一定比这个时代强,那就见仁见智了。 一个是架子套路,一个是赖以生存的实战杀人技。 李豹哪懂自己什么套路? 这一招八卦阴阳寰转刀法,是他曾看赵叔河演练武艺时最得意的套路。 据说是关中名家所授。 只是很难用刀实战中去,至少赵叔河自己就从未用过。 刚才李豹在遇到危机时,福至心灵般,凭着感觉下意识的用出的。 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如果刘坤知道他心中所想,恐怕会被气死。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就像有些人读书一读就通甚至举一反三,而有些人就算秉烛夜读,也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只能说这李豹,不仅直觉异乎寻常,反应也比常人更快三分,天生就是个习武之人。 不过他为人冷傲,面对刘坤的询问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能杀你的刀法。” “狂妄!” 刘坤勃然大怒,却也收起了心中的轻视。 认真握好手中长刀,开始将李豹当做真正的对手。 只见刘坤憋住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左跨一步,右跨一步。 手中长刀随身走,如波涛般来回一荡!与至高潮处暴喝一声,化为迅雷之势斩向李豹! “杀!” 一道高明的蓄力暴刀,外加他强悍的体魄和霸气长刀,当真是又狂又霸!无可抵挡! 李豹自小生活在刀郎寨中,哪见过这么快,这么猛的刀法。 好在他心智坚毅,强压住心头惧意,顺着刚才以力卸力的策略接续应对。 只见他以双手十指紧握刀柄,摆出一个以臂承刀的姿势,身形猛然一矮合刀迎向劈来的长刀! 当的一声暴鸣声,李豹又巧妙地推着单刀轻转身躯,自上而下将刘坤连人带刀引开! 嘶鸣的火光,顺着两把刀的刀刃,在夜色中撕磨出绚丽的璀璨,直至分开! 两道身影不等落地,同时反手便斩! 又是令人牙酸的碰撞和撕磨声! 交手之中,李豹凭借敏锐的直觉和反应左转、右转,一次次借转身之势弥补刀具的弱势。 而刘坤则状如疯虎,仗着手中武器优势,暴吼着疯狂挥刀。 刀刀直取李豹躯干所必救之地,逼迫他停下那猴子般灵活的脚步,和自己以硬碰硬! 以他那长刀的力度和狂猛,但凡李豹被砍中,恐怕都会爆开一个大口子,丢了性命! 只可惜,这李豹的身材虽然看上去不算雄壮,但速度和敏捷却远比刘坤要强上许多。 一手寰转毒辣,兼具厚重的刀法,施展开来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又不失刚猛迅捷。 居然硬生生凭借着赵叔河教授的稀碎刀法,顶住压力,将刘坤狂暴的刀法一一卸开! 两人你来我往,刀刀致命!凶险异常! 刀鸣声涤荡间,看得旁人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惊惧起来:自己要遇到这样的猛人,哪还能有命在? 赵斌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 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些冷兵器时代的猛人,到底有多恐怖。 想要杀他这样的弱鸡,恐怕就是随手一刀的事情。 看到李豹居然挡住刘坤,赵斌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原来豹子哥真没吹牛,他只要不被人暗算和埋伏,还真是个猛男...尤其是这反应和应变能力,跟野兽直觉似的,莫非这就是一根筋之人的优势?” “这刘坤能当摩尼教的副坛主,应该身手不弱。至少寨子里除了健康状态的老爹能和他过几招,其他人估计都只有送死的份。李豹能和他相斗,放在武侠小说里,怎么都算个三流高手了吧..啧啧啧...这波开局,也没我想的那么地狱么...” 第55章 你不对劲,恶语相向 “啊啊啊!!!” 刘坤越斗越狂,整个人沉浸在酣畅淋漓的狂斗之中! 即使手臂上、肩膀上,腰腹间被李豹带起的刀风切开一道道伤口,也全然不顾。 他疯狂舞动长刀,口中更是狂吼连连。 反观李豹,也同样没讨到好处。 刀剑无眼。 两人又是心志狂猛之辈。 以快打快,以硬碰硬,拼杀上头的情况下,哪还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至多不过是护住要害,拼着谁反应更快,力量更足,先一步将对手斩落刀下罢了!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清脆的争鸣声响起! 李豹手中单刀居然突然崩断! 刀尖打着卷划向刘坤面门! 李豹脸色大变,趁对手侧身闪避的机会,慌忙后退拉开距离。 只可惜这一下变故太仓促,肩上还是中了一刀! “哈哈哈!这下看你还不死!” 刘坤狂喜地看着刀尖上的血迹,准备提刀再上。 什么武者的荣誉? 那东西在生死相搏的敌人眼中压根就不存在! 突然,他顿住脚步,脸色难看地望向左侧树林边缘。 只见孙小狗和王二愣二人,正持弓往这边奔来,领头的正是那条该死的大黑狗!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两名得力手下被干掉了。 他身形一晃,悲愤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我麾下的弟兄,各个都以一敌十的老卒!不过是区区山野毛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也就罢了,为什么会每一个都那么厉害!?” “我不信,我不信…” 刘坤白天刚连吃两次败仗,本就遭受打击、心绪不稳,此时接连发生超乎他预料的事情,连身边仅存的同伴都失去了,大起大落下难免开始胡思乱想。 并且越想越不对劲。 他一边后退,一边惊惧地望向赵斌和李豹等人。 在山下的熊熊火光映衬下,这些人看上去是那么虚假、阴森… “难道,我撞鬼了?否则为什么会那么邪门,试试不顺...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你们都是鬼!都是鬼!啊!!” 这刘坤也不知道是受的刺激太多,还是自感无法一人对付李豹三人,居然大叫一声,转身冲进身后的山林里狂奔而去… 李豹见刘坤离开,脚下一软,松开了手中的半截武器。 他痛苦地闭着眼睛跪坐在地,捂住鲜血淋漓的肩头伤口。 这伤口,是刚才武器崩断时,刘坤手中的武器顺势留下的。 坑爹的是,和上一次被风口寨三当家切伤的是同一个地方。 伤上加伤,只怕短时间内这条右臂算是废了… 赵斌忙跑过来扶住李豹,看着他右肩鲜血淋漓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豹子哥,你怎么样?” “少东家,我没事。但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我已无力再战,要是那人再回来,我怕二愣他们护不住你…” 赵斌深以为然。 一个能仓促间用刀砍中从旁边射过去的箭矢的存在,实在太过可怕。 他受到前世那些表演性质的武术影响,以为这个时代的武艺也不过寥寥。 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些从小有名师指点,或从小就数十年如一日挥刀修行、从杀戮中活下来的存在,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以那刘坤的本事,真正的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挡,只能任其屠戮。 赵斌转头看向跑来的孙、王二人,见到王二楞捂着胳膊,心中一惊,忙上前问道:“二楞兄弟,你受伤了?” 王二楞虽然疼得冷汗直冒,还是咬牙说道:“不碍事,肩膀上被箭挂了一下,幸好有灌木丛挡了一下,否则...” 孙小狗也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两个贼子的箭法太准了。幸好他们没我们适应在树林里做事,还有八筒,如果没有这好狗一直在背后吸引他们注意力,今天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赵斌长舒一口气,让孙小狗给二楞包扎伤口,然后将二人带回来的长弓和最早被射死那名红巾军的弓箭收集到一起。 这些蒙古弓可是好东西,寻常路径根本弄不到,必须带回去。 等到王二楞和李豹包扎好伤口后, 赵斌转头四顾选定方向后,招来孙、王二人,指着和刘坤离开相反的方向说道:“二楞兄弟,你和豹子哥往那边先撤,王兄弟,你是猎户出身应当会设置陷阱,辛苦去在路上设置几个。记住,不求真能伤敌,而是将追兵引到别的方向去。” “是!” 安排好三人后,赵斌又对着缩在一旁的两名红巾溃卒说道:“两位兄弟,红巾军是朝廷通缉的逆贼,你们就算脱离了队伍,肯定也是回不去家中了。不如随我同去?” 那两人正忐忑间,闻言大喜过望,忙跪地磕头表示愿意效忠赵斌。 赵斌当即示意两人背上缴获的弓箭,和李豹同行。 反正不给他们配上箭羽,也闹不出花样来。 当然,赵斌收下这二人的目的,更多是为了防止万一刘坤转回,他们会泄了自身行踪。 做完这些后,赵斌才手心一转,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拿在手中,走向被困在一起的吕婉四人。 小武被人塞住嘴巴,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见赵斌过来救他,眼泪是哗哗往外流。 显然,这小子是吃了大苦头了。 就是不知道,刘坤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赵斌先将他身上的绳索除去,然后依次将娟儿、眉儿和吕婉手上的绳索挑断。 在即将割断最后一条绳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那匕首居然断了。 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赵斌顿时气得不行,愤怒地将它甩到地上,用蛮力拉断残绳。 然后对站起来的吕婉说道:“婉娘既然要走,不妨现在就离开吧,在下不送。” 这女人实在太能作,他已经开始有点厌烦了。 说到底两人根本没啥感情基础,纯粹是赵斌单方面基于美色之上的贪恋而已。 吕婉脸色发白,也知道是自己惹出事来,恶了赵斌。 她本是一心逃离赵斌的控制,但此时见他居然让自己走,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眉儿见状,开口央求道:“二,二郎,深山老林中,周围又有坏人出没,你让婉儿姐怎么离开。” “那也是她咎由…哼…” 赵斌深吐一口气,终究没有继续恶语相向。 真的追究起来,吕婉也是受他所害,好端端一个富家女眷,沦落贼窝… 但紧接着,赵斌心中一惊,想起了刘坤一开始所说的话,猛地转回头盯着吕婉问道: “不对!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刘坤为什么要抓你?” 吕婉慌乱地用手抓住自己的衣摆,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刘坤刚才亲口说他幸运地抓住了个女人,足以将功补过。难不成除了你,还会是娟儿和眉儿?” 见她还是不肯交代。 赵斌摇摇头,指着哼哼唧唧直不起身的小武说道: “你看看小武,看看一向尊你为兄姐的眉儿和娟儿,难道还不嫌自己闯得祸少么?” 吕婉流着泪抿住嘴唇,依旧倔强地将脑袋偏开,一声不吭。 小武见状,强忍着难受说道:“二,二哥…如非二娘子骗那些人说我是她表亲,那些人就把我杀了。是,是她救了我…” 吕婉浑身颤抖,实在是小武这声‘二娘子’让她恨不得抱头痛哭,但此刻却又因为闯下祸端理亏中,发作不得。 赵斌眉头一皱,疑惑道:“她说你是表弟,那些人就信了,还不杀你了?” “可不是…” “这…” 赵斌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感觉到吕婉的身份绝对大有问题。 只可惜,这女子性格刚烈倔强,想要逼她说出口,绝不可能。 “算了。不说就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再不走等那人回来恐怕我们就走不掉了。” 赵斌说完,示意八筒断后警戒, 自己扶着小武朝李豹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吕婉倒是有心怄气不走,却也架不住心中的恐惧和眉儿两人半推半求的劝说,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第56章 牢底坐穿烤得贼香 第二天上午。 提心吊胆地在林中折腾了大半夜的一行人,找了个山坳进行修整。 三名女眷躲在一边打瞌睡,而赵斌等人则围坐在一个火堆前,看着架子上炙烤的花豹垂涎欲滴。 秦岭自古就有花豹出没,而且种类多样。 对于猎户来说,这东西正面战力有限,但比起危险程度来说甚至比老虎更甚。 最擅长躲在隐秘的树杆上偷袭猎物。 今天凌晨,队伍差点就被这头正在炙烤的花豹给偷袭了。 幸好八筒即使嗅到危险,发出警告声,才让意识到危险的孙小狗一箭将它射杀。 这狗子的表现,实在太令人喜爱了。 在山林里的表现,比最专业的猎犬,都丝毫不差。 孙小狗作为猎人出身,显然是爱极了这样的狗子,搓了搓手,看着八筒希冀地说道:“少东家,不知八筒何时配种,到时候能不能允我一只?” 一旁的王二愣闻言,也立马叫道:“我,还有我,少东家,我也想要一只。今后往后您让我往东,我保管绝不往西,一定啥都听您的。” 人居然会被狗收买,赵斌也是醉了。 他翻了个白眼,道:“那得先给八筒找个合适的对象。不过孙小狗,你叫小狗,再养只狗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孙小狗哭丧着脸道:“少东家,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本来家中排行老三,按理叫孙三,但偏偏寨中以前有了个叫孙三的。我俩打了一架,结果我打输了,就只能叫做孙小狗了。” 赵斌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王二愣,道:“你也在寨子里遇到一个叫王二的了,然后打架打输了?” “咦?少东家你咋知道的?” “妈呀,受不了,原来居然是这样,笑死我了” 赵斌笑不活了,总算是将一整晚担惊受怕的郁气,都给笑了出来。 笑完后,他给一旁看热闹的李豹和小武各自递过去一个烤好的豹子肉,示意他们先吃。 然后对面露羡慕的二人说道: “小狗,二愣,这些名字实在不妥,说出去也落了我这个少东家的面子。这样,孙小狗你家中排行第三,就取个谐音叫孙单,单雄新的单,也算英雄了得。” 他用树枝将两字写在地上,调笑道:“这样你要再遇到一个孙三,也不用打输了在被人夺了名字去。” 然后又转头看着王二愣说道:“二愣,这愣字倒是和你性子,但愣乃贬义,诚欺之以方才为愣,不如叫孙诚,或孙二诚如何?” 两人见赵斌这个少东家,居然能这般替自家的尊严考虑,提出改了那贱名。 而且这年头的底层百姓,哪有几人能得个好寓意的名字。 按照传统,东家给身边的效力的仆从改个善名,也算美事一桩。 两人大喜,当即纳头拜谢:“多谢少东家赐名!” 王二愣开心地大叫道:“三个字,比两个字还多一个,划算。少东家,从今天起,俺王二愣就改名王二诚了!这名字好听。” 一旁的孙小狗则红着双眼笑道:“以前被人叫小狗叫习惯了,本也没什么特别感觉…但少东家给赐了个名后,才有种到人像再活了一次般心情畅快…孙单感激不尽…一定不辜负少东家取的这个单字之意!” 宋人可不兴跪拜之礼,百姓、大臣见了皇帝都只需拱手作揖。 愿意跪下,自然是代表全心全意投效之意。 赵斌忙将两人扶起。 这就属于意外之喜了,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这些古人也蛮可爱的嘛。改个名就忠诚度飙升…’ 玩笑归玩笑。 但赵斌知道像这两位一样被迫改贱名的属于特殊情况。 要换成一个对自己忠诚度不高,或名字本身不带侮辱性的人, 贸贸然去给人改名字,不啻于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小子,我要当你主人或爸爸,给你打个标记怎么样?” 纯属作死行为。 赵斌示意新投靠的两名红巾贼兵,将豹子表面烤好的皮肉割下,给众人分食。 然后琢磨着该何去何从。 山谷中的火,烧了一晚上基本已经熄灭,只是还有大量埋藏在灰烬下的暗火,暂时还走不了人。 好在因为地形特殊,火势没有蔓延出山谷外。 其实从长远来看,山中焚烧也不全是坏事。日后锁谷自保起来正好方便开垦良田。 眼下的问题是,该绕着山谷找路返回刀郎寨好,还是继续往前找路去风口寨? 赵斌迟疑了一瞬间,就决定前往风口寨。 毕竟赵武等人如果没被火烧死,肯定只能先去风口寨。 返回刀郎寨的话,说不定还会遭遇到刘坤等人。 一个时辰后,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味道还刑,香气浓郁,就是略带酸涩(盲猜)。 赵斌看了看天空盘旋的七条,略微松了口气。 七条并没有发现红巾军的踪迹。 虽然这燕隼别的本事还没训练出来,但每次发现红巾军后,赵斌都会给予适当的奖励和全身痒点按摩服务。 所以找起头戴红巾的那些家伙,是一找一个准。 它既然没一点动静,至少证明暂时是安全的。 赵斌见天色尚早,想了后说道:“山谷中到处都是暗火,还不能走,另一边可能会遇上刘坤等人,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尝试着绕过这些山头,前往风口寨了。” 小武有些迟疑地说道:“可周围都是深山老林,我听说不仅有豹子、野猪出没,还有貘子和大虫,万一遇到了...” “貘?” 大虫他知道是老虎,貘子又是什么鬼? 赵斌翻找了下记忆,发现这好像说的是... 他欣喜地站起身叫道:“熊猫?你是说这附近有大熊猫存在?真的么?” 小武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满脸疑惑地问道:“大熊猫是什么?” “黑白色的,很萌蠢的那种熊,就是你说的貘子,这一带真的有么?” 众人面面相觑,小武试探着问道:“二哥,你是想吃熊掌了么?不过小的的确听人说过,貘子的掌子和熊掌是一个味...” 一旁的王二楞眼睛一亮,指着孙单手中的蒙古长弓笑道:“当真?我听说熊掌乃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要是遇到试一试就太好了,以这弓的力道和老孙的本事,射杀一头貘子应当不在话下,嘿嘿...” 其他人也叫唤起来:“好好好,我们人多,又有强弓和良犬,就算遇到大虫都不怕,正好可以尝尝味。” “就是,这豹子一点也不好吃,带着股酸味,我想吃熊掌。” 卧槽! 居然有人想吃那么萌蠢可爱的国宝!? 胆大包天啊! 赵斌看着起劲的一众吃货手下,抽了抽嘴角。 他只能祈求,在深山老林里自由自在生活的大熊猫,不会遇到这群大宋朝的牲口。 不过... 呸! 打住! 一行人说说笑笑,将炙烤好的豹子肉切下,粘上草木灰后再放在滚烫的石块上炙烤成肉干。 等到准备好一天左右的干粮后,再次上路。 在赵斌想来,这本是稳妥过头的准备。 毕竟此地距离风口寨的直线距离也就五六里路... 结果... 第57章 阴差阳错,老爹威武 一天一夜之后。 赵斌一行人终于狼狈地从大山里钻了出来。 不光是前方披荆斩棘的那些男人,就连后面只需要顾着自己跟上的吕婉三女也是衣衫狼狈,灰头土脸的。 从山谷内走也就数里地的路程,算上着火那天,众人居然在山里面足足绕了近两天功夫! 荆棘丛生的密林,险峻而随时会变成绝路需要绕过几个山头地形,还有周围时不时对一行人进行窥视的猛兽… 如果不是已近寒冻,最麻烦的蛇虫大大减少,很难想象这一路会发生什么。 赵斌心悸地看着身后的群山,发誓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作死的事情了。 早知道他还不如带人等在原地,等谷中暗火灭尽了再上路呢。 好在,一切都已过去。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国宝... 赵斌看着前方破破烂烂,钉满羽箭的木墙,松了口气。 风口寨的防线还在。 甚至规模比刀郎寨那坚毅的工事要好上太多。 看着挡在谷口的那道厚实木墙,赵斌明白孙老头应该是从和赵叔河商议合作后,就开始修建工事了。 否则绝对是来不及修成这样的。 “看样子,进入金州地界的红巾贼至少有两股,同时袭击了我们刀郎寨,和孙老头的风口寨。” 风口寨还健在,证明两寨合作锁谷抗敌的计策成功了。 赵斌的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但他的好心情,在入寨之后一下子就变得荡然无存! “什么!?” “孙老头中箭了?还以为我死在了火中,所以临危之际把寨主之位,让给了我父亲!?” “卧槽!” 一声卧槽终究没有抗住。 赵斌蛋疼地听着老奎的汇报。 他猜得没错,风口寨的确和刀郎寨同一时间受到了另一只红巾贼军的进攻。 而且带队的还是摩尼教子午分坛坛主刘威,人数更多,精锐也更足。 幸而在第一天的时候,风口寨仰仗孙老头高超的神射之术,连杀贼兵数名头目,逼得这伙贼军仓皇撤退。 但在第二天时,情况急转直下。 敌军针对性地在暗中埋伏了几名擅长弓射的高手。 等到孙老头又要故技重施的时候,突然朝他发动偷袭。 尽管被经验丰富的孙老头及时发现,但他的右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强撑着指挥寨民坚持到打退贼兵的攻击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了。 世间之事,总归是逃不过一个缘字。 眼看着寨子人心惶惶,难以为继的时候。 赵叔河一行人踏着冲天烈焰,在夜幕中赶到… 迫不得已下,孙老头为保全寨子,只得重提之前的协议,将风口寨的指挥权移交给了赵叔河。 然后晕了过去。 滑稽的是,当天夜里得到刘坤被宋军围剿的子午坛坛主刘威,连夜就带着部下跑路了… 赵斌简直无语至极。 孙老头但凡再坚挺一个时辰,就不会做出这‘昏聩’的决定。 而他赵斌,如果没有去找吕婉等人的话,凭借着孙老头对他的承诺估计此刻已经成为风口寨的代理寨主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老奎忧心忡忡地说道:“少东家,寨主他兼任两寨之后,趁机还把想您和大郎、三郎的权力,都给要回去…你不在,属下也不敢随便出头。” 赵斌闻言挑了下眉头,疑惑道:“他不是伤势未愈么?” 老奎一脸敬佩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咱寨主真是条汉子,寻常人受了那种伤少说也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 “所以他撤了我和老大,老三的职?” “那倒没有,只是你三人麾下大部分兄弟都被寨主重新安排、整编了…” 赵斌仔细一问,才知道赵叔河是利用两寨合一的机会,将寨中新老杆头又重新任命、编排了一次。 并将两寨的人员打散,划归到这些杆头麾下。 很明显,他是要趁孙老头昏迷的机会彻底把控风口寨,真正将权力坐实。 赵斌只能感慨,这便宜老子的权力欲望真不是盖的。 屁股都差点被人切成三片,居然还能出来搞事情。 早知道,之前就不去给他控制伤势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斌进寨没多久,赵叔河得知赵斌还活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现身召见了他。 父子见面的地方在一块被清理出来的,宽阔的半开放空洞下。 洞室很大,位于山体之中,三面通风,堪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赵叔身下垫着几个软垫,以一个贵妃侧卧的姿势,依坐在一张木床上。 左右还站着十几名或熟悉,或陌生的凶恶壮汉以壮声势。 配上盘洞而居的背景,还真有几分暴躁的山霸气象。 赵叔河尽管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但两腮潮红,气色很好。 实在不像是一个两次受到重创的伤号。 只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一统双寨的美事滋润下,区区屁股开刀算得了什么? 他见到赵斌还活着,先是欣喜地询问了一番情况,然后话锋一转,问道: “二郎,你之前的推拿手法不知道跟谁学的?之前为父给你按得很舒服啊,可最近伤势却一直不上不下...你看” 麻的! 这伙居然一直在装睡。 而且还惦记上了? 赵斌气得鼻子都歪了,没好气地说道:“爹爹不是有严大夫专门看护么?问他,他是专业的大夫,他比孩儿懂多了。” 赵叔河有些尴尬。 当日他压根没意识到赵斌的那不专业的推拿手段的效果,一心只感觉这天生反骨的小子在‘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才想尽办法逃回性子柔软的老大那里。 结果... “咳咳...是爹爹不对。要不,二郎你回头教教严大夫,如今内忧外患之际,爹爹身为一寨之主,长期卧病在床也不是个事啊。”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虽然赵斌感觉自己掌控两寨更合适。 但谁让前身太废,而赵叔河又积威深重? 最主要的是,他两占着父子的名头,除非赵斌能靠自身培养的势力打破平衡,无需再倚仗少当家的名头,否则就只能接受这世俗伦理常规的限制... “好吧,回头我指点姓严的几句,不过要是他没学到位,把你给按废了可别怪我。” 赵叔河呼吸一滞,知道这二儿子是因为自己强行离开,有了怨气。 但这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地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打个哈哈跳过去。 干笑几声后,赵叔河终于缓住了情绪。接着目光扫过站在赵斌身后李豹,看到他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肩头后,关心地问道:“小豹子,你受伤了,可有大恙?” “多谢寨主关心,只是一些小伤。” “怎么伤的?” 李豹随口回道:“遇到几个贼人,一时不查被人砍了一刀。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日就好。” “那就好…” 赵叔河面带缅怀地说道:“你父亲是我十几年的老兄弟了,他要是还活着,能见到你如今独当一面的样子,肯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李豹和赵斌齐齐眉脚一动,隐隐猜到了赵叔河的心思。 毕竟从赵叔河的视角来看,李豹是赵斌麾下,除了老奎外能力最强的一个了。 值得‘培养’。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勇武果敢,也算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而且之前也为寨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就升你为寨中杆头。以后就回我身边来效力吧,也正好安心养养伤?” 说完,眼睛扫过一旁的赵斌,见他一言不发,这才又重新盯住李豹。 赵斌被当面挖墙脚,能不生气么? 他恨不得上去一脚踹翻这老东西,再在伤口上碾上几脚。 当然,也只是想想。 事情也并没有真的不可调和到,需要生死以对的地步。 都说虎毒不食子,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的话,赵叔河其实对三个儿子并不是故意抱有恶意。 而是长久以来独掌寨中大权,久而久之形成的一种唯我独尊的偏执性格。 想要掌控一切,控制一切,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越发如此。 这其实,是一种病。 比如前世那些拼命鸡娃、什么都要管的家长,其实多少也是这种心态,甚至极端点的还会把孩子视为自己的私有物。 区别只是赵叔河压更简单、粗暴。 只是作为被迫承受的一方来说,就是很糟心、委屈的事情了。 赵斌有些担心。 虽然经历数次生死,以及他不断针对性的攻略和卖好。 李豹对他的忠诚度已经大幅度飙升... 但赵叔河毕竟对他有传艺之恩... 以李豹的性格,还真不好说会怎么选择... 第58章 英雄陨落,自毁长城 李豹眉头轻皱,似乎有些迟疑。 但最终还是朝着赵叔河一躬身,语气平静而直白地回道:“多谢寨主美意,不过我还是喜欢和二郎呆在一起厮混,感觉更快活些。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二郎性子活络,总能遇到一些特别的事和厉害的人物,我正好借此磨砺武艺。这几次随二郎外出,收获颇多...还望寨主成全。” “这...” 赵叔河眉头一皱,有些不满。 但众目睽睽下,他也不好和一个小辈计较。而且他也是看着李豹长大的,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好狠斗勇的武夫胚子,而且也的确陷入了习武的瓶颈之中。 跟着爱玩的赵斌,的确比守在他身边更合适... 事实上,赵叔河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也完全没把李豹的天赋太当回事。 便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也罢,你就先跟着二郎吧。二郎…你见过大郎和三郎了么?” 赵斌刚获得李豹的认可,心中狂喜。 之前那点怨气,已然消散大半,也懒得在和他计较。 无所谓地回道:“还没有。” “嗯,是爹爹听到你还活着,着急见你,倒是一时间欢喜过头忘了通知他们…” 赵叔河这话说得倒也真情袒露。 只是他似乎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说这种‘肉麻’的话。 尴尬地笑了笑后说道:“如今红巾贼战败退去,加上有朝廷出兵后的威慑在,我估计短时间内他们必然是不敢再回来的。二郎,你这几天表现不俗,老寨子能得以保全,全是你的功劳啊…” 赵斌前世只是个孤儿,完全无法领会赵叔河‘反复无常’的封建家长心态。 而且自从之前被对方算计之后,就一直心怀提防。 他不知道赵叔河想说什么,为了降低自己被继续针对的概率,便参照原本赵斌的人设,大大咧咧地说道: “爹爹谬赞了,老大和老三虽然有点废,但也是有功劳的嘛…” 赵叔河哈哈一笑,满意地赞道:“好!能看到你们兄弟齐心和长进,也算是这场祸事意外的收获。不过二郎,为父感觉红巾贼没那么容易放弃,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百丈谷还得继续两头封锁。我准备派你们兄弟中的二人去那负责重整工事,你觉得该谁去最好呢?” 赵斌心中一动。 刚才忍住不发作果然是对的。 相比起别的手下,这便宜老子无疑还是更信任自家三个儿子的嘛。在迫不得已要分权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赵斌、赵武兄弟三人。 赵斌早就想逃离赵叔河的掌控,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只是当他刚想毛遂自荐的时候,突然看到赵叔河满是审视的眼神。 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安。 这种大事,以赵叔河的秉性怎么可能单独来询问自己? 想到这,他故意眉头一皱,装作有点不爽地说道:“叫老大和老三去呗,他们手下人多。而且大哥这人嘴碎,我和老三要是一走,他准在爹你这搬弄是非。到时候只怕爹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好处全叫他一人给占了。” 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又回来了! 之前那点父子重逢的温情,瞬间荡然无存。 赵叔河闻言呼吸一滞,勃然大怒:“混账!说的什么混话!为父还以为你真的痛改前非了,没想到危险一过,你又变得这般不着调!” 果然温情什么的,对赵家父子来说都是错觉。 主打的就是一个字:暴躁。 赵斌嘴巴一扯,一脸不以为意。 赵叔河见状越发生气,不耐烦地喝道:“问你真是个错误,算了,看在你前几日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老子也不跟你计较,下去吧,看见你就烦!” “哼,明明是你自己太偏心,还恼羞成怒…” “滚!” “李豹,咱们走!老东西不想看见我,我还不想看到他呢!” 哐当一声巨响,也不知道背后什么东西被砸翻了。 出了洞的赵斌只感觉快意无比,心中那口郁气总算是宣泄了出去大半。 要不怎么说,做真实的自己最开心么? 之前装浪子回头什么的,压根就是错误的! 不过最主要的,还得是感谢赵家父慈子孝的相处模式,不爽了喷几句简直毫无压力。 李豹看得好笑,凑过来问道:“少东家,你是想以退为进?” 赵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道:“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好歹也是寨子里长大的,不爱说话,并不代表不了解你们。”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我们豹子哥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一根筋嘛,嘿嘿”他调侃了一句后,笑道:“我也不敢保证我爹一定会选我,但应该不成问题。” 心中却明白,李豹是选择彻底投入自己麾下后,开始更多地袒露心声,为自己着想了... 果然,李豹挠了挠肩头的伤口,担心地说道:“这…寨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和老奎他们几个兄弟也能看出寨主一直忌惮少东家你在寨中的威信,怎么会放心你去另一边,独自发展呢?” 赵斌神秘地笑了笑,提示道:“你忘了,他只是名义上统管风口寨。” 李豹眉头轻跳,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孙老头!?” “没错。孙老头我虽然不熟,至少也能看出那是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他既然把寨子托付给我爹,必然不会再反悔。但我家那老头子…呵呵…只怕就不是这么想的了…走。” “去哪?” 赵斌眼睛弯得像头算计人的小小狐狸,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去看看孙老爷子伤得怎么样了,那老头人不错,希望他别一命呜呼了…” 。。。。。。 三天之后,赵斌、赵武,带着近百号人,重新回到了刀郎寨中。 其中有超过一半,是手持利刃的贼兵。 而老大赵武,被留下来辅助赵叔河管理风口寨防线。 这在情理之内。 毕竟赵武性格柔弱,即使赵叔河需要养病,给他机会也翻不出手掌心。 要换了赵斌和赵武这两个不省心的,赵叔河就只能硬扛着病体防止他们搞事情了。 不合情理的是,孙老头两天前清醒后,居然主动提出要跟着两兄弟一起去刀郎寨。 赵叔河大喜过望,当即大手一挥将风口寨一些不服他的刺头,连同投降过来的一批红巾溃兵,一起塞进了队伍里让赵斌、赵稳带走。 这才有了眼下足足近六十名寨兵的规模。 除了这些寨兵之外,赵叔河还拨了40名老弱残疾的寨民,交给赵斌带回刀郎寨充当民夫。 在这期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两件另整个天下震动的大事。 第一件,是前竑太子,几月前被史弥远毒杀。 随着不断有头铁的官员玩仗节死义那套,不依不饶上书要说法,消息滞后的民间也开始热议,舆论沸反。 为了安抚民愤,朝廷广施恩泽赦免了好几波囚徒,也许是嫌弃军费开支太多,其中发配充军的军囚是重点释放人群。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这种决定的。 因为其中肯定有大量贼配军无家可归。 各地犯罪率可以预见会飙升。 绿林道恐将欣欣向荣。 第二件事,是有着当代岳飞之称的义军首领彭义斌,在北伐真定府后,兵败被杀。 这两件事,都和史弥远有着直接关系。 如果说竑太子被杀,是因为他疑似和某股叛军有关,加上死了也能更好稳固当今官家帝位。 史弥远虽手段恶毒,多少还情有可原。 那么彭义斌的陨落,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和伤害。 今年年初,彭义斌率麾下义军,击败反复在元蒙和大宋之间横跳的红袄军首领李全后,毅然发兵北伐。 并且一路势如破竹,攻占被元蒙占据的真定(石家庄)、大名等数州之地。 各地义军、豪杰闻讯深受鼓舞,纷纷前往响应,彭义斌短时间内聚众数十万,北伐局势一片大好。 他当即呼吁朝廷,来共同光复北地。 表示地盘他来打,好处朝廷占。 然而宋廷的德行大家都懂。 连根红苗正,功在社稷的岳飞都不信任,哪能扶持彭义斌这样的狂野版岳飞? 同时更害怕得罪了元蒙人。 于是在奸相史弥远的操控下,朝廷不仅连名义上的支持都没有给彭义斌,表示他的行为纯属个人行为。 居然还转头扶持被彭义斌击败的李全,试图搞平衡防止他继续做大! 这直接导致彭义斌不仅没有等来朝廷的支持,连撤退的后路都被断掉。 第59章 风轻云淡,荒淫无度 九月,也就是在赵斌穿越前不久。 彭义斌与蒙将史天泽决战于五马山时,之前收服的叛将严实再次暗通元蒙发动突袭,战败被俘。 这彭义斌当真英雄了得,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依旧拒不降蒙,慷慨就义。 十万义军就此分崩离析,伤亡惨重。南宋最后一次有希望取得战果的北伐功亏一篑。 但导致的后果,可能比当年岳飞的莫须有更加严重。 很多人由此彻底看清了宋廷的软弱无能和黑暗,寒心之下纷纷选择投降元蒙或金国。更有一些人,未来还成为了两国的悍将。 消息传回国内,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民间和各路义军更是骂声一片,越发对宋廷不满。 两宋极具民族情怀也极具战斗力、持续了上百年的义军护国事业,从此走向没落。 彭义斌北伐这件事上,朝廷用近乎背叛的行为,亲手脱下了自己身上这件最尖锐的,却从未被自己珍视过的‘护国软猥甲’。 始作俑者史弥远,首当其冲,被人痛骂为当代秦桧。 可惜,此时的史弥远已经独掌大权,连处理朝政都可以绕过皇帝放在自己家中处理。 他连傀儡皇帝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民间的一点骂声? 甚至秦桧都被史弥远拉出‘翻案’,还给追封了个申王。等于是站在权力的制高点公然嘲讽那些无能狂怒的屁民。 好巧,时人有个叫陈起的钱塘人气不过,和几个朋友编了一本诗集,名为《江湖集》。 其中有一首: “乘云游雾过江东,绘事当年笑叶公。可恨横空千丈势,剪裁今入小屏风。” 绘,取了个桧的音。 乘云游雾过江东又对标彭义斌、岳飞北伐被辜负之事。 无疑在痛骂史弥远就是秦桧。 后两句又暗指他把国家大事,放在床笫之上处理的荒唐和黑暗。 此诗一出,天下哄传。 要不怎么说,文人骂人不带脏字,却最是扎心呢? 这特么可是要流传千古的! 史弥远得知后,终于破防。 大怒之下,下令销毁这册诗集,将所有参与者全部下狱、流放! 并且...全国禁诗! 你敢信? 这家伙不仅亲手打断了义军的脊梁,还试图连文人的风骨也要打碎。 继秦桧之后,又一名权臣奸相因一己之私发动文字狱。 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糟了那可怜的牢狱之灾,甚至被酷吏害死。 大宋文人至此人人自危,不敢再写诗,改写长短句了。 要说好处嘛,也不是一点没有,至少宋词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外面纷纷扰扰,悲多喜少,就如这风雨飘摇的大宋江山。 刀郎寨中的生活,却难得回归了短暂的平静... 时间一晃又是两天。 这一日,赵斌见孙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山口,独自望着天空。 那身影在北风吹拂下,看上去像一根风化了旗帜的老树杆… 既孤傲,也苍凉… 便挥退左右,独自走到了他的身边,学他一般抬头望天。 “小子,你看什么?” “看云。” “这天上碧空如洗,哪来的云。” “正是因为没有云,才想要看云。” “那你不如等有云的时候,再来看。” “那时的云,就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有点意思。” 孙老头笑了笑,转头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您老,牙口还好么?” “啥?” 赵斌笑眯眯地说道:“孙单今天从山上打了些野味,分了我两只雉鸡,我怕你牙口不好,吃不动。” “混账小子,胡说八道!走!” “嘿嘿…” 赵斌很敬佩孙老头的为人,也喜欢他的脾气。 这老头的箭伤有些严重,虽然性命无忧,但还需要时不时进补些元气,才能痊愈。 因而时常命人打些野味,替其滋补。 二人慢悠悠下了山口,回到寨中。 径直入了原本属于赵叔河的大院。 待在院子坐定之后,孙老头指着正在杀鸡炖菜的吕婉骂道:“小子,你也舍得让这小娘子操劳?” 赵斌嘿嘿一笑,故意放大声音说道:“不就是长得漂亮点么,这不是白吃白住的理由。既然不想给某暖床,那总该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吧。” 吕婉本就不懂厨艺,手忙脚乱之下还被赵斌这么调侃,顿时小脾气发作恨恨地将锅盖盖上,黑着脸进了房中独自生闷气、抹眼泪去了。 孙老头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锅里的两只野鸡捞出来,一边将上面残留的羽毛拔掉,一边无奈地说道: “人家小娘子天仙一般的人物,哪会干这种粗活…哎哟…我的胳膊…还不过来帮忙,难不成真要我一病号干这活不成?” 赵斌翻了个白眼,只得走过去重新给这鸡脱毛。 孙老头笑眯眯地点点头,放低声音看似随意地说道: “二郎啊,你家的婉娘,恐怕有点来历啊。” 赵斌手一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老爷子,何出此言。” “呵…我就不信你这小狐狸看不出来。这世道,即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娃也要操持家务,但此女不仅肤白貌美,十指不沾阳春,而且气性极大却又偏偏懂得克制,心智比大多数男儿更坚韧…岂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赵斌深表赞叹,吕婉气性极大,却又不张扬、泼辣,这中间的度一般女子可把握不好。 这样的女人,不管旁人喜欢还是讨厌,但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会生出一抹敬意。 他不是没怀疑过吕婉的来历。 问题是,要真是大富大贵的贵女,又怎么会被区区刀郎寨冲散队伍,抢到手中呢? “倒是有一事,晚辈一直想不明白。” “哦?说来听听。” “当日婉娘私自逃离,等我找到她时,她已落摩尼教一副坛主手中。那人曾无意间透露找到这婉娘是个大收获…可我暗中观察发现婉娘并不信奉摩尼教,您说,为什么两者会扯上关系…” “摩尼教…” 作为曾经的石泉县富家翁,孙老头显然对摩尼教和当年的红巾叛军也有所了解。 他想了想后道:“如今看来,当年的红巾余孽应该是跑北边发展去了。前几日老夫与他们交手时,发现其中有几人,应当是蒙古人…” “你也发现了?” 赵斌心中一惊。 当日他的确发现,被老奎射杀的红巾悍匪之中,有着疑似蒙古人的存在。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这人是被红巾军招揽的。 毕竟边关地区,经常也能见到跟随商队活动的各族护卫。走边境贸易的老板们一般只关心谁能打,谁更好用,才不管什么蒙古人、女真人、党项人还是宋人呢。 但如果红巾贼中的蒙古人不是巧合出现,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唔…老夫观此女面相,和正宗的中原人有所区别,但也不是蒙古人…反倒是像…像…” 赵斌顺势提醒道:“回鹘人(新疆)?” “对对对…有那么点点回鹘族人的影子。想来此女祖上,应该是和那边的人有过联姻吧。” 两人面面相觑,越发迷糊婉娘的来历。 只可惜,吕婉性子是属牛的,她自己不愿意交代,别人再怎么猜也没用。 正闲聊间,眉儿挽着一篮子蔬菜从院外走来。 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半大少年,左边的那个是小武。 而右边的,居然是那个刚出家,就丢了庙的小和尚,廖明。 廖家寨的廖,法号明惠的明。 最让赵斌意外的是,他居然是眉儿的族弟,两家阿爷是亲兄弟那种。 赵斌见到三人,脸上一喜,赶紧使唤小武和廖明代替自己来拔毛。 自己则快步迎到眉儿身前,伸手抓向她手挽着的篮子… 可怜的小和尚廖明,只知道不能杀生,却不知道和尚还不能吃肉。 美滋滋擦着嘴角和小武一起去清理鸡毛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不识清规戒律。 和尚禁止吃肉始于南梁梁武帝萧衍的个人主张。其后虽然逐渐流传开来成为主流清规,但也被各地一部分僧人始终抵触着。 《东京梦华录》中,就记载着大相国寺下有个‘烧猪苑’,里面的火工和尚烧得一手好猪肉。 当朝的济公和尚也留下过‘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的名句。 甭管有没有后面那句翻转,但至少证明当时的人是能容忍这种现象存在的。 言归正传。 见到赵斌伸手来拿手中的篮子,眉儿只是面带羞涩地退了一步,免得被某人的咸猪手又占了便宜去。 但那篮子,却是任凭赵斌接去。 赵斌嘿嘿一笑,口花花地责备道:“这等粗活,让小武和廖明去做就是,何苦脏了娘子活该享福的娇嫩小手儿?” 第60章 粮食危机,来票大的 “你这坏人,真没个羞…” 眉儿啐了一口,捂着脸逃也似的进了屋。 居然没有反驳他的调戏! 这前后的态度变化,除了赵斌冒死将她从刘坤手中救出来外。 更重要的是小和尚廖明带来了一个消息。 告诉她眉儿爹几天前确实得了一大锭银子,还叫在村寨里蛊惑人心的明尊使者给骗了去。 眉儿可以不信赵斌,却绝不可能不相信自家从小为人实诚的族弟。 阴差阳错下,居然信了赵斌之前的那套鬼话。 以为她爹真的将自己许给了赵斌… 赵斌的节操,早就碎成一地,见此良机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 左一个娘子,右一个眉眉,惹得眉儿见了他就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这让赵斌越发心头欢喜。 如果不是因为中间还有个吕婉从中作梗的话,没准十个月后都能抱上娃了… “咳咳…我怎么可能那么禽兽。好歹等眉儿长到十五六岁,免得折了寿数。” 赵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走到井边麻溜地打上水开始清洗起篮子里的蔬菜。 吃罢丰盛的午餐,一行人纷纷发出满足的赞叹。 就连一向对赵斌横眉竖眼的婉娘,也因为自己躲在房内多吃了些饭菜,面色羞红。 其他人也各有羞愧。 实在是古人只吃早饭和晚饭,大中午的这么暴饮暴食,行饕餮之事,有违祖宗规矩啊。 但架不住鸡肉太香,和主导者赵斌的一力坚持。 “习惯就好,日后我家就吃三顿饭,要是睡得晚了,来个夜宵也是可以的。” 赵斌宣布了个荒淫无度的家规。 只是等亲自将孙老头送回了他原先住着的小院返回,小武面带忧色地汇报了个坏消息: “二哥,一天吃三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但咱寨中的存粮,有些不够了啊…” 赵斌眉头一挑,问道: “我爹和孙老头各自都有储存粮食,足够两寨弟兄们吃喝,等到来年在谷内收获粮食了,怎么会不够?” “二哥,前几日投效过来的七八十号降兵,也是要吃饭的啊…而且…” “而且什么?” 小武看了眼赵斌,笑嘻嘻地嘀咕道:“二哥你忘了,那场火?” 赵斌脸色一僵,语气艰涩地问道:“难,难道粮食都给烧了?” “可不?” “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能笑得出来!?” “这不有二哥你在么,当日你可是当众起誓过,要带兄弟们过上好日子的…” “…” “我特么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 寨子里的第一次粮食危机,来得是那么猝不及防。 风口寨和刀郎寨一样,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如今多了一倍多的人口后,估计也是难有余粮。 去求着便宜老爹给粮食肯定会给一些,但意义不大,缺的粮不是一星半点,要的多了主寨的人估计会心生怨恨,长久来看会得不偿失。 因此赵斌,更希望自己能想出法子来解决手下们过冬的粮食。 本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手下分批扮作入城的乡民,用钱去买粮。 但坑爹的是,赵叔河自己穷,拨下的钱也不多,根本买不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谷口附近多为山石裸露的地形,存储在附近的粮食多是因为北风吹来的持续热风给蒸熟了。 里面还存留着一些还算完好的粮食。 勉强还能支持…十天。 赵斌知道,该到了自己搞事情的时候了。 他摸了摸自己胳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显比一个月前刚穿越那会强壮了一圈。 最明显的是,之前很勉强才能拉开的八斗蒙古弓,他现在可以比较轻松地拉开了。 身体素质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之前是普通人,那么这会应该勉强算是一个壮汉了。 天天好吃好喝下,就连体重增加了六七斤。 “难不成?不仅是眼睛,我的身体潜质也有强化?” 可惜,赵斌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气息,而身体的变化过程也很缓慢,只能日后慢慢验证这个猜测了。 除此之外,就是他将廖明忽悠成了自己的随从。 这小子虎头虎脑,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就跟肉墩子一样结实。 当日,唯独他一人迈着两条小短腿,硬生生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差点闹出乌龙来。 其潜质,几乎接近李豹。 只可惜,小家伙年纪轻轻早已被附近的寺庙长老预定,收此熏陶一心向佛,极度忌惮打打杀杀,做贼是没指望了。 但放在家中当个保镖,却是妥妥的最佳人选。 毕竟小武这小子,年纪也大了嘛… 咳咳… 明白必须开源之后。 赵斌也不敢继续躺平了,当即招来老幺赵武,和手下几个得力干将,和他商议去哪干上一票。 赵武现在也是意气风发,快活得意。 没了老头子压在头上,这小子开始彻底放飞自我。 把整顿工事的任务一丢,整日呼朋唤狗、呼啸山林,不是在打猎的路上,就是在打猎的途中。 完全没有想要和赵斌争夺老寨主导权的欲望。 “二哥,你急着找我回来,是要干嘛?” 赵稳大步带风地走入聚义堂中,顾盼之间,嘴角歪得飞起,多少有些目中无人的张扬。 其身后的狐朋狗友中,除了那位叫做钱安的年轻人外,都是些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歪瓜裂枣。 其中不少,还是刚投效过来的红巾溃兵。 赵斌不得不承认,这便宜老三无脑归无脑,但却天然有着和人打成一片的神奇本事。 对比麾下同样混进了超过半数红巾判军的赵斌,队伍里就没那么和谐了… 想到这,他暗暗来气。 觉得赵稳能和手下打成一片,只不过是仗了吃喝玩乐的福。 而他却要去做恶人,去监督寨民和手下们,修建防御工事,和开发山谷里的农田。 “老三,寨子里的粮食不够过冬了,你怎么看?” 赵稳愣了一下,甩了下手,大大咧咧地说道:“二哥你看着办就是,不用问我。” 赵斌暗暗牙痒,喝道:“爹出门时,怎么交代你的?不是让你为我分忧,看着点我,管着我点,免得我惹出事来么?” 赵稳愣住了,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赵斌,好一会才说道:“二哥,你没吃错药吧?为啥说这种胡话?难道我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说了算,还有错了?” 赵斌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 但就是看不惯赵稳这副潇洒快乐的模样。 只见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三,红巾贼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爹让你来是给我帮助的,不是让你来混吃混喝的,你要再这样胡混,不如回爹那去,换大哥来这边做事?” 赵稳果然绷不住了,脸色一黑,朝着赵斌喝道: “好你个老二!我跟你争,你骂我不讲道义!我不和你争,你反倒怪我混吃混喝?哼哼,也不看看我这些天打了多少猎物,足够寨子里吃上十天八天了!” 赵斌转头看向老奎,老奎忍着笑意点了头,道: “三首领这两天的确猎了不少肉畜,就连孙单和王二诚两位兄弟,也被他拉去帮忙了。” 赵斌眼睛一瞪,怒道:“好个老三,自己玩耍不算,还拉了我的人去帮忙?我安排那两人在山外巡视,是为了寨子安全。你倒好,居然做出这种没分寸的混事!?” 赵稳面露尴尬,随后又不服地一歪嘴道: “哼,我亲自带着人帮孙、王两位兄弟一起巡山,怎么就成了做混事?反正我打回这么多猎物,你说我不替寨子做事,就是不对!” 赵斌算是服了这老六。 本想再压压他的气焰,但转念一想来赵叔河这个当老子的都压不住这熊孩子。 他做二哥的又何德何能? 于是干脆闭嘴懒得再和他争论,指着自己旁边一张大椅子示意他坐下。 转头对老奎等人说道:“山上的猎物是不少,但寒冬将至,肉食缺乏腌制的食盐也保存不了太久。所以我准备出山去做一票大的,为寨子储备点过冬的粮食。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还是知道哪里有足够的粮食?” 众人还以为他是要去打劫附近村寨收集粮食。 相互看了看后,老奎站起身来,面露为难地说道: “回二首领,属下这两天亲自带人去探查过了,进攻我们的那伙红巾贼虽然被宋兵围剿大半,但剩余的溃兵四散各处,不少防备不善的村寨都遭了殃,有些还被洗劫一空…仓促间恐怕难以找到合适的目标…” 赵斌一蹬眼睛,喝道:“什么?还有这种事?” 大刘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暗生诧异:“呃…千真万确,这是属下亲自带人观察确认的。二首领,敢问你为何这么气愤?” 第61章 天生任侠天黑办事 赵斌是看过古惑仔电影的,猛地一拍扶手,大叫道:“我听说除了北边原风口寨控制的地盘,方圆三十里的那七八个村寨每年都有孝敬,都是我们寨子给罩着的!如今罩着的村寨被乱兵骚扰,我们却无动于衷,说出去岂不是砸了咱家的口碑。” 众人神情怪异地看着义愤填膺的赵斌。 那些村寨只是迫于寨子的淫威,被迫交些保护费买平安,祈求刀郎寨不要去祸祸人罢了。 说孝敬,不过是客气一下。 没想到这奇葩的少寨主,还当真了… “啪!” 正当众人寻思着怎么委婉让赵斌明白这件事时,原本事不关己态度的赵稳也猛地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怒喝道: “二哥说的不错!麻的,居然敢砸我们刀郎寨的招牌,这些混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众人彻底无语… 开始怀疑到底是之前自己理解错了当山贼的义务,还是这赵家兄弟,天生就是这么豪迈任侠? 想来,应该是后者多一点吧。 两位当家的都态度一致了,其他人自然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赵斌见无人反对,当即对赵稳说道: “老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我会让孙、王二位兄弟带一队人马协助你的,他们熟悉山林且射术精湛,对付那些乱兵应该不在话下。尤其是孙单和你身边的钱安兄弟,都是稳重之人,你做事冲动,遇事需记得和这二位先商议。” 赵稳大喜,当即急吼吼地应道:“没问题!哈哈,兄弟们,带上家伙,跟我走!砍他丫的!” 说完,欢欢喜喜地带着人呼啸而出。 全然忘了几分钟前,自己还和赵斌吵得面红耳赤。 落在最后的钱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赵斌一眼,然后朝他一拱手快步离去。 赵斌微微一笑同样朝着他回了一礼,眼神中却带着点玩味和幽深… 转头,朝着大刘吩咐道:“刘兄弟,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寨中,负责督造谷口的防御工事。” “是!” 大刘当即领命。 等见到周围都是自己人后,他又狐疑地问道:“少当家的,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事?” “嘿嘿,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只要干好这一票,那么我们过冬的粮食就有着落了,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收获…” 一个半时辰后。 赵斌带着老奎,四个以前寨里的老兄弟,以及五个孙老头那里跟过来的悍匪。一共十人,出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寨之外。 手下第一悍将李豹,则被留在寨中养伤。 老奎五人,自然不用多说,都是一心忠于赵斌没有被赵叔河要回去的真兄弟。 而另外五人,也都是孙老头的铁杆心腹。 这些人因为当日曾亲眼见证孙老头要让位给赵斌,所以很是不服赵叔河的统治。 被赵叔河视为刺头,发配到了赵斌手下。以免留在风口寨中破坏他整合队伍的好事。 有这层关系在,这五人基本也是值得信任的。 五人中,以一胡姓名力的汉子为首。 此人年近三十,长得凶神恶煞,膀大腰圆,背插一柄钝头双手大斧,外形很是吓人。 但他早年,却是衙门里正儿八经的吏员。 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 南宋不仅经济发达,对野生动物的保护,也是格外上心。 还专门制定了律法,规定每年的春夏两季,动物繁衍时期禁止狩猎。 甚至还有专门针对特定动物的,禁狩期。 胡力之前的工作,就是专门巡视各处,调查是否有人违规打猎的。 他之所以落草,是因为早年家中曾受过孙老头恩惠,所以在孙老头落难后时常在口语间为他抱不平。 结果,可想而知。 仗义执言换来的却是到处被同僚排挤,欺压。 终于在八年前,早已忍无可忍的胡力等到家中双亲过世后,找机会在野外砍死了欺负他最凶的几名同僚。 只身入了风口寨,投靠孙老头去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也算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当然,这事肯定不能往外说,所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言归正传。 赵斌当日无意中听到廖明说过,自己孝敬给老丈人那锭银子,被摩尼教的使者骗了去。 按照推断和邪教的尿性,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这伙教徒是在利用百姓的盲信,为红巾贼收集的物资。 因此只要找到他们藏匿物资的地方,就能够一举解决寨中的粮食危机。 这就是他带人来廖家寨的原因。 只见赵斌立在山头,朝着天空招了招手。 神俊迅捷的七条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他的厚棉护臂上。 众人双眼发光地看着这鸟,和赵斌脚边神态傲然的八筒,羡慕不已。 要不怎么说少当家的威武呢? 看看这狗,再看看这鸟。 是没点气运的人,能搞到手的? 赵斌表面装逼,心中却在mmp,七条其实啥也没发现。 不过这也正常。 除非脑子抽了,不然混在寨子里的红巾贼谁会头包红巾? 好在,当日那个便宜岳父绝对不可能说谎,既然他说有‘明尊’就必然存在摩尼教的人。 为了刷威信和增加手下们的信心,赵斌装模作样地侧着耳朵倾听了下后,一甩胳膊让七条自行飞走,说道:“七条告诉我,这廖家寨中,果然有几个行踪可疑的外乡人。老奎,这里数你身手敏捷经验丰富,趁着白天都在劳作,前去扮做探亲的旅人探探情况?” “是。” 老奎将身上的装备一卸,又让身后一手下脱下外衣打包成一个包裹,嘿嘿一笑往廖家寨去了。 在场众人对廖家寨其实很熟,要伪装成探亲寻友的样子,并不难。 老奎虽然身处刀郎寨,但常年低调地守在寨子的仓库那,倒是不用担心被村民认出。 加上丰富的人生阅历,拿捏山下的村民毫无问题。 果不其然,也不知道他下山后和村子里的人说了什么,没多时就顺利混了进去... 趁此等候的机会,胡力打量着赵斌和天上的黑点,惊奇地问道:“少东家,你还能听懂鸟语不成?” 会不会讲话? 赵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恭喜你,猜对了。” 胡力顿时羡慕地浑身抖动,一边搓着手一边央求道:“少东家,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养鸟了,可总是养死。不如你教教我,怎么训鸟和学鸟语?我愿意拜你为师,以师礼相待。” 赵斌自己都不懂,哪敢应下。 而且也不需要年纪老大不小,凶神恶煞的弟子。 但又不好直接拒绝。 幸好,他接受过信息时代熏陶,前身也有切身的成功经验,当即半忽悠半认真地说道: “训鸟之术吗,需要人鸟心神合一、无比熟悉。如果你能想办法让所训鸟儿服你,自然不成问题。” “敢问,要怎么做,才能和鸟儿心神合一?” “你要真感兴趣,就找些聪慧的鸟儿,如乌鸦、老鹰、八哥之类的从孵蛋开始养起,朝夕相对恩威并施,或许就能心灵相通。” 胡力闻言大喜,恨不得回去就去找些鸟儿试一试,忙又搓着手道:“那鸟语呢?” 赵斌一本正经地说道:“鸟语难学啊,你得先读书识字,还得学会筹算,将鸟儿的各种声音分门别类记录下来,一一熟悉和分辨…再…” “打住…” 听得头晕眼花的胡力,忙苦笑着道:“少东家,你说的我头都晕了,那什么读书筹算哪是我等粗人能做的事情。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学鸟语了。不如咱还是先办正事吧?” 赵斌见忽悠过去,心中松了口气。 却没发现背后的孙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在琢磨着,自家少主说的到底可不可行…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老奎去而复返。 告之村中果然有两个身穿白衣的存在。 这就对了。 摩尼教崇尚大光明,教徒都会身穿白衣,而这个时代普通村民基本都是穿着素衣,谁没事会穿着白净的骚包衣服干活? 几人之后一合计。 都认为不能明面上针对摩尼教,免得对方狗急跳墙事后来玩命。 以刀郎寨如今的规模,绝对扛不住对方的报复。 所以大伙决定等到入夜后再行动。 悄咪咪地潜入那几个外乡人所在的院中控制里面的人,从而逼问出藏匿物资的情报。 第62章 什么孽缘,我是坏人 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蹲在附近小山头上观察了一下午的众人,发现村寨中不仅有巡视的保丁,还有几条防盗的土狗。 还未等赵斌等人摸进村子百米内,这些狗子就开始警惕地吠叫起来。 并且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密集,渐渐引起了村中值夜的保丁注意。 赵斌丝毫不慌。 人跟狗固然难以沟通,但狗和狗,却是可以的啊。 狗这种生物很奇怪,有些类似于狼,信奉强者为尊,却又不讲武德喜欢围殴。 散养状态下,每个地方的狗群,都有一个领头的存在。 一旦陌生的狗子进入,必然引起博弈、对抗、一决雌雄,最后臣服,和谐相处。 八筒曾是野狗头领,天然带有某种另陌生狗群不安的气息。 用来威慑村子里的狗群那是玄幻,但让它跑过去挑衅,却是再好不过的吸引注意力的诱饵。 赵斌揉了揉八筒的下巴,指着村寨的方向说道:“八筒,上,去搞定村子里的狗。汪汪汪的那些,听得懂么?” 八筒眼神即舒服,又幽怨。 如果能说话,一定会怒喷自家无良主人才是真的狗。 居然让它一个狗,去主动挑衅一群狗? 好在它身为本土狗王,见前方群狗挑衅也被激发了凶性,舔了下赵斌的手心后,咻得一下就窜了出去。 然后对着栅栏内的村狗们疯狂咆哮。 不一会,村子里齐刷刷冲出来六七条发飙的狗子,吓得八筒落荒而逃... 一追一逃间,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任凭村子里的村民怎么喊都没用。 赵斌看得直抽嘴角,但丝毫不影响他假装淡定: “别,别惊讶...八筒以前是山中狗王,它一开口,其他的土鸡瓦狗自然不敢再造次。走,赶紧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这特么是在睁眼说瞎话啊... 一群人无语,装作没听见。 赵斌当即留下四个人留在村外接应后,由老奎带头向村子里面摸去。 廖家寨,虽也有个寨字,但其实就是个村。 古时有权不下县的说法。 因此在常年战乱的西北,很多村子只能靠村民结寨自保,改了名叫寨罢了。 和少民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城寨不是一回事。 就比如这廖家寨,二十来户人家聚集在一起,用个简陋的篱笆围了一圈防止野兽,就算完事了。 有人可能会感到惊讶,怎么才二十来户? 说到宋代的户呢,又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大致是分为城市户口,农民户口,以及出家人加军户,三种类型。 后者归为一类是因为这类人都没有科考的资格的。 在城市户口,一户的人口可能只是一口人,也可能是几十上百口人,还是比较自由的。 但在官府缺乏控制的乡户中,按照朝廷律制,父系还健在的家庭下面的男丁们是不准分家的,否则会被发配劳改数年。 也就是说,只要头上当爹的还活着,不管多少岁,下面兄弟就不准分家。 遇到能生又长寿的老头,硬生生能给你憋出个人数惊人的大家庭来。 因此当看到保甲制中规定一户要出一保丁,或者一个村就十几户人时,真别感到惊讶。 这种户籍制度,也变相了弥补了人口流动带来的混乱。 至少外出务工年轻人,在外受到欺压想要暴起杀人造反时,需要考虑下犯罪后全家打成贱籍,甚至于人头滚滚的可怕下场。 因此宋人很流行一句口头禅: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冲我来(手动滑稽)。 廖家寨虽然才二十来户人家,换算成人口的话,其实并不少…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冲我来!” 眉儿爹悲愤地站在院中,朝着赵斌怒吼着! 赵斌也有些懵比。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 有着禁军精锐老兵老奎打头阵。 还有一群悍匪手下保驾护航。 区区一座村寨根本拦不住他的突袭。 六人很顺利就摸到目标所居住的院子外,翻身入了墙。 并且成功地将里面两名穿着白衣的外乡人,和这屋子的主人给控制住。 但偏偏,屋子的主人居然是眉儿她爹? 这是什么魔鬼剧情? 赵斌强忍着杀人灭口的冲动,扶了扶自己的面巾,卡着喉咙道: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哼!畜生!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一定是怕我将眉儿去接回来,想要杀人灭口!” 此话一出,本来想从背后给他一斧头的胡力打了个哆嗦,讪讪放下了斧头。 不敢再造次。 卧槽!? 你倒是砍啊! 赵斌失望地瞪了胡力一眼,只感觉头疼无比。 早知道会遇到这位‘廖不医’,他就不跟进来了。 要怪,只能怪最近身体素质提升太快,他想在手下面前秀一把身手。 单手翻个矮墙什么的。 ‘造孽啊…’ 胡力不敢动手砍了少主的丈人,其他人当然更不敢。 赵斌自己也怕被千夫所指,同样不敢。 只得示意一旁的老奎将他打晕,连同那两个白衣使者一起先带走。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实在不行,就带他爬个山? 或许是今天赵斌出门前,忘了看黄历。 一行人扛着三名俘虏准备溜出村子的时候,突听一声爆响从村口传来。 随后那边火光冲天,有人点燃了村口用来警示的干草柱,凄厉地大叫着:“来人呐!来人了!进强盗了!!!” 很快村中各处都亮起灯火,不时有人提着木棍、扁担朝外冲出。 赵斌大吃一惊。 还以为自己留在外面的四个手下被人发现了。 结果一看火光传来的方向,才发现好像不对。 正惊疑不定间,突听旁边屋子里冲出一名汉子,正好撞在队伍的后方。 那人黑灯瞎火的突然在家门口看到这么多人,被吓得差点瘫倒在地,扶着门框惊恐地叫道:“你…你们是何人!为,为什么鬼鬼祟祟…啊!是明使!?不好了…” 走在队伍后面的赵斌大叫不妙。 顾不得多想,冲上去就一拳砸在这人的下巴上,总算在此人大喊大叫前将他击晕。 心理默默念了声罪过,慌忙招呼众人一起朝旁边的院子躲去:“快!赶紧先躲进这人家中!” 老奎几人正有此意,当即拖着昏迷的汉子,进入院中。 不想,人倒霉了真是喝水都会噎到,几人刚摸进去,迎面又是一声高亢的尖叫声。 只见一妇人,惊恐地瘫坐在客厅门口,指着地上的汉子崩溃大叫着。 叫声还引出了三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卧槽…真特么的,见了鬼了!” 赵斌心中发苦,只怕这恶人是要做到底了。 一想到妇人继续尖叫的后果,只能忍着良心的谴责,故意恶狠狠地对哭喊的妇人低吼道:“不许叫,否则杀你全家!妇人,你也不想你家孩子丢了性命吧?” 妇人果然吓得脸色煞白,颤抖着护住身后三名孩童,疯狂摇头道:“我不叫,我不叫,求大王不要伤害我的孩儿,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赵斌刚想安慰几句免得吓坏小孩,突听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三婶婶,刚才是你在呼喊么?发生什么事了?” “…” 一盏茶后,赵斌看着被控制着蹲在院中的十来号人,望月无语。 只能说,古代乡里乡间的实在太友爱互助了。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居然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询问情况的热心邻里。 赵斌只能逼迫护子心切的妇人,将这些人诓骗进来,拿下控制起来。 正在赵斌头疼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老奎翻墙而入,快步过来小声说道: “少东家,我去看过了,外面来了伙贼人,看打扮应该是最近到处乱窜的红巾乱贼…人数约有十三、四人,目前村寨的保正正带人和他们对峙呢。” 说着,他看了眼院子里的一大群俘虏,苦笑着问道:“现在怎么办?整个村寨的人家都被惊动了,想悄无声息地出去只怕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不可能。 面对这种情况,哪户人家不会躲在门缝后、窗户边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形? 赵斌看了眼地上的廖不医,脸色阴晴不定。 其他人倒好说,反正进来前都蒙着面,大不了趁着村子壮丁都被乱军吸引的机会,强行从后面冲出去就是。 唯独这便宜丈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带回去是个大麻烦,可留下同样不行。 一旦他事后报官,怕是又要惹来… “咦!?报官?” 赵斌看看院子里惶恐不安的村民,又看看被困得严严实实的那两名白衣使者,脑中灵光一闪! 第63章 是官是匪,怀疑人生 有宋一朝,虽然对内相对宽松,但毕竟是封建朝廷。 还是有不少对内检查的机构的。 比如监查京都百官和各地高官的城隍司,又比如各地府衙和驻军长官手中养着的密探系统… 赵斌脑子飞快转动,起了个骚念头。 只见他故意用旁人听得到的声音对老奎说道:“花押队(队将),你是说外面有红巾乱贼在威胁村子?确信么?” 老奎心中一突,心想赵斌是怎么知道他姓花的… 发现赵斌在给他打眼色后,虽然大感不解,但还是配合地说道: “啊…对,对的,是红巾乱贼。” 赵斌回以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故意表情疑惑地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这就怪了,我们接到知府大人的命令,说是此地的村民勾结摩尼教参与叛乱,才特来前来探查。眼下也的确抓到了两名朝廷要犯…但既然他们是自己人,为什么又要相互敌对呢?” 旁边偷听的那些村民,果然个个脸色大变。 或惊恐,或茫然。 只听一汉子带着哭腔哆嗦着问道:“各,各位好汉,难,难,难道是官府的人?” 赵斌暗暗给这人点了个赞,脸上却不屑地冷哼一声,嗤笑道:“这需要跟你解释么?你们这些刁民,居然敢和乱党掺合在一起,还是担心下自己族人的下场吧。” “乱,乱党?” “真是朝廷的人?” “冤枉啊,各位官人,我们不是乱党啊!” “还敢狡辩!” 赵斌暴喝一声,反倒是吓了旁边满脸懵比的胡力等人一大跳。 纷纷紧张地看着门口,不明白自家少主,为什么突然作死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却见赵斌气势嚣张的指着院子里的那两个白衣人,朝村民骂道: “这两人,乃是霍乱天下的恶教成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们受其蛊惑,不仅捐钱捐物,甚至还有人加入红巾乱党中。不是逆贼,又是什么!?哼哼,就凭这一点,你们怎么都逃不了沦为贱籍的下场…” 众人一听,齐齐软倒在地面露绝望,更有甚者直接哭出声来。 纷纷朝着赵斌跪地哭求道: “官人,官人明鉴啊!我等实在不知什么摩尼恶教,只是受人蛊惑啊…” “对对对,我们只是受人蒙蔽,哪知是信错了这两个恶贼,绝不是有心对抗朝廷啊。” 赵斌见村民们吓得不轻,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 而门口好像也多了些被哭喊声吸引过来的村民,当即厉声喝道:“都闭嘴,是不是乱贼,本都头和知府大人自会判断!轮不到你等狡辩!” 说完,朝着惊呼连连的墙外喝道:“本地保正何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在装死么?” 保正正带人在外和乱兵对峙呢,哪会有人? 不过很快,院外就有受到惊吓的村民请出了保正他爹,上一任的保正。 不多久,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头子带着几个手持哨棒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一见到赵斌,还未等他说话,突然哇得大哭一声扑倒在地,指着火光传来的方向哭诉道: “都头大人!冤枉啊,本寨一向忠于朝廷,村民个个安分守己,哪能和叛贼勾结?你要不信,可以去外面看看,那群叛贼还来攻打我寨,报复我等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呐!!!” 说完,捂着胸口哭得死去活来,不住喊着冤枉。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 赵斌看着这真假参半,演技惊人的老头,深感佩服。 他抽了抽嘴角,强忍住过去踹他一脚的冲动,面露迟疑地问道:“当真不曾同流合污?” 老头一溜烟从地上爬起,胡乱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大叫道:“不曾,不曾,绝对不曾。我儿乃本地保正,此刻正亲自带人在外与贼人对峙呢,怎么还会同流合污?” 赵斌一指地上的两名白衣汉子,和被吵闹声吵醒过来的廖不医,问道:“那这两要犯和这汉子又是怎么回事?” 廖不医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搞不清状况。 见到赵斌指着自己当即大怒,刚想挣扎着起来喝骂。 却被冲过来的老村长劈头盖脸一顿耳光,扇得晕头转向,缩在地上。 “哎哟!二叔,为什么打我?” “住口!你这不孝的东西!居然敢私自窝藏朝廷要犯!我打死你!” “啊?什么朝廷要犯?” 眼见廖不医还想挣扎着想要狡辩,一旁的村民深怕他胡言乱语,害了全村。 纷纷惶恐地冲上去对着他疯狂踢打。 赵斌看得心惊肉跳,深怕自家这便宜老丈一命呜呼,真被人给打死了。 忙让手下将人群分开,将人抢出。 可怜的廖不医,短短几个呼吸间,已被自己村子的乡亲踢打得鼻青脸肿,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吭吭唧唧,怀疑人生… “罢了。本都头看到你们义愤填膺,一致对敌的态度了…或许这里面真是有误会?” 众村民忙不迭惊喜地点头附和道:“误会!误会!绝对的误会!” “都头大人英明啊!” “好吧…本都头也是乡兵出身,本意并不想为难你们,那这事就先不追究了…不过…” 老村长精神一震,立马大声说道:“官人是否要点盘缠?老朽立马叫各家各户给您和各位好汉凑上一点!以咨感谢!” 赵斌眼神怪异地看着满脸讨好的老头,算是服了这个老六。 他本意是想要让村子里的保丁配合,解决了外面那伙上门来劫掠的乱兵。 “也行,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另外,看在你还算上道的份上,本都头就帮你灭了外面那伙乱兵吧。你派个人随我等前去,免得和寨子里的自己人发生误会。” 老村长和附近的村民闻言大喜,一些人脸上肉疼的神色立马被幸福感包围,纷纷自告奋勇,要为王师带路,剿灭乱贼。 ‘民心可用啊…’ 赵斌暗自松了口气,转身朝着身后懵比的手下们吩咐道:“花押队,你带上兄弟们,配合此地保正,务必将那伙贼兵处理干净,别留祸患。嗯…能生擒尽量生擒吧。” 老奎先是晃了下晕乎乎的脑袋理了理混乱的思路,然后大声应了声‘喏’,带上还在蒙圈的胡力等人朝村口赶去。 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士气高涨,嗷嗷直叫的村民。 甚至还有人主动将被捆的两名摩尼教徒和廖不医一起抬着,生怕赵斌等人事后找不到这三人,又惹来大麻烦。 与此同时。 村寨外的那十几名乱兵,见到偷袭失败,本想勒索点钱财粮食走人。 结果对面村寨的保正一直支支吾吾的,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更多的村民赶来支援。 这让乱兵们开始渐渐失去耐心。 这伙人中,大部分人是被红巾军从洋州被裹胁而来的盗匪。 自从被宋军冲散逃进山林中后,既不敢返回洋州,也不敢去自首。 只能再次干起老本行。 也算是业务熟络。 他们这些天先后骚扰了附近数个村寨,随着聚集的乱兵越来越多,胆子和胃口也越来越大… 为首之人见迟迟不见结果,当即面色一寒,挥着手里的武器,朝身边的同伙大喊道: “娘的!我看这伙贱民是不想乖乖交出东西了。兄弟们,对面不过是一群持枪拿棍的泥腿子罢了,干脆直接杀进去,到时候不仅有钱有粮,连女人都有了,多爽!?” 众乱兵一听,个个两眼放光,呼吸加速,面色潮红,嚎叫起来: “杀进去!杀进去!” “我要女人!我要女人!” 贼首也被手下狂热所鼓动,再克制不住心中的狂暴,挥刀朝着对面的村民一指,狂吼道:“哇哈哈哈,都给我冲进去,谁敢阻拦,杀无赦!” 第64章 贼道上选,难得糊涂 “杀啊!” “不想死的,都滚远点!” 带人堵在村口的保正脸色大变。 他知道绝对不能叫这伙乱兵冲入村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强忍着恐惧,大声朝身后的乡兵们叫道:“挡住!给我挡住他们!绝不能让这群畜生祸害了家中的孩子和女眷!” 好在边地民风彪悍,多有敢战之民。 虽然很多村民被杀来的乱兵吓得面有土色,但还是勇敢地给予回应。大叫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准备开打。 只是保正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喊话鼓舞了村民士气的同时,却也出现了反效果。 几个平日里勇敢冲动的年轻村民,受到现场气氛影响,怒火上头。 居然大叫着举起哨棒,带头朝着冲来的乱兵杀去。 “乡亲们!冲啊!绝不能让这群贼人进村,害了我等家眷!” “哎呀!这些瓜娃子!” 保正见状暗叫不好,没想到这几个后生这么头铁冲动。 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抽出佩刀,招呼其他人跟上,杀向乱兵。 只是他的心中,却是变得冰冷。 无论是武器,还是士气和经验,村民都不是这些乱兵的对手。 如今这样冲上去,失去身边人的支援,只能是找死啊! “罢了…拼死一战吧!杀掉领头的,或许还能扭转局面!” 想到这,保正盯上领头的贼兵,快步赶在前面的几个青年村民前,大叫一声朝他当头劈去。 想要以自身勇力威慑群盗,以博得一线生机。 “贼人,受死!” “哈哈,就这?真是不自量力!”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贼首只一刀就轻易卸开保正手中的刀,并将他撞得东倒西歪。 然后趁其失去平衡的机会,狞笑着又一刀朝他脖子砍下! 保正亡魂大冒,绝望在心中哀嚎道:“我命休…啊?” 咻! 一只羽箭,从身侧破空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齐根没入对面贼首的额头中。 对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张着嘴巴直挺挺仰倒在地。 死里逃生的保正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一手持长弓的男子站在村口,一箭又一箭地朝着自己这边拉弓射击。 每出一箭,就带走一名试图伤人的乱军。 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误伤夹在乱兵前面的村民们! 保正看得头皮发麻,突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厉声朝着身后发呆的乡兵大吼道:“快趴下!别影响好汉杀敌!” “笨蛋!还想再被骚扰不成,还不起身去拦住那些乱兵,别让他们跑了!” 乡兵们刚趴下,突听一个年轻的叫骂从村口传来。 当即又一股脑从地上爬起,嗷嗷叫着冲向那群被老奎犀利的箭术吓破了胆的乱军们… “前面的贼兵听好了!投降不杀,扔掉武器,双手抱头趴下,否则别怪我家花神箭,给你身后开个窟窿!” … 第二天一早。 美美在村子里睡了一觉的赵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些银两。 带着手下们挥手和依依不舍的廖家寨村民们告别。 除了他之外,老奎等人也都红光满面地各有收获,别提多兴奋了。 甚至于,就连那些个垂头丧气的降兵,都扛着几个米袋。 这太搞了。 明明是出来打家劫舍的。 结果不仅钱财到手了,目标也抓到了,还被村民们当英雄一样热情地欢送。 上哪说理去。 想着赵斌等人脸上自始至终都不肯摘下来的面巾,廖保正终于忍不住小声凑到自家父亲身边问道:“爹,他们真的是官兵么?可要是官兵,为什么要带走那么多粮食?” 老村长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官兵,什么强盗,我怎么没看到。儿啊,做人,要难得糊涂哦…” “…” 黑吃黑,不亏是贼道上选啊。 这次明明是出来绑架摩尼教徒,逼问他们藏匿物资地点的,没想到居然意外获得村民赠送的钱财210余贯,还有好几担的米粮。 大收获啊。 赵斌不禁感慨南宋的老百姓就是富有,区区种地的老百姓居然随随便便就拿出200多两的孝敬。 此外,还收集了大约十来担的粮食,勉强够寨子里的贼兵们吃个把月了。 这还是在混乱的边地村寨,要是换了京畿地区,简直不敢想象。 这些东西算是劳动所得,白拿白不拿,顺便也好提醒廖家寨的村民日后长点记性,免得又和摩尼教搞在一起… 赵斌不知道的是,其实宋朝的一些有产农户并不穷。 因为宋朝贸易发达。虽无证明经济占据世界80%的说法。 但有记录的财政收入差不多是后面明朝的十倍,农税所占比例很小。 加上允许土地自由买卖。 为防止大户囤积土地后闲置着浪费,所以将田税设置得极低,方便出租。 一亩地只需要交一斗粮税,大约只有当时产量的3%左右,遇到灾年还能免税或者领取补贴,只求别造反。 除此之外,以往朝代占赋税大头的身丁税,也免去了老弱残幼的份额,只收成年男丁的。 甚至为了确保农户的利益设置成熟的平、义仓和民间社仓制度,控制粮价,由官方给出合理的收粮保底价和卖出价… 因此,和平时代的有土地的人家只要不出败家子,或者生太多孩子。其实比很多城里人都要过得舒服… 基于这些原因,造反事业在这个朝代是很难真正做大做强的。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 实际上,天高皇帝远的。封建时代的农民活过得好不好,全看当地官绅豪强的节操。 制度再好,遇到贪官污吏迫害还是得过得水深火热。一些偏远山村的农户甚至不知道该缴多少税,只能任凭胥吏阶层欺上瞒下肆意盘剥。 南宋后期甚至有的地方将苛捐杂税征收到几十年后的情形。 因此只能说,这廖家寨的保正有点能力和担当,能让村子过得不错。 。。。。。 “说!你们骗取的东西都藏在那里!” 赵斌恶狠狠地瞪着躺在地上的摩尼教教徒。 这人手脚被困在石头上,动弹不得,此刻脸色憋得通红,身体不住扭动,一副苦苦忍耐又想要发狂的样子。 赵斌见他不说,示意继续‘施刑’。 孙力嘿嘿一笑,拿着两根从七条身上现拔的羽毛,继续在此人脚底板中不断挠动。 时而上下挠,时而左右刮动… 受不住的摩尼教徒,终于憋不住哇地一下笑出声来,眼泪和口水一起喷出。 “求,哇哈哈哈…求别挠,我,我招,我招!” 赵斌冷冷一笑,示意孙力别停:“哼!你已经求饶两次了,事不过三,你要是再耍赖,小爷就让人给你挠上一天一夜,保证你欲仙欲死。” 说着,他朝着远处负责给另一个俘虏‘用刑’的老奎喊道:“老奎,你那边的招了么?” 老奎扯着嗓子喊道:“招了,全招了。” 赵斌这才让孙力停下,示意差点失禁的摩尼教使者老实交代。 不得不说,这些被洗脑的邪教徒,都是硬骨头。 任凭赵斌等人怎么殴打逼供,都只会高呼‘有惠明使,平断善恶,光明将至,焚我身躯’之类的狂言疯语。 逼得赵斌只能使出后世流传的挠痒酷刑。 别说,还真挺管用。 缓过劲来的白衣使者满脸怨恨地看着赵斌等人,诅咒道:“你,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明尊…” “啪!” 已经失去耐心的赵斌,一脚踹在这疯子头上,喝道:“我说过事不过三,你又耍我,继续!” 白衣使者顿时面露恐惧,忙绝望地大叫道:“住手,住手,我说,我说就是…” “那就快说,而且最好别试图说谎。你的同伴可是已经全招了,你若是和他说的不一样,下场自己考虑。” 这话,像是打断此人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一般,他终于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第65章 窥视老巢,风水宝地 这两个白衣人,果然是摩尼教专门负责传教的使者。 而且是已经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老骨干了,拥有正儿八经的教使之位,对外称明使。 他们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南下,开始在各个村寨发展信徒,为随后的红巾贼提供物质、情报支持。 不过因为要防备官府和知情人察觉暴露身份,所以两人一直在暗中低调发展信徒,只对外宣称是拜明尊菩萨的佛门旁支… 根据他们交代,二人这几个月来收集到的钱财都让人运到了南子午镇一家商铺中。 利用那里商户往来的便利,兑换成各种物质。 剩下的粮食等物质,则运到了一个叫花房寨的地方存了起来。 虽然从廖家寨意外获得了一批粮食,但想要度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赵斌等人,依旧得继续想法子搞粮食。 “子午镇…棋盘渡...还有花房寨…” 赵斌利用等比例在地上画了几条线,琢磨着南子午镇和花房寨在哪里。 其实听名字就知道了。 这地方就在子午道南麓。 过了饶风关,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往东,靠近距离更近的石泉县。另一条往西,是商户们惯走的,直通富饶的汉中。 子午镇就在西边那条道上,地处洋州和金州的交通要害。 旁边有一条随山势汇入汉水的子午河,直通汉江。 如非当地地势险峻难以扩建,只作为临时落脚点使用的话,估计早已发展个繁华之地了。 另外多说一句,镇是宋朝特别的行政单位。 民不聚县,却能产生大量赋税或者具备战略意义的地方为镇,多用贬官管理。 子午镇距离刀郎寨大约有上百里地,已经脱离刀郎寨和风口寨控制的势力范围了。 赵斌确认了大致位置后,朝着身边几人问道:“你们谁知道那地方?” 身边几人纷纷摇头,只有胡力嘿嘿笑着说道:“我倒是去过几次,对那的地形和情况还算熟悉。” 赵斌眼睛一亮,才想起这胡力凶神恶煞的汉子,曾是正儿八经、且需要到处跑的公职人员。 忙请教道:“哦?快说说看。” “子午镇很小不比廖家寨大多少,不过却是金州、洋州两地与秦岭以北的凤翔路往来的必经之路,中间还有个渡口可连通东西,位置极为重要。因此镇外的棋盘渡那边还常年驻扎着一队军士守卫。” 一队军士,少则20人,多的能有50人。 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赵斌面露希冀地问道:“是厢兵?” “不,禁军。” 胡力苦笑着解释道:“子午河虽然不难渡,旅人随意在上下游找个小船就能过去,但商队却只能从镇外的棋盘渡走。船货往来,少当家应该懂的。” 当然懂。 虽然朝廷设置的商业税很低,而且有专门收取关税的地方。 但是垄断码头货物的上下搬运,把价格定高一点,其中的油水不言而喻。 在军言商,本是南宋禁军的传统。 想当年国朝危机之时,中兴五将基本都得靠自家军队兼职商旅来养活军队的。 子午镇中驻扎着禁军,这就难办了。 禁军,厢军,完全是两种存在。 大宋的厢兵虽是禁军的补充,但其实地位和劳役差不多,官府在各地开山修路种地畜牧,哪都是厢兵挑大梁。 主要成分是灾年闹事的流民或者干脆是被收编的乱民。 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甚至不如保境安民的那些乡兵。 如果守卫棋盘渡的是厢兵的话,胆子越来越肥的赵斌,还是敢去闯一闯的。 可要换成是禁军… 那还是算了吧。 赵斌头疼地问道:“那花房寨什么情况,沿途的还有别的道上势力呢?” “唔,花房寨就是那一片最大的匪寨,平素行事很是张狂,还曾和我们风口寨有过数次摩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被红巾贼给收编了。其他的一些小山头,不足为虑。” 赵斌点点头,又仔细问了花房寨的所在之后,若有所思。 他点着位于风口寨和子午镇之间的一处,笑道:“看样子我们今年冬天的粮食的着落,就在这花房寨了。” 老奎眉头一皱,道:“少东家,红巾贼虽然退走了。但他们兵分两路,至少还有近千人的兵力。如果他们在那盘踞的话,我们恐怕啃不动。” 赵斌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但孙兄弟说花房寨的老巢盘踞在距离子午镇不到三十里的山岭中。虽然也算隐蔽难攻,但换做你是红巾贼的首领,刚被官兵围剿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敢去那里盘踞么?” 老奎眼睛一亮,道:“当然不敢,官兵只要有心派出探子,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异常。一旦被围,恐怕无处可逃。而且深山老林的,也没有那么大的寨子里可以容纳近千人。” 至于那伙红巾贼撤到哪里去了,那就不关赵斌的事了。 因为秦岭实在太大,太复杂了。 千里秦岭,大致可分三段,西边起于岐山,就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心心念念想要打出去的岐山。 中间那段主要是终南山和骊山。 而东边就比较散杂了,代表性的就是耳熟能详的太华山(华山)。 刀郎寨靠近的子午道是秦岭七道的第二道附近。 位于终南山和秦岭东麓交界地带。 王重阳赵斌是见不到了。 但丘处机和龙骑士日后没准还真是能找机会拜会一下的。 丘处机这老道自从找了成吉思汗搞捆绑宣传后,就连死亡日期都和人放在了同一年,按理还能活个一两年左右。 除此之外,秦岭还是众多河流的发源地。 所以这地方自古以来,除了是兵家必争要地之外,也是历朝历代贼寇们喜欢盘踞的天然宝地。 加上又侧靠盛产马匹的陇右之地。 进,可以以马匪之资,呼啸汉中、关中,俯瞰中南大地。 退,可以化身山贼,扼守天险,与朝廷共享关税之利。 实在不行还能转职江匪,借嘉陵、汉江等支流做大做强,最终称霸长江黄河,纵横江湖大海。 简直了… 横跨秦岭南北的道路不多,要进山的路却多不胜数。 在不考虑补给的情况下,区区不到千人的红巾贼只要往山上一躲,宋兵根本没办法找到他们。 言归正传。 为了过冬的粮食,赵斌已经豁出去准备作死一次,他派出得力干将老奎去侦查花房寨。 自己则带着人先回寨子,准备看情况决定要摇多少人去干这一票。 第66章 去再婚吧,王六是谁 但在这之前,赵斌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老丈人廖不医。 这人昨夜遭遇一连串打击,众叛亲离下,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对赵斌喊打喊杀的勇气和精力。 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一宿没睡,精神萎靡。 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之类的东西,似乎无法接受自己找到的信仰,居然是反贼恶教的事实。 赵斌有些挠头。 廖不医因为和邪教扯上了关系,已经被村民驱逐无家可归。 就是将他扔下不管,也没啥威胁的了。 不过这么做,似乎有点无道。 但赵斌更不可能将他带回寨子,坏了自己攻略小娘子的美事。 他摸了摸身上,成功摸出几张会子。 这东西,是之前赵叔河给他用来跑路的路费,有200两之多。 虽然兑换起来肯定换不到真金白银的200两,但去县城里的钱庄打个折还是可以用的。 “呐!别说我这作婿的不讲道义,这些银票你拿着,去城里找个谋生的路子吧。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离开石泉县,到别的地方去谋生。免得被村子里的人进城时认出,将你举报了。” 廖不医顶着个黑眼圈,下意识地接过赵斌给他的银票,等反应过来想拒绝时,却一个哆嗦看清了上面的面额。 200两! 当年他当赤脚医生把人医死,为了不见官将家中几亩田产都赔进去了,还欠了村里的亲戚一大笔钱。 平日里全靠采药为生,慢慢还债,哪有什么余财。 此时见到这么一大笔钱,身体比情绪还要老实。 嘴里那句‘谁要你的臭钱’,硬是被堵住说不出来,脸色憋得通红。 赵斌见他脸色涨红,还以为他在生气。 毕竟廖不医被全村人给驱逐这件事上,是他一手主导的嘛… 换成是他自己遇到这种事情,杀人的心都会有。 “你也别生气,我这是帮你及时止损。要是日后等官兵入寨清算,只怕你们全村老小都要小命不保。” 廖不医闻言越发羞愧。 他之前总以‘匪类’仇视赵斌,如今没想到自己却成了逆贼同党,加上又被乡亲厌恶和驱逐,心中那口气再也怄不下去。 他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捂着脸哭道:“唉…我如今和恶教扯上关系又能去哪呢…” “咦?” 没有被骂,让赵斌大感意外。 ‘看样子咱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 第一次照面,老丈人拿弓箭射他。 第二次遇到,老丈人依旧是喊打喊杀。 没想到,现在居然开放了交流渠道? 看样子多走动走动,送送礼物,果然是改善关系的不二法门啊。 廖不医始终是眉儿和他之间的一根刺,如果能软化那当然是顶顶好的事情。 赵斌心中略喜,好言安慰道:“丈人不用慌,廖家村那些人以为你被官差拿走了,哪还会去报官?你大胆去县衙迁户到临近县城中去就是,只要你自己不透露消息,没人会知道你误入歧途的事情。” 廖不医眼中一亮,居然连那一声丈人都忘了计较:“真,真的可以么?” “当然,大不了就是给办事的差役一些好处,他保管给你办得又快又妥当,这种事情我熟得很,你尽管放心。” “这这这…” 廖不医又是心动,又是为难地说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孤苦伶仃…又能做什么呢?” “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只等闲!” 赵斌生怕他不走,故意激道:“丈人你年纪也不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怎么能说出这种没骨气的害臊话来?实在不行也可以拿着我给你的银钱,去买几亩田产,如今这世道战乱不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你家要是有田产,连黄花大闺女没准都愿意主动上门,到时候再娶个婆姨生上几个小娃,岂不美哉?” 廖不医老脸一红,骂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只是他嘴里虽然在骂赵斌胡言乱语,但眼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道光亮,显然是已经无比心动了。 赵斌心中暗乐。 故意话锋一转,装模作样地说道:“嗯,如果你实在不想离开石泉县重新生活,那要不跟我上山去?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最近咱寨子和红巾贼打仗死了不少人,正缺人扛刀呢…” 廖不医一个哆嗦,从地上坐起,害怕地说道:“你,你休想,我,我是绝对不会沦落到去当强盗的!还是在你麾下!” “嘿嘿,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而且丈人啊,这天地下哪有那么多主动去落草当强盗的,你看那些红巾贼,不都是被人裹胁的么?要不…” “不!我绝不同意!” 廖不医将银票往怀里一藏,踉跄着逃离赵斌的身边,转头见赵斌没有去抓他,这才慌慌张张朝着石泉县的方向跑去。 一口气跑出老远,发现身后没有追兵这才停在路边拼命喘息。 不过他也不是无脑之人,等冷静下来后终于反应过来,赵斌那是在故意逗他玩呢。 他懊恼地弯下腰一拍膝盖,羞愧不已。 “眉儿啊,是爹对不起你…” “那畜…赵二,也许并没那么坏…唉…” 。。。。。。 花钱送走了老丈人,赵斌心中稍安。 也算是补偿了点欺骗眉儿的负罪感。 不过就在赵斌回到寨中,安心等候老奎侦测结果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王六?王六是谁?” 李豹面皮抽了抽,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道:“当初和我们一起去刺杀刘宝的那位。” 赵斌的面皮也抽了下,心中吐槽这古人取名字也太过简单粗暴了。 暗暗决定,以后自己的手下都得给整个像样点的名字。 否则,这个大二三四,那个五六七八,谁能记得清? “他没叛变?”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不会被判处十日后问斩。” 赵斌一脸懵逼。 王六做了什么,需要那么急着被砍头? 宋朝还是比较讲究人文情怀的,尤其南宋采用的是雇佣兵制度,老百姓很多是不太愿意自家男丁主动去当兵的。 所以刺配从军,代替了一大批刑法,包括大半死刑,用来作为优质兵源的主要来源之一。 第67章 揭破身份,另有隐情 如非罪大恶极之辈,不会轻易被判死刑。 且宋律明文规定,不得私禁死囚上述。 按理来说就算被判了死刑,也可以有三次机会上述, 因此, ‘大人,小民冤枉啊。’ 也是宋人广为流传的口头禅。 只要这么喊,一般就可以暂时保命,顺利的话至少也能折腾个半年以上。 当然,规矩是死的,铡刀是活的。 真要快速拖出去问斩,上面的刀笔吏们有的是方法。 赵斌看着下方战战兢兢的一个年轻人问道:“王小乙?你说王六是因为什么事被抓的?” 这王小乙看上去十四五岁,比小武略大一点而已。 他是王六的本家侄子,但并非刀郎寨的人。 据他自己所说,大约三个月前赶来投奔王六,负责在王六经营的柴火铺中照看生意和做账房。 王小乙缩了下脖子,哭丧着脸回道:“回二首领,六叔跟我说当日他替您去县衙外盯梢,结果不幸被新来的县尉发现,关进了大牢之中…” 说到这,他小心看了眼赵斌后,硬着头皮说道:“六叔让我转告二首领,他没有交代任何和寨子有关的事…” 赵斌倒是巴不得王六交代了,不就是盯梢么,县衙还能因此来围剿寨子不成? 这王小乙这么带话,怕不是想让我派人去救他六叔?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便对王小乙喝道:“哼!就算持刀闯进县衙也就被流放而已,窥探一下县衙最多不过挨顿板子!你老实交代,王六到底犯了什么事,严重到要被处斩?” 王小乙忙低下头,惶恐地交代道:“县衙判了他谋逆之罪,连同几个罪大恶极的红巾逆贼,一起被压往金州,下月处于午后一起处斩。” “什么?王六是红巾贼的人?” “不是啊,二首领。我六叔根本不认识什么红巾贼,他,他是被冤枉的。” “这就怪了…” 赵斌越发感觉莫名其妙。 王六作为寨子放在外面的耳目,的确不太可能和红巾逆贼扯上关系,否则红巾贼完全有更好的办法拿下刀郎寨。 他视线扫过在场的赵稳和两人麾下一众杆头。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同样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赵斌皱起眉头,斜靠在大座上不时用手指敲击扶手,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瑟瑟发抖的王小乙。 越看,越觉得有哪不对劲…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敢打扰。 寨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压抑。 “王小乙…王小乙…小乙。” 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赵斌的脑海。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哪里了。 在宋代,哥、姐的叫法大行其道,已经超出单纯的字面意思。 与之对应的一些‘弟’啊、‘小’啊之类的字,也有着别的寓意。 除了小本身的意思外,偶尔还带有‘下’的意思。 比如小厮,指地位地下、伺候人的仆从,多指年轻人,但也不是只特指年轻仆从。一些老大不小的店小二之流,一样被叫做小厮。 他身边的小武,不是姓武,而是跟赵斌姓赵,全称是赵小武,是赵斌那不靠谱的前身专门用来寒碜老大赵武的。 等他成年出道之后,会另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取而代之。 此外还有,小姐,是指青楼女子,贱籍。 小姓之家,是大家族的附庸仆从家族等等。 名字中带小的,基本都不是真正的名字。有代指‘下位者’的寓意。 小说中也一样。 如前世脍炙人口的水浒传中的燕青,从小为仆,所以又被人私下叫做燕小乙。 如果他本名就叫燕小乙,那何必再叫燕青? 有人会问,那阮氏三雄呢? 其实水浒传原本中的阮家兄弟确有其人,但不是以小为名的。 三兄弟中的两位兄长本名叫做阮通,阮进,没记录名字的那个阮小七,其实出现在朝廷告示中,更像是一种对盗匪的蔑称。 后面因为改编的小说中阮小七人设太火,深受百姓欢迎和共情,又出了些故事本,那也是有正经化名的。 所以这王小乙,很可能也只是一种对未成年家仆的‘贱称’! “王小乙,你说你三个月前才来投奔王六,那你此前,在哪里讨生活?” 王小乙浑身一颤,紧张地说道:“回,回二首领,小时候家境贫寒,家父在我小时候,和一户路过的富家员外签了仆契,被带到了赣州伺候人…三个月前主人家家道中落,这才断了仆契,投奔六叔的。” 还真是猜对了!? 赵斌神情一振:“哦?不知道你原来伺候的主人家,是什么来历?” “赣州江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 “赣州…你确定你家主人是三个月前遣散家仆?” “是,是三个月前。” “哈!赣州离金州可不算近。三个月前你家主人遣散你,你居然立刻就从富庶之地千里迢迢赶到这边地来投亲,如非有不得已的原因,说不过去吧…” 赵斌眼神一冷,喝道:“说!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王小乙惊恐地软倒在地,汗如浆出,说不出话来。 李豹、赵稳等人见状,大为惊讶。 显然也看出来了,这王小乙怕是没说实话! 脾气最火爆的赵稳猛地站起身,指着他暴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这里骗人!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害了王六。” 其他人也是面露凶光,一个个恶狠狠地等着堂中跪着的年轻人。 “哇…都是我的错!” 王小乙顶不住压力,终于大哭出声,将前因后果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 却没想到,因此牵扯出了一桩让人头皮发麻的内幕… 宋朝,是个充满矛盾的时代, 有着堪称历朝历代最软弱、没有进取心的政权。 同时呢,又有着最为开放、奔放的民风。 当目睹国家常年受辽国、金国、西夏等国的欺辱。而朝廷软弱无能,一心只想苟安一方。 民间百姓的憋屈可想而知,简直恨不能撸起袖子自己来。 而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第68章 卷入漩涡,慌得一批 各地百姓遇到战事,总会自发地选择结寨自保,对抗外敌。 或者干脆组成武社,义军,主动出击。 从而创造了一系列义军想带着朝廷飞,而朝廷却专心负责防止他们做大的史诗级地狱笑话。 说句叫人心寒的胡话:两千年封建王朝冤死和白白牺牲的忠勇之士,可能加起来未必会有两宋320年多。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两宋朝廷对普通百姓是真的纵容。 首先消除了农工商的地位差异。 除了和尚道士和军籍之外,所有人只要合法获得正经户籍的,不管之前干嘛的都可以参加科考。 除了弩箭、甲胄之类的违禁武器外,对民间持有各种刀剑、弓箭,并没有什么针对性惩戒措施。 只要不是去府衙重地等敏感地带晃悠,短兵器、弓箭随便带。甚至连可组装的长朴刀都是合法的。 要再参加个官方认可的武社什么的,你就是背着青龙偃月刀溜大街都没事。 而在闹市里,还有专业的刀剑坊、弓箭铺,专门给老百姓兜售军火。 两宋民风之尚武,可见一斑。 这样的情况下,民间自然而然也会格外崇拜英雄豪杰。 朝廷的武将不算。 当今天下最负盛名和被人推崇的高手与豪杰,当属四人。 分别是三枪震广南的豪侠陈三枪。 有着梨花枪天下无敌之称的,红袄军女首领杨妙真,还有他夫君,横跳王者李全。 以及同为红袄军出身,一心想要光复北地,被赞为当代岳飞的彭义斌! 老百姓茶余饭后,一直对除开人品有问题的李全外的其他三人,谁更强、更英雄了得争论不休。 在缺乏娱乐传媒的南宋,其热度,不下于后世的顶级流量。 尤其是刚刚在真定牺牲的彭义斌,几乎整个天下都在为其鸣不平。 就连自我封闭防备红巾贼偷袭的刀郎寨中,都有流传他的传说。 而王小乙吐露的内容,就和这位新岳飞相关! 本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是根本不可能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 但坏就坏在,雇佣王小乙的那个江家当家人江亿,是个顶级大宋愤青。 自从年初听到彭义斌出兵北伐的壮举后,激动地天天睡不着觉。 最后决定遣散家中仆从,散尽家财后,带着一群重金招揽的好汉北上真定府去投军了。 临走前,这江亿还慷慨激昂地留下了一封绝笔信连同一块信物,交给当贴身小厮的王小乙保管。 说是自己要是死了就立个衣冠冢,替自己整个归属。 王小乙也算忠心本分,一直谨记旧主的嘱托,将信件和那信物小心保留着。 并且为了防止有负旧主所托,离开从小生活的赣州来石泉县投奔叔父王六。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上个月王六听从赵斌命令去窥探县衙时,倒霉的被县尉全贵识破、给抓了。 经营的柴火铺也被冲进来的官兵翻了个底朝天。 王小乙藏匿在店铺中的那封信,很不幸被人搜了出来。 要命的是,信中的内容实在太过激昂,将朝廷的无能和昏聩尽述其中。 更要命的是这江亿,居然还同最近被害死的竑太子关系匪浅! 不仅在信中痛斥了史弥远祸国殃民、害死竑太子之类的内容和经过。 还将其比作当代秦桧,咒他遗臭万年。 那家伙是痛快、潇洒了。 但是被搜出信件后的王六就惨了。 要知道,在彭义斌这件事上,朝廷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和昏聩,就和当年岳飞死后一度受到的诋毁一样,将他定性为挑起战乱的乱臣贼子。 加上史弥远震怒于《江湖集》,正在搞言论管控。 这封来自废太子故人的绝笔,涉及辱骂朝廷、痛斥奸相。 三个要素,哪一个单独拿出都是要命的倒霉事情。 如今给凑一块了。 而且还正好撞在民间因为彭义斌的死,最群情激愤的时候。 一旦内容泄露,必然进一步激起民愤,引来新一轮朝官对已故太子的质疑,甚至动摇当今天子的权威! 可想而知,所有与这封信有密切关系的人,都得被清除掉。 为了保下自家唯一的侄子,王六选择扛下一切。 只说那封绝笔信,是自己好友托他保存的。 岂不闻,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赵斌最讨厌的,就是自家小弟不该讲义气的时候,脖子一仰,往死里豪横。 来个害人害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留下信的江亿? 名字倒是张扬,可惜赵斌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历史人物。 他伸手抚住脑门,头疼地说道:“王小乙,你留着那要命的东西,难道是因为不识字?” 王小乙心虚地摇了摇头道:“不…郎君教过我,我,我识字的…” 赵斌闻言终于绷不住了,站起身朝他怒吼道:“特么的!你认字!认识字还敢留着那信,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还要连累旁人么!” 赵斌是万万没想到文字狱这种东西,居然会砸到自己头上来的。 心中已然慌得一批。 但一旁的赵稳等人早就被彭义斌和王小乙主家的故事弄得热血沸腾,心生敬仰。 见他居然怒骂王小乙,当即站起身来不满地叫道:“二哥,你这话说得忒没道理!” “什么意思?我还骂错了?” 赵稳之流的年纪,正是最崇拜英雄的时候,加上本性尚武,本就是视三大江湖顶流为自身偶像的脑残粉存在。 见赵斌居然急于和心中敬仰的英雄撇清关系,当即毫不客气地叫骂道: “哼!彭英雄和江郎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这王小乙虽然哭哭啼啼叫人眼烦,但就凭他不顾危险能为义士守节,也当得上一声好汉。二哥你这么胆小怕事,才是丢人现眼。” “我胆小怕事!?卧槽!你还真敢说。” 赵斌气乐了,指着赵稳这憨批就要破口大骂。 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其中的利益得失,好让这家伙以后别做出连累山寨的蠢事。 但他却惊讶的发现,周围李豹等几个得力手下在听到赵稳的话后,居然在认同般地点着头!? 这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难道,我才是那个三观不正的人?’ ‘做贼而已啊,亲们,有必要这么自觉加入民粹主义,民族自豪感么?’ 第69章 只是错觉,我的人设 赵斌感觉如果继续‘倒行逆施’,怕是手下的忠诚度都要开始往下掉了。 他只能闭上嘴,朝着赵稳一瞪眼后,坐回大椅中。 然后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对着王小乙说道: “那位江郎虽然行事孟浪,害苦了王六兄弟,但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王小乙一愣,面露惊喜: “二,二首领,你愿意去救我家六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斌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差点又爆出来,他抽了抽嘴角道:“我倒是想,但手下就这么点人,只怕无力救人。” 赵稳一拍胸脯,激动地说道:“二哥,咱出来混的,就是得讲究个义字!王六主动替侄儿顶罪,又没有出卖寨子,是个讲义气的。你要是不愿意去,那大不了我带人去!”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没那脑子,赵斌都要怀疑自家老三是不是故意将自己放在火上烤了。 他脸色一黑,喝道:“老三,不要胡闹。如今我们寨子过冬的粮食都没有解决,再去招惹官府,你让寨子里的兄弟们怎么活?劫死囚可是杀头连诛的重罪!那封信更是要命的东西,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赵稳大手一挥,涨红着脸地叫嚣道:“哼,我不管,人我救定了!二哥你放心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赵稳就算被抓住了,也绝不会出卖寨子和你的。要是不幸叫那些狗官兵害了,正好给你省下一份口粮!” 说着,这个完全沉浸在英雄情节中的熊少年愤怒地一挥手,带着手下朝寨外走,临走前还顺走了堂下的王小乙。 只留给赵斌一个不屑的眼神。 赵斌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过去将这脑子缺根筋的混蛋踹死。 他喘了几口恶气,向旁边的李豹、胡力等人问道:“老三这混账东西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去?” 李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胡力满脸尴笑着摇摇头。 得。 被自己手下小瞧了。 赵斌真是欲哭无泪。 他是真不想去作死。 他一个小小的山贼何德何能敢搅合进当朝权相所忌讳的事情之中? 但不去的话,似乎会失去这个时代出来混最重要的一个‘义’字? 古人做事讲究义理。 在江湖讲道义,江湖规矩,天下通传。 在朝堂讲伦理,礼部自古就是六部之首。 甭管现实有多少龌龊,但无人可以否认这就是世间次序得以建立的基本盘。 而且真要他眼睁睁看着老三赵稳去找死… 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错觉! 都是错觉罢了。 鬼才要这么个没礼貌,又冲动暴躁的蠢弟弟。 我只是担心这白痴和他的人被抓后,扛不住将寨子牵连进去而已!’ 赵斌见几个得力干将都露出蠢蠢欲动的神情,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既然你们都觉得该去救人,那就…去吧。” 此话一出,众手下齐齐面露惊喜,欢呼雀跃! “太好了!不愧是少东家!” “好!有少东家出马,此行必定可以救出王六兄弟。” “哈哈哈…老子都等不及了,正好去大闹一场。” 赵斌看着欢呼的手下们,心中的怒气渐渐消去。 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群家伙明明只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恶棍而已,为什么会打了鸡血般,想去救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同伴? 这既不符合利益,也不符合人设。 难道仅仅是因为听了个新岳飞的故事,就值得拿命去冒险? 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这些古人崇拜英雄豪杰的情怀。 干脆闭上眼睛,哀叹道:“义士…多可笑。只怕日后这刀郎寨将永无宁日咯…” “不过…要是便宜老爹知道了自家的两个儿子要去劫死囚…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来应该会…挺有趣的吧…嘿…” 既然要救人。 那肯定就要有情报和计划,挑选可信之人。 赵斌本打算让李豹先去叫住赵稳,免得他乱来坏事。 不过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赵武为人冲动易怒,而且牛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 连做老子的都镇不住他,更别说赵斌这个二哥了。 常言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劫死囚可是诛连全族的大罪,有这家伙在身边估计能把大伙都坑死。 赵斌当即放弃了和他组队的心思,决定让这混小子去吃点苦头,顺便在前面替自己去趟雷。 由于老奎还没回来,他只能让孙单和王二诚两人先行一步。 行事沉稳的孙单前往石泉县调查王六的踪迹,王二诚则被他派去寻找老奎这个重要战力。 送走二人后,赵斌转头朝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大刘问道: “大刘,我们现在有多少人马,寨子里的武器装备和粮食情况如何?” “回少东家,算上你和三首领这两天抓回来劝降的乱兵,两边加起来可战之兵差不多有近80人了。 粮食、食盐之类的有了这次在廖家寨的收获,加上之前的存货勉强能维持两个月左右。” 大刘想了下后道:“武器装备的话,共有自制的皮甲12副,寻常猎弓8张,上次您带回来的蒙古长弓3张,除原来那些兄弟人手一把的单刀、枪矛和盾牌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新招纳的十几个弟兄,还有几人没趁手家伙…” “除此之外,寨子里共有余钱150贯…” 赵斌眉头一皱,暗骂便宜老爹抠门。 居然只给了他和赵武150贯,也就刚好够之前的人马1个月的薪水! 是的,在南宋除了贱籍外,都需要给做工的人按时发工资,包括那些仆从。 否则可以让官府出面讨薪,并给予加倍惩罚。 山贼们虽然没有官府做保障,但他们有刀子啊。 要是当寨主的敢恶意拖欠他们薪水不发,怕是要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赵叔河这么抠搜搜的,明显是要通过控制赵斌和赵武的财政大权,防止两个儿子一去不回,难以管束。 不过赵斌个人还有差不多300多贯的钱币银两,暂时还够发放工资。 他迟疑了下,转头看向左边的李豹。 李豹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自己右肩道:“少东家放心,我的伤势恢复得很好,不影响与人动手。” 李豹受伤,差不多也就十来天。 所以赵斌估计他肯定没好全。 但既然要去从官府手中救人,那肯定少不了李豹这样的顶级战力。 他感激地朝着李豹点点头,然后神色一正,朝堂下众人吩咐道: “各杆头听令。” “在!” “大刘,胡力带几个老兄弟,留在寨中管好新降的那些寨兵。好生加以操练,建设工事。” 大刘二人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这安排最是合理。 他二人,一个是赵斌一直用来搞建设的。一个在风口寨合并过来的那帮人中素有威望。 因此只能出列应下。 “李豹,你点上10名信得过的弟兄,尽量多备弓箭手,和我一起前往石泉县与孙、王两位兄弟会和。顺便派个人去通往花房寨的必经之路上守着老奎,让他尽可能赶来会和。” 李豹面露喜色,大声领命后下去挑选人马。 第70章 纤夫的爱,陈咬金啊 一行人赶到石泉县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刚准备分批混进城中,就发现孙单等候在城外,看到众人后飞快奔来。 “少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王六和那几个要被处刑的红巾贼头目,已经在今日午时左右被押往金州了!” “什么!?他们走的是哪条道?到哪了?” 孙单面露苦笑,道:“走的是水路,坐官船沿汉水直达金州。” 赵斌脸色大变。 金州就是日后安康市,是联结着陕西、重庆、湖北三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素有一脚踏三省的说法。 其对南宋的战略重要程度,可以说是仅次于天下重镇襄阳。 因此金州不仅是节度州(军州,主官称知军,实际同知州,都是文官),就连利州路的副都统司也设置在此,周围屯驻着近万精锐禁军! 相当于是宋朝的军区所在地。 王六一旦入了金州大狱,再想捞出来几乎不可能。 赵斌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问道:“我三弟呢?他在做什么?” “三郎带着钱安他们几个,也雇了条船朝金州去了。” “这个不知死的东西…” 正当一群人不知所措时,身后两道人影快步赶来,正是老奎和前去寻找他的孙二城。 老奎如今已经成为赵斌手下最倚仗的干将。 赵斌见他回来顿时大喜,忙带人迎住他后,将情况说了一遍。 老奎想了想后道:“少东家,别急,这事未必没有寰转的余地。” “哦?你快说说看。” 老奎笑着说道:“少东家你知道的我在军中时,一直随着上面的主将‘到处跑’,对金州一带的险要地势也算熟悉。” 老奎蹲下身来,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弯曲的线条,道:“石泉县和金州以汉水相连,都是临江而居,中间要经过汉阴县地界…而这汉阴县号称万山之地,汉水到了这水势变得极为复杂,且到处都是弯角和暗礁,无论上下行船仅靠自身是无法安全通过的…必须要有外力帮助…” 赵斌灵光一闪,叫道:“你是说,纤夫?” “没错。” 老奎道:“金州到处都是险峻山林,走水路肯定要比陆路要安全得多。但加上汉阴地界这一段以纤夫的脚力消耗,想要从石泉县到达金州,至少得花三天,时间未必比陆路要快。加上如今已经入冬…控纤的汉子们需要时不时回岸边暖脚,只会更慢。” 赵斌大喜过望,拍着手道:“那就是说,我等只要快马加鞭,完全可以从陆地上先一步赶到汉阴县地界,将官府押运王六的船只截住?” “没错…从陆路走,石泉到汉阴不足百里,咱们人少,即使需要绕道前往汉水北岸,两天也足够了。不过…” “不过什么?” 老奎苦笑道:“少东家可听过凤凰山?” “呃…没听说过,这凤凰山有什么说法么?” “凤凰山,即是指隔开汉阴县和汉江的那片横跨数十里的大山,因形如展翅凤凰而得名。 同时也指盘亘在山上的一伙强人。其号称金州第一寨,据传麾下有超过二千寨众,其内还有不少凶悍的土人充当寨兵。” “嘶…” 赵斌倒抽一口冷气,惊讶地问道:“这凤凰寨这么豪横,官府不剿灭它么?” “哪能不想剿灭,是难以剿灭。” 老奎解释道:“凤凰山山头林立、地势复杂,不熟悉的人进去犹如迷宫,但熟悉里面的人却能进退方便。加上过了汉水不远就是夔州(重庆)和大巴山,那里到处都是羁縻州。遇到朝廷围剿时只要往那边一躲,朝廷的人马哪敢追进去?” 羁縻洲,是少数民族自治的州。 北宋朝廷曾想过像统治汉人一样统治少民,但结果因为文化、习性的不同,加上委派的官员作恶。 少民地区总是时不时爆发叛乱,导致损失惨重。 后来不得不重设羁縻州,让少民自治。 在相对宽松的大环境下,这么做的效果反倒极好。 与汉中几乎没有少数民族群居、一个羁縻洲都没有不同,四川的羁縻洲一度多达70多个! 一旦朝廷军队贸然进入,很可能会发生比剿匪更加严重的冲突。 的确是个躲避官兵围剿的好去处… 赵斌羡慕地眨了眨眼,问道:“凤凰山不在官道上?” “不在,朝廷的官道在汉阴县北。” “难道我们一定要经过凤凰山?” “如果想半路劫住官船,就必须要途经凤凰山,沿山道穿过去。” “那要是遇到凤凰山的人,会怎么样?” “不好说。凤凰山仗着官府拿他们不下,行事乖张,作风凶残,在道上的名声并不好。这几年一直走听说路过的旅人,大多会被强掳上山从贼,或者干脆杀了洗劫一空。不过我们好歹也是金州绿林道上的同道,估计交些银两应该不会为难。” 赵斌点点头,一咬牙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救人,那这险还是得冒。” 说完,领着一行人沿官道往汉阴县地界赶去… 且不说风餐露宿,辛苦赶路的赵斌。 老三赵稳之前气哼哼带着王小乙和七八名手下出了寨子后,被冷风一吹,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 但又不想在手下面前落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直扑石泉县。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赵稳当时的心情,说不好是遗憾还是庆幸,打听到王六是从码头走的之后,感觉追上去的希望不大,就准备放弃。 结果王小乙却自告奋勇,说自己认识一个船老大,此人平日里和王六关系极好。 众人可以求他帮忙,驾轻舟追上官船,将人劫下。 赵稳只得表面狂喜心中mmp,继续硬着头皮带人去找那个船老大。 船老大姓穆,倒是个真的讲义气之人。听到众人的来意后,只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问题是他的船是普通的渔船,勉强能挤六七个人。 赵斌只得留下一部分手下,带着挑选的钱安等四人和王小乙一起借船追击。 经过一天一夜的追击之后,摇船摇得快断气的穆老大,终于驾船追上了前面的一艘,长约十四米左右的浅底屋子船。 这是典型的内陆官漕船,橹帆结合,多用于运输,一次能运上千石粮草。 当他们追上的时候,已经到达汉阴地界,这漕船正由一队纤夫配合船夫准备通过复杂的水域。 赵稳暗道一声‘苦也’,随之又懊恼自己居然胆怯,当即抽出刀叫嚣着让穆老大将船靠过去,准备带人杀上官船。 吓得钱安等人忙将他劝住,只说要‘用计行事’。 却不想,一行人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用计的时候,岸边矮崖上突然飞出几条索钩,勾住缓缓前进的漕船! 近百号人,在一名光着上半身的精壮汉子带领下,从岸边冒出头来。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几条索钩被拉得笔直! 只听一声轰响,漕船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拉得往北岸倾倒,撞在裸露的礁石上,彻底搁浅! 拉船的纤夫们吓得一哄而散,仓皇逃命去了。 随后,强盗们开始嗷嗷叫着杀向船只,冲锋的冲锋,射箭的射箭! 气势狂野的同时,又隐隐井然有序! 船上官兵也不含糊,发现自己被袭击后,第一时间居然从船舱里冲出近二十名弓弩手,朝着岸边的强人开始奋力射击。 一时间,冲锋的强盗们死伤惨重,像倒麦子一样不断有人倒在冲锋路上! 吓得群贼只能仓皇躲避在滩涂附近的大石块后面,进退不得。 指挥偷袭官船的那汉子,看着船上那些身披棉甲,头戴笠盔的军士,脸色大变:“不好!是禁军!狗官兵早有准备!” 与此同时,一名手持长朴刀、身披金漆扎甲的高大军官大笑着出现在船头,指着贼手高声喝道:“哈哈哈…蒋同!知军和管军大人,早料到你们凤凰山的会来劫船,本都头在这等候多时,还不快快投降!” 名为蒋同的贼首,看着死伤惨重的手下,再看看躲在船跺后面不断发射弩箭的宋兵,气得牙根都快咬断。 当即朝着旁边一名赤膊的红脸汉子喝道:“叫兄弟们用火箭,烧死他们!” 那人大吃一惊,道:“大哥,我们不是来救人的么?” 蒋同大怒道:“救个屁!你要能冲上去你去试试!否则就闭嘴,快去!” “是!” “火箭,快用火箭,把船和上面的狗官兵一起烧死!” 不多时,接到命令的强盗方弓箭手开始换上事先准备的火箭,开始朝着远处的官船进行抛射。 这下,轮到船上的官兵脸色大变了。 指挥的军官慌忙指派身边两名弓弩手,试图狙击那些使用火箭的贼兵。 两边你来我往杀得忘我,看得七八十米外尾随的赵稳等人目瞪口呆。 “少东家?现在怎么办?” ‘咕咚。’ 赵稳吞了口唾沫,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距离那艘搁浅的大船似乎正在不断靠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回头,才发现穆老大和自己一样,被前方突发的战斗给惊到,居然忘了控船。 他脸色大变,赶紧一推这人的胳膊,大叫道:“艹!快去撑船啊!混蛋!” 第71章 意外强援,拒绝迷信 穆老大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忙摇着船橹想要将小船控制好。 然而这一天一夜以来,他一直都在用力划船,休息的那点时间根本不足以恢复疲劳。 骤然用力之下,力气难免有些不足,居然控制不住小船。 赵稳见船只离战场越来越近,还几次险些撞上礁石,终于绷不住了。 挤过去,一把夺过穆老大手中的船撸,喝道:“让我来!你一旁去!” 穆老大一时不查,居然被他得手。 等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 钱安等人目睹这一幕,也同样脸色齐齐变得惨白,想要冲过去阻止: “不要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失控的渔船打着旋撞在搁浅的漕船腹部! 船上的人或随渔船向前滚去,或被震得飞起跌落水中。 渔船飞快散架,而受到猛烈撞击的漕船也被开了个大洞,江水倒灌而入! 漕船开始向外倾斜! 原本正压着岸上贼兵们射击的宋兵纷纷惊呼着向后翻倒,不少人更是滚落下来掉进水里。 岸边目睹这一幕的蒋同大喜。 “哈哈!是哪位好兄弟相助?干得漂亮!儿郎们,宋兵倒了,都给我冲上去!杀啊!!!” 原本被压制地抬不起头的贼寇们见头顶的箭矢果然停了,一个个同样大喜过望,嗷嗷叫着朝漕船扑去… 一刻钟后。 头晕眼花的赵稳被人从船舱里拖了出去。 他咳出几口江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都是重影。 用力摇了下头,才看清周围挤满了人头。 “三郎,你醒了?” “钱安?” 赵稳认出了其中一个脑袋。 然后惊讶地转头朝旁边一张黑黝黝的国字脸问道:“你,你谁啊?” “嘿嘿,某乃凤凰山上第五把交椅,江湖人称浑江龙-蒋同是也。好兄弟,这一次多亏了你的帮助,我等才能一举击败那些狗官兵成功把人救出来。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哪条道上混的?” 赵稳有点头晕。 他下意识地就想回答,却听钱安插进来替他回道: “蒋寨主,我家三郎姓王,是石泉县人士。这次来是为了救回被狗官陷害的自家族叔,结果看到您和各位好汉在围攻官府的人,我家少寨主见情况危急,当即不惜自身安危决定从背后发动偷袭。” 赵武听得直愣神,不明白钱安为什么要说谎。 但看到他拼命给自己打眼色,也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对,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蒋同眼神中多了一抹异色。 先是看了眼人群外站着的几名男子一眼,随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的目标也是这艘船上的人…” 说着抬头朝着附近的贼寇吼道:“去看看,船上是不是有个姓王的‘局外人’!” 不多时,有人喊了一句:“回五当家,是有个叫王六的人,不在咱的目标内。” 蒋同一拍脑袋,大笑道:“哈哈哈,这事还真是巧了!不过王三兄弟既然敢带人劫持官船,我估计你今后也没法安然回家了,不如就随我回山去当个同道中人吧…走!将王三郎抬回山中,今天本寨主高兴,要与众兄弟来个不醉不归!” “哦~!!!” 众匪齐声欢呼着,不由分说地将赵稳等人簇拥着往北边的群山而去。 群贼后方,几个留在原地的男子对视一眼,眼含冷意。 其中一人看着旁边一半船身沉在水里的漕船说道:“老五,去检查下有没有活口。顺便将这船给烧了。” “是。” 一名脸色灰青的男子低头应下,接着有些不适地摸了摸自己的裆部和刚刚被松开的手腕,带着阴郁的表情提刀往破损的船只走去。 如果赵斌在这,估计就能认出这两人吧… 那说话之人,不是刘坤还能有谁! 对此还一无所知的赵斌,带着人赶了一天路后,也终于到了汉阴县地界。 时间紧迫,他们没有入城,而是寻了个当地的老汉问清楚路后,转道南下朝凤凰山方向赶去。 准备绕道汉阴地界下游处,找机会拦截官船。 行至晌午,眼看着就要达到凤凰山众匪盘踞的地界时,迎面的小路上走来一个骑着毛驴的老头。 这老头头插木枝,穿着一件宽大的灰黑色麻衣,看上去瘦不拉肌,皮肤却极为红润健康。 只见他抱着个不知什么用大竹筒,眯着眼睛一摇一晃地坐在驴背上朝对面走来。 见到提刀拎弓的赵斌等人也不惊讶,依旧不紧不慢地准备穿过人群。 本着尊老爱幼的优良美德,赵斌示意八筒躲到山坡上免得吓到人,接着命众手下退到一边,准备让这老头先过去。 却不想,老头却在他几步之外‘吁’了一声,那毛驴稳稳停在了原地。 只见他睁开眼睛打量着赵斌,待看到他眼睛的时候目露异色,笑眯眯地说道:“老道在这条路上走了已不下两百趟,给我让路的也有不少,但像你这后生这般带着一众提刀跨剑随从,甘心给老朽让路的,却是第一个。” 赵斌一愣,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审视了这老头一番。 看打扮,应该是个很随性的道士。 这年头,敢在深山老林里到处浪的和尚道士可都是狠角色。 尤其是道士,作为最早的化工领域从业者。 天知道他们会随身携带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赵斌脑补了一大波,感觉这老头有点不简单,这才客气地回了一礼道:“老道长客气了,敬老爱幼,乃是我华夏自古相传的美德。” “哈哈哈…” 老道士大笑起来,指着赵斌身后那批杀才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当强盗的,会说这么有趣的话。” 此话一出,李豹等人齐齐脸色大变,若非赵斌拦在前面估计已经要给这口无遮拦的老道士颜色看了。 老道士却像是浑然不觉般,自顾自地对赵斌说道:“难得今日高兴,老道愿意免费为你算上一卦,怎么样?我这卦,自问还是很准的哦。” “算命?” 赵斌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充满警惕地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不需要这个。” 原本的赵斌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既然穿越这种事情都会发生,他哪敢再凭主观否定神佛的存在? 眼前的道士要是个骗子倒也罢了。 要是真是个能测算天机的牛逼存在,万一算出他的命数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不是自找麻烦? 老道士显然没想到赵斌拒绝得这么干脆,好奇地问道:“你不信命?” “应该不信吧。” “什么叫应该?” “命运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注定一说。就算它存在,难道算了一卦之后,就能改变么?” 老道来了兴趣,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能改变?又怎么知道你所改变的命运,不是你本应该经历的福缘?” 赵斌闻言面露怪异。 这老头,要玩脑筋急转弯? 凭自己打键盘的本事与人在网上狂怼的劲头,难不成还会绕不过这个山野修真? “道长说得对。不过既然是福缘,难道会因为我不问,就会消失么?按道长所说,我选择不问,不同样也是我的命运么?” “有趣。” 老道笑道:“那你总该好奇,自己此行是凶是吉,好有个心理准备吧?” 赵斌越发警惕,坚决摇头道:“无论凶吉,如果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就算知道了,终究还是要去做的。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 老道士原本笑呵呵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点点头道:“小友倒是个难得的通达之人。但…这人的命运,就如同那江中鱼儿,也许偶尔跳出水面看到了前方的凶险,就可以改变方向暂时躲避呢?” 赵斌是铁了心不想被这倒道士算命,反驳道:“你们做道士的,不是讲究道法自然,顺天而为?怎么还能讲出挣脱命运之说?” “此言差矣。道法自然,固然不假,但顺天而为,却不是这么理解的。” 第72章 人唯逆己,心口不一 老道士让毛驴挡在路中,面带喜悦:“ 易经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 世间万物,大多讲究顺势而为。 但就如那逆流而上的鱼儿,冬日的雷霆,夏日的飞雪一般,总会有些人或事是不合常理的。 这遁去的一啊,同样也是天地本就存在大道,何来逆天一说。” 赵斌被他问得张口无语,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前世的小说,可不是这样理解的哎… 老道士见状,笑眯眯地将一块写有‘紫阳’二字的木牌扔给他,架着毛驴潇洒而去, 头也不回地朝他高声说道:“少年人…人,生养于天地间,你既然在这里了,那本就已是天地的一份子,何来逆天之说?你所能逆的,从来只有自己而已。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我能逆的,只有自己…” “这老道,还挺有意思。只是…为什么要说我既然在了…是巧合,还是真那么邪乎呢?” 赵斌惊疑不定地目送老道远去,似有所得。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中不起眼的木牌,终究没有随手扔掉,将它往怀里一塞,继续带着一众手下朝南而去。 又行七八里路,突听前方一处四通八达的山坳处传来打斗声。 众人大为惊讶,忙小心凑过去暗中观察。 却见到两帮人马,正在厮杀缠斗之中。 人多的一方有七八号人,衣服穿得五颜六色,手持同样乱七八糟的兵器和盾牌。 赵斌一眼就看出,这些家伙应该是同行。 也就是盗匪。 而人少的一方,只有三个人,为首一个身上穿着未干透的棉衣。也不知道身上残留着水渍的棉衣,是因为汗水打湿的,还是因为不久前刚落过水。 此人身高达到惊人的两米出头,方脸大耳五官浓厚,且武艺精湛,手持一口大朴刀,大开大合逼得围攻的人不敢靠近。 即使偶有欺近他的,也被他用带着护臂的双手随手砸翻。 只是此人脸色煞白,看上去摇摇欲坠、状态不佳。 而在他的身侧,则是两个身穿道袍,手持长剑的道士。 奇怪的是,这两道士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划水或者劝架,偶尔还会害得前面那个猛男束手束脚,无法有效杀伤被他打翻的围攻者。 这乱七八糟的阵营关系,看得赵斌一头雾水: 这特么,又是道士又是强盗,还有一个武力高强的猛男,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组合? 老奎凑到赵斌身边,皱着眉头说道:“少当家的,那人的路数,好像是行伍出身…” “军人?” 赵斌看着方脸男子小臂上的穿甲护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更懵逼了。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暴喝传来。 “滚开!” 方脸巨汉怒吼着一脚踹翻身边碍事的年轻道士,突然箭步冲入群盗之中,狂暴地轮动手中大朴刀。 方圆三五米内,刀锋狂乱!虎虎生风!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使得群盗瞬间方寸大乱。 短短数息间,居然被他连杀三人。 群盗大为惊惧,被杀得如同受惊的鸟群一般四散而逃,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如同夜枭般的怪叫声。 反倒是原本护在男子身后的另一名年长道士,脸色难看地朝他怒喝道: “住手!不可杀人!” 巨汉见群盗逃散,本想再追杀几人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 闻言止步,不满地说道:“哼!你们两个牛鼻子,不助某杀了这群贼人也就算了,还碍手碍脚想要陷我于绝境。我呸,等本都头回到军中,必带兵铲平了你们那劳什子破道观!” “你!” 之前被这方脸巨汉踹翻的那名年轻道士此时才从地上爬起,生气地指着他喝道: “亏我们还好心救了你,并且答应护送你回金州去,你不听劝告和凤凰山的人动手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恩将仇报!简直不可理喻!” 军汉本是受到杀戮、血性的刺激,心情激愤下才口出狂言罢了。 其实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 但听到年轻道士敢骂他,顿时又感觉脸上挂不住,嘴硬道:“救某?哼!本都头原本抱着木板大可以顺江而下,直回金州,哪个要你们来救!” “你真是…” “师兄!我们走吧,别管这不识好歹的狂人了,让他自生自灭叫凤凰山的人杀了便是,我们回山去吧。” “滚!都滚!老子不需要你们这些假惺惺的牛鼻子来多事!” 原本还有点迟疑的年长道士叹了口气,道: “唉,你好自为之吧,如果后悔了,可以来观中寻我等庇护。凤凰山的人还不敢来我们真悟观闹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在年轻道士的拉拽下讪讪离去。 巨汉面露懊悔,但事已至此,只能抿着嘴一言不发。 直到再看不到那两名道士,他才晃了晃身体,一屁股瘫倒在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唉声叹气道: “唉!我这张嘴啊,真是该死,把恩人都给得罪了…惭愧,惭愧啊…嗯?谁躲在那!出来!” 说着,他身体飞快往后滚了一圈,手持大刀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赵斌等人躲藏的方向。 赵斌见被人发现,也没太过惊奇。 带着李豹等人从藏身处走出,举着手说道:“前面的好汉,别误会,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军汉目光警惕地扫过他们身上的武器和装备,冷着脸对赵斌说道:“不是来找麻烦的最好。地上的这三具尸体,你应当看到了。若是以为可以来讨便宜…本都头手中的刀可不是摆设。” 这人的嘴,实在够欠。 老奎闻言大怒,一拍背上箭囊厉声地喝道:“喂!你这汉子!我家二郎好言好语和你解释,你却拿尸体威胁,真当我们不敢弄死你么?” 不等对面的军汉暴怒,赵斌伸手拦住激愤的手下,道:“老奎,别吓唬人。这位大哥并没有恶意,只是身体虚亏,想要吓唬我们自保罢了。” “某…” 方脸军汉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在两个时辰前被凤凰山的人劫了船,侥幸找到机会跳入水中抱着一块木板漂流而下逃得一命。 结果在冰冷的河水中一漂就是个把时辰,被复杂的水势和不时出现的礁石折腾得筋疲力尽。 几次想要找机会上岸自救,无奈水性不佳,都以失败告终。 也是他命大,在即将脱力昏厥的时候,遇到两个正在过河的道士,将他救起… 再加上之前的那场厮杀,的确如赵斌所说,身体快要到达极限了。 第73章 吾名大脚,且孟且浪 见被人识破,这军汉倒也光棍。 干脆将朴刀往前方地上一扔,瘫坐在地气哼哼地说道:“麻的!合该老子今天折在这里。你们这些贼人也不用假惺惺的,要动手就尽管来,叫一声疼,我吕大脚就妄为男人!” 吕大脚? 赵斌看向对方的脚,发现果然奇大无比。 估摸着至少得有五十几码,堪称恐怖。 的确不愧大脚之名。 赵斌暗自惊叹了一番,见巨汉放下武器等死,就从包裹里拿出一些肉干之类的干粮,走到他身边递了过去,道: “兄弟,平白无故的,怎么能污蔑我们是贼人的?”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这人即使坐在地上,都能有他脖子高,估计站起来个头至少有两米一二。 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巨人般的存在。 难怪抡起大刀来,一瞬间就将十几名围攻的盗贼杀得屁滚尿流。 吕大脚迟疑了下,伸手接过赵斌递来的干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地说道:“你这人斯斯文文的倒是不像匪类。可你身后那群人,除了他,还有他之外,一个个歪瓜裂枣、站没站相、眼神飘忽,贼头贼脑。哼,某从军以来,死在手中的匪类不计其数。怎能看错。” 赵斌顺着他所指看去,发现他指的两人正是老奎和李豹。 这两人一个是禁军逃兵,一个是性格坚毅冷酷之辈,仅从外表确实看上去要稳重一些。 再仔细一看其他小弟,果然松松垮垮,神情阴冷,很是有种鬣狗围捕猎物时的那种猥琐又邪性的派头。 确实看上去不像好人。 赵斌自觉丢了面皮,苦笑道:“吕都头好眼力,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呢。” “这么说,你们果然是贼寇咯。” 吕大脚低头看了眼咬到一半的肉干,随即也苦笑了下,说道:“算了,反正丢了那些死囚,回去也是撤职发配的下场,不如回老家去找个山头打猎砍柴算球。你们是不是贼寇,和某也没干系了。” 本想离去的赵斌脚步猛然顿住,惊讶地问道:“死囚?你说的死囚是什么?难道是从石泉县压往金州处斩的那批?” 吕大脚脸色一变,想要去抓地上的朴刀,却被眼疾手快的李豹一个箭步抽刀顶在脖子上,喝道:“别动!小心的你的脖子!” 这一下变故,快得其他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吕大脚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李豹说道: “嘶!你这汉子,好快身手!吕某自认对金州地界有名气的强人都有所了解,却想不起什么寨子中还有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老奎等人也是震惊的看着李豹。 这才真正明白赵斌平日里为什么总要带着这个孤僻的家伙,敢情平日里那么低调,是看不上寨子里的那些三脚猫啊? 李豹一如既往,自信而冷酷地说道: “这天下,你所不知道的高手多得去了,不认识我这无名小辈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吕大脚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瓮声瓮气说道:“你说得对,是某太狂妄了。不过你能比某快一步,只是仗着某身体虚弱而已。真要打起来,哼,你不是某的对手,某要败你最多十招。” 说罢也不管李豹两眼放光,一扬脑袋不屑地道:“要动手就爽快点,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往这抹,别为难人。”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颈动脉,似乎压根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眼中。 赵斌心中暗赞,往后退了一步道:“吕兄不用那么紧张,豹子哥只是担心我的安全,并无恶意。” 说完,伸手示意李豹将刀放下。 吕大脚见他又饶自己一命,终于放下戒备。 眼神复杂地打量了赵斌几眼后,朝他一拱手道: “惭愧,看样子的确是某误会各位了,不知几位兄弟怎么称呼?又为什么会知道押送死囚的事情?” “我姓赵,你可以叫我赵二,这几位是都我家中弟兄…” 他将李豹等人的姓氏介绍了一番后,向吕大脚解释道:“不瞒吕兄,我等此行是的确是为了劫船…” “什么?” “哎,你先别激动啊,我们还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么,劫走你押送的那批死囚的不是我们。” “这…你们想要劫船总是不假…但某押送的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红巾逆贼…” 吕大脚涨红着脸说道:“红巾贼霍乱西川,人神共诛,和吕某个人荣辱无关。你们既然要来救人,必然也是那伙逆贼的同伙。某是绝不会和逆贼同流合污的!可某已被你饶了两次,实在没脸再和你们为敌…算了,各位还是动手杀了我吧!” 说完,又一次很光棍地坐倒在地,仰头等死。 赵斌一拍脑门,算服了这自说自话的老六。 他身边的一众手下看得有趣,齐齐大笑起来。 吕大脚大怒,喝道:“你们笑什么?以为我吕大脚贪生怕死,是随便说说的么!” “没有,没有,实在是吕兄你太急躁,没让我们把话讲明白…” 赵斌忙将来历解释了一番。 这才让这行事冲动的家伙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结果… “什么!?原来那王六居然是因为私藏北伐义士辱骂奸相的信件,才被当做逆贼一起带到金州的处斩的?直娘贼的!这些狗官,差点害吕某害了好人性命!简直不当人子!” 吕大脚懊恼的一拳砸在身边一棵人头粗大的松树上,对赵斌大声说道: “彭义斌也是吕某平生最为敬佩的大英雄、大豪杰。那个叫江亿的虽然行事孟浪,所留绝笔信害苦了王六兄弟。但就凭他敢于散尽家财北上投军,也当得上一声英雄了得。赵家二郎你放心,既然是某犯下的错误,肯定要拼上性命也得帮你们把王六救出来,将功补过。” 赵斌脸色发白地看着不住抖动的粗壮松树,心中腹诽不已:“这特么,到底是谁行为孟浪!” 吐槽归吐槽,有了吕大脚这意外强援的加入,队伍的战力无疑上了一个大台阶。 最重要的是,成功搞清楚了王六的踪迹。 “你说有贼人从后面偷袭破坏了船只,才导致你打了败仗…那就是说王六和其他红巾贼头目,一起被人劫走了…会是什么人做的?” 他显然还不知道导致吕大脚兵败的罪魁祸首,是自家三弟… “哼,敢在这金州地界公然劫持官船,又有能力做到的,除了凤凰山上那群贼人,还会有谁?” 凤凰山! 赵斌想起之前的一幕,忙问道:“等等,刚才你所杀退的人,莫非也是凤凰山的人马?” “那肯定的,敢在这里劫道做买卖的,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卧槽…” 赵斌忙转头四顾,发现附近没有人出没,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枭隼的叫声。 才略微松了口气。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安排孙单和王二诚两人带着八筒去附近山道上盯着。 “吕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知道附近有哪里会安全一点么?” 吕大脚挠了挠头,一脸迷茫:“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凤凰山不熟。” 赵斌眉头紧锁,道:“刚才那两位和你在一起的道长,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南边江岸处的悟真观上的牛鼻子。” “悟真观?” “嘿,这悟真观可是金州第一观,虽然规模不大,观内修行的道士也不算多,但据说在金州、夔州等地拥有数万信徒。不仅凤凰山的人要退避三舍,就连官府都不敢随意得罪,还封了一整座山头给他们当道场,取名观悟山。” 赵斌眼睛一亮,道:“原来凤凰山旁还有这样厉害的方外之地,那我们不如先去悟真观求个落脚处,再回头打探情报,商议怎么捞人?” 吕大脚闻言,面露尴尬地说道: “那不行。某刚才恶了观里的道士,再去求上门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不去不去…” 说完,脖子一梗,任凭赵斌等人怎么劝,都不肯往悟真观而去。 大有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却是万万掉不得的做派。 这家伙不仅身体壮硕地像头牛,就连脾气也是十足的牛脾气。 旁人怎么劝都不听。 说的急了,还赤红着脸指着南边让赵斌等人去躲灾,自己留下和凤凰山的人拼命。 正争执间,突见孙单二人飞快从左侧的山道上跑回来,焦急地说道:“少当家的,不好了,西边一二里外,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赶来,只怕来意不善。” “这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他们怎么会...” 赵斌大惊失色,没想到凤凰山的人来得这么快。 第74章 无处可逃,冒险拿下 从吕大脚杀散之前那群山贼,到现在最多不过两刻钟,居然又杀回来了! 他忙问道:“有多少人?” 孙单忙回道:“山道崎岖、多是密林,看不清,但至少也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 说实话,并不算多。 但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 就算这一波能够仗着吕大脚和李豹等人的武力,侥幸杀退贼兵。 之后呢? 赵斌扫了眼周围重重叠叠的山头,很清楚乱跑的情况下若是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最终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山里面绕路,直至被人多势众的凤凰山众贼围杀。 他凝视着吕大脚,问道:“吕兄弟,性命攸关,你当真还是不愿意带我们去悟真观?” 吕大脚抖了抖嘴唇,依旧坚决地摇头道:“二郎,各位,悟真观就在南边十数里处,你们可以沿着山路自行寻找。某就留在这里,为各位断后,就当是报了之前的一饭之恩。” 众人闻言,知道是真的劝不动这家伙了。 老奎指着附近三具尸体对还在犹豫的赵斌劝道:“少当家,这倔种怕是劝不了了,我们走吧。否则被凤凰山的人发现我们和他在一起,恐怕会解释不清。” 赵斌感觉很是惋惜。 这吕大脚威猛异常,加上押送的要犯被人劫走,不敢再回军中。 有很大几率发展成自己的班底,成为麾下又一员猛将。 只可惜,这家伙的脾气太倔了,把面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宁可留下等死也不肯重返悟真观去避祸。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放弃。 赵斌刚想带人告别吕大脚朝南边山道离去,却听到几声充满警告意味的犬吠声从旁边的山林中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奇怪的枭隼鸣叫声从南边山道传来! 这鸣叫声,从之前吕大脚杀败那群山贼之后开始,就一直在远处的山林子里若隐若现。 当时离得远了赵斌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直到此刻,他才听出声音有些奇怪:音调单调地,根本不像是真正的鸟儿发出的! “难道…这不是鸟鸣声,而是凤凰山彼此联系的暗号!?” 老奎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脸色难看地说道:“少当家?周围那些鸟鸣声,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那应该是人为发出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是凤凰山的人在山中彼此联系的暗号。” “什么…这声音前后左右都有,那岂不是意味着…” “我们被包围了!?” “少东家,怎么办?” 在场众人全都脸色大变,焦急地看着赵斌,等待他拿主意。 前路后路都被人堵住,赵斌也是头大如斗,有些慌了神志。 李豹等人再能打,面对几十上百号人手持弓箭利器的敌人,还能刀枪不入不成? “都慌什么慌!” 吕大脚低吼一声,朝着众人昂首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你们装作不认识我就是。尔等都是和凤凰山一样道上混的人,到时候说清楚关系,凤凰山那些人想来也不会过于为难的,哼…诸位,各自保重吧。” 说完,操起地上的朴刀,怪叫着朝着北边的山道大步走去! 居然想主动吸引凤凰山人马的注意力,来围杀自己替赵斌一行人撇清关系。 刀郎寨众人面露赫然。 “这吕大脚,真是条汉子。” “唉…想不到狗官之中,居然也有这样的好汉。” “可惜了…” 李豹右手紧握着刀柄,青筋直冒,数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低头不语。 与此同时,赵斌也是左右为难。 最理智的做法,当然是装作无辜路人,与吕大脚撇清关系。 在有吕大脚主动吸引注意力的情况,凤凰山的人可能不会为难他们。 但问题是,也仅仅是有可能不为难。 要知道凤凰山在这死了三条人命,他们一向行事猖狂,发现赵斌一行人后也同样有可能迁怒于他们... 到时候,百口莫辩! ‘该死...本来凭借绿林同道的身份,才敢冒险来通过凤凰山...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可谁能知道这些家伙居然来得这么快...’ ‘悟真观是唯一的活路,可我特么哪知道悟真观在哪!?’ 赵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一众手下。 却发现李豹和老奎等心腹脸上带着羞愧、敬佩的神情... 当他顺着他们的目光,再次看到吕大脚宽厚的背影时,突然灵光一现,又冒出个骚主意来… ‘没准可以这样…’ “吕大脚!你站住!” 赵斌大吼一声,惊起林中鸟雀无数,似乎一点也不怕被包围过来的凤凰山群贼察觉。 正带着决绝之色准备与贼寇拼个你死我活的吕大脚脚下一顿,诧异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青年。 “二郎,你…” “你这厮,还敢多嘴?!” 赵斌一边厉声呵斥,一边带着李豹等人快步追上吕大脚。 赶到近处时,才朝着他挤眉弄眼地快速低语道:“吕兄勿怪。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没准能让我等度过这次危机,甚至混入凤凰山汇中,只不过,可能会让吕兄受些委屈。” 吕大脚眉头紧锁,道:“什么意思?” 赵斌知道这人是个牛脾气,和他解释很可能屁用没有。 于是干脆直接说道:“没时间解释了,吕兄你要是愿意信我,就配合我等将你拿住,其后我自会找机会和你说明。要是不信,那就作罢。只是吕兄这大好人生就这么葬送在一群毛贼手中,实在让人感觉不值。” 吕大脚紧抿嘴唇,面露迟疑。 就在赵斌以为他不会轻易配合的时候,他居然轻笑了一声,飒然道: “某虽然是个粗鄙之人,但也是知好歹的。罢了,吕某本就心存死志想着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但既然二郎愿意冒险参合进来为某求个活命的路子,那某又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命而已!” 说着,将朴刀往地上一扔,将手背在身后。 赵斌大感诧异,对此人多了几分好感和敬意。 “李豹。” “在。” “打他几拳,要有鼻青脸肿的效果。” 李豹面露为难:“这…” 赵斌没好气地喝道:“还不动手?要是身上没点伤势,怎么骗得过来人?” 李豹这才明白赵斌要使苦肉计,朝着吕大脚说了句‘得罪’之后,对着他脸上一顿左右开弓。 只听啪啪啪一连窜闷响声传出,李豹结结实实地十几圈轰在吕大脚脸上。 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溢血。 这巨汉却是一声不吭,依旧咧着满是血迹的嘴巴笑着。 “好汉子。” 赵斌赞了一声,示意老奎将吕大脚反绑住,压在地上。 刚做完这出戏没多久,一群人群从西边山道上涌出,诧异地看着现场的赵斌等人。 一年约三十左右的张扬男子排众而出,指着赵斌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那杀我家兄弟的的家伙呢?” 这人左侧脖颈、脸庞到额角处纹着一条蟒蛇,身上穿着嘿色的敞胸劲装,头戴红锦棉帽,配上古铜色的结实肌肉,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精悍凶猛、危险的气息。 赵斌轻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朝他拱了下手道:“来人可是凤凰山上的同道?敢问高姓大名。” “同道?” 纹面男子目光扫过赵斌和他身后的一众手下,最后目光定在地上的吕大脚脸上,面露讥笑。 不答反问道:“你们是那条道上的?” 第75章 越说越玄,嘴巴开光 ‘这人,恐怕不太好应付啊...’ 赵斌已经知道凤凰山出面救出了红巾贼的死囚,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自报家门。 他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对面的不屑,依旧笑着回道:“在下姓赵,和几位兄弟混迹于洋州、兴元府一带,做些无本的小买卖,比不得凤凰山各位大哥的威风。” “原来是伙流寇。” 男子鄙视地咧了下嘴。 大概是看到赵斌的态度敬畏,他脸上的冷色少了几分,指着地上的吕大脚朝身边几名手下问道: “就是这厮杀的人?” “回四当家的,正是此人。” 男子走近几步,面露异色地打量着身材巨大的吕大脚,然后又看看不远处的三具残破尸体,啧啧称奇道: “有点意思,一个照面就杀败我麾下十几名弟兄,但又被你们毫发无伤地擒下…” 他转头凝视着赵斌,冷笑道:“我该说我麾下的都是群废物,还是应该赞一声各位好本事呢?” 说着,一脚踏在了吕大脚的脑袋上。 赵斌心中突突直跳,生怕脾气火爆的吕大脚忍不了这羞辱,暴起伤人。 但哪知吕大脚居然只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四当家说笑了。我等只是要南边悟真观办点事路过此地,结果遇到这汉子冲过来不由分说想要抢夺吃食,这才打了起来。哪知没几回合,这人就自己倒下了,想来应该是饿得没了力气。” “哦?” 四当家将脚从吕大脚头上挪开,俯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干涸的嘴唇,点点头道:“看样子,的确是饿极了的样子。对了,你们说要去悟真观?那为什么不走水路,而走陆路?” “这…” 赵斌故意面露迟疑,见到四当家眼露凶光之后,才叹了口气‘交代’道:“不瞒四当家,我等走陆路,是想赶到汉江边上去劫个船,救回自家兄弟。” “劫船?莫非是押送死囚去金州的那艘船?” “什么?四当家居然也知道?” “呵呵…方圆百里地界内,哪有我凤凰山不知道的事情?” 四当家傲然说完,指着地上的吕大脚说道:“看在你们还算老实,又替我拿了这汉子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们,那艘官船不用去劫了。” 赵斌‘大惊’,忙问道:“敢问四当家,这,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官船已经被我们先给劫了!” “哎呀…不愧是金州第一寨凤凰山,居然,居然连官船都能随手截获,在下佩服,佩服…” “嘿…好说。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么。对了,你们要救什么人,为什么会在那艘船上?” 赵斌舔着脸,将王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蟒面男子听完后,不屑地摇了摇头,骂了句“愚蠢”。 也不知道是在骂彭义斌,还是在骂王六,亦或者留下绝笔的江亿。 好在,他很快又被吕大脚吸引了注意力。 让人将他从地上拽起,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多头的大块头啧啧称奇。 然后又看着他手上的精铁护臂,笑道:“军中的叠甲护臂…你这厮,应该是个官兵头头吧?” “不错,某乃金州昭化军都头,识相的,劝你将某放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难不成官府还想又派兵围剿我凤凰山不成?哈哈哈…” 蟒面男子仰天大笑起来,姿态猖狂。 他身边汇聚过来的近百名贼兵,也都跟着狂笑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把官府的围剿放在眼中。 笑罢,男子狠狠一脚踹在吕大脚的小腿上,将他踹得单膝跪地,然后拽住他头发狞笑道: “这位都头大人,可知道我是何人?” 吕大脚用力一甩脑袋,拼着被扯下一把头发将他手挣脱,冷笑道:“凤凰山四当家,鬼面蛟,孙猛。昔日曾拜金州李姓拳师学艺,因贪图师父家女儿的美色不得,愤而毒杀师门一十三口,实属穷凶极恶!猪狗不如之徒!” 吕大脚骂得豪横,赵斌却是冷汗都下来了。 这家伙实在太能作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性命不保。 果然,孙猛的脸色冷了下来,崩起一脚将吕大脚踹翻在地,冷喝道:“好一个嘴硬的真汉子,都落到我手上了,居然还敢大放厥词。看样子,孙某今天是要用些手段,免得让江湖同道小看了…” “我呸…有什么招数,尽管用来…老子…” 赵斌不敢再让吕大脚作死下去,一个闪身挡在了两人之间,朝着孙猛拱了下手,道:“孙当家的息怒,可千万别上了此人的恶当。” 孙猛正在气头上,看到赵斌跳出来阻拦自己,本想发怒,等听赵斌说完后却是一愣,疑惑着问道: “恶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 “是是是,孙当家你想想,这巨汉是什么人?” “他不是交代了,是金州的禁军都头么?”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啊…” 孙猛眉头紧锁,有些不明所以:“什么问题?” 赵斌凑过去,小声说道:“孙当家的,禁军都头是部将,这部将一般是什么品级?” “呃…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八品或者九品吧?” “对啊,甭管他几品,但至少是入了品的,其地位不下于县衙里的主官,却被安排亲自押送几个死囚,还被你们的人给劫了。孙当家的,你真觉得这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宋朝的军士要入品可不容易。 在孝宗改制之后,严格限制武将阶官的晋升,大头兵三年才能提拔一次军衔。 想要入品,除非战场上建立功勋,并且不犯错不被上司强功。 否则至少得熬30多年… 以当时人的寿命,早坟头长草了。 孙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迷糊:“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阴谋?” “这我也不敢肯定。毕竟我听说押送的死囚除了我家那位王六兄弟外,剩下的全是当年的红巾军余孽,没准会破格让一个禁军部将押运的。问题是…” 赵斌说着,指了下倒在地上的吕大脚说道:“如果真事关重大,必然会安排一个老成稳重之人负责押运。但孙当家你看,这汉子脾气火爆,行事莽撞,换成你是金州知军,明知道红巾余孽可能会来劫船,会派他这样的莽夫来押送么?” “当然不会…” “对啊,正常人都不会嘛…” 赵斌一拍手心,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看看,如此浅显的道理你我这样的心思直爽的人都明白,官府那些卑鄙阴险的家伙岂会不知?可他们偏偏就真派了这么个行事冲动的莽夫,这里面要没点谋划,傻子都难相信啊。” 其实,忽悠到这里的时候,赵斌自己心中也直犯嘀咕。 之前没多想时没感觉。 现在为了忽悠人,他被迫将所有细节都用上后,连自己也开始怀疑官府派出吕大脚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了… 而且当初那些禁军,为什么不直接将抓到的红巾贼头目带回金州去? 反而要多此一举,而要放在石泉县中,冒险押送呢? 不想没感觉,一想吓一跳。 这里面,似乎真的经不起仔细推敲。 孙猛顺着赵斌的思路一番琢磨后,也感觉里面充满了玄机,由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变得慎重起来。 他看看地上陷入沉默的吕大脚,又看看赵斌,第一次朝他抱拳请教道:“赵兄弟说的不错,这里面的确有点不对劲。那敢问,兄弟有何高见?” 赵斌闻言,立马打蛇上棍回了一礼:“嘿嘿,孙家哥哥客气了。你呼我赵二就行。” “至于原因么,我倒是有几个猜测。” “哦?快说说看?” 第76章 阴谋阳谋,无从选择 “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孙兄来这边…容在下为你分说” 赵斌将孙猛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凤凰山位于三州之间,位置极为重要,还身处金州都统司的腹地,朝廷必然想要除之而后快。只是因为地理位置,正常情况下是难以做到的。” 见孙猛点头。 赵斌继续说道:“但和一心想要造反的红巾贼相比,凤凰山对朝廷造成的危害和破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你说是吧?” “对。” “那么问题来了。” 赵斌舔了下舌头,问道:“刚才我说正常情况下,朝廷无法剿灭凤凰山。但孙当家以为,朝廷如果不计代价真要剿灭凤凰山,能做得到么?” 孙猛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决。 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不惧朝廷的豪言壮语来。 事实上,作为凤凰山的当家人之一,孙猛内心也知道朝廷之所以拿不下凤凰山,是因为不敢轻易派兵进入江对面的羁縻洲,形成包围的缘故。 这代价,太大了。 在这个时代,军队不扰民几乎不可能。 军队一旦进入羁縻洲,一不小心就能激起已经低调了数十年的少民们暴动。 朝廷将要付出的代价,远超过剿灭凤凰山的功绩和收获。 而且这天下的贼寇,是杀了一茬又冒出一茬。即使灭了凤凰山,很可能再过几年山上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凤凰山。 可如果,凤凰山成了反贼呢? 孙猛眉角一抖,惊讶地看着赵斌年轻的脸庞,道:“赵兄弟的意思,是朝廷故意设局,想将凤凰山和红巾贼沦为同党?只是,这可能么,我凤凰山虽然霸山盘踞,收取沿江船资,但也算有所规矩。朝廷将我们逼反,能有什么好处?” 凤凰山的恶名连远在石泉县的人都知道,神特么讲规矩。 赵斌心中吐槽了一句后,幽幽说道: “嘿…对于朝廷当然没好处,但对于金州的主官,以及上面的制帅来说,却是一件大功劳。我听说新上任的西川制置使郑损因为横征暴敛,克扣军资难以服众,但谁都知道他是史弥远的人,所以不敢弹劾他。而史弥远一直深陷害死彭义斌和竑太子的舆论之中,正需要一些功绩来挽回下声誉和转移视线…剿灭数千叛军,应该能上得了台面了...” “艹!” 孙猛低声喝骂了一句,指着不远处的吕大脚说道:“那这事,和我杀不杀这厮有何关系?” “当然大有关系。” 赵斌知道吕大脚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笑着说道:“他是禁军部将,虽然品序不高,但也算是入品将官了。一旦死了,金州官府就可以将此事直接通报朝廷,从而坐实凤凰山和红巾贼同为逆贼的事实啊。” 这话忽悠的,赵斌自己也信了,越想越有道理。 但他却不知道,啥叫歪打正着。 因为就在官船被劫,运送死囚的禁军都头失踪的消息传回金州不久之后。 一封由昭化军新任管军提辖使全贵提交的军报,呈现在了金州知军兼金州都统司副都统制赵彦呐的案台上… 红巾余孽死灰复燃,五名被判十日后问斩的红巾头目,被凤凰山劫走。 随船押送的二十名禁军,连同一名都头惨遭贼寇公然围杀。 整个金州为之震动, 整个利州路为之震动… 当年红巾军霍乱西川的记忆,被人从记忆深处重新翻出。 一时间,各州官府如临大敌,纷纷上书要求金州都统司发兵剿灭凤凰山和红巾余孽。 至于朝廷会不会震动,就要看负责西川四路的制置使郑损郑大人,是否要上报朝廷了。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当朝权相贾似道的亲信。 没有他的参与,低下人说再多都没用。 也无权让军队借道羁縻洲,围剿凤凰山。 而贾似道,最讨厌和忌讳的,就是在他治下的大宋天下,发生大规模的动乱。 尤其是不可控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对于一手促成如今局面的全贵来说,凤凰山,就是他为将之路上实现人生目标的第一个踏脚石。 他故意将这些逆匪留在石泉县,就是算准了经常和官府作对的凤凰山很可能会因为好处而下场。 同时也算准了郑损迫切需要一笔能够维护自己威望的大功绩… 坐拥数千寨兵的凤凰山,明面上制霸一方,实际上却被金州军镇以及作风彪悍的羁縻洲困在那片大山中,难以往外发展。 即使逼反了,危害也极其有限。 是他选定的,最好的目标… 。。。。。 当天回山后,孙猛热情招待了赵斌一行,并发出了邀请。 希望他们一行人,加入他麾下效力。 被赵斌‘欣喜若狂’地给应下了。 孙猛一高兴,倒也没有亏待赵斌,封了他个凤凰山第四寨九把总的名号。 显然,他很看重脑子灵活的军事型的人才。 而在寨中的牢房中,吕大脚正独自一人愤怒地捶打着牢门,发出一声声嘶哑的低吼。 “姓全的直娘贼!他在害我!害我!!” 赵斌白天和孙猛说的话,他大部分都听到了。 虽是忽悠,但歪打正着,让知道更多内情的吕大脚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颗‘棋子’! “难怪,难怪这种‘好事’,会轮到我这样山民出身、没有背景的人身上…原来是将我当做一颗弃子,当真…可恨啊!!!” 实木框成的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喝得满脸通红的赵斌,一头雾水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个酒瓶。 “吕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吕大脚气得脸色发青,勉强控制住怒火后,哭丧着脸道:“二郎,某…我要是脑子有你那么好用就好了。可笑我吕大脚,十五岁就从了军,这四年来一路拼死拼活斩杀金人、贼寇无数,才混到都头之位。如果是因为失职,掉了这身铁皮也就罢了,没想到,没想到…唉!” 卧槽? 这家伙才十九岁? 那副粗狂的面孔和巨大的块头,说他三十都不显老吧! 赵斌惊叹地打量了一番吕大脚,终究是不敢问出可能伤他自尊的话来。 这货,可是宁死都死要面子的存在。 他看了眼左右,小声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白天忽悠那孙猛的话,居然猜中了?” “没错。虽然过程不对,但…其他的正如二郎你所猜测的!吗的!该死的全贼,老子这次如果不死,将来必杀取你项上人头!” 咕咚。 赵斌咽了口唾沫,无语至极。 这巧合,上哪说理去? 不过转念一想,以军中部将押送放在县衙中的死囚本就不合理。 不对,应该说之前的宋军擒获这些红巾头目之后,就不应该放进县衙中去! 这事情,一开始就是个坐等凤凰山入壳的局! 真要有心其实并不难以识破。 但问题是,识破了又能如何呢? 这么特从贼兵劫船之时开始,就已经是阳谋了! 想到这,赵斌突然一个激灵,暗叫不妙。 既然是针对凤凰山的局,那么… 他此刻身处凤凰山中,岂不是很危险? 但随后,他又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不不不…绝对不会那么快的。想要围剿凤凰山,必须调动金州和夔州至少两只禁军,还得给羁縻洲发送制帅府的通文,以这个时代的通信手段,不可能在几天内完成。’ 正寻思间,吕大脚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郎,你还没说来找我要做什么?” “差点忘了正事。我来找你,是来替凤凰山的人招揽你的。” “什么?招揽我?这不可能!” 吕大脚闻言很是不满地大叫起来。 赵斌忙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小声,安抚道:“嘘!轻点,大脚我知道你是个眼睛容不得沙子的真汉子,看不上这名声狼藉的凤凰山。这不过是我们脱身的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不错。我对孙猛说你丢了朝廷要犯,已经无法再回军中,如果将你这样的猛将招揽到麾下,必然可以让他实力大涨。嘿嘿,他果然心动,所以特允许我独自前来说服你。” 吕大脚这才神情稍缓,想了想说道:“原来是这样。可那孙猛有这么好骗么?恐怕即使我答应,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放我们一起下山吧?嘿,如果耽误得久了,只怕还未等我们脱困,这凤凰山就被那直娘贼带兵给围了…” 赵斌意外地看了眼吕大脚。 这家伙冒失而粗暴,却没想到冷静下来,居然脑子也挺灵活的。 就是不知道他嘴里一直在骂的那个直娘贼又是谁? “这倒未必。” 赵斌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刚才酒宴时,我已经假意投靠了孙猛。嘿,他见我识相,果然没好意思拆散我的人,还有点将我引为心腹的意思。我已经大致弄懂了这凤凰山的形式。” 第77章 狐狸妖精、各怀鬼胎 原来,这凤凰山一共立有五个山头,呈一主寨四卫星的格局。 外面四个寨子用来防备官兵围剿,以及拦截往来商船和路人收取过路费。 而内寨,是凤凰山真正精锐所在,号称拥有八百寨兵,负责攻打村镇或者大巴山的一些羁縻洲治下的少民寨子。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四寨的寨主不甘心每次将辛辛苦苦收取的过路费分出大半上缴给主寨。 但又不敢公然反抗。 只能靠着掳掠路人强行入伙,来壮大自身实力。 时至今日,几个外寨实力还真的有所增长,其中以孙猛所在的第四寨最为突出,已经有了超过三百名武装战力。 随着实力的变化,孙猛等人内心某种心思也渐渐出现了变化。 尤其是随着主寨寨主徐鸿主年事渐高,而权柄将要交给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儿子们手中时。 不满和愤怒,就像助燃剂般,让几个外寨寨主野心疯狂滋生… “再过两天,凤凰山大当家徐鸿将要在凤凰坪上召集其他四位当家人,商议权柄移交的大事。嘿,据说这老头想把头把交椅让给自家的二儿子徐况。但这徐况私底下还被人取了个匪号,叫做金州鸟王,是个十足的色中恶鬼。吕兄你说,孙猛那些人能服么?” 赵斌说到这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吕大脚听得直摇头,叹道:“我听说徐鸿此人年轻时一人一枪,靠着过人的本事打下这偌大的基业,也算是金州的传奇人物。没想到他到老了居然会如此糊涂,只怕这场聚会,凤凰坪上要多出不少冤魂啊,嘿…也好,都是些十恶不赦的鸟人,死个干净才最好。” “呵呵…” 感受着吕大脚愤恨的语气。 赵斌开始对自己能否招揽他持怀疑态度了。 这人一听到彭义斌的名号就化身迷弟,但说到贼寇仿佛天生带着戾气一般,就差咬牙切齿了。 刀郎寨也是贼窝, 虽然吕大脚没有明显地排斥他们。 但也是仅限于他和李豹二人。 刀郎寨的其他人,包括老奎全都没被他正眼看过… “会发生什么我们也猜不到。吕兄你还是考虑下我说的吧,暂时假意投靠孙猛,这样才能找机会脱离凤凰山,并救出王六。你觉得呢?” 吕大脚皱着眉头迟疑了好一阵,才咬牙点头同意… “行!那就先假装投了这凤凰山,若是能走,自然最好。要是那孙猛左右为难我们,老子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先弄死他丫的出口恶气。麻的,居然敢用脚踩我脑袋。”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记仇。 “好好好,那你再在这里忍耐一晚,等我消息。” 赵斌将手里的酒瓶塞进吕大脚的手中,示意他稍安勿躁顺便放松一下。 然后转身出了囚牢,向孙猛汇报消息去了。 不同于刀郎寨紧巴巴的日子。 敢于对抗官府,临江勒索过往船只的凤凰山,堪称财大气粗。 夜晚的寨中依旧灯火通明,照出一座座依山而建的垒石塔楼和高大围墙。 赵斌数了数,目之所及中大概有八座箭楼,每座之上至少有两名贼兵值夜,监视着四周苍茫群山中的风吹草动。 人虽然不多,但外面天然的山林夜幕就是最好的防线,但凡出现一星半点火光就能老远被值夜之人发现。 想要夜袭,几乎不可能。 这还仅仅只是凤凰山的一座外寨。 ‘墙高地险,难怪官兵拿凤凰山没辙。不过此寨立于高耸的山头,一旦被围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么…又是怎么逃过数次围剿的?难不成…另有密道?’ 赵斌一边走,一边寻思着有的没的。 不多时,就回到了满是狼藉和醉鬼的山寨大厅之中。 夜色已经不早。 酒气弥漫的大厅中,不少人已经喝高了退走,或者干脆醉趴在酒桌下。 也依旧有一些醉汹汹的汉子,还在不依不饶地斗着酒。 上首位,孙猛眯着眼睛斜靠在大座上,似醉非醉看着下方的众人,又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脸上的纹身,配合身后火把投射在上面阴影,让他看上去格外阴森、危险。 能当上凤凰山四当家的,又岂会是一般人? 赵斌并没有因为对方在打瞌睡,而有所放松。 他先是瞄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李豹等人,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走到了自己桌前,自顾自吃喝起来。 时不时,还对着身边不远处正在斗酒的几个凤凰山头目吆喝几声,似乎完全忘了他此前离席的任务。 一副很是快活贪吃的样子。 坐在上首的孙猛眯着的眼中露出一抹不屑,随即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发现赵斌回来一般,诧异地问道: “嗯?赵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睡着了,没发现啊。” 赵斌先是迷糊地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随后才转头看向孙猛,用力晃了晃脑袋,醉汹汹的说道:“嗝~孙大哥啊…这酒,真,真是够劲,比我在石泉县吃到的秦川大曲还过瘾。” 孙猛笑道:“嘿嘿,你喝糊涂了,这就是秦川大曲酒。哥哥我亲自从一艘商船上带人拿回寨中的。” “什么?你说大曲酒比这好喝?怎么可能…嗝…” 赵斌眯着眼故作糊涂地拿起桌上一瓶酒又美滋滋喝了一口,嘎嘎怪笑道:“不管了,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孙大哥,来干了这壶酒!” 心中却不屑地想要吐槽,这酒也就比后世的啤酒烈一点。 以他的酒量不敢说千杯不倒,但是喝个三四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借助三分酒意装醉,毫无难度。 孙猛笑得越发开心,和赵斌遥遥碰了一下酒杯,开口问道:“刚才我拦都拦不住你,你就喊着要去帮我降服那巨汉。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赵斌闻言哈哈一笑,大着舌头吹嘘道:“孙大哥放心,有我出…出马!还,还不是手到擒来?那家伙果然被…被我猜中,是被上面的人拿来当诱饵的…嗝~他已,已经走投无路,除了投效大哥你,还能有,有其他选择?” 孙猛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皱起眉头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应付官府的谋划…” 他问道一半,发现赵斌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顿时撇了下嘴,冷下脸起身朝聚义堂后离去。 稳健的步伐,哪有半分醉意? 当真是野狐狸碰上妖精,各怀鬼胎。 第78章 仇人相见,互揭老底 第二天一早,赵斌被寨外沉闷的牛角号声吵醒。 他揉了揉脑袋,感觉有点难受。 好在没有感冒。这得多亏了聚义堂中点着几个大火盆,温度够高, 与他一同被吵醒的,还有其他宿醉的贼兵。 这些人听清外面的号角声后,一个个脸色大变。 顾不得难受,纷纷爬起来朝外跑去。 赵斌不明所以,但既然假意投靠了孙猛,当然得做出样子来。 也开始招呼起自己的手下们,朝着前寨的校场跑去。 沿途一打听,才知道这号角声是寨中紧急情况下才会吹响的东西。如果七声号角之后还不出现在校场之中,将会受到严厉处罚。 孙猛已经提前一步,站立在高台上等候手下集合。 赵斌暗叫侥幸,忙随人流来到校场中,学着其他几位叫不出名字的把总一样,带着自己的人凑成一堆。 考虑到自己是新人,他特意带着李豹等人缩在角落里。 以免被其他把总误会不懂礼貌。 随着最后一声号角声落下,孙猛只是示意在场的数百名寨兵保持安静。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寨门的方向。 不多时,一行人二十多人在一名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男子带领下大步横穿校场,朝着孙猛所立高台走去。 一边走,一边大笑道:“哥哥也太客气了吧,居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我们,实在不敢当,不敢当啊…” 赵斌一开始还在想这人是谁,但当他看到对手身后的那几张熟悉面孔的时候,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他难以置信地闭上眼睛,又飞快睁开,以确定自己不是幻觉。 而在赵斌身边的众人,也都惊讶地看着那几人! 居然是赵稳!钱安!王六! 还有… 刘坤!!! 老奎瞪了眼周围骚动的弟兄,凑到赵斌耳边小声问道:“少当家的,那是三郎吧…现在怎么办?” 赵斌将自己的身影,往旁边一伙贼兵的身后藏了藏,顺便也拉了李豹等近距离接触过刘坤的人一把,示意他们不要抬头。 这才苦笑着凑到老奎耳边小声回道:“何止是老三,看到那个背着刀的国字脸男人了么?他就是刘坤。别声张,不要让其他弟兄知道是那人,免得引起骚动被他看到。” “什么!居然会是他!?” 当日的刘坤头包红巾,加上距离有些远,老奎一时间还没认出。 此时再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就是那个被他射了一箭,躲到马腹中去的男子! 当即有些紧张地问道:“刘坤好像是凤凰山的客人,一旦被他发现,恐怕会出事,我们该怎么办?” 赵斌哪知道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他不会发现我们吧。” 只是… 这可能么? 孙猛张开手臂将来人迎上高台,笑着说道: “兄弟,你不去选好人马,应付明天的山会,怎么有空带着人到我这里来了?” 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蒋同略小几岁,只是绿林道上,从来只分排位而不讲年龄。 没人会觉得他被叫一声‘哥哥’,有什么不对的。 蒋同也同样笑着与他拍了拍肩膀,显得关系极好的样子。 随后顺手将身后跟着的刘坤引出,对孙猛说道:“哥哥,这位刘坤刘舵主,你应该知道吧?” 面对刘坤时,孙猛脸上的笑意飞快褪去,淡淡地说道:“当然知道。据说他带了万两真金白银以及十张价值不菲的强弓,让你帮他救人,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只可惜,兄弟你可能着了此人的道了啊。” 蒋同眉头一皱,不解地说道:“哥哥,这事你和大当家的都知道的啊,我还派人分了你两张好弓呢,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说完,转头看向身侧的刘坤,道:“刘兄弟,你做了什么,让我家哥哥产生了误会?” 刘坤微微眯起眼睛着孙猛,脸上突然裂开笑容,朝着孙猛一拱手,说道:“刘某也不知道,四当家为什么这么说,咱们都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如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免得伤了和气可好?” “正有此意。” 孙猛转头望向校场的一众手下,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赵斌所在,双手插腰朝他喊道:“赵二兄弟,你躲那么远干嘛?赶紧上台来,有事找你。” 卧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斌额头冷汗直冒,感觉到数道火辣辣的目光凝视在自己脸上。 尤其是那刘坤眼中的怒火和杀意,就如同杀父仇人一般。 李豹冷哼一声,闪身而出挡在赵斌身前,凝视着刘坤。 刘坤见是他,眼神越发阴冷。 双方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彼此对峙,傻子都看出这两边是老相识了。 孙猛同样大感诧异,他眯着眼睛寻思了下,又一次朝着赵斌喊道:“赵兄弟,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叙话啊。” 说完,转头看向旁边脸色难看的刘坤道:“刘坛主,你认识赵二?” 刘坤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随后故作轻松地嗤笑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毛贼罢了,谈不上认识。只是我很好奇,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四当家的麾下?” 孙猛自然不信,知道两人之间必然有什么故事。 不过刘坤既然不说,他也不急着盘问,随口应付道:“机缘巧合。我看他为人机敏有些本事,就收在麾下当个把总。具体为人如何还待日后考证,刘坛主如果有什么高见,不妨跟我说道说道?” 刘坤闻言,脸色越发阴沉。 这孙猛看似在请教,实则是在告诉他现在赵斌是他手下的把总了,态度最好收敛点。 很明显,不同于蒋同对他的友好,孙猛一开始就对他怀着某种敌意。 “高见不敢,只是劝四当家一句,看人,还得看准了才行。” “呵呵,这话,倒是一点不错。” 赵斌冷笑着踏上点将台,身后只跟着李豹和老奎二人。 做人嘛,事前事后都可以怕,唯独事到临头,再难也必须挺住。 这才是男人。 他先是朝着孙猛抱拳行礼,然后又趁机隐晦地瞥了老三赵稳一眼。 发现这小子仰着头故意不看自己,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随即站直身躯朝着对面的刘坤调侃道:“刘坛主你身为红巾军的首领,不去攻城略地,推翻大宋朝廷,跑到这风光秀丽的凤凰山来,是想来度假么?” “你!” 要说动手,十个赵斌加一起也不是刘坤的对手。 但若是比喷人,饱受网略熏陶和问候的赵斌,自认一个能喷对方十个。 刘坤见这小子一见面就揭老底,立马就绷不住了,朝着他喝道:“我红巾军代表天下劳苦,反抗昏君贪官暴政,乃天理所在,正义之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反倒是你个圈地霸山的狼崽子,不好好呆在自家寨中,跑这里来混进孙当家麾下,才是居心叵测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嘛。 既然不能打起来,当然会想尽办法拆台,揭老底咯。 赵斌上来之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丝毫不露怯意... 第79章 做人太难,兄弟更难 赵斌闻言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没错。我原本的确是西北一土寨的少当家。还侥幸带人打退了一伙想要吞并我家寨子,企图一统金州绿林道的恶狼。没想到这丧家之犬,居然又在这里见面了呢,嘿嘿,刘坛主,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刘坤身边的老五,早在看到赵斌的时候,就已经两眼冒烟、胯下痛风,此刻再也忍不住,拔出刀来朝他吼道: “闭嘴!小畜生,凭你也敢这么对我家坛主这么说话,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么?” 说完,举刀想要扑向赵斌。 却被刘坤一把拉住后领,拽了回来甩在身后,厉声喝道: “老五!冷静点,这里是凤凰山,别上了这混小子的当。” ‘可惜…’ 赵斌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诚如刘坤所说,双方都不过是‘客人’,占据绝对优势的是此地的主人。 谁先动手,谁就输了先手。 孙猛和蒋同面面相觑。 见双方没打起来,四当家孙猛打了个哈哈走到中间分开双方,侧着脑袋似笑非笑地对着赵斌问道:“赵二兄弟,刘坛主的来历我是大致知道的。但你好像…昨天没说真话?” 赵斌丝毫不慌,笑着回道:“孙大哥说笑了,我可不曾骗你。” “哦?那你怎么解释刘坛主说的话,而且刚才你自己也说了,曾亲自带人击退了红巾军的进攻…” 只见赵斌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悲愤地说道:“孙大哥,还有五当家你们有所不知啊。我本是刀郎寨寨主赵叔河之子,家中排行老二。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我家爹爹的名号?” 孙猛摇摇头,但一旁的蒋同却插话道:“略有耳闻,听说赵寨主使得一手好刀法,在道上也算一号人物。只不过近年来没什么动静,所以名声不显。倒是几天前,在官兵围剿刘兄前,的确有传他们先是在一个小寨子前吃了些苦头。刘兄,我应该没说错吧?” 刘坤抽了下嘴角,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孙猛见状,越发好奇:“既然你是刀郎寨的少当家,又为什么会离开寨子?” 赵斌正趁着几人交流的功夫,偷偷瞪着赵稳,用眼神警告他别犯浑。 闻言立马收回目光,叹息道:“各位有所不知啊,我爹是出了名的偏心家中老大。哼哼,他此前受到几个红巾探马的埋伏,身受重伤,全靠我和老三力挽狂澜,才守住了寨子。可惜,等到外敌一退,他居然还是坚持要把寨子交给我大哥继承。 唉!我那大哥就是个废物,除了算计人外,什么都不会。他要当了寨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和老三。所以…我们两兄弟只能带着自家几个亲信兄弟,隐姓埋名沦落江湖咯…” 他说得半真半假,也算感情充沛,至少蒋同身后的赵稳听得眉飞色舞,深有同感。 如果不是条件不适合,他差点没忍住跳出去给赵斌点上一个大大的赞。 “居然是这样…” “看样子你爹,也是个老糊涂了。” 这个‘也’字,用的意味深长。 蒋同和孙猛表情怪异,似乎是联想到了凤凰山内寨的某个人。 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信了赵斌的说辞。 气得一旁的刘坤,恨不能冲过去撕了这小子的嘴。 不过就连他,都无法判断赵斌说的是真是假。 传长不传幼,是祖宗建立的宗法制度中最根本的一条规矩,已然成为普世价值观。 多少才华横溢却晚生了一胎的人物,都只能悲催地看着无能的大哥继承一切,或颓废或另起炉灶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来。 赵斌的‘遭遇’,实属合情合理。 在别人家的地盘中, 打,是打不起来了。 吵,也只能暂时吵到互揭老底的程度。 赵斌见刘坤黑着脸不说话了,也见好就收。 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和他死缠烂打,平白被人当做小丑。 和心思阴冷的孙猛不同。 凤凰山五当家蒋同,明显是个性格外放的人物。 他见现场气氛僵硬,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四哥,刘兄,还有这位赵二兄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来来来,我这边也多了个好兄弟,给大伙介绍介绍。” 说着,将站在他身后的赵稳给拉了出来,夸赞道:“如果不是这位王三兄弟及时出现,给那些官兵致命一击,撞破了他们躲藏的漕船,此行我等就算能救出几位弟兄,恐怕也会损失惨重啊。” “来,王兄弟,给四当家和刘兄见个礼,日后也好相互帮衬。” 卧槽… 不会吧… 赵斌想到了吕大脚说过,他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撞沉了漕船,才战败的。 敢情这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老弟!? 这事要是被吕大脚知道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赵稳显然不知道自家便宜二哥在想什么,见他没理会自己,心中松了口气。 暗道一声‘老二实在狡猾’之后,硬着头皮上前给孙猛和刘坤见礼。 孙猛只是好奇地拍了拍赵稳坚实的身子,轮到刘坤时,他却眉头一皱,感觉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 可惜,他当时是一军之首,除了赵斌外并没有精力仔细辨别其余山贼的长相。 “嗯?不对!” 刘坤的目光在赵斌和赵稳之间来回一转,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眼熟了。 这两小子,长得居然有几分相似! “你们两人…认识?” “不认识!” “认识!” “…” 赵斌恶狠狠地瞪了眼说‘不认识’的赵稳。 此一时,彼一时。 既然明面上顶住了刘坤的压力,没有被凤凰山敌视,那刀郎寨少当家的身份就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二人是亲兄弟,长得很像是最大的破绽。 与其被人戳穿引来不必要的敌意,不如大方承认。 毕竟,他和赵稳手下加起来有近二十号人,不可能每一个都一点风声都不往外泄露的。 想要在接下去几天里一点破绽都不露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赵稳显然不会想到这一层。 居然和赵斌玩起了抢答。 孙猛眉头一挑,喝道:“你们俩什么意思,到底认识不认识!” “认识!” “不认识…卧槽!” 这两兄弟,怕是天生八字不合。 再次完美将答案错开。 孙猛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指着赵斌喝道:“赵二!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还不老实交代!?” 赵斌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在一次次生死压力的逼迫下,他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当即悲愤地指着赵稳说道: “孙大哥,不是小弟有意要骗你。而是这东西,就是我家三弟!” “啥?你家三弟,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唉,家门不幸啊。我家三兄弟从小打大就相互看不顺眼。”赵斌瞪着赵稳,警告他别再乱说话,自己嘴里却疯狂吐槽道: “这小子平日里仗着自己四肢发达,最不讲理,在我们寨子里那是人见人厌。我俩被迫离开刀郎寨后,我本来念着兄弟情义想和他结伴而行,好有个照应。结果他倒好,居然反口就怪我不该让老大夺了寨子,对我百般辱骂。哼哼!孙大哥,五当家,我赵二也是有脾气的,当时就和他说好,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就算见了面,也当不认识。自然,要说话算话。” 赵稳本就脾气暴躁,见赵斌当着一大群人的面肆无忌惮地抨击自己,哪还忍得下去,当即朝他吼道: “我呸!老二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初没有小爷我冒死挡在前面,你指挥个屁!你和老大都是贪生怕死,只会在背后算计的一丘之貉!” 赵斌‘大喜’,立马骂了回去:“吗的!我有说错半句?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居然还敢骂我!” “我!” 赵稳哪受得了这样当众被人训斥? 他扫了眼旁边笑呵呵看热闹的一众人等,越发感觉丢了颜面。 哪还管赵斌是不是在伪装,涨红着脸吼道:“赵二郎!少特么逞口舌之利,是男人就用拳头说话,你是不是很久没挨揍,忘了小爷的拳头。” “笑话!你以为人人都是像你一样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驴吗?要打架,行啊,李豹,给我揍这丫的!” “艹!钱安,操家伙!我忍不了这恶气了,今天非打死这浑蛋不可!” “来啊,有种你就来,让大家看看你怎么对自家亲哥的!还有没有伦理道德了!” “气煞我也,赵老二,我揍死你!钱安!你拉我干嘛!?” 看着撸起袖子激烈争吵的两人,李豹等人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至于凤凰山的人,也瞬间打消了怀疑。 实在是两人吵得浑然天成,熟门熟路。 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火候,哪有亲兄弟能一见面没几句话就吵成这样的? 孙猛见再闹下去要惹出笑话来,忙和蒋同将两人分开,各自好言安抚。 总算是终止了这场闹剧。 赵斌兄弟二人,算是暂时度过了危机。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80章 凤凰山会,悍匪气象 汇聚于此地的三方人马中。 已经达到救人目的的刘坤一伙人依旧栈恋不去,毫无疑问,他们应该在等待或者谋划什么东西。 而蒋同和孙猛显然关系极好,应该是凤凰山五寨中的联盟。他们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在第二天的凤凰坪山会中,谋取更多好处。 只是两人之间,蒋同是纯粹的绿林汉子性格,为人粗暴豪爽,根本无所谓会不会被朝廷围剿。 所以丝毫不介意和有着反贼标签的刘坤交好,还一心想做和事佬。 而孙猛却截然相反。 这人心思和外表同样深沉、阴冷,很是警惕刘坤等人的存在,但又不能明面上强行驱逐恶了自己兄弟蒋同。 所以不介意通过支持赵斌这个和刘坤相互敌视的新人,来对其形成制衡和威胁。 至于赵斌等人,则是身不由己,陷在了凤凰山中无法脱身。 各怀鬼胎的一群人,勉强凑在一起叙旧之后,飞快散去。 并约定第二天一早,组队前往凤凰山主脉之上的凤凰坪,参加很可能决定凤凰山未来的大寨山会。 期间,赵斌得到孙猛的首肯,将吕大脚给放了出来。 或许是刘坤的出现,吸引了孙猛的精力,他只是随意勉励了吕大脚几句,就让他暂时和赵斌厮混在一起,只说日后再进行封赏。 除此之外,寨子里气氛压抑得吓人… 直到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孙猛、蒋同二人带着上百号悍匪浩浩荡荡朝主脉而去,整个寨子才又重新变得喧闹起来… 出了寨子,赵斌带着一群手下,混在队伍的后面。 看似只需要悄悄往山里一钻就能逃出生天,但其实根本不可能。 身后的刘坤等人,眼睛像是火控雷达一样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如果不是有凤凰山的人在,恐怕早就提刀杀上来了。 当然,赵斌也是一样。 如果不是凤凰山的人在,他早就带着李豹、吕大脚和老奎这三大战力,仗着人多冲上去搞死刘坤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了。 走得气闷,赵斌不由动起了坏心思,转头对着身后的刘坤问道:“刘坛主,山会是我们凤凰山内部的活动,你个外人,为什么要厚着脸皮跟上来。” 刘坤伸手拦住身边激愤的手下,冷笑道:“本座仰慕徐大当家久矣,趁此机会正好前去拜会一番。反倒是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赵斌胸脯一挺,得意地说道:“嘿,你怕是忘了,小爷可是四当家手下新晋的第九把总,维护山寨利益,防着你这样不安好心之辈的算计,天经地义。” “我懒得跟你呈口舌之利。” “说不过就说不过,承认一下很丢脸么?” “闭嘴!真当我不敢杀你?” “嘿,少吹牛了,你还真不敢杀我。” “…” 刘坤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抽刀砍死这混小子。 只可惜,他是真不能。 于是一咬牙,干脆带人又落后了数十米,来个听不见心不烦。 “哈哈哈…” 刀郎寨众人见自家少主仗势欺人,哄堂大笑,之前一直被红巾贼压在心中的那股无名怒火和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堂堂红巾军首领,也不过如此… “嘿…可真能忍啊..” 赵斌惋惜地扫了眼身后仇家,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刘坤越是能忍,越代表肯定在谋划什么阴谋。 只可惜,无从揣摩... 一行人跟随队伍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走上一条索桥。 索桥摇摇晃晃,下方如同深渊一般的山涧中笼罩着浓郁的晨雾,不知道有多深的谷底两侧若隐若现。 宛如隐藏在迷雾中的恐怖大嘴。 看着让人胆战心惊。 而在索桥的尽头,是一条沿着岩石开凿的蜿蜒山道,往上盘旋百米左右,隐约能看到一些冒出头的塔楼屋顶。 这就是凤凰山主峰,凤凰坪。 三面临渊,一侧背靠起伏挺拔的群山。 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即将在火中幻化而出的凤凰。 此地易守难攻,又能在危机来临之时,轻而易举散入群山之中,躲过官兵围剿。 端的是一处呼啸山林的好贼窝。 来到凤凰坪的金顶,才发现这地方大得出奇,横宽足有五百来米,大部分地方都被一座大寨占据着。 寨外各个要道上,身穿黄色劲装,手持大盾和长柄大斧的雄壮寨兵迎风而立,顾盼之间,气象狂隽。 寨中,旌旗鼓动,锣鼓阵阵。 清一色的身穿黄衣、棉甲的凶悍寨兵列队道路,直通寨中的聚义大厅。 ‘如此地势,如此凶悍的寨兵,难怪官兵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杆头之下,留在厅外候命。” 随着孙猛一声令下,身后贼兵乖乖分成两拨。 一波绕开迎客的主道路,在几名心腹带领下,绕到了黄衣寨兵们的身后,盘根在聚义堂外。 剩下的三十来号人,则大摇大摆地跟随孙猛、蒋同二人迈入聚义大堂之中。 赵斌给了孙单、王二诚两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带好弟兄们。 然后带着老奎、李豹和吕大脚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哈哈哈…两位兄弟,来得好早。” 人还未进去大厅中,就听到一个豪迈的声音铺面而来。 只见一名身材黑色锦袍、胡子花白的虬髯老者端坐在大厅的尽头高位上,面带欢喜地看着走进来的孙、蒋二人。 这大厅,由六根一人难以合抱的柱子撑起,显得非常空旷大气。 如非周围都是些手持利刃,姿态凶戾的匪类,以及周围放着大量作为装饰品的刀剑斧戟之类的兵器,说它是‘殿’可能更合适一点。 聚义堂正前方的高位上,坐着的自然是凤凰山大当家徐鸿。 而在他两侧,各自摆放着四把交椅。 其中左右两侧的上首位中,已然各自坐着一人。 左侧上首位那人,是凤凰山二当家,名为徐缪。此人书生打扮,留着长长的胡须,看上去像富家翁多过像一名名声在外的匪首。 只是眼神飘忽之间,给人一种不可信任的感觉。 而右侧上首位那人,长得三大吾粗。乱糟糟的络腮胡上还沾着一些肉沫,不修边幅,满口黄牙。 时不时,用黄豆般的眼睛隐晦的瞪着对面的徐缪。 此人则是凤凰山的三当家,开山斧-宋大炮。 除此之外,三人身后各自都站着一些心腹。 其中最吸引人注目的,反倒是徐鸿背后一美艳劲装女子。 冷冰冰的神情配上反手握在背后的红缨枪,以及一身黑,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 “见过大哥!” 孙猛、蒋同快步进入堂中,朝着徐鸿躬身一拜,极为恭敬。 徐鸿摸了摸胡子,很是满意地示意两人快起身:“哈哈,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礼,快,快落座吧。” “多谢大哥。” 蒋同转身落了座。 而孙猛依旧站在原地,眼神火热的看着徐鸿身后的那名女子。。。 第81章 桃花迷眼,奇枪为聘 孙猛眼神火热的看着徐鸿身后的那名女子,柔声说道:“见过三娘,几日不见,三娘是越发英姿俊美了啊。” 其他人见怪不怪。 有人不忿,也有人露出会心的笑容,神态各异。 徐三娘眉头一皱,淡淡回道:“四当家过奖了,小女子只关心枪棒武艺,当不起俊美二字。” 被人怼了不会用词,孙猛却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兴奋地搓了搓手,柔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最近都有空,既然三娘喜欢舞刀弄枪,不如让我来给你当个陪练,可好?” 徐三娘眼中闪过一抹不耐,语气也变得更加冷漠:“不用了。有爹爹、二哥在,不劳四当家费心。” 孙猛面露不甘,还想再舔。 却见徐鸿另一边那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哈哈一声吸引住众人目光,似笑非笑地说道: “孙兄弟,我家三姐儿性子刚硬,她决定的事情就算是爹爹都改变不了。咱们还是先落座商议正事要紧,别坏了时辰。” 此男子长相周正,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睫毛忽闪忽闪,仿佛蕴藏着千回百转的心思,很是提臀。 孙猛有些不甘,但也知道不是发作的地方,轻哼一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敢情这家伙看上去凶巴巴的,实际上就一舔狗?’ 赵斌看得好笑,眼神撇着徐鸿身边那男子,朝旁边一名把总问道:“兄弟,那人是谁啊?敢这么跟咱家孙大哥说话?” “还能有谁,大当家的二郎呗?” 原来这就是那个匪号金州鸟王的徐况? 好家伙。 赵斌前身恶名在外,也不过是声震方圆三十里罢了。 这位仁兄,可是享誉整个金州地界的前辈啊。 只是看他的长相,五官端端正正的,实在不像是淫邪之人啊? 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能被人取那种逆天的匪号? 赵斌满脸敬佩地看着正在安抚自家小妹的徐况,后者似乎心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赵斌。 四目相对。 他先是眉头微皱,随后露出俊朗笑颜,朝赵斌点了点头。 迷人的桃花眼,忽闪忽闪。 不知道为什么,赵斌也下意识地朝他点头笑了笑。 仿佛这一刻,有种奇怪的共鸣在两人之间产生。 “艹?和一个大男人来电了不成?” 赵斌打了个哆嗦,心中直犯恶心。 再不敢去看徐况。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破场而入。 不请自来的刘坤端着一个长盒子,旁若无人般大步而入。 在场众人眉头一皱,却见他朝着徐鸿拱手一礼后朗声说道: “红巾军,子午坛副坛主刘坤,见过徐老英雄。来得冒昧,所以特意带了件礼物,以示歉意。” 说完,双手将手中的长盒托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徐鸿。 徐鸿有些不喜,但出于礼仪还是挤出个笑容,说道: “刘坛主客气了,你的大名老夫早有耳闻,想来拜访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的,哪用带什么礼物。不过眼下我寨中即将召开山会,不如我们回头再细细详聊?” 徐大当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他识相点快离开,别耽误寨中正事。 很明显,他并不想和红巾贼发生太多的交集。 免得被他们拉下水去。 可这刘坤,仿佛没有听懂一般,轻轻一拍盒子封口,将手中端着的礼物露了出来。 居然是一杆枪头! 此枪头通体乌钢打造,头似马颈,长约九寸,上窄下宽,左侧带有一倒钩。 看样子疑似是重甲骑兵使用的环子枪枪头。 只是比起寻常环子枪少了一侧倒钩,也更加修长沉重。 自古以来,正统兵器都追求平衡。 像这种只有一侧枪钩的,要么是失败品,要么是武艺高强之人的独门兵器,令人防不胜防那种。 更奇的是,环子枪本身就是重枪,再加上不平衡的设计,能操控它的人,只怕力量要远胜常人数倍才有可能。 徐鸿为枪头所吸引,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枪头暗蕴锋芒,用料不凡,肯定不是玩笑之作… 但如果真是精钢打造,那重量…嘶…到底是什么人,能够以如此沉重的长枪作为兵器!?” 刘坤指着枪头,神色傲然地说道:“徐公可听闻过,梨花枪之名?” 徐鸿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梨花枪,天下无敌!杨四娘的名讳,谁人不知!?莫非,这是她… 不不不,绝不可能,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取下她的枪头!” 徐鸿口中的杨四娘,就是十万红袄军的首领杨妙真。 也是唯一一个以武艺天下无双而记载在史书上的女性。 其所创的梨花枪,就是后世名震天下的杨家枪。甚至连戚继光都拿这枪法作为借鉴,融入军阵之中。 堪称传奇中的传奇。 而且据说杨妙真容貌姣好,性格爽朗,聪慧伶俐。 与其生在一个时代的江湖好汉,哪个不心生仰慕? 突然,徐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指着刘坤手中的那截枪头颤声说道:“这,这莫非是杨四姑那位兄长的…” “哈哈哈…不错!如此奇枪,天底下除了那人,还能有谁能够将其挥洒自如?此枪头的确就是杨安儿当年兵败身死之后,流落在外的兵器!某机缘巧合寻得此枪头,特来送给大当家的作为礼物,不知可否能入你眼?” 徐鸿激动地看着刘坤手中的枪头。 他很清楚,如果这东西是真的,那它的价值将会相当惊人。 杨家兄妹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感情深厚,天下皆知。 杨安儿的死,对杨妙真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如今红袄军虎踞一方,拥有另宋金蒙三国都忌惮的实力。 如能将这枪头送还与杨妙真,真金白银自然不用多说。 还能卖这位闻名天下的传奇女性一个大大的人情。 要知道,红袄军的大首领虽然是李全,但只要杨妙真开口,一向嚣张跋扈的李全就没有不从的先例。 到时候哪怕遇到宋兵围困凤凰山,只要李全出面威胁几句,软弱的宋廷担心这家伙又横跳到元蒙那边去,一准得撤兵、讨好! 因此,如果能得到这件兵器,即使被官府视为红巾贼的同党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徐鸿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一旁的徐三娘却比他还激动。 如果旁人只是扬四娘的路人粉,考虑更多的是利益。 那这位同样爱舞刀弄枪的妹子,就是十足的脑残粉。 对于她来说,杨妙真就是人生的终极向往! “爹爹!我…” 徐鸿举手拦住激动地女儿,深吸一口气,看着刘坤说道:“刘坛主,你怎么保证这枪头是真的呢?” “哈哈哈…” 刘坤知道此人已经上套,朗声说道:“难道这诺大的凤凰山,连当年名震天下的杨安儿所用的兵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么?” 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左边上首位的二当家徐缪摸着胡子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刘坤面前,将枪头拿起仔细掂量和审视。 好一会才重新放下对徐鸿说道:“大哥,这枪头重九斤八两,通体乌钢所铸,和我所知当年杨安儿所用大枪如出一辙,应当不会有错。 而且,上面还有‘国儿’两字,正好对应杨安儿化名杨安国。想来,定是真品。” 徐鸿点点头,忍住欣喜,朝着刘坤问道: “刘坛主,老夫不信你会不知道这枪头的价值。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交给那杨四姑,而要将它送给老夫?” “在下倒是想,不过一来红袄军是朝廷招安的走狗,和我红巾军属于敌对关系。二来,我将这礼物拿出来,也是出于一点私心。” “哦?是何私心?” 刘坤目光投向徐三娘,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目光炯炯地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以之作为聘礼,迎娶徐公您的女儿,徐三娘… 而且,在下早就听闻凤凰山徐三娘有那杨四姑当年之绝艳英姿,如果携带此枪头前往楚州拜会四姑,想必她会很愿意收下三娘作为弟子的…” 第82章 利益抉择,反目成仇 轰!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徐三娘张开嘴巴,震惊地看着刘坤。 随即脸色微微发红,罕见地没有出言反驳。 而徐鸿则露出心动之色,徐三娘能够拜师杨妙真,对凤凰山来说好处实在太多了。 最直接的是,有这层关系在他的后代上位将变得非常顺利,没人再敢跳出来反对… 从长远看的话,凤凰山说不定能够打破地域的桎梏,获得进一步的发展,乃至于达到朝廷的招安标准… 那他徐家,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唯独孙猛不服,狂怒地站起身来,扑向突然冒出的情敌:“姓刘的!你在找死!!!” “老四!住手!” “拦住他!” 徐鸿和几位凤凰山当家大惊失色,激动地起身想要喊住孙猛。 但比他们更快的,居然是一杆红缨长枪! 飞射而来的长枪,枪头擦过孙猛的肩头直直扎进石板之中,挡在他和刘坤之间。 孙猛被迫停下身形,表情僵硬地转头看向身后:“三,三娘…你…你…” 徐三娘闪身而下,平静地将长枪拔出。 甩了个枪花后将枪头稳稳对准孙猛的咽喉,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搅合。” “什么!?” 孙猛身子一颤,右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你居然同意,嫁给这人!?” 徐三娘看着孙猛脸上扭曲的蟒蛇刺青,越发厌恶:“我说过,我的婚事不需要你来过问。也从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自作多情。” “啊!!!!” 决绝的话语和不假掩饰的眼神,就像利剑一样刺入舔狗的心中。 鲜血淋漓。 孙猛痛苦的仰天悲吼,失魂落魄。 他的目光在三娘、徐鸿、蒋同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或是面无表情,或是面带微笑,就连关系最铁的蒋同,也是低头将目光错开。 孙猛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一个女人手中输得这么彻底! 他惨笑着往后又退了几步,摸着自己脸上的刺青,用一种阴冷而又悲怆的语气说道:“人人都说我孙猛不择手段壮大势力,是想要谋夺大当家之位…”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三娘啊三娘,就因为当年你说我性格像蛇一样,危险而又高冷,我听到后高兴坏了,才将这刺青纹在脸上…哈…”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原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原来你当年不是在夸我,而是在厌恶我…哈哈哈…” 孙猛大笑着朝寨门踉跄离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全都不知所措。 却见孙猛走到门口时,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鲜血直流! 他嘿嘿怪笑两声,侧过脑袋再次扫视场中诸人,阴沉沉地说道:“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就跟我走!” “但从今往后,我孙猛所在的寨子,和这徐家主寨…再无关系!”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石破天惊的效果。 就连老神在在的徐鸿都脸色大变。 脾气急躁的宋大炮猛地一拍扶手站起,怒声喝道:“老四!你在说什么!?” 蒋同也不敢装死了,焦急地站起身来,想要来拉孙猛:“哥哥,别冲动啊!这话岂是能随便乱讲的。何必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 “都给我闭嘴!” 孙猛猩红着双目,如同野兽般盯着在场众人,狞声喝道:“今日,谁要是敢拦我,就是我孙猛的杀身死仇!要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凶戾而决绝的语气,顿时镇住现场每一个人。 孙猛又是一声怪笑,然后猛地冷下脸对带来的手下们喝道:“都跟我走!!” 这孙猛也算积威深厚。 三十来号大小头目中,超过半数的人下意识的离开队伍朝着孙猛走去,等某些人回过神来时已经悔之晚矣,只能硬着头皮聚到他的身边。 剩下十来人,却死命将头低垂着,不敢回应注定众叛亲离的孙猛。 唯独赵斌,抽了抽嘴角后,开始意识到留在这里估计要被刘坤给祸祸掉。 轻咳一声,忙带着人朝孙猛走去。 顺便还朝着正在发愣的赵武叫道:“老三,还不过来,等着喝刘坛主的喜酒么?” 赵稳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蒋同,却被钱安一把拽住、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少当家,留在这必死无疑,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人的,趁现在快走。” 说完,将他拉出队伍,朝着赵斌追去。 赵稳虽然很是尴尬,不过好在蒋同此刻被孙猛搞得心态大乱,根本没心情理会他。 只得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任凭钱安拉着他‘投敌’去了。 另一边的孙猛见状,有些诧异于赵斌兄弟的选择。 不过看他们在如此境遇下依旧选择自己这边,也没多说什么。 指着那十个留在原地的手下冷笑几声后,毅然带人朝外走去。 好好的凤凰山聚义山会,还没正式开始,就被一个枪头给彻底搅黄了… 上首位的徐鸿脸色发黑,双手死死握住把手,几次想要站起身来阻止孙猛离去。 但每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枪头,以及刘坤身前的小女儿时,却又不甘心错失这枪头带来的机缘。 反倒是他身后的徐况,眯着眼睛警惕地审视着刘坤: 说句不客气的,凤凰山,并不畏惧红巾军。 真要贪墨这枪头,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刘坤居然提出要娶徐三娘,并且将枪头作为聘礼送给她,以图他日前往杨妙真处拜师学艺。 这么充满诱惑的理由,徐况知道以自家小妹的性格和心思,绝对无法拒绝。 再想抢夺枪头,等于是直接对徐三娘动手,坏了她的名节。 这么做,不仅得罪了红巾军,凤凰山恐怕也会成为道上的笑话,而且徐家也将家破人亡。 “好厉害的算计…” 刘坤出现的时机,所送的礼物,以及激起徐三娘入局的手段,每一步似乎都是经过精心算计的。 巨大的蛋糕和利益,岂是一个孙猛所能比较的? 徐况将目光收回,低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暗暗叹了口气… 。。。。。。。 赵斌所担心的大乱斗,并未出现。 似乎凤凰山的其他当家还心存挽回一切的侥幸心理,害怕把事情做绝了。 没有一个人出来强行阻拦孙猛离开。 但他很清楚,孙猛行事乖张,性情阴冷,既然当众发下誓言要和凤凰山一刀两断,就一定不会再走回头路。 这种人,放在后世有个专业的定义:偏激型人格。 舔的时候是真的舔,但狠起来也是真的狠那种。 孙猛阴沉着脸在前面带队,身后的人全都不敢吱声,害怕触了他的霉头。 一直走到临近本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赵斌。 “赵二郎,你们选择跟我回来,是怕刘坤当了徐鸿的乘龙快婿,被他所害吧?” 这不明摆着的么? 不过对面可是个偏激症患者,不能用常理来度之。 对待这样的人,必须得顺毛捋,绝不能信奉忠言逆耳那一套。 于是赵斌一拍胸脯,义正言辞地说道:“孙大哥说笑了。我赵二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承蒙你收留,哪能因为贪生怕死离你而去?” 孙猛这才脸色稍霁,又指着赵稳问道:“那他呢?你不是说,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么?” 这家伙果然有病。 哪有这么逼问主动投靠自己的手下的? “咳咳,他不仁,我做哥哥的岂能不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刘坤那恶贼给害死吧?” 说道刘坤,孙猛差点没控制住怒火,咬牙切齿地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那刘坤搞出来的,不杀他我誓不为人!走!都跟我进寨!” 总算是将这个陷入疯狂的男人给忽悠了过去。 赵斌松了口气,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喜意。 孙猛和主寨闹翻,实力又处于绝对的下风,必然要仰仗他和吕大脚等人,应付接下来的混乱局面。 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溜之大吉。 第83章 手段阴毒,意外访客 要和主寨势不两立,自家分寨中的人当然要先搞定。 孙猛虽然偏激,但却不傻。 他很清楚,寨中很多人对凤凰山充满认同感,不会轻易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先是让身边愿意跟随他的心腹们,去分批召集手下,进行‘劝告’。 同意就皆大欢喜,不同意的就逼迫愿意同意的直接干掉。 以最快最粗暴的方式,第一时间掌握了寨中大部分武装力量。 然后,命人封锁寨子,召集其余寨民,当众宣布自己要反。 果不其然,寨中的反对声络绎不绝… 一场内部镇压和清洗,随着孙猛的狞笑声,开启了… 但凡站出来的反对的,轻则打断手脚关押起来,要还是不服,直接斩杀。 一时间,整个分寨中惨叫连连,哭嚎震天。 原本近五百号人的分寨,一口气杀了几十人,关进去了近百号人! 剩下的寨民吓得瑟瑟发抖,再无人敢多说半句。 ‘这混蛋…真的疯了。’ 忙碌了半天,赵斌脸色发白地带着手下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院中。 等关上院门后,他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面露不忿。 虽然他全程都在打酱油。但无法认同孙猛的残暴行径,这样的行为完全冲刷了他的三观。 无辜之人仅仅因为反驳一句,就被当场拖出来砍死的血腥和残酷,作为正常人实在接受不能。 但赵斌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只能咬着牙目睹疯狂的孙猛,用这种方式统合麾下力量。 这或许才是法外之地的贼寇世界,最真实的现状吧… 同样不忿的,还有吕大脚。 不过这汉子除了愤恨孙猛的残暴之外,还有种看狗咬狗的快意,似乎他巴不得凤凰山的贼寇全都自相残杀死光。 这让赵斌又一次意识到,吕大脚的正义感可能并非因为敬畏生命,而仅仅是他仇视特定的人群… “二郎,看那孙猛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主动去攻击其他山头的寨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找机会脱离,免得卷入其中?” 赵斌收拾心情,强打精神道:“吕兄说得没错,孙猛此人性格偏激,受了如此大刺激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的实力,比起整个凤凰山来说,相差太过悬殊。 所以我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他一定会搞事情,我们见机行事,尽量不要分开。” 说到这,他看向人群后面的王六。 一切的事情,都是这哥么引出来的。 但事情既然做了,再去追究责任,反倒是落了下乘。 赵斌挤出一个笑容,朝王六和他身边的王小乙问道:“王六兄弟,你还好么,这段时间可有受什么委屈?” 王六惶恐地上前躬身一拜,惭愧的说道:“我王六何德何能,能够劳烦二首领和三首领亲自出手相救?唉,如今局面,都是我的原因导致的,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兄弟。” 倒是个滑头的家伙。 不过看在王六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卖寨子的份上,赵斌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感觉这人可用。 当即起身将他扶起,没口夸赞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能不畏强权为义士守节,又能为了自家侄子不惜丢掉性命,被抓后也从未出卖过寨子,实在是我刀郎寨中难得的英雄好汉。要不是我拦着,寨子里的其他兄弟恐怕都要一起赶来救你呢。” 王六身躯一震,双眼微红,哆嗦着问道:“当,当真?” 一旁的王小乙,立马说道:“六叔,二首领说的一点不假。寨中的兄弟们听说要来救你,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呢。” 什么寨子里的兄弟们。 你丫是我们寨子的人么? 赵斌瞅着同样神情激动的王小乙,暗自翻了个白眼。 不过看在这小子还算实诚忠义的份上,没有选择拆穿他,算是默认了他成为刀郎寨一份子的事实。 “值了,我王六算是值了。二首领,三首领,还有各位兄弟,从今往后,我王六的这条命就是两位首领和寨子的了!” 说完,跪倒在地,重重朝着赵斌和赵稳连磕数个响头。 赵稳得意洋洋地抱着胸,受了响头。 赵斌有点不习惯,但也没有强行阻拦。 入乡随俗嘛。 习惯被人磕,总比日后磕别人好不是? 等王六磕到第三个的时候,赵斌将他扶住,笑着说道:“意思下就得了。都是自家兄弟,王六兄弟的保证,我们哪敢怀疑?” “多谢二首领。” “对了,不知道那封害你差点被问斩的信,在哪呢?” “在这。” 王六连忙将藏在怀里的信掏了出来,双手递给赵斌:“这信被作为证物一起放在船上,当日我被三首领救出来时,顺手又把它拿来回来。哦对了,应当还有一块玉佩,还留在小乙身上没被人搜去…” 王六说着,拍了拍王小乙的肩膀。 后者迟疑了下,掀开外衣后拉断自己腰带侧面的缝线,小心翻出一‘根’羊脂白玉递给赵斌。 敢情这小子之前一直随身藏着这玩意呢,真是老实人骗起人来浑然天成啊。 赵斌伸手接过,只感觉温润如绸,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忍不住赞道:“好玉!” 然后举到眉前,细细观察。 这玉成扁平棍状,约有一寸粗(2.5cm)三寸长。 奇的是,上面刻着一条凹凸有致、活灵活现的五爪神龙盘绕着,而在玉棍的底部还刻着几行细小的文字。 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宋太祖当年藏在太庙密室之中的誓碑三约! 分别是: 善待柴氏子孙! 不杀士大夫! 不加田赋! 说起这治国三誓,有各种传说。 但无可否认的是整个北宋一百六十余载,历代帝王还真的守住了这三条誓约。 直到全国夜香连锁店ceo赵构,咔嚓一刀把岳飞给砍了… 才算坏了祖宗规矩。 ‘咕咚!’ 赵斌咽了口唾沫。 这东西,虽然没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么惊悚。 但能把宋太祖的治国誓约刻上去,其象征意义同样堪称干系重大。 如果不是怕柴氏子孙会飘,就算把它拿出去当做玉玺使用,都不违和… 更别说其材质和艺术价值,本身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也就是王小乙这不识货的少年,才会将它那么粗暴地藏在腰带里随身携带! ‘还真特么的是竑太子的信物?那江亿到底什么来头,能拿到这玉印?’ 赵斌抚摸着这根奇特玉印上的盘龙,啧啧称奇。 总感觉这东西整体凹凸有致,带着丝滑的线条,会另有妙用。 当然,不是那种用途。 “二哥,你看得这么入迷,这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一些祝福语。” 赵斌飞快将玉印收进怀里,随口应付了一句。 他可不想赵稳这个没脑子的大嗓门,到处去宣传,惹来天大的麻烦。 其他人虽然好奇,但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寻常的玉牌之类的东西。 唯独王小乙,疑惑地看着赵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印底的那三行文字… 。。。。。。 第二天一早,孙猛果然天蒙蒙亮就开始摇人。 准备去搞事情。 而他第一个要搞的人,居然是和他关系一向密切的蒋同! 当听到他宣布要去攻打蒋同寨子的时候,包括赵斌在内的把总,大多露出意外的表情。 只是摄于孙猛的淫威,只能选择服从。 不过话说回来,从突然性和成功率的角度来说,这还真是最优选择。 要不怎么说,疯子和天才的区别,只是看还有没有底线呢?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赵斌的事,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带人跑路的准备。 只等孙猛攻打蒋同的时候,就是他和吕大脚等人脱离掌控的时候。 到时候前面打成狗血淋头,谁还有功夫管他们跑路? 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干。 还未等孙猛整理好队伍出门,一个意外的访客带着两个随从敲响了山寨的大门。 来人,居然是徐鸿的二子,徐况! 那个有着迷人桃花眼的漂亮男子! 第84章 热情奔放,结个兄弟 面对来人,孙猛很是不解,似乎想不通对方怎么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这里作死。 他冷着脸挡在寨门口:“你来做什么?不怕我弄死你么?” 徐况见进不去,踮起脚尖,没脸没皮地朝寨内张望着:“哟?我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原来四当家都已经让兄弟们都晨练过了?这是准备带着人去哪里耍啊?” 这泼赖的样子,让孙猛恨得牙痒痒: “不关你事。徐况,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么?别以为你是凤凰山的少当家,我就不敢动你,识相的,赶紧滚回凤凰坪上去免得丢了小命!” “记得,记得。远来是客嘛,不如我们进去喝杯茶先?” 说着,又试图朝寨内挤。 脸皮之厚,惊掉旁人下巴。 孙猛被彻底惹毛,一把将他推开老远。 徐况哎哟怪叫着往后狼狈退去,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居然还不生气。 而是拍了拍胸口被弄皱的白衣服笑道:“四当家不愿就不愿,何必动粗?” 他越是这样,孙猛的脸色越是难看,一手扶在刀柄上,满眼杀意地威胁道:“寻我开心好玩么!最后警告一次,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唉…好吧。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只是…你可别后悔哦。” “离开这里!” “你真不想听听我为什么来这?” “滚!!” “行,我走。” 这可能是赵斌自穿越以来,见过的脸皮最厚也最逗比的人了。 孙猛让他滚,他就真的乖乖离开了寨子。 但却又不肯走远… 带着自己的随从远远站在半山腰上,时不时还朝着这边挥挥手,不断秀着存在。 愣是将孙猛折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也将他定下的突袭蒋同、吞并寨子的计划,以这种憋屈的方式给硬生生憋死了! 关键,连孙猛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纯粹巧合。 当然,也把赵斌的跑路机会,给弄夭折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从刀郎寨出来五六天时间了,再不回去,怕是自家寨子要出变故。 寨子如果出事,那些糙汉就算了,自家美艳的小娘子发生点什么意外,上哪哭去? 想到这,赵斌恶向胆边生: “孙大哥,那厮都堵在山道上快两个时辰了,这会连干粮都吃上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坏我们好事。 不如让我带人去把他给抓回来,就算不杀他,也关他几天。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用他来威胁徐鸿呢?” 孙猛有些心动。 这就是他看重赵斌的地方,狗头军师总能给出又坏又好用的计策。 属于稀缺型人才。 不过最终他还是摇摇头说道:“我要抓了徐况,徐鸿肯定趁机派人来对付我们。目前双方兵力悬殊,恐不是对手…而且兄弟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徐况整天游手好闲,如果不是没得选,徐鸿绝不会选他接班。如今徐三娘…” 说道徐三娘,孙猛忍不住脸皮一抽,强忍着悲痛和恨意道:“她如果将来真能拜杨妙真为师,无论是声望还是背景都将远超徐鸿自己。那老东西极可能会效仿红袄军干脆将寨子都交给自家女儿继承。扣下徐况这废物,根本没用?” “原来是这样…” 赵斌看着远处正在自娱自乐的徐况,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总感觉这么没心没肺、胆大包天的家伙,不太可能真的是废物。 他不禁越发好奇,对方那逆天的匪号是从哪来的。 想到这,赵斌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转了下眼珠说道: “孙大哥,徐况一大早就从山上专门赶来找你,还赖着不肯离去,或许真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如…我帮你去打探一番?” “唔…好吧,你去问问也好。真有事你就把他带进来,要是来寻我开心的话…哼,带几个人将他打走,免得堵在这给我糟心,实在晦气!” 说完,气呼呼地回了营寨。 赵斌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如果能打,孙猛早就打了,还不是担心给主寨留下口实,失了主动权? 这孙猛看似狠辣不顾后果,但其实心思比谁都要懂得权衡利弊。 只可惜,是个伤不起的舔狗… 赵斌看了眼身边几个孙猛的心腹,对他们笑了笑后,只叫上李豹一人作陪、朝着徐况走去。 还未等他靠近,斜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吹冷风的男子便翻身坐起,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你叫什么?我昨日见过你,感觉咱俩很是投缘。” 说完,忽闪着深邃迷人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赵斌。 赵斌打了个哆嗦,莫名蛋疼。 “咳…徐兄有礼,在下赵二,是四当家麾下第九杆头,哦,现在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五杆头了,前面有几个昨天留在主寨了。” “哈哈哈…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徐况抚掌大乐,满脸欣赏地打量着赵斌,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想要拉住他的手,以示亲近! 古人素有抵足而眠的嗜好,区区拉手,实属正常。 赵斌却汗毛倒竖,忙将手藏到身后,尴尬地说道:“抱歉,我有洁癖。不能与人肢体接触。” 徐况一愣,问道:“何为洁癖?” “洁癖,就是喜欢干净,不能随便被人摸,否则会浑身不适。” “好奇怪的症状…我也喜欢干净,不过倒是不介意被人摸。” 徐况骚骚一笑,像是回味起了什么,表情露出几分嬴荡。 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美滋滋对赵斌说道:“二郎,我一见你就很是投缘和喜欢,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如我们结个异性兄弟,如何?” 赵斌开始怀疑这凤凰山上的人,是不是精神状态都有点问题? 鬼才要和一个眼睛随便对着男人放电的男人,结为异性兄弟。 而且还是根本不熟的情况下! 他尴尬地恨不能立刻掉头跑回寨子。 ‘冷静,这家伙没准是个搞情绪的高手,别被他带着跑。’ 赵斌深吸一口气,平稳气场。 脸上也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故意将话题转开:“我也觉得徐兄很是投缘,只怕高攀不起…对了,徐兄特意一大早从山上下来,想必是有要事要找四当家商议吧?不如我们先解决要事,其他的事,等到寨中事务理顺之后,有的是机会嘛。” “有道理…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回头我再找你。” “我...” 赵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分不出眼前之人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心直口快,还是满嘴跑火车的大花炮。 只能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说到正事,徐况奔放的情绪终于有所收敛,笑眯眯地说道:“二郎你呢,也不用安慰我了,以那孙猛的为人我清楚得很。如今哪还会当自己是什么四当家?我这次之所以来找他,其实是想来找他帮个忙,顺便尝试下能否解这场矛盾。” “帮忙?” “没错。” “不瞒二郎,我这人从小看人就准,就连悟真观里的老道都说我有慧根要收我当徒弟领悟金丹大道,我倒是不介意,只可惜他家的道士不能娶妻生子,让人难以接受…” “徐兄?” 看着喋喋不休又开始跑偏话题的徐况,赵斌忍不住打断道:“我们不如先说说你找孙当家的什么事?” “啊!?见笑了,我总爱与人闲谈,尤其是二郎你这样投缘的人。” 徐况拍了下脑门,总算又回归了之前话题: “昨天刘坤送上枪头,导致孙猛和家父与其他几位当家反目成仇。错的,自然是我爹爹,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眼睛。” “只是我爹爹和三姐儿,还有孙猛,全都是性子狂猛之辈,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根本听不得劝。” 赵斌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倒是对徐况‘善于识人’的自我评价信了几分。 他口中三人的确都是性子狂傲,目中无人之辈。 即使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徐鸿,接待旁人时也是全程高冷端坐在椅子上,那声声豪迈的笑声只是表面的慈善而已。 只不过,这么耿直地在外人面前评价自己的老爹和妹妹,真的好么? “你的意思,是想来做和事佬?” “不…” 徐况无奈地说道:“爹和三姐绝不会放弃这场机缘的,我所担心的是那个刘坤。” 第85章 风流浪子,突生变故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相信刘坤一定在谋划什么东西…所以我担心到时候,爹爹他们不仅得不到机缘,反而会受他所害。” 赵斌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自己和吕大脚的推测说出来。 孙猛会信,那是因为他是当事人,且为人阴沉,具有很强的防备心。 其他人就不同了。 之前另一个当事人蒋同,甚至将刘坤引为知己,言辞之间多有包容。有他在旁替刘坤说话,赵斌就算说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交浅言深,是混江湖的大忌。 “如果仅仅是这个理由,我想孙当家的不会见你的。你知道,他现在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你们徐家的人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见他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 “帮他坐上凤凰山大当家之位。” “啥!?” 赵斌终于知道为什么和徐况对视,会有来电的感觉了。 因为这家伙,的确和自己是一类人。 可以为了保全凤凰山,做出看似牺牲自己利益的行为。 不同的是,赵斌的格局和骚气,来源于更丰富、开放的信息时代熏陶,并且多有为自己考虑的后手。 而这徐况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天生的浪子。似乎发自骨子里就对山贼事业不感兴趣。 赵斌骤遇如此奇葩,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所以徐兄,你的金州鸟王的雅号,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咳咳,已经传得这么离谱,连二郎你也知道了么?” 徐况神情怪异,带点含蓄又忍不住眉飞色舞那种。 赵斌一看就知道有戏,忙追问道:“说说呗,在下实在很好奇啊。” “嘿,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年贪玩,混进金州城去玩耍,结果被人认了出来…” “然后呢?” “金州到处都是禁军,没办法逃出城,最后只能去翠云楼躲了半年,那地方,你懂的。” 赵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半,半年!你确定不是半个月?需要躲这么久?” “失误,失误,主要是楼内的姑娘太过热情,让人流连忘返。后来又因为混得太熟,不好意思那么绝情地离开啊。” 真是个老六。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虽然也称得上色中恶鬼,但恐怕还达不到享誉金州的级别。 赵斌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徐况越发得意,骚骚一笑,道:“不瞒二郎,在下除了打家劫舍不行,琴棋书画这些都还算熟络,尤其擅长吹箫。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来一段?” 说完,从屁股后面抽出一根墨色玉箫,准备给赵斌来点才艺表演。 真特么是狂放燕歌之士啊! 赵斌看得浑身发毛,哪敢让他纵情下去,忙阻拦道:“这个不急,你还是跟我说说后面发生什么了。” “好吧。你也知道,翠云楼可是个消金窟,我仓促间哪有那么多钱滞留半年?所以平日里全靠给姑娘们卖艺抵债,好在她们都喜欢我的技艺,就在这家躲几天那家躲几天,一晃眼就半年过去了。如果不是…” “不是啥?” “咳咳…男欢女爱嘛,总会有意外的。我徐况虽然不才,但该付的责任还是要付的,有几个姑娘肚子大了起来,自然是要把她们带回山来好生奉养的。” “卧槽!” 赵斌浑身哆嗦,弱弱地问道:“你有孩子了?” “不多,也就三子二女而已,还有对双胞胎。就是这些小家伙年龄都一样,有点容易搞混。但可以保证,绝对都是我的崽,嘿嘿…” “那媳妇呢,有几个?” “本来只想带四个怀着孩子的一起跑路的,结果架不住她们央求,又多跟了四个出来,也就八个吧。” 禽兽啊! 这哪是鸟王,简直就是雕王。 雕暴了! 和他一比,赵斌之前那点战绩简直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赵斌妒忌地脸都快扭曲了。 将徐况往孙猛所在客堂中一推,头也不回地走人。 他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掐死这风流过头的浪荡子。 不过知道徐况的情况后,也算是能理解这家伙为什么甘愿让出大当家继承人之位了。 毕竟身后有八个千娇百媚的老婆和一堆孩子,还要当什么大寨主,贪什么机缘。 安安稳稳保全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孙猛和徐况屏退左右,单独商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没人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但想来,应该就是如何名正言顺地帮助孙猛上位,赶走刘坤之类的话题。 对于送上门来的机会和盟友,孙猛当然不会拒绝。 有了徐况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东家的支持,无论是武力吞并其他寨子还是招揽寨内的人来投靠,都将容易太多。 同样对于赵斌来说,他亲手促成了这次意义重大的合作,肯定会更受孙猛的信任和倚重。 带着所有兄弟一起成功跑路的概率,也将大大增加。 赵斌想得很美。 然而事实却总是充满意外。 他居然在临近晌午的时候,被单独支开了! 孙猛突然下令,让他带着几个心腹弟兄去附近的山头巡山,美其名曰将防备有人偷袭的重任交给他负责! 赵斌游走在山道上,越想越不对。 他身边跟着李豹和老奎,还有吕大脚等五六个兄弟。 孙猛为表信任,并没有安排自己人跟在身边。 但是队伍里的其他人,包括赵稳全都被留在了山上,或者另有指派… “不对劲啊…” 当日孙猛招揽赵斌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是欣赏他脑子灵活、主意多。 摆明了是用来当狗头军师用的。 加上他促成了孙猛和徐况之间的合作。 按照常理,孙猛绝对是应该更信任他,让他参与更多的谋划才对。 可为什么要突然打发他来做巡山这种体力活? 就算真要防备有人偷袭,难道其他杆头不比他更熟悉地形么… 老奎听到赵斌的嘀咕声,凑过来不忿地说道:“少东家,那孙猛好像是故意将你支开的,而且我估计事出仓促,否则不会下这么生硬的命令。看样子,他并不信任你,支开我们几个肯定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这命令确实仓促,按理来说孙猛为人慎重多疑,即使要支开我,也应该想个更好的理由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随意找个借口让我来巡山…你们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连演都不演了?” 众人全都一头雾水,想不出孙猛为什么要这样。 沉默了一会,吕大脚一拍脑门叫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看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二郎你知道。没准就是那个叫徐况的鸟人,在背后对你使坏。” “嗯?” 赵斌灵光一现,似乎抓住了什么。 当然,他不认为徐况会在背后算计自己。 那逗比情感外放非同常人,实在不像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存在。 “怪了。如果孙猛要害我,大可不必将我们支开,可如果他没有想要害我,也只需要防我偷听就好了。这凤凰山上,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到的?” 吕大脚不耐烦地说道:“哈,二郎你想这么多干嘛,大不了等会回去套套其他人的口风呗,难不成孙猛还能瞒着整个寨子的人?” “那可不一定。” 李豹冷不丁地说道:“要是有人乔装打扮,除了熟悉的人可能认得出,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豹的话,像一道闪电,照亮赵斌的思维。 他突然,想到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脸色,瞬间大变! 第86章 花不当红,终不同道 “走!” “去哪?” “赶紧回去,赵稳他们可能有危险…” 赵斌带着人往回赶去,眼看着即将到达寨子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突地停下脚步。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搞不懂他干嘛一惊一乍的。 “少当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又不回去了?” 赵斌摇头苦笑道:“刚才是我慌了神,孙猛既然选择支开我们,说明并没有立刻要动我们的意思,慌慌张张回去反而会坏了事... 至于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只是猜测...对了,你们谁知道徐况什么时候走的?” 老奎想了想道:“比我们早离开寨子不到半个时辰,应该还在半路上。” “当真。” “不会错的,我之前亲眼看见孙猛的亲信将他送出寨子。” 赵斌想了下后,对老奎说道:“老奎,你可认得出刘坤和他身边的几个主要人物?” 老奎脸色大变,道:“少当家,难,难道你怀疑...” “还不确定,但在这凤凰山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我等看到踪迹的人,除了那些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 “不可能吧,孙猛可是恨不得生吃了那人,怎么会...” “正常人当然不会,但孙猛此人性情偏激,是个十足的疯子,如果刘坤给出某些条件,未必不会合作。比如...徐三娘?” “这...” 老奎脸色发白,问道:“那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了。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装作什么不知道稳住孙猛。你留在通往孙寨和凤凰坪的必经之路上,躲起来暗中观察,是否会有可疑之人路过,证实我的怀疑。 我和其他人先去去追徐况,稳住他等你消息。如果孙猛真的暗中勾结了刘坤,那这次我们恐怕得靠此人才能活命了... 但愿只是我多想了...” “是。” “走,我们去追徐况。” 赵斌交代完,匆匆带着人朝凤凰坪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孙猛和一个蒙面之人独处与院中,低头拨弄了下手指后说道: “你们的要求我同意了,那就按说好的,我们各取所需。但如果你们敢耍诈,哼哼,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应该知道后果。” 对面之人满意地点点头,挂好披风和兜帽将自己身形彻底遮掩好后,道: “放心,我们对凤凰山不感兴趣,只是想借一点人而已,绝不会违背约定。只是还要劳烦孙当家的亲自将我送出去,免得泄露了消息。 对了...我觉得孙当家手底下那些个不利于我两家合作的家伙,还是提前除去的好...” 孙猛眼中寒光一声,冷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蒙面人失望地抽了抽眼角,又下意识摸了摸裆部,尬笑着回道:“不敢...既然孙当家不愿,那就当在下没说...告辞...” 。。。。。。 古代结婚,讲究三媒六聘之礼。 不过那是对正经人家来说的。 对于玩零元购的那批江湖儿女来说,抢到,就是赚到。 凤凰山大当家徐鸿虽然虎居一方,是绿林道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不过嫁起女儿来,流程也是往爽快了走的。 聘礼都已经收下,宝贝女儿又不反对,那就一切好说。 在孙猛发飙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周边临近地区广发请帖,邀请凤凰山附近的一些地霸豪强前来参加三日后的婚宴。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听说最近金州地界,都在哄传他们凤凰山劫走了几名红巾叛军,还杀了禁军的一位吕姓部将和他麾下二十名军士。 事情闹得很大。 群情激愤之下,官兵很可能对凤凰山进行新一轮的清剿。 而且听说已经惊动制帅府… 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用。 徐鸿能做的就是尽快为女儿完婚,将她和杨安儿的枪头,一起送往山东寻找杨妙真拜师。 从而和兵强马壮的红袄军形成密切关系,以震慑朝廷,好叫他们不敢发动围剿。 大当家的爱女要婚嫁,凤凰坪上自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一连三天,日夜不歇地操持下,终于将牌面撑起。 聚义堂四周,摆起不计其数的酒桌,任凭寨子里的寨兵们开怀畅饮。 人来人往间,点缀在大寨内外的喜庆大红之色不断增多。 另有一些盘亘在江阴县附近的金州豪强,受邀而来,公然给凤凰山捧场。 这个祝家庄,那个李家寨,多是靠山吃山,和凤凰山多少有些不可告人往来的势力。 少的一二十人呼朋唤友,多的干脆包上几条船,从南边的紫阳滩下船呼啸而来。 顺便,也去附近的悟真观拜一拜供奉的道法真君。 说起这些豪强,其实和土匪山霸一样,都追求的都是‘占下一片地,规矩我来定’的人生目标的。 因为宋朝不禁止土地兼并,且讲究权不下县。 所以可以通过土地兼并之类的合法手段,将一整个村庄都归为私产。 或者干脆花巨资买下一片土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山庄小王国。 他们和贼寇最大的区别,可能是名下的土地和钱财,都是通过自己双手和祖祖辈辈‘赚’起来的。 因为宋国常年同周围几个国家产生摩擦和矛盾,时不时爆发一场战争。 这些关键时候能充当义军的豪强,是被允许蓄养全副武装的打手的,并且有一些实力相当不俗。 在几年前的宋金大战中,就有个叫祝蔚文的蕲(qi)州地方豪强,曾出兵协助当朝名将赵葵击败金军主力。 虽然具体派了多少人没说,但能记录在史料中的,总不会是意思意思出几口人吧? 当然,凡事分两面,有豪强充当义军保家卫国,自然也会有走私、犯罪起家的豪强,走上对抗官府的不归路。 两宋400余次起义,这些家伙其实是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当年岳飞镇压的所谓民间起义,其实就是一群走私茶商召集的亡命之徒。 言归正传。 当一个求而不得,又凶狠残忍、性格偏激的舔狗,眼睁睁看着自己舔了很久很久都舔不到的女人,转个身就火速嫁给另一个自己敌视的男人时。 黑化,几乎是百分百的事情。 按照黑化强三分的定律,人一旦黑化,能力值就会直线飙升。 所以当孙猛时隔四天,再次登上凤凰坪的时候,他笑得很平静。 唯独眼底的那抹阴冷,仿佛能将眼中的世界全部吞没… 随着孙猛的出现,原本热闹的大寨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曾宣布要和主寨断绝关系的四当家。 眼看着就要冷场,正在招呼宾客的蒋同哈哈一笑,大声朝着周围大声喊道:“自家兄弟吵个架是难免的事情嘛,既然想通了就还是一家人!小的们,还不来见过四当家!” 随着他的解围,喜庆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不时有人上前见过孙猛,说些恭维或者安慰的话。 当然最尴尬的,当属四天前舍弃孙猛留在主寨中的那些人了。 不过孙猛却表现得很大度,居然毫不介意地表示要重新接纳他们… “孙当家,你这度量和从容不迫的气质,可比之前要长进太多啊。凤凰山的未来,还是让给你来带领更合适。” 徐况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不少人震惊于他所说的话。 但也有人不以为意。 因为这个浪荡子,早在两三天前就说要将自己山寨继承人的位置,让给孙猛,来化解凤凰山分裂的危机。 不过此时全寨上下,都在憧憬徐三娘拜师杨妙真,成为红袄军大首领的弟子的那一天。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徐三娘才是那个更适合继承山寨的存在。 包括徐鸿也不急着交出权力了。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 这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 试想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如果家中有个女儿突然成为了某大领导的干女儿,其他亲族会介意她‘屈尊’回来做当家人么? 重男轻女? 没听说过。 和孙猛打完招呼,徐况转头看向他身边的赵斌,笑道:“这不是赵二兄弟么,几天不见,有些憔悴了啊,是没休息好么?” 第87章 预料之外,有些慌神 赵斌翻了个白眼,暗骂对方戏精。 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回道:“见过少当家。” “客气客气。不过听说你以前也是什么刀什么寨的少当家,我很好奇你现在叫别人少当家,是什么感觉?” 赵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等哪天我家孙大哥成了大当家的,你就知道了。” 孙猛嘴角一抿,喝道:“赵二,别乱说话。凤凰山的大当家,还轮不到我来当。” “哈哈哈…老四,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假,这凤凰山的大当家之位,的确还轮不到你来染指。” 刺耳的大笑声,从聚义堂中传出。 随之出来的正是凤凰山的三当家,开山斧宋大炮。 此人凝着两颗黄豆般的溜圆眼睛,不屑地瞪着孙猛,嘲讽道:“当日你既然不顾情面说要走人,今天怎么又舔着脸肯回来了?” 孙猛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抹杀意。 蒋同见两人公然要在大庭广众下翻脸,忙走到中间将他们分开。 “唉!三哥,你干嘛呢,都是自家兄弟,一时气愤的话哪能当真。孙猛愿意回来,是天大的好事,可不兴说这种气话。” “哼!蒋同,谁不知道你和他,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你欢迎他,我可不…” “老三!够了。” 二当家徐缪,紧随着宋大炮走了出来,将他伤人的话呵斥了回去。 宋大炮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想开口顶回去。 不过看到其他三位当家都不满地凝视着自己,心中多了股寒意,只得将嘴闭上。 冷哼一声,转身又进了大堂去找徐鸿回报情况去了。 孙猛见状,朝着徐缪拱手谢到:“多谢二哥仗言。” 徐缪有些诧异地看着性情大变的孙猛,嘴里却连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凤凰山五大当家,少了谁都不行。一会我去和大哥说一声,保管他不与你计较。” 此人表面上说得言真意切,让人好感大升。 只是当日明明受委屈的人是孙猛,他却说要去向徐鸿求情。 换成之前没黑化的孙猛估计早气炸了。 但此刻的孙猛却露出欣喜的表情,又抱拳谢道:“那就多谢了,由哥哥亲自去替我解释,想来大哥肯定不会再计较我当日的冒失。” 徐缪呼吸一滞,差点被他噎死,抽了抽嘴角后尴尬地说道:“一定,一定。那我们进去见过大哥?” “好。” 一番客套之后,三人带着各自的得力手下,入了聚义堂。 而赵斌,则趁着这几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和徐况躲到角落里眉来眼去。 “赵二郎,你确定孙猛的手下,只少了三十来人?” “徐二郎,我很确定,我亲自巡视了数次,绝不会有差。三十人左右,两天前消失就再没回来过。” 这两人都是二郎,彼此叫起来也算有趣。 不过徐况此刻显然没有太多开玩笑的心情,他搓了搓手,有些惊疑不定地说道:“我实在想不通这么点人,能搞出什么事来…” “你安排了多少人?” “那刘坤很会来事,我爹和三姐现在极为信任他,我要是公然针对他估计反而落得个不是,唉…” 赵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随着徐三娘很可能和杨妙真扯上师徒关系,凤凰山中的人心已经大变。 本就声望不足的徐况,日子也不好过。 徐况继续说道:“我找了十几个亲信安排在聚义堂内以防不测,好在有宋大炮帮助,他在堂外安排了差不多有一两百多号人马,只等摔杯为号。因此如果动手的只有那三十来人,绝对没有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他那点人能做什么?” 赵斌想了想后,说道:“也许,重点在刘坤那?你说他他会不会直接对你爹动手?” “这…刘坤的手下,即使加上之前蒋同救出来的人都不到十人,而且周围都是我爹的人看着。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绝不敢在大寨内动我爹爹… 不过都说擒贼先擒王,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一会我会请宋大炮亲自守着我爹,我再去看住刘坤,必不能让这恶贼害人。” “宋大炮值得信任?” “当然,他是我爹年轻时亲手拉扯起来的死忠,而且和我关系最是亲近,我很了解他。” 赵斌点点头,松了口气。 但有隐约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惜,情报实在太少,时间也不允许两人过多交流。 随着孙猛四人争论结束,两人很快分开,各行其是… 与外面相比,偌大的聚义堂中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几十张八仙桌边已坐满了寨内寨外那些有牌面的人物,连赵斌这样的本寨把总,最多也就能带着李豹一个心腹赴约。 其他人全都和孙猛带来的手下,一起留在外面和寨民们混在一起吃吃喝喝。 大堂四周原本放在墙边当装饰物的刀剑斧戟,也全部换成了红绸囍挂,看得孙猛眼角不断跳动。 也让关注他的人心惊肉跳,深怕这货又要暴起发飙。 好在,另外几位当事人,包括大当家徐鸿都不在场中。 徐缪扫了一圈,没见到徐鸿,便转身对孙猛说道:“大哥刚才被人洒了些酒在衣服上,估计去后面换衣服了,老四,不如随我进去面见大哥,当面向他道个歉?” 孙猛眉头一皱,并未答应。 “不了,我还是等着大哥出来,当面和他说清楚吧。今天是三娘…的大喜日子,我就不进去凑热闹了。” 说完,带着赵斌等人走到右侧靠近主桌的几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不一会,就和附近的一些老相识,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似乎真的是放下了心结,来喝喜酒的一般! 他这么做,虽然显得桀骜不驯,但也算合情合理。 江湖凶险。 虽说女儿大喜的日子不该弄出事端来。 但徐鸿可是到老了都霸占着凤凰山头把交椅的狠人。 如果孙猛就这么一个人进去找人,很可能会被伏杀,以绝后患的… 徐缪脸色一僵,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他就将这抹不自然敛去,眯起眼睛看着孙猛的背影迟疑良久。 最后一咬牙,朝着后堂走去。 时间缓缓流逝,眼看着即将到行礼的时间。 大堂内外已经高朋满座。 可几位最重要的当事人,包括徐家父子,刘坤等人居然始终都没有出现。 甚至就连宋大炮和徐缪这两位当家自从进了后堂之后,都没有再出现过。 渐渐有人感觉事情不对劲了。 赵斌敏锐地发现,坐在旁边的孙猛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他悚然一惊,预感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声尖叫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喝骂声和打斗声。 正在外面等候的宾客们全都诧异地停下动作,看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老三!说!大哥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一直在外面等候大哥,根本没进去过!” “住口!除了你,还会有谁有机会杀死大哥!” 随着徐缪一声愤怒的暴喝,两道人影挥舞着拳头从后堂扭打而出! 居然是之前进去的宋大炮和徐缪! 赵斌差点惊得站起身来,心中万马奔腾。 ‘徐鸿居然死了!’ ‘可怎么会是这两人牵扯其中?刘坤呢!?糟了,完全在预料之外…’ 宋大炮和徐缪两人一边扭打,一边不住喝骂对方,混乱中,将附近的桌子一张接着一张冲道! 在场的宾客一时间难以消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愣愣地看着正在像地痞流氓一样滚在地上厮杀的两人! 直到徐三娘赤红着眼,提着一把长枪大叫着冲出来,想要击杀宋大炮。 人群才反应过来。 “使不得!” 蒋同大叫着冲出去,挡在徐三娘身前,连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三娘,先弄清楚事情再动手,你千万别冲动啊。宋三哥一向对大哥忠心耿耿,绝不会害他的!” 徐三娘泪流满面地指着被徐缪压在地上的宋大炮,尖声吼道:“是他!就他杀了我爹爹!” “这不可能…” 与此同时,徐况也失魂落魄地从内堂赶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身穿新服的刘坤。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斌和孙猛,嘴里不住嘀咕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该是宋大炮啊…我,我…” 直到视线扫见地上还在扭打的两人,这才猛冲出来帮助徐缪一起按住宋大炮,拽着他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第88章 层层阴谋,粉墨登场 宋大炮顾不得满头的污秽,哭嚎道:“少当家!怎么可能是我呢,是你亲口告诉我有人可能对大哥不利,我才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哥想要保护他的啊!” “后来大哥进去换衣服出来的后,突然又说有点困想小睡一会,我才守在门外不敢进去。” 他大哭道:“必然是有人在他酒水里下了蒙汗药,趁他睡着后将他偷偷杀了,来陷害我啊!否则怎么会一点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哇!大哥啊,我对不住你…” “不对!” 他哭着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徐缪大骂道:“半个时辰前,是你和我一起扶着大哥进去xi休息的!你跟在我身后出来,因为间隔就一会我才没有在意!是你,一定是你在我先出门一步的时候,下手杀了大哥!” “什么!?” 徐缪自然不会承认,赤红着脸怒骂道:“你放屁!我是大哥的远房堂弟,怎么会杀大哥?宋大炮,明明是你杀了大哥,还要血口喷人!” 这一连窜的变故,将所有人震得呆若木鸡,一时半会理不清思路。 分不清谁是凶手。 但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 凤凰山的大当家在女儿大婚的当天,被人悄无声息地刺杀了! 乱了。 全乱了。 徐缪疯狂指责是宋大炮害了大当家,说只有他始终呆在徐鸿身边。 而宋大炮哭得伤心,实在不像是杀人凶手。 两大当家争吵不休,连徐三娘和徐况这两个死者家属都意见不同,面红耳赤。 寨子里的其他人就更别说了,有人嚎哭,有人发泄愤怒,全都不知所措。 好好的喜庆婚宴,充满了火药味和狂躁。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孙猛缓缓站起身来,一边鼓着掌,一边朝着聚义堂的主位走去,神情快意地看着陷入痛苦的徐三娘。 似乎很满意,这个伤害自己心灵至深的女人,如此痛苦。 徐三娘被掌声吸引,停下了和自己哥哥的争吵。 她擦了把眼泪,面露怨恨地看着这个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站起来幸灾乐祸的男人。 “孙猛?是你?是你杀了我爹爹!是不是!?” “哈哈哈…” 孙猛仰天大笑。 “我倒是想。可惜啊可惜,刚才徐缪邀我进去见大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根本没进去。包括我的人,不是在堂中,就是在堂外吃肉喝酒。就算你们想将大哥的死嫁祸给我,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哦…” 徐三娘只感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地指着孙猛喝道:“你,你什么意思?” “那你就要问,我们的二当家了。我说得对么,徐缪?” 徐缪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孙猛!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大炮挡在大哥房间外面,我根本没机会杀人!难道仅仅因为我刚才邀你进去向大哥谢罪,你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么! 我看反倒是你的动机不小,谁不知道你三天前和大哥闹翻,现在居然像没事人一样舔着脸回来,肯定是你和老三暗中做了手脚,害死了大哥!” 所有人都越发迷糊了。 包括赵斌。 当日,他发现孙猛和刘坤的手下老五密谋,预感到这两个家伙肯定是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阴谋。 虽然两者因为徐三娘闹得势若水火。 但如果刘坤根本不想娶徐三娘呢,拿她作为条件呢? 毫无疑问,孙猛还是很有可能与他合作的。 所以赵斌追上徐况,将孙猛、刘坤可能合作搞事情的情况向他告之了一番。 两人定下计来,一内一外,做好准备在关键时候破坏他们的计划。 徐况还专门说服了一向对徐鸿忠心耿耿的宋大炮贴身保护自家老爹… 但眼前的一幕,完全让他措手不及! 全乱了! “还想狡辩?宋大炮可是说了,有人在大哥的酒里下了药,而你又一起扶着大哥进去过房中,还落后了几步才出来。嘿,面对一个被迷晕的人,怎么会没有机会动手呢?” 孙猛走到寨主大座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快意无比地看着几名昔日弟兄的狼狈模样。 最终,将目光定在徐三娘脸上,幽幽笑着:“呵呵…不过这一切,最该怪的,不是三娘你自己么?”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我胡说?哈!你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在当我是个屁!” 孙猛的脸色猛地扭曲起来,附身朝着徐三娘怒吼道:“如果不是你被那根枪头迷花了眼!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地要嫁给一个根本不知底细的男人,如果不是你将我视如草芥!想丢就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徐三娘,今日的报应和下场,都是你自找的!” “住口!住口!” 徐三娘愤怒地持枪指着孙猛,尖叫道:“是你!明明是你这狼子野心的畜生因为得不到我,所以心生怨恨害死了我爹爹的!” 说着,大叫着冲上前去挥枪刺向孙猛。 “哈哈哈!” 孙猛怒笑三声,猛地一个闪身避过刺来的枪头,双手撑住扶手暴起一脚将徐三娘踹飞出去。 踹得她倒飞出去连退七八步,撞翻在一张桌子上,口吐鲜血! 两人的武力值,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一向喜爱舞刀弄枪、名声在外的凤凰山徐三娘,动起手来居然水得一批! 她却尤自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这么不堪一击,痛苦地指着孙猛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会…” “哼!我在乎你,任你打骂又如何。我不在乎你,你真以为自己那点花拳绣腿,有资格在我孙猛面前动手?” 这一脚。 不仅将徐三娘踢伤,也将孙猛自己从舔狗的幻境中彻底踢醒过来。 他看着自己的右脚,低沉地笑了起来。 越笑越猖狂,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全都是笑话。” “徐三娘,你的武艺也就在普通人面前耍一耍威风,平日里不过是你老糊涂的爹,和不敢得罪你的兄弟们让着你罢了。你真以为去了杨四姑那里,她会收下你这样眼高于顶的废物么!”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迷恋你这样目空一切,只有一张破皮囊的绣花枕头。” 孙猛的话,血淋淋地撕开了徐三娘的辛辛苦苦维护了十几年的尊严,她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怨恨地看着孙猛。 “杀了他!来人呐,给我杀了他啊!” 第89章 手段尽出,谁是赢家 “杀我?” 孙猛表情扭曲地狞笑道:“你这蠢妇还不明白么!害死你爹的,是你们父女的贪婪,而杀你爹的人,是徐缪徐二当家啊!” “你不要血口喷人!?” 徐缪站起身来,指着孙猛大叫道:“孙猛!你这狂徒,踢伤三娘,还公然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我看你就是和老三一起蓄谋造反!” “嘿嘿…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只是,你真的以为当日配合那刘坤炮制一个假的枪头这件事,瞒得过在场的各位同道么!” 徐缪如遭雷击,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在胡说什么?” 他虽然依旧嘴硬,但那副心虚的样子,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了。 “什,什么情况?” “那枪头是假的,不是杨安儿的?” “这不可能吧…” “真不好说…好像当日的确是徐缪确认枪头是真的,才引起后面的事情。如果他和刘坤早有勾结,那…” 徐三娘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失神大叫:“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 “不信!你这样的蠢妇当然不会信了!” 孙猛见她还执迷不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冒出一股无名怒火,朝她吼道:“用你的脑袋想想,杨安儿在大江上被人沉舟而死,那枪头估计早已被江水冲进海里了,怎么可能被远在关中混迹的刘坤得到!” 徐三娘浑身一震,转头想要去寻找刘坤的身影,却见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靠近寨门的地方,维持着似笑非笑的看热闹表情! “刘坤!刘坤告诉我,他说的都是假的!” “对不住了三娘,他说的…恐怕…是真的啊。” “噗!” 徐三娘气得又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枪杆从地上爬起:“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刘坤哈哈一笑,猛地冷下脸说道:“你这女人,果然蠢得可以。徐二当家,事到如今你还抱什么侥幸,还不动手?” 徐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操起旁边酒桌上的一个酒壶砸碎在地,高声吼道:“动手!杀了孙猛、徐况和宋大炮!其他闲杂人等,不想死的,都给我乖乖退到一边,别来碍事!” 随着他的呼声。 堂内、堂外足足近四百号人猛地从位置上站起,齐齐抽出兵刃。 并将一方红巾带在头上。 这人数,已经大大超过徐缪平日里暴露出来的麾下寨兵数量!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哪还不知道孙猛说的没错,居然真的是这徐缪狼子野心,杀了徐鸿! 中立的宾客慌忙朝周边退去,免得白白做了刀下亡魂。 孙猛的手下和一些忠于徐鸿的人则慌忙想要聚拢过来。 只可惜,徐缪的人发动太过突兀,飞快占领了聚义堂的大门,将大部分主寨寨兵挡在了外面。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居然无人再敢往里面硬闯。 徐缪见状,松了口气。 随后面露狂喜,指着被包围的孙猛、宋大炮等三四十号人,狂笑道:“哈哈哈…孙猛!老三!还有徐况小侄…没错,人是我下药迷晕杀掉,嫁祸给宋大炮的。但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不想死的就跪下投降,看在往日情份上我或许可以饶你们一命。” 宋大炮状若癫狂,悲愤地怒吼道:“徐缪!大哥待你不薄,你居然毒杀他,你不得好死!” 如非几名心腹将他死死拉住,估计已经冲出去拼命了。 上首位的孙猛却并不慌张,而是冷笑一声,道:“哼,我看你原本是想要嫁祸给我吧?如果当时我跟你进去,恐怕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徐缪面露狞笑:“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孙猛,我劝你最好别嘴硬,跪下乖乖向我投降,否则…” “否则…怎么样?” 刘坤幽冷的声音,突兀地从徐缪身后响起。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刀锋已经透胸而出! 他居然,从背后偷袭了徐缪! “你…” “大哥!” 一些忠于徐缪的人惊怒地想要冲上来救人,突然变故又起。 只见他们身边冲出几个神情狠辣的汉子,毫不留情地将敢于冲出来的汉子一一斩杀! 一时间,惨叫连连,鲜血弥漫整个聚义大堂! 什么情况? 为什么自己人要杀自己人。 正当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 之前跟在刘坤身边的老五,猛地窜到队伍前面,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刀刃吼道:“谁敢再动!杀无赦!” 那四百个伏兵,连对手是谁都莫名其妙,见冲出去的人被杀了十几个,只得惊慌失措地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老五满意地点点头,大声吼道:“都给我听好了,我家首领因受逆贼徐缪蒙蔽和蛊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一个假的枪头献给徐老英雄,事后发觉已经来不及挽回。幸得孙四当家相助,才定下这诛杀逆贼的计划,只是可惜,还是来不及救下徐老英雄的性命!” “不错。当日我负气离去,本来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凤凰坪中的。” 孙猛面色凝重地朝着四周的人说道: “不过前天刘坛主向我说了这件事后,考虑到毕竟兄弟一场,所以我还是来这里揭穿姓徐的阴谋,只是没想到,大哥还是被他害死了。” 说完,他人已经走到徐缪身边,低头看着他兀自不肯咽气的怨恨眼神,露出一抹笑意。 这样可笑的理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但血淋淋的现实,却让人不得不选择闭嘴。 刘坤利用少量混在队伍里的人,加上孙猛的配合,成功控制住了徐缪带来的手下,以及凤凰山中所有重量级人物。 事到如今,终于掌控整个寨子的要害! 他与孙猛相视一笑,志得意满。 当日在刀郎寨下,他好不容易从洋州收拢来的队伍被官兵击溃,几乎成为光杆司令。 就连老五等麾下的干将也被抓去了大半。 本来,刘坤已经准备服软回去找自家堂哥刘威,借点人马东山再起。 不过官府将他的手下放在县衙里准备押送道金州公开处斩的骚操作,让刘坤意识到了自己还有挽回的机会。 于是就花重金,买通凤凰山五当家蒋同,帮他救出老五等心腹。 原本在这个时候,刘坤并没有想到图谋凤凰山。 但巧就巧在,此时的凤凰山正处于权力交接的混乱时期,旗下几大当家心思不定,各有打算... 第90章 人为刀俎,我有猛男 混迹江湖多年的刘坤,敏锐察觉到这里面有可乘之机,尤其是当他将几个分寨寨主都了解了一遍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二当家徐缪和四当家孙猛身上。 本来,他是更偏向于和心狠手辣、天生反骨的孙猛合作的。 不过后来发现他居然是个舔狗,有徐三娘在根本不可能对徐家父子下狠手。 反而徐缪,虽贵为二当家,但几乎全靠大当家徐鸿扶持,人模狗样却是个不知足的草包,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在暗中还藏着一些人马… 当然,这样贪婪又狠毒的草包,最容易得志便猖狂。 刘坤人太少,他明白跟徐缪这样的人合作,事后恐怕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于是他就绞尽脑汁,炮制了‘假枪头’的阴谋。 并事后,以徐三娘和大当家之位为筹码,暗通孙猛,向他借了三十名心腹手下… 如今孙猛上位,和徐缪是敌对关系,其中不少人恐怕会遭受清算。 所以这四百人,正好可以被刘坤裹胁着,带离凤凰山,重新成为班底! 双方各取所需。 如此谋划,步步因势利导、步步毒辣阴狠。 成功将凤凰山,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怎么能不让刘坤心中得意? 俗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掌控了全局之后,刘坤终于有空料理剩下的芥蒂。 他目光锁定人群中的赵斌和李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是跪下向我投降,还是想被乱刀砍死?” 赵斌转头看向孙猛。 后者当作没看见,头也未转,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于是又转头看向徐况。 徐况紧握着双拳,显然被这场变故打击得不轻。 但他也不是一般人,见赵斌望向自己,深吸一口气走到宋大炮面前,道:“三叔,你是降,还是拼一把?” 人群一愣? 正疑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时。 突见宋大炮猛地挣脱手下的搀扶,发狂似的撕开自己的上衣,怒吼道:“老子早就快忍得发疯了,既然你都不怕死,我老宋又有什么好怕的。孩儿们,都给我动手,杀了这群叛徒!” 刘坤和孙猛全都脸色大变,虽然不明白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两人的合作为什么会被识破。但还是第一时间各自指着宋大炮等人朝自己手下吼道:“不好!快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堂内堂外又有数百百号人齐齐抽出兵刃。 除了一部分孙猛的人外。 还有一大半人飞快起身,将一块黄色的汗巾挂在脖子上分辨敌我之后,吼叫着朝堵在聚义堂内外的叛逆杀去!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双方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爆发了! 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喊声,怒吼声。 血腥味随着残肢尸骸,令人作呕。 堂内,刘坤带着人马,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宋大炮和徐况这两个关键人物,重新掌控主动。 却被李豹带着徐况及他身边的心腹死死挡住。 两人是老对手了,上次刘坤仗着武器略胜一筹。 这一次虽然他依旧占据着武器的优势和狭窄的环境压制住李豹。但想要击败他也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暂时无忧。 而另一边,宋大炮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斧头,发狂似的追着孙猛猛砍,想要为大哥报仇。 孙猛擅长飞刀,一时半会在这混乱的局面下施展不开,只能拼命往自己手下所在的位置跑去。 唯独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的徐缪,看着四周光怪陆离又血腥残酷的修罗场景,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在堂外,虽然徐缪的手下们斗志消沉,不想拼命。不过他们统一带着红巾,下意识地聚在一起抵挡宋大炮的人,虽然边打边退,但一时半会也难以让人冲进聚义堂的高大门槛。 另外一边,孙猛带来的人却丝毫不含糊。 他本就是几个分寨中手下最多的分寨主,借着主寨大喜的日子把能带的人都带上了,足足有两三百人。 比宋大炮安排在寨外的人还要多出不少。 这批人自然也是随身带着武器的,接到命令后纷纷操起刀剑从侧面杀向宋大炮的人马。 两面夹击下,居然杀得宋寨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眼看着就要崩溃。 突见人群中一巨汉大吼一声‘直娘贼’,狂暴地抡起手中朴刀,对着身后孙寨的人马狂扫而过! 凄厉的惨叫中,七八条人命随着暴溅的鲜血扑倒在地。 孙寨的攻势为之一顿。 吕大脚狂笑一声,大吼道:“吕某在此!何人胆敢造次!” 与此同时,一旁的老奎和赵稳也带着刀郎寨的人开始发难,奋力斩杀身边孙寨的人,替摇摇欲坠的宋寨守住了侧面的威胁。 之前孙猛为了防止赵斌察觉异常,坏了计划,并未对他和他的人采取行动。 但怎么都没想到,这群家伙的战斗力会这么惊人。 尤其是为首的吕大脚,一柄长柄大朴刀在手,方圆五米内,无人可以越雷池半步! 杀得一群贼兵胆战心惊。 见孙寨的人马被挡住,宋大炮麾下几名心腹欣喜若狂,其中有人顺势朝着周围主寨的寨兵们喊道:“各位兄弟!孙猛造反,要杀少当家和三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助我等诛杀里面的逆贼啊!替大当家报仇啊!!” 围观的寨兵们一听,不少人都大感义愤,想要冲上来帮忙。 结果一摸腰间,发现没带武器。 最终敢冲过去加入乱战的,只有寥寥数十个喜欢没事带着刀剑乱晃的悍匪。 不过有了这批人的带头,其他不少人也开始四散开来,准备去找干人的家伙。 这让宋寨的人和老奎等人士气大振,知道只要坚持到那群人回来,最终的胜利肯定会是自己这边的。 反观头戴红巾那批贼兵,抵抗意志越发脆弱,如非夹杂在里面的刘坤手下和孙猛的人不断威胁鼓动,只怕已经要放弃抵抗让开道路了。 “杀!杀进去!砍死孙猛!杀了刘坤那逆贼!” “冲啊啊!!!” … 外面局势好转,但里面的赵斌等人却以寡敌众,被刘坤带着一群精锐悍匪杀得屁滚尿流。 就连战力惊人的李豹,身上也多了几条血口。 如非旁边有个徐况偶尔能在危险的时候替他搭把手,估计早就被刘坤带着人乱刀砍死了。 第91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豹尚且如此,赵斌就更别说了。 他就是一个连鸡都没近距离杀死过的弱鸡。 仅从切身战绩来说,绝对属于心慈手软、滴血不沾的贼界大善人。 全靠李豹拼死保护,以及躲在徐况安排的人手中间,才勉强保命。 聚义堂中满是血腥,加上周围喜庆的大红色,看上去简直如同修炼地狱啊。 赵斌感受着脑袋四周刀片霍霍,快要吓哭了。 又看到八筒为了救他已经连中数刀,浑身毛发被鲜血浸染,心疼得几乎落泪。 他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人乱刀分尸,情况越来越危急。 意识到在这样下去自己这边的人即将小命不保,终于恶向胆边生,捡起地上一柄不知道谁爆出来的单刀,对着身边的同伴大叫道: “给我往那冲,冲进人群中去!” 说完,狂吼着转身朝两边狂舞着单刀向前开路! 李豹、徐况见状,也不顾得多想,带人护在他身后边打边退,一起涌向围观人群。 瑟瑟发抖躲在一旁不敢参合的本地豪强和宾客们懵逼了。 节操呢? 你们的节操呢! 我们只是来喝喜酒的无辜路人啊? 赵斌才不管这些,摆明了这群人,才是他活命的希望啊。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以及最近强化的身体素质作用下,居然真让他破开一条道路。 嗷嗷怪叫着冲进人群。 这下,彻底乱了。 惊恐的宾客们,如同受惊的鱼群一样朝着四周跑开,手忙脚乱下免不了有人走错道挡在追兵前面。 刘坤和孙猛手下那群早已杀红眼的悍匪哪会想那么多,敢挡在前面的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砍死的。 “快住手!别乱杀人!” 等到刘坤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能来贼窝里参加婚宴的各路豪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大善人。 见他们居然敢杀自家人,当即切换成狂暴模式。 “浑蛋!居然敢杀我祝家庄的人!” “啊!七哥儿!” “杀!给我弄死这群凤凰山的狗贼,给我侄儿报仇!出了事我李家负责!” “还有那个带狗的王八蛋,都是他害的,给我砍死他!” “卧槽!李豹,快救我!” “谁敢伤我家二郎!找死!” “住手啊!住手啊!赵二郎,你这是在毁我凤凰山基业!” “徐二郎!都这时候了,你丫…李豹,救我!” 总之,乱归乱。 赵斌却感觉好了很多。 虽然周围都是对他喊打喊杀的猛男。 但因为豪强们的参战,局面呈现大乱斗现象,将他们和刘坤等人渐渐隔开。 有李豹和徐况等人守在身边,至少远超之前乱刀加身的恐怖。 他一边警惕地留意着身边时不时冒出来的冷刀子,一边带着几个同伴拼命往墙角逼近,求生欲拉满。 荷尔蒙疯狂分泌。 心中的恐惧,居然渐渐变成类似惨叫极限生存挑战的刺激感。 直到… “都给我住手!!!” “徐况!不想你小妹和宋大炮死的话,给我出来!!” 混乱的大乱斗,随着刘坤带人后退,以及孙猛的怒吼声,渐渐消停。 ‘苦也…’ 赵斌叫了声苦,顺着分开的人群看去,果然发现堂中最高处,孙猛用刀架住了徐三娘。 脚下还踩着重伤的宋大炮。 徐三娘这女人也罢了,管她去死。 只是那宋大炮一腔热血,肝胆忠义,是个好兄弟。可惜脑子不够用,单枪匹马冲出去追杀孙猛,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 断了一条胳膊被人凄惨地踩在脚下,实在太伤人心。 “三叔!!!” 徐况悲愤地看着依旧在试图挣扎的宋大炮,双目赤红地看着孙猛吼道:“姓孙的!你怎么敢!放开你的臭脚!!否则我徐况发誓,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能让这整天没个正经的佛系逗比怒成这样,显然已经是被逼到极限了。 孙猛冷笑,不过还是一脚将宋大炮踢开。 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神情麻木的徐三娘,怪笑道:“嘿…你看见没?就连你哥哥,宁愿关心宋大炮这蠢货,也不愿过问你的死活,真是可悲啊…” 徐三娘披头散发,身上满是血污,她蠕动了下嘴唇怨恨地望向孙猛:“你杀了我吧…” 孙猛一个巴掌将她扇得晕头转向,然后猛地将她头发往下狠拽。 徐三娘吃疼,惨叫着被迫往后倒去。 被孙猛一把搂住。 顺势坐在象征着寨主的宝座上。 “杀了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可是我心心念念想了十年的女人,我会好好待你的…就像…狗一样。嘿嘿嘿,哈哈哈…” 徐况大怒。 “孙猛!放了我妹妹!” “闭嘴吧。” 孙猛不屑地指着身后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别忘了,你的八个老婆,和五个孩子,可还在这屋后…识相的,赶紧出来受降!” 徐况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纸一般苍白,身子一晃,差点昏倒在地。 “徐二郎!别上了他的当。” 赵斌上去将他扶好,安慰道:“你看堂外,我们的人快冲进来了,他只是在故弄玄虚。” 徐况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堵在聚义堂大门附近的红巾贼兵们正在节节败退,被推着挤进聚义堂内。 而在外面,喊杀声和呼喊声节节高升。 尤其是一个手持朴刀的巨汉身影,更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杀得挡道的贼兵鬼哭狼嚎。 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冲杀进来。 他当即神情一振,对着孙猛大叫道:“差点又上了你这阴人的恶当,孙猛,该投降的是你!放了三姐和宋当家!” 孙猛眼角抖了几下,脸色阴沉似水。 他怨毒地看着赵斌,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该听哪个老五的意见,拼着被反噬和泄密的危险,也要先弄死这小子。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一个武力爆表的存在,用在合适的地方足以改变局面。 孙猛和刘坤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的完美计划,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会被这样逆转! 但正常人,谁能想到这小子自身实力水得一批,手底下的人却一个比一个能打。 第92章 执迷不悟,冰释前嫌 不仅跟在身边的那个冷漠青年,一人一刀就挡住了实力过人的红巾军首领刘坤,外面那个轮大刀的牲口,更是战场上的绝对杀戮机器。 一人一刀,轮起来简直恶鬼降世,所过之处鲜血和人头爆得就跟放烟花一样恐怖。 简直非人般的存在。 ‘有这本事去参军刷战绩,升官发财不香么? 为什么要跟在一个废物身后当个土鳖山贼!’ 赵斌如果知道孙猛心中所想,一定会直呼内行。 那吕大脚还真是凭着过硬的实力,从一介山民短短数年内成了禁军的部将。如果不是没有背景,被人当做了弃子,说不定未来很可能还是历史留名的重量级人物呢。 只不过,那时候肯定不是叫什么吕大脚这种很low的名字了。 不过就算他知道,两人如今已经彻底翻脸,也不可能再在坐到一起吹牛打屁。 “确实意外。” 刘坤叹了口气,朝着身旁的老五挥手示意。 老五心领神会,怨恨地瞪了赵斌这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一眼后,开始命令被裹胁的红巾贼们退出战斗。 不多时,杀得起性的吕大脚带着黑压压一群人冲进了寨中。 “过瘾!来啊,看谁还敢挡爷爷的路!哇哈哈哈…” 他神色狂乱地撇了眼四周惊惧的群贼,将沾满鲜血的朴刀往地上重重一顿,然后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的赵斌,大喜道: “二郎,你还活着呢!” 赵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 嘴里却叫道:“呸!你就是再晚来三天,小爷都死不掉。不过是杀散了一群土鸡瓦狗罢了,看把你得意的。” “哈哈哈,没错,没错,和金贼比起来,这些家伙的确不够杀的。” 他还想秀。 老奎等人已经不管不顾冲开那些豪强的人马,冲向赵斌欣喜地叫道:“少当家!你没事吧。” “死不了,死不了,快看看豹子哥,他可能受伤了。” 李豹摇了摇头,道:“不碍事,都是皮外伤,还是先解决了刘坤这些人重要。” 他们这边喜气洋洋。 刘坤那边却也没有慌张。 只见他收起脸上的羡慕之色,自嘲般一笑后,朗声说道: “赵二郎,还有徐少当家,两位似乎开心得有点早了吧?” 说完,拍拍手,一群老弱妇孺被几个人压着从内宅之中带了出来。 徐况脸色大变,叫了声‘我的亲亲’就要冲出去。 肉麻地赵斌一把将他拉住,忙安慰道: “别急,你这样冲过去,落在他们手里才是糟糕。姓刘的既然把人完好带出来,肯定是要谈条件的。” “对吧,刘坛主?” 刘坤赞赏地点点头道:“不错。”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再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我有两个条件,满足我的话,我保证毫发无损地将人还给你们。” 徐况忙叫道:“你说!” “好!” “第一,我要带着‘我的人’,离开这里,你们不得追杀。当然,就算你们追杀也没用,因为我会在吊桥那里才放人。” 徐况心系老婆孩子,根本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下来:“那第二个呢?” “把那枪头,还我。” “什,什么?” 这下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孙猛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坤。 刘坤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仓促间真的能弄一个假的枪头吧?” 他转头看向孙猛,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了,孙当家,那枪头是真的,当年杨安儿兵败逃跑,丢盔弃甲。 那沉重的贴身兵器遗留在了战场上,被一金将所得。后来那人又投了元蒙人,最终被我在北边做生意时遇到高价买下…” 孙猛冷笑一声,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本就是各怀鬼胎,哪来什么真诚? 被骗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 反倒是他怀里的徐三娘用力挣扎起来,神情癫狂地朝着刘坤喊道: “刘郎!原来你没有骗我?你定是会带我去楚州寻杨四姑拜师学艺,对不对?” 刘坤意外地抖了下眉梢,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了,这女人依旧执迷不悟。 一心只想着还能够翻身,继续自己傲娇的人生。 徐况为首的凤凰山众人,则脸色发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孙猛更是暴怒,啪的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又狠狠踹了一脚,厌恶地骂道:“麻的!我果然犯贱,居然还想留你这贱人在身边。真是脏了老子的手!” 说完,冷笑着看着徐况说道: “少当家,事已至此,我孙猛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的条件也很简单,会带着自家的兄弟和刘兄一起离开凤凰山,将这份基业全让给你。只是…” 他站起身来,扫视着周围的寨兵和豪强们,怪笑道: “只是…你这样一个把女人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当家,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寨子就会四分五裂咯…哈哈哈…刘兄,我先走一步,在渡口那里等你。” 刘坤有些意外孙猛的选择,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这家伙,的确已经无法在此立足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凤凰山截杀禁军都头之后,已经成为官府的眼中钉,要不了多久就会大祸临头… “甚好。能得孙当家相助,我红巾军必然实力大涨,战无不胜!” 说完,又看向赵斌,朗声说道: “赵二郎,往日是我小看了你和你手下的人。不过这天下没有注定的敌人,你我都是狗朝廷的敌人,不如冰释前嫌彼此联合?你若是愿意投入我红巾军中,我保你将来地位不在我之下,如何?” 赵斌想也不想就摇头说道:“那还是等你躲过官兵的追杀,成为红巾军大头领之日再说吧。” 刘坤有些失望,点头说道:“也好,希望你别后悔今日的决定,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惹我,否则…我想要毁掉你那什么刀郎寨,还是做得到的。” 说完,命人带上徐况的家眷等人,大摇大摆地带着那群头包红巾的贼兵往外走去。 无人胆敢阻拦。 红巾贼中也同样没有人脱离队伍,表示不想跟他走。 这群倒霉催的,不仅参与了谋杀大当家徐鸿,还和寨子里的人刀兵相向。 就算徐况不计前嫌,但是下面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加上身边又夹杂着一些心怀叵测的家伙,敢出头只能被当场砍死。 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刘坤改行当流寇去了… 第93章 贼道常态,风波为恶 凤凰坪大乱终于落下帷幕。 强盛的凤凰山几乎四分五裂。 死伤了足足两三百人,还把周围的同道和彼此勾结的豪强都给得罪了。 五大当家更是死的死,残的残,仅剩一个‘老好人’蒋同完好无损... 能从如此危机四伏的局面中,完好无损地活着把人捞出来,潇洒离去。 这经历,在道上也算是传奇了。 但赵斌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累。 他突然明白了,像凤凰坪之乱中那样背信弃义,阴谋诡计,才是贼道的常态。 而他赵斌,注定混迹在贼寇之间,将来又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凶险呢? 又是否还能像这次一样,幸运地活下来? ‘麻的。差点把命都搭进去,那小气的徐二郎就送了我一万两银子和一船粮食,还特么说是友情赞助,去你的,难不成日后还指望我能还不成?’ 赵斌恨不能返回去,指着抠门的徐况鼻子一顿臭骂。 不过看在岸边那些在冰冷的河水中努力拉纤的辛苦汉子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水悠悠,时而奔腾,时而婉转,也就这身处万山之地的汉江水道能够见到了。 疲惫而卖力的呼喊声中,拉船的纤夫们心中无疑是痛恨这山势险恶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感激这汉水的复杂,才能让他们以此为生,养活家中老小… “唉…江头末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啊…” 看着不断远去的凤凰山,赵斌眼神越发幽怨,心中痛楚。 谁能想到,他获得的猛将体验卡,居然还有时效性! 那杀神般的绝世猛男吕大脚,居然不愿意从贼! 尽管早有察觉这家伙极度仇视贼寇,但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他依旧不愿意跟赵斌走。 宁愿回老家去躲山上砍柴为生,也不愿意当一个呼啸山林的绿林好汉!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年幼时家中被贼人杀光,只剩他和一个小弟侥幸活命。 所以吕大脚是绝不可能去落草为寇的。 痛啊! 真的痛! 尤其是体验过吕大脚在军阵中纵横披靡,无人可挡的杀伤力后,这种痛想起来就让赵斌夜不能寐。 好在,吕大脚也是讲道义的。 留了个地址,说是以后赵斌要是有难,尽管派人去找他… 比较有意思的是,吕大脚经过这次事件,看到了刘坤、赵斌等人之间的阴谋博弈的凶险。 全程懵逼的他感受到了仅靠蛮力的无力和渺小,开始反思自己过往的无脑和冲动言行。 居然说回乡后要给自己充充电,顺便找个先生学点文化和德行。 所以给临走前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做吕文德! 吕文德…莫名耳熟的一个名字。 可惜赵斌历史知识一般,仅限于知道在宋蒙对峙那段冷门时期,有这么个重要将领。 反倒是另一本书上的吕文德,他却印象深刻! 射雕英雄传里,那个贪生怕死,懦弱无能,又贪婪猥琐的襄阳守将,整天欺负拿捏郭巨侠那个贱人,就叫吕文德。 当然,以金大侠设置的稀碎的历史背景,肯定没啥实际的参考价值。 人物形象也完全不同。 书里的是獐头鼠目的贱人,现实的却是勇猛彪悍的巨汉。 截然相反的形象,让赵斌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难不成…吕大脚这伙,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大奸贼?’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从一个充满豪侠情怀的莽夫,进化到能被金大侠黑进书里去和郭大侠相互打脸?’ 充满违和感的念头在脑子里一转。 赵斌发现几个手下都在美滋滋地摆弄着手上的兵器。 尤其是赵稳和李豹手中的武器,尤其惹眼。 前者正挥着手中的大朴刀,在几名手下面前得意扬扬地凹造型吹牛逼。 这刀看上去有点眼熟,让赵斌不由自主想到了吕大脚手中的那把… 这把大朴刀看上去不起眼,但吕大脚仗着它前后多次大杀四方,在群贼之中纵横来去,无论是人还是兵器全都一刀斩断。 自身却几乎毫发无伤。其中固然有人的因素,但也证明这把朴刀用料不凡,远非外表看上去那么平凡。 没想到居然被吕大脚转手送给了害自己丢官的罪魁祸首... 果然无脑的人,都容易臭味相投。 而李豹则是靠在船沿边,爱不释手地擦拭着一把雁翎刀。那眼神,就差含情脉脉了。 雁翎刀算是南宋改良环首刀而来的新式兵器了。 刀身挺直,因刀尖有弧度和反刃,形如雁翎而得名。 因为属于新款式,所以在市面上还属于稀罕货。 更别说李豹手中这把,长约1.1米,刀身缎纹如浪,寒光透雪,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难得的好宝贝了。 这对于一直没有趁手兵器的李豹来说,无异如虎得翼。 如此好刀,让赵斌看得眼热,忍不住凑过去问道: “这刀哪来的?” “徐况兄弟临行前送的。” “啥,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刀,为什么不给我也送一把?” 李豹还未开口,一旁的老奎笑着打趣道: “吕大脚要走,少当家你死活不让他走,扒拉着他的腿脚怎么都不肯松手,徐况叫你好多声你都没理人家,怎么送嘛…” 赵斌老脸一红,喝道:“放屁!那大脚怪脾气臭,脚也臭,他要走我求之不得!我留他下来,是想传染脚气啊!” “哈哈哈…” 纤夫们不知道船上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为什么哄堂大笑。 想来,是大方的金主,天生豪迈吧。 一想到那个年轻的领头人给出的三倍价格,纤夫们拉得更加卖力了。 原本两天的水路,一天半就给拉出了江阴县地界。 货船又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日暮前到达了石泉县。 石泉县又换了一个县尉。 恢复了以前那种半死不活的颓废状态。 码头的官吏收了两锭银子后,敷衍地和老奎聊了几句家常,就匆匆带着手下的差役找地方吃酒潇洒去了。 留下赵斌在风中凌乱。 他上次来,可不是这样的。 住个客栈都要被人盘问身份,结果一大船的凶恶壮汉和货物,居然查都不查!? 亏他一路上编排了一连窜的假身份信息,还让王二诚等人学着露出慈善的表情掩饰匪气,结果居然屁用没有? “难道,那位全大人三把火烧完,也在封建主义的腐朽风气中堕落了?” 他还不知道全贵已经高升,成为了金州剿匪负责人,禁军的管军提辖使。 但这也激活了赵斌的骚操作细胞。 他眼珠子一转,多了个别样的念想... 第94章 浪得虚名,聊表狂放 在凤凰山上时,赵斌看到那些豪强光明正大的带着一群小弟呼啸江湖,朝廷居然不管。 这太让身为山贼的他羡慕了。 想要在江湖上自由地浪,一个清白的出身,实在太过重要。 可惜,占地为王的山贼是比贱籍还要不受待见的无籍人士。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获得户籍并不难,却很耗时耗力。 首先,要伪装成流民,老老实实去官府登记,成为一名浮客。 也就是居无定所的浮籍。 浮籍属三无人员,无产业、无来历、无正式户籍。 可以住进集体收容所里,或者一边打工一边租个廉租房(罪犯或者绝户的房产会收归公家,可以便宜租、买。) 老老实实呆满一年到两年后,就可以拿到当地户籍,成为平民中最低层的佃户,挂靠在其他户主名下了。 然后就能够合理合法地置办产业,成为一名户主。 从五等民户,慢慢积累财富直升到一等大户。 再往上就是特殊阶层—形势户了,其中最好的就是官户。 想要进入该阶层,对于赵斌来说,科考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文笔和四书五经这种东西的理解差异,仅仅一个考生户籍需要各方乡绅、父母官的联保,就是条绝路。 但是不用急,咱大宋出了名的冗官严重,有的是给人上进的机会。 比如只要积累下足够财富后,就可以等一个国家遇到困难,号召各地老板响应慈善的机会。 趁机大把撒钱,大把捐粮,行进纳之路,一举从民户升级为形势户甚至官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成就豪强地位。 但是! 现实没那么简单。 宋朝虽然不限制土地买卖,可也有一系列的抑制措施,大致来说有四大难关。 第一难,官府会收取极高的转让税,差不多总价三分之一吧。 谁要是敢私下买卖,直接抄家流放。 第二难,户籍和产业捆绑。 户主需要每年按产业多少缴纳固定税款,如果是农田,还要按占地面积出相应的差役丁口。 不是有减免特权的官户人家,如果置办太多土地,遇到灾害或者战争等特殊情况,很容易破产或者家中男丁入不敷出。 第三难,有优先购买权。 土地买卖,卖家登记后,同族有优先购买权,其次是邻里,最后才是本地落户的其他人。 至于新来的外地佬? 想吃屁。 第四难,群狼环伺。 没权没势没手段,是保不住太多家产的。 下到胥吏地方官,上到朝廷,有的是办法搞人。 君不见三十年后的贾似道,一纸文书,就能让天下农户私田变公田,从此享受地主变佃户的待遇? 赵斌是个贼,身份根本经不起考验。 想要置办产业,走上豪强之路,只能另辟蹊径。 他念头一转,想到了之前结识的刘业。 如无意外,这货应该成为了石泉县的新任押司。 一把手身边的文书加代理典狱长啊… 这么好的关系不利用利用,像话么? 赵斌越想越兴奋。 当即让又又又受伤了的李豹,带着不省心的赵稳守在船上。 自己带着老奎等人,直扑刘家。 用个扑字,似乎有点不妥。 赵斌走到半路的时候,决定缓缓,先礼后兵。 找了间成衣铺,带着七八名手下进去改头换面。 可惜,他却没意识到,自家那不省心的三弟,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赵斌前脚刚走,赵稳就坐不住了。 他天性好动。 这段时间不是呆在山里,就是在和人拼命,早就躁动难安憋得慌了。 现在勉强能镇住他的赵斌一走,再无顾忌。 立马不顾李豹的阻拦,带着几个手下花天酒、享受生活去了… 古人爱俏,莫过于唐宋。 唐人豪迈开放的浪,宋人不拘一格的骚。 就如那唐诗宋词一般,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这一切,已经渐渐和刘业刘大官人无关了。 除了夜深人静,可以和新纳的小妾聊表狂放之外,刘业不得不收起以前的任侠习气,埋头公文间。 连最喜欢的花衣,都换成了朴素得体的青衣。 特别是业务不熟时,还要被新来的县尉劈头盖脸地训斥。 回头又得自己带上一点沉甸甸的土特产去弥补关系… 成为押司之后的生活,似乎远不如之前自己想象的快活。 这可能,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刘业这样想着,羡慕地看着在街上呼啸而过的一群狂士。 这群狂人持剑背刀,虽然衣衫褴褛,但笑得是那么开心和无拘无束。 尤其是为首的年轻人,一把朴刀用两只手架在脖子后面,看上去像一头在耳边举着双手的狗熊,憨态可掬的同时脸上却又带着玩世不恭的嚣张笑容。 危险又愚蠢。 让刘业仿佛看到了一个月前的自己。 “区区贱民。” 他骂了一句,用新学的八字碎步,带着两名随从朝家中赶去。 步子要小,步频要快。 就想做官一样,谨小慎微,反应要快。 即使扯到蛋,也要不动声色、默默忍受。 偶尔,刘业遇到以前一起玩耍的混混时,对方会隔着老远恭敬地弯下拱手,露出献媚的笑容。 这让他得意的同时,却又莫名烦躁。 走到一家酒楼时,又一阵狂浪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发现侧靠在栏杆上仰头痛饮的那少年,正是之前呼啸而过的狂人。 刘业再也忍受不住,皱着眉头朝身后的随从问道:“这是何人?如此嚣张放浪,是街上新崛起的泼皮么?” 身后随从仔细看了几眼楼上之人,摇头说道: “回官人,小的不认识,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没听说过附近的街上有这号人物。” “衣衫不整,满身匪气,却又出手阔绰,怕不是来历不明的匪类。” 刘业找了个茬。 然后冷着脸吩咐道:“摇人,不,让陈七找一些稳妥的人,尽快来这见我。” 他口中的陈七,是以前跟着自己玩的混混头目。 刘业成了押司,自然要扶持一些自己人,才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权力场内混下去。 顺便放放高利贷,维持家族开销。 短短不到一个月,陈七名下已经有了近百名手下,罩着大大小小五六个街巷。 是他刘押司在石泉县中的代理人。 “是。” 随从之一快步离去找人。 第95章 年少轻狂,穷凶极恶 刘业面露邪笑,感觉总算找回了一点当年纨绔子弟的快乐。 当即骚骚一笑,迈步朝着酒楼走去,看都不看迎出来的客栈掌柜,喝道: “老规矩上一桌酒席,就放在二楼最东边的窗台那桌!” 说罢,不理会脸色大变的掌柜,朝着楼上而去。 掌柜惊呼道:“刘官人,那桌子已经有人在用餐啊…还请容小人…” 可惜,刘业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当然知道那一桌有人在吃酒,毕竟在楼下时已经看到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哈哈哈…三郎,你是没见到那吕大脚知道是你撞了他的船后,那副要吃人却又发作不得的样子有多好玩。” “难怪啊难怪。难怪他送我兵器的时候,全程用鼻孔看我似乎有些不爽,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小爷哪受得了这鸟气。没想到是因为吃了咱的瘪啊,哇哈哈哈…” “三郎,他那么高,想要不鼻孔看人估计也难,除非是蹲下来,像八筒那样坐着才行。” “哇哈哈哈哈…钱安,你特娘的真是个人才。要是让吕臭脚听到你把他比作狗,他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 “一群不识礼数的匹夫。” 突然起来的呵斥声,让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 赵稳冷下脸来,抬头看向站在数步之外的青衣青年。 时至今日,他已经经历数次凶险大战,手上至少背负了七八条性命。 年纪虽然不大,但那一身凶煞之气已经不输战场悍卒。说是江洋大盗,都算是谦虚的说法。 只一眼,就惊得对面的刘业心中怦怦直跳,仿佛被可怕的猛兽盯上一般。 原本粉墨登场装逼打脸的套路,瞬间被忘得一干二净,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孟浪。 居然没等来陈七,就自己先来热场了! 刘业退了一步,脸色发白的举手护在胸前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他身后的那名随从更是不济,居然被吓得缩到刘业身后,不敢替自家主人出头! “切~原来是个怂包。” 赵稳不屑地歪嘴一笑,挥了挥手道:“今天小爷高兴,不与你计较,识相的快滚,否则一刀砍了你。” 刘业又惊又怒。 他从小到大就没在街上被人如此欺辱过,更别说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县押司。 火气上头,勇气也随之上线,当即上前一挺胸膛喝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谁,不想死的,赶紧滚!” “大胆!你这狂徒,当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么?” 赵稳终于不耐烦了。 眉头一横,手握在了身边的刀柄上,吓得刘业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幸好赵稳身边的钱安站了起来,拦住赵稳不让他乱来。 然后转过头对刘业说道:“这位兄台,我家郎君好像没有得罪你,何必来闲言碎语,惹上麻烦?不如退去,免得发生意外,可好?” 他这话,说得软硬皆施,本是稳妥的做派。 可惜此时的刘业哪还听得进去,只当对方是在威胁自己。 他脸色阴沉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回头再找这伙人麻烦。 突听楼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期间还有陈七熟悉的叫唤声传来。 他当即大喜,朝着下面大叫道:“可是陈七兄弟?” 似乎是听出了刘业声音中的颤音,楼下赶来的那人大叫道:“正是在下,官人莫慌,陈七来也!阿呔!是哪个不知死的,敢惹我们石泉县刘押司!” 他这一声吼,霸气侧漏。 不仅彰显自己豪迈义气,还用刘业的身份形成压制效果。 窜上楼的身影更是迅捷狂放,人到声到,武器就已经抽了出来。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霸道做派,加上里里外外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却惊吓到了对面的赵稳等人。 押司! 官吏恶霸!? 这组合,劳苦大众太熟悉了啊! 简直深入骨髓,恨之入骨那种。 赵稳虽然不是这组合的受害者,但身处刀郎寨中,没见过也听得耳朵生茧了! 而且他的便宜二哥,疑似在不久前还弄死了一个石泉县的押司。 可以说,天然就是敌对双方。 要是被对方识破身份,或者拿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赵稳是个冲动的人,又是个仗着勇力立足的人。 意识到危险的一瞬间,尽管脑子还没理清楚思路,人已经一脚踏在桌子上,如发狂的野兽一般扑出去了。 冲上楼的陈七还没摆好造型,只觉得头顶一暗,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印入眼中! ‘噗’的一声闷响,陈七惨叫着翻身飞下了楼,连带着身后一群手下一起滚做作葫芦,惨叫声此起彼伏,哐哐乱响! “啊!?” 刘业脸上的狂喜还来不及褪去,就被赵稳一把拽住衣领,突感恶风来袭。 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印入眼中! “饶命!” “三郎!不可啊!” 噗! 鼻血飞溅… 赵稳甩了下拳头,感觉某根手指被牙齿给咯得发麻,低头一看,果然破皮了。 他嘿嘿一笑毫不在意,放下被砸晕的刘业转头看向钱安说道: “钱兄弟,你刚才说什么?” 好歹,没用刀啊。。。 钱安多少已经习惯了赵稳的性格,苦笑着放下手说道:“没事了。三郎,我们赶紧走吧,一会要是官差来了,恐怕会有大麻烦。” “那也等打怕了这群怂包再说!哇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滚下楼的地痞流氓们,已经在陈七歇斯底里地叫喊声中再次冲了上来。 “给我打死他们!” “保护刘押司!!” “都给我冲上去!谁要是后退,以后别在石泉县混了!!!” “哼哼!兄弟们,给我打!让这群垃圾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强人!先说好,这些废物谁要是敢动刀,别客气直接砍死!哇哈哈哈…” 赵稳无疑是飘了。 经历了红巾军,凤凰山多场血腥大战。 他已经完全不将小县城里的地痞流氓放在眼中。 但他,的确也有那么点飘的资本。 哪个少年,不爱嚣张呢? 这一顿好打,简直是单方面的蹂躏。 赵稳等人经历数次战阵洗礼,一开始就自发占据有利地形。 然后放那些泼皮一个个冲上来,由身强力壮的赵稳站在首当其冲的位置上,和冲上来的对手互殴。 基本上是三两拳内砸翻一个。 偶尔遇到耐造的,旁边的钱安等人就会踹上几脚,或者拖出去揍翻。 效率奇高。 第96章 盗亦有道,转头就垮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酒楼上下躺了三四十名哼哼唧唧,呻吟着起不了身的倒霉蛋。 随着陈七第二次冲上来被赵稳一巴掌拍中脸庞,踉踉跄跄转了一圈落在他手里后,其他泼皮全都抖着双腿不敢往上冲了。 赵稳喘了口气,直呼过瘾。 然后啪啪两巴掌将还试图挣扎的陈七干到求饶。 “爷爷,爷爷别打了。” “哪个是你爷爷!” 赵稳大怒,又反手一巴掌趴在陈七另一边的脸上,打得他两边的腮帮子肿得一样高,还掉出一颗黄牙。 再不敢随便说话。 “服了没?” “付…付咯…” 听到自己漏风的声音,陈七这条制霸五条街的汉子再也扛不住了,哇得一下哭出声来。 他已经可以预见,明天石泉县街头巷尾,都将流传他的传奇故事。 可惜是故事中,带着几十号人,被一个少年给胖揍的反面人物。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甭管谁不讲道理。 强者永远都是正义的。 尤其是这强者还是以少胜多的情况下。 钱安头疼地抓了把脑门,凑过来催促道:“三郎,再不走官府的人就要来了。” 好在赵稳终于玩够,一把将陈七甩翻出去,滚进躺在地上的人堆里。 然后抄起桌子上的朴刀,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兄弟们,走!该撤了!” 说完,大摇大摆地下了楼,见到缩在柜台里瑟瑟发抖的掌柜的,不由想起二哥抢劫自家老丈人的辉煌事迹。 那句‘盗亦有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 于是掏出两锭银子丢了过去,道:“小爷身上就带着这些银子,打坏的东西不够赔,算你倒霉。” 掌柜的一愣,扫了眼桌上的两锭大银子,惊喜交加。 忙小心直起身子,拱手作揖道:“够了!够了!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哈。” 好汉… 原来,这就是好汉么? 赵稳自以为找到了做好汉的正确路子,哈哈一笑,出了门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一缩脖子,冷汗直冒。 远处黑压压一队人马,提着哨棍、牌子,甚至还有弓箭狂奔而来。 “站住!本县班头在此,贼人休走!” “站你麻皮!兄弟们,风紧扯呼!!” 赵稳嚎了一嗓子,撒丫子带着人就跑。 近战他倒是不怂,可对方有弓箭手,再留下来怕是作死… 身后的哨子声,吆喝声响成一片,还夹杂着一些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铜锣声。 石泉县城南,许久未见这般热闹。 跑路的赵稳等人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原来,宋代因为拆城墙政策,民间除了官府保境安民的力量外,很多富户也会承担遇到流寇、外敌袭扰时的维稳义务。 听到官差的哨子声和呐喊声,一些意识到城里进了强人的富户,自然会派出部分奉养的打手、护院参与围剿。 不管是做做样子,还是真心保民,事后总归是能得到名声和官府的赞赏的。 算是互利互惠。 这么一来,就苦了惹下大祸的赵稳一伙人。 他们无论跑到哪,都会被人撵上,甚至还有猎狗咆哮着跟在后面。 赵稳跑得又累又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吗的!要不干脆杀了这群不知好歹的!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是赚!” 钱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这样下去,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么俯首就擒,要么暴起杀人,冲出一条活路… 只是,无论选哪条,下场几乎都讨不到好去。 “难道…我钱安,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死在官差的乱棍之下?” 就在赵稳被逼得走投无路,即将爆发时,突见前面巷子里转出七八条大汉。 除了为首的书生打扮外,其余的全都身穿灰黑色劲装,看上去像是书生的随从打手。 此时天色已经见昏,赵稳看不真切对面之人的长相。 他只觉得前路被堵,再跑下去只能图耗体力,抽出刀来就准备上去拼命。 却听前面有熟悉的骂声传来: “老三,你是猪脑子么!叫你待在船上,你却给我惹出这么大事来!” “二哥!?” 赵稳眼睛一热,差点哭出声来,哪还记得自己狂殴别人时的豪迈。 “赶紧的,躲巷子里去,左侧第三家院子没人,你们翻进去,然后再出后门,翻到对面那间,那里也没人。千万安静躲好,不要被人发现了,也不要留下痕迹。我来为你打掩护。” 说完,拍了拍身边八筒的脑袋。 八筒秒懂,眼露幽怨:这主子,怕是又要不当人了,不知道咱身上还有伤么? 下一刻,认命般冲向跟在赵稳身后追来的两条猎犬,朝着它们猛扑过去,咬作一团。 很快发现一对二打不过两只猎犬后,撒丫子就跑。 被袭击的猎犬莫名其妙被一只来历不明的恶狗袭击,哪还管追踪人类,嗷嗷叫着就被吸引着追了出去。 赵稳又惊又喜,朝着八筒开溜的方向笔了个大拇指。 接着忙招呼手下兄弟按照赵斌的指示进了巷子,找到左侧第三家院子翻了进去,发现里面果然无人。 接着轻手轻脚来到后院打开门,又流窜到了对面的院子里,果然也没人。 自感安全之后。 赵稳找了个房间和钱安等人躲进去,浑身大汗淋漓的瘫倒在地,再也不想动了。 奇的是,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躺了一会,居然打起呼噜来! 钱安苦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即皱起眉头,不明白赵斌为什么会知道房子里为什么会没有人。 他很快想到了赵斌经常挂在肩膀上的那只漂亮的燕隼,目光闪过浓浓的异色… 与此同时,原本附近正在依靠猎犬追踪强人的官差和护院们,成功被自家猎犬带歪,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吠叫着跑去。 即使偶有提棍带刀的官差、衙役从赵斌所在的地方经过,也只是稍作询问。 赵斌应付自如,结果一个进入巷子里搜索的也没有,几乎全被远离的犬吠声给误导走了。 “八筒,你好歹也是野狗王啊,可别被追上咬死了,回来给你加鸡腿。” 赵斌假惺惺叹息了一声,拍拍手带着老奎等人往赵稳打架的酒楼走去。 事实上,他根本不担心。 不说狗子之间不怎么会下狠手,就八筒的出身就注定他跑起路来溜得一批... 区区被圈养的家狗,哪会是它的对手? 第97章 引狼入室,平稳气场 赵斌到了那里,发现刘业正被人扶坐在一张椅子上掐着人中。 说来也巧,他刚走进酒楼,刘业就‘哎哟哟’呻吟着从昏厥中醒来。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莫名有点眼熟的脸。 “刘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是…啊…大侠?” 刘业顾不得鼻子酸痛,忙挣扎着起身,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赵斌以及他身后一水统一劲装的魁梧汉子。 不怪他惊讶。 实在是赵斌在他心中具备相当程度的传奇色彩,也是助他除掉刘宝夺回家财的恩人。 “什么大侠,刘兄叫我赵二就行了。” “哦哦…赵兄你…” 刘业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被人打晕的一幕,眼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只感觉鼻子酸疼,门牙松动。 好在,那可怜的门牙总算是没有掉落。 否则落个肢体不全、有碍观瞻,说不定连刚到手的押司之位,都要受到影响。 “赵兄等我一下。” 刘业说完,找到缩在墙边低头发颤的陈七身边,狠狠踹了他一脚,喝道:“你这废物,还缩在这干什么!” “我…” “我什么我!还不带人去找到那伙凶徒!难道还要躲在这里给人看笑话么!” 陈七眼中一亮。 刘业虽在训斥他,但既然再让他去办事,说明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当即从地上弹起,鼓着两个老肿的腮帮子叫道:“好路,窝住就曲!” 看着陈七空着一颗门牙的嘴,刘业悲从中来、又莫名庆幸,也没了继续骂他的心情,挥了挥手让他快滚。 “让赵兄见笑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又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赵斌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做出个凝重的表情,问道:“敢问刘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居然敢在这石泉县中对你动手?” “噗…” “啊~!孙单,你踹我干嘛!” 身后的王二诚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孙单狠狠给了他腿上一脚,疼得他差点眼泪都掉下来,这才没有闹出事端来。 这么明显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对面的刘业。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赵斌身后的一群护卫:“这是…” 赵斌转头狠狠瞪了眼身后几人以示警告,满脸歉意地解释道:“我这几个护卫野惯了,不懂规矩。估计是看刚才那位兄弟掉了一颗门牙,又口齿不清,有些失态吧。” 说完,转身呵斥道:“老奎,你留下作陪。其他人都给我找个位置去吃点东西,孙单你给我看好他们,谁要是再给我惹出事来回去家法伺候。” 众人见赵斌有些发怒了,当即噤若寒蝉。 孙单忙应了一声,连打带踹将几个同伙赶到酒楼一角,坐下低声训斥。 刘业啧啧称奇道:“赵兄的家仆,倒是规矩森严,而且一个个看上去很是勇悍。看样子你不仅是大侠,本身也有些来头吧?” “见笑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下谈些事情?” 刘业早就不想待在这个伤心之地,闻言当即点头:“好。不如去我家中,上次家宅未稳,来不及招呼赵兄,这次正好容我一并补上。” 这刘业自从当上了押司,倒是多了一些从容和风度。 见他敢引狼入室,赵斌自然不会怂。 给了孙单一个眼神后,带着老奎跟着刘业朝刘宅而去。 有宋一朝,很多规矩利于民间流通,很是宽泛。 但有些则格外森严。 尤其是涉及见得到的文字之类的规矩时,尤其严苛。 毕竟,文字狱开始兴起的朝代嘛。 比如这刘宅,就只能叫宅。 而不能叫府。 那是皇族和品级极高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的称谓。 事实上,连宅也不是随便乱用的。 一开始只有官员才能用,后来即使慢慢宽松,家中好歹也得有像刘业这样担任高级吏员、进纳之家之类的才能使用。 普通人,只能挂个某某‘家’的招牌。 所以要是看到哪个狗大户家门口挂着某府这样的门牌。就可以抓紧时间祝他好似,等着看他家破人亡,发配从军吧。 在这个基础上,家、宅、府的建筑款式和雕刻款式、颜色,都各有规矩,不能乱用。 其中种种,太过繁琐,不再累述。 刘宅很大,不过也算本分,多是青砖简楼。 低调朴素中,倒是多了份不经意间的雅致。 之所以说不经意,是刘业骨子里明显是个张扬的人。 虽勉强算是地方豪强嫡系,但可能是小时候被叔父夺权的经历,身上有着一种独属于暴发户的热情。 不讨厌,就是有点让人容易仇富。 赵斌看着满满一桌子山珍美味,不知道从哪先吃起。 刘业还在喋喋不休,得意地介绍着这些菜是他后厨三位不同的火头师父的手艺。 仿佛根本不懂吃饭不语的规矩。 惹得赵斌回想起自家刀郎寨中,那个永远只会把食物闷熟的胖厨娘。 从小到大啊,就吃闷熟的食物…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伤? 虽然只是记忆的残留,但那种刻骨铭心的心理阴影,此刻几乎抑制不住想要爆发出来。 ‘平稳气场…冷静。’ 赵斌控制着伸手去抓羊排的冲动,用筷子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小片卤肉,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真特么好吃。 要不将刘业这货家里的火头师傅给绑上山? 刘业哪知他的险恶用心? 看着赵斌慢条斯理,文质彬彬的做派,眼睛一亮,多了几分赞赏。 不愧是疑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这优雅的派头,的确和日常交往中的俗人,很是不同的啊。 “赵兄?感觉如何?” “还不错,要是能多几分辛辣就更好了。” “好好好,下次我让人多放点蜀椒(花椒)试一试,来来来,尝一尝这尾细鳞鲑,这可是咱秦岭才有的好物件,愚兄刚才特意让人去菜市搜罗来的新鲜货。” 赵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发现刘业似乎变得越发热情了。 时不时还亲自站起身来给赵斌斟酒、布菜,姿态摆得极低。 赵斌多鸡贼一人? 他转念一想,隐约明白了什么... 第98章 我挖你跳,双向奔赴 很可能,是刘业见到赵斌身后清一色着装的彪悍护卫们,不自觉地就想多了。 尤其此刻站在一旁的老奎,规规矩矩地立在后面,不肯落座。 背上还始终背着昂贵的蒙古弓,偶尔顾盼之间,眼神锐利地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威胁。 普通人家,即使是寻常富户家中,上哪去找这种又懂规矩,又忠心耿耿的精悍护卫? 不知情的人看了,哪个心中会不嘀咕,这是哪来的人物? 却不知道,老奎其实只是在踩点和观察路线… 加上赵斌行为得体,带点书卷气息,换谁都会往上展开联想。 想到这,赵斌心中一动有了个新的想法,但又怕自己想岔了。 便想着验证一番。 只见他表现地越发从容,不紧不慢将大部分菜都品尝了一遍,便将筷子放下,似无意般感慨道: “刘兄家的饭菜也算有点野趣,只是少了些调剂…” 刘业一听,非但不生气,反而越发小心请教道:“敢问赵兄,要如何调剂?” 赵斌回想了下自己前世去大酒店吃朋友婚宴的流程。 笑着说道:“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饮食之道便是至理大道也…” 说到这他揶了刘业一眼,见他正侧着耳朵认真地聆听者,继续侃侃而谈道: “人与人境遇不同,所形成的饮食之道自然也大不相同。譬如平民之道,讲的是果腹充饥,而贩夫走卒之流,追求的则是口舌之欲…那士大夫之道嘛…又是不同…刘兄以为呢?” 刘业大感有理,转而又疑惑地问道:“要满足口舌之欲已是不易,世间的山珍海味不都是如此而来么?我实在想不出,士大夫之道,要追求的又是什么?”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针对性忽悠。 对刘业这样外强中干的人,千万别玩含蓄。 赵斌故意面露傲然之色,端着架子说道:“呵呵…其实也没什么高深莫测的。道德经中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也。是故,无论是做菜还是吃菜都要顺势而为,因人而异,因材而异。” 他越是拿捏,刘业果然越是心虚,谨慎。 只见他露出献媚的笑容,站起来弯腰作揖,请教道:“这…愚兄虽然也读过不少书,但都大多只是死记硬背、不解其意,还望赵兄为我详解。” 赵斌微微一愣,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在故意装无知捧场,还是前世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牛逼? 不过刘业既然这么配合,他也乐得装逼,道:“术业有专攻,圣人尚且不耻下问,刘兄你这样态度就比这天下九成的儒生要好了,何必自谦?” 接着不等他客套,用通俗的语言解释道:“做菜,要根据菜的特性,采取最适合的方式,不要过多的翻炒和蒸煮,这也是治理国家的道理。而吃饭吃菜也一样,人与人的体质不同,一样的菜不同的人吃下有人感到舒服,而有的人却感到难受。” “原来如此,哪赵兄刚才说的调剂,又该怎么做??” “嘿…不外乎增加些适应和调理的过程。如正餐之前来点或清淡或辛辣的开胃小菜。 江河再浩瀚,其源淙淙也。 有了适合的开胃小菜,再吃油腻寡淡的主菜,就算不适多少也能下咽。 等到正餐之后,再以不同口味的甜点或者茶水,盖其辛,理其腻,上下通透,岂不妙哉?” 古代各种规矩繁琐,但比起套路,哪有后世那么花炮? 刘业听完,果然大受震动。 他啧啧称奇连声赞叹,又是朝着赵斌作揖谢过:“哎呀,没想到吃个饭都有这么大的道理。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愚兄服了。” 他迟疑了下,小心问道:“恕愚兄冒昧,以赵兄的谈吐和气质,必然是哪家高门大户的贵子吧?” 赵斌挑了下眉,终于确信这货是真的把他当权贵之后了。 当即决定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同流合污的路子。 黑着胆子忽悠道:“哎,哪敢称什么贵子?不过是祖上在京城有些瓜葛罢了,我与刘兄投缘是君子之交,其他俗事何必多提?” 刘业心中大惊,脑补出无数剧情,尤其是想到赵斌也是姓赵,差点膝盖一软跪地上去。 那真是惊喜莫名! 惊多,喜更多。 这特么是走了天大的运道,有机会抱上真正的贵人大腿了啊! 但既然赵斌说不要提,他当然不敢再问。 强忍着欢喜,朝着身边伺候的仆人叫道:“快快快,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赵公子刚才说的话么,赶紧去煮茶去。” 随后转过头来,面露献媚的笑容,对着赵斌就是一顿溜须拍马。 算是自己把自己推坑里去了。 茶过三杯,赵斌再受不了这货令人尴尬的露骨奉承,清了清嗓门说道:“刘兄应当已经当上本县的押司了吧?不知道可还习惯?” 刘业见赵斌提到这个,还以为自己的溜须拍马有了效果,对方要准备‘提携’自己了。 当即搓了搓手说道:“唉,难啊。新来的县尉是个一心只想谋好处的家伙。愚兄已经尽力去做,自问把案卷文稿都清理得明明白白、问心无愧,奈何那人只关心有无盘剥的机会,反倒老来找我的茬…赔了不少家当进去,才能勉强立足。”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斌。 卧槽。 我是来‘求’你办事的,你丫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赵斌装作没看到,笑着说道:“刘兄谦虚了。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区区一介九品县尉,哪能真难得住你?” “阿这…是,是,是难不住,呵呵,难不住…” “对嘛…” 赵斌话锋一转,说道:“唔,话说回来,我最近倒是有件小事要做,本来想去找本县县尉的,不过既然有缘遇到刘兄,不知…” “嗯?” 刘业早就被赵斌的一窜组合拳和自己的脑补忽悠瘸了。 闻言以为又是什么利益交换,猛地站起来一拍胸脯说道:“还有这种事情?愚兄虽然只是一县押司,不过在这石泉县中也算得上有些话语权,赵公子何必去麻烦县尉平白给人人情,有什么事交给兄弟我去办就好了!” “当真?” “哪还有假,你我君子之交,赵公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刘业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去完成的!” 神特么君子之交是这样理解的。 赵斌看着激动的刘业,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感觉到良心都开始颤抖了。 第99章 官绅勾结,竟然是我 赵斌眼珠子一转,忽悠道:“那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不久就要调往浙北了…” 刘业浑身一颤,屏住呼吸。 浙北不就是京畿之地么! 果然是大腿之家! “但乡愁难解,哪个人老了不讲究就落叶归根?等过些年致士了,他老人家总是要回家乡来的。无奈我爹爹为官清廉,身无余财,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唉,到时候恐怕连个像样的归宿之地都要费心费力,说出去不就是我们做子孙的不孝么?” “在理!赵公子是想…给老官人置办些养老的产业?好解后顾之忧?” “没错没错,果然还是刘兄懂我啊。不瞒你说,我倒是机缘巧合下有些余财,可以置办些家底。只是又怕被爹爹追问,到最后糟了委屈还是小事,就怕这番好意都办不成呐。” 刘业露出了然之色,似乎领悟了什么。 敢情是老子不贪,儿子却是个贪赃枉法的家伙。 不过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他当即说道:“我明白了,赵公子想瞒着老官人先把养老的庄子购置好,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 “对啊,就是这么个意思,还是刘兄懂我。” “这事...小事一桩,由我出面保管给。只是愚兄有些不明白,你是兴元府人士,为什么要到这…哦,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方便大可不用说的。” “哈哈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兴元府人多口杂,我今日买地明日说不定就被人告之我爹爹了,这不是自投罗网么?石泉县紧挨洋州距离兴元府不远,算是近邻,日后就算要置换回去也方便啊。” “哈哈,原来如此。那好,这事交给我了,不知道赵公子有什么要求么?” 赵斌知道事成功了一半,欣喜地说道:“叫什么赵公子,咱一见如故,就以兄弟相称。至于要求么…第一,可以以我‘赵文武’的本名落户,省得日后不好光明正大拿出来。 但户籍需要先另造一个免得被人联系起来,籍贯就定在从兴元府迁来的石泉县定居的赵家吧。我身份不好曝光,所以希望这事做得隐秘些,偷偷录入案卷中就行了。 第二,房产最好在郊外,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我自会解决。但也不要太大,我与你5000两现银作为购置田产的钱财。当然,亲兄弟明算账,你帮我的忙,我也不会亏待你和手下的差役,额外再给3000两,算作辛苦费,如何?” “这…” 刘业有些为难,不是为难收下赵斌多给的3000两。 而是要凭空给伪造户籍。 但转念一想,他统管县衙的典狱案卷、文书,里面打入贱籍消去原籍的犯人很多,只要找到一个做点小文章,也不是做不得。 虽然有些风险,但和抱上赵大公子的大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宋一朝想要当官,除了科举外,还有四大途径,分别为荫补、军功、进纳、吏治! 科举、军功、进纳,刘业这个押司是没戏的,他是小吏,无法参与科举和进纳。 但其他两个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这荫补大有文章,京官地位越高,能荫补的名额和官品越多越高,还不限于是不是自己后代的。 虽然这种好处刘业不敢指望,但如果背后有一个京官罩着,那在这石泉县里还不是想横着走就横着走? 君不见,朝廷不久前还让各州县主官各保举三名小吏,进补为官么? 到时候… 想到这,他爽快地说道:“这事虽然有些难度,但赵兄你开口我一定给你办妥了!只是那3000两我可不敢收,你我君子之交我要是还收你钱办事,那还像话么?” 赵斌大喜,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立马给了老奎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弃用强的准备。 是的,赵斌一直在准备着如果刘业不同意,就直接武力威胁。 幸而,对方利令智昏,更愿意相信自己是抱上了个莫须有的大腿… 不过该给的好处是必须要给的,三千两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这种小便宜贪不得。 赵斌并非真正的达官贵人,日后要盘亘在石泉县旁,很长时间内都要这个见不得人身份镇场子。 想要蒙混过关,只能主打一个‘乐善好施,仗义疏财’的招牌,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暴露的风险。 其实如果不是没多余的钱了,再多给几倍的钱都不亏。 毕竟让一个押司冒着丢帽子的风险给自己去伪造户籍,这风险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刘兄此话差矣。事情一码归一码,你替我办事,我若还要你倒贴,说出去岂不是倒了我赵家的牌面?区区3000两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只是我此次出来匆忙,所带钱财有限,日后还当多多补偿才是。” “这…既然这样,那愚兄就替下面的人谢谢赵兄了。只是不知,赵兄介不介意在城北自立一庄走个红文,还是只需要白文?” “什么是红文,什么又是白文?” 赵斌面露疑惑,见刘业微微皱眉,立马挽救道:“哦,平日里这种事情是家中管家操办,所以我并不清楚。” “原来如此。” 刘业也没多想,解释道:“这买卖田产,麻烦诸多。亏得前些年战乱不断,县城中出现了很多逃户和绝户,田地充公做了官田,编成了几个田庄。 结果因为人力不足,至今还有一些田地没有租出出去,尤其是在城北那几个田庄,还有整片整片闲置的土地。 这些空着的官田也是要向上缴税的,反倒成了县衙中的负累,买卖起来很是方便。我可为赵兄择优挑选个田庄,稍作修葺。 而红文嘛,就是要将田产挂到你户名下,由官府印上红章转田籍,从此自己管理田庄。但从今往后无论你种不种地都要分摊税款、差役…并且还得缴纳过田税,这不是小数目…” 他见赵斌点头,继续说道: “但如果赵兄不想缴纳这笔钱款,也可以不过户到自家户下,只出交易文书而不转田籍。嘿嘿,到时候只需稍作打点就可以照旧享受官田的好处,遇上事还不用出人出力。” 赵斌眉头一挑,陷入迟疑。 他听明白了,所谓红书,就是走正规途径,公事公办。 名正言顺得到私田并上报给州府、朝廷备案,但日常需要很高的维护成本。 而白书,就是勾结当地官吏,拥有私田之实,却享受公田的好处。 这特么,不就是传说中的官绅勾结么? 第100章 一身正气,平地惊雷 按理来说,堂堂穿越者,要一身正气走上阳关大道,抗住这腐朽的封建风气。 可问题是,如果他走正规途径,那不就成为异类了么? 抛开刘业对他身份的误会不说。他主动提出这种做法,必然是因为这么做才是当下地方官绅的主流做法。 正儿八经的官绅勾结、欺上瞒下,侵吞国家资产。 赵斌身为一个贼,不同流合污,反倒是要走正道,坚决维护大宋朝廷的合法权益? 这无疑在扇其他人的脸。 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别说经不起有心人的调查,就算经得起,怕是也会被孤立! “当然是走红书了。” 在刘业诧异的眼神中,赵斌露出矜持而傲然的笑容: “虽然白书好处多多,但我爹爹为官清廉,他日后要是知道我连这点钱也省,一旦被言官弹劾私占官田,恐怕会将我活活打死。” 刘业本有点不快,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忙拍了自己一巴掌,羞愧地说道:“哎哟喂,赵兄千万别误会!愚兄只是一心想为你考虑,却没想到老官人的层次还要注意这种事情,真是该死,该死啊…” 想到这,他是又惊又怕,懊悔不已。 本想在赵斌面前卖弄下手段,没想到对方的层次太高,反而差点给人挖下大坑。同时越发不敢怀疑赵斌来历。 赵斌同样暗自庆幸。 差点就因为贪小便宜,而露出了破绽。 “无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不过刘兄,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官场凶险啊…我买田这事,近两年最好不要外露免得引来麻烦,你看如何?” 刘业松了口气,当即一拍胸脯,大声说道:“赵兄放心!打死我也不会露出半点风声,必不叫你和老官人为难!” “哈哈哈,好好好。那今后,我这个石泉县的新户,就拜托刘兄多多照拂了?” “嘿嘿,岂敢岂敢,是我有福啊能遇到赵兄这样的贵人…以后还要靠你和老官人多关照才对,” 这两人,都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彼此亲热了不少。 全程目睹这场官匪勾结交易的老奎,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中五味陈杂。 算是对自家少主彻底服气了。 这操作,简直绝了。 别的山贼,想要洗白自己,运气好的也需要弃暗投明被收编进军队里,拿命去拼个出身,洗掉污点。 大部分人的下场都是埋骨战场或者蹉跎老去,只有微乎其微的极少数才能混出头,脱离底层军籍,闯下变成豪强的基业。 可赵二郎倒好。 全靠一张嘴,忽悠瘸了当地的官吏。 直接跳过重重艰难险阻,完成了别人一辈子的努力都不可得的过程。 这让老奎忍不住怀疑人生,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耳光,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事实上,这件事还是有很多破绽的。 比如要是来了个兴元府的官吏,而又恰好和刘业产生了交集,就很容易导致计划败露。 但既然想走捷径,哪有不冒险的事? 再危险,又能危险过红巾贼围寨? 赵斌很清楚,只要日后想办法将刘业彻底绑架在自己的利益之船上,就算他察觉了又如何? 敢拼着沦为阶下囚的风险,说出去么? 第三天一早,架不住刘业热情挽留的赵斌,在刘宅美美地逗留了一天两夜。 直到拿到户籍证明后,才和刘大官人依依惜别。 期间,还差点丢掉了自己的贞操。 这种事懂的都懂,不必细说。 “嘿嘿,石泉县二等上户…赵斌。” 宋人户等看资产。 至少拥有数百亩良田的家庭,才能称为二等户。 赵斌美滋滋地紧握着手中的户籍册,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宋人。 这滋味,是当山贼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有了这户主的籍册,日后赵斌往里面添人头。 不管是添些个本家,还是弄些名义上的仆从、客户,都是去县衙里一句话加一点手续费的事。 当然一些杀才,比如赵稳这样的,肯定不能随便填进去。 否则惹出祸事来,白费了这‘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 南宋不抑制土地兼并,加上官府稳定粮价,其实土地价格反而不贵(相对经济发达程度)。 京畿周边的良田才50贯一亩,石泉县这种人少地多的边乱之地,良田多有荒废,最多一、二十贯就能买顶好的田产了。 城北的耕地靠近山林,只会更便宜。 加上地头蛇刘业带着一群胥吏出马,恐怕会压到很实惠的价格。 5000两,算上税款,也足以置办400亩良田! 南宋一亩600平不到点,也就是平方! 就算要修葺一个田庄,但20公顷肯定会有的。 都可以建两个跑马场了,三十个足球场了! 最牛逼的是,城北土地多有闲置,他作为‘邻里’完全可以此为起点,不断蚕食扩大… “妙啊!” 赵斌畅想着正在置办的属于他的庄园产业,心里美得几乎原地起舞。 埋在他骨子里的土地情节,似乎随着穿越千年,都要溢出脑门了。 回山的路,都是走得蹦蹦跳跳的,活像那凤凰山的徐况老哥。 主打就是一个‘飘’字。 结果一到刀郎寨,就糟了迎头一击。 “孽障!你还有胆回来!” 赵斌被暴吼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家老爹赵叔河带人堵在山寨门口,浑身颤抖地指着他怒吼。 得。 又到了父慈子孝的家庭活动时间。 赵斌掏了掏耳朵,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不来你是不是还要把这天给捅个窟漏出来!” “我不明白爹你在说什么啊。对了,爹你的屁股怎么样了?谷里的路可不好走啊,你伤还没好怎么到处乱跑呢?” 赵叔河气得又一阵脸色涌动,红了又红,色彩分明。 他张了张嘴,却不敢将赵斌和赵稳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浑蛋做过的事情当众吼出来。 实在是寨中人多口杂,万一传到县城中去让人知道这里有个敢劫死囚的山寨,怕是金州的禁军还得带着弩炮、轰天雷再来一次。 但不说,又能如何呢? 这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红巾军逆贼被凤凰山劫走、死了一整队禁军的事情,闹得整个利州东路都沸沸扬扬。 连道上都在哄传各种版本的传奇故事,运气好还能在小茶馆听到说书人紧跟时事改编的最新故事会。 迟早有一天,外面的人会挖出来这故事的其中两个配角,是他赵叔河的崽! 你说他得意吧? 哪个悍匪不想搞点震惊天下的大新闻? 两个亲生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凶残,属于山贼的自豪感还是有那么点的。 但这点自豪感跟求生欲相比,毛都不是啊。 赵叔河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斌也知道自己给寨子的未来惹下了弥天大祸,有些心虚。 便主动岔开话题,甩锅道:“这可不赖我,我只是担心老三会出事才出去玩了几天。对了,我不是让他不是昨日就带队搬运粮草回来了么,他人呢?” 第101章 巴掌岁月,寒冬将至 “别和我提这个逆子!” 赵叔河涨红着脸又吼了一声,然后脸皮抖了几下,感觉自己屁股上的伤口又崩开了。 他只得深吸几口气缓住自己的暴脾气,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他滚回主寨去反省了。还有你…” 赵叔河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斌,不知道怎么开口。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山贼头子,在他眼中赵斌这个儿子浪子回头后的一系列作为,还是很秀的。 甚至秀得他头皮发麻。 不仅打退了红巾军的来犯,还从官兵和凤凰山那种地方毫发无损地把王六给捞了回来。 甚至还独自解决了寨里的粮食危机。 但问题就是有时候太秀,会变成了天秀,遭雷劈。 他实在怕小小的刀郎寨遭不住这货的祸害,让官兵给铲平了。 最可怕的是,这小子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居然能让身边的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而且能力得到发挥。 比如那留在老寨中练兵的大刘,就表现出了相当的职业性,操练的那伙新贼兵颇有气势。 假以时日,赵斌麾下必然又会多出一群杀才悍匪。 赵叔河见后很是羡慕。便想让大刘重新跟着自己,也顺便给风口寨新收编的两百号人马练练兵。 结果,大刘那个反骨仔软硬就是推辞,表示喜欢跟着二郎混。 还有那个老奎也是,和大刘一样都是守仓库的而已。 一转身,变成了又能指挥打仗,又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这是看不起他赵叔河么? 为什么之前都不表现呢?难道是我赵叔河不懂得重用人才么? 呃… 总之,这前后才一个多月啊! 自家这天生反骨的二子,翅膀居然都长硬了… 赵叔河憋得难受,被堵住路进不去的赵斌更难受。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见见自家的小媳妇眉儿,告诉她自己已经彻底搞定老丈人了。 这消息都憋了半个月了,简直浪费大好光阴啊。也顺便在被窝冰冷的日子里,让关系再进一步? “爹你有什么尽管直说,自家父子哪有什么不好说的?” “哼!跟我进来再说,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赵叔河冷哼一声,转身朝着聚义厅走去。 赵斌摸了下鼻子默默跟上,走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居然有些习惯了被赵叔河训斥。 莫非是犯贱不成? 父子俩进了不算太大的聚义厅,只留下李豹等绝对心腹旁听。 赵叔河黑着脸说道:“二郎,你老实告诉我,以后准备怎么办?还是指望官府永远都不会发现你们做下的事情?” 赵斌很想和他说,再过个一年半载,元蒙铁骑就会南下利州路进行为期长达半年的烧杀劫掠。 到时候五州沦丧,汉中告急,官府哪有心情理会他和赵稳做下的这点‘小事’? 不过这种话说出去只能被当脑子不正常。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爹爹莫急。我已经有所打算…孩儿在外时结识了一些人物,对金州和天下局势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 赵斌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一条腿大大咧咧地对主位上的赵叔河说道: “远的咱不说,就说金州,如今官府的注意力都放在凤凰山和那伙企图复辟的红巾军身上。 凤凰山经历内乱实力大跌,下场堪忧。但依朝廷的德行,想要走完流程剿灭他们至少也要等明年开春了。 至于那伙红巾军…嘿嘿,只怕背后另有危险的来历,且领头之人非常阴险、狡诈。尤其是吃了个大亏的情况下一定会变得更加谨慎,官兵再想要彻底剿灭他们怕是难之又难。 所以我估计一年半载内,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赵叔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随后又板着脸问道: “那一年半载之后呢?” 赵斌暗暗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么久,热度肯定过去了,到时候官府哪还想得起我们?” “当真?” “爹爹你看我哪次说错过?” “嗯…” 赵叔河仔细一想,还真发现自家这二儿子最近每次做出的重大抉择,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就是喜欢忽悠人这点,很惹人厌… 他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站起身来朝他喝道:“看看你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跟个猴子似的,怎么管好寨子!” 赵斌诧异地坐正身子,不明白他又发哪门子疯。 却见赵叔河扶着屁股朝外走去,嘴里还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估摸着再过些时日,这天也快下雪了,若是无事多去看看你大哥。你俩从小可没分开这么久没见的…” 说完,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外。 赵斌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才发现,这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似乎从记事起就从未在记忆中缺失过… 三四岁初会捣蛋时,站在楼上滋了他一身,吊起来挨了一顿巴掌… 七八岁胡天黑地时,掏鸟窝摔伤胳膊回来,还是挨巴掌… 等到十三四岁,偷了银两下山去城里厮混,从勾栏里回来后,那巴掌声响彻夜空… 打住! 没脸想了。 赵斌双手捂住脸,用力揉了揉脸庞。 将脸搓得通红,刚好和眼眶差不多。 然后哈哈一笑,挥散一众心腹,自顾自回家调戏小娘子去了… 时光飞逝,寒冻来临… 转眼又是十天。 ‘哆!’ 如一个半月前般。 箭矢又一次巧合地射中撑着箭靶的杆子。 不同的是,这一次隔着50步。 虽没中靶,但这场景看在赵斌眼中,和初来时的记忆重叠了。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 只可惜,没有了小武献媚般的吆喝声。 而是换成了孙老头严厉的训斥声: “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气定神闲,弓腰齐气!呼吸全乱了,腰也没有和腿、臂协调!滚过来,给我罚站桩半个时辰!” 赵斌脸色一垮,苦逼地放下弓箭,乖乖来到孙老头面前跨步扎下个标准的马步。 马步,也称桩功。 桩功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实际重要程度远超架子、套路。 这功夫,没有武侠小说那样玄乎,练好了可以飞檐走壁。 但是练到一定程度,可以调理身体平衡性、提升爆发力、持久力等等。 桩功分为三个层次,先讲静桩,再入动桩。 最后才是动静相宜随身而动的活桩。 据说到了最后的活桩层次,一举一动都能汇聚全身力气,爆发力惊人,身体的掌控力达到非人地步。 武者可轻而易举找到最适合武技法力的技巧和节奏,从而成就武学宗师之境。 当然,这只是传说。 按照孙老头所说,仅一个静桩资质上佳者都要勤修苦练十年以上才能练出火候,想要超出动桩的人少之又少。 一旦转为活桩,可入当代武学名家。 赵斌也不懂,反正他已经拜了老爷子为师,自然是师父说啥就是啥呗。 他就负责认真的练。 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都能阵前射死红巾军诸多头目,一人震千军。 绝对是个有真本事的人物,跟着他学比跟亲爹赵叔河学强多了。 要换成刚穿越时,打死赵斌都吃不消站桩练武的苦头。 尤其是刚开始站桩那酸爽,十分钟腿就变成酸柠檬了,二十分钟就抖如筛糠,三十分钟直接怀疑自己会失禁… 但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危机,赵斌已然明白想在诡谲、凶险的贼道上混,关键时刻还得有一手保命的能力。 仅靠手下保护,终会出现纰漏。 要不怎么说,态度是逼出来的呢? 赵斌发自内心地想要学点自保的武艺,端正态度,肯下狠劲,那进步速度就连苛刻的孙老头,都暗自满意。 时隔十天,赵斌再站桩时脚下已经可以短时间做到稳如磐石,且宝相庄严,闭着眼睛仿佛在睡觉。随着呼吸的节奏会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浑身气血飞速涌动,不受控制微微颤动。 半个时辰后,赵斌感到浑身燥热、颤抖,呼吸节奏开始紊乱。 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站直身体,有着体力透支般的虚弱感。 这是正常现象。 只需等到状态恢复后,无论感官还是对身体的掌控力,就会像版本更新一般,缓缓提升。 用孙老头的话说:赵斌的桩功已然初步入门,可抵旁人三月之功,是块练武的极好材料。 就是觉悟地略微有些迟了点,否则前途不可限量。 这让赵斌终于确定,和前身融合不仅让他眼睛发生了异变,身体的资质也变好了太多。 自家人知自家事,前身小时候也曾努力过。 结果根本不是练武的材料… 当然,赵斌也没有因为孙老头的惋惜而感到失望。 他练武只是为了增加点自保之力,而不是指望变成像吕大脚那样的绝世猛男去大杀四方。 出来混,是要讲脑子的。 那谁不是说:古惑仔不动脑子,就一辈子都是古惑仔? 单兵战斗力什么的,关键时候过得去就足够了。 第102章 鬣狗盘山,北来难民 赵斌也确实感觉到了在师父的指导下努力修炼,所带来的实在好处。 最直接的表现是身体的核心力量暴涨,射箭的精准度,提升得贼快。 一个月多前刚穿越来时,他三十步内都能偏出去一两米远,如今已经偶尔能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了。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效果明显才能感受到这种变化,越到后面越需要时间的打熬和积累。 赵斌自认为是个有格局的人。 所以他毫不吝啬就哀求孙老头,将这桩功传授给了李豹等一干得力手下。 有功大家一起练,至于效果如何就看各自的缘分了。 孙老头无儿无女,既然自家徒弟都不介意,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只要看得过眼又愿意努力学习的,就会时不时指导一番,排解无聊的老年生活。 除此之外,赵斌还封了李豹、老奎和大刘为刀郎寨教头,教导手下贼兵刀法、箭法、战阵,以增战力。 同时还拿出了后世走军姿提升纪律和列阵效果的那一套,教给负责具体练兵的老奎和大刘。 至于真实的最终效果,全看两人能领悟和融合多少了。 反正赵斌又不是专业军人,绝不会自大的以为凭热兵器时代道听途说的一点军事知识皮毛,就能对着冷兵器时代的专业人士指点江山。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生搬硬套,怕是会适得其反。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没有那就慢慢培养。 至少在他自己成为一个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合格军人或者将军之前,他还没资格判断哪个世界的训练方式更优秀。 一切都挺好,唯一的不好,可能只是孙老头因为骤然收下徒弟太过兴奋,那劲头简直像焕发了第二春一样,天天逮着赵斌往死里操练。 早起晚归,无一日懈怠。 这一天,天上刮起雪子。 赵斌终于等到了孙老头痛风发作,难受地窝在房内不想出门。 得以‘重获自由’。 以至于阴沉沉的天空,都挡不住他想要跑出去转转放松一下心情的迫切感。 他提上孙老头送他的家传牛角弓,腰间一侧挂着有十余根箭羽的箭囊,一侧挂着装有老酒的酒葫芦。 再披上一件灰色的粗布大氅,微微仰头。 眉儿微微羞红着脸走到他身前,仔细替他将氅衣的领子系好。 哈出的兰香轻雾,漫过温柔而专注的美眸,飘到赵斌鼻尖。 他忍不住用鼻尖轻吸一口气,心神荡漾。 又习惯性伸出手指在眉儿略带婴肥的小脸上刮了一下。 眼前的可人儿像触电一样,躲到一边,不近也不远。 她低声轻斥,转而又忍不住垂首轻笑。 赵斌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一笑。 这才心情愉快地拿起桌上的一柄单刀挂在腰间,带上八筒出了院子。 虽不是锦衣玉食,也无前呼后拥,华盖香车。 但这一呼一吸一进一退之间的快乐,仿佛世间最好的美酒,让赵斌整天充满精力和暖意。 邻屋窗台中,正捧着一卷书籍的吕婉收回目光。 心烦意乱间,将书倒在桌上。 这书,是赵斌从县城里带回来的诸多消遣杂谈中的一本。 随意扔在家中,最后不知怎么到了她手中。 吕婉恍惚间,伸出一只手迟疑良久,然后轻轻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 “我…我在干什么!” 她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捂住脸扑在书上,再不敢起身见人。 “故国难回…也许我…不,不行…不行…” 出了温柔乡,就是山贼窝。 偏偏这个山贼窝因为建设重心被转移到了谷口,日益颓败,看上去又破又穷。 因为骤逢雨雪,一群寨民全都缩在几个棚屋中烤着火,一个个看上去又猥琐又危险。 宛如吃饱喝足后,挤满山头晒太阳的鬣狗群。 手下们这气质… 看上去有点丢人啊。 这就是咱融合了后世军姿训练出来的寨兵么? 赵斌有些不满,朝着聚义堂门口正在烤火的人群叫道:“大刘?” 大刘正在火盆下拨弄着类似红薯的葛根,闻言立马将火钳交给身边的人,迎了上来: “二首领,有什么吩咐?” 赵斌见他态度恭敬,火气稍缓,指着旁边的手下问道:“你的兵,练得怎么样了啊?” 一听到练兵,大刘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道: “二首领尽管放心就是。自从您下令一日三顿、待遇翻倍之后,兄弟们一个个都念着你的好,都是玩了命的练、要给二郎你卖命呢,这效果当然是杠杠的。” 大刘得意地指着周围的兄弟们说道:“另外我已经按照那你的要求,除了列队外还重点练习箭术,有老奎他们时不时地指点,几乎每个兄弟都多多少少掌握了射术,只是…寨子里的弓实在太少,而且有些人的力气也不够…” 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赵斌也知道他肯定没偷懒。 而且仔细一想,短短不到一个月就能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土贼们有了鬣狗盘山的气势,好像也是一种进步? 赵斌捂了下额头,知道这锅甩不到大刘身上。 反倒是他的要求太高了。 “弓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先自己制作一些简易的直弓练着,等时机成熟我再去弄一批好的。” 他迟疑了下,拍着大刘的肩膀说道:“大刘,你是禁军出身,我相信你能把这兵给练好的。但是…平日里也务必让兄弟们改善下自身的气质,眼界要大点,知道么?我们将来可是要走出山去的。” 大刘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见赵斌要往外走,忙追上问道:“二郎,你要出去?” 公务称首领,私下另外叫,没毛病。 随着赵斌的威信越来越足和脱离赵叔河的管束,曾经的少当家的名号已经逐渐不被手下们挂在嘴边了。 “不走远,去后山上打个猎,顺便遛个狗看看雪,放松下心情。” “哦…不出山就好,那没事了。” “嗯?” 赵斌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山外出什么事了么?”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北边来了些逃难的流民,不太安全。” “北边?” “金国来的。一个个都是穷得要死的可怜人,没什么好抢的。” 赵斌大为惊讶,抬头看看下着雪子的阴郁天空,皱眉道:“流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节南下,关中发生了什么?元蒙人打进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些流民是昨日才出现的,你不是让兄弟们最近少去打家劫舍么?所以并没有人去惹他们…” 赵斌寻思了一会,招来老奎,让他带上几个兄弟和自己转道往山外而去。 结果到了官道后,果然发现有几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正顶着恶劣的天气正在赶路! ‘还真有关外的难民…’ “阿耶!阿耶…5555…” 恰在此时,有一牵着孩童的老者摇摇晃晃了几下后扑倒在地,身边的孩童发出绝望的呼喊。 前后的几个流民面露凄然,但却自身难保、无人停下管他。 赵斌迟疑了下,带人走到老者身边,蹲下查看。 旁边的孩童倒也机灵,见两人过来,连忙跪下求救:“先生,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 “小娃,别急。” 老奎不等赵斌吩咐,蹲下来查看老者的状态,不一会转头对赵斌说道:“看样子是饿昏了。” 说完,将老者脑袋扶起,掐了下人中让他嘴微微张开后,灌了点酒进去。 然后将其扶住,两只手轮流在老者胸前背后推拿揉搓。 不多时,老者脸色微微涨起一丝潮红,虚弱地醒来。 赵斌见状,从挂在八筒脖子上的包裹里翻出一块油饼,掰成两半分别递给这对落难的爷孙。 待狼吞虎咽吃下油饼后,老者将粘在手上的饼屑快速舔干净,挣扎着从站起身来。 朝着两人感谢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老朽感激不尽。” 他身边的小童见状,也慌忙将只吃了一口的油饼塞进怀里,跟在老者身后跪地谢恩: “多谢两位先生,救了我家阿耶。” “举手之劳,无需多礼。” 赵斌将老者扶起,然后拍掉他肩上的雪子后,指着左近几个流民问道:“你们是从关中来的吧,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流民早在赵斌拿出饼来时,就已经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其中不乏目露凶光之人。 如果不是看到赵斌等人身上携带着武器,估计已经扑上去抢夺了。 “唉…关中闹灾荒了,要饿死人啊…” 赵斌大感意外,他还以为是北边金国和元蒙打起来了在闹兵祸,没想到居然是饥荒? “饥荒?既然闹灾荒,为何你们不早些时候逃难,要悬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才南下呢?” 旁边一人见状,恨恨地插嘴道:“我们这批人中,有些人半个月前就到关口了,还不是那些恶贼,卡着关隘不让我们进来!” 第103章 何必怨天,唯我自知 什么情况? 赵斌一番询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秦岭以北,在今年开春时遭遇了罕见的干旱。 金哀宗完颜守续派出各路教派大佬和名流权贵,向老天爷求了两个多月的雨,才终于求得一场入夏的雨。 但是整个关中的春忙已经错过,注定会导致粮食严重歉收。 另一方面,金国不仅在西线和元蒙在边境摩擦不断,东线也要支援武仙等金将对抗元蒙。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金国,根本无力调集多余粮草来救济民间。 加上他们没有大宋那么普及的义仓制度、以及民间自救的社仓制度。 导致在一个月前,关中粮荒爆发。 为了活下去,缺粮的各路百姓只能离开家园四散逃难,其中很多人凤翔路的百姓选择就近南逃到富庶的宋地。 得益于南宋之光孝宗皇帝,在隆兴和议上加了一条,‘不遣归正人’。 从那以后北边逃难来的汉人流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被大宋接纳。 (如着名的辛弃疾,就是北归的汉人。) 所以,他们的选择还是挺明智的。 面对关中人口向南流失,金国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两国刚刚停战不久,完颜守续还指望拉上大宋和他一道对抗元蒙,只能采取能拦就拦,拦不住就听之任之的态度。 问题是,大宋这边对北归的金国难民也抱着嫌弃的态度。 要换了江淮之地,可能还好一点。 可在饱受战争折磨的利州路这头,自身还处在恢复元气的时候,哪来那么多钱粮资财安顿蜂拥而至的流民? 加上历年来,北逃流民中不乏夹杂着细作、罪犯以及更认可金国的人士,搞出了不少事端。 因此各地官府对于北边来的流民一向不冷不热。 根本不会不主动过问。 “可恨那守将,需要交纳五贯钱财的人头费才给放行。我等都是逃难来的贫苦人家,哪有那么多财货?成千上万的人啊…都被堵在关外,只能靠着山上的野菜树根勉强充饥苦苦哀求,有人实在受不了被迫原路返回…唉…” “还是昨日天气突然骤冷,关下冻死了好多人将那些狗官吓着了,不得已才开始放行…” “我等也是听到消息,才从躲藏的山中出来,准备南下找条生路。” “惨啊…一觉醒来,道路两边全是冻僵的人,唉…” 赵斌听得三观震颤。 好黑,好毒。 明明可以名正言顺地放进来,却要雁过拔毛把人堵在关外收刮钱财,硬生生逼死了那么多人。 最后不过是因为害怕民间议论、言官弹劾,才选择放行。 这些贪官污吏为了一点钱财,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 只是世道如此,又能如何呢? 就连本国的难民,那些黑心的贪官都可以克扣盘剥、上下其手,更何况这些身处宿敌国土上的同胞? 赵斌心情莫名沉重。 他叹了口气,将身上剩下的一些干粮掰碎了分给附近聚来的十来个灾民,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顶一顶肚子。 让他们坚持到石泉县去,接受官府的安排。 顺着官道东去,沿途时不时能看到倒毙在路边的尸体,有些身上的衣物还被人扒了个干净。 这还只是人少的石泉路上的见闻,不知道另一条通往洋州的主干道上,又会是怎么样的惨状。 生命的脆弱和卑微,让赵斌心中沉甸甸的。 只感觉有一股郁气压在心中上不来下不去。 哪还有什么赏雪的心情。 最让人难受的是,他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一个贼。 一个只能和这黑暗的世道,同流合污,才能好好活下去的贼… “唉…” 叹息声中,赵斌漫无目的的蒙头随着路上的流民又行数里。 却惊讶地发现路边有一热气腾腾的简陋粥铺,一些村民正在给路过的难民布粥! 那粥虽稀,却正热乎,还有淡淡姜味飘来。 路过的难民喝完后无不精神大震,热泪盈眶。 更有人有感于此地善人的救命大恩,跪伏在地,久久不起… 他愣在原地,良久无语。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开始破土而出了… “难道是石泉县衙中的县尉,知道流民不易,让人在这施粥活命么?” 他有些不信,走近粥铺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正在这粥铺里面忙活的是自己的几个‘老熟人’,为首的居然是附近廖家寨的那个保正父亲… 老头子面带慈善,不断搀扶住前来感谢的难民,并且一再叮嘱他们小心点,千万别被附近盘踞的一伙强盗给祸害了。 赵斌哑然失笑。 旋即又放声大笑起来,转个身朝原路返回。 只感觉世事是如此鲜活、分明。 廖家寨的村民,尚且能够冒着匪患的威胁,拿出自家并不富余的粮食接济素不相识的难民。 他一个穿越者,心怀不忿又哪来的脸自怨自艾这世道不好,怕这怕那? 是匪也好,是兵也好, 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老道说得没错,我所能逆的,只有我自己…既然生于乱世,当奋力一搏!什么黑,什么白,唯我自知...’ “二郎,我们不去石泉县了?” “容后再去。这雪,也该下了…” 。。。。。。 天空飘起雪花。 入冬的第一场雪虽然不算大,但在呼呼北风的推波助澜下,席天蔽地。 胡力小心将一块牌子立在路边,防止被风雪吹倒。 然后搓了搓手,返回路边的土地小庙中。 这小庙也就三米见方,里面供奉着一个看不清五官的泥像,两边各有着一根横木可容人歇脚。 这样的土地庙,在各地随处可见。 “土地老爷,叨扰了。” 胡力朝着泥像拜了一拜,这才将手放在了手下们燃起的火堆旁烘烤。 其中一名手下好奇地看着路边的牌子朝他问道:“头,二首领在上面写了什么?” 胡力抽了下嘴角,神色怪异地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目光朝着风雪弥漫的官道尽头看去。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对面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群,隐约看去大概有十几人的样子。 胡力忙起身往外仔细张望,发现是一群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难民,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凄惨无比。 他再次抽了抽嘴角,一咬牙对着身后的七八名小弟招呼道:“小的们,来生意了,给我上!” 山贼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对面过来那群可怜的家伙有什么好打劫的。 但既然是自家杆头的命令,也只能乖乖听话,抱上武器簇拥着胡力朝那伙难民围去。 双方一着面,全都面露苦色。 难民们是被吓的,而胡力这边的是羞愧的。 第104章 行业内卷,从我做起 这帮难民以一名面容消瘦的光头男子为首。 他见前路被堵,咬了下牙排众而出,抱拳朝着胡力等人说道:“各位好汉,我们都是逃难的人,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孝敬各位了,还望高抬贵手。” 此人身高八尺,眉目坚毅,虽然瘦得跟竹竿似的又说着求饶的话。却丝毫不见怯意,脊梁挺得笔直。 反倒是胡力老脸一红,旋即又想起赵斌的吩咐,大声说道:“各位,此地是我刀郎寨地界。我刀郎寨最近缺人,所以…请看!” 他说完,指着旁边的木牌说道:“我家首领求贤若渴,这是他亲手写的绿林道招募启事。立字为证,凡加入我寨者待遇从优,福利齐全,还能包分配给于谷内良田若干。具体条例你们有认字的可以自己查看,不认字的某就背给你们听。” 难民们雪天赶路,又饿又累,半路遇到强人拦路还以为今天在劫难逃,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奇葩的事情。 如非看到对方个个孔武有力,还以为是什么人在开着恶劣的玩笑。 求贤若渴的山贼头子? 这也太荒谬了,现在当山贼也这么卷了么。 一时间,全都不知所措。 光头男子迟疑了下,皱眉问道:“好汉…一定要加入么?” “不不不,我家首领说了,一切遵从自愿原则。不过要加入的话,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啊。毕竟咱家的粮食虽然充足,但也只能多养…嗯,300人。” 听到粮食,难民们眼睛都红了。 本来他们听到自愿加入时,松了口气是准备离开的,此时却被勾起了好奇心。 只见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走出队伍,先是小心看了眼旁边的刀郎寨众贼兵,发现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后。 又朝着四周一拱手,凑到木牌旁眯起眼睛读了起来: “本寨月例:普通寨兵一月钱1贯米五斗…啊…大宋果然富裕,当贼都…杆头一月钱3贯米一石…若参与买卖,另有提成… 其他福利入寨后可于聚义堂中自行查看。如属于技术人才,可视业务水平当面详谈,待遇从优? 一旦加入本寨,需遵守本寨新出台的规矩,否则严惩不贷…” 年轻人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下意识的朝旁边的胡力问道:“敢问这是真的么?” 等他毛着眼睛,看清楚胡力凶神恶煞的长相后,才意识到不妥,害怕地缩起脑袋。 哪知对面的凶汉挠了挠头,和善地笑道:“当然不会有假,我家首领一言九鼎,怎么会是出尔反尔之人?对了!” 胡力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难民们说道:“首领还说了,老弱妇孺也可以加入寨中,只要肯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保管不会叫你们冻着饿着的,也不会强行将你们打散分配。” “当,当真!?” 此话一处,队伍中几个老弱病残当即露出心动之色。 不是他们心大,愿意从贼。 而是南宋政策对这些‘异国难民’并不友好,仅次于贱籍。 朝廷能接纳他们这些敌国来的难民,就已经是恩赐。 被安排去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多为没人愿意干的苦活累活,还会受到各种监管和盘查。 本身又没房没产,还想和家人待一起,难之又难。 落单的老弱妇孺就更没有选择权了。 运气好的遇到心善的富户愿意冒风险招为仆从,运气不好直接分给哪个一身毛病的单身汉重组家庭,甚至卖入勾栏中。 十之八九下场堪忧。 为首的那个光头男子有些心动,他转头看眼身后带着两个小孩和老人的妇人。 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还重要呢? 如果山寨真有那么好的待遇,大可以先积累点钱财,到时候再去想办法脱离另谋出路? 他喘息了几口,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开口朝胡力问道:“敢问兄弟,我怎么知道上面写的,一定是真的呢?” 胡力一愣,哈哈大笑到:“我家首领可不是一般人物,嘿嘿。” 光头男子不以为意地问道:“什么个不一般法?” “别的不说,我家首领会将他定下的规矩堂而皇之地写在聚义堂中,赏罚分明,就连自己犯了错也照样受罚,嘿,可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光头男子一愣,愈发面露凝重:“当真?你们不是…” “区区山贼?且…” 胡力见他一直问东问西、语气也怎么不客气,渐渐失去了耐心。 不耐烦地一挥手,喝道:“好了,加不加入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又没人逼你。反正那些规矩和福利又不是只针对你们,这同样是对咋们的恩赐,小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身后一群寨兵轰然应是,显得得意又快活。 虽然因为主寨的存在,赵斌没有直接提高他们的月例。但却各种找借口额外补贴米粮,变相实现待遇翻倍。 跟着如此老大,何愁生活没奔头?很多人可是始终记得赵二郎当初的誓言的… 为首男子见状暗暗惊异这些寨兵的规矩和气势,心中不由信了个八九分。 他又转头看了身后家人期待的眼神,心中一狠,大声说道:“好,我就信你们一回。希望你们没在骗我,否则我田毅拼的一身剐也要叫你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胡力诧异地看着浑身冒着亡命之气的光头男子,但也没太过奇怪。 既然敢落草为寇,没点勇悍之气怎么出头? 他仔细一打量男子的身材和神情,好奇地问道:“你以前也是道上混的?” 田毅语气冷硬地说道:“没有,当过几年兵。” “原来如此…” 此人十有八九,是个逃兵。 汉人在金国当兵,可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在金熙宗和金世宗先后取缔汉人、辽人在军队中充当主官和分封的制度后。 金国的汉、辽军士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却还要祖祖辈辈填补军籍。 既要卖命又要当狗。 使得两族很多将领宁可投靠元蒙人也不愿意继续给女真人卖命。 不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军,战斗力哪会衰败得那么快? 言归正传。 大部分难民,都不愿意落草为寇。 见胡力等人果真没有强迫之后,一路唏嘘地继续石泉县方向走去。 沿途路过一个粥棚,喝下救命的姜粥之后,终于遥遥在风雪中见到了一座城市的影子。 却见官道旁有两身穿棉袍、打着油伞的青衣少年郎,正朝他们招手示意。 左侧那个低眉顺眼,五官清秀的少年骚骚一笑,带着另一个长相憨厚的少年拦在路中间朝人群问道:“各位,可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 之前那个认字的毛眼青年眯着眼睛走出来,警惕地看了眼附近,发现没有埋伏后才小心问道:“没错。只是两位小哥拦住我等是想要作甚?” “在下赵小武,这位是王小乙,我们拦住诸位并无恶意。” 清秀少年指着北边的一条田间小路说道:“往那边走二三里路,有一座快修葺好的田庄,名为赵家庄,我家郎君正是那处田庄的庄主。 如果诸位到县城后没有好去处,可以求衙门里的差役安排去庄中当个浮客。” 王小乙插嘴道:“没错。我家郎君乐善好施,必会善待各位。尤其是诸位中如果有手艺人的话,大可不用先急着报备官府,我家郎君愿意高薪招揽。 虽然报备官府后会被编入官营的作坊中,但入了那里的杂户想要出头就难了。尤其是各位还是金国来的…” 总感觉这拉人的套路,好像在哪见过… 一众难民面面相觑,毛眼青年疑惑地问道:“你家主人是城中的什么人物?那些差役愿意帮我等安排?” 小武二人相视一笑,知道自己这些人动心了。 石泉县这地方人口流失严重,佃户之类的打工人可不好招啊。 也不管将来养不养得起,先把最重要的人口拉起来… 赵斌为了尽快发展也是拼了。 第105章 现实之锤,何德何能 “不用担心,我家郎君虽然平日里不在石泉县中,但他交好此地刘押司。我俩已经拜托过刘官人,到时候如果有差役愿意送你们去赵家庄的话,少不得他们的好处…” 事实上赵斌即使不给帮忙的差役好处,县衙都很乐意将这批异国流民丢给他的田庄。即可以省下一笔开销,惹出事端来也能有人背锅。 不过赵斌底气不足,因此需要借助刘业的关系为跳板,主动去经营好本地的关系网,形成利益共同体。 主打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在石泉县中广结善缘。 以求达到赵斌即使不在庄中,依旧有人愿意自发为他维护庄子的官匪勾结的生态圈。 而小武和王小乙,则是以他随从的身份放在庄子中的代理人。 这两人,一个机灵早熟、善于察言观色,一个能担事情、外柔内刚。 虽然年纪不大,但用来管理一个小小的田庄却是够用了。 总好过呆在好勇斗狠的贼窝中,虚度年华… 最重要的是,两人清清白白又处于发育的高峰期,只要过些时日就会容貌大变,极好断掉过去的身份… 。。。。。。。 小武二人所说的话,无疑像是强心针一般注入这群惶恐的流民心中。 他们将两人的告诫记在心中后,继续朝县城而去。 不久之后,又几个人影出现在风雪之中… 周而复始… 时间一晃,又过三天。 绝大部分从北方逃难来的难民,都去往了富庶的兴元府方向。 南下石泉县的难民并不多。 但赵斌凭借着更优厚的待遇,还是陆陆续续吸引了一两百个难民作为农庄的浮客。算上这些浮客背后的老弱妇孺的话,数量少说也有三百人… 其中还有十数个手艺人,多为木匠、泥匠,以及不少会织布的妇女。 除此之外,还有八个身份见不得光,或者如之前那个田毅般有特殊理由的汉子加入了刀郎寨中,落草为寇。 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悍勇之人。。 也让他麾下寨兵的数量接近了50人。 在这个时代,人口是各方势力的根本所在。 但因为赵斌此前毫无根基,一口气招揽了这么多人后,问题也随之出现。 刀郎寨这边问题不大,主要压力出现在赵家庄那边。 不到500亩的田地根本无法做到自负盈亏。 想要养活三百人,以南宋的亩产量也至少得有两千到三千亩地! 如果不想办法谋个路子,以赵斌的财力怕是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算算这段时间的消耗,赵斌仓库里还有差不多2400余贯钱财,反倒是粮食还略有富余可以等到下一个收获季。 想到自己永远都不够用的钱财,赵斌欲哭无泪。 他已经无数次后悔,前世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百科全书背下来,或者努力学习考个理科博士生之类的。 这可比自己的眼睛靠谱多了。 他脑海中的知识虽然涉及了很多的先进理念、先进知识、历史信息。 但除了基础数理、牛顿三定律这种普及的知识之外,具体专业知识他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门外汉。 就连穿越者必备的完美‘黑火药’配方,他也只知道可以通过硝酸、硫磺和木炭可以配出来。 但具体怎么配,怎么提纯,怎么炼制,正常人谁特么会去学习啊! 更别说什么炼钢法,制作肥皂、香水,水动力压力锤之类的了。 没有事先查资料的情况下,恐怕一百个人里面都未必能有1、2个把具体细节全记下来吧。 “吗的!如今合法身份也有了,我就不信凭着我超越时代的见识,搞不起养人的产业!” 靠打劫来供养人口,无疑是愚蠢且不可持久的。 所以赵斌决定去城里办个作坊。 最理想的,肯定是铁器坊。 毕竟武备是安身立命之本。 若是能形成产业体系,并且侥幸把炼钢和锻造技术拉上去,对日后好处多多。 而且宋朝对民间置办铁器坊是持开放态度的,有记载最多时达到过600多家炼铁坊。宋朝鼎盛时期的炼钢年总量达到15万吨。 什么概念?1840年的英国才2.5万吨… 只可惜,赵斌生不逢时。 随着吏治日益腐败,民坊想获得铁矿和煤炭成本越来越高,最终导致民间的炼钢产业崩盘。 炼铁坊已成南宋的夕阳产业。 赵斌这点可怜的资金,想用亏本经营的方式强堆产业和科技树只是白日做梦。 因此选择第一个作坊必然是要能赚钱的。 肥皂、香水、化妆品之类的就算了,无数历史文中最佳开局第一桶金,可这时代根本找不到专业的手工艺人。 那么当前民间哪种作坊最赚钱? 毫无疑问,是酿酒。 蒸馏技术的原理实在太简单了,赵斌虽然不会但只要肯花功夫肯定可以搞出来。 到时候大赚特赚。 可这东西虽然赚钱,但是一旦被模仿或者泄密,那未来就损失了一张好牌。 赵斌还没有掌控可以独吞蒸馏酒好处的强大势力。 而且酿酒业在这个时代属于下金蛋的鸡,想要染指并不容易。比如石泉县的酿酒坊,就是刘业等高级吏员身后的豪强家族把控的。 迫不得已,赵斌只能将目光投在纺织业上面。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的俸禄形式,都分为三类。 一是现钱,二是米粮,最后一个就是娟布。 都是可以拿出来直接当货币使用的。 绢布的用途实在太过广泛,不仅可以用来做衣服,还能用来代替纸张、制作军队的棉甲等等,生活中方方面面都要用到。 除此之外还能够出口外销,赚取丰厚的报酬,和茶叶、瓷器地位等同,甚至能够远销欧罗巴。 但是,在南宋的一众苛捐杂税中,最黑暗的,也是这绢税。 官吏通过提前预定的方式向百姓定制绢布,收取绢税。 这本来是北宋时期,朝廷让老百姓增加收入、促进生产力的一项仁政。 意思就是百姓通过向官府下定金,承揽今后一年的绢布数量。 到时候只要交出约定好的绢布,家中就能够获取丰厚的报酬。 结果南宋后期,某些地方一收就是几十年的绢税,交不出就去借高利贷抵上… 直接把人给整到家破人亡。 其实底层的小吏们也不想这么狠,实在是他们属于‘义务’劳动,本身是没有啥薪水,数量又多。经济不景气时,只能靠这种手段保持自家的营生了。 说这么多,就是铺个时代背景,并说明纺织行业的市场很大,方便投身其中… “想要做大做强就得打破常规,杀手锏我都想好了,就是解放妇女的生产力!如此一来我必然可以快速崛起成为大宋顶级的资本家。 到时候再编个拥有核心价值观的东方资本论出来,我特么不得名留青史、震古烁今?对不起了啊,马恩先生,嘿嘿嘿…” 赵斌怀揣着成为超级资本家的梦想,准备前往石泉县发展事业去了。 然而梦想虽然美好,但还没进城,赵斌就感觉自己被一记闷锤打回了现实… 金灿灿的梦想世界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斑驳的破烂城墙。 城门口外的告示栏上,贴着几张通缉犯人像。 其中最新鲜的那张,是个歪着嘴的乱发男子。 旁边还有简单的罪名、大致年龄、形象的注释。 ‘无名氏,年约十五六岁,身高七尺半,为人张狂…罪名:扰乱县治,殴打本县押司及百姓数十人,为人乖张、穷凶极恶…’ 不远处,还有其中一张发黄破损的头像,额头有着几条皱纹、眼睛倒竖的大胡子男子,注释上勉强还能看清‘赵叔河’三个字… 但要说最吸人眼球的,却是一张写有‘王六’名字的海捕文书… 那罪名简直耸人听闻:江洋大盗+朝廷要犯+谋逆乱党… 一大串的十恶不赦罪名。 ‘王六兄弟,你这是何德何能啊…’ ‘何至于被一份信祸祸成这样...’ 第106章 当官很香,罕见极品 赵斌看着这些通缉令,想笑,但又不敢。 实在是这些水墨描边画,跟本人看上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似乎又抓住了那一抹神髓。 比如赵稳歪着的嘴角,和赵叔河倒竖的眉眼… 将画师笔画的绝望和心中的写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在,他这个赵二郎所做之事还未露底。暂时还名声不显没有上榜。 ‘幸好咱大宋没有素描这种东西,而我也非常棒的完全不会。否则之前那么穷,要是想不开拿出来去街上卖艺赚钱推广开来,那真是作了个大死。’ 不过这些通缉令也给赵斌提了个醒。 他最近数次出现在敏感人群身边,一旦成为公众人物,很容易被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给揭发咯。 那之前的努力和布局可就全白费了… 手底下那群贼寇的节操,根本不值得期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得亏了有红巾威胁,导致寨子里的人基本不敢外出… “看样子田庄和山寨那边要少来往,尤其是老三这口无遮拦的家伙,绝不能让他知道田庄的事。我自己也得少出面,就算出面也要做好伪装... 要不…琢磨点化妆术?” 赵斌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青涩的胡须,带着李豹先去找了个胭脂铺买了些胭脂水粉,再去唱戏的戏院高价买了些装饰用的戏发和大胡子。 准备研究研究易容术,做好未雨绸缪。 这才施施然来到望江楼,准备开间上房,安置行装。 本来,他是不想再来这家客栈的。 不过听说原本的县尉全贵已经调走高升,还带走了认识他的班头张义,也就没了顾忌。 “王掌柜,好久不见啊。” 王掌柜盯着赵斌和李豹看了一会,认出了这两货。 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害怕地说道:“哎呀,老朽眼拙,居然没认出是赵公子大驾光临。” 不怪他心虚,实在是上次赵斌临走前还牵扯进了押司刘宝的命案中。 尽管是无罪释放,但考虑到这人和新押司刘业‘勾连甚密’,民间多有联想和传言… 赵斌哪知道这些,笑着说道:“都是熟人了,用不着客气。对了,我听说本县县尉又换人了,不知道是哪里人士,叫做什么?” 见他态度和善,王掌柜也松了口气,忙热情地回道:“新来的县尉姓郭名碌,据说是金州郭家上一代的庶出,很有些来头。具体的,老朽也不敢随意打听。” “金州郭家?你说的莫非是当年和培王同为西军三大将之一的郭太尉后人?” “可不是?” 赵斌挑了下眉,暗暗心惊。 尽管南宋对武勋多有压制,但因为屯军制度以及将门荫授制度,还是形成了强大的地方门阀势力。 尤其是当年南宋复兴时期,西军三大将,兴州吴玠兄弟、金州郭浩、兴元府杨政背后的家族势力最强大。 随着吴家后人造反走向没落外,郭家、杨家依旧兴盛。 是真正的剁剁脚,整个山南道都会震三震的名门望族。 难怪,这郭县尉一来就贪名在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南宋推行观察使、通判、员外郎之类的制度完善官员考审,一般官员对贪腐还是比较谨慎的。 属于小贪成本太高,大贪得看背景。 再加上寄禄官高薪奉养制度,以及官户优惠政策,有点家当的官员还真看不上担任具体差事的那点补贴。 挂个散官闲赋在家白拿薪水,顺便利用官户减免福利盘大家族产业,它不香么? 何苦去危险又偏远的小地方受罪? 因而像石泉县这样安全系数低,繁华度又不高的边关小城市,几乎很少有官员愿意调来担任主官。 夸张的时候,甚至会出现连续数年主官空缺的现象。 普通官员尚且如此嫌弃,更别说名门之后了。 因此能来这里的名门子弟,基本属于在家中分不到多少好处又有点地位的子嗣。 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分家出来后要是不努力下一代可能就沦为平民了。所以往往会仗着背后有人,想办法找个地方疯狂积累财富。 既可以满足自身的贪婪欲望,又能够保证子孙后代有足够的资产通过进纳等手段,继续享受官户的待遇... 即使暴雷了,大不了本人丢官呗,还敢抄家不成? 正在赵斌寻思着要不要去拜会一下新县尉,谈谈开作坊这事的时候。 一名身穿青衣、头带方巾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王掌柜见状,忙抛下赵斌迎了出去,嘴里热情地招呼道:“哎哟哟,什么风把吕官人您给吹来了,欢迎欢迎,还请上座喝杯热茶?” 中年男子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道:“本贴司忙得很,没空喝茶。过来只是告诉你,县尉要向城中各家各户征收生辰税,送去金州以贺官家诞辰之喜。王掌柜你也是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本贴司亲自过来提醒你提前做好准备,回头有专人会来收取款项。” 说完,瞥了眼旁边的赵斌,自顾自又带着人朝下一家商铺走去。 王掌柜砸了下自己的手心,一脸的苦涩。 生辰纲? 这东西赵斌熟啊。 水浒就是因为截生辰纲而达到剧情高潮的。 没想到自己也能遇到。 只能说,不愧是大宋传统么? 当然,这生辰纲是送给赵昀还是给西川制帅郑损,或者背后史弥远,就难说了。 赵斌眼睛微微一眯,笑着调侃道:“王掌柜,既然是给官家进礼,你身为大宋子民为什么要苦着个脸?莫非是不愿意?” 王掌柜立马收起脸上的苦涩,摇头说道:“可不兴这么乱说的,老朽是本分人,对官家天颜绝不敢冒犯半点,哪有不愿意之说…” 等他抬头,才看到赵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才意识到这货在逗自己玩,没好气地道:“赵公子,你就别拿老朽寻开心了,这种玩笑真不能乱开。” “哈哈哈…理解,理解。只是我好奇这生辰税要缴多少,能让你这堂堂望北楼的掌柜都面露难色?” “唉…不瞒公子,这生辰税我倒不怕。即使是打着官家的名号,必然也不敢收取太多。了不起就是看咱店大摊派上几十贯钱的事情。 只是郭县尉才来半月,就已经用各种借口多立了三个名目收取孝敬和税款,我怕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唉…” “啥?” 第107章 路不好走,就去探探 赵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半个月就敢巧立名目三次,盘剥百姓、商户钱财。 那一年半载,城里的百姓和商户不都得被这姓郭的牲口搞到破产? 这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不计代价搞钱的节奏啊。 真不愧是金州郭家出来的,做起事来底气十足。 赵斌心中一凉。 明白这狗官如果继续盘在石泉县中,他谋划来作为暗线的庄子和产业恐怕也没发展的必要了。 可对方背靠金州郭家,如果硬来只会惹祸上身… 其实他上次和刘业交流时,就曾听说过新来的县尉贪得无厌。 本以为是刘业的推托之词,没想到他说的不仅不假,还说浅了很多! 等两人安顿好行装再次从客栈出来后,李豹忧心忡忡地问道: “二郎,这姓郭的如此敲骨吸髓、贪得无厌,咱的作坊恐怕难以经营下去啊…我们还要去拜访他么?” “去,当然要去。” 赵斌眼露寒光,嘿嘿笑道:“不仅要去,还要准备一份厚礼。” 李豹眉头一皱,有些不爽地说道:“这…二郎你是想和他相互勾结?” 他是个闷葫芦,心中也没太多的弯弯绕绕,直接用上‘勾结’二字,显然是对赵斌的决定有所不瞒了。 “瞧你说的,咱是这样的人么?” “你的意思是…” “嘿,田庄前几日收留了几百号难民和他们的家眷,就那几百亩田地恐怕会入不敷出。咱钱也不多了,你不觉得需要找个地方弄上一些么?” 李豹大喜,忙不迭点头道:“好!姓郭的狗官家里的东西来路不正,的确是个好买卖。二郎你说,要我怎么做?” ‘咱这算不算为民除害了?’ 赵斌自嘲了一句后,对他说道:“别急,事情还没坏到一定要动手的地步,先去探探路子,到时候见机行事。对方背靠金州郭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如果没有万全把握记得不可露出一点敌意,否则只会连累自家兄弟…” “是,我明白了。” 见李豹明白事情严重性后,赵斌命他去庄子里问小武取些银两来,好投石探路,去探探那狗官的底。 庄子离县城也就几里路,不到半个时辰李豹就提着一个蒙着布的篮子赶了回来。 赵斌接过垫了垫,差不多有300两的样子。 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想要在贪官面前做点事,这些钱不能省。 当即带着李豹找到了正在附近通知各商户、大户,要收取新税的那位吕贴司。 “见过吕贴司。” “你是?” “在下是从兴元府迁至此地的新户。城北的赵家庄,不知吕官人可听说过?” 吕贴司一愣,面露恍然。 他是县衙里的主吏之一,当然知道同僚刘业最近正在为一兴元府来的好友置办农庄的事情。 “原来你就是那位赵公子啊,幸会幸会。我听刘业说你是分家出来到我县落户的富户,那以后我等就得称你一声赵员外咯?” 赵斌心中微微一突,从语气中听出了此人可能和刘业并不友好,至少不是一个阵营的。 不过… 这也没啥关系。 只要刘业不‘透露’他的真正来历,赵斌有的是机会左右逢源。 他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不过是家中稍有薄财罢了,吕官人若是不弃,等庄子修好后可以随时来做客,在下必然不会吝啬招待。” 吕贴司眼睛一亮,很满意赵斌的上道。 “如此…到时我就去打扰了?” “当然,能结识吕贴司这样的本县贵人,在下求之不得。” “好好好,赵兄弟看来也是个懂事的爽快人物,你这个朋友我就交下了。只是不知你拦住我去路,是想要做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赵斌手中的篮子。 很明显,这东西好像不是送给他的… 赵斌从篮子上面摸出两锭银子递过去,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笔生意要和本县的郭县尉商议。可我又和他不熟,所以想请吕官人代为引荐,事成之后另有感谢。” 吕贴司爽快地收下银子,又贪婪地看了眼赵斌手中的篮子后,面带戏虐地问道: “我听说你和刘业相交莫逆,为什么不去请他引荐?” 赵斌倒是想。 但考虑到这件事有些风险,还是决定就近找这人代办。 最重要的是,鸡蛋绝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什么都交给刘业,一旦他出事垮掉,赵斌就要倒大霉了。 “吕官人说笑了,在下来石泉县定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当然要多交朋友,广开路子。见了吕官人当面,怎敢视而不见,舍近求远?” 吕贴司哈哈一笑,越发满意赵斌的识相和乐善好施的做派。 大手一挥说道:“真会说话,好!赵郎这忙我帮定了,正好我也忙完了,你就随我同去,拜会县尉?” “那就拜托了,吕官人先请。” “客气什么,同去,同去。” 两人一路热情攀谈着到了县衙。 可能是听说了赵斌‘有备而来’,郭县尉很快就让人将他带到了县衙后的官宅之中。 赵斌示意李豹呆在外院,自己提着那个篮子跟着一名婢女来到堂前。 还未进去,就看到一个头戴交脚幞头官帽的家伙,探着脑袋在东张西望。 见到赵斌出现后,立马端坐在主位上,装出威严的样子。 赵斌装作没发现,进了前堂后朝着此人拱手一拜,道:“晚生赵斌,见过郭县尉。” 端坐着的郭县尉年约三十来岁,长得倒是不胖不瘦、不算难看,只是眼袋上尾纹堆积,给人一种阴邪、难易相处之感。 他装腔作势地‘嗯’了一声,抬起眼皮扫过赵斌手中的篮子,然后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贴司说,你有事要求我办?” 赵斌一愣。 没想到这家伙说话这么直接,一点客套都没有就直入主题。 心中准备了一大堆的套路和说辞,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也不知道该夸他直白好,还是该吐槽这贪官演都懒得演一下。 面对这样毫无节操的家伙,他当然不能任其发挥,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微微一笑,露出谦和的神情说道:“晚生前来,是听说官人正在为官家生辰的礼物烦恼,所以特意主动前来为大人排忧解难。” 郭碌闻言面露喜色,好奇地指着篮子问道:“哦?那你带了多少来啊。” 卧槽… 第108章 皮皮撸传,谁是肥羊 赵斌感觉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什么黑活、套路都敢信手拈来。 结果对面这货恐怕更甚自己十倍不止。 如此脸皮和节操,实属牛逼。 他强忍着挥拳的冲动,讪笑着将篮子交给了郭县尉身边的随从。 那随从也是个人才,随意垫了下后,伸出三个手指凑到他耳边说道:“大人,这个数?” “好。” 郭碌眼中一亮,甚感满意。 对于出身金州郭家的他来说300两虽然不算多,但能拿来当敲门砖,说明眼前之人是个很肥的肥羊啊。 按照往日的经验,只要盯紧了撸怕不是能撸出一座豪宅来? 当即面色一喜,亲热地说道: “贤侄啊,听说你原本是兴元府人士,而且还是个读书人?” 这一声贤侄,差点闪了赵斌的老腰。 惊叹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现实之人。 面对敌强我弱,只能虚与委蛇。 伯父是叫不出口的,叫这样的贱人伯父实在太掉价。 但以学生自居,也算合乎社交礼仪。 “呃,先生谬赞了,学生只是读过几年学堂,勉强能够识文断字而已。” 果然,郭碌听到赵斌改口后越发满意,一边想着该怎么宰他,一边亲热地让他坐下后说道: “那也是读书人嘛。而且贤侄年纪轻轻就能独自来我县中置办家业,胆识、机缘俱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郭碌夸了一句,然后眼睛微微一眯,试探道:“贤侄你既然上门献礼,恐怕是有什么难处吧?” 终于进入正题,赵斌正了正脸色道:“先生慧眼如炬,学生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说说看?” “想必先生也听说过,学生前些日子招了一批北边来的难民进庄子里干活。只是一时心善,招多了些人,但又不好将他们给驱散了。学生担心到时候家中会入不敷出,就想着找个营生的路子,准备置办一家织布的作坊。” 心善? 心善好啊。 郭碌越发满意:“哦?你既然认识吕贴司和刘押司,这事求他们就行,为什么还要找我?” “唉,那些难民都是北边来的,能织布的也就寥寥数人,所以我想找县衙中的官坊借几个匠人。顺便购置几张织机。” 宋代可以说是古代科技最发达的朝代,四大发明中有三个是期间出现的。 纺织机也一样,从汉唐的脚踏式斜式织布机,发展到了大中型的立式织布机,丁桥织布机,罗织机等,领先西方的安娜纺织机足足600多年。 其中最牛逼的,还是需要多人操作的花缕织机。由1800多个零部件组成,体型巨大,可以织出带有复杂精美图案的顶级丝织品。 花楼织机只有京城和最繁华的大城市中才有,赵斌当然不敢想。 但是立式织布机之类的,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这种织布机体积也不小,效率是家庭小型脚踏织机的数十倍。 想要提高作坊的效率,肯定要想办法弄到手。 直接买官坊的,无疑就是最方便的途径。 郭碌面露难色:“那是公家的财物…恐怕…” 赵斌心中暗骂,脸上却露出了然的表情,伸出两根手指凑过去说道:“学生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哦,本官突然想起,的确有几架织机年久失修需要命人重新打造。贤侄如果不弃,倒是可以将那些淘换下来的搬回去,修修补补,说不定还能用?” 这货果然是见钱眼开的爽快人,一听双倍价格,立马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先生了。只是那能维修制机的匠人…” “户籍不能转,但看在你一片赤诚的份上,本官特许你可以额外支付俸禄请一户匠人过去。” 两个奸诈的家伙,轻而易举地搞定了国有资产和人才的流失。 达到目的,赵斌正准备告辞离去。 却听郭碌眼中闪过一丝狞色,突然咳嗽了一声。 旁边的随从立马笑眯眯地走出来说道: “赵员外,不知你那作坊,想置办在何处啊?” 赵斌一愣,迟疑了下后说道:“我本意是在庄子里弄块地…” 解放妇女生产力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大逆不道,哪敢放在城里遭受封建思想的碾压? “啊…那就难办了啊…” 赵斌看看坐在椅子上微笑的郭碌,又看看替他开口的随从。哪还不知道这两人是在准备套路他。 装作故作不知地问道:“在下对这些不太熟,还请先生和这位兄台教我,有何不妥?” “嘿嘿…” 随从微微弯腰隐晦地看了眼郭禄,然后仰起头朝着赵斌一挑眉毛,搓了搓手指: “你若放在自家庄中,那就算民坊。我家老爷可帮你定下绢布协议,但你就得提前缴纳绢税了....否则…” 赵斌强忍着不爽,问道:“不知这娟税,需要多少?” “不多,听说你赵家庄招揽了一百五十多号浮客,那就按每人能产十匹绢帛需缴纳两匹,折算成钱财…一年得缴纳娟税600贯…再加上身丁税、公钱税之类的…” 这随从噼里啪啦列出各种税款一顿盘算,最后笑呵呵说道:“看在你和官人交好的份上,稍做减免…就一次性给个1500贯吧。” 去你吗的! 赵斌快气炸了。 此前专业人士刘业刘押司早就给他盘算过了,以当前农庄的规模正常情况下一年只需要缴纳苛捐杂税300贯左右。 这还是算上土地税之类的情况下。 要是再打点一下,只会更少。 他算是生生见识了啥叫雁过拔毛,扒地三尺… 这郭碌仗着背景深厚,简直肆无忌惮。 ‘这狗官,恐怕是看我态度柔弱又是个外来户,已经打定主意要吃成绝户啊…哼,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赵斌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对郭碌下手,被这么一搞终于下定决心。 ‘这可是你自找的。’ 赵斌原本愤怒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既然对方不做人,那就别怪他鬼话连篇了。 “1500贯?也不算多啊…” 郭碌主仆倒吸一口凉气,随之狂喜。 这肥羊,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家底丰厚且无脑啊。 却见赵斌一改之前柔弱谦卑的神态,微微仰起头,眼神多了几分侵略性。 仿佛在一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郭禄主仆齐齐一愣,心生疑虑。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眼前之人的转变是装腔作势,还是露出本来面目时。 就听赵斌说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先生可有兴趣?” 看着赵斌自信的神情,郭碌心中没来由的一突,生出些许不安。 但他自认为吃定了赵斌这区区白身,很快将丝莫名其妙的不安抛在了脑后: “哦?有意思…你且说来听听。” 第109章 画个大饼,心生明悟 “是这样,在下家中原本是经商的,而且颇有门路。只要能将作坊做大做强,别说一年1500贯的利润,就是翻倍,不,翻十倍也不在话下。” “嘶…” “不过我只是一介布衣,仅凭一己之力想要做大生意困难重重,所以…” 郭碌一心搞钱,听到一年能搞那么多钱,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当即催促道:“你但说无妨,只要合乎法理,本官定为你做主。” “如果先生能够和我合作,你出面子我出钱必然可以轻易把坊子做大,用不了多久石泉县的绢帛生意还不是我俩说了算么?到时候我们五五开,我有信心每年献上一万贯的分红。” 听到如此惊人的收益,郭碌先是本能的狂喜。 随后又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嘿…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既然本官出面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选择你这个毫无根基的新户呢?” 这得寸进尺的嘴脸,实在叫人心生厌烦。 但赵斌心中突然又生出一股奇怪的明悟。 对方就像一只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硕鼠,不顾一切地搜寻着能吃进嘴里的猎物。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耀眼的背景… 面对这样的人,也许他并不需要那么委屈自己进行周旋。 只有满足对方的需求的话才有用,其他的其实都是无用功。 赵斌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大人,你不也是新户么?” “大胆!你居然敢如此和大人说话!来人呐!” 一旁随从闻言勃然变色,呼来门外护卫。 但赵斌却理都未理他,只是淡定地看着郭禄。 郭碌的脸色,先是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赵斌。 见他真的不为所动之后,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让冲进来的护卫暂时别动,看着赵斌说道: “贤侄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这才是和郭禄交流的正确打开方式,用金钱为饵直入主题。 赵斌暗暗吐槽,嘴里的话也变得直白指起来:“学生只是相信互利互惠,能让我俩能一起发财。” “哦?财从哪来?” 赵斌笑了下,像头即将抓到猎物的狐狸,意有所指地抛出了一个更大的大饼: “本地的那些真正赚钱生意和好处,其实早被乡绅土豪瓜分,而且他们彼此关系错综复杂,不会允许外人进入分好处。而你我,其实都算是外人,所以…” 郭禄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暗你在明,合作一起将那些人手中的产业和利益抠出来?” 赵斌并未回答,而且矜持地笑了笑,道:“此事非一朝一夕,不如大人先选择是一年1500贯好,还是一年一万贯好?” “哈哈哈…好!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后生,本官开始有些相信你有这能力了。既如此,作坊的事就按你说的来,若是一年真有那个数,我会很期待我们在其他方面的合作的。” 妥了。 郭禄全然不知道,赵斌压根就是在利用他的贪婪吊他胃口而已。 反而自以为找到了个能利用来更好盘剥好处的工具人。 当即屏退左右拉着赵斌一阵讨价还价。 做戏做全套。 赵斌也毫不客气,与他据理力争,以自己有门路高价贩卖绢布为由,坚持要一半分成。 两人互不相让,那锱铢必较的贪婪模样,哪像一方父母官和子民? 挣到最后,郭碌以今后将郭家的门路介绍给赵斌为由,终于将分成定在四六开。 他六,赵斌四。 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官匪勾结。 出了县衙,赵斌的眼神变得冰冷。 因为他很清楚,那郭碌是只喂不饱的财狼。 寻常人收了好处,多少要点脸面,肯定会给赵斌一个实惠。 而这贪得无厌的家伙,不仅要翻倍才肯卖他纺织机,还试图狠狠盘剥他的家产。 脸皮之厚和贪婪的嘴脸简直让人不堪入目。 这样的人毫无底线。 别看两人达成协议,但假以时日他如果看到赵斌手头越来越多的产业,胃口肯定也会越来越大,想办法将他吞得连渣都不剩。 偏偏郭县尉背后又有着金州杨家作为靠山,寻常路子根本动他不得。 所以赵斌根本没打算和他合作。 “哼。我的钱,可没那么好拿。” 想到购买三台立式纺织机的价格,赵斌心中疼得直抽抽。 一台最普通的立式纺织机,也有两三百个零件组成。 按照工时大概需要专业匠人打造两、三个月。 算上成本、工时也就200来贯。 可这郭碌倒好。 三台半新不旧的纺织机,居然要了赵斌1200贯! 好在,赵斌可用代为支付月例的方式,从官坊中带走一户会制造纺织机的匠人。 只需等作坊办起,就可以以此为起点,缓缓将生意做大! 到时候,有刀郎寨的力量在暗中保驾护航,再不用看人脸色? 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做大做强,哪能不巴结当地官员? 除非…自己或者可以信任的合作者也成为地方官员… 但这太难了,当前根本不现实。 赵斌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用真金白银从郭县尉手中获得签署的文书,从城东的官坊中打包了三架纺织机。 连同一户姓姜的匠人一大家子,全给带到了赵家庄中。 说来可笑,这姓姜的师傅一家,是石泉县中唯二会制造纺织机的匠人。 可在官老爷的眼中,区区官坊中的杂户,和贱籍并无多大区别。 根本不受重视。 当得知有人要雇佣他离开官坊的时候,姜师傅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就答应了。 因为不同于民间自由的手工艺人,像他这样的官坊杂户,很多时候是一辈子都无法脱离这个身份的。 就连京城中的匠作监都曾有人被逼的造反杀官,他们这样偏远小县城的杂户待遇可想而知了。 以前吏治清明的时候还好,凭借着过人的手艺,姜师傅作为匠头待遇还不错。 可近些年来,情况每日愈下。 对他来说,能离开官坊不啻于找了条活路。 当然,最主要是赵斌给出的待遇也很让人心动,每月5贯底薪,一石米,还有劳作的提成。 这待遇,不算民间匠人的顶流,更无法和京畿之地相比,但在石泉县也已经算得上高薪,足可以养活他一家七口人。 有了姜师傅的加入,建立作坊的事情自然不再需要赵斌亲力亲为。 他留下500贯钱财给小武,让其配合姜师傅置办原料、维护和打造新的纺织机,然后准备搞事情了。 没办法,太穷了。 当初徐况送给他作为谢礼的一万多两银子,短短半个多月就花完了。 如今只剩下300贯,还不够寨子和农庄雇工们一个月的薪酬。 眼看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赵斌必须得想办法搞钱。 至于对象,当然是那个黑了他1500贯的郭县尉咯。 第二天上午,小武装作不经意地走进一间酒楼,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上了二楼。 寒冬腊月,没了偶尔路过的商队,最近城中酒楼的生意越来越清冷。 今日倒是运气不错,楼上坐着几位大吃大喝的豪爽客人。 清一色的健壮汉子。 小武微微一笑,凑到其中一座边上,低声朝为首的书生说道: “二哥,我向刘押司打听清楚了,姓郭的果然要有动静。明天一早,他会派人运送一批物资和生辰税去往金州,搭上兴元府来的押送官船,走水路。” 第110章 深陷泥潭,准备动手 赵斌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地方官员没有特殊情况不得擅离职守。 而石泉县又是个破落地方,还靠近边关,没什么投资价值。 郭碌盘剥的钱财和生辰纲,必然要派人运回金州去,才能转化吸收为稳定的家中产业。 “刘业最近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只是对二哥你结交吕贴司有些微词,不过也只是口头说了几句那人的坏话。” “哦?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嗨,还不是两家产业中都有赌场和高利贷,为了争夺生意,下面的人还发生过火拼。总的来说,还是姓吕的欺负刘业新上位,想要多占点街道上的好处。” “原来是这样…暂时不用参合他们之间的龌龊。小武你先回去,平日里和小乙都尽量少和这里的兄弟之外的人有所接触,免得坏了身份。” “二哥,酒还没吃一杯呢。而且好久没和几位哥哥相聚了,想念得紧,何必急于一时?” “少装模作样。我听说这次接纳的浮客中,有几个家中的小娘子模样喜人,你仗着小管家的身份可是没少骚扰啊。” “二哥!你胡说,各位兄弟,你们别信啊!我,我哪有…” “哇哈哈哈…” 小武本想装个委屈卖个好,结果被赵斌无情揭穿自家那点小心机,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在哄堂大笑中掩面而逃。 老奎等人见状,笑得越发肆意。 只是眼中,却多少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赵斌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切,还远不到他能做出承诺的时候… 宝庆元年(1225)十月中旬时,西川制置使郑损就已经号召治下百官,筹备生辰纲为新帝庆贺登记后的第一个元年生日。 给皇帝送生日礼物,其实自古以来就有。 不过多为各地官员自发的行为。 像郑损这样号召治下官员统一行动,很容易被言官弹劾结党营私。 因此各地官员有人无视,有人上书表示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如郭碌这般迎奉之流。 因为他们很清楚,东西名义上是上供给皇帝的,但实际上真正的接收人是当朝独相-史弥远。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权柄的夸耀,和站队。 彰显那个一手遮天的至高权力掌控者的权势(可以去前言看史弥远的权势和说明)。 只要能讨得史弥远的欢心,升官发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备,各地生辰纲陆续沿着汉江、嘉陵江等水路,先汇聚到金州、夔州等交通要地封存。 再统一顺江而下,汇入长江后直接押送往临安府。 一场规模巨大的政治献金,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在大多数普通百姓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而行。 全贵站在金州码头外的一处阁楼上,神色莫名地看着码头上的几艘漕船。漕船上下,一些禁军正亲自搬运下来一个个封存的箱子。 这样的场景,最近出现地越来越频繁。 “张义,制帅府那边有回复了么?” 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张义闻言,恭声说道:“还没有,上面说是郑帅忙于准备给官家和史相庆生的礼物,暂时没空理会剿匪的事情,需等忙完这一阵再议…” 全贵一掌砸在栏杆上,脸色难看至极。 他费尽心机,做下了一个局。 算准了红巾贼会利用桀骜不驯的凤凰山去劫死囚。 算准了禁军损失一名都头和随行禁军后,金州各界对于匪患的激烈反应。 也算准了郑损急需一些功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在军中树立威信。 但唯独没想到,这家伙为了紧抱史弥远的大腿,居然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惜劳民伤财搞出个在政界声势浩大的生辰纲来! ‘佞臣!’ 张义小心地看了眼全贵,低声问道:“官人,我们是否也要回应郑帅的号召?” 全贵咬紧牙根,一言不发。 如果可以,他很想拒绝。 但… 他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定坤刀良久,最终露出面露苦涩:“跟其他同僚一样,随上…该随的分子吧。” 困顿在金州的全贵,还在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理想,挣扎在官场的泥潭中。 石泉县中的赵斌,已经连夜画好了县衙的等比例地图。 他仗着能和郭碌直接面谈大生意的幌子进出了其中数次,将县衙的布局弄得清清楚楚,都画了下来。 石泉县县衙遵循坐北朝南、左文右武、朝前寝后的传统。 占地有十亩左右,拥有七八十个大大小小的房间,前面是公门场所,中间以花园、围廊隔开,后面就是郭县尉一家居住的眷属宅院。 刚入卯时,赵斌已经和李豹、老奎、大刘、孙单和王二诚共五人,出现在了靠近县衙约1里地的一座空院中。 像这样的院子,石泉县中并不少见,都是逃户、绝户留下后被官府收缴的公房。 除了这五个绝对心腹之外,再无外人。 毕竟盗劫一县主官是杀头的买卖,容不得有任何泄密的风险。 赵斌无视几名心腹的啧啧称奇,指着地图上宅院的位置说道: “姓郭的住的内宅一共可以分成三个院落。其中主院和左边都住着人,唯独靠近大牢的右边厢房空着,平日里至少有四名健仆守着。我估计这就是他家的库房所在。” 老奎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我们必须在辰时四刻(8点)之前得手,兴元府路过的漕船昨天入夜前已经到达码头那,应该就是来接石泉县上供的生辰纲的。一旦等他们接手,我们再想抢到手就难了。” 赵斌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大刘迟疑了下,说道:“县尉居所前后左右都有在县衙中轮值的弓班和各类衙役,一旦动静闹大了,恐怕会被缠上。” 他作为赵斌的心腹班底,是第一次跟随小团体一起行动。 言辞之间却没多少顾忌,直接提出了心中的质疑:“二郎,我们赶在这个仓促的时间段内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还有我们得手的话,该怎么撤离?” 赵斌很欣赏他的态度。 这是个稳重的人,虽无多少能力和才华,但办起实事来确实令人安心。 和一向敢担事的老奎相得益彰,算是很好的能力和性格补充。 第111章 先上柱香,未知劫匪 “的确有些冒险,不过我们的目的除了弄到郭碌收刮的钱财之外,还得让他没有机会和时间将丢失的生辰纲补上。 只有这样,郭碌才会被问责,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至于撤离的方法…各位,看这里…” 赵斌指着地图旁一条黑线说道:“县衙北边不到百米就是从汉江引水的河渠。因为背靠县衙,平日里无人在此闲逛和浆洗衣物,我们完全可以将得到的钱财装入麻袋后丢入其中,再找机会来慢慢捞取…” “好主意!” 众人眼前一亮,面露喜色,都觉得这是个极为稳妥的法子。 几个手下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出门干了这票大买卖。 却见赵斌一本正经地将他们拦住,然后从身后掏出一把香,分给他们。 李豹一脸懵比地接过三根香,问道:“二郎,这是要干嘛?” “上香,祈求老天爷保佑啊,千万别又节外生枝个了。” 赵斌说完,自己也拿起三根香,用火烛点燃,然后认认真真地朝着屋外的天空拜了三拜。 不是他迷信。 而是被搞怕了。 这老天爷像是专门和他作对一样, 历数赵斌每次行动,都是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看上去稳稳当当的计划,结果都是因为各种意外而搞得险象环生。 而且这次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一系列事件,出了意外还能挽救下。 那么去县衙中抢夺生辰纲这种事情一旦出问题,他赵二郎怕是这辈子都只能缩在深山老林里了。 “老天爷,这次我给你面子了,希望你也给我点面子,千万别再玩我了,谢谢,谢谢。” 拜完老天爷,赵斌心中稍安。 带着五人来到了盘亘的院子中。 每人扛起一根三米左右的木杆子鱼贯而出,摸黑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县衙围墙高耸,只能用这些木杆为台阶配合着才能翻进去。 凌晨的石泉县,又冷又黑,只能借助浅浅的月牙勉强看到几米内的轮廓。 一行人穿梭在狭窄的巷弄里时,除了附近偶尔传来的呼噜声外,万籁寂静。 各条主街的街口,倒是偶尔能见到亮着幽黄的油灯的亭屋。 那是值夜的更夫和夜间巡逻的衙役盘亘的地方。 眼看着就要到达县衙右后侧的高墙附近时, 赵斌突然踩到几片腐烂的残叶,脚下打滑,差点来个原地劈叉。 幸好身后李豹眼疾手快,撑住他扛着的木杆,才没弄出太大动静来。 “吗的,这城市卫生也太糟糕了,到处是烂泥都没人清理一下…” 赵斌惊出一身冷汗,忙转头看向县衙大牢门口方向。 发现无人从里面出来巡视后,才松了口气。 差点开门黑,这让赵斌隐隐有所不安,感觉之前的香白上了… 县衙,是个综合建筑。 其中的县牢也是整个建筑的一部分。 牢房背后的另一边,就是郭碌所在的右院。 也就是赵斌等人此行的目的地。 两个地方,中间只隔了一堵五米左右的高墙而已。 而赵斌一行人,就是要穿过牢房的一角再翻过那堵高墙… 这看似是在作死。 但考虑到牢房都是封闭式建筑,只要不闹出动静吵到里面的人,问题应该不大。 赵斌定了定神,带着五人来到墙角,然后拍了下身边八筒的脑袋。 随着八筒跑到远处发出低沉的吼声,县衙内被惊动的犬吠声越发肆意。 很快,县衙内被惊扰的人发现了这场骚乱是外面的野狗导致的。 骂骂咧咧对着扰人清梦的狗子一顿猛踹狠打,根本不相信会有胆大包天之辈敢来夜闯衙门重地。 被教训的狗子顿时惨叫连连,再不敢随意乱叫… 一刻钟后,骚乱彻底退去… 赵斌还不放心,期间又命手下在附近,朝有狗子动静的墙内扔进去几块带着蒙汗药的肉块。 直到再无丝毫动静这才嘿嘿一笑,对着身边之人说道:“豹哥,你身手最好,先上去弄掉瓦片,老奎你随后,负责警戒。” 两人点点头,然后将扛着的木杆靠在旁边。 王二诚和孙单则走到墙角,用肩膀做台阶让李豹站上去。 顺着孙单二人用力将李豹往上一抛,一旁的大刘眼疾手快,用木杆顶住他的屁股,防止他掉下来。 李豹用坐的姿势摇摇晃晃地攀在高墙边上,然后掏出一个装米的麻袋,不断将墙头的瓦片小心拿下,装进里面。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尽量动作轻缓,不弄出半点声响。 不多时,随着墙头被清出一片空间后,李豹顺势爬了上去,继续朝里卸瓦片。 老奎紧随其后,也上了高墙。警惕地蹲在另一头,朝着牢房内部的院子里警戒着,免得有人不睡觉转悠出来发现他们。 趁此机会,赵斌则用麻绳将剩下的几根木杆两两捆紧,等会用来给人顺着杆子翻下高墙。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刻钟后,李豹终于来到能跳进县衙后宅所在的墙头位置,朝着身后的同伴打了个手势。 计划很顺利。 赵斌早已冻得手脚僵硬,见状面露喜色,赶紧抖抖手脚和两名心腹一起上了墙头,留下大刘在外接应。 与黑漆漆的阴冷牢房不同,县衙后宅的花厅之中点着几盏柱灯,环境整洁,隐约还能听到有呼噜声从下方的屋檐下传出。 想来,应该是库房的看守发出的声音。 “好,睡着了才好。一会哥几个顺着木杆往下溜…第一时间解决掉库房门口的守卫…都动作轻点…” 正当赵斌美滋滋即将完成人生第一次入室盗窃的时候,异变突起! “咚咚咚!!!” “不好啦!码头的漕船起火了!有强人正在劫船!!” “我!艹…” 突如其来的喧哗哄闹,惊醒了睡梦中的诺大县衙。 数不清有多少衙役和官差从各个房间中跑出来。 吓得赵斌几人脸色发白,还以为被人给发现了。 趴在监狱和后院围墙上赵斌脑子里,甚至冒出了‘无缝入狱’几个大字… 幸好,他们发现骚乱的来源并不是自己。 而且几人所在的位置足够偏僻,一时半会还无人发现缩在墙头的赵斌等人。 “发生什么了?码头区出事了?” 赵斌转头向城南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天边隐隐有火光传来。 而且看样子,似乎城南区多处都在发生骚乱,不断有房子被点着。 在火光映衬下,隐隐能够看到一些正在劫掠的狂徒。 根本不是刚才听到的有人打劫漕船那么简单! 只可惜,距离太远,赵斌无法看清楚那些贼寇的身份。 与此同时,城中到处开始发出刺耳的铜锣和呼喊声。 县衙由于情报的不畅,一开始似乎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在几位班头的叫骂声中,陆陆续续有官差结队赶往城南支援、缉盗… 闹闹哄哄中,赵斌几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县衙中乱窜的各色人等,才被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呼喊声所吸引,消失不见。 李豹苦笑着凑到赵斌身边问道:“二郎,现在怎么办,计划还继续么?” 赵斌吹了一晚上寒风鼻涕泡都快被吹出来了,如今看着计划泡汤,脸色很是难看: “继续什么啊,赶紧趁没人走…嗯?” 第112章 贼兵破城,谁在害我 赵斌突然闭口不语,眼神怪异地看着冲进右院的几个人影。 为首的,正是本城县尉郭碌。 只见他慌慌张张地对身边四名随从喊道:“快,快带上重要的财物,在那帮贼人冲击县衙前,离开这里。” “快啊!快去搬那些装着金银的箱子!其他的先别管了!” 卧槽! 那帮贼寇居然要来攻打县衙了!? 哪来的强人,这么猛? 赵斌打了个哆嗦,预感到事情大条了。 却并未感觉不可思议。 北宋时期咱大宋皇帝没有安全感,有感于不好镇压反叛,除一些重要城市外,各地的城墙都被拆除。 到了南宋咱大宋皇帝是真没了安全感,有感于北方游牧民族崛起带来的威胁后,又开始重新修建城墙。 主打的就是来回折腾。 但可惜除一些大城市的城墙进行了有效加高加固外。 像石泉县这样的小县城,站在城里都能透过城墙裂缝看到外面的景色,纯粹是糊弄人罢了。 流寇乱兵攻破这样小城镇,并不稀奇。 但贼寇破城带来的后果,对于生活在周边的无辜贼寇来说,却是致命的。 官府无论是为了给上面一个交代,还是安抚百姓,都会对周围的贼寇势力进行清剿! 无妄之灾啊。 刀郎寨,恐怕即将受此牵连,大祸临头! 这特么真是腥没偷到,还平白惹了一身骚? “快啊!你们这些浑蛋,快给本官把箱子搬到车上去!” “哎哟!看着点,别撞碎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郭碌一边慌慌张张地指挥着随从们搬运财货。一边倾听着周围的情况,深怕外面打杀的贼寇冲杀进来。 这货身为石泉县县尉,遇到贼寇攻城不想着带人抵抗,一心躲在这边拯救自己的私财,准备跑路。 只能说,完全符合其人设。 赵斌数着被搬出去的箱子,少说也有七八口了。 按照体积来说,如果全是银两,至少价值两三万贯! 由衷地赞道:“厉害了,才上任半个月,就能在这小小的石泉县中盘剥下这么多钱财。这可比三年青知府,十万雪花银牛逼多了…” 老奎有些心动地凑过来说道:“二郎,不如我们一会跟着这家伙,然后半路…” 说完,比了个砍人的动作。 这无疑是个顶好的主意。 说什么杀人劫财?妥妥的替天行道。 赵斌点点头,认可了老奎的提议。 一行人顿时又来劲了,躲在墙头小心关注着郭碌的动向,准备来个黑吃黑。 与此同时,县衙前方的打杀声越来越响。 还在催促着随从搬运货物的郭碌脸色大变,忙对着守在身侧的一名大汉叫道:“不好!贼人攻进来了,郭十七,赶紧带着本官从后门离开!” 那大汉接到命令,当即抽出佩刀护在郭碌身边,道:“老爷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好好,真是倒霉,居然一上任就遇到这种倒霉事,这县尉怕是做不成了…幸好,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郭碌恨恨地转身朝院外走去,同时嘴中问道:“郭十七,你打听清楚了是哪伙贼人,来了多少人?胆子那么大居然敢来攻城?” “老爷,我听说是一个叫‘刀郎寨’的贼寨,据说是本地一伙山贼…人数不是很清楚,但看外面的动静至少有几百人吧…” “刀郎寨!可恨!可恨!你们害我做不成官,看我回去后怎么收拾你们!” 赵斌脚下一滑,差点从墙头摔下去。 他茫然地看向李豹等人。 却发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显然他们也是一脸懵比。 “是老三这白痴,还是我爹的人?” “不至于吧,寨主麾下虽说实力暴涨,但他为人谨慎,绝不会做出攻打县城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三郎倒是有可能,可他也没这实力啊…” “也就是说,特么的是有人在陷害我们刀郎寨!?” 赵斌差点破音,心中那个气啊。 本来贼寇破城,刀郎寨都要受到牵连了。 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可会是谁呢? 居然会这么恶毒和下作,将脏水泼到刀郎寨这种毫无名气的土贼窝身上? 赵斌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红巾贼首领,刘坤。 不过刘坤这人一心专注造反大业,为人虽然精于算计,但心有抱负、心智坚毅。在势力未成之际,不太可能直接攻打城池暴露实力。 而且这样贸然打劫百姓再攻击县衙的行事作风,也不符合摩尼教教义和风格。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 孙猛。 孙猛此人为人偏激、阴狠,且做事张狂、缺乏底线。 当初夺权计划被赵斌破坏之后,必然会心存怨恨,想着报复。 如果是他借机给刀郎寨泼脏水,就说得通了! “对,一定是这个神经病干的!直娘贼的,这事没完!走!我们先跟上姓郭的,把钱弄到手再说。” 赵斌带着一众手下原路下了墙头,一边躲避城中四处作乱的贼寇,一边跟踪逃跑的郭碌一行。 耳边传来惨叫声和狂笑声,伴随着时不时被人点燃房屋和哭嚎声,城中宛如修罗地狱。 这还是进城的贼兵数量仅仅数百人,还有官差和城南的富户们自发抵抗的情况下。 很难想象,要是几年后元蒙人打进来后,会有多惨… 看着正缓缓被城中自发反抗的军民限制住的局势,赵斌叹了口气,朝着城北快步奔去。 ‘如果姓郭的混账不跑,尽到县尉的职责,这伙贼兵哪能闹那么大…’ 等到他出了城,正好看到三辆马车疾驰在几百米外,火急火燎地沿着通往金州的官道离去。 赵斌等人也不急。 马匹虽然速度快,但体能有限。 拉着一车财宝走走停停,比人轻装赶路其实快不到哪去。 他们几人都是体魄过人的存在,只要按照赶路的速度沿着官道追上去,肯定可以追上。 果不其然,仅仅赶了一个多时辰时间,赵斌等人就在离城十几里外的山脚下发现了郭碌一行人。 然而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一名大汉手持双刀,正在暴起杀人! 而此人,居然是之前护着郭碌离开的侍卫,郭十七! 只见他左突右砍,飞快地将郭碌身边的几名随从全部砍翻在地,最后一脚将想要逃跑的郭碌踹翻在地! 第113章 接二连三,苦到发麻 “饶命!饶命啊!” 郭碌惊恐地扑倒在郭十七的身前,抱住他小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嚎道: “十七哥,我平日里待你不薄,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后面车上的财宝分你一半啊!不不不,你如果想要全拿去也可以,千万不要冲动啊…” “待我不薄?亏你说得出来!你我同为郭家的人,但你仗着是本家嫡系之后,把我当狗使唤,还说待我不薄?” 郭十七一脚将他踹飞,冷笑道:“哼哼…这些财宝,就算没有你的同意也是我的。想让我放过你,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举起刀准备将他解决。 郭碌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仓皇倒在地上往旁边翻了个身,指着郭七骂道:“郭十七,你就算杀了我,郭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郭十七手中一顿,停下了下砍的动作。 就在郭碌以为自己成功威胁到他的时候,突见郭十七冷笑着说道: “呵呵…郭碌,好教你死个明白。你身为一县县尉,在贼兵入城的时候擅自卷款逃离官所这可不光彩。家族碍于血缘和情面,的确可以保下你不死。 但其实嘛…他们反倒更希望你死于非命,这样郭家的名声才不会为你所累。你信不信…只要我回去一口咬定你是被乱贼杀死了,他们就算怀疑也绝不会继续追究…嘿嘿…我这也算是维护家族声誉了,懂么?” “不,不,不可能!你胡说!你在胡说!!你个贱仆,居然敢这么欺我…” “哼!该说的都说了,给我上路吧!” 郭十七眼中凶光一闪,举刀下劈! “啊!!!” 郭碌凄厉地大叫起来,疯狂地用两只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脑袋和脖子。 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他心虚地睁开眼睛,发现郭十七已经仰面倒在地上,额头上插着一根羽箭! 死得不能再死。 “谁,是谁!?” 郭碌仓皇转头,看向迎面朝他走来的三名蒙面大汉。 “你,你们是谁?” 赵斌小心拉了拉脸上只露出眼睛的套头面罩。 这是他上次被廖不医认出后,参考恐怖分子头套改良的装备,即使熟人也休想再认出他来。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卡着脖子喝道:“闭嘴,你这狗官盘剥民脂民膏,还想要在破城时卷款跑路,哼哼…” 郭碌面如苦胆。 走了造反的郭十七,来了三个更猛的强人。 他哆嗦着斜躺在地上,惊恐叫道:“各位好汉饶命啊,要什么尽管拿去。我,我是金州郭家的人。你们应该听说过郭家吧,杀了我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见三人无动于衷,他干脆丑态毕露地趴到地上,哀求道:“求求你们饶我性命,我发誓,回去后一定不提这事,绝不会给各位好汉惹来麻烦的。” “你觉得我们会信你这狗官?” 老奎恶狠狠地上前一把拽起郭碌的后衣领,抽刀做出要刺他的动作。 郭碌吓得浑身发软,一股尿液滴滴答答顺着裤脚流淌在地。 终究是没抗住死亡的恐惧。 “等下。” 赵斌强忍着恶心,喊住了装腔作势的老奎。 他命老奎击杀郭十七救下郭碌,本就没准备杀他。 只是没想到这货这么不经吓。 老奎骂了声‘怂包’,顺势将他扔回地上,疑惑地问道: “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狗官。” 赵斌没立马回答,而是瞅了眼中间那辆马车,正巧有双眼睛此刻正小心趴在车帘后面偷窥,见他望来慌忙倒进车内。 “马车上还有家眷?” 郭碌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顾不得狼狈,忙挣扎着跪倒在地回道:“回,回大王,正是贱内和外室…”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跪着上前几步抓住赵斌的裤脚满脸希冀地说道:“大王,我家这两个贱人还算有几分姿色,如若不弃,你尽管一并拿去,只求饶小的一命…” “当真可以?” 赵斌面露心动之色,刚才匆匆一瞥的确有几分姿色。 老奎几人震惊了,节操呢? 不得奸淫妇孺,不是你自己定的山规么!? “大哥!?” “咳咳,开个玩笑,我是这样的人么?” 赵斌面色一正,抬脚踹翻郭碌,义正言辞地喝道:“你这贱人,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居然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妻妾都能出卖!我们红巾军,替天行道,留不得你这样的狗东西!” 大刘忙上前拦住他说道:“大哥,不是说伪装成刀郎寨的人行事么,你,你怎么能…” “怕什么!” 赵斌大大咧咧挥手扒开大刘,叫嚣道:“反正一会就要杀了,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说完,作势就要杀人。 郭碌惊恐地举手尖叫。 “住手!” 危机关头,又又又不知从哪窜出三条蒙面大汉,挡在了赵斌三人面前。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抢生意!” “啊!?” 本以为碰到了真的救星。 结果又来一伙打劫的!? 郭碌心都苦麻了。 却听之前那个贼首大叫道:“原来是你们这帮刀郎寨的土贼!好哇,上次害我们被宋兵围剿,还敢出来作死!兄弟们,砍死他们!” 新来的那三人也是狂怒道:“原来是你们这些红巾逆贼,真是阴魂不散!小的们,给我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双方大叫着挥刀战在一起,哪还有空管一旁的郭碌。 刀光剑影之间,郭碌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面露狂喜。 慌忙跑向第三辆装满银钱的马车。 正当他激动的准备解开车辕上的卡扣,上车跑路时。 却见一根箭矢好死不死地从身后飞来,一箭射在拉车的马匹脖子上! 那马儿哀鸣着抬脚挣扎了一番后,轰然倒地。 郭碌转头后望,发现原本打在一起的两方人马中,已经倒了两个扑在地上生死不知。 最早那批‘红巾军’中,有人正在用弓箭追杀后来出现的那伙强人。 后者只能一边叫骂,一边狼狈地依靠路旁各种掩体躲避箭矢。 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流矢! “老天爷呐…我的银子…” 第114章 马加夜草,人添新愁 郭碌如丧考妣。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得又哆哆嗦嗦下车奔向第二辆装着家眷的马车。 这一次,倒是很顺利。 他手忙脚乱地将马车解开,爬上车辕。 临走前,他不甘地回头看向正在打斗的两方人马,无比希望这两边的人来个同归于尽。 可惜,红巾军方面的弓箭手明显技艺非凡,短短十几个呼吸间,已经又射死了一人。 只剩下一个对手绝望地趴在一块石头后面怒骂… “罢了,只要命还在,银子总会有机会再赚的!” “驾!!!” 郭碌仓皇架着马车跑了,甚至在逃跑时身后的马车上还中了几箭。 身后传来阵阵怒骂声,更是吓得他一口气将马跑得口吐白沫才敢停下… “该死的红巾军,还有那什么刀郎寨…我郭碌,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给我等着!!” 。。。。。。 “李豹,大刘,快起来,人都走了,别演了。” “老奎,你特么差点射中我。” “这不是没射中么,再说了,不装的像一点那狗官怎么会信?” “嘿嘿,这狗官可真操蛋,宁可舍弃自家婆娘都要带银子走,害我们多损失了一匹马。” 赵斌等人见郭碌跑远,重新凑回了马车前。 两眼放光地看着依旧停在原地的两辆马车,尤其是第三辆马车。 毫无疑问,之前的打斗只是在演戏。 赵斌带着老奎、大刘扮演红巾军,而李豹带着孙单和王二诚扮演搅局者。 虽然演得破绽百出,但架不住郭碌这废物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没有心气留下来仔细观察。 “哈!二郎,我们发了!” 老奎兴奋地拍着马车上装着的箱子,大声说道:“看这些箱子,至少得有两万贯呐!” 赵斌也是激动得两眼放光,这是真正意义上从贼以来的第一次大买卖。 他强忍着仰天干嚎的冲动,上前掀开一个箱子,顿时被银灰灰的光芒所震慑。 清一色的银锞子! 只这一箱,就起码有3000两!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箱子合上,对几名手下道:“走!先回庄子,再分银子。免得夜长梦多。” 老奎几人都是忠诚度很高的手下,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另一辆马车上,同样装着一些零散的首饰、财物,以及大量的行李。 鉴于时间紧迫,赵斌命人将两匹驮马带走后,只是简单地搜出了些值钱的东西,然后任其丢在原地。 带着人马和满满的收获,朝着赵家庄而去… “二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狗官,反而要费力演这么一出?” “有人嫁祸我们刀郎寨劫掠县城,我们需要郭碌这人渣回去帮我们澄清真相,只能让他活着。” “他会为我们澄清么?还有官府的人,真的会信他?” “我也不敢保证。但只要郭碌和他背后的郭家还要脸的话,肯定会选择相信是红巾军攻破了石泉县。” “你是说…被叛军洗劫治所,情有可原。可要是被本地的山寨攻破城池,郭家会成为整个利州东西两路的笑柄?” “哈哈,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最近红巾贼在金州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郭家一定会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而且正常人也不会相信一个毫无名气的本土小山寨敢攻打城池…” 赵斌笑得爽快。 总算是扳回一局。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远处正在四处冒着青烟的城池,心情却又变得凝重。 当日在凤凰山上,刘坤曾说过些示好和拉拢的话。 大有和刀郎寨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赵斌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没有将话说死。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红巾军和刀郎寨的矛盾。 这次事件,十有八九是加入红巾军的孙猛搞出来的。 尽管他巧妙地借郭碌之手,很可能将这场阴谋化解掉。 但也意味着,他和刘坤那点脆弱的默契和信任,将会荡然无存… 重新成为敌人! “呵…也好,抛弃虚假的侥幸,就看看,最终会鹿死谁手吧!” 郭碌不愧是刮地皮的小能手。 除了价值近万两的生辰纲外,还有其他大量的金银、首饰。 仅可以直接流通的钱财就多达余贯! 除此之外,还有价值至少5000贯的首饰,以及三匹健壮驮马! 总价值接近贯! 这一波,赚大发了。 赵斌不是个小气的人,贼道也不同于军队,是需要适当分赃的。 溜回赵家庄后,他拿出价值贯的金银,分给参与打劫的李豹五人。 同时警告他们,这笔钱近几个月内禁止拿出去挥霍,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半点口风,否则严惩不贷。 好在几人都是性格沉稳之辈,除了王二诚这人有点没心没肺、需要让人多加提醒外,基本不用操心。 几人按地位和功绩至少都能分到上千贯的横财,自然欢喜莫名。 哪知老奎眼珠子一转,将自己面前那一小堆的金银往赵斌面前一推,说道:“二郎,这笔钱暂时不能拿出去用,放在寨子里也不合适,不如折算进庄子里日后算作咱的家当,可好?” 其他人齐齐一愣,随后两眼放光地看着赵斌。 赵斌是户主,大可以以浮客的名义将老奎等人收编为客户,等时机成熟再转为佃户、最后带着田产或财富分出去自成一户,或者成为庄中附庸。 这么操作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几人日后如果被通缉、抓捕,那会牵起萝卜带着坑。 只不过赵斌自己都是个借鸡生蛋的黑户,和老奎等心腹一荣俱荣,需要在意这些么? 但丑话,还需说在前头。 “我这倒是没问题,但我们这庄子经不起细查,若是日后庄子出了事被官府给收缴了,可别怪人。” 老奎面露喜色,忙道:“不能,绝对不能。能有机会置办产业谋个清白身份,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即使出事也是命该如此、怪不了任何人。” 话音未落,一旁的大刘已经舔着脸凑上来说道:“二郎的,既然你都愿意帮老奎谋个产业,不如也顺道帮我也换成田产吧。” 这两人,算是赵斌手下办事最稳妥和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其他三人虽然不明白具体好处在哪,但也跟风般将银两全部推了回来,嚷嚷着要置换成产业。 赵斌哭笑不得。 但是扪心自问,换成他如果遇到一个值得信任的领头人,估计也会这么做。 总好过坐吃山空。 “好吧,兄弟一场,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今日我们就立个字据为证,免得日后出了意外坏掉我们兄弟情谊。” 说完,找来笔墨写下五张契约,按下手印承诺日后以相应良田偿还这笔债务。顺便还备注了要是时有不逮,兄弟间不得心生怨恨等等。 稳得一批。 老奎等人虽然感觉没必要这么正式。 但既然赵斌愿意这么做,当然心中越发感激和信任。 欢喜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赵斌独自一人呆在房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今,赵家庄已经立起来。 但是隐患重重。 其实他心里清楚,最好的方式就是干掉刘业,永除后患。再和刀郎寨划清界限,冷眼旁观他们被红巾军绞杀,就能完成华丽的转身。 到时候再无隐患,可以真正成为石泉县中排得上名号的富户。 只是如此一来,畜牲不畜牲另说,等于给自己上了一个枷锁。 日后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本县乡绅官吏的视线下,变成一个为守护家产而与人撕咬的碌碌豺犬。 这是折本取末的短视行为。 但如果不这么做,问题更多。 第115章 新的危机,弯道超车 赵斌之所以至今没有被人揭发身份。 首先是正好遇到红巾匪患和寒冻来临,刀郎寨人不敢轻易出山去县城中浪。 其次是赵斌自己本身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纸包不住火,如果他和几个心腹日后继续出没在两地,必然会被人识破身份。 更别说还有个蹲在暗中想要算计他的孙猛。 “赵家庄身处金州,按照历史刚好能躲过元蒙人前期的劫掠,是我用来作为根基和退路的,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轻易不可舍弃。” “刀郎寨,是我安身立命的保障,也需要保全和发展。” “可两者相互之间难以兼容,必须舍弃一个…除非…” “搬走其中一个,另起炉灶。” “当前,我很难再找到石泉县这样地多人少,可以快速以合法身份崛起和融入其中的地方…” “所以只能让刀郎寨迁移到更远、更适合发展的地方去!” 赵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以前他觉得刀郎寨不错,是因为背后有个两头狭窄的峡谷,可以扼守要道自保后实现自给自足。 但自从去了凤凰山之后,他才意识到刀郎寨和凤凰山其实是一样的。 都是那种只要官兵堵住几个主要出口,就插翅难飞的自绝之地。 凤凰山好歹背靠大巴山,朝廷不下狠心借道羁縻洲,很难围剿他们。 反观刀郎寨,就算将日后山谷内的那些到处是岩石的土地全都开发好了,最多也就能开发出一两千亩劣田,堪堪养活几百号人到头了。 两相一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要不怎么说格局是逼出来的呢? 陷入发展瓶颈的赵斌,终于意识到该为寨子谋求更好的发展空间了。 至于是哪,他隐约有了点想法。 但还不是很成熟… 想到这,他招来小武和小乙还有李豹三人,带着还未捂热的两万两赃款往石泉县而去。 石泉县中,狼藉遍地。 数以百计的房屋被贼兵付之一炬,街道上到处是哭喊声和被清理出来的尸体。 不过由于重点受灾区域是富裕的城南地带,富户们经过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后,纷纷组织仆从和护院展开反击。 终于在历经两个时辰左右的混乱之后,将潜入城中的贼兵们杀退。 其他地方的平民反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赵斌有些担心刘业,这家伙可是石泉县的狗大户,很容易被贼兵们当做洗劫的目标。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刘家把控押司之位数代,早已成为当地一霸。 不仅本家中拥有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和护院,麾下还养着一群地痞流氓。 危急关头,反倒成了城南区有数的几户,能有效抗住贼兵冲撞的大户人家之一。 讽刺的是,本该最安全的县衙,却因为县尉郭碌的跑路变成一盘散沙,被贼兵给付之一炬了… 县尉跑路,县衙被焚。 石泉县除了个别类似闲职的书院教授老头外,又没有设置别的朝廷官员,刘业等高级吏员无疑成为了主心骨。 赵斌一直在刘宅等到午时,才等回一脸疲惫的刘业。 刘业匆匆闯入客厅,见了赵斌后躬身一拜,道:“赵兄,久等了,久等了,城中出了大乱,县尉又不见了,实在是脱不开身啊,万望见谅。” “是我打扰才是,这个节骨眼上还来劳烦刘兄…刘兄你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们再说正事?” 刘业两眼通红,他伸手搓了下脸后哭丧着脸说道:“我哪有这心情?城中闹了匪灾,主官又跑了,那姓郭的背后有人恐怕无人敢为难他,唉…到头来,怕是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办事的,被拿去祭了人头。” 赵斌眉头一挑,这才意识到了刘业的难处。 贼兵破城,在哪个时代都是影响极其恶劣的大事。 肯定需要有人背锅。 主官郭碌跑路,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但他背景深厚,最终很可能只是被夺了乌纱帽,然后找些替罪羊。 而最好的替罪羊么,无疑是刘业这样在县尉身边做事的高等吏员了。 难怪这家伙一副死了爹妈的愁眉苦脸模样。 看样子,自己找的这个靠山,要倒了? 这特么的也倒得太快了吧! 得知刘业即将倒大霉,赵斌心中也是直冒苦水。 到时候石泉县主吏大换血,加上县衙被烧, 必然会彻查、校编各种文案户籍,一旦发现端倪… 没有了刘业作保,他辛苦谋划的赵家庄不得暴雷? 他急,刘业比他更急。 只见他蠕动了几下嘴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赵斌哀求道: “赵公子,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和你家老官人了。还请赵公子去老官人那求条活路,保下我刘家上百口人命前途啊!求求你了,赵公子,我刘业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卧槽! 我特么哪来的什么当大官的老爹。 强盗头子倒是有一个。 这一趟,出来的实在有些草率。 利令智昏,竟有一天会是我自己? 赵斌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他又不能明说,闪到一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刘业见状,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哀嚎道:“赵公子啊,你不是说我们是君子之交,贵在交心么,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5555…” “咳咳…你先撒手。” “不,求你了,救救我刘家。” “撒手。” “不要,不要。” “滚开!想要我救人,就给我松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刘业浑身一颤,麻溜从地上爬起,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之后,激动地问道: “赵公子,你,你真的愿意帮忙?” 赵斌脑仁突突直跳。 强忍着撂摊子走人的冲动,低头沉思起来。 这刘业,还真得想办法保下。 否则一旦金州和县衙校对户籍发现伪造问题,他的赵家庄绝对完蛋。 渐渐的,赵斌脑子里还真有了一点骚操作的灵感。 他寻思着说道:“要把这事捅到我爹那去,肯定不行。毕竟我无法解释钱财来历,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你,我自己也会倒霉。” “那如何是好?” “别吵我…容我想想清楚…” 刘业见事有转机,当即乖乖退到一边不敢打扰。 而赵斌也趁机抓住之前那点灵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理了一遍。 突然嘿嘿一笑,对着刘业满脸坏笑地问道:“你听说过,弯道超车么?” “啥?” 第116章 公子救命,双向奔赴 刀郎寨这个本土匪寨的名号,第一次真正响彻石泉县。 一夜突袭,近百户人家糟了灾,轻则被抢了钱财,凄惨一点的不仅死了人,连房子都被付之一炬。 损失惨重。 全县百姓全都指天咒骂,恨不能让老天爷降下雷霆,劈死这帮没有人性的强盗。 且不说此刻还躲在寨中一无所知的赵叔河事后会怎么想。 石泉县的押司刘业,却站出来公开表示,作恶的不是刀郎寨,而是伪装成刀郎寨的红巾逆贼。 只可惜,当时贼兵洗劫县城时,喊的明明是刀郎寨的名号。 刘业这个根本没啥资历的小押司空口白话,哪个会信他。 死对头吕贴司见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他包庇刀郎寨,是贼兵同党。 显然是想将脏水和黑锅全盖在刘业身上,来为自己争取开脱机会。 一时间,刘业被街坊邻居骂了个狗血淋头。 口诛笔伐间,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就连刘家那个一向偏爱他的三叔公,都举着拐杖想来将他打杀,清理门户。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货坚信赵公子的计划,硬是顶着各种压力,玩出了个骚操作。 居然以五十贯一个的超高价格,高价收集那些被打杀的贼寇尸体。 只一天时间,就收集了五六十具尸体。 说实话,尽管其中有一些是鱼目混珠,但看到这么多贼兵尸体的时候赵斌也有点懵,他都搞不懂背后之人是怎么指挥的。 难不成就是靠一窝蜂地自由发挥? 刘业也不挑,对所有领商的全都来之不拒。 只要是长相凶悍、符合贼寇气质的,他一律痛快给钱! 消息一出,城中居然丧气变喜气。 陆续有人抬着尸体上门来换真金白银,有些脑子有包的人,居然把遇害的女人都给抬来了。 尤其是城中那些差役,差点恨不得把已经入土的一些尸体都给挖出来,给刘大官人送去。 妥妥一处荒唐的人间灰色闹剧,叫人看得腻歪又无奈。 也有些心思灵活的人,隐约意识到了刘业想要干什么。 但心中却满是不屑。 一个小县城的押司而已,没有背景没有关系。 即使说再多、做再多,名声、权势也仅限于一县之地。 生死还不是上面的人一句话而定? 只是谁都想不到的是,第三天的时候有一队人马驰骋而来,径直冲进了石泉县中! 这批人约有十来号人,领头几人鲜衣怒马,神情傲然。 身后跟随的那些骑士,也是一个个身披轻甲,背着良弓马槊,彪悍精壮。 一看,就是将门权贵人家出身。 这行人无视街道上的杂乱和行人,旁若无人地打马横冲直撞,一路来到刘宅门口。 引得无数百姓围拢吃瓜。 为首一英气逼人的男子端坐在马背上,伸手掩住鼻子嫌弃地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哪来的腥臭味,也太不讲究了。郭四十三,你去叫门,让那刘业出来见我。” “是,郎君。” 那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刘宅大门口,用力砸门:“快开门!金州郭家来人,叫你家刘押司赶紧出门迎接!” 人群哗然。 金州郭家。 那可是大宋西北顶级的豪门权贵。 居然会和小小的一县押司扯上关系! 藏在人群中偷看的吕贴司等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因为他们预感到了情况好像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通,那刘业怎么会和金州郭家扯上关系! 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不,不可能的,刘业就算认识郭家的人,郭家出了个擅自逃离的郭碌,避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搅合进来…” 突然,他的目光扫向刘宅外的一间院子,那是刘业特意用来安置这两天收拢来的贼寇尸体的地方。 吕贴司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红巾逆贼…原来是这样…完了,我完了…是我小看了刘业,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心机和胆量,敢于玩弄上官和朝廷…哈…我输得不冤,不冤啊…” 且不说绝望的吕贴司。 已经三天三夜不敢合眼的刘业,听到郭家来人,顿时从椅子一蹦而起。 抓住旁边的赵斌手臂,激动地吼道:“赵兄!来了,他们果然来了!哈哈哈,我刘家有救了。” 赵斌也松了口气。 笑着将刘业的手掸开。 “刘兄,事情还未定前不要失了方寸,那郭家未必真能完全按我们所想的去做。你还是小心为上。” “我?赵兄你不和我同去?” 赵斌就一扯虎皮吹牛逼编造的身份,骗骗刘业这个没见识的乡绅就算了,哪敢公开面对郭家这样的顶层权贵? 那不是作死么? “呃,家父和郭家并不是一个体系和派系的,我同他们不熟。要是过度参合反而会坏事,所以我只能帮到这,下面就只能靠刘兄你自己去应付了。” 刘业脸色变了变,倒是没怀疑什么。 毕竟朝廷文武对立,相互保持距离是公认的潜规则。 他一咬牙,朝着赵斌躬身一拜后,打起精神朝门外奔去。 赵斌对接下去的事情,并不担心。 因为郭家的人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们愿意为了挽回自家的声誉,花费精力和资源将事情往互利互惠的方向引导。 早在三天前,他就让刘业写了一封信,由心腹一人双马,快马加鞭送往金州交给郭碌。 信上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吹牛。 比如‘押司刘业,临危受命,带领城中军民抗击入侵的红巾逆贼。斩获贼兵数以百计…’ 并且还很识相地给郭碌的行为套上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贼兵势大,急切间难以抵御,县尉授命押司刘业带领军民抵抗后,回金州搬救兵’。 尽管有脑子的人,只要一想就知道这理由不靠谱。 但对于权、财两失沦为笑柄的郭碌来说,不啻于救命稻草。 而郭家,也不想因为这货导致家族上百年建立的声誉受损。 见到有人主动提供‘证据’,果真快马加鞭派人赶来石泉县处理首尾。 正常来说,这双向奔赴绝不会再出意外。 郭家出权柄和关系网, 刘业则出‘战果’和金钱作为抵抗反贼的有力证据。 好死不死,还真有个金州流量担当红巾贼在吸引仇恨。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活,妥妥的官官相护,扭转乾坤之局嘛。 还能… 出幺蛾子不成? 第117章 衙内凝视,唇枪舌剑 果然,在见到那上百具‘贼兵’尸体后,郭家的人最后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去。 这战果要是呈现上去,说不定不仅无过还得有功? 于是当众赞扬了本县押司刘业恪尽职守,能力杰出。 然而让赵斌抓狂的是,刘业这废物见到大人物,居然紧张地就知道作揖讨好,连屁都不敢多放一句。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畏上欺下的德行。 但问题就出在,郭家那位领头之人是个有脑子的存在。 他绝不相信,一个敢于直接写信颠倒黑白、忽悠朝廷、迎合权贵需求的存在,是这种无胆鼠辈! “所以,主意是你出的?” 赵斌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国字脸,心中各种mmp。 恨不能一刀砍死旁边缩着脑袋的刘业。 他生生逼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谦虚的说道:“在下只是提了个建议,让刘押司据实往上禀报而已。” “呵呵…好一个据实。” 国字脸的年轻男人一扬眉毛,将身上的披风褪去。 身后一人配合默契地弯腰将它双手接住,放在胳膊上,随后又如标枪般立于此人身后。 “往上禀报匪情,也得往金州衙门送,怎么送到我郭家来了?”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怎么答都是错,因为对方已经想好怼人的套路。 ‘你牛逼,我惹不起还不行?’ 赵斌笑而不语低头认怂,寻思着该怎么脱身。 他有种预感,如果不尽快脱身,今天自己的人设没准得崩。 见他不说话,对面的男子却依旧对他兴趣满满,微微抬起下巴朝他一拱手,道:“某家,金州郭金,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卧槽? 守襄阳那个大侠? 好在赵斌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郭金,不是郭靖,声调完全不一样。 他忙回了一礼,道:“在下赵斌,石泉县布衣,见过郭衙内。不知道衙内特意招见我,除了信外还有别的事么?” 郭金凝视着赵斌,随后目光扫过护在他身后的李豹,微微一亮。 不由暗赞一声好气质,是个从军的好胚子。 “石泉县人士?我可没听说过石泉县还有你这样的人物。刘押司,这位赵公子说的,可有虚言?” 刘业吓得差点脚下一软,又跪倒在地。 实在是因为郭金的来历非凡,是金州郭家的嫡系长子。 俗称第一顺位继承人。 郭家自郭浩起,上百年来一直盘踞金州,虽然一直被朝廷以文治压制,其后并没有再出过能镇压一方的大佬。 但也始终是顶级的将门世家,每一代都有数人在军中、朝廷担任要职,和名门大族联姻等等。 百年来,这个家族早已在当地建立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军方、官场、土地、贸易等等各个方面,都占据极大的份额。 并且开枝散叶到了整个汉中地区… 这样的人物,别说一个小小的押司了,即使是一州知府见了都要客客气气,不敢轻易得罪。 好在,在刘业心目中,赵斌也是家中有大佬坐镇的存在。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虚地回道:“赵公子是…是本县人士…” “是么?” 郭金眉头微微一皱,感觉里面有些问题。 他身为郭家继承人从小到大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掌控人心,如何看不出刘业心虚? 但又自信胆小怕事的刘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因此疑窦丛生。 他当即指着李豹试探道:“你这护卫不一般呐,从我进来之时,就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吧?”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郭金身后的一众侍卫神色大变,齐齐将手按在武器上虎视眈眈看向赵斌三人,只等自家少主一声令下就清除掉所有威胁。 赵斌身后的李豹同样不甘示弱,将手搭在雁翎宝刀的刀柄上,冷冷凝视着对面的护卫们。 双方身上都有一股莫名的煞气,一时间现场气氛令人窒息。 最胆怯的刘业直接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色发白。 赵斌同样倒吸一口冷气,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 直到他扫到郭金充满审视的眼神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好家伙! 金州郭家的嫡长子,果然不是郭碌那种快乐教育的庶出弟子能比的。 被这么敏锐的家伙盯上,换谁都得心中慌得一批。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嘴硬到底。 不,面对对方步步紧逼光嘴硬估计没用,还得拿捏着度进行反击! 他太难了。 反正不能再坏了,赵斌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先是借着让李豹稍安勿躁的机会掩饰住自己的心慌,随后眉头一挑,讪笑着说道: “郭衙内说笑了,他身为贴身护卫本就应该时刻保持警惕保护在下。衙内带来的人不也一进来就紧紧凝视着我么?如果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毫无反应,那我回去恐怕就得考虑辞了他咯。” 郭金瞪大眼睛,心中也直呼好家伙,这是当着自己的面睁眼说瞎话、还反咬一口啊。 偏偏这理由听上去还道理十足,如非身处其中,根本感觉不出来内中的差别。 要不怎么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呢? 郭金愈发来了兴趣,在金州那种地方要遇到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同辈可不容易啊。 只见他点点头表示认可赵斌的说法,然后突然转头朝着李豹说道: “我身后的家将每个都是军中悍卒,阁下一人面对如此威胁却能面不改色,可见是个真正的豪勇之士。 如能参军稍作调教必然又是一名沙场悍将,前途不可限量啊。 既然你家主人动不动就要辞退你,不如转投到我麾下来,保你一个部将之身?”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关注着赵斌,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豹轻哼一声,抱着手中佩刀回道:“不必了,我的前程自有我家郎君关照。” “哦?” “连都头之位都看不上,看样子赵公子能量不小,难怪连我金州郭家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看着纠缠不休步步紧逼的郭俊,赵斌心中危机感越来越强。 但俗话说得好,过惯了大江的人,哪还会怕船小浪大? 他赵某人,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刀头舔血的存在。 一开始的惊恐过去之后,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见难以依靠蒙混过关,干脆恶向胆边生。 轻轻一仰头,干脆顺着对方的意思露出个傲然的表情: “得了。你也别试探我是谁家的人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两家天生就不能参合到一起,不如各回各家,免得惹出事端来。” 赵斌说谎了么? 没有。 兵匪的确势不两立。 但听在外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朝廷忌惮武将膨胀,用文官压制,那是放在明面上的态度。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担心压制武将的文官会趁机做大。 所以一向对知府之类高级地方官员在勾结武官这件事上极为敏感。 一旦有官员被文官弹劾文武勾结,结党营私,十之八九就会被调离或者贬官。 沦为文臣之耻。 所以在南宋,地方官员偶尔劈头盖脸地辱骂武将也算是一种政治正确? 郭金眉头紧蹙,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纠缠,万一对方真是文臣官宦子弟,那不是伸出脸去让对方抽么? 其实郭金之所以对赵斌那么感兴趣,并非出于恶意。 只是感觉能够写那封信、又敢收集尸体将事情提前做死的存在,不仅胆子大而且眼光不俗,是个人才。 所以有心结交,弄清楚身份后好看看能不能拉拢到自己麾下来,为自己效力。 但很显然,眼前的家伙话里话外都不希望和他扯上关系,甚至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防备。 既然这样,郭金身为郭家嫡长子,何必再自损身份强行往上贴? 可怜赵斌千算万算,算不到郭金是这心思。否则说不定已经纳头就拜,投了他去。 都有一步跨入官身的机会了,还要经营那什么被人喊打喊杀的破山寨? 当然,现实没有如果。郭金和其同族也未必真能接受一个贼在身边。 “罢了,既然赵公子无意与我结交,那权当今天这事没有发生过。不过赵公子既然在金州,日后我想总还会有再聚的机会,告辞。” 郭金这话说得软硬皆施,既表示会关注赵斌,又透露着一点结交之意。 丝毫不留被迫退场的狼狈,尽显名门风范。 赵斌暗暗叫苦。 这特么难道不是在暗示:要回头让人调查清楚自己的底细后,再看情况来找回场子? 这绝对不行! 万一到时候他不在刘业身边的话,以刘业的身份和胆魄,估计郭家随便派个人来盘问就会露了个底朝天... 除非... 赵斌脑子飞速转动,寻思着破解之机。 直到视线飘过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刘业后,一咬牙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郭金。 “郭衙内,留步。” “嗯?你还有事?” 第118章 翻手为云,覆手是泪 赵斌指着身旁的刘业道:“郭衙内这事,办得不地道吧?” “哦?我郭家出面揽过这件事,让他免于问责,难道还不够么?” “呵呵…如果不是刘业出面花费重金收集那些红巾逆贼的尸体,将事情做实,你郭家的名声恐怕堪忧。即使不会伤筋动骨,但日后在关键时候被人提及总是要吃些暗亏的,这我没说错吧?” 郭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的确,一个将门世家中出过逃兵,那么朝廷在选择关键位置的将领时,必然会有所忌惮。 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郭家都将会被竞争对手压制。而他可能是最直接的那个受害者。 郭金瞅了眼刘业,不屑地摇了摇头说道:“赵公子说得有理,我郭家的确需要为此承些情。 只是这刘押司不像是能够有血勇上阵厮杀之辈,否则我倒是不介意让家父在军中保他一个出身…不如这样,回头我让人多送些钱财过来,权当补偿吧。” “钱财?” 赵斌瞪了眼想要点头的刘业,警告他闭上嘴。 嗤笑道:“刘兄家业丰厚,并不缺钱财。” 刘业快哭了,很想说我啥也不缺,求两位别拿他明争暗斗。但这种场合他哪敢多嘴。 郭金眉头轻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那依赵公子高见,是要怎样?” “嘿…其实对你们郭家来说此事一点不难。我听说朝廷为了庆贺官家登基的第一个元年生辰,命各州县主官上报三名贤吏,择优选为本州地方官员,以示普天同庆… 刘押司身为石泉县押司能上榜本就不难,只是…需要有人在背后用一把力,才好让他脱颖而出…” “这…” 郭金有些迟疑,这事虽然不难,他郭家提一嘴的份量可比某个胥吏千恩万谢的份量重多了。 唯独需要顾忌的就是此事不在将门该插手的范围内。 赵斌知道有戏,趁热打铁道:“郭衙内,县城中发生的这件事必然是要上报朝廷的。既然如此,刘兄就坐稳了带领军民击退逆贼的贤名,选为贤吏实属合情合理,没选上反而给人心虚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要是此事能被朝廷认可的话,不仅能减少很多不必要质疑,还能彰显你们郭家贤名,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郭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赵斌所说,郭碌弃城逃跑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即使有刘业的信件和那些尸体作为证据,将名头挂在红巾逆贼头上。 质疑声依旧会普遍存在。 但如果能获得朝廷的认可,那就会大不相同,即使插手也因为涉及更重要的保境安民,属于举贤不避的佳话。 大义在我! 管他真相是黑是白! 都将对郭家再无影响,反而有利。 他满是感慨地对着赵斌点头赞道:“我现在相信你家中有人纵横官场了。如此心思机敏,通谋权术,不进官场反倒是可惜了。罢了,就按赵公子所言,等某回金州后向知军讨个名额,成全了这位刘押司,告辞。” “多谢郭衙内,慢走不送啊…” 赵斌送走了郭金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我难道真的有当官的潜质?可我也没考上公务员啊… 不如将来试试弃暗投明,混进官场? 这不靠谱的念头一闪即逝,迎面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刘业泪流满面地朝着赵斌拜了三拜,感激地说道: “赵公子恩同再造,不仅救我刘业性命还为我谋取官名,实现我刘家几代人的夙愿。我刘业发誓,将来必以公子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如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刘业说得言真意切。 赵斌受得坦然自若。 实在是不知道第几次被人满脸感激地跪拜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笑眯眯地将刘业从地上扶起,道:“这是你自家祖宗保佑积下的福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真正出手的是那位郭衙内背后的郭家。” “哪里。我刘业虽然不算太聪明,但也知道如果不是赵公子你一力坚持,阐述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必然舍我而去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咦?好像的确是看都没看就走了。 不过郭金瞧不上这刘业没关系,对于赵斌来说,他以后可是了不得的大宝贝了啊。 “叫什么赵公子,你我兄弟,君子之交,不要这么生分。” “是是是,赵兄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不,比亲兄弟还亲!” “嗯,我信你。” 赵斌见刘业情绪稍稳,这才对他解释起自己不肯暴露身份的理由:“其实我刚才不愿意告诉姓郭的来历,是因为我们两家不太对付,祖上有仇…” “啊!?这…” “不用担心,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中。不过郭家是将门世家,这些傻蛮子最是记仇,他们还记不记仇就不好说了,所以…” 刘业懂了,忙点头说道:“赵兄放心,我省得了,到时候他郭家如果派人来问起,我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嗯,这就好。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朝廷提拔吏员应该都是当地州府主官代为安置。郭家这个最大的地头蛇在背后用力,如无意外此事必成。” 刘业大喜,激动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就差给列祖列宗和赵斌磕头上香了。 但随后,他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赵兄,本朝官员需异地任职,你说我…会被安排去哪?” 赵斌一愣,才想起这节。 差点又是疯狂mmp,原地心梗。 敢情自己又白忙乎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并非如此。 宋朝各地主官虽然两三年就要换个地方,防止做大。 但也有例外。 比如一些不受待见的偏远地区,主官常年空置无人愿意前往任职。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上任的干完三年,上面很可能会大手一挥,让他继续留任… 至于留几届,那就看有没有心大的人愿意接班,或者熬到突破官阶了。 就算有,如果对方磨磨蹭蹭不肯上任,前面的倒霉蛋再代理个一年半载也是合乎法理的。 为什么会这样? 前文已经解释过,不做累述。 赵斌想明白了其中关隘后,对刘业道:“石泉县这种地方本就不受待见,加上刚闹了匪患,估计很长时间内不会有新官到任。所以金州知军应该会举荐你代任本县县尉,直到找到新的官员代替。” 刘业大感有理,他可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散官,巴不得能在老家耀武扬威,当即兴奋地大叫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那就呈赵兄吉言了!哈哈哈,我刘业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在本县当上主官,真是太爽了!哼哼,我倒要看看那姓吕的到时候会是什么嘴脸…” 第119章 多做安排,未雨绸缪, 刘业大喜过望,手舞足蹈好不快活。 好在他还记得赵斌的好,很快又收敛起失态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这边是不用担心了,就算郭家派人来,有官身在晾一般来人也不敢随意逼问。可如果是兴元府那边的话…”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他之所以冒险为刘业谋取官身,就是要的这种效果。 “不用担心,那郭金应当也没那么无聊,如果在你这碰了灰又无冤无仇的,哪会去兴元府那种权贵云集的地方挖人底细?传出去恐怕也是个笑话。” 赵斌这话,也就骗骗刘业。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按理来说,赵斌和郭金并无矛盾,对方不太可能刨根问底要把他底细给翻出来。 毕竟大家明面上都是体面人嘛。 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年代的武将亚历山大,心里出现点有问题实属正常… 真要细挖,真的很难防住。 兴元府姓赵的权贵和有钱人虽然不少,但真正上得了台面不惧郭家的,即使有文官属性加成又能有几个? 除非…都在铁蹄下逃光死绝了? ‘算了,有刘业在就算被挖出来了,最多也就一个伪造户籍、惨遭流放的罪名。哼哼,哪怕日后刘业真会背信弃义将我拿下,凭我手下的人马,这石泉县大牢怕是关不住我!’ 事情还算圆满解决。 赵斌将带来的两万贯钱财留下,急溜溜地逃离了刘业宅邸。 实在是附近飘来的气味太过恶心,短时间内他再不想来这里厮混了。 不过祸福相依。 谁能想到一番骚操作下,原本大祸临头的刘押司很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了刘县尉。 要不怎么说,机会都是人争取来的呢。 赵斌无疑也将会在这次事件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如今刘业和他算是彻底捆绑在一起回不了头了。 一旦真的原地提拔为县尉,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可以在小小的石泉县中横着走了! 而那两万贯的钱财,恐怕会换来远超之前预估的田产和好处! “爽!” 赵斌越想越美,恨不能当即赶回刀郎寨中将本部人马尽数迁入赵家庄中,从此成就他本地豪强的威名。 不过很快,他的理智就再次上线。 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如今刀郎寨的名声,在石泉县中已经臭名昭着。 就算日后被翻案,真相大白,恐怕也很难完全洗刷掉这盆污水。 想到这,赵斌终于有时间琢磨起这起陷害事件背后的含义了。 他看看天,又看看远处缓缓流淌的汉江, 思绪交错,眉头渐起。 事情几乎可以肯定是孙猛那个大阴逼做的。 也就说是,刀郎寨被这家伙给盯上了。 那么连带着红巾军也会再度盯上刀郎寨。 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外加上这盆脏水附体,估计孙猛等人还躲在哪个犄角疙瘩里坐等刀郎寨被官府喊打喊杀。 可一旦刘业被提拔,那么他们再消息闭塞也将会知道计谋失败。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身旁的小武看着驻足不前的赵斌,好奇地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小武,你说红巾贼如果再度来攻,我们挡得住么?” 小武皱起眉头,想了想后道:“咱们在山谷两头一直修建和完善工事,上次我出来时,分寨这边已经建立起厚实的木墙了,那些贼子要是再来,定能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也就是说,挡不住?” 小武面露尴尬:“啊…我,我可没这么说。主要是他们人太多,就算咱们兄弟能以一当十,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嘛。” 赵斌若有所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刚才的事你应该也看到了。提拔吏员说是上报朝廷,其实都是各州主官定下的而已,有郭家在背后操作此事必成。 我估计到时候刘业为了感谢我们会给个实惠,帮助庄子里增加大片田产,你可以自行琢磨着安排那些浮客进行劳作、建设。” “是。” “还有…织布坊要优先开起来,你接下去要按我教你的方法打造出我需要的那批货物,这事事关寨子存亡必须不惜一切代价。 我会额外给你留下那些首饰珠宝,你找个可靠的人慢慢兑换成现钱。最好找那些过往的船商,宁可吃点亏也千万小心别露了来历。 等换到钱后用来投入织布坊中,如果有所富余也可以看看城中有什么经营不下去的作坊,可以视情况做主买下。” 小武不安地问道:“二哥,你…最近不来庄子了么?” “嗯,最近见的人太多,又替刘业谋了个出身,恐怕很快引来大批有心人的关注。所以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吧,有事我们私下单程联系。 小武,还有小乙,你们两人也是,可以招揽些清白的护院看护庄子,但千万不可再继续和道上的人厮混。” 小武二人一一应下,然后目送赵斌朝山中而去,眼神中既有不舍也有兴奋。 王小乙遗憾地叹道:“咱们当家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扶刘业那个软骨头上位,县尉老爷啊…啧啧啧。” “少羡慕了,咱当家的本事你还看不明白么?嘿嘿,不过是区区县尉罢了,没准到时候我们也会有这样的机缘。” “你说真的?” “谁知道呢,不如好好办事把事办漂亮了,当家的日后有机会才会提拔我们不是。” “对!小武哥,我们这就回去,好好把庄子里的事给理顺了。哼哼,当家的心善多招了些难民,可也不是他们好吃懒做的理由!走走走…” 两小只摩拳擦掌地回去大展宏图了。 言语之间,不自觉给赵斌改了个称呼,硬生生将那个‘少’给去掉了… 回山的路上。 赵斌手里倒腾着一些从包裹里翻出来小玩意。 其中他最中意的,是一个独眼眼罩和一个一副假胡子。 “豹哥。” 正在闷头赶路的李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叫住自己的赵斌。 “二郎有事?” “你把这胡子带上,看看效果。” 李豹看着赵斌手中浓密的大胡子,抽了抽嘴角。 这特么不是唱戏的关二爷带的东西么? 但是身为忠心耿耿的汉子,老大有命,他不敢不从。 只能在老奎等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任凭赵斌将胡子粘在自己的脸上。 真别说,长相冷硬的李豹粘上了这胡子,再眯起眼睛来恶狠狠盯着取笑自己的同伴时,还真有几分二爷的杀气。 就是年龄凭空老了起码二十岁,完全看不出和之前是一个人。 赵斌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扯了几下没扯下来,顿时大感满意。 “这鱼胶效果不错嘛,只是稍微有些许腥味。” 鱼胶制作异常简单,效果却是不俗,在这个时代只要有船的地方肯定有这种东西。 石泉县有码头,弄到一点不算难事。 第120章 双面计划,渣王觉醒 折腾完了李豹,赵斌又拿出一个从戏班买来的道具中改造的山羊胡,坏笑着看向老奎。 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奎,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我?” “你说呢?” 老奎赶紧抹了一把自己稀碎的满面胡渣叫道:“我自己有,而且又多又密,这东西不合适。” 要不怎么说大宋开放呢? 历朝历代都讲究蓄胡子,就连奔放的大唐都崇尚虬髯之美,追求男壮女腴。 可偏偏骚宋可以刮胡子而不用受到谴责。 大好男儿反而流行插花抹粉搞纹身,上哪说理去。 赵斌看着老奎的密密麻麻的腮帮子,也感觉山羊胡子和他有点不配。 “的确不合适,那你以后记得把胡子刮干净点,我回头给你换个络腮大胡子再弄个发型。” 说完,转头看向正摸着自己的脸,脸色渐渐惊恐的大刘道:“大刘你毛发没那两货旺盛,看样子正合这小胡子,过来,我给你带上试试…” “...” 一众手下,这才知道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再也笑不出来。 令他们稍感欣慰的是,赵斌给自己也放了个大招。 独眼面罩一带,蓝色花布头巾一包,化身独眼龙。 一副谁也不爱,目光森然的冷硬做派。 玩笑归玩笑,该说的还是得说。 赵斌郑重其事地对玩弄着脸上道具的心腹手下们说道: “兄弟们,玩笑归玩笑,但易容这件事上可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的。这世道,老老实实在山上当山贼是没有前途的,没有山外势力的支持将来不是死在红巾逆贼手中就是被官兵围剿。 但不当贼,我们又没有背景和出身,失去武力支持后迟早也会被山下那些贪官污吏盘剥吃尽。所以我们必须转型,实现黑白两道通吃的终极目标。 各位都是我赵某的心腹干将,是可以信任的过命兄弟,自然可以坦诚相见。但如今寨子和庄子都在快速扩张,到时候人多眼杂,如果不加掩饰必然会出事。 所以你们脸上的装饰,事关我们安身立命的倚仗,不可有半分轻忽,明白了么!” 原本笑嘻嘻的众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接着赵斌又解释道:“你们其他人各有要务,平日里不太有机会直接和赵家庄接触,所以只需要外出时做好伪装就行了。” “不过豹子哥,我平日里多要仰仗你护卫,必然会增加很多暴露的机会。所以你和我一样需要,需要反其道而行之,在寨中时伪装,出山时才能以本来面目见人。你性格沉稳,行事一丝不苟,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x5 众人还以为这伪装是出门的时候用的,却没想到赵斌玩得这么大! 另一个被要求陪玩的当事人李豹,很不习惯地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质疑道:“可是这么夸张,寨子里的人会信么?” “是有点太过了...” 赵斌说着掏出匕首,将李豹的长须沿着下巴切掉大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解释道: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甚至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相信。但夸张是必须的,越夸张将来效果才越好。想要伪装地像,就要给人一种形象不可逆的认知效果,才会让人不把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那怎么…” 赵斌神秘一笑,道:“到时候,你们自己体会。” 接着对老奎四人警告道:“各位兄弟回去后只需保持沉默,也不要去理会寨中其他人的正常质疑。 但务必记住不得主动泄露真相,否则就是害了我和李豹性命。我信任你们才大家一起参与这个秘密,如果谁要是口无遮拦让我知道了,休怪我会不讲情面,明白了吗?” 其实赵斌也很无奈,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一个人也不知道这计划。但他又需要一些真正的心腹参与其中。 不过双面人计划,只是针对当前局势下的补充,估计能坚持个一两年就够了。相信这点时间,以老奎几人对他的忠诚度应该问题不大。 “是...” 老奎几个心中一凛,虽然有些觉得不靠谱,但既然赵斌这么说,这意识到了他是认真的,当即记在心中引以为戒。 况且李豹才是出洋相的人,他们也乐得躲一边看笑话… 岂不知,这世上有个词叫心理暗示。 就譬如后世,有人假装带个近视眼镜,或者坐个轮椅。 一开始可能会被质疑,但过个两天呢? 虽然是一种尝试,但如果成功那再配上发型,衣着,胡子等化妆后效果一定会非常惊人。 毕竟除了很熟的人外,外人有谁会相信一个双眼完好的人,会是被通缉的独眼龙匪首呢? 再加上刘业这个一手遮天的地方官真到了露底的时候,恐怕为了不跟着完蛋还得给赵斌当帮凶… 如此重重保险下,就算真出了个白眼狼想要举报他,成功的概率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远比自己送人头的概率小多了… 赵斌这货,别的本事稀疏平常,现代技术的产业链打造上更是一窍不通。 白瞎了穿越八百年的最大优势。 就连历史知识,也是业余爱好记了个大概而已,只知大局,毫无细节可言… 但就那一张嘴和天生对人心的敏锐嗅觉,拿捏那些心思单纯的普通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样的人在后世,但凡家里有点钱,妥妥的渣男潜力股。 事实上,赵斌已经在渣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一路顶着刀郎寨寨民们惊疑不定的目光走回家中,迎面听得一声‘哐当’声响。 一抬头,发现来是吕婉正捂着嘴,震惊地看着他的独眼龙造型,脚下的碗盆碎了一地。 赵斌刚想解释,看到这妹子发红的眼睛后心中一动,乐了。 好你个小娘皮,平日里横眉竖眼,爱答不理的。 结果终究是要免不了要日久生情啊! 他当即捂住自己带着眼罩的眼睛,装作头疼的样子,皱起眉头呵斥道:“身为大妇,怎么遇到点小事就毛手毛脚的?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照顾眉儿他们?” 吕婉几乎炸毛。 刚想要破口大骂,但见到赵斌凄惨的独眼龙模样,心中一颤,嘴里的狠话终究是难以出口。 迟疑了一会,她双手搅着手指、浑身颤抖地问道:“你,你眼睛…怎么了?” 宾果! 这样都没爆发,果然有戏! 赵斌一本正经地摆出冷傲、又带着些许落寞神情,微微仰头说道:“受了点小伤罢了,死不了。我还以为你这女人是铁石心肠呢,原来也懂得关心自己夫君…” pua术的核心是什么? 不就是给人先造成既定事实么? 赵斌三句不离两人关系的本质,吕婉怒而不发,已经是大成功! 这可是他这么久来,持之以恒顶着一次次狼狈也不松口的终极奥义啊。 君不见,没钱学生时代那些渣男,逢漂亮妹子就爱媳妇媳妇的叫,久而久之就真成媳妇了么? (随便说说,各位好汉千万爱惜生命,别以身犯险,养孩子很累的。) “二郎,你眼睛怎么了!哇…” 正当赵斌准备刚柔并济,趁着在气势上完全压倒吕婉,转刚为柔,彻底拿捏她的时候。 一声大哭,从厅中传来。 眉儿脸色苍白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扑向赵斌。 “不好,要完!” 赵斌这厮,刚才纯粹是见色起意。 见到吕婉后全然昏了头,一心只顾着攻略她。 却忽略了家里还有一个已经差不多成功拿下的小媳妇。 看着哭得脸色惨白、飞奔而来的眉儿。 赵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愧疚之情,生怕吓坏了这可人的姑娘。 忙顺势将她揽住,摘下眼罩安慰道:“眉儿别慌,我没事,看,这不是好好的么?” “啊?你…” “啊!!!姓赵的!你去死吧!!!” “阿…弥陀佛,姐夫,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啊…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第121章 行将踏错,寒夜静思 赵斌刚回家,前厅还没进去,又被赶出了家门。 连温顺的眉儿这次都没惯着他。 想来是的确做得有点过分了? 他只能狼狈地带上自己的爱犬,来到师父孙老头门外,望着天空欲哭无泪,感慨命运无常。 都说齐家治国。 他赵二郎连家中两个婆娘都搞不定,哪来脸去感慨生不逢时? 却不想,一进师父家的门又是一声暴喝临头。 “练武不可有一日荒废,你倒好!一去又是数天,更无一日老老实实打熬功夫!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给我到院子里去站桩,站到我满意为止!” 得。 在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赵二郎,一回山寨地位彻底拉垮,人见人厌。 只能苦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去老实站桩。 让他更不爽的是,老三赵稳居然也在院中扎着桩功。 “嘎嘎…二哥,叫你不带我出去耍,这下好了,受罚了吧?” 赵斌翻了个白眼,扎好步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这是我师父家。” “看你说的,你师父不就是我师父么?” 赵斌震惊地看着这货,转头看向身旁黑着脸的孙老头道:“老爷子,你没开玩笑吧。这货是练武的料么?” “喂!老二,我是不是练武的料,你心理没点数么?老子天生神力,一个能打你十个。” 数次暴力事件的大成功,让原本自信心受挫的赵稳又找回了自信。 但他面对的可是赵斌,哪会惯着他? “呵呵…可你没脑子啊。你难道不知道练武、打架都是需要脑子的么?而且天生神力…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滚!你要是骨头痒,现在咱两就可以练练!” “都给我闭嘴!” 孙老头终于忍无可忍,抽出竹条,老实不客气的在两个不省心的徒弟背上抽了几鞭子。 疼得两人龇牙咧齿,再不敢互喷。 “赵稳!二郎好歹是你兄长,如此目无兄长,罚你回头再多站一个时辰!” “啊?” “啊什么啊,不服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就当我没收你这个徒弟!” 赵稳当即闭嘴,不敢再吭一声。 赵斌还没来得及得意,却听孙老头又转头朝他喝道:“你还有脸笑!身为兄长,一点也不爱护自家胞弟,罚你今晚在院中静坐,好好反思反思养养心智!” “啊!?不会吧?老爷子这也差太多了,而且这可是冬天啊,会死人的!” 孙老头见到赵斌依旧油嘴滑舌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人活着就得有个人样!就算是落草为寇,也需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二郎你机敏不凡,眼光独到,但有时行事太过取巧弄险。老夫怕你继续沉迷此道,将来总有一天会反受其害,又或失了骨气、本心,变得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 你比老夫懂的更多,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大道理。罚你静思是要你自己能够好好冷静下来,想想自己所作所为,能够迷途知返!” 赵斌浑身一颤,脑子里嗡嗡然,轰轰然。 孙老头的训斥,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脑海中不断冲击着他。 哪还不知道他并非惩罚自己欺负赵稳,而是借此机会来提醒自己不要误入歧途。 原本讨巧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此前回顾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妥。 可被孙老头当面怒斥之后,再去回想之前干的那些坑蒙拐骗之事… 虽多为被迫求生而为,无关对错之分。但他也的确有些沉迷其中,甚至隐隐感觉刺激。 如不及时警醒,说不定真有一天会性情大变。 赵斌是学过一些心理学的。 这明显是承受的压力太大,心理有些承受不住,开始跑偏了啊。 黑化固然强三分,不过哪个人没事想要自己掉进黑暗中沉沦? 只是医不自医,如非孙老头指出他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赵斌前世身为孤儿无人教养,这一世的生父赵叔河更是上梁不正。 两世为人从未被人这样严厉教育过,尝尽世态炎凉的人,才更这知其中的可贵。孙老头如不是切身替自己忧虑,如何能这样一针见血地直指出他本性的弱点和谬误... 赵斌心中百感交集,差点眼眶一热流下泪来。 人生能遇到这样事事替自己考虑的长辈, 被抽几下竹条,训诫几句… 又有何妨? 漫漫长夜,寒风刺骨。 赵斌披着一张披风,端坐于草甸之上,迎着寒霜回想前世今生。 恍恍惚惚间,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时而迷茫。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不知道是怎么熬过这刺骨的寒夜的。 当第二天的朝阳划破晨雾照在他脸上的时候,照亮了他有些浮肿的脸和通红的鼻头,他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早安,赵斌。” 他朝着柔美的朝阳笑了笑。 周围的一切,看上去依如故,却又多了些别样的感动。 那是鲜活的万物本该有的,却被人忽视的绚丽精彩。 一点一滴,看似平凡,却又是那么的不平凡。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大概是困的眼花了吧? 嘎吱… 身后的房门被拉开,孙老头脸色憔悴地从屋内走出,看到赵斌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微微一愣。 随后故意板着脸问道:“可有想明白了?” “没有。”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嘿嘿,师父说的对。” 孙老头呼吸一滞:“别嬉皮笑脸的,老夫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东西!亏你在外面冻了一夜,还能笑得出来。” 赵斌却疑惑地问道:“师父教我做人的道理,我难道不该笑,而要心生怨恨不成?” 孙老头张了张嘴巴,终于绷不住,笑骂道:“你啊…还是那个无可救药的顽劣之徒。” “可不,不然要老头子你干嘛呢?” 赵斌站起身来,嬉皮笑脸的凑到孙老头身边摸着他的背说道:“老头子,担心了一夜没睡吧?这不是瞧不起人么?区区寒夜,还能让某熬坏了身体不成?” “某个屁!还不去吃着东西睡个觉,一会给我起来练武!臭小子,脸都冻肿了…” “得类~” 赵斌回了自己在老爷子这边的偏房,将门一关谁也不爱,愣是睡到临近傍晚。 然后又被拉出去一顿训,挨罚、苦练,依旧不知死活的和同样不知死活的赵稳斗着嘴。 这就是生活。 哪来那么多幡然醒悟? 有的不过是在遇到正确的人后,那点越来越凝固不破的底线和心性而已。 第122章 怪事连连,赵斌火了 天寒地冻,万物冰封。 不仅世界被冻结了,就连不安分的人搞事情的心情也仿佛被冻结了。 一连半月,居然平静无波。 刀郎寨的人在疯狂讨论的热度过去之后,渐渐开始接受自家二首领可能真成了独眼龙的事实。 这是件很有趣的事。 很多人明明怀疑这事可能是假的,但在质疑无果和潜移默化中,愣是说服自己开始接受这原本荒唐的现实。 这就是心理学的心理暗示。 就像一个不近视的人突然带上眼镜,周围的人不出两天都会接受一个事实:这人近视了。 最受关注的赵斌尚且如此。 变成大胡子的李豹就更不是事了,一开始还有人嘲笑和开玩笑,渐渐的开始怀疑是自己记忆昏了头… 赵斌的双面人计划,逐步进入正轨,相信再持续pua个几个月,寨民们连这点仅存的怀疑都会消失。 完美。 但最近,寨子里出了两件怪事。 第一件怪事,居然有些不怕死的货郎,来刀郎寨外贩卖各种商品! 而且供不应求! 这事还得从赵斌来到分寨后定下安心练兵、建设工事的基调说起。 自从他主导分寨后,就不再让人去附近的村寨中打秋风。 反倒还曾出手灭了那些为祸村寨的红巾乱兵。 之后刀郎寨南寨这边的寨兵们,最多就是向偶尔路过的商队收点过路费,以维护作为山贼的传统和尊严。 时间一久,除了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有点不习惯外,也没特别在意。 各个村寨该交的孝敬,还是老老实实供奉上来,反而有些因为受到的骚扰少了还多交了些许以示感激。 但问题随之就出现了,因为赵斌为了让寨兵们将养身体、好好练兵,还给寨子里的手下提高了待遇,规范了薪酬制度。 且保证每个月,按时按量足额发放钱财和口粮。 外有红巾贼威胁的同时,偏偏还禁止内部大金额的赌博,只准小赌怡情。 个别屡教不改的烂赌鬼更是打断腿,扔进山谷去开荒以儆效尤。 这些精力充沛的悍匪们一个个怀里揣着越来越多的钱,用不掉,心慌啊… 恰好年关将近,外面的老百姓却陷入了完全相反的境地之中。 古代年关的寓意,可不是后世的过节。 而是如字面显示的一样,是形容一年中最难度过的一关。 天寒地冻,没有收入,甚至连温饱都无法保障。 人都活不下去了,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恰逢某次村寨中有人带着钱财和粮食来孝敬的时候,有些寨兵无意中抱怨了几句‘有钱没处花,要再多孝敬也白费’之类的话。 被一些背着礼物的村民听了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不妥妥的双向奔赴么? 这世界从不乏穷到铤而走险的猛士,于是第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前往贼寨外叫卖的货郎大哥出现了… 生意那叫一个火爆,这位货郎大哥除了被扑来的寨兵们吓得尿了一裤子差点感冒外,赚得盆满钵满。 最骚气的是,临走前有个动不动歪嘴的大块头少年,还随手打赏了一吊野猪肉给他,鼓励他下次带点酒水之类的进来贩卖…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画风彻底歪了。 到了最后,甚至还有闻讯而来,专门来收购野味皮货的作死商贩… 对此,赵斌恨得牙痒痒。 “耻辱啊… 我刀郎寨两寨合并,如今更是已经拥有300寨兵!就算不是石泉县第一寨,也至少能排进前三了。居然被区区小民逃税漏税长达半月?胡杆头,收取提成的牌子立好了么?” 胡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插牌子这种事情,自家老大都要专门交给他去做。 难道脸长得凶神恶煞,会更有利于牌子插得稳么? 此人不愧是曾经衙门里的资深吏员,一针见血提出了自己疑惑: “回二首领,已经插好了。也在寨子三百米外划了专门的道限制这些外人进入…只是贩卖货物需要孝敬五成,会不会太狠了点?我怕那些刁民擅自提高价格,最终坑了咱自家兄弟啊。” ‘难道是我太黑了么,居然连资深同行都提出质疑?’ 赵斌略有反省。 但嘴上依旧硬到不行: “哼,我们是贼寨,不是菜市场!要是不加重提成形成限制,岂不是乱套?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不能最后坑了咱自家的兄弟。 那就再去旁边插一块牌子,告诉那些家伙,想在我刀郎寨外做买卖就得讲良心守规矩,敢于赚黑心钱的,一律抓进谷里免费开荒三个月。” 好黑,好毒… 一群手下看着自家心黑手辣的大哥,顿生高山仰止。 “高!二首领这招实在高,这么一来那些人不敢胡乱提价,同时寨子里的人也不敢污蔑他们搞小动作了。” 胡力拍了个马屁,扛着斧头去搞新的牌子去了。 赵斌扶了扶自己的独眼面罩,忧喜参半。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弄进一些别有用心的奸细来。 不过他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只有应对的方法。 “虽然有人来做买卖会缓解寨子的财务压力,但也会导致寨子名声在外引来祸事而且也会导致人心浮动… 看样子还得加以限制。那就一个月只开放三天吧,正好一旬一次…另外…” 赵斌目光转向寨门方向,那里有两个满脸横肉的陌生男子,正在和守门的寨兵发生争执… 这就是两件怪事中的另一件‘怪事’了。 如果有货郎上门,是因为有人穷疯了导致的话。 那么眼前的这一幕,就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了。 因为他赵二郎,火了。 至于火的原因么,自然是因为他在凤凰山做下的事情,被某个处心积虑要搞他的神经病给捅了出来! (庄子的户主是化名:赵文武) 算算时间,也早该到了刘业被封官的时间了。 想必给赵斌和刀郎寨泼脏水的孙猛,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谋划彻底失算了。 不仅没将刀郎寨拉下水,还让红巾军再次被架在火上炙烤,这酸爽应该会让他更加抓狂。 只可惜,眼看着冰雪不断、万物沉寂,到了正常人类都需要安静宅家里过年的关头。 孙猛和刘坤即使想实施报复,也只能用些下作的手段。 两件事情一起发生,刀郎寨的名声注定压不住了,赵斌干脆破罐子破摔,听之任之了。 “唉…有如此不分昼夜盯着我的热心人士存在,何愁我刀郎寨不兴?” 第123章 道上扬名,你偷看啥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在道上扬名,除了吸引官府的注意力外,最直接的好处是不断有想要落草或者谋取稳定据点的流窜分子,慕名而来! 短短十来天,寨子里居然多了二十来号寨兵! 可想而知,这个时代过年有多惹人厌。 这还是赵斌定下了四不收的原则的前提下。 贱淫妇孺者,不收。 屠戮幼儿者,不收。 烂赌欠债者,不收。 心慈手软者,不收。 除了最后一条,其他三条都堪称绿林道德模范,自然引起了大量来投的同道人士不满和唾弃。 “吗的!我兄弟二人千里迢迢,冒着风雪来投奔那狗屁的赵二郎!居然因为我等灭人满门不收,去你吗的,真以为缺了刀郎寨,爷们就没地方可去了么!告诉你们,隔壁花房寨同样是个好去处!” 赵斌看着骂骂咧咧离开的两个恶汉,眉头挑了挑。 花房寨,不就是一开始他计划去搞粮食的地方么? 那地方挡在洋州通往刀郎寨的必经之路旁,按道理早就在两个月前就被红巾贼给攻破了。此前抓到的两个摩尼教传教士,也透露过收集的物资一直运往那一带… “有趣,又玩借鸡生蛋这一套么?刘坛主不亏是摩尼教的杰出代表,这种手段真是玩得风生水起…恐怕不日就能卷土重来了吧…” 迟疑了下,赵斌没有命人射杀那两个出口不逊的垃圾。 这样的人送给刘坤,不正好给他拿去用邪教教义改造么? 成了,世间能多两个渴望净化世界的光明使者。 不成功,也能让红巾贼道德底线拉垮,越发不为底层百姓认同。 无论哪种结果,都好得很。 这就叫…格局? 王二诚看着骂骂咧咧离去的两个凶徒,眼中凶光一闪,凑过来小声问道:“二郎,他们居然敢敢当着众兄弟的面骂你,要不要我弄死这两个贱人?” 看看,这就是手底下有头脑简单又忠心耿耿的手下的好处。 所以别老把眼光盯在那些所谓的高级人才身上。 赵斌瞬间忘了自己的宏大格局,点头道:“也好,这些东西要是盘亘在附近,只会害了附近来买卖的村民影响本寨收益,你叫上孙单一起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了吧。” 王二诚兴奋地招呼着好友,背上刀弓出了寨子。 追着那两个不知死活的败类而去。 赵斌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转了个身一阵张望,最终目光锁定在一个光头汉子身上。 这汉子叫田毅,是当初北边逃难来的难民。 孔武有力,自带煞气,虽然很低调一直在隐藏实力,但他逃不过赵斌的特殊眼睛。 只看气息的话,比老奎要强上不少。 要知道,大宋军队因为怂,一心扑在远程事业上。 所以在禁军弓箭手中想要脱颖而出可不容易。 仅仅选择弓箭手的条件就是很苛刻的。 能开五斗之弓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弓箭手。 五斗什么概念? 相当于70磅重弓,远超西方50磅的战弓标准! (一些蒙古反曲短弓约30~50磅,是因为可以借助马速和追求速射) 而这,仅仅是禁军的下等战弓的标准。 赵斌之前也能拉开7、8斗的弓,但拉开不代表能射弓。 实际上他当时只能勉强用5斗的弓。 时至今日,身体达到壮汉标准以上后,他也是借助孙老头传授的开弓技巧,才能勉强拉开孙老头那张高达一石之力的牛角弓。 仅限于,训练。 而老奎先前可是能开九斗上弓的禁军资深强箭手,军队中百里挑一的真正精锐,还是个当过队将的百战悍卒。 这田毅的气息上能胜过老奎不少,可见能力之强。 但赵斌盯上他,不是纯粹因为好奇这么个强人为什么愿意主动投入刀郎寨,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寨兵。 更多的是因为他老是盯着自家大娘子偷看。 这能忍? “田毅?” “在。” “你和自家娘子感情不和?” 被赵斌拦下的田毅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道: “二首领说的哪里话,我娘子是世间一等一的良配,不管我遭遇什么样的磨难她都义无反顾地跟着我,我田毅怎么可能会与她不和?” “咦?既然你们夫妇感情和睦,你也不像是渣男,为什么老盯着别的漂亮女子看?” 田毅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他涨红着脸,低下头说道:“你,你误会了,我没有盯着吕娘子看。” “我有说你盯着咱家娘子看么?” “啊?我…我…” “哼!跟我来。” 赵斌预感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问题,带着田毅往寨子的角落里走去。 等到四下无人后,他才黑着脸逼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认识婉娘?” 田毅脸色微变,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行了,你这人一看就不懂得说谎,休要骗我。老实交代,我回头给你升职加薪。” 田毅被搞得心态差点失衡,他才不想真的和这群山贼同流合污到底。 混在这只是搞钱外加洗掉异国难民的身份而已。 所以他抽了抽嘴角,直接拒绝道:“二首领说笑了,我刚来寨子没多久、寸功未立,也没有什么特殊本领。哪能被这样贸然提拔?” 赵斌当然不会说自己已经看穿他隐藏了实力。 因为有这样实力的家伙,如果没点见不得人的秘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区区刀郎寨中。 如果直接揭穿,对面的光头虽然未必会暴起伤人,但也肯定会想办法带着家眷脱离山寨的。 见利诱不成,赵斌话锋一转,道: “田毅,我这人没别的特长,能让人信服靠的是一双识人的眼睛。你为人低调,但身姿挺拔,作息极为自律又能恪守寨中规矩,必然是有不凡过往的,何必自谦?” 不等田毅反驳,赵斌又说道:“其实这都不重要,不管你是故意隐瞒实力还是有所苦衷,但既然敢带着家小投入寨中,必然是不会做出危害本寨的事情的。我赵斌可以容你在此安居,或者哪天要离开寨子,只需明说即可…” “二首领…” 田毅有些感动于赵斌的坦诚和意外宽厚,张了张口道:“不是我田毅不识好歹,而是心中所想那女子也只是数年前,远远见过一面而已。 虽然那人长得和吕娘子极像,但无论是气质还是神态都大相径庭,十之八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所以不好随便乱说。” 赵斌挑了下眉头,问道:“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是哪里看到的吧?” “这…” 什么情况? 仅仅一个地点,都那么难以启齿? 赵斌看着他光溜溜的脑袋,若有所思。 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田兄弟,难道你不说是因为自己是出家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 说着指着他的脑袋,一脸大家都懂的样子。 第124章 落难凤凰,蛤蟆神将 田毅老脸一黑,有些生气地说道:“二首领休要乱说,我,我…罢了,其实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变成光头只是因为之前有留辫发,南下前我将它们刮掉了。” “哦~原来你是女真人啊?” “才不是!我是堂堂正正的汉人!” 田毅这种人一旦被打开话匣子、陷入口舌之争,怎么可能搞得过赵斌这货? 果然没两句话,就绷不住漏了老底:“只是在金国当过兵,碍于军中生存艰难,才留了那种头发。” “原来如此。” ‘嘿,看样子至少是个军官,否则哪会有向女真人军官靠拢的必要和条件?’ 赵斌心中有了点猜测,只是人艰不拆,没必要因为无关利益的地方死抠别人的伤疤。 他受了孙老头的一次次训诫之后总算底线有所回暖,又主动换回了之前的话题道:“难道我家娘子是金国人?” 田毅闻言露出一脸便秘的样子,吭哧好一会才羞愧地说道: “其实在金国效力之前,我随同族中几位兄长曾在西朝军中效力…隶属擒生军…后来战败被俘后族兄被迫投了金国… 直到年前,族兄因为不满女真人主官欺压太甚,不听我等劝告想要造反投效蒙古人。 结果被郭蛤蟆带兵给剿灭了。 我当时因为不满族兄决定正回家省亲中才侥幸逃得一命,直到上个月混在难民中南逃到了关外…” 敢情这位是叛了西夏投金国,结果又叛了金国欲投蒙古? 最后受金国通缉,被咱刀郎寨接盘? 好一个三姓家奴! 赵斌听得脑仁发胀,但也知道田毅估计也是随着族中没节操的掌权人被迫转进,身不由己。 毕竟这年头讲究上阵父子兵,当兵的都喜欢以家族抱团。其实真正的关系,可能并没有那么亲近。 与此同时,随着‘郭蛤蟆’这三个字进入耳中,一段慷慨悲歌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人,可是真正的牛逼存在。 可以说,他除了国籍不符外,才是最符合‘郭巨侠’的历史原型人物。 这可不是信口胡说。 郭蛤蟆是金末名将,出生的会州(今靖远)一带的白驼布当时非常有名无疑对应了白驼山,名字也巧合地对应了郭巨侠的郭,蛤蟆神功的蛤蟆。 更有着相似履历和结局。 此大佬为汉人,崛起于微末,拥有着惊人的勇武。 尤其是一手箭术为当世骄楚,曾先后两次在超远距离(200步外)射杀敌军主将完成一人退军的神话,名动天下。 金哀宗很是欣赏他的忠勇,力排众议提拔他为静难节度使,命其镇守西陲防备西夏人和元蒙的入侵。 虽因身为汉人始终受到排挤和掣肘,但郭蛤蟆终其一生都在用恪尽职守的态度回报完颜守续的信任。 更为让后人感慨的是,在金国被宋蒙夹击灭亡后,郭蛤蟆连拒数十次来自元蒙的招降。 独守被大军围困的孤城足足三年,最后兵尽粮绝,于府中携残兵、家人自焚而死... 要说在这个时代有谁让赵斌最想瞻仰一番的,此人当属其一。 “可这些和我家婉娘有什么关系?” 田毅张了张口,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解释道:“您那位…和我当年在中兴府远远见过一面的西夏公主,极为相似…” 赵斌脚下一软。 这次是真没站稳,全赖田毅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田毅眼神怪异,说不好是羡慕还是同情地说道:“二郎,我只说有点像,没说一定是她,你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赵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心中却感觉像哔了狗一样,五味陈杂。 结合此前种种异象,已然信了七八分。 难怪…当日刘坤抓住吕婉会那样兴奋,甚至仅仅因为吕婉说小武是她表弟,而不敢伤害。 难怪…这女人身上有着回鹘人的血统。 西夏宗氏,不就是经常和回鹘通婚么! 什么吕婉,很可能是李婉的化名而已,或许应该叫她拓跋婉儿? 但是赵斌想不通啊,堂堂一国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宋国,又凭什么会混在一个小商队中被一群土山贼给劫上山! 难道经历了什么事情,导致原本的护卫都死光了么? 他神情恍惚地回到家中,不知如何面对吕婉。 却不想,那人正插着腰,凶巴巴地拦在厅前用一卷书籍指着赵斌喝骂道:“你回来做什么,又来耍我玩么!” 赵斌一阵恍惚。 看着眼前横眉冷对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堂堂一国公主对上号。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这特么妥妥一悍妇啊! 也许? 正如田毅所说,只是认错人了? 还真不好说。 毕竟田毅能认错,刘坤不也一样可以是认错? 而且既然都已经抢上山,拜过堂了,管他公主还是村妇,还能改变现实不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吕婉真是西夏公主,过不了两年也成亡国之人了。以元蒙人喜欢全军暴毙敌国皇室女子的做派,要是回去下场恐怕还不如普通奴隶呢。 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超前阶级观念下,并不会因为一个疑似公主的头衔而乱了方寸。 赵斌精神一振,瞬间将之前那点不安抛之脑后。 反倒感觉吕婉突然带上了某种光环加持,变得越发迷人了。 嘿嘿一笑,搓着手道:“娘子,这都半个月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我一直住老爷子那边太不像话吧…” 不知道为什么,吕婉突然感觉赵斌今天的眼神侵略性更足了,甚至带着点奇怪的猎奇光芒,她被看得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斌却误会吕婉火气消了,赶紧又求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分寨之主,要是传出惧内的名声,岂不是被人小瞧了去?” 吕婉顿时羞怒交加,再顾不得赵斌眼神的火辣,抬头狠狠地回瞪着他。 或许是习惯了赵斌的没脸没皮,她啐了一口骂道:“哼!哪个是你娘子,你要回来去求你的眉儿就是,关我什么事。” “嘿嘿,娘子这‘回来’二字,当真用得极好。只是你和眉儿情同姐妹,怎好凭生妒意?” “你!” 第125章 逗眉弄香,假终成真 吕婉本想再骂他几句,但越想越不对劲,终于意识到上了这恶贼的当,用手中的书捂住脸羞愧地跑了。 “哇哈哈哈…” 赵斌顿时心情大好,感觉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又成功立起。 将眼罩往上一掀,大声说道:“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我得带媳妇去见见我爹,好歹去拜个年,大家准备准备啊!” 他也知道吕婉是不会回应他的,得意扬扬地迎上了闻讯出屋的眉儿。 这位,就好对付太多了。 赵斌二话不说,不等她开口就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香…” “嘤嘤嘤…” 什么怨念不满,全部烟消云散。 就是这么霸气,男人。 第三天早上,赵斌收到了一封小武托可信之人送来的信件。 信上多是问安、思念之类的话语。 顺便在告诉赵斌,他和王小乙招了几个仆从和八名看护庄子的护院。 除此之外,两人还给赵家庄添置了一个酿酒坊。有这个下金蛋的作坊在,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自负盈亏了… “咦?” 赵斌看着信上多出来的酿酒坊,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小武等人自行利用他留下的那笔赃物收购来的。 当然,他感到惊奇更多是因为手下终于懂得自行发展了。 石泉县这破地方,虽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酿酒坊。 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物流极为糟糕的年代,除了那些有钱人外哪个能喝到从异地弄来的真正美酒? 所以酒坊只要不毒死人又有人关照着,基本属于稳赚不赔的买卖。 算是个稳妥的赚钱路子。 等闲人家是很难将这样的现成产业吃下。 小武能够收购一个酿酒坊,就说明刘业应该已经‘原地高升’了。 否则没有这样的靠山,仅凭他们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到。 ‘这小子年纪不大,做事风格倒是有些毒辣,一出手就是官绅结合的路子…看样子回头我得说道说道,免得失了分寸丢了乐善好施的名声,因小失大…’ 正寻思着,突见眉儿抱着一件袍子低头漫步而出。 她上身穿着新做的素色襦袄、长裤,外面穿着披着一件朴素的斜领褙子,打扮极为素雅。 唯独肩头,披着赵斌从猎物中选材而做的貂皮短褂。 明媚娇俏中凭显几分端庄,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爱。 只见她自然地走到赵斌身后,将他旧袍脱下,换上手中崭新的素色棉袍。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情侣装的意思。 “你缝的?好精细的手艺。” 赵斌打量着贴身又保暖的衣服,发现精巧的夹层中居然用绸布内衬缝了羽绒在里面,忍不住又惊又喜。 抓住她的手仔细检查,有些心疼地说道:“也不怕被针扎坏了小手。” 大庭广众下,敢拉拉扯扯也就赵斌能做得出来。 眉儿慌忙将手抽回,掩嘴一笑道:“不是奴奴一人的手艺,大半还得亏了婉娘用心指导哩…” 赵斌闻言,美得差点灵魂冒泡。 这齐人之福,不就妥了么! 而且更为难得的是眉儿毫无妒妇之象,试问天底下哪个人有这般福气,能骗来如此佳人? 赵斌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哪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忙朝着正房门口大叫道:“婉娘,就等你了,你什么时候能走?” “我才不去!” 吕婉羞怒交加,隔着窗户叫着。 临了似乎觉得不妥,又说道:“我,我去陪孙老爷子,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没个人作陪。” 赵斌略感失望。 但这也符合吕婉的性格,知道她能如此低眉顺眼和自己说话,已经是突破了往日的极限。 再逼下去可能适得其反。 正所谓一口吃不成胖子,心急降服不了胭脂烈马。 当即点点头,赞赏地说道:“不愧是我家大娘子,想的就是周到。行,我只带李豹前去探亲,老奎大刘等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亲兄弟,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爹那我会给你好好解释的。” 面对赵斌的喋喋不休,吕婉终于绷不住了,打开窗户朝他骂道:“哪个要你解释,还不快走!” 看着同样打扮一新的吕婉,赵斌眼前一亮,抚掌大赞道:“好一个眉如秋水,玉伴香风的美人,哪个男儿能有幸见娘子新颜,怕是要被这满院子的香甜给迷晕了啊,啧啧啧…” 嘭! 这轻浮浪荡的样子,实在让人看得牙痒。 窗户被羞恼地重重关上,徒留一个‘滚’字。 眉儿掩嘴轻笑,拉着他袖子轻声问道:“你将婉娘姐说得这般好,那…我呢?” 赵斌越发飘了,忙欣喜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赞道:“你啊…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不如让夫君亲上一口?” “呸!登徒子。” 眉儿提着一个包裹,落荒而逃。 赵斌转头又看了眼紧闭的窗台,笑着追了上去。 文化人刷流氓,那叫流氓么。 不,这得叫情趣。 可惜自认为是文化人的赵斌,终究是个贼。 出了院子,立马切换人设化身独眼悍匪。 身背一把近五尺的漆木牛角长弓,腰插一口防身短刀,再包好头巾叼上一根剔牙的木签,神情冷傲地出现在了寨民面前。 此前赵斌给寨子定下的四不收,前三条只是pua人,属于给寨子立个底线的手段,其实很难验证真伪。 唯独最后一条‘心慈手软者不收’,当真是落到实处。 因此他所过之处,尽是躬身问安、目露敬畏的凶恶之辈。 另有如同冷面杀神的寨子第一高手,黑面豹李杆头相随左右。 李豹本就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煞气,配上已经带习惯的狂野大胡子,看上去冷酷又凶猛。 而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彪悍的本部人马护在身后。 当真是凶威赫赫,尽显狂盗本色。 以至于赵斌携在身边的那一抹亮丽,让人怎么看都像是落在大灰狼手中,逃脱不能的小白兔。 偏偏眉儿性子外柔内持,面对凶巴巴的贼子们自然而然会露出些怯意,看上去越发可怜又娇弱。 一时间,不知换来多少良心未泯的寨民心中那声叹息:造孽啊。 “造孽啊…” 赵叔河爱不释手地收下眉儿为他缝制的一件大红披风,又看看变成独眼龙儿子,悲喜交加。 “儿啊,爹爹听闻你折了一只眼睛,始终告诉自己那定又是你的顽劣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我…唉…” 第126章 刮目相看,新年伊始 赵斌看了眼眉儿,见她低着头不知所措。 嘴角一弯,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是一只眼睛罢了,大过年的,别伤了气氛。” 赵稳张了张口,有心戳穿他。 但赵斌这段时间实在演得太认真,每次出现在人前必然都以这个造型见人,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真的瞎了一只眼睛。 再加上旁边都是赵叔河的手下,他最终还是撇了下嘴,啥也没说。 反倒是许久不见的赵武,眨巴了两下眼睛后,面露悲苦。 似乎在心疼赵斌,又似乎有点失落? 气氛不对啊。 这一家子同气连枝的态度,也太别扭了。 赵斌倒是真没想要欺骗自家的便宜兄弟和老爹。 但架不住主寨中近半是些陌生的新伙计,一旦被公开识破,那自己之前的辛苦伪装不就全白费了? 因此难得良心发现想要缓解下气氛,对着赵武开玩笑道: “大哥,你整天陪在咱爹身边,怎么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似的?难道是夫妻生活不够和谐,和娟儿闹矛盾了?” 结果赵斌这么一说,赵武立马就炸毛了。 指着他骂道:“老二,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 “啥?” “你当初不是告诉我娟儿有喜了么,喜呢!?” 赵叔河闻言,也没了悲痛之情,鼓起腮帮子叫道:“对啊!喜呢!这都两个月了,也没见我儿媳肚子变大啊!” 我去… 这破事,过不去了是吧? 赵斌没想到当时一个拿捏赵武的恶劣玩笑,居然能让这一家子折腾到现在。 不知该吐槽他们智商有问题好,还是该称赞一声这个时代的人求子若渴,一心壮大家族的牛马精神。 但他怎么可能会是个被人指着鼻子质问都不吭声的存在。 立马指回赵武,反驳道:“你还有脸说我,没有我给你捅破那层纸,娟儿那么好的姑娘会跟了你?你自己补了两个月的票,都没把仓填回去,还好意思说我这媒人的不是?” “什么!”x3 赵家父子三人,震惊地看着赵斌。 赵武哆嗦着嘴唇,气得脸色发紫,“你…你居然是在骗我的!?” 赵叔河同样受了刺激,捂住胸口悲愤地骂道:“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为父这两个月来,每次想到即将抱孙子,再苦再痛心中也是乐意的,你,你居然跟你大哥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妄为人子!” “二哥,这事你做得过分了啊。不过爹,就算娟儿有喜,也不一定生出儿子来,就老大那阴柔的样子,十有八九怕是个女儿。” 什么叫人类情绪节拍器? 赵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本就气得脑门冒烟的赵叔河猛地一拍扶手,狂暴地朝他怒吼道:“你这小畜生!说什么风凉话,给我滚出去!” 赵武更是捂住脸,差点哇得一声哭出来。 好歹他也是名义上的大哥,搓了几把脸后终于缓过劲来,朝着赵斌叫道: “老二,算你狠,骗得我好苦…但你说得不错,没你我和娟儿不知道还会拖到什么时候。看在你瞎了一只眼的份上,为兄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咦?” 一个多月不见,这货心量渐长啊? 而且刚才他失态的时候,旁边的那些寨兵几乎没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无疑证明,赵叔河并没有彻底架空他,而是让他参与到了寨子的整顿之中? 赵斌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问题可能出在自己的玩笑之上。 赵叔河毕竟年过五十了,要是得知大儿媳妇有喜,加上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在身边。 难免会更多一些偏爱… 我去… 敢情所有委屈我来受,好处却是这货来享? 赵斌原本心中还有些愧疚,反思自己之前的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那点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 一扬脖子对着赵叔河说道:“爹,你骂老三做什么,他又没说错。生儿子生女儿又不包熟。就像你,不也生不出女儿来么?” 赵叔河那个气啊。 本来还心疼赵斌瞎了一只眼,不忍心骂他。 闻言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朝他吼道:“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大过年的回来是想气死我是吧!” 眼看着父慈子孝的固定节目又要上演。 站在赵斌身边的眉儿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剁了下脚,对着赵稳喝道:“小叔叔!爹爹终究是爹爹,你怎可这样顶撞他?” 赵稳一愣,脸色涨得通红。 正当赵斌防着他朝自家媳妇发脾气的时候,却见他羞愧地挠了一下头,低头狡辩道:“二嫂嫂你说得对…我,我的确不该…只是这事明明是二哥引起的。” “什么鬼?老三是吃错药了?” 他哪知赵稳在记事之前就没见过自己母亲,母爱严重缺失。 每次被老爹虐待、夜深人静之时,总会幻想从未见过的母亲该是什么样子的。 以至于看到端庄温柔、或者持家有道的女子时,总会带有一种敬畏感和期待感。 所以即使被嫂子当众呵斥,也是不敢反抗。 要换成赵斌这么说他,估计能打起来。 赵斌正疑惑赵稳为什么对眉儿如此客气时,却见眉儿捏了下衣角,鼓起勇气朝他说道:“官,官人…奴奴知道你并无恶意,但既然是来陪爹爹过年的,我们收敛点可好?” 啥叫绕指柔。 这一声‘官人’,叫得赵斌灵魂飘起,忙不迭点头。 眉儿见状,又看向赵武。 赵武不等她说话,立马讪笑着举手说道:“小嫂嫂,是大哥的错,还请嘴下留情。娟儿一直在说你好,教了她好多东西,我可不敢恶了你的面子。” 眉儿低头微微一福,最后又朝着赵叔河甜甜一笑,什么也没说。 赵叔河顿时眉开眼笑,大喜道:“好好好,阿爹我也有错。哎呀…果然还是女儿好啊,各位,看看我家二媳儿,多懂事多能耐…” 说到这,他立马站起身来,将眉儿送给他的大红披风美滋滋地披在身上。 然后得意洋洋地原地转了个身一番展示后,朝着一众手下吆喝道:“本寨主十几年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好媳儿,好媳儿啊! 来人,上酒菜,今天定要喝个痛快!二郎,千万仔细照看好咱家眉儿,不可让她受了惊吓。还有你们这群泼才,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今后得罪了我的好媳儿,本寨主定斩不饶!” 众人忙不迭点头应是,纷纷表示不敢得罪二姑姑。 看得赵斌目瞪口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 看着举止温婉得体的眉儿。 赵斌惊喜莫名。 眉儿却朝他吐了下舌头,红着脸凑过来,低声说道:“都是向婉娘提前请教的应对法子,我自己可没这能耐。” “哪里,那也要你心善懂事,才能镇住我家那几个牲口。”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 “嘻嘻,那我去找娟儿姐聊些贴己的话去,你可别喝太多哦。” “去吧去吧,把八筒也带上,注意安全。” 父慈子孝固然热闹,但家中多了个能镇住场子的女人,才能让人体会到久违的温情。 赵家父子四人,难得过了个不那么闹腾的年。 新年一过,冰雪弥天。 赵斌想着家中独守寒窗的妹子,归心似箭。 他花了一天时间检查了遍主寨这边的防御工事,指出一些不足之后,在初二中午就带着手下一起朝分寨赶去。 途径山谷一处时,转头看向一处由乱石堆起而下的山坳,面露异色。 第127章 走私宝地,捷足先登 赵斌所观察那处地方,正是当日谷中大火之时他们得以逃生的通道。 也是百丈谷唯一一个可以通往外界的口子。 李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道一半被冰雪覆盖的倾斜坡道,眉头一皱问道:“二郎,你是担心有人会从那边潜入谷中?” “不是担心,而是一定。” “要不要我回头带人将那些岩石破开?” “没用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没有几年功夫如何改变得了。而且百丈谷也不是久留之地,犯不着去浪费人力。” 李豹闻言,也犯了难。 这道口子几乎位于两个谷口之间,派人来守着的话很难及时支援。 人少了很容易被实力强悍的红巾精锐突袭暗杀。 人多了,又会损伤正面防线的防守力量。 要知道赵斌和赵稳加起来也就百来号寨兵。 “豹子哥,按照往年算,这场冰雪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李豹想了想后道:“如果不下大雨,至少还有两个月。” “也就是说,雨季山水来临之前,至少还有两月可以从这里通行…” “只需配上钢锥绳索,以之攀爬而下,不算难事。” “那就…留着吧。不就是拼时机么,嘿。” 赵斌看着在天空上盘旋的黑点,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 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孙老头带给赵斌的,不仅是教会他箭术、习武以及人生感悟。 还有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头人,该如何处理寨子中各种琐事的经验。 比如在每个节气之前,要提前几天甚至几个月安排好寨民们的生计。 储备种子、计算劳力和损耗,以及预估、对抗灾害的准备等等。 这都是人生经验的体现,说说很简单,但要落到实处却大有学问。 赵斌从骨子里就不耐烦浪费时间去学这些繁琐东西,但他更知道管理产业和领地,绝不是一拍脑袋就会有人帮他自动服务好的。 手下又不是npc,不仅各有私心就连忠诚度也会不断变化… 身为领头人,虽不用样样精通,但必须都有所涉及、了解。 一整个正月,他都宅在谷中操持这些东西,安排人手各司其职,加上还要苦练武艺、防备红巾军偷袭,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 老奎心急火燎地找上门来,送来一个坏消息:“二郎,大事不好!据传龙王寨被人灭了!” “什么!?” 龙王寨位于石泉县北部,刀郎寨的东北方向差不多60里外。 所处的位置已经深入秦岭腹地,盘踞于群山环绕,地形险峻的深山老林之中,据说只有一些连税吏都不敢去的土寨存在。 再加上两寨不是一个路子的,所以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 准确地说,龙王寨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贼寨,而是一个走私‘窝点’。 浩大的秦岭中除了七条沟通南北的正经商道之外,还有不少的险峻山道可出入群山。 比如南宋初期宋金大战时,金军就是在内奸的带领下从小路绕到了饶风关后,逼得吴玠不得不弃关而走。 这样的小路很多,绝大多数都是断头路或者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天然绝地。 但也有例外。 龙王寨所在之地就有一条民间流传的走私路线,据说只要沿途翻过十八道险关,就能在群山之间横穿秦岭到达秦岭北麓。 基于走私带来的丰厚利益回报,一直有不要命的潦倒走私商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背货物穿梭其中。 自古以来,当玩命和钱财这两样东西成为主流的地方,自然也会伴随着火拼、仇杀、背叛、黑吃黑等等凶险之事, 而龙王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形成的,由当地最大的地头蛇联合走私团伙们组建的寨子。 虽然名声不显,但同道中人哪个都不敢去招惹这些极度危险的亡命之徒。 如今却传来龙王寨被灭的消息,如何不让人震惊。 赵斌恨得牙痒痒:“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具体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红巾贼。” “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是。” 老奎解释道:“消息是安排在县城里的探子传回来的,据说年初有人新组了个队伍想要去北边走些私货,本来是看正月将过准备先去龙王寨打点一番,好方便混个熟脸。 结果这伙人带着礼物入山时,正好撞见了几个巡山的人,想要诓骗他们杀人灭口。也算是这几个去的人机灵,有人及时发现了不对,才逃回来了两人。 我想能无声无息灭掉龙王寨又要封锁消息的,除了那伙红巾贼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没错,有能力又有动机这么做的,只能是他们了...” 赵斌脸色异常难看地点头说道:“难怪这几个月来,另一伙红巾贼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原来偷偷跑去北边灭了龙王寨,可恨…” 当初进入金州地界的红巾贼分为两批,分别由刘坤和另一位坛主刘威带领。 刘坤的手下基本被宋军给剿灭了,但另一伙刘威的人马只在孙老头手下吃了点小亏,几乎没什么损失。 依旧保持着千人的规模。 这伙人一连三个月都不见踪迹, 赵斌还以为他们为了躲避宋军的威胁,撤回洋州去了。 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躲在山上干耗着。 但如果占领了龙王寨,那就等于掌控了一条小型的走私商道。 尽管要通过十八关险道困难重重。 每年都会死很多人,且只能通过人力背货来实现有限的资源互通。 但也足以支持那些红巾军在龙王寨扎下稳固的据点,获得源源不断的财货补给! 有了这些,红巾贼只需要稳扎稳打,就能逐步席卷周围的村寨和匪寨,建立稳固的主场优势! 如非被人意外撞破漏了消息,恐怕等到对方做好准备侵入自己地盘时,刀郎寨都未必能够及时察觉敌人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赵斌生气,除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外,更因为那地方本来是他看好的啊! 龙王寨那一片都是亡命之徒,又极度抱团排外,寻常势力的确不敢招惹这马蜂窝。 但龙王寨由松散走私团队组成的性质,决定了其内部并不团结一致。 赵斌觉得只需要挑选一些精锐,由李豹、老奎这样的狠角色带领着伪装成小型走私商队融入当地的氛围之中。 再加上他能分辨善意、恶意的能力,完全可以逐步打出自己的威风来,夺取话语权。 最后借助刀郎寨的人力来达到彻底掌控龙王寨的最终目的。 “居然被人捷足先登?” 第128章 汝之妻女,尽点人事 赵斌这段时间一直在谋划刀郎寨该何去何从。 攻打城池肯定不行。 刀郎寨还没有那个实力能够抵抗住宋军的反扑。即使侥幸能顶住,大环境下也只能让元蒙人占了便宜,吃力不讨好还得背负骂名。 所以只能参考伟人那套‘以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找一个有发展潜力、又不容易被围剿的地方,寻找发展空间。 而龙王寨,就是他选定的最好的两个方案之一。 要知道古代的一切,其实都建立在农业之上的。 农户的人口也往往超过总人口的九成。 基本是哪里有适合耕种的土地,哪里就会产生村落。 在民风彪悍的边陲。 有些村寨会被官府管束登记。 而有些深入群山或者民风野蛮的土人寨子,纯粹就是化外之地,连税吏都不敢前往寻找。 龙王寨背靠秦岭深处,坐看方圆百里连绵群山之地,洋州、石泉县、汉阴县地界都在它的辐射范围内。 原本这样的地方,只能是个闭塞的绝地。 但龙王寨背后的那条走私小道却成了关键所在,将这片绝地给盘活一半。 只需重新建立次序,光依靠收取过路费,就能养活大几百人。 但这只是最简单粗暴的好处。 剩下的一半,需要靠他在石泉县建立的农庄和产业。 等占领龙王寨后,赵斌可以逐步朝着周围的村寨扩张影响力“寻求”合作,到时候不说能招收多少兵源,光做皮毛、山货、药材之类的倒卖生意就发了。 配合他在石泉县的农庄和产业,形成互补互助的共生模式。 赵家庄负责最重要的粮食、装备等战略物资,而寨子负责提供钱货支持。 到时候进可找准时机趁势而起,谋取更好的地盘和发展空间。 退也能倚仗群山险峻之地,抵御军队围剿。 再不济还能够沿着背后的险道跑路,或者干脆化整为零,融入群山、村落之中... 要是实在不想倒腾了,还可以积累足够财富后,来个腰缠十万贯携美下扬州。 找个地方醉生梦死,享受生活去,不是很香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他赵某人绞尽脑汁谋划的,如此好的一条路子,居然被人提前摘了桃子。 还是自家生死大敌! 怎能不生气? 老奎见他脸色难看,犹豫了下后开口说道:“还有一事…” “什么事?尽管说。” “因兴元府(船上的)和石泉县的生辰纲被劫,触怒了西军制帅郑损,据说他已下令要不惜代价剿灭境内的红巾军以及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凤凰山。 郑损这狗官估计根本不会管这个时节适不适合打仗,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战事恐怕不久就会爆发…” 说完,有些担心地看着赵斌。 因为他知道赵斌和凤凰山的徐况臭味相投,很是投缘。 作为身边的左膀右臂,老奎就没见过谁像那位徐二郎般,能和自家的少主相处的那么轻松愉快。 即使是那位和赵斌以兄弟相称的吕大脚,也更多只是出于想要拉拢的目的,带有一些功利之心。 果然,听到这消息后赵斌脸上的怒色一下子消失了。 似乎有点恍惚。 过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人生在世,没手机、没电脑、没有电视机,甚至宋朝的报纸在石泉县这种小地方都难得一见。 所以对朋友、玩伴、亲人,甚至仇人的记忆,会比那个浮躁的世界更清晰十倍、百倍… 赵斌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身为刀郎寨的首领,是无法在寨子中交到真正的朋友的。 虽然赵斌嘴里一直嫌弃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人肉麻、恶心。 但…那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对一个孤独的灵魂来说,有多特别,岂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想什么呢。” 赵斌搓了搓脸,发现自己还是矫情了。 “早就预料到凤凰山会被围剿的,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何必要我去多管闲事?” “我特么当初怎么会脑子犯抽,收了那一万两银子和一船的粮食。” “不不不,那是送给我的报酬…” “不过什么都不做,江湖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以后还会有人主动来投么?毕竟那家伙可是一直喊着要和我结义的…” “帮他去抵抗宋军,那是脑子有病,肯定不行。但…” “军队进入羁縻洲绝没有那么快,也许可以趁着还有时间帮他把老婆孩子给接出来,就当是尽尽人事?” 想着徐况那八个妖娆美丽,特会来事的年轻老婆,赵斌自动忽略了他的五个孩子。 脑海中不由自动浮现出那个眯着三分醉眼,风骚至极的曹丞相。 “汝之妻女,吾当养之。” 一时间,热血沸腾,大受鼓舞。 决定当一个讲江湖道义的人。 而且这事,真操作起来也不难嘛,一来一回也就四五天时间… 大巴山的羁縻洲少民一向桀骜不驯,即使有郑损的命令估计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夔州的禁军进入其中搞封锁。 所以真正的围剿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打响。 但赵斌随即又想到了占据龙王寨的红巾贼。 感觉要是这样贸贸然带着人赶去做好事,一旦那些人进攻刀郎寨,怕是自己妻女要被别人养。 一时间,左右为难。 于是招来自己一众心腹,询问意见。 赵稳第一个站起来,大大咧咧地嚷道:“二哥,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接几个人么,我替你去一趟,你守在家中就是。” 我真是谢谢你了。 到底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把这货给带聚义堂来的? 赵斌恨不得一脚将赵稳踢出去,无奈赵稳还是名义上的三首领,而且武力值比他高的多。 这念头只能想想而已。 “你觉得徐况会放心把自家妻儿老小交给你?” “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去,寨子我帮你守着,你让老奎他们听我的指挥就行。” 赵斌捂住额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直突突的青筋。 知道跟这不省心的家伙说不明白,一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然后环顾场中诸人,问道:“都说说看法。此事事关重大,寨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就先从要不要去帮忙说起吧,各位都是自家兄弟只管放心说,我不会多想。” 李豹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胡子,第一个说道:“徐况和二首领也算是生死之交,而且还援助了我们寨子过冬的粮食,对我们有大恩情。于情于理都该去尽些力量,助他们度过难关。” 赵斌略感欣慰的同时,决定以后遇到要下黑手、黑吃黑的时候,要适当避开这个手下第一打手。 道德标准和江湖义气,太特么高了。 这妥妥的逼他去送死建议啊。 一点眼力见都无… 好在其他人,没让赵斌失望。 只见大刘立马站起身说道:“二首领,李豹兄弟说的有些道理,但凡事也要力所能及。我们寨小,如果公然和军队作对,恐怕不日就有灭顶之灾。 所以即使要去尽些道义,也只能限于帮扶些力所能及的,二首领你说的保其家小就不错。这样即使日后被人提起,道上也无人可以指摘咱的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都觉得救人家小是应尽义务。 “好,那就这么定了。只是要让徐况将家中妻小托付,恐怕得我亲自去跑一趟,但我又担心红巾军会趁机来犯…” 这真是个无解的难题。 分寨中,别看是赵斌的一言堂。 但这百来号寨兵其实是分为四股阵营的。 李豹、老奎等心腹老人是一股,赵稳的人是一股,原孙老头麾下的是一股。 还有就是新加入进来的北方流民和慕名来投者。 这些人无疑都愿意听从赵斌指挥。 可他一旦不在,即使威望最高的老奎,恐怕也难以在危急关头将命令贯彻下去。 更何况失去了七条的侦测能力,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寨子很难不被偷袭。 众人挠头搔耳,憋得面红耳赤,愣是想不出办法来。 赵稳不耐烦地砸了下扶手,大叫道:“这种事情怎么防备,如今红巾贼就囤聚在北边的深山里,他们随时可以来袭击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主动权全在他们手中!” “等等。” 赵斌灵光一闪,问道:“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刚才的话。” 赵稳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么?说过的话,谁还能记得住,二哥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 果然,不能对这货抱任何希望。 幸好一旁的钱安咳嗽了下出来,在赵稳震惊、崇拜的眼神中,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又重复了一遍。 赵斌终于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主动权!对,就是这个…” 第129章 马屁如潮,极尽夸张 “红巾贼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主动权。我们完全无法判断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又会重点攻击哪侧谷口…所以想要防备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破掉他们的主动权…” “那要怎么破呢?我们总不能限制他们的自由吧,哈哈哈…二哥,你也想得太美了。” “滚。你再拆我台,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赵稳大怒,刚想发火。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叫道:“哼!二哥,你既然嫌我烦,我走就是。反正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钱安,我们走。” 说完,不理会懵逼的在场众人,拖着同样懵逼的钱安离开了聚义堂。 赵斌也不去管他,反正这货再蠢也不至于又跑到凤凰山去找死。 他脑子里疯狂转着各种邪恶的念头。 最终露出一抹坏笑,指着身后那幅平日里抽空绘的金州简易地图西侧边缘,说道:“这里,我记得是子午镇?” 老奎等人面带不解地点了点头。 “没错。” “我还记得,这里的码头上驻扎着一队禁军?” “是的。” “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禁军驻扎在这里是为了…收取高额装运费,赚钱?” “嗯?” 赵斌看向老奎,问道:“当日你回来只说没摸清状况,因为另有事情所以没来得及细问你,你去花房寨探查的具体过程如何?” 老奎惭愧地摇头说道:“我去花房寨的道上发现沿途山道旁立着几个哨岗,还有隐藏着的暗哨。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准备回来找人帮忙,结果正好遇到了来找我的王二诚兄弟。” 王二诚立马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在半路遇到老奎的。” 赵斌心中大定,说道:“呵呵,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们越是防备,越说明我们当时的分析是对的。 靠近子午镇要道的花房寨绝对是最利于红巾贼收集、囤积物质的重要据点之一…” 他扫视着若有所思的一众手下后,坏笑着问道: “各位,如果去子午镇驻军处散布一个消息,说花房寨中有红巾贼收集和抢夺来的几百万两银钱,和几万石粮草,你们觉得…他们会信么?” 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老奎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二郎的,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如此巨额财富…不可能收集得到的吧?” “我要的就是夸张带来的宣传效果。你就说吧,换了你是官府的人听了这么大数额的消息,会不会信?” “这…不好说,不过红巾贼名义上洗劫过石泉县和兴元府的生辰纲,如果是我的话至少也会派人去打探一番。万一是真的那不就…发了?” “哈哈哈,你看,你明知道是假的前提下,听到那么巨大的财富照样会心动。那些贪婪的官吏,就更别说了。 更何况花房寨本就是我等一直怀疑的赃物聚集地,里面即使没有几百万贯钱财,但红巾军的据点这个事实绝对跑不了。一旦有专业的军中探子前往探得异常,必会引来洋州驻扎的禁军入局!” “况且西军制帅郑损刚下命围剿红巾军,嘿嘿,能名正言顺地获得功劳和财富,谁能不心动?” 老奎猛地一锤手心,赞道:“对啊,只要那些狗官动心就肯定会出兵攻略花房寨,如此一来至少能够拖个十天半个月。如果真被二郎你猜中那里是重要的仓储之地,恐怕红巾军还得想尽办法去救援啊…” “妙啊!好一招借刀杀人!” “不愧是二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妙计!” “嘿嘿嘿,我等能跟着二首领真乃三生有幸!何愁大事不成?” 一众手下纷纷赞叹地看着赵斌,献上真挚的马屁。 扑面而来的彩虹屁,果然让人感觉飘飘欲仙。 好在赵斌还有点自知之明,伸手示意大伙适可而止:“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少说奉承话。那么不知哪位兄弟愿意去跑一趟,把这事给办了?” 人群中的胡力闻言,立马站起来毛遂自荐道:“那一带我熟,还认识个开茶水铺的掌柜。散布消息的事就交给我吧,保证一两天之内就将这个消息送入洋州禁军耳中!” “好。” 赵斌大喜道:“那就劳烦胡兄弟了,切记要小心行事。我估计红巾贼在那肯定有安排探子,所以你宁可慢一点也别让麻烦惹到自己身上,丢了性命。” “多谢,我省得了,二郎此去也请保重。” 胡力一抱拳,领命而去。 赵斌心中稍安。 这么夸张的消息,必然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洋州禁军不入局,察觉到异常的红巾贼估计也会被惊扰,不敢轻动… 定下如此损人不利己的毒计,如无意外十有八九应该能拖住红巾军。 不过世事无常,再好的谋划也只是谋划而已。 为了以防万一,赵斌将老奎和大刘这两个比较擅长领兵打仗的手下一起留下,守卫山寨。 自己只带着李豹、孙单和王二诚三名兄弟再度赶往凤凰山。 兵贵精,不贵多。 这三人在赵斌的洞察下,都是有潜力的可造之材。 是他重点进行培养的手下。 过去两个月在赵斌的引荐下,三人同样获得了孙老头的用心指点。 实力进步不小。 尤其是本身善于用弓的孙、王二人,深受以箭术闻名的孙老头所偏爱,传授了不少射术技巧。 因此无论是精准度,还是速射之类技巧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这二人目前比起老奎依旧有所不如,但以他们的年纪,不出意外将来必定会青出于蓝。 当然,老奎依旧是赵斌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之一。 丰富的军旅经验和人生经验,暂时是刀郎寨中无可替代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年纪略大,已无多少潜能可挖… 言归正传。 四人一到半路,各自装扮。 赵斌和李豹脱去了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只是改了个发型。 反倒是孙单和王二诚,带上了假胡子、包起了宋人很流行的头巾,进行伪装。 此举是为了防止路上被人认出,惹来麻烦。同时准备进了凤凰山之后再换回来,坚决贯彻贼庄不同道的双面人计划。 换好装,四人都有些不习惯。 赵斌和李豹是不习惯少了脸上的伪装,而孙王二人是不适应黏在脸上的装饰物。 更不习惯的是看到同伴迥然不同以往的状态。 忍不住彼此哈哈大笑起来... 第130章 不太对劲,逼上梁山 这一次,几人没有选择走陆路。 因为走陆路很可能遇到调动中的金州禁军。 反观汉江,靠近大巴山羁縻洲的岸线漫长。山势复杂、互不想通的同时,又缺乏可以有效抵御偷袭的地形,很难封锁。 来往的汉水航线更是大宋北方最重要的贸易路线之一,几乎占了东西两地物流的九成之多。涉及数以千万贯级别的赋税和庞大商业行为,不可能因为区区剿匪而被封禁。 赵斌以去悟真观祭拜的名义搭了艘洋州来的商船,不日就到了与汉阴地界交界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往日纤夫盘踞的交界码头处,多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正在指挥一些民夫修建小型哨卡。 而这样的场景,并不只在汉阴县和石泉县的交界河段。 几乎每路过一个大的滩涂或者开阔的高地,都会有小规模的营盘或者箭楼被修建起来。 驻扎的军士根据地势针对性布防,多则二三十人,少则七八人。 而且都备有可以随时跑路的小船。 虽然这么点人肯定无法彻底封锁凤凰山群贼的退路,但至少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 打仗,除了正面的厮杀和后勤之外,还有军心、气势、心理等等方面。 由小见大。 赵斌隐约感觉,实际指挥这次作战的金州禁军将领,应该是个心思慎密、擅长攻心之人。 关键是对面的夔州同行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羁縻洲形成封锁网,就敢这么秀。 在外人看来明显就是抢功行为。 难道金州这边的将领就不怕得罪同行,被人在郑损面前参他一本么? 这不对劲! “糟了,宋军的指挥官好像没按套路出牌啊。” ‘难道要翻车?’ 赵斌心中陡然一沉,对此行目的能否实现产生了怀疑。 情况和他一开始想的南岸军队还没出动,好像有些不一样。 当船行至紫阳滩,这种怀疑变得更深。 斑驳的血迹和零散没来得及清理的残衣断箭,洒落在差不多有一里长的狭长碎石滩涂上。 紫阳滩有一部分,是天然的低水位码头。 只需几个简易的栈道,就能作为很好的码头存在,也是方圆数十里唯一一个正经码头。 堵住这里,就可以防止凤凰山的人混进商船中跑路。 唯一的不足,是这里碎石嶙峋,不好扎营。 宋军只留了三艘战船在岸边封锁这片滩涂,其他地方则空无一人。 结合滩涂上的血迹和残骸,他们应该在不久前击退过凤凰山的进攻。 反倒在前方的观悟山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残雪之间,隐有旌旗涌动。 “看样子悟真观可能被征用为营寨使用了啊?” 赵斌转头朝着商船的老板笑了笑。 后者脸上带着不安之色艰难地回以笑容,不敢答话。 在看到沿途的场景后,船老板已经意识到了能在这时候上悟真观的拜神仙的,绝不是正常人。 无论是真的脑子不好,还是反贼或者和军队有关的什么都好,赶紧送走才是正经事。 “你等何人?此地已经被封锁,没事赶紧离开!” 正在赵斌迟疑着是不是该上岸的时候,旁边的官船上冒出几个人影,端着弩箭对准了他们。 好在对方没有直接动手,只是进行劝离。 艹! 这破任务,地狱开局啊。 和一赵斌开始想的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就能捞人,完全不一样! 他心中打起了一万个退堂鼓。 却听身后的商船老板大叫道:“各位军爷,别误会,别误会!在下只是送这四位客人来观中进香,不敢停留,马上就走。” 刷! 几把弩箭齐齐对准了为首的赵斌。 赵斌抽了抽嘴角,朝着船老板‘感激’地瞪了一眼。 寻思着也没少给钱啊,何必害我性命? ‘早知道冒险找王六和那个姓穆的船老大运一趟了…’ 赵斌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后举起手朝对面的军官说道:“各位军爷,别误会,别误会!在下只是因为家中得了几个大胖小子,特意来观中还愿。 哪知居然遇到军爷们封锁此地,如果不方便,我可以改日再来。” 李豹三人齐齐瞪大眼睛,看着毫无节操想要跑路的自家少主,差点怀疑耳朵听错了。 这还是那个义薄云天,不惜性命也要将自家好友的家眷救出来,好留个香火的赵二郎么! 就在他们忠诚度摇摇欲坠的时候,突见对面为首的军士将手一挥,示意手下收起弩箭,大声说道: “既如此,你带着人上观吧。我家将军和观中道长有约,不得禁止善信出入山门!” “啊?” “啊什么啊,赶紧的。某还要防备山上宵小偷袭,再磨磨蹭蹭,你们就都不用走了!” 赵斌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在船老板的欢送下,下了甲板。 然后又硬着头皮靠近官船问道:“军爷,请问如果我们要离开,该怎么办?” “哼,你去问道观里的牛鼻子,他们可代为安排。” 悟真观的道长们,这么牛逼的么? 连军队封山都能讨价还价? 赵斌没了法子,只得谢过船上的军士,然后装模作样地朝前面的观悟山走去。 而他手下,也从不缺没心没肺的存在。 王二诚转头看了眼仓皇离去的商船,想起刚才在船上的一幕,好奇地问道:“二郎,你刚才害怕了?” 兄弟,人艰不拆不知道么? 谁特么能料到这些禁军会提前搞出这样的骚操作来,把一些主要出口都封住了? 赵斌强忍着踹他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呵呵,你看我是那种人么?” “难说…换我,我也是有些害怕的。” “滚!” 那一脚,终究还是没蚌住。 赵斌踹开王二诚后,为了自己的面子,强行向三名手下解释道: “情况不明时,需要以退为进。我刚才只是故意试探那些军士的态度。这不,我们不是顺利上岸了么,而且还额外探听到了怎么离开的方法?” 三人恍然大悟:“哦~二郎英明~” “…” 总感觉被手下给嘲讽了。 可惜他没有证据... 来到山脚,江边官船上的人已经看不清影子了。 赵斌陷入了纠结之中。 是顺势上山呢,还是趁机溜入凤凰山中去找徐况呢? 第131章 吉人天相冤家路窄 他寻思良久,感觉就这么溜进山去大概率是送人头。 进去容易出来难。 到时候跑路时怎么解释? 难道对外面的宋军说:‘吾乃山野隐贤,一直带着八个妖里妖气的老婆住在山上专注于生孩子。看,这五个和我一点不像的娃,就是成果?’ 想想那画面,怕是要被万箭穿心扔下汉水去喂鱼。 “走,我们先上山去拜拜真君,求个好运。” 赵斌说完,带头沿着上观悟山的山道而去。 同时手中摩挲着一块刻有‘紫阳’二字的木牌。 这东西是上次在凤凰山遇到的那个老神棍送给他的。 赵斌一开始并没当回事,甚至还有点忌讳那神神叨叨的老道士。 直到后来得知了悟真观的开观祖师爷,是百年前在此悟道的紫阳真人之后,隐隐感觉自己可能遇到了牛逼人物赠送的机缘。 这木牌,很可能就是悟真观开山祖师的信物啊! 到时候一拿出来,不敢说号令拥有数万信徒的悟真观听命于自己,求他们帮着护送妇孺离开总是没问题的吧? “这就叫吉人天相,好人有好报。” 赵斌信心满满地上了山。 进了山中后,他才发现观悟山实际比在山脚下看到的要大得多。 山势蜿蜒呈轻缓的台阶缓缓抬高,只因坡度基本一致,所以在下面时看上去才显得不大。 最让人惊讶的是,山间居然还居住着数量不少的山民,倚着不断向上的梯田而居。 嫣然形成了一个散落分部的村落… 难怪悟真观要求驻扎期间的军队不准骚扰信众,恐怕更多是为了保护这些人吧。 半山腰处还有两三百号民夫和军士组成的队伍,正在一处居高临下的要道旁修建着营盘… 守在山道上的几名禁军军士虽然好奇赵斌几人的来历,但也只是盘问了几句后,稍做检查就放任他们上山了。 估计是远远在山上看到赵斌四人是从船上下来的缘故,并未刻意为难。 倒不是他们懂得关爱百姓,实在是悟真观得罪不起。 大宋本就是道教最兴盛的朝代,悟真观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道派之一,金丹派祖师紫阳真人的潜修悟道之地。 紫阳真人张伯瑞何许人也? 道教两大派系之一的全真教南派五祖之首。 只要知道一点。 在他出世之前,道教炼丹都是走化工路线的。而在这位大佬之后,开始讲究取儒释道精髓而修精气成就内丹,从而奠定了金丹派崇高的历史地位。 历来被众多名士、儒生所推崇。 不说悟金丹宗在朝廷中的影响力。 很多金州乃至利州东路、京西南路的官员本身就是悟真观的恩客,可想而知其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别说几个大头兵了,就连金州知军亲自来这,恐怕都得给于起码的尊敬。 赵斌见到这般情形,不惊反喜。 他巴不得悟真观越牛逼越好,到时候只要掏出怀里的祖师令牌,捞人还会有难度么!? “哇哈哈…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意,天意在我啊,嘎嘎嘎…” “谁人在此喧哗?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一声惊疑,从前方传来。 赵斌莫名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顺着声音抬头往前台阶尽头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全…全县尉?你怎么会在这!” 全贵伸手拦住了想要开口纠正赵斌称呼的张义,神色怪异地看着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候上山的赵斌。 而赵斌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站在山门外的全贵。 只见他头戴软幞,身穿一袭青色锦袍,脚踏千层云靴,加上笔挺的脊梁和得志意满的神情。 端的一副锦衣玉带、雄姿勃发的英豪派头。 除此之外,身后还跟着包括张义在内的四名孔武有力、挎剑背弓的豪勇大汉。 这些人虽然都只是穿着寻常武人的劲装,并没有着甲。 但他们身上质地看上去格外僵硬的特殊棉袍,很显然是用来穿在盔甲里面,防止被金属硌伤的。 配上那一身肃杀之气,就该知道定是军中悍卒! 赵斌之前听说全贵高升了,但并不知道升哪去了。 此刻在这见到,哪还不知道这人是进入了金州的禁军体系。 而且应该地位不低。 ‘苦也…’ 赵斌暗暗叫苦,似乎他每次见到这为全大人,都是在这种见不得人的时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忍住心虚上前见礼道:“刚才没想这里还有别人在,故而有些行为放肆。晚生赵斌,见过全大官人。” 全贵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三名同伴。 幸而赵斌上次被吕大脚指出身后的手下看上去匪气十足后,有所针对性的改正。 加上这段时间孙老头的调教和训练,王二诚和孙单二人那种匪气已经渐渐转化为悍勇之气。 这才没有引起全贵的进一步怀疑。 只是另赵斌想不到的是,全贵一开口的话就将他吓得差点落荒而逃: “赵公子,听说你在石泉县地界定居了?” 赵斌双腿发麻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全贵眼睛一眯,笑道:“呵呵…你似乎很意外?” 冷静! 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今天插翅难飞! 赵斌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快速放松下来,然后趁机整了整头上的方巾,借此来清理头绪。 让自己飞快恢复了镇定和从容。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对着全贵一拱手,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是有点感觉意外。毕竟在下落户石泉县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没想到官人居然会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随后飒然一笑,侧着脑袋笑眯眯地问道:“难道官人认识金州郭家的郭衙内,从他那儿听说的?” “有点意思。” 全贵有些惊讶于赵斌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镇定下来,居然还想扯出郭金来对他进行反向压制? 心中不禁冷笑。 这小子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他一种来历不明的感觉。 尤其是还和石泉县押司刘宝的死扯上了关系… 只可惜,此前全贵一心建功立业、重振家族,并没有精力将小小的赵斌放在心中。 这一次意外相遇,只能说是对方刚好撞在自己手中了… 第132章 咄咄逼人,邋遢道人 “郭衙内某家倒是在金州遇到过几次,不过算不上太过熟络…” (武将不称本官) “那全官人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石泉县中落户的呢?”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我?” “赵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莫非忘了一手保举的那人?” 赵斌终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了。 就在去年年底,刘业被选为金杰出贤吏之一,作为彰显官家生辰普天同庆、宽厚爱民的一部分政绩,上报给了朝廷。 随后,被原地提拔为正九品的儒林郎,暂代石泉县县尉,补上了这空闲的职位。 在大多数人眼中,刘业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抱上金州郭家大腿的幸运儿而已。 但事关红巾军逆贼,军方和一些有心人难免会深入了解其中的细节。 知道有赵斌这么个人参合其中,并不奇怪… 一般人或许不会多想,毕竟主导者是郭家嘛。 但显然眼前这位见过赵斌的全大人…是个例外。 赵斌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分量。 他一个黑户,在这秀存在的话不是作死么? “官人何出此言?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左右郭衙内的决定。” “呵呵,赵公子谦虚了。此前刘县尉去金州接受褒奖的时候,我正好受邀在场旁观。我与他也算是曾经同事过的故人,所以私下交流了一番。听得出他言辞之间对赵公子可是相当…敬重啊…” 好一个敬重。 这种词,用来形容官员对白身的态度,简直就是在阴阳。 赵斌实属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节! 这倒霉催的。 事到临头,他只能强行挺住不肯露怯: “是么?刘兄真君子也,没想到在人后都能对我这区区布衣如此客气…惭愧,惭愧。想来也正是因为刘兄的品质难得,所以他才能被朝廷因贤德而提拔的吧。” 全贵眉头一皱,暗骂赵斌‘滑头’,这嘴上的狡辩功夫实在厉害。 只是…想在他的地盘上蒙混过关? 哪有那么容易。 “赵公子…我记得你是兴元府人士吧?不知道是兴元府哪个赵家?” “官人说笑,我家中不过是稍有薄财而已,在贵人满地的兴元府上不得台面。” “你但说无妨。我很欣赏你,日后有机会也好去拜访一番,结个善缘?” 你看,赵斌最怕的事情不就来了么? 他哪知道兴元府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赵家? 最要命的是,他此刻还身处被大批禁军控制的观悟山上,一个回答不慎就会被直接拿下。 赵斌朝着全贵笑了笑,心中却已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就在他寻思着是不是可以靠之前对付郭金那般,靠装腔作势蒙混过去的时候。 只见一名邋里邋遢的中年道士,背着宝剑从山顶的悟真观而来。 人未到,身上的异味已经扑面而来。 赵斌心中狂喜,忙故意皱起眉头向那道士看去,全贵也闻到了身后的异味,同样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那邋遢道士人未至,口中已经大大咧咧地朝着全贵嚷嚷道: “全大官人,你又来拜访我家观主啊?还是请回吧,请回吧,观主他实在不方便见人。” 说完,人已经张着双腿,抱着手臂挡在了山门的牌坊中间,面带微笑地打量着面生的赵斌一行人。 “曾道长…” 全贵客气地朝着邋遢道士抱了一拳,说道:“某家作为先锋使,奉命收集凤凰山众贼和山上一些特殊地方的情报。听闻两个月前这伙贼人发生了大变,所以特来向贵观请教些问题… 还望道长向观主代为转告某家的意思,好让山中的信徒配合大军行事,免得误了朝廷的大计。” 曾道长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周围残雪的映衬下居然有种闪人眼球的效果。 实在让人想不到这样一个臭烘烘的邋遢家伙,居然有这么整洁的牙口。 “官人说笑了,我悟真观一向闭山修行,对凤凰山丝毫不熟,你这样说却是冤枉了我家观主咯。而且山中信徒多是虔诚信徒,也算是半个方外之人,恐怕也帮不上军使的忙…” 全贵压根咬得胀起、眼中怒气暗蕴,他身旁的赵义知道是这些道士三番五次不肯配合,惹怒了自家主子。 当即站出来朝邋遢道士厉喝道: “你牛鼻子好生无礼!我家官人自从来山上后,一直对道观礼遇有加,你们说不能冒犯上山的恩客,也是做到了秋毫不犯。 如今我等几次三番上山要找你家观主商谈要事,你却一直出头推三阻四的,是何道理?真当我们堂堂昭化军管军提辖使是吃素的么!” 随着他的话语,全贵身后另外几名军汉也横眉倒竖,眼带杀意地看向挡路的道士。 那道士被四名杀气腾腾的军汉威逼着,却丝毫不慌。 仰头打了个哈欠,目光随意扫过张义等人,面带不屑。 “猖狂!” 张义本意是吓一吓他,但见到对方这样的眼神,哪还忍得下去。 突然伸出手去抓向邋遢道士的胸口! 全贵本想阻止,但想到这几天受的冷遇,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反应过来,选择静观其变。 “唉…莫急,莫急,贫道来得急了,还未洗脸呢。”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士身体微微侧身后仰,像是和张义配合了无数次一般,另他的手臂擦着自己的身体掠过。 然后伸手一捞,捞住张义衣服的后摆,在脸上搓了搓,像是在洗脸一般。 可怜张义本就重心往前,被人提住身后衣服后彻底失去平衡,差点原地摔个狗坑泥。 “大胆!” 另外三名军汉见状勃然大怒,挥拳扑向邋遢道士。 却见这道士抬起右脚,随意抵住张义反击的双手后,脚下一崩以惊人的力道将他顶飞了出去。 撞在当前一人身上,滚成一团差点跌下山去! 随后双手背在身后,脚下闲庭信步一般,笑眯眯地躲避着另外两名军汉的攻击。 嬉笑着,时而伸脚将两名军汉的脚步弄得踉跄颠倒,时而穿花蝴蝶穿过两人的间隙,出现在另一边拉住一人当做木桩般戏耍。 完全是猫戏耗子般轻松如意! 第133章 道长豪横,你们也走 “住手!” 全贵脸色凝重地喊住了自己的手下,他很清楚再这样被羞辱下去恐怕张义等人就要拔刀了… “呼…曾道长不愧是悟真观的护教道长,身手不凡,全某佩服。” 曾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官人客气了,不过是仗着地利和出其不意与几位军爷开个玩笑罢了。贫道只怕惹恼了提辖大人,到时候大军一来,只能乖乖投降咯…” 这道士,实属豪横。 虽然说着很怂的话,但言外之意不啻于在告诉全贵: 想进去见我家老大,除非用强的。否则爱上哪上哪去。 全贵脸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羞恼和杀意。 可他很清楚,自己发兵动悟真观或许不难,但事后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了区区一点情报和便利,根本不值得。 想到这,他深吸口气,面露失望地说道:“既然观主不愿见我,那我来日再来拜访就是。刚才手下人鲁莽行事,还请道长勿怪。” 曾道长抠了抠耳朵,笑呵呵地说道:“不怪,不怪。反正你也道歉了嘛。” 全贵呼吸一滞,差点破防。 当即冷下脸讽刺道:“佩服,真不愧是有道全真。” “慢走不送。” 再次被噎了一下,全贵再不想和这混人撕扯下去,有些懊恼地拂袖转身面向赵斌,指着他对四名手下说道: “来人,把这位赵公子请回营中,我怀疑他是山中细作。” 卧槽! 怒火转移? 就不能把咱当个屁放了么? 赵斌又惊又怒,但他不是对面的邋遢道士,哪敢强怼? 想到被揭破身份后的凄惨画面,他再顾不得多想,掏出怀里的木牌朝着邋遢道士叫道: “道长,晚生是专程前来拜山的信众啊,可不是什么细作,有牌为证。” 说完,不断朝对方晃动着手中的木牌。 “慢着!” 曾道长见状果然神色一变,窜下台阶拦住张义等人,板起脸朝全贵说道: “军使,当初观主同意你们在山上扎营,可是说好不准损害我观中信徒的,如今怎好如此随便抓人?” 全贵看着赵斌手中的木牌,眉头紧锁,问道:“道长怎么证明他是信众?就凭那一块木牌?” “嘿…” 曾道长朝着赵斌伸出手,后者立马识趣地将牌子递过去。 “这牌子,可是我家观主送出去的随身信物,只有观中德高望重的信众或者观主的故人,才会被赐予。” 啥? 不是号令信众的祖师令牌? 赵斌心中凉了一截。 全贵这才看到木牌上遒劲又飘逸的‘紫阳’二字,越发眉头紧锁,转而又惊疑不定。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毕竟一般人可入不了悟真观观主的眼… 他权衡一番利弊后,又打量了赵斌几眼,终于妥协道:“罢了,既然是观主的故人,那可能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吧。赵公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赵斌逃过一劫,虽然心中有气,此情此景下也只能拱手回了一礼。 不咸不淡地说道:“官人一心为公,多有思虑也属正常,晚生不敢当。” “那就好,对了…等我剿灭了这凤凰山的贼寇后,正好需前往兴州拜会赵帅汇报战况。到时候一定去寻访赵公子本家,聊表歉意。嗯?赵帅也姓赵,赵公子该不会和他是本家吧?” 他口中的赵帅,应该就是刚从金州调往兴元府都统司担任都统制的赵彦呐。 关注过宋末宋蒙大战历史的人,都基本听说过此君。 其最耀眼的成就是‘假意’投降当年造反的吴曦,然后跟随安丙集结义士拨乱反正。 因此年纪轻轻就官拜沔州提点刑狱。 (宋代的州府为政主官,分成漕、宪、仓、监四块,这提点刑狱公事与知州平级只是地位上略逊半筹。) 时人因此称赞赵彦呐有勇有谋,他日必将成为国之柱石。 待安丙病逝,崔与之上位后,有人提议由赵彦呐出帅沔州都统司。 要不怎么说,牛逼的人物基本都具备一双慧眼呢? 崔帅见了此人一面就断定他虽有情怀却无血性,属于志大才疏之人,难当大用。给扔到清水衙门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不想时局变幻,随着崔与之得罪史弥远,被迫告老还乡。 这赵彦呐果然如历史一般受到重用,出帅兴元府了… 如无意外,在未来也将代替昏聩的郑损和其继任者,成为新一届的西军主帅,为元蒙的崛起变相添砖加瓦… 赵斌暗自庆幸自己还是知道此人的,而且身处金州日常也能听到关于他的一些传闻。 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敏若先生乃是朝廷重臣,德才兼备。更是当年力诛逆贼吴曦匡扶我大宋社稷的贤臣,哪个人不敬仰三分?我虽然也姓赵,但不过是一介布衣,岂敢高攀如此人物?” 看着全贵依旧充满审视的眼神,赵斌恨不能破口大骂。 但也知道一味推诿,只怕好不容易忽悠过去的事情又要引起波澜。 于是只得‘惭愧’地说道:“官人愿意屈尊去本家作客,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晚生如今更多是呆在石泉县中置办家业… 如果官人愿意屈尊前往,到时候还请劳烦派个人提前告之一声,我好先行一步去老家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 全贵这才神色稍缓,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短则两个月,长则三个月,我必会派人去告知之与你…我们到时候在兴元府见。” 说完,带人扬长而去。 ‘暴雷了,果然还是暴雷了啊…’ ‘老天爷啊,你特么是想玩死我么?为什么要搞个后勤根基之地就这么难…’ 赵斌怀疑自己的苦胆都悲伤到裂开了,苦得一批。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还能拖两个月不是? 而且他感觉全贵是在吹牛。 凤凰山号称金州第一寨,凤凰坪又地势险峻又够宽阔,工事齐备得很。 想要两个月内结束战事? 开玩笑的吧... 赵斌想到旁边还有个牛逼的道士,立马收拾心情朝他拱手谢道:“多谢道长相助,晚辈赵斌,感激不尽。” 曾道长随意点了点头,好奇地打量着赵斌一行人。 冷不丁地说道:“你们是混道上的吧?这时候还敢上山来找死,胆子可真大。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吧。” 第134章 卧槽? 这邋遢道士,怕是有毒? 连全贵那个眼睛毒辣的家伙都忽悠过去了,结果… “道长说笑了,我等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怎么会是贼寇呢?” 曾道长敲了敲手中的木牌,不屑地说道:“贫道年轻时也曾是好勇斗狠之人,在道上算得上一号人物。你们能骗过外人,却骗不过贫道的这双眼睛…怎么,你不服?” 赵斌只当他是在盲猜,嘴硬道:“看道长说的,我等清清白白,怎么能服气被人凭空冤枉呢?” 曾道长呵呵一笑,指了指赵斌四人朗声说道: “心者,乃貌之根也,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乃心之表也,观行而祸福可知。” “啥,啥意思?” “嘿嘿,你们一个个看上去眼神坚毅、神情豪勇,的确不同于一般贼寇,反倒像是受过历练的军汉。只可惜见了刚才那些真正的军汉却暗藏防备、隐带一丝敌意,此其一也。” “最不该的,却是明知此乃凶险之行,却依旧让自己卷入其中。如非心中所求之事本身与这凤凰山上发生的险恶有关,何至于如此?” 这番道理有理有据,听得赵斌张口无言,不得不服。 他见瞒不过去,而这邋遢道士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倒也干脆。 朝着他行了一礼,恭声说道:“道长慧眼如炬,真乃高人也,在下佩服。不过道长刚才也说了,我手持信物乃是你家观主认定的有缘人,你这样把我等赶走…不合适吧?” 曾道长惊呼道:“你这泼才,好厚的脸皮。贫道都揭穿你们身份了,你还想留下?” “嗨,看您说的。我等虽出身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此行乃是为心中道义而来,行得端走得正。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在下秉持缘分和良知而来乃是贵观的有缘人,此乃命数天意啊。 道长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要将我等赶走,实属看人流于表面,行偏见之事。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害道长坏了修行、道理,从此道心不稳么?” 曾道长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地看着赵斌良久。 差点没缓过劲来。 最后无语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好一张伶牙俐嘴,黑的都被你说成白的了。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你能留下,护我道心?” 赵斌闻言面露惊喜,几个箭步上了台阶。 也不顾此人身上的异味,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看您说的,这就是你我的缘分啊,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你…” 曾道长大概是服了这厚脸皮的老六,涨红着脸指了指赵斌之后,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难怪观主会将随身信物赠你。既然你想留下,那请随贫道来吧。” 说完,大大咧咧地揽住赵斌的肩膀往山顶的道观走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想将人赶走。 要不怎么说修行之人,最是豪横呢? 曾道长被赵斌用言辞说服后,扭转态度之快,实属让人惊掉下巴。 他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贴着赵斌,满是欣赏地说道:“小道友,你能讲出刚才那番话来无疑是个慧根深种之人。当个贼实在太浪费了,不如从今往后就留在观中,你我一起结伴修行共参金丹大道,岂不美哉?” 参你个麻辣块块! 还金丹? 胆结石倒是有机会… 不过一想到身边的邋遢道士刚才戏耍四名军士的手段,赵斌也知道这人本事不小,不敢太过放肆。 “道长诚意相邀,晚辈不敢推脱,不过我听说你们金丹宗不能娶妻生子?” “呃,的确不能。” “那实在太可惜了,我家有娇妻,感情和睦、琴瑟相合,实在不忍心抛下妻女贪恋金丹大道啊…” 好一个感情和睦,琴瑟相合。 李豹等人想到赵斌家中日常的鸡飞狗跳场景,差点笑喷。 却听邋遢道士面露为难地说道:“这的确不妥。不过如果贫道去求观主,容你携带妻小在山中以家居修士的身份修行,应当不难…等时机成熟后,小道友可再将名录迁入观中。” 可别! 赵斌对出家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和尚道士,都没一丢丢的兴趣。 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免得坏了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好感度,当即摇了摇头叹息道: “恐怕不妥,家中还有老父亲需要…尽孝,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不妥不妥…” “噗…哎哟!咳咳咳…我崴脚了,没事,没事。” 王二诚再也绷不住,好在他刚笑出声就被身边的孙单恶狠狠踹了一脚差点滚下山去,这才心有余悸地假装咳嗽着掩饰过去。 “这…罢了。” 见说服不了赵斌,曾道长倒也洒脱。 笑了笑后算是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贫道听小友刚才说来凤凰山中是为义举,不知具体所谓何事?” 赵斌也没隐瞒,原原本本将自己的目的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 曾道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 “原来小友是为徐况而来,这倒是巧了…此人虽是匪首之后,但为人谦和有礼,平日里也常来观中参拜且多有香火供养,算是观中的大恩客。 前些日子他刚派人来求情,要将自家的妻小送入观中求条活路。只因他妻小多为女眷、名声也有些…” 赵斌秒懂,不就是出身青楼么? 只是徐况既然有这份心,为什么不早做安排,难不成凤凰山中出了什么变故? 曾道长继续说道:“观中道兄们多有反对,因此观主也不敢轻易答应。只是没想到期间禁军突然到来,选择了将营寨扎在山腹,也断了那人的念想…” 赵斌心中一动,问道:“那如果在下能将徐况的妻小带出来,不知贵观可否加以庇护呢?” 曾道长略一迟疑,毅然点头说道:“即受人恩养,当力所能及以报也。如果你真能将人带出,并躲过山下军士封锁的话,贫道可以去试一试说服观中同道将她们保下。也算是还了徐恩主过去多年以来的恩情和缘分。” 赵斌没想到这道士回答地这么干脆,几乎一点迟疑都没有。 神情不禁一愣,心生佩服。 第一次,对道士这种职业产生了好奇心。 第135章 顺缘而为,能打就行 反正闲着也是想着,赵斌便趁着赶往山顶的这段路程请教道: “曾道长和贵观的道长们,真乃有道真修。只是我很好奇,你们道家也搞和尚那套因缘而动么?可怎么好像给人的感觉,山上的道长都不爱去管别人的闲事?” “此言差矣。” 曾道长见赵斌主动向他问道顿时面露欣喜,长念了声道号后笑着解释道:“顺缘,非随缘也。” “这两者,有啥区别么?” “当然大有区别。人生在世,无论顺境也好,逆境也好,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一切就在那里,不管乐不乐意,都要接受。此为人随天缘也。 “那顺缘呢?” “道法自然,缘之一物乃天地伦常,万物联系之所在,当顺应天道而人为之。因而这顺缘,当要多一分坦然,多一些超脱。 吾辈修道,当主动接受将要面对的一切缘分,理而顺之。在各自的缘起缘灭间修神养命、寻求大道。若能成,则道成,不能成,合该缘灭道消。” 哇哦,酷! “佩服,佩服。” 赵斌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他就欣赏道家这种看淡生死,不服就干的品质。 都说乱世出道士。 以前不明白其中缘由。 没想到,还能在今天听到道家这种作风的缘由。 感觉大有收获,也对眼前的道士越发好奇。 “道长,我刚才听说你是什么护教道士?想必一定是观中德高望重的真修吧?” 曾道长嘿嘿一笑,面带羞涩地说道:“哪里,小友搞错了,护教道长其实就相当于山下大户人家家中的护院,能打就行了。” “啥?” 居然会是这样的答案。 赵斌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个慧眼独具、看上去内核十足的存在,居然只是悟真观中养的打手? 靠武力吃饭的家伙? “曾道长说笑的吧?我虽然没接触过多少道人,但感觉像你这样道心坚定的有道真修肯定是少之又少的,休要诓我。” “哈哈哈,贫道可没骗你,悟真观中多的是有道全真。小友若是愿意长住,自可以向他们慢慢求教,必有所得。” 赵斌笑笑,没当回事。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达山顶,曾道长将他们安排在客房之中后,便暂时告辞离去。 传说中的悟真观,出人意料的小。 除了气势勉强还算恢宏的真君大殿之外,皆是青瓦泥房,就连访客借宿的客房也是泥石砌成,凉飕飕的寒风不时从缝隙和孔洞之中窜入。 除此之外,整个山顶都是些种着零星耐寒作物的旱田… 唯独观后几座木制楼台,看上去略上档次。远远看去隐约能看清上面的牌匾上写着‘道藏奉供’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难不成是藏经阁,和提供vip香火服务的地方?’ 赵斌站在客房门口,看着大小猫加起来也就十几二十人的道观,啧啧称奇。 实在无法想象,这就是拥有数万信徒的金州第一观。 这营销手段不行啊,要是外包出去收门票搞乐捐卖周边,金身都给他打出来。 李豹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的道士们,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后,皱眉问道:“二郎,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唉…” 赵斌本想依靠那块木牌,求助悟真观帮他捞人。 结果不仅错估了木牌的价值,更错误的估计了悟真观本身的硬实力。 求如此规模的‘小’道观去帮他救人,不是扯淡么?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最后没办法,趁着曾道长来给几人送斋饭的时机,想让他带自己去拜访观主,试着问个出路。 在赵斌想来,那个老道士必然是个当世大牛、真正智慧超群的高人,没准能给他一个合理的意见。 结果天不遂人愿,他居然被告之老观主前一日正好开始闭死观,接下去三月之内都不见客。 真是逼了狗了。 ‘莫非那老道算准会有麻烦上山,用这种方式躲灾?’ 带着一份疑惑,赵斌在山上住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放亮,或许是受够了漏风的寒气骚扰,赵斌黑着眼圈从被窝中爬起,来到了屋外。 却不想,原本平平无奇的观悟山的早晨却别有一番气象。 放眼望去,周围苍茫群山尽是浩渺云烟。 如同云海之上漂浮的仙家福地。 待到那阳光跳出云海,洒在远处的汉水之上时,那蜿蜒曲折的河道仿若化为绚丽游龙,舞动与云山雾海之间。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河在动,还是这云山雾海在动,亦或者这片天地都在舞动… 好一个美不胜收,绮丽绝艳的梦幻晨景。 直到云雾散去,一切都又回归日常的平凡和随性。 只剩下脚下平凡的山,山间平凡的炊烟和鸡犬相吠… 赵斌似乎突然间就懂了,为什么当年的紫阳真人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悟道。 短暂的不平凡,和习以为常的平凡之间的交错和融合,不就是最绚烂又质朴的人生轨迹、天地大道么? “小友可知,人最宝贵的是什么?” 身后十几米外,曾道长的声音突然传来,惊醒了赵斌。 他转头行了一礼,说道:“在下阅历不足不知其解,不知道长可有教我?” “看样子,你没想到好办法。” 曾道长意有所指地来到他的身边,指着即将褪去的稀薄云雾说道: “我刚上山那年,每日都沉迷于欣赏这绮丽而神奇的短暂云幻之中…但久而久之却开始感觉不过如此…你道为何?” 赵斌想了下后答道:“习以为常,有所厌倦?” 曾道长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是云海的错么?” “当然不是…” “那是贫道的错?” “这…也不是。什么东西看得多了,自然会不觉得稀奇…乃人之常情。” 曾道长微微一笑,将那块头一天拿走的木牌正面朝上放在赵斌手中。 正当赵斌要接过的时候,他突然又将其拿住,翻了个面再按在他手中。 最后稽首一礼,自顾自转身离去。 赵斌被搞得莫名其妙。 “道长?” “云会变,人会变,既然人心难存,小友何必自寻烦恼,早日下山去吧。持此木牌可以在此山上畅通无阻,那些军士不会为难。” 云会变,人会变? 这道士是在暗示,我来救徐况的家眷不过是一时自我感动? 第136章 语带机锋,可怕人物 赵斌握着木牌,有些失落。 但他清楚仅靠一己之力,恐怕无法从凤凰山穿过军队封锁将人带走。 更有个对他心存怀疑的先锋官全贵在,如果继续勉强去做只能徒送性命。 “唉…罢了。” “不是我不愿意冒险,而是敌我力量悬殊,根本看不到希望。” 赵斌叹了口气,招呼来李豹三人,一言不发地朝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时,突听一道清朗的歌声传入耳中,配上远处的袅袅炊烟,歌声弥漫在群山之间,别有一番欢快与意境。 只是歌词更像是土家俚语,让人听不出在唱些什么。 赵斌顺着歌声望去,发现是一个背着锄头的农夫,正在前方的田间翻修田埂。 因这歌声实在有种让人心情舒畅的爽朗,便在路过时好奇地问道:“老哥,你这山歌唱得真好,不知唱了些什么?” 那人唱得忘我,直到听到赵斌的问话才惊讶的抬起头来:“哟,公子和几位都是山上道观中寄住的恩客吧?” “正是。” 农夫松了口气:“呼,那就好那就好,看你们身上的装备还以为是那些军汉…嘿嘿,不瞒公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 以前山上住着个大巴山来的土人,听他每日都唱这首歌,听着听着就学会了。 后来那人没了,我便接着唱,纯粹是觉得上口瞎唱的,让你见笑了。” “哪里话,老哥你唱得很好。多谢解惑,你继续忙吧,告辞。” “各位慢走…” 离了那农夫,赵斌继续带人往山下走去。 果然如曾道长所说,当他拿出木牌后守在山道上的军士没有怎么为难。 这让赵斌松了口气。 虽然计划的事情没做成,但能平安回去已经是万幸。 待到行至山脚,他转头看向山坡。 又隐约听见之前那农夫的歌声传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单调却能有歌声相伴,倒也…” 赵斌突然愣在原地。 脑海中再次响起了曾道长对他的说过的话。 “看样子,你没想到好办法…” “人,最宝贵的是什么?” “云在变,心在变…” 可云…真的在变么? 那观悟山下的云雾日复一日,总是短暂的出现又消失,即使千变万化,但它的本质其实始终如一… 正如那歌声带来的畅快和美好,哪怕换了人,却从未真正改变其本质! 变的,只是外在的形态! “他不是让我离开,而是…在暗示我坚持本心的话,可以学着临机应变…” “至于为什么不明说的原因…无非观中有人不想牵扯进这件事中…” 赵斌突然低头看向手中的木牌,再回想起曾道长刻意翻动木牌的动作。 越发确信心中所想。 之前有军士曾经告诉他,上山后山上道士会安排访客离去。 既然不是特例,自然不需要用到像手中木牌一样的观主随身信物! 曾道长又何必将它还来,还特意对他一个要离开的人,说手持此物可在‘山上’畅通无阻? “好个语含机锋的出家人!” “二郎?” “走,我们进山。” “啊?又改主意了?” “少啰嗦,赶紧进山,别叫人盯上咯。” 赵斌带着人钻入了通往凤凰坪的林子,不过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往那赶去。 而是命孙单和王小二,前去侦测沿途情况,以防中了埋伏。 自己则带着李豹留在后面勘察地形,同时观察山腰上禁军营盘所在 “但愿我没理解错曾道长的意思,更不是在自作多情…”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赵斌才带李豹追上了在前方探路的孙、王二人。 通往凤凰坪的路,赵斌等人已经走过一次。 沿途需要先经过凤凰山的南寨,也就是前二当家徐缪的寨子。 只不过上次离开时,徐缪和他的人不是死在刘坤手中,就是被卷走了。 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唯一的好消息是,全贵并未安排人手进入山林中封锁山道或者猎杀凤凰山的人。 不过这也正常。 赵斌在山上的时候已经大致打听过了,目前封锁凤凰山水路补给路线的,只有管军提辖使全贵率领的几百人先锋军而已。 这家伙也不是在单纯的抢功。 而是提前隔断凤凰山和外界的补给,顺便制造焦虑情绪,为大战做准备。 这一招极为阴险毒辣。 如果凤凰山的人一心想要突破逃往大巴山,那区区数百人面对几十里的沿岸,的确难以阻拦。 但如今西川制置使郑损怒而下令,两州共同举兵的情况下,山上的贼寇们如果选择逃往大巴山躲避,等于放弃地利优势。 到时候后路被断,既要面对羁縻洲少民的喊打喊杀,又要被进入其中的另一股宋军围剿,那不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么? 全贵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因为此举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禁军强行攻山的损耗和伤亡。 可如果凤凰山的人不冲出去的话,又得眼睁睁看着后续朝廷大军到来,然后被彻底围困在山上。 如此压力之下,凤凰山内部的混乱和焦虑,可想而知… 从而也能达到疲军效果,立下首功。 总而言之,无论发生哪种情况,属于全贵的功劳都少不了… “这全贵看样子是个心思深邃的大阴比啊…等等…” “当日吕大脚曾说过,他之所以落到丢官的下场,是因为一个姓全的直娘贼给害的…卧槽!? 难不成就是他?” “不,一定是他。因为姓全的之前就是石泉县的县尉,如果没有他主动提出将那几个要砍头的红巾逆贼另行关押在石泉县中的话,根本没有后面的事…” “艹…这世上真有这样心思可怕的存在,能够提前几个月布局,以一己之力引发数州禁军联合围剿凤凰山的大战?” 赵斌惊得浑身战栗。 联想前因后果,他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串联了起来。 全贵的形象,也在脑海中变得异常的‘丰满’,丰满得让人胆战心惊。 而这样可怕的人物,好像已经盯上他了! ‘你大爷的!我不过是想出来做点好事免得被人说闲话。 为什么要让我撞上这样的妖孽!’ 赵斌越想越苦,苦胆都要裂开那种。 这一波乱浪亏大了,怕是最后要把自己都给浪没了。 最惨的是,他出来前是真没想过要浪。谁能想到单纯接几个人出来的行动,居然会遇到全贵这种危险的人物? ‘难道他真能在两个月内,攻克凤凰山么?’ 第137章 所料不及,见利忘义 “你牛逼,我惹不起。等这次回去后老子就弃了那农庄钻山里不出来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哼哼…” 赵斌嘴里念叨着气话,动作却一点没含糊。 往前急走几步,朝着前方拦腰立在山道上的一处哨卡上的人喊道: “我乃刀郎寨赵二,两个月前刚来过这里,还和你们大当家徐况交好,还望速速前去通报。” 木墙围成的哨卡两侧带着两座新立的简易箭楼,十来道人影紧张地手持弓箭,瞄准下方的赵斌等人。 其中有个头戴黄帽的汉子估计是领头的头目,听到赵斌呼喊声后挥手让手下收起弓箭。 然后盯着他观察一阵后点头说道:“没错,好像是赵二郎,当日我在凤凰坪上见过你,还和你手下的几个兄弟并肩作战过。只是你的眼睛怎么?” 眼睛么当然是进了山后又恢复了独眼龙的形象。 讲究的就是一个稳。 “出了点意外,既然兄弟认得我们,还请快去通报你们大当家。” 不想那人讪笑着挠了挠头说道:“赵二郎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赵斌心中一突,有了些许不好的感觉,忙问道:“难不成徐况出了什么事么?” “那倒没有,只是徐大哥如今并非寨中大当家。” “啥?他不是?那谁是大当家?” “当然是蒋同、蒋大当家咯。” 赵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那蒋同他见过几面,仅从之前的表现来看,算是个豪爽又有些老好人的存在。 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是他当了凤凰山大当家。 这要是被死不瞑目的徐缪和叛出凤凰山的孙猛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奇怪。 徐况声望不足,老爹又死于非命。 他唯一的靠山孙大炮也残废了,加上表现出来的随性性格,能坐稳大当家的位置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 反而是一向人缘很好的蒋同,随着其他四位当家死的死、走的走,突显了出来。 只是这人当初为了一点好处就轻易被刘坤收买,敢去劫官船。 脑子实在堪忧。 对上外面那个心思诡谲的全贵,怕是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徐况呢,他如今在哪?” “他把大当家之位让给了蒋当家,自然就成了二当家,就镇守在身后的小砀山上。” 哨卡上的汉子验明赵斌几人的身份后,并没有将哨卡开放,而是朝着他喊道: “赵二郎你和我们二当家相交莫逆,我等本不该拦你。但你通过那些狗官兵的封锁从紫阳滩而来,为了保险起见我先让人通知他,容后再放你进来。” “好,我等就在这等着。” 赵斌不怒反喜。 徐况居然成了二当家,还就近驻扎在了原本属于徐缪的寨子中。 岂不是让任务难度大幅度降低? 当然,最好的是徐况压根不需要赵斌来帮忙安顿妻小,已经另有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哨卡对面奔来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有着迷人桃花眼的男子。 他让守卫拉开哨卡后,冲将出来。 飞奔到赵斌面前红着眼大叫道:“赵二!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只见他一边喊着、一边笑着,跑到赵斌面前想要来拉他的手。 只是临了好像又想起了赵斌曾经说过自己有洁癖,又忙将手缩回去激动地来回搓着。转而又抿紧嘴唇,面露苦涩的看着赵斌的眼罩。 基情十足的样子。 赵斌见状,心中一暖。 原本因为置身险地而生出的一点点怨念瞬间不翼而飞。 笑道:“听说你要被围剿了,我俩好歹相识一场就赶来看看,顺便也好就近给你烧点纸钱。” “去你的。” 徐况笑骂了一句,随后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实在不该来。当日我曾提过要和你结拜为异性兄弟。只是事后想到凤凰山必有后患恐难保全,怕连累了你才熄了这念头… 唉,没想到二郎果然义气,居然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还来助我…” 赵斌翻了个白眼,纠正道:“你想多了。我只是顺便路过此地,想起你家那五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于心不忍。便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哪个要和你同生共死? 徐况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这才对么,我还以为你赵二转性了呢。走,外面风冷,我们先进去再说。” 说完,拉住赵斌的袖子就往山寨方向赶去。 赵斌自然不会反对,随他边走边聊一同往南寨走去。 只是当目光扫过徐况带来的那群寨兵时,不自觉地微微眯起。 总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这些家伙,包括之前守关的那个汉子,虽然都是徐况的部下,但给人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无论是他和赵斌交流的时候,还是赶路的时候,都保持着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不应该啊,徐况为人虽然看上去没脸没皮的,但心思敏锐又能权衡利弊,待人也够真诚。 不应该这么久了都驾驭不住手下人才对啊…’ 一层莫名的阴影,蒙上了赵斌的心头… 凤凰山南寨。 距离汉阴地界唯一的天然渡口紫阳滩,只有不到十里山路。 不仅油水丰厚,而且是防止官兵从水路发起进攻的第一道关卡,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前一直被包藏祸心的大草包徐缪霸占着,只因他是前大当家徐鸿的亲族,所以没人敢提出异议。 按理来说,徐况主动将大当家之位让给蒋同后,再加上颇有人格魅力又待人真诚,在如今的凤凰山中当个二当家也不算德不配位。 问题是凤凰山作风强硬,有着金州第一寨的威风。 绝大多数人不会看到徐况是为了维护寨子的稳定,而让出大当家之位。 只会当他软弱可欺。 但最大的问题,却是出在那蒋同身上。 一开始,他的确是感激徐况的主动让位,对他亲近有加。 可惜蒋同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缺少主见,还有些容易见利忘义。 两三个月下来,随着不断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着徐况的各种坏话,已然态度大变。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寨中宣传说我是前任寨主的继承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还说什么主寨中人私底下多有怀念。导致蒋大哥如今是处处提防和针对我啊。” 第17章 你个禽兽,妄为兄弟 徐况闷了口酒,苦闷地说道:“宋当家更因为断了一条胳膊,日渐颓废,整天窝在寨中不肯出门也不愿插手寨中事务…唉…” “也就是说,你现在被架空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之前去接我时,旁边那些人大多就差冷眼旁观了。你做事真的不够狠,就不是做贼首的料。 越是不懂规矩的人越是畏惧强硬的手段,在刀郎寨谁要是敢对我阳奉阴违直接让人拉出去打个半死,你看出过什么事么?” 徐况叹了口气,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贼寇? 只是命运让他一生下来就是凤凰山大当家的儿子,而且其他几个兄弟又先后夭折,不得不背负起这份和他性格完全迥异的‘责任’ 徐况又将一口老酒闷入口中:“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就算不当这二当家也没事。只可惜天大地大,我徐况走到哪都是个贼,即使想要带着妻小离开,也无处容身啊…” 这话倒是没错,赵斌尤其感同身受。 他想尽办法想要伪造一个合法的身份,不就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外行走么? 结果做了那么多,甚至亲手扶出了一个县尉主官,到头来还是危机重重。 说出去,都是眼泪。 但凡他赵斌有个好的出身,何至于如此艰难? 其实在这个时代当贼,一点也不好玩。 造反吧? 缺乏群众基础,除了祸害当地百姓外,压根没出路。 投降官府吧? 区区刀郎寨的小贼子,就算运气好被官府接纳了,也不过是混编进厢军之中领取卑微的薪水。 从此成为大宋各行各业的辛勤打工人,不是去修路、种田就是去打铁、挖矿,或者干脆进入各种官府开办的黑作坊中,被疯狂割韭菜。 还不如当贼自由痛快。 赵斌想到了自己的农庄。 心中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说道:“徐兄,我身边倒是有个可信的官员,只需稍加操作就能给你伪造一个身份。 不过这种事情一旦泄露,你、我还有那位官员都要倒大霉,所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手下恐怕需要全都舍弃才行。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当真?” 徐况差点将杯中酒水洒飞出去,显然很是心动。 但随后又飞快摇了摇头说道:“不,不行,我徐况虽然不才,但身边还是有几个始终跟着我的过命兄弟的,如今朝廷发兵围剿在即,我怎能弃他们而去…” 赵斌暗叹了口气,早已料到这种情况。 当日在凤凰坪遭受刘坤和孙猛围杀的时候,徐况身边护着十几名死战不退的兄弟,虽然死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半数活下来的。 换成是自己恐怕也无法那么狠心,将这样一起同生共死的过命兄弟抛弃… 咦? 为什么要抛弃? 分开他们不就行了? 比如让他们跟着那个被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王六,扔一起去拓展新事业? 如果能逃出凤凰山,正好顺路且专业对口啊… 而且这些人在如此局面下都不抛弃徐况,不正说明是在忠诚度上很经得起考验的优秀手下么? 赵斌思索一番后将酒杯放下,按住徐况的肩膀:“徐兄,咱俩也算相识一场,都懂对方秉性如何,所以多的虚话我也不说了。我此来,只为还你上次对我寨中兄弟援粮和赠刀的恩情。” “说句不客气的,外面禁军的领军使我也有所了解,是个极其危险、厉害的人物。以那位蒋当家的能力,不是我贬低他,绝对会被玩得生不如死。你再留在此地必然死路一条。 所以我有两条路给你选。其一,将你的妻小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带他们离开,给你留个后。 其二,你带上那几个心腹和妻儿,我们一起想办法逃离凤凰山。” “这…” 徐况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极难下此决定。 又猛喝几口酒后,抓住赵斌的肩膀说道:“二郎,我徐况能认识你这样的好兄弟,这辈子不冤了。 只是我从小生活在这凤凰山上,虽然如今被人架空成了个傀儡,但这里毕竟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所在,就那么让我抛下其他人跑走…恐怕…唉…” 赵斌气乐了,自己都愿意放弃原则冒险拉他一般。 没想到这伙反倒矫情上,困顿于情怀之中了? ‘我赵某人一向精致利己,好不容易愿意为别人两肋插刀,没想到居然被辜负?岂可修?’ 他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顿时嘴一咧,冷笑着打断道:“没事啊,你徐二郎愿意义薄云天感动自己,我当然举双手赞成。其实我巴不得你不走呢,毕竟你那八个媳妇个个千娇百媚,我早就眼热了。回头等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保准雨露均沾。” 正自我感动中的徐况哐当一声摔趴在酒桌下面,接着又一蹦三尺高,指着赵斌气得脸色发紫。 “雨露均沾!?” “畜生啊!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妄为兄弟!” 赵斌不以为耻,反而越发怪笑道:“那怎么办?难道让几位嫂嫂年纪轻轻守活寡?要不这样,我估计八个一起来,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消。正好我手下的好兄弟连一个成亲的都没有,不如帮你…” “住口!赵二!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去你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居然这么愚蠢迂腐…卧槽,来真的,看打!!” 两人很快打作一团,将酒桌撞翻在地,嗷嗷直叫。 一旁的李豹捂了下额头,早已习惯。 他站起身来,拦住徐况麾下几个心腹,尬笑道:“没事,自家兄弟喝多了,打打闹闹,习惯就好。” 几人看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和满地乱飞的锅碗瓢盆,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不然呢,我家二郎最是怕死,他要是真遇到危险,准第一个叫我去帮忙。” “…” 一众人想起当日那个在凤凰坪聚义堂中不断呼救的青年,竟无言以对… 第139章 豁得出去,众叛亲离 两人一通好打,皆感觉天昏地暗。 赵斌连吃数拳之后侥幸逮着机会,将喝得晕乎乎的徐况按在身下对着他的眼睛嘭嘭两拳,终于将他打得头昏眼花,没了反抗之力。 ‘我特么打赢了?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 赵斌惊喜莫名。 他顾不得嘴角的乌青,得意地站起身来秀了秀结实的肱二头肌,然后指着地上的徐况喝道:“哈哈哈,没想到吧,本大爷可不是两个月前的弱鸡了,打你这废物绰绰有余。” 徐况再也遭不住被人这么欺负,不仅被人打,还威胁要盘了自家婆娘。 这什么世道!? 身心俱灭下,他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将赵斌和周边看热闹的人都给哭懵了。 堂堂凤凰山二当家,头可断血可流,居然和人打了一架被打哭了!? “笑话!真是笑话!如此软蛋怎么配统领我们南寨?” “走!早就看这废物不顺眼了,爷么不伺候了。去找大当家要个说法,反正我是不想再跟他了。” “唉…没想到老当家一世英名,居然生出这样的废物…算了算了,走吧…” 堂中聚会的各路杆头和把总不满徐况如此丢人现眼的表现,一个个愤而离去。 这让几个一直忠于徐况的老兄弟又羞又急。 站起身来想要拦住这些人的去路。 “喂,你们太过分了!二当家只是,只是一时失态…” “胡军,让他们走。他们说得没错,我徐况的确不是做当家人的料…” 徐况满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叫住了几名心腹。 目送堂内的其他手下,如潮水般退走,一个不剩... 随后顶着两只哭花了的熊猫眼,死死盯着赵斌。 赵斌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么豁得出去。 心虚地扒拉了下头上的污渍后,臭着脸叫道:“看什么看,你自己哭出来的,关我什么事?” “滚!我徐况交友不慎,居然遇到你这种不讲道义的人渣!” “且,说人渣,我有你渣吗?也不想想你当初躲人家花楼里白吃白喝半年,还拐走了八个漂亮的台柱子,哪来的脸还能和我讲道义?” 两人怒气腾腾地彼此对视着。 随后不知道谁先没蚌住,突然指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横飞。 宛如两个精神错乱的疯子,看得李豹等人目瞪口呆。 笑罢,徐况骚骚一抹头发,仰起头轻哼道: “赵二郎,好算计。” “呸!你丫自己戏精逼那些人主动弃你而去,好心安理得跑路才是真相。太阴险了,亏你哭得出来,不会是真被我打哭了吧?” “我呸!没你打我、我会哭么?不是!我特么根本不是因为被打而哭。我哭的是我爹和他辛苦建立的凤凰山!” “少特么废话,想活命就赶紧起来准备。你大爷的,哎哟,老子牙都差点被你打掉。” “滚!我下手要有你一半黑,你早躺下了!” “笑话,不服改日再战。” “我会怕你不成?” 看着没事人一样勾肩搭背朝外而去的两人,李豹耸了耸肩对旁边徐况死忠说道:“看到没,我就说这两人装装样子的。” “服了,豹兄弟果然见识不凡,只是你的刀...能收回去了么?” “…” 赵斌以徐况八个老婆作为威胁引发的一场邪火,烧得他众叛亲离。 终于下定决心带上以胡军为首的七名心腹死忠,和赵斌一起跑路。 不过现实并非儿戏,想要跑路也需要好好谋划。 虽然徐况的离开对于蒋同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别忘了,在外有宋军围困的情况下,凤凰山已经处于进退两难境地。 一旦徐况这个名义上的二当家当众跑路,对于士气又将是一次严重的打击。 一旦被发觉恐怕得让蒋同抓起来,当众祭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徐况让媳妇们收拾行装和贵重物件,准备跑路的时候。 蒋同带着大批人马赶到。 赶这个字,可以说形容得恰如其分。 既显示了蒋同迫不及待的心情,又表示他态度还算温和。 至少,没一进来看到人就喊打喊杀。 蒋同见到人后先是打量了一番徐况浮肿的脸庞,又看了眼旁边没好到哪去的赵斌。 随后强忍着窃喜,大声喊道:“徐况兄弟,是谁下手这么黑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我,哥哥去帮你报仇!” 徐况从其故作姿态的言行中已然猜到他的来意,心中不禁冷笑,再无一丝期待。 他摸了一下乌青的眼睛,哭丧着脸道:“大当家,只是一场误会。刚才喝多了有些上头,就和赵二兄弟打了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蒋同失望地摇了摇头,指着徐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身为凤凰山二当家,居然像不入流的泼皮一般当众与人斗殴,还让人打哭了,如何能够服众?徐况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爹爹的英明想想啊,唉…” 见他毫不顾忌地提到自己的父亲,徐况明知他故意在刺激自己,依旧被气得握紧拳头。 赵斌见状,怕他怒火上头坏了大事忙开口说道: “蒋大当家明鉴,徐兄可不是因为被打才哭的。而是想到寨子的未来和老寨主的在天之灵,才忍不住落泪,是各位兄弟们冤枉他了。” 这一招以进为退,果然让蒋同脸色阴沉下来。 指着他喝道:“赵二,我还没说你呢!你口口声声来说给凤凰山助拳,却让我寨的二当家出了这么大个丑,我看你是包藏祸心存心捣蛋!” 没看出来啊。 当日那个豪爽热情的蒋同,当了短短两三个月的大当家,居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果然是太容易获得的权力,容易腐蚀人心啊... 赵斌略感失望。 一旁的徐况见蒋同将火力对准赵斌,不满地出来为他解围道:“大当家说的哪里话,赵二是我过命的兄弟,要出丑也是我自己没有分寸,怎么能把过错推到他身上去?” 这句过命的兄弟。 却莫名戳中了蒋同心中的痛楚。 当日凤凰坪大变。 几乎所有人都参与进去了,唯独蒋同置身事外,保持着中立,并最终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但事后难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些闲言碎语。 说他没义气,为人看似豪爽实则最是阴险等等。 关键仅从结果来说的话,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让蒋同暗地里不知道咬碎了多少钢牙。 如非还有个徐况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他早就让那些嚼舌根的渣滓去喂鱼了。 受此刺激,他是越想越气。 终于撕开表面的伪善,指着徐况暴喝道:“你还有脸说!如今官兵在外锁住要道,寨子已经危在旦夕,你身为二当家还惹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来!你自己说,该怎么交代!” 徐况眼中最后一点期待彻底消失,自嘲地笑了下后、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会说。 随着蒋同的发难,身后一群人纷纷叫骂起来。 开始不断数落徐况的不是。 一时间,整个大堂中尽是喝骂、告状、指责的声音。 嗡嗡嗡的,深深营造出一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凄凉场景。 让本就失望至极的徐况,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颓然软下身躯,捂脸垂头... 第140章 不要逼脸,相互算计 蒋同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隐隐感觉兴奋。 徐况一倒,只需要日后再找借口除掉那个残废的宋大炮,这凤凰山就完完全全由他说了算! 想到这,蒋同又装出一副悲痛为难的样子,拍着徐况的肩膀说道: “徐况啊徐况!不是我这做哥哥的不愿意维护你,实在是你太不像话了。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暂时卸了这二当家之位,当个把总吧。等度过了这次危机,我会重新选人坐镇南寨。 但我其实心中是真的很看重你的…所以这里依旧还是由你来负责防务。只是为了防止你又做出出格的事来,我会安排一队人马‘协助’管理南寨。希望你戴罪立功,或许将来还能重新当个称职的二当家。” 说完,长叹一声,大摇大摆地拂袖离去。 就像一只得胜而返的大公鸡,就差没扭起秧歌唱上山歌了。 如此人物… 居然能成为金州第一寨凤凰山的大当家? 简直贻笑大方。 赵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头看向蒋同留下的近百号心腹人马。 正好对面为首几人,也在打量着场中的赵斌和徐况这边的人。 双方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极为阴沉。 好一会之后,一名嘴边留着两撇弯曲胡子的壮硕男子,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况说道: “徐二当家,哦不,徐把总…大哥让你继续负责寨子的防务,不知你怎么安排兄弟们做事?” 徐况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蒋三,你是大当家的族亲,我哪敢指挥你,不如你来安排?” “哎~” 蒋三闻言得意地怪笑一声,随后戏虐地看着徐况说道: “谁不知道徐把总风流倜傥,家中妻妾成群且个个美艳动人?我听说几位嫂子还是青楼台柱出身,想必技艺超群。如果徐把总愿意割爱,我等必然对你俯首称臣啊…是不是啊,兄弟们?” “啊哈哈哈…” “没错,没错!” “还望徐把总割爱!” 他身后的群贼们猖狂大笑起来,宛如群魔乱舞,丑态毕露。 “蒋三!你太放肆了!” “胡军?徐况都没说话,你这狗腿子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来讲话,你算什么东西?” “够了!” 徐况赤红着眼睛,狠狠地看着蒋三等人。他是个多情、心软之人,而非蠢人。 一旦彻底与人划清界限之后,脑子还是非常好用的。哪会看不出对方的手段? “蒋三,你故意想要激怒我,不过是想趁机找个机会除掉我罢了。如此卑劣可笑的手段,真当凤凰山所有人都是瞎子么?哼,有种你就直接在这里动手,看看事后蒋同能否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留你一条狗命!如果不敢,就给我滚远点!” 说罢,带着人离开了聚义堂。 蒋三被揭破了心思,面如黑炭。 却不敢真的动手。 诚如徐况所说,连蒋同都忌惮名声和寨内心怀老寨主威望的寨民们,不敢把事情做绝。 更别说他这个狗腿子了… “哼,走着瞧。都落在我手里的猎物,还想跑么?” 情况有点糟糕。 外有禁军封锁,内有包藏祸心的蒋三监视。 人数又处于绝对的弱势。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赵斌表示,只要人够骚气放得开,这种土鸡瓦狗般的拦路虎根本不是事。 他刚跟着徐况出了聚义堂没走几步,眼珠子一转带着手下停住了脚步。 徐况余光看到动静,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 赵斌眨了眨眼睛,给了个暗示,然后也不管他理解不理解,摇着头说道: “徐兄弟,我本是好意来助拳,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情况。看样子我不能再和你待在一起了,就此别过吧。” “你!” 徐况身边的胡军气愤地指着赵斌,怒不可遏,显然极为不满他这种关键时候抛弃自家大哥。 就连徐况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失望之色,惨笑了一声后,叹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也算是人之常情。既如此,赵二兄弟自便就是。” 说完,失落的继续离去。 赵斌瞪了一眼身边三个手下,示意他们别说话。 然后转身看向身后跟出来的蒋三。 “哟?赵二,你不是和徐况相交莫逆么?怎么,不继续跟他走了?” “蒋兄弟说笑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还他援粮的情谊,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出徐况要倒大霉了。虽然我有些于心不忍,但还不至于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说呢?” “哈哈哈…” 蒋三仰天大笑,满意地说道:“没错,识时务者为俊杰,赵二你还算明事理。只是你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想就这么离开?” 赵斌笑了笑:“那就要看,蒋兄弟愿不愿意放我等离开了。” “哦?你好像很确定我会放你走?没搞错吧?如今我们寨子正好缺人,赵二兄弟不如留下的好。你身边的几个弟兄都是能打的,我可以向大哥保你个杆头之位,怎么样?” 这就侮辱人了。 当初孙猛好歹还让赵斌当了个把总呢。 赵斌多鸡贼一人,哪听不出这人真实意图其实是忌惮自己会留下,入了蒋同的眼。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爬他头上去先占了当家的机会。 这一点不奇怪,甚至是必然的。 赵斌曾助徐况力挽狂澜,挽救了凤凰山,在寨中的威望和名声都不俗。 加上他秉持道义前来助拳,又是让凤凰山的人好感大升。 如今凤凰山人心飘摇。 如果赵斌真愿意留下来,对于蒋同来说就是一个没有足够班底威胁到他却又能镇住场子的人。 肯定会礼遇有加甚至重用。 想通此节,赵斌对如今的凤凰山越发失望。 微微一笑,提议道:“不如这样,我帮蒋兄弟你出个妙计让你得偿所愿。而你呢就当没见过我等四人,大家各取所需,如何?” 蒋三心中一动,看了眼左右后凝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懂的,走,一边详谈?” 说完,示意李豹三人守在一边,自己孤身一人带着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蒋三果然如赵斌所想,根本不想让他这个凤凰山名声不俗的赵二留下来,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见他真要和自己密谋献计的样子,一咬牙屏退左右靠了过去。 “赵二,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惹上更大麻烦。而蒋兄弟你是大当家的心腹,没人会和你抢未来南寨寨主之位的,除了…那个徐况。” 此话一出,蒋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死死凝视着赵斌说道:“好,不亏是赵二,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你不如直说有什么可以教我的,能让你我各取所需?” “很简单。我之前入山时见到南寨二里路处有个哨卡,既然大当家让徐况负责防务,如此重要的地方…蒋三兄弟你觉得谁去比较适合呢?” 蒋三呼吸一滞,惊讶的看着赵斌。 “你,你是说…” “呵呵,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些担心外面的宋军要是突然来袭,那哨卡到底能不能守住啊…” 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蒋三的肩膀,错身走远。 蒋三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呼吸也越来越重,随后眼中一狠终于下定了决心。 同时目光死死盯着朝客房而去的赵斌背影,变得异常阴冷: “好主意,真是好毒的主意,不亏是能把孙猛那样的人都耍得团团转的赵二啊…只是你这样的家伙同样留不得啊。嘿嘿…你不是想走么,正好让本大爷看看什么是狗咬狗!” 人心。 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有些人的心思,就如那雨雾之中的炊烟,看不着抓不住。 但有些人的心思,狭隘地用屁股想也能猜得到。 第141章 修罗地狱,终悟人道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 赵斌站在聚义堂前,脸色阴沉地盯着蒋三,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在一个时辰前,蒋三成功地逼迫徐况前去守卫哨卡了。 他逼迫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骚扰徐况的妻儿,让他在寨中待不下去。 徐况被逼无奈,只能带着心腹护上自己的妻儿往哨卡而去,宛如一只丧家之犬。 这还没完,蒋三在他临走前还得意地对徐况宣布,这是他的好兄弟赵斌出的好主意... 蒋三戏谑地看着赵斌,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这人呢不太习惯说谎,一不小心就把你的事情给捅了出去。对了,赵二兄弟不是要离开寨子么,我准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孙单愤怒地喝道:“喂!你和徐况那些人说那种的话,徐况又被你们往死里欺辱,恐怕泥人都有三分火。他现在负责守着哨卡哪会轻易给我们放行,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蒋三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你!” “够了。” “我们走。” 赵斌拦下激愤的手下,用手指点点蒋三冷笑几声,然后带着人往哨卡方向而去。 一地鸡毛,不欢而散。 “慢走,不送。” 蒋三嘿嘿阴笑着目送赵斌离去。 等再见不到他的背影后脸色一冷,招来几个心腹道,舔着舌头兴奋地说道:“带上各自兄弟,随我去山外转转,也许今天可以好好开个荤咯…” 凤凰山四通八达,虽然主要出山的道路由哨卡守着,但作为熟悉地形的本地人想要绕过去并不难。 几名心腹早就被告之过要去做什么,当即面上一荡,跟着嘿嘿怪笑起来。 即使有个别心生惭愧的,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随大流而动。 这就是…贼道。 也许正是因为贼道无常,才那么需要讲个‘义’字吧… 赵斌和徐况再相见时,相视一笑。 一切都在不言中。 赵斌感觉这笑容带光。 寻根追源,却发现这光,来自自己心中。 不禁哑然失笑。 就在两个多月前,当寨中众人一致决定要去救王六时,他曾暗中嗤笑他们贼不像贼。生而为贼,居然去追求那最无用的义气。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 原来义气,并不是为了别人做出奉献。 而是让自己即使身处修罗地狱之中,也能活得像个人。 即使生而为贼,也能昂首挺胸地去做人。 当赵斌和徐况还在彼此欣慰地相视而笑时,李豹已经手起刀落,将一名试图逃回去告密的寨兵斩杀。 锋利的刀身上,血液化为滚珠落下,让人忍不住感慨这刀和用刀之人,如此优秀。 优秀的其他几个想要逃跑的寨兵,立马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徐况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胡军等人说道:“留他们一命,捆起来就行。” 赵斌早知道会这样,还是忍不住打趣道:“徐二郎,你这样心慈手软,也不怕连累了亲人兄弟?” “相识一场,能不杀,何必坏人性命?而且该连累的,已经早就连累了,唉...” 徐况说得很认真,完全不像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就差用脸擦地的怨种。 即使吃了那么多的亏,他似乎依旧不知悔改。 这或许就是赵斌破天荒地愿意让自己处于险境,也要来救他的原因吧… “随你。不过一会可别再心慈手软,除非你想自家婆娘都给人糟蹋了。” 此话一出,徐况果然脸色发黑,喝道:“你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你惦记我家亲亲们的任何话!” 赵斌骚骚一笑,转头看向前方哨卡旁的一间木屋。 木屋门口香帕飞舞,娇笑阵阵,站没站相,腰肢凌乱。 好一副盘丝洞八姐妹云集的腐朽气息,看得赵斌忙挥手回应。 至于那五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压根没在视线范围内。 “嫂嫂们好。” “叔叔也好。” “叔父,抱抱~” “都好,都好啊…” “好个屁!都给我回屋里去!” 徐况狂怒地跑过去将妻小赶进木屋之中,又狠狠瞪了眼赵斌后,开始命人收集留在哨卡中的武器装备。 赵斌也不闹了。 和孙单几人搬来几捆箭矢,将它们一一轻插在木墙后的木板缝隙之中,以便随取随用。 “阿弥陀佛,请佛主保佑我一会大开杀戒,毫发无伤。” 赵斌祈祷完,眼中精光一闪,取下身后牛角弓望向前方。 不多时,一小队人马说说笑笑地朝这边走来。 还未靠近哨卡,为首之人就大声嚷嚷起来:“喂!开门啊,兄弟几个打猎走远了道,赶紧开门放我们回寨!” 赵斌暗乐。 这蒋三居然还玩偷关这一手。 难道七八十号人一起冲上来,或者直接来个内外夹击不香么? 区区一人多高的木墙,根本挡不住的嘛… 他转头看向徐况,却见他有些迟疑。 当即躲在暗处卡着声音喊道:“来人,开门让外面的兄弟进来。” 说完,示意李豹带人去门口守着。 徐况见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也只能选择配合,亲自带着人下去关门打狗了。 可怜墙外那些人自以为计划得逞。 看着前面的木门缓缓开启,这些人兴奋地对视一眼后,狞笑着抽取武器窜了进去。 为首之人刚冲进去准备砍杀开门之人,但立马惊恐地发现前方有五六个闪着寒光的箭头正对准着他,在两边还埋伏着六个举刀狞笑的汉子。 当即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后面的人还以为一切顺利,嗷嗷叫着往里冲进来... 躲在远处暗自观察的蒋三见手下‘偷关’成功,当即大喜过望,嗷得一身从林中跳出。 “哈哈,兄弟们!门开了快随我杀过去!” “杀!” 一瞬间,林中窜出五六十道身影,跟着蒋三发出了冲锋。 就在蒋三带着人跑到距离哨卡七八十步外时才发现情况不对,居然发现五六个挤那木门口的手下突然一哄而散朝自己这边仓皇跑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谋被人识破了,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都别慌!弓箭手都给我瞄准了墙上的人射,压制他们!其他人继续跟我冲!对面还有伏兵,他们死定了!” 对面还有伏兵! 原本有些士气受挫的众贼顿时精神一振,再想到那些火热的迷人女子再次嗷嗷叫着随蒋三发起狂热的冲锋! 眼看着即将进入双方互射的射程之中时,却见墙头一物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什么东西!” “人头!?” “这是…” 蒋三面色有些发白,远处地面上那人头虽然沾了不少灰黑,但他却一眼认出了那是自己派去埋伏在后面的心腹! 可为什么,会被杀了? “这不可能!” 正当他心神大震之时,突感一阵毛骨悚然。 来不及多想,操起身边一人将他挡在前面! “啊!!!” 一根箭矢几乎洞穿这倒霉蛋的肩头,差点扎进蒋三的身体之中。 他惊出一身冷汗,忙举起盾牌抬眼看去,赫然发现赵斌正失望地摇着头: “啧…射歪了,终究还是力气不够使用这张弓。” 蒋三看清偷袭自己的人后,难以置信地喊道: “赵,赵二!怎么会是你!?” 赵斌冷冷一笑,理也不理他。 捞起一根箭矢,微微躬身垂手站稳,人、弓、腰、手同时发力,宛如一个张开的整体般猛地往外一涨! 弓弦抬起的同时瞬间被拉满! “着!” 只听‘崩’的一声轻响,箭矢如流星般划过五十余步,将一个正在奔跑的贼兵连人带盾射翻在地! 那人手中的木盾被箭矢射穿,大半个箭头扎进胸口,倒在地上凄惨地哀嚎着。 蒋三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侥幸。 却听赵斌破口大骂道:“曹尼玛!又射偏了,明明射的是蒋三那王八蛋的啊!哥几个,我不秀了,给我射死他们!” 说完脑袋一缩,数根箭矢破空而来,钉在他缩回去的木墙边上! 徐况等人见状气得破口大骂道:“赵二!你吗的,箭法不好就别玩偷袭啊,至少等我们到位了后搞啊!” “哈哈哈,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兄弟们,别慌,给我反击!反击!” “滚!浪费这么好的斩首机会!” “去你的,谁让你们一个个动作这么磨蹭,要不是我那两箭吓住那货,估计早跑过来了!” 第142章 临阵斩敌,峰回路转 孙单偷偷地翻了个白眼,算是服了这两个二郎。一个心慈手软不肯把下面那群俘虏直接杀了,非得花时间捆上。 而另一个却浪得一批不说,明明因为自己本事不济而错失良机却依旧毫不在乎,脸皮之厚让做手下也常感无语啊... 他趁着对面远程都在朝赵斌那边射击的时候,从另一边闪身站起,手中箭矢一闪将跑得最快的一名贼兵射杀。 吓得贼兵们忙举盾戒备,再不敢如之前一般撒丫子浪奔。 反观孙单,射杀目标之后依旧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观察远处的弓箭手分布,直到发现有人将目标对准他进行射击后,才又飞快缩回木墙之后,给了对面的王二诚一个眼神。 只听‘咻咻咻’,‘哆哆哆’的一片密集声响后。 王二诚大叫一声,从另一边扬身而起,同样射杀一人。 两人精准而致命的箭术如出一辙,穿过敌方盾牌的格挡,射入人体要害之中,堪称指哪打哪。 看得赵斌眼热不已。 不同于王二诚是单纯的勇猛,孙单在躲避箭矢的时候,心中却在默念着什么… “对方弓箭手大约十八人…无人指挥...听声音差不多又射了一轮,孙老头说过寻常弓箭手要瞄准射击间隔至少隔着三个呼吸,加上箭矢的飞行时间和转换目标的瞄准时间...” 孙单深吸一口,算准时机后猛地弯弓起身一气呵成,又将一名跑到二三十步内的的贼兵射杀。 然后冷静地站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捞起一根事先立在地上的箭矢,猛地拉满弓弦微微抬弓! 只见弓箭如闪电般极速划过六十步的距离,重重射入将一名正在弯弓搭箭准备瞄准的贼兵弓箭手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附近几人差点手一抖,将箭矢丢出去! “好箭法!好汉子!!” 徐况等人见状士气大振,也跟着起身朝着冲来的贼兵连射数箭。 随后,又是一波弓箭疯狂反扑,将他们压制住。 孙单静静地感受着周围弓箭造成的动静。 丰富的野外猎人技巧以及受到箭术高手孙老头尽心指点之后,他对箭术的理解和应用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能在高度专注的时候,分辨出小范围内的箭矢动静和大致数量。 加上之前的那次成功,让他信心更足。 预感又到了对方射击的间歇期,孙单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直接瞄准贼兵弓箭手方向。 手中拉满的强弓中射出的箭矢如飒沓流星一般,冲入一名低头取箭的敌人胸口! 紧接着,又一连三箭,带走两人。 王二诚等人见孙单如此‘勇猛’,同样不甘示弱,有样学样起身将目标对准远处的弓箭手! 一波连射之下又被他们射杀数人,凶猛而精准的这破箭雨居然将蒋三这边的远程力量杀得落荒而逃! “怎么会!!!” 眼看着再过几个呼吸就要挨到木墙,正带队冲锋的蒋三惊恐地发现自家留在后方的弓手阵线,居然被人数不足一半的守军给杀得溃散了。 顿感双腿发软。 他原以为那杀神般手持朴刀连杀数十人,在人潮中乘风破浪杀进寨中的吕大脚不在,赵斌的手下没什么好怕的了! 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两个擅长射术的高手! ‘不妙,不妙,现在后面那些蠢材跑了,要是那两个弓箭手盯上,我哪还有命在?’ 蒋三越想越怕,刚准备下令逃跑。 突见前方天空一暗,一道身影从墙头高高跃起落在几步之外,如猎豹般猛窜而至! 直到对方手中反射着阳光的修长长刀直劈而下时,蒋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好!” 他再不得防备箭矢,忙举盾刀劈来的格挡。 下一刻,一股出人意料之外的巨力撞来。 只见李豹在飞奔之中挽了个刀花将刀收至腰间,该用右脚重重蹬在盾牌之上! 蒋三闷哼一声,连人带盾被踹得往后翻滚数圈,摔得晕头转向。 他刚惶恐地找回方向感,突见一道寒光在眼中闪过。 刺啦一声,雁翎刀抹颈而过。 鲜血喷涌… 蒋三无力地垂下脑袋,带着盾牌扑倒在地。 周围一群贼兵见首领被阵前斩杀吓得亡魂大冒,哪还敢继续拼命。 一个个怪叫着一哄而散,仓皇逃命去了… 徐况等人也没继续用箭矢射杀他们,只是站在木墙上肆意大笑着。 以十二人对上七八十人,对方却连身都没近就被杀散了,如何不叫人得意。 最可笑的是那蒋三,几乎每一步反应都被赵斌和徐况算计的死死的。 两位首领几乎连交流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将他给玩死了。 妥妥的智商碾压。 唯独赵斌有些小小的不爽。 早知道就不出头了,没秀成功,还平白因为不合格的箭术丢了面子… 当然,他的本意是好的。 要是那两箭真能趁着蒋三注意力被下面的动静吸引的时候,将他射杀。 那就根本不需要之后的厮杀了… 从这个角度讲,赵斌也算有着敏锐的战场自觉? “好本领啊!李豹兄弟的武艺,比起上次见到更加厉害了。” 徐况赞叹地看着敢独自一人冲进贼群中,取了蒋三人头的李豹。 然后朝着孙单和王二诚比了个大拇指:“两位兄弟的箭术也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赵斌撇了下嘴,无力吐槽。 手下本领高强,固然是非常长面子的事情。 但为啥这徐况每个人都夸了一遍,偏偏漏了夸他这个最重要的友军领导? 没见到他也是破天荒的亲手射伤了两人的么? “少拍马屁了,赶紧将那些遗落的弓箭带上,我们得跑路了。” 李豹三人闻言,立马扑向远处那些贼兵留下的弓箭。 他们很清楚如今刀郎寨最缺的就是合格的远程装备。虽然现场遗落的也都是些性能一般的弓箭,但总比没有的好。 徐况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招呼妻小和几个手下零星的家人,汇聚过来。 “赵二郎,我们去哪,要怎么通过禁军的监视和封锁?”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跟我来就是。” 蒋同随时会得到消息发兵来追。 时间紧迫,赵斌马不停蹄地带着拖家带口的徐况等人在山林里绕行。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在天色将黑的时候绕到了观悟山的后山。 观悟山临江而立,一侧平缓渐进是悟真观山门所在,一侧陡峭险峻,剩下的都为汉水所绕。 徐况对观悟山很熟,眼见赵斌带着自己来到陡峭的山崖旁时顿时脸色一变,有些惊慌地叫住他:“二郎,这,这里是条绝路啊。” 赵斌神秘一笑,道:“岂不闻,绝处逢生?” 说完,带头穿过一片灌木丛生的小树林,来到一处崖壁附近寻找着目标。 不一会,就找到几条从一处十来米高的山壁上垂下的藤蔓。 徐况见状大奇道:“这里…怎么会有藤蔓从上面垂下?看上去,不像是天然生长的啊?” 赵斌口中发出得意的笑声。 他之前果然没有理解错曾道长的意思。 他没有理会徐况,而是深吸一口气,满脸希冀地又带着点忐忑的朝着上面大叫道:“喂,上面有人么?” “咦?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曾道长的脑袋,突然从峭壁上面露了出来。 赵斌大喜过望,心中悬着的最后一丝忧虑也随之放松下来:“咦?曾道长,不是你提醒我来的么?” 曾道长笑眯眯地问道:“哦?贫道有么?” 赵斌朝着邋遢道士一拱手,嘿嘿笑着说道:“当日道长借云海提醒我变与不变之间的道理,并且还刻意翻了下木牌,不就是提醒我如果坚持去救人的话就可以从后山求条活路么?” “小子果然有慧根!” 第143章 方便行事,江中布局 邋遢道长先是赞了一声,随后又扫了眼下面足足近三十号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只救几个妇孺么,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赵斌面露尴尬,但也只能舔着脸求道:“这些都是可信之人,实在不忍舍弃。再说人救都救了,耽误下去说不定会被身后的追兵赶上,求道长快拉我们上去。” “你这混小子,真是被你害苦了。” 曾道长嘴里虽然责怪着,但他还是用藤蔓将人给一一拉了上去。 上去之后的人,也借用其他藤蔓,一起将人拉上。 不多时,三十号人就上了石壁,这才发现石壁上面有一陡峭小道,可以直通观悟山上。 徐况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 唯独赵斌,眉头紧皱,想起了曾道长之前的话。 不安地问道:“道长,刚才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将人救出,你为什么会倒霉?” “没什么,这不需要你关心。” 曾道长先是看了眼赵斌的眼罩,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随后甩了甩袖子,洒脱地笑道:“此小路是贫道和一些山民采药时开发出来的,极为难走,一会你们小心上山。 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可以拐进一个小村子里,小友你身上的牌子是观主信物。只要亮出,那些村民都是虔诚的信众和修士,必然会有求必应…你那么精明,接下来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赵斌这才明白,曾道长为什么要把木牌还给自己。 也隐约明白了曾道长为什么会倒霉。 估计此中安排,全是他个人所为。 赵斌等人仗着观主信物利用山中信众脱离这场危机,事后恐怕他将难以在这悟真观中立足。 即使观中道友不怪他,山下守着的禁军一旦得知也将对其发难。 结局堪忧… 赵斌心中一叹,朝他躬身一拜,道:“多谢道长仗义出手,晚辈铭记在心,将来必然不惜代价以回报道长此番恩情。如道长他日无处可去,可去石泉县北的庄子寻我,晚辈一定以师礼敬奉道长…” 曾道长笑着摇了摇头,脚下疾走几步,如山间灵猴一般顺着陡峭的小路,消失在了岩石之间… “真乃,奇人也…” “走吧,别辜负了道长的一番心意。” 事后果然如曾道长所说,当赵斌亮出那块木牌时,山上遇到的每一个村民都表现得极为亲近和信任。 一行人分成数批,换上山民的服装后,在信众们的掩护下依次下了山去。 或搭乘补给的商船,或乘坐山上信众自己打渔的小船,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就在赵斌等人离开后的第五天,汉江对面的大巴山上响起一声炮声… 随之,最近的山头上旌旗招展... 北方数十里外的汉阴县外驻扎的一营军队,也分成数股,隆隆的拔营涌向凤凰山中。 制霸一方的数十年的凤凰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山中群盗只能仗着险峻的地势据守各寨,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哀嚎…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古今。唉…赵兄,你说人生在世,求的是什么呢?王图霸业,还是富贵延绵?只是这转头成空的滋味,有多少人真正能懂?” 徐况站在船头,面带悲凉地望向东南方。 那里,是凤凰山的方向。 两天前,石泉县中就传来了凤凰山围剿之战开启的消息。 换成赵斌是他,估计也会心有所伤吧。 所以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嗤笑着说道:“也许是娶上八个老婆,再生下十几二十个孩子?话说徐兄,你是怎么在这个时代做到让孩子们都不夭折的?” “咳咳咳...” 徐况咳嗽连连,对着赵斌没好气地说道:“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都被你破坏殆尽了。” “矫情。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去处理,哪有空陪你在这伤春怀古?快走吧,别在这碍眼了。去了兴元府好好做人,顺便帮我物色一户姓赵的人家好好教导他们演一回闲云野鹤富家翁,免得回头没法糊弄过去。” 不得不说,有个一手遮天的地方主官对自己言听计从是件相当愉悦的事情。 只需两人关上门,偷偷拿出县太爷亲自保管的户籍册,找个被销户的囚犯或者逃户将徐况的名字替换进去。 然后再找个时间往金州衙门一报备。 乖乖,一个良民就此诞生。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伪造户籍了,干起这杀头的买卖也算驾轻就熟。 截至目前为止,刘业都很配合赵斌的安排。 除了坚信他是来历不凡外,也有种上了贼船,必须同流合污的刺激感。 对于刘大官人来说,反正赵斌赵衙内这个主导者都不怕,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尉怕个球?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抱紧大腿,才能继续升官发财… 当然,徐况作为金州名声远扬的特殊传奇人物,肯定是无法在金州混的。 所以在获得合法户籍之后,他就带着刘业签发的迁徙文书,往两州之隔的兴元府落户去了。 顺便想办法给赵斌弄出个老赵家来,用来应付日后找上门的全贵。 徐况此人虽然行事不够狠辣,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长袖善舞极具个人魅力。 说白了就是天生自带一种读书人推崇的魏晋名流之风,很容易融入当地生态圈中。 至于未来两人的安排会不会被全贵识破,那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徐况哈哈一笑,从屁股后面抽出一根玉箫,朗声说道:“赵兄,你让我好勇斗狠肯定不行,但这种事情你尽管放心,我必为你安排妥当。临行前,轻容我为你吹奏一曲,聊表情谊?” 赵斌打了个哆嗦,严词拒绝道:“不必!大男人吹什么箫!” 说完,又朝着掌船的那人吩咐道:“王六兄弟,劳烦你小心将徐兄及家眷送去兴元府安顿了。” 王六爽朗一笑,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两排白牙:“二郎吩咐,不敢不从。” 只是他如今一侧脸庞纹着花面,因为还未消肿所以看上去一边脸大,一边脸小,看上去有些怪异。 这得感谢大宋朝发达的纹身文化,无形中帮助了多少人躲过官府的海捕文书? 王六朝着赵斌拱手一礼后,用力将脚下的商船撑离码头,扬帆朝兴元府而去。 在没有遭遇元蒙破坏之前,汉江嘉陵江为主的水运网络一直是宋国连通西南最重要的渠道。 承担了西川和大宋内地超过八成的物资运输业务。 可以从成都、汉中直达襄阳、鄂州(武汉)沿长江直达临安府,对于大宋来说,其存在意义一点也不比黄河长江要低。 这些水运承载着整个江山三分之一的米粮赋税,更是最重要的贸易路线。 赵斌之所以安排王六转职为船商,一方面是为了帮他逃避通缉。 一方面也是赵斌不想浪费了汉江的便利。 安排自己人涉足其中,既能为日后发展提供助力,也能更好地收集周围的情报,掌控天下大势的走向。 只是这汉江上的匪盗,可比作风单纯的山匪水深多了。 所以王岁(王六改名)和好友穆老大只能暂时以运营小商船为主。 不过好在徐况带来的那七名心腹如今也拜在了赵斌麾下,想必有了这些熟悉怎么沿江勒索过往船只的专业人士加入其中, 情况会有所好转? 赵斌微笑着转身离去。 只是走着走着,耳边突然传来悠扬的箫声,婉转千回,却又有说不出的畅快和洒脱… 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人生在世,或许很多事情无法由自己决定,也有很多东西不得不失去。 但… 如果能遇到一个可以性命相托的人,何其之幸? “保重。” 赵斌默念了一声后,让人带了些土特产去送给刘业感谢他出手相助。 然后又去了赵家庄中,勉励了小武等人一番。 这才施施然回了寨中。 第145章 大祸临头,左眼跳福 听闻刀郎寨这几天平安无事,赵斌放心地带着手下和此行收获的十来把弓箭一起回了寨子。 却见老奎神色忧愁地迎了上来,着急地问道:“二郎,三郎没和你一起去么?” “啥?你是说老三一直没回来?” “对啊,自从上次他带着人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他又是贪玩,偷跑出去和你一起去凤凰山了呢。” “麻的,这蠢东西,在搞什么鬼!” 赵斌麻了。 老三赵稳蠢归蠢,但是自从被自己压服之后,看起来还是有点憨蠢可爱的。 尤其是关键时候,可以把他推出去吸引火力。 只要掌握诀窍,屡试不爽。 时间一久,赵斌倒是有些认可这份孽缘。 如今一听赵稳消失了,不由心生焦虑。 “他手下的人呢,难道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么?” “我问过三郎留下的那些人了,他离开前带走了钱安还有上次一起去凤凰山的七名兄弟,一共八人一起离开的。至于去哪了,谁都没有告之…” 赵斌头疼地揉了脑门,也是毫无头绪。 他压住心中烦躁,让李豹等人先将带回来的装备收入库房。 然后拉着老奎和大刘询问起了寨子里的其他事情。 “先别管那小子,红巾贼的情况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可有来犯?” 说到这个,老奎二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二郎你那借刀杀人的计策很成功。驻扎在洋州的武康军果然派兵前去攻打花房寨了,嘿嘿,听说死了不少人。” 总算听到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好消息。 “哦?具体战况知道么?” 大刘忙回道:“胡力兄弟一直在关注这事,据他所说官兵先是派去了一队人马去攻打,后来好像吃了大亏。然后在两天前闹了个大的动静,据报至少出动了一营人马。 只可惜通往洋州的官道都被封锁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想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贼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赵斌却眉头一皱,神情变得凝重:“你是说…官兵第一波进攻没怎么重视,仅仅派了一队人马前去?” 一队人马,满编有50人,实际可能只有二三十人。 其实不算少了,普通山寨根本无法抵御这些强大的边军,至少在山贼中很好用的弓箭对付全副武装的禁军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即使是相对窘迫的西北禁军,也都全军装配特制棉甲。 这种南宋才兴起的初代棉甲还不成熟,防护劈刺和钝器的效果一般,但是用来防矢量较轻的弓箭效果却非常好… 有点专门针对北边的游牧民族的意思。 但仅一队人马用来对付以宋军为假想敌的红巾贼,这么点人肯定不够。 “是的。胡力兄弟亲眼所见。” 赵斌懊恼地一砸手心,大骂道:“麻的!武康军那些废物,给他们创造机会都不懂得抓住,居然打草惊蛇。要是直接大兵围住,谁都跑不了!” “二郎你是说,驻扎在花房寨的红巾贼跑了?” “换你们不跑?刘坤和孙猛都是个果断之人,即使损失一些物资和钱财,也一定会断尾求生。恐怕这次武康军除了获得一些带不走的粮食和辎重外,很难有别的收获。” “这…唉…看样子白高兴一场啊。” 三人意识到这波很难坑死红巾军,不禁有些长吁短叹。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早在定下计划的时候,赵斌就预感到洋州的军队很难对红巾军造成太大伤害。 因为武康军不像昭化军,后者是直属于金州副都统司的精锐,遇到事情可以直接发兵。 武康军是隶属于兴元府统辖的禁军,中间隔着一层距离。 可以说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训练、待遇等等,都是后娘养的。 指挥系统更是被严格把控,需要层层审批备案。 能及时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打前哨,估计都是因为制帅府下了剿灭红巾军的命令。 事实上,赵斌觉得后来那一拨大规模的军队出动,才是真正得到许可后的正规军事行动。 只能说这支武康军,人心不齐、指挥混乱,难有作为。 也难怪,刘坤等人南下后,第一个目标就是整合洋州境内的贼寇势力… “哎呀我去…” 赵斌发现了华点。 他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眼界不够,被前世的历史见识所累,一直都盯着金州地界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作为一个贼,在洋州这样禁军受到重重限制的好地方发展,难道不比金州香得多! 只不过这真的怪不了赵斌。 因为在他印象中,未来五年时间内,元蒙将会先后两次大规模南下入侵,试图借道灭金。 第一次,五州沦陷,化为焦土。 繁华的兴元府从此一蹶不振,人口大量南逃,百姓流离失所。 到了第二次,蜀口彻底沦陷,天水军、同庆府、兴元府、洋州、成州等多座重要城市全都惨遭屠城。 利州两路,一十七州被攻灭的城市多达140余个! 可谓赤地千里,几无人踪! 唯独金州一地,因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才得以保存。 面对这种末日浩劫般的恐怖未来,试问哪个心中不慌? 所以一直以来,赵斌心中都有种不想离开金州地界的自我心理暗示。 但其实随着他对形势和时代背景的了解。 已经搞清楚了像石泉县这种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占着金州的名号,地方却更靠近洋州,中间和金州还隔着一个万山之地的汉阴县。 军州的安全福利没享受到多少,该遭的罪却一点没少。 未来十之八九也是要被元蒙铁骑祸祸的,即使不被屠城,民生也将遭受极大破坏。 最重要的是,石泉县人口太少了,想要发展产业相当困难。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跳出这虚假的安全窝,去更利于发展和富裕的洋州么?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搞掉红巾军这个拦路虎? “唉,还是人手不够,面对红巾军只能靠着工事才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人手…等等!” 赵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他如今建立的庄子,是一个已经有三千亩田地的大农庄,除了刘业等少数几个本地豪强之外,已经算是本地最大的民庄了。 能撑起来,全靠年前招揽了一波南逃的难民。 可他记得当初大部分的南逃难民都是往洋州方向而去的! 如果是刘坤,未必会动这批一无所有的难民。 可要是换了做事毫无底线的孙猛呢!? 加上北逃的金国难民根本不被官府所重视,即使被裹胁了也未必会当回事… 那… 赵斌咽了口唾沫。 终于有些明白了,占据龙王寨的红巾军为什么一直没来搞他的刀郎寨! 这特么,是躲起来练兵,准备搞波大的动静了吧? “艹,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赵斌越想越心寒,左眼皮疯狂跳动。 咦? “不是说右眼跳灾,左眼皮跳福么?刀郎寨明明即将大祸临头,为什么我反而左边眼睛狂跳?” “二首领!二首领!出事了!” 正当赵斌疯狂不安的时候,大刘脸色涨红地一边喊,一边跑了进来。 第146章 蜂拥来投,时势难违 “难道是红巾军杀上门来了?” 赵斌悚然从椅子上站起,第一反应是准备带上自己家小跑路。 红巾军本来就势大,他的寨子靠着拼命建造的工事和操练,这才敢勉强说自保。 要是对方再裹胁大批的流民而来,那还搞个屁! 却见大刘跑到他面前,满脸狂喜地喊道:“人,好多人啊,二首领,外面来了好多人,说要投你!” 什么鬼!? 赵斌扶住胸口,让突突直跳的心脏平复下来,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来投效我?” 大刘大笑道:“是凤凰山的人,说是一个叫宋大炮的人让他们来投你的!足有上百号人马!” 艹! 宋大炮!? 这… 好像合情合理啊。 他是徐鸿的死忠分子,也是徐况的坚定支持者。 只可惜当日在凤凰坪大变中,宋大炮被孙猛暗算断了一只手成了残疾,因此陷入颓废之中。 以至于徐况孤立无援,被蒋同那厮给彻底架空,最终脱了寨子。 如此情况下,脾气火爆又耿直的宋大炮和蒋同必然形同水火、难以共处。 愤而脱离寨子来寻找徐况或者赵斌也说得过去。 只是… 他的人是如何在宋军的包围下逃出来的? 赵斌来不及细想这批凤凰山的悍匪来投后会发生什么,一摸自己独眼龙眼罩,抓住大刘的胳膊问道:“原来是宋三当家来了,他人呢?” “不知道,带队的是个年轻人,说是奉当家之命,前来追随对凤凰山有大恩的徐二郎。” “年轻人?他叫什么?” “他自称宋大嘴,看样子可能是二郎你所说的宋大炮的儿子之类的人物。” 大刘没去过凤凰山,一问三不知。 赵斌也不知道宋大嘴是什么人物,只能带着疑惑匆匆赶往前寨,亲自观察。 一到前寨,赵斌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又惊又喜。 喜的自然是这群人没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小弟,让他实力暴涨。 惊的是,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有些还是被人背着来的! 背后特么的该不会有军队在追杀吧? 就在赵斌心情惊疑不定之时,下方的人群眼看到了出现在寨墙上的赵斌,齐声欢呼起来。 “赵二郎!是赵二郎来了!” “哈哈哈,这里果然是赵二郎的寨子,我们走对路了。” “赵兄弟!我们前来投你了,快放我们进去啊,赶了几天路都快饿死了…” 赵斌见其中果然有些脸熟的面孔,深吸一口气,命人打开寨门迎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和宋大炮有着几分相似,嘴巴却大得出奇的丑陋青年。 此人一见到赵斌,就将手中的双刃斧头一扔,单膝跪倒在地上朝他抱拳大叫道:“大嘴见过二郎,我奉叔父临终遗言前来投靠,还望二郎收下我等。” 赵斌心中微微一突有些伤感,眉梢同时也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跪在地上这货,看上去三大五粗的,嗓门也大得出奇。 但似乎有点,心机啊…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阴谋。 而是真换了像宋大炮这样耿直的人来投,一次性为赵斌带来这么多手下,必然洋洋得意甚至一脸老子看得起你才跟你的样子。 但此人非但没有丝毫自傲,反而姿态摆得极低… 果然随着他的一跪,他身后那上百号人马全都安静了下来,看向赵斌的眼神多了些慎重。 再无之前大呼小叫的混乱模样。 ‘有意思。以退为进,还是试探?’ 既然你摆低姿态,那我当然要顺势吃下,免得浪费了这带刺的好处咯。 赵斌凝视着宋大嘴,待确定他善意更多之后,伸手将其扶起笑着说道: “快快请起,我赵斌不过是一个小寨的分寨头领,哪当得起宋兄弟如此看重?你和诸位兄弟能来投我,我必然视若自己兄弟,绝不敢有所亏待。” 宋大嘴显然有些意外赵斌居然一点客套都没有,就敢把他带来的人都收下。 这特么果然不愧是能够在凤凰山翻云覆雨的赵二郎啊。 生吞活剥的本事,当真是不含糊。 宋大嘴眼神多了几分认可的同时也多了丝忌惮,朝着赵斌谢过后,一转身朝身后的人喝道:“都愣着,还不见过咱们的新首领!” “见过哥哥!” “见过二郎!” 闹腾完后,赵斌在一众得力干将和宋大嘴的配合下,总算勉强将足足140来号人马安顿了下来。 只这一波,赵斌手下的人马就超过了两百人。 加上赵稳麾下那些跟在大刘手下一起操练的猫猫狗狗,加起来刚好二百五十人左右。 为了防止噎死自己。 赵斌是一刻不敢大意,一边命人准备连开两天流水席,犒劳新人安抚老人。 一边命老奎、李豹等在凤凰山出过风头的心腹,亲自打入内部,帮助他们尽快融入本寨生态圈中。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拉着宋大嘴了解始末。 “我叔父得知徐况和你一同离了寨子后,是悲喜交加,一个劲在我等面前夸二郎你仗义豪气。 加上那蒋同命我叔父死守北寨,自己却把其他山寨的所有粮草物资都搬回凤凰坪去准备死守。摆明了要让我们当炮灰,叔父气不过出寨去和他理论。结果,唉…” 宋大嘴悲愤地说道:“那蒋同简直鼠目寸光,宋军都要大军压境了,他居然还想着趁机夺我叔父的北寨权力。趁着我叔父返回寨子的路上将他挟持,来寨外命我等投降…” 说到这,宋大嘴眼睛通红,嘴唇哆嗦,再说不下去了。 赵斌其实已经猜到后面的剧情。 宋大炮这人的刚烈忠勇,他在凤凰坪上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 哪会接受如此威胁? 果然,宋大嘴用力砸在桌上,怒声低吼道:“叔父不甘受辱,居然当着我等的面引颈就戮,自戳于那些狗贼的刀下。临死前命我等弃山而走前来投奔二郎你…” “我带人将那些害死我叔父的狗贼碎尸万段之后,草草将叔父埋葬,便遵叔父遗命带着人沿小道突围。 幸好禁军初来,未将所有山路堵死… 只可恨最终依旧还是有近半的弟兄,死在了那些狗官兵的围追堵截之下…唉…” 谁能想到,号称不畏官府围剿的金州第一寨的凤凰山,仅仅半年不到就会沦落至此? 赵斌心中暗叹一声,命人在寨中去给宋大炮准备一场祭奠。 即为收拢人心,也是发自内心地对这位凤凰山三当家的敬佩之情。 等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宋大嘴后,赵斌终于得空寻思起这意外‘强援’到来后的利弊。 好处显而易见,能逃过金州禁军的围捕从凤凰山逃到此地来的,无疑都是真正的悍匪。 这批人的到来,让赵斌麾下的纸面实力暴涨了一倍甚至是数倍。 主寨的便宜老子赵叔河知道后,怕是又要心力交瘁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赵斌翅膀已经完全硬了,赵叔河玩出花来也只能看着他的家业被赵斌强势继承。 除非他愿意刀郎寨一分为二? 这只是小事,除了赵斌一家子自己会焦虑外,外人根本不受影响。 真正麻烦的问题是,刀郎寨估计没法再低调下去了。 上百号人从凤凰山一路奔来投身其中,只要官府的人不是瞎子就该知道刀郎寨是什么成分了。 恐怕等到凤凰山一倒,‘石泉县剿匪’就会被金州官府提上日程。 可怜赵斌辛辛苦苦让山寨养成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作风,几乎与本地乡民秋毫不犯,结果还是难逃过被围剿的命。 当然,更可怜的是赵叔河。 这位可是硬生生憋了十几年,不敢行将踏错半步,靠着省吃俭用才使得寨子得以在商道边存活下来。 结果遇到了赵斌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妖孽。 好在,此事还有凤凰山还在仗着险峻的地形负隅顽抗,多少能再争取这段时间… 第147章 各有千秋,一鼻子灰 “要不,干脆和红巾军同流合污好了。虽然历史上他们没搞出什么动静来,但有了我的参与,或许就不一样了呢?” 软弱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被赵斌飞快否决。 要真和红巾军和摩尼教搅合在一起,那他就万劫不复、遗臭万年了。 而且赵斌一直怀疑红巾军背后得到了元蒙人的资助,正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他虽然胆小惜命,但这点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还有那个宋大嘴,长得三大五粗心思却异常复杂。他虽然说得轻松,但能带着超过半数的人马从宋军的封锁中逃出来,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物…” 赵斌回想着从宋大嘴身上看到的气息,暗自皱眉。 宋大嘴身上没什么恶意,但好感也不是很多。 说明此人来投靠赵斌纯粹只是因为宋大炮的遗命难为而已,本身对赵斌并不感冒。 尤其是之前那个单膝跪地,看似是态度恭敬。 但其实有着双重的意思。 一层意思是通过自辱的方式,在赵斌和那群凤凰山来人之间形成隔阂,行挑拨之事。 这是带刺的态度,不啻于下马威。 如果赵斌当时摄于凤凰山那批悍匪的威势和人数,表示出讨好或者软弱的态度。 那么他宋大嘴就可以顺势以退为进,成为那群人的精神领袖,从今往后在寨中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但最绝的是,他那一跪又有着另一层意思,是在用态度告诉自己带来的人,别失了分寸。 这又是帮助赵斌树立威信。 一个动作,就玩出了一正一反两种态度。 可以说,这就是宋大嘴初次拜在赵斌麾下的一次试探和考验。 索性赵斌脸皮够厚,心也够黑。 直接借助李大嘴的遗命,顺势表达了吞下这群人的胃口,而没有玩什么心机搞欲拒还迎那套。 用看似柔和却霸道的态度,压住了宋大嘴的这番心机。 如此人物,你说他包藏祸心,过了。 但如果没本事和心机将他压住,日后必然成为隐患。 除此之外,宋大嘴的实力看上去也不俗,仅从透露的气息上来说和李豹比起来也丝毫不差。 只是在潜能上有所不足,算得上一员悍将。 妥妥的双刃剑一般的人物。 “也好,多了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寨子日后有的闹腾了。免得这些家伙过得太安逸,最后都变成咸鱼。” 分寨这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赵叔河的耳目。 如今老寨已经被废弃,所有的人基本都搬进了谷内新建起来的聚集地中。 赵斌刚安顿好宋大嘴等人,就发现一道消瘦的人影,正带着几名护卫从山谷的对面匆匆而来。 如今百丈谷内部都基本被开发成了农田,还清理出了一条两米宽的土路,勉强能够跑马。 弓马谙熟的田毅,最近被赵斌逼得漏了些骑马的本事。 因此正在用缴获来的三匹驮马,轮流教几个杆头和骨干骑马的技巧。 双方人马差点撞在一起。 赵武还未说话,他身边一名随从跳出来拦在差点失控的马匹面前,朝着正在拉拽缰绳帮人控马的田毅喝道: “你这厮好生无礼,这么高的个头是不长眼睛么?没看到少当家前来?” 田毅身高大概有一米九左右高,原本饥荒而消瘦的身材也因为这段时间的丰衣足食像鼓气球一般鼓起来。 在人群中算得上鹤立鸡群。 虽然他脚下被失控的马匹拖着拉出两道泥痕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懂行的人都知道敢这样徒手抓马所需要的豪勇和力气,有多惊人。 赵斌就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极度怀疑这货的实力才是寨中的真正第一高手而且远超李豹。准备回头去李豹那阴阳一番,让这武痴去骚扰骚扰。 试探的同时,也能让好斗的豹哥有个好对手方便更好的成长。 却不想,士别三月刮目相看。 对面赵武居然也看出了田毅的不凡,他咽了口唾沫后一脚踹在了狗腿子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坑泥。 然后挂起虚伪的笑容,恭恭敬敬朝着田毅一礼,两眼放光地说道:“我这随从不懂事,还请兄弟你多担待着点不要放在心上。对了,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田毅原本有点不爽,见赵武态度摆得这么低又是寨中的大少,忙让马背上的人下来,然后朝他回了一礼: “在下田毅,是二首领麾下一名小卒,见过大郎。” 赵武脸上一喜,忙将他扶住亲热地说道:“啊,田兄弟这么有本事的人居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寨兵,老二真是不懂珍惜人才。田兄弟你不如随我回去,我立马提拔你当个杆头。” 却不想,田毅抽了抽嘴角,面有土色。 他早已厌倦在北边时反复无常、朝不保夕的军旅生活。 加入寨子前就算盘打得啪啪响,看中的就是赵斌给出的优厚待遇。 准备安安生生混在寨中积累一番财富后,找个机会脱离寨子。 然后伪装成本国流民流浪去南方找个安生的地方买些田产,和家人过上平静日子。 人家赵斌虽然也贪他的勇力,但却是光明正大保证过日后任凭他来去的,而且私底下也多有赏赐。 虽不受杆头之位,却有杆头的待遇。 眼前这货口空白话,就想用区区一个杆头之位困死他? 田毅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轻哼一声后自顾自牵着马回了不远处的马厩之中。 赵武一脸的尴尬和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却听赵斌怪笑着走了过来,指着他骂道:“老大,咋一来就偷偷挖我墙角?你还要点脸没?” 赵武没想到居然被赵斌看了全去,老脸一红看向身后的手下,希望他们能上前护主。 结果发现所有人要么仰头看天,要么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全都装作没听见赵斌发飙的样子。 他鼻子都快气歪了,暗骂这群没出息的,居然对赵斌怕成这样。 他赵二郎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手下多点么? 不就是在道上名声比他爹还响一点点么? 不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人多了点么… 不就连红巾军都摄于金州独眼虎赵斌的阴险和毒辣,不敢轻犯而搞各种小动作么? 没错,赵斌已经凭借着凤凰山的热度,渐渐在道上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也幸好他见机早,最近几个月以贼寇身份出现的时候,一直强行伪装成独眼龙造型,并让这个造型和自己鹊起的名声为天下人所熟知。 甚至还被编入了金州各地的说书人故事中。 打住! 赵武越想越心虚,低咳一声之后也当作没听到赵斌发飙。 “咳咳,二哥儿,爹爹听说有一大批江湖同道前来投奔,有些担心你这边负担不起,所以派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斌一听,暗乐。 忙点点头,戏虐地说道:“的确有些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大哥是要送些钱粮过来么?” “那得问爹爹的意思了。” 出人意料,赵武并没有乱了方寸,而是先来了招祸水东引,接着叹道: “二哥儿,大哥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往日里还有心和你争上一争。但如今你已经名动金州绿林道,大哥我再没自知之明也知道比你不得的。” 不对劲啊。 这货是开悟了么? 第148章 心慈手软你自己玩 赵斌惊讶地打量了一番赵武,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成熟不少,不过你既然亲自来找我,总会是太想念我吧?不如有话直说?” 赵武被亲弟弟夸成熟,丝毫没有意识到哪有问题,随口回道::“看你说的,作为兄长我想念自家兄弟有何不可?” “算了吧,娟儿嫂嫂想我还能让人心情愉快,大哥你这么肉麻,我反倒有些不适应。” 赵武终究是比不过赵斌的脸皮之厚,黑着脸喝道:“谁特么先肉麻的!还有你少提娟儿,自从你上次骗她之后,她郁郁寡欢了好久,人都清瘦了好些斤!” 赵斌眼中一亮,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我听说每个胖子都是个潜力股,以前娟儿虽然可爱但终究是胖了点,如今瘦下来岂不是…” “住口!咳咳咳…” 两兄弟本来是日常习惯性互怼,没想到赵武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直咳得脸色通红。 赵斌眉头一皱,走过去在他的背后拍了拍,又找准位置在他身上按了几次,才让赵武缓过劲来。 也没了继续斗嘴的心思: “大哥,你的身体…” “没事,年后时多喝了几杯,损了点元气…” “就你这身体也敢喝酒?回头找些滋补的药材,好好补补吧。免得死早了连个后都没留下。” 赵斌低骂了一句,拉着他进了旁边有山洞改造的临时聚义堂。 待落座后,赵武又是叹了口气,问道:“二哥儿,你可知道接收了那些人的后果?” 难得赵武居然会平心静气坐下来商议正事。 赵斌也坐正身子,认真回道:“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敢?” “大哥,你不如想想如果我不接收宋大嘴那些人,会有什么后果?” 赵武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不接受? 赵斌闯出来的名声全毁还是轻的。 要是反目成仇,这群悍匪直接去投靠孙猛,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刀郎寨恐怕会死得更容易一些。 但这事能怪赵斌么? 同样怪不了。 没有他,刀郎寨或许早就不在了。 “唉…这可能都是命啊,注定我们刀郎寨有此一劫。二哥儿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如老实告诉我,我和爹爹能做些什么?” 果然是距离产生了美啊。 赵斌从未想过,赵武还有他身后的赵叔河,居然有发出如此一问的时候。 他心中一暖,安慰道:“一切有我。” “一切有你?” 赵斌咬字坚定地说道: “对,一切有我。你和爹爹安心多做工事守好北口,其他的,我会做好安排的。” 赵武愣了一会,嘿嘿笑道:“二哥儿,你可想得真美。” “嗯?” “爹爹还未老,而大哥我也在努力学着做事。嘿嘿,虽然现在你赵二郎是在寨中风头无两,但也不要将我等当做废物,寨子还不到由你大包大揽的时候。” 果然温情什么的,都是错觉。 赵家父子四兄弟,除了没心没肺的老三赵稳外,骨子里都有着强烈的控制欲。 赵斌闻言往椅子上一靠,抱臂笑道:“哦?那不知大哥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赵武也不卖关子了,一点北边的方向说道:“自从龙王寨被灭的消息传来后,爹爹这些天一直在派人打探那边的消息。倒是探得了一些特别的消息…” 赵斌眉头一皱,问道:“死了多少人?” “总要死人的。” 赵武低垂下眼睑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二哥儿,人人都说金州独虎赵斌心狠手辣,豪气干云。 但我却知道,其实我们父子四人中,只有你的狠辣才是伪装出来的。” 赵斌眼睛一眯,冷冷说道:“大哥,你飘了。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赵武还想调侃,但看到赵斌那只独眼中的寒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当即识相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咳,二哥儿你别那么看着我,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吧。对了,爹爹派出去的探子中,有人说红巾贼似乎在内斗。” “内斗!” 赵斌猛地站起身来,神色大变。 “你确信?” “不确信,但是派去的探子看到了几具被同一款箭矢射杀的红巾贼尸体,那种雕翎箭羽除了禁军精锐外,附近就只有红巾贼的老卒在用…只可惜,龙王寨一带如今已成龙潭虎穴,多余的情报根本探查不到。” 赵斌来回踱着步子,思考着赵武带来的情报的可信度。 其实这消息,并非不可能。 因为孙猛的行事风格和刘坤完全不同。 要是一强一弱形成依附关系自然问题不大。 可之前赵斌就怀疑过孙猛会裹胁金国来的难民壮大自己,很可能会短期内实力暴涨。 反观刘坤则显然略有底线一点。 最大的证明就是刘坤此前南下洋州时,收拢的多是贼寇和一些受到蛊惑的平民,但对于普通寨民几乎秋毫无犯。 他始终在遵循着依靠摩尼教洗脑来壮大和提升队伍战斗力的方针,并且以推翻大宋为最终目标。 和孙猛这样的流寇、强盗风格,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此情况下,由于孙猛单方面的势力膨胀,以他那偏激的性格很容易引发内部对抗的程度… 最终导致矛盾升级,合情合理! 赵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有意思,亏我一直等了那么久都不来。原来是内部出了问题…” “真是一饮一啄,各有定数啊。” 当日刘坤以阴谋手段坑惨了凤凰山,并以此建立起新的班底,还逼得孙猛众叛亲离不得不投靠于他。 堪称手段高明,庄客通杀。 结果因为一场意外的难民南下,居然可能造成内部力量失衡。 这特么,都是报应啊。 赵斌很想仰天大笑三声。 难怪他左眼皮拼命跳,原来是真的洪福齐天,峰回路转! 看来经常拜拜老天爷,还是管用的啊。 玩笑归玩笑,赵斌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搞事情。 否则等到红巾军解决内部矛盾,亦或者凤凰山垮塌禁军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一旦不能解决掉红巾军,打通转移的道路,刀郎寨在两方势力的夹击下绝对要完蛋。 赵斌看了眼赵武,眯起眼睛问道:“大哥,爹爹盘踞石泉县十数年,应当对方圆百里内的各个寨子,都知晓一二吧?” “嗯,那是当然。等等,你又想干嘛,为什么笑得这么阴险?” 赵斌骚骚一笑,问道:“你可听闻,啥叫遍地开花?” “说人话。” “哦,就是造成本土势力对红巾贼的意识形态对抗。” 这叫人话? 意识形态又是什么鬼? 赵武更懵逼了。 这些字单独拿出来他都懂,但是组在一起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武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被赵斌不断按在地上摩擦。 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容不得有人这样摩擦自己。 好在面对赵斌时他多少已经有些习惯,所以勉强耐着性子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意思?” 赵斌就喜欢看赵武这种有趣的反应,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后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寨子如今拥有近五百名寨兵,本地最凶悍的龙王寨又被灭了。已然是当之无愧的石泉县第一寨,即使放眼金州也是前十的寨子。” “再加上原本准备一统金州绿林道的红巾军在本寨受挫,被迫转明为暗。你说以如今的局面,那些弱鸡寨子会对我们是什么看法和期待?” “看法和期待?” 赵武想了想后,试探着回道:“看法么肯定是害怕居多,但他们又指望我们挡住刘坤那些人?” “没错。但仅凭我们一己之力,即使能够再次侥幸打败红巾军,恐怕也难以将他们打散。因为他们背后有个摩尼教随时可以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赵斌自觉秀得飞起,为以后家族和睦计,他准备用自己智商彻底拿捏住了自动送上门的大哥。 从此让便宜大哥如赵稳一般,对自己心服口(不)服。 却不想赵武因为始终理解不了赵斌的意思,终于忍无可忍。 不爽地一挥袖子站起身来,大叫道:“算了,我这样的老实人注定理解不了你这种阴险之人的思维,我走行了吧,二哥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 第149章 破釜沉舟,心怀鬼胎 宝庆二年2月12日,立春刚过,秦岭南麓的雪还未化尽,盘亘在各个山头的绿林道各寨却陷入了躁动之中。 只因新崛起的石泉县第一寨刀郎寨,公然在道上竖起‘替天行道,共诛叛逆’的旗帜。 并且号召那些被红巾贼灭了寨子沦为流寇的,以及还未被灭寨但是在红巾的威胁下瑟瑟发抖的寨子们,共襄盛举。 最骚气的是。 刀郎寨的当家人赵二郎说了,会盟时人可以不来,免得在路上被人一锅端了。 只需要派出使者携带‘一两银子’的加盟费,就可以成为刀郎寨的外寨,结成盟友共同进退。 因此此次盟会,也被各地同道戏称为‘一两盟会’。 这事激起的雨点大不大不知道,但是雷声却大得在道上到处轰传。 身处被红巾军威胁下的势力和寨子们,陷入了迟疑和观望之中。 而还没收到红巾军威胁的绿林道上的人,却当做笑话在看。 这特么太搞了。 人不用去,只要送去一两银子加盟费,就算结盟? 在过家家么? 这刀郎寨只怕是疯了,如此一来恐怕红巾贼会第一时间将火力对准他们。 而且要是引来一些十恶不赦的流寇加入进去,这刀郎寨就不怕好不容易崛起的名声臭大街么? 名声臭大街? 比活下去更重要么? 赵斌将第21根竹签添加在了自己绘制的方圆百里的地图上。 每一根,都代表着一个贼寨。 星罗密布地分布在群山之间,其中大部分是石泉县境内的,也有汉阴县境内。 有些被折断了,代表情况不明。 而大部分未被折断的则代表着还保持着独立的存在。 而他现在插上去的这一根,却在洋州境内。 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一个名为五义山的寨子命使者送来了一两银子。 只可惜那所谓的使者只是个替人跑腿送信的职业脚夫,虽然胆子奇大敢接这种要命的单子,但却稀里糊涂连对方什么路子都说不清楚。 赵斌只得当他们是尚未被红巾贼剿灭的山贼势力。 “五义山…” 赵斌指着在子午镇西南三十里处的寨子,一头雾水。 这寨子所在的山头背靠汉水和子午河支流之间,地处真符县境内。据说附近有大片河道汇聚对冲形成的沙洲地形,到处都是茂密的茅草地、小型沼地… 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够负隅顽抗的倚仗所在。 当然,更可能是这个犄角疙瘩或许压根不在红巾军的目标之中。 除了这可有可无的五义山外,还有七个附近的寨子送来了盟书,用一两银子换走了一面赵斌命人连夜缝制出来的盟旗。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在距离刀郎寨最近的寨子,近的相距一二十里,最远的也不过五十里路程。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寨子,赵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哀叹。 一个总人口不过万的小县城,居然有这么多法外狂徒。 老奎忧心忡忡地看着赵斌面前的地图,道:“二郎,北寨那出现了红巾探马的踪迹,我们这么做不是在吸引红巾军的注意力么?” “我知道。” 赵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说道:“我只是在确认大哥带来的消息的真假。我现在确定,他们的确内部出了问题了。” “哦?怎么说?” “要是红巾军躲在龙王寨那一带练兵,我们这么公然挑衅,他们如果不想失去对其他小寨们的威慑力,就一定会尽快发动袭击。可他们至今都没有,说明还没做好准备。” 大刘眉头一皱,道:“可这么一来,不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将内部矛盾放下,先转向对付我们么?” “对,我就是在吸引他们来战。” 大刘和老奎愈发疑惑:“为什么?让红巾军陷入内斗难道不好么,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一旦他们来袭我们未必挡得住啊。” 赵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如果还有时间,我当然不希望和他们开战。 但问题是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啊… 如果再拖下去等到凤凰山覆灭,以如今的情况发展下去,禁军很可能就会盯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前有官兵、后有红巾军,只能是困顿在这百丈谷中等死。 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打通一条路。” 赵斌狠狠砸了下地图上龙王寨所在的位置,说道:“这一仗,必须打!只有击溃红巾军,我们才能逃出这囚笼的围困,冲出一条大好活路来。” 老奎等人震惊地看着赵斌,谁都没想到他做那么多的原因,居然真的是在主动逼迫红巾军放下内部矛盾来进攻百丈谷! 老奎颤声说道:“是因为我们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所以你才出此下策主动引来他们么? 可,可是如果红巾军真的裹胁了那些难民的话,就算只是一部分,恐怕东路红巾军刘威、刘坤和孙猛的队伍合一,至少会有两三千人啊!我们凭什么去战而胜之?” “人心。” 赵斌吐出一口气,微微颤抖着。 用一种即激动,又恐惧的声音说道:“和红巾军比我们什么都不如,唯独这人心可以用来赌一把!如果红巾军内部真的不和,那么此时才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如果连这样都战胜不了他们,那日后哪还有更好的胜算?这一劫,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赵斌环顾一众手下,见他们都默默选择服从之后,凝声说道:“既然都没有意见了,那就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封锁关口严加防备,做好红巾贼来袭的准备…同时…” “告诉道上和我们结盟的人,我们为他们吸引了红巾军的火力,他们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只要猎杀一名红巾贼,赏银十两…!” 老奎满是忧虑地说道:“如今红巾贼势大,估计没什么敢去真的取他们人头,我反倒怕到时候会有人…杀良冒公。” 赵斌一愣,很快意识到老奎言外之意,一咬牙道:“那就仔细分辨,敢于杀良冒公的一律严惩,但这条事关未来敌我之势变化时的关键契机,必须加上…” “是…” 对于赵斌来说,这是豁出一切的一战。 而对于内部真的产生了严重分歧的红巾东路军来说,同样是一次暂时放下彼此矛盾的契机。 刘坤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的对面,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蟒面孙猛。 而上首位端坐着一名和刘坤略有相似的四旬男子。 不同于刘坤的干净利索、略带文质,此人留着浓密的长须,堪称仪表威猛。 人如其名,这人正是摩尼教子午坛坛主、红巾东路军首领,刘威。 三人身后,都各自跟着十几名手下,火药味十足。 刘威的目光扫过左右两人时,全都带着点意味莫名,并未因为刘坤是自己堂弟,而有丝毫亲近。 当然,相比起刘坤,他如今更讨厌一朝得势而尽显阴狠与野心的孙猛。 他和刘坤的矛盾,更多是理念和身份之间产生的因素造成的。 刘威看不惯刘坤天真的理想主义,而刘坤则感觉刘威行事太过不择手段,有违教义。 但刘威自己却知道,他讨厌刘坤真正的原因是刘坤才是当年红巾军大首领刘福的儿子,是正统继承人。而且能力也远比他更强。 他刘威不过是仗着年龄先一步爬到正位上。 总有一天,他会被更得摩尼教教众和一些老人欣赏的刘坤所取代。 因此当孙猛前来投靠的时候,刘威很快发现这人本质上和自己是一个路子的,大喜过望下直接提拔为副首领,试图联合其来彻底压制刘坤。 结果老天爷跟他和孙猛各开了一个玩笑,居然发生了金国难民南下的事情。 孙猛这匹豺狼果然如赵斌所预料的那般,一口气强行收拢了上千号人马! 加上之前带出来的几百人,以及劫掠石泉县获得的大量财富,愣是短短两个月就拉出了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庞大队伍。 成为了能和刘威兄弟平分秋色的存在!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反倒是刘威之前一心想要压制的刘坤,因为那不知所谓的原则错过了这大好时机,手下至今为止依旧只有不到500人,沦为添头。 更可气的是孙猛狼子野心,实力膨胀之后不仅没有和刘坤斗上,反而是觊觎上了他的首领之位。 两人至此开始了明争暗斗,还死了不少人… 他想要压制的刘坤却成了不停在两边试图缓解矛盾的中间人… 世事之荒谬,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事情在保持着中立的刘坤眼中却是又一种视角和看法。 他很清楚孙猛此人虽然野性难训又为人偏激,但如今已经无家可归。所以就算行为有所放肆,刘坤依旧认为他是可以以教义,感化成为红巾军中的中坚力量的。 而且孙猛人马虽多,但他本人不通军事只知道好勇斗狠的猛打猛冲,加上又是一批难民仓促训练而得的士卒。 真正打起来根本威胁不到刘威。 反观刘威却主动对实力暴涨后的孙猛各种针对,以孙猛偏激的性格肯定会针锋相对加倍回应。 这才是导致目前红巾军内部矛盾爆发的真正原因… 所以在这件事上,刘坤越发不满刘威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反倒对身为外人的孙猛多有维护… 三人之间的关系,简直一言难尽。 第150章 刀兵再起,再为良人 沉默了一会后,刘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道: “刀郎寨和那个屡次坏我们好事的赵斌,必须灭掉。否则我东路军整合绿林道建立起事基业的谋划,将会难以完成。 我可是听说西路军那边进展很顺利,西河州已经乱成一片。如非天水军的守将张维发神经突然出动进行剿匪。我们的人差点连通往陇右的商路都暗中占下来了啊…” 刘威扫了眼认真聆听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等三人之间的问题,是内部的小事,有什么问题不如先放下等到灭了这个隐患可好?” “呵…隐患…” 刘坤不满于刘威的轻描淡写,感觉他太过小看赵斌了。 但谁让他命不好,当初被宋军给包了饺子,有苦说不出。 孙猛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闻言哈哈一笑开口讽刺道: “到底还是坛主英雄了得啊,可以不把赵二当回事…我这样的小角色就不同了,一直想要除掉赵二那小子,还曾给他设了局冒充他所在的寨子洗劫县城。 可惜那姓郭的狗官居然仗着背后的家族势力颠倒黑白,勾结本地胥吏愣是将好好的谋划给某破了,实在让人懊恼。” 孙猛瞥了眼刘威,见他被自己嘲讽得脸色发黑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继续说道: “赵二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思却极为狡黠,此人不除他日必成祸患。所以我赞成尽快将他铲除。刘坤兄弟,你意下如何?” 刘坤当然巴不得赵斌去死。 闻言当即点了下头道:“我没意见。如今金州禁军正在攻打凤凰山,哪怕闹出动静来他们也无力干涉,是个除掉此人的好时机。” “好!” 难得三人意见统一。 刘威忍着不爽拍了拍手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大声说道: “既然二位都意见一致,那么我们就来说说怎么动手吧。我听说那刀郎寨已经拒关而守,并且至今还在搞工事,恐怕有些不好攻打,不知二位谁愿意去打个先锋?” 孙猛和刘坤齐齐眼神一冷,盯着刘威不说话。 刘威被这两个阴人一起盯上,那叫一个惊怒交加,越发懊恼当初提拔孙猛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愚蠢行为。 但也知道自己一直只占便宜不干活的态度,惹恼了二人。 于是想了想后道:“区区一个刀郎寨,就算修建了工事估计也没多大抵抗力。但我身为首领需要居中策应,不能擅离。这样吧,我听说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那个山谷内部,就让心腹领一百精兵前去尝试着奇袭。 至于你们二位,就分别负责攻打刀郎寨的南北两道关口,刘坤你人少,我就再借你三百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孙猛抬了下眼皮,看向刘坤。 见他点头之后,这才松口: “既然二位都同意,孙某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只是先说好,到时候我们各自指挥作战,谁也别对谁指手画脚更别耍什么手段,否则…” “孙兄弟,休说这种气话。” 刘坤看着势如水火的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劝了一句后站起身来朝着两人一抱拳,挥手带人出了大堂。 刘威笑而不语地看着孙猛,眼神冷漠。 孙猛翻了个白眼,也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带着手下们出了议事堂。 等他走后,刘威身旁一人伏过身来低声说道:“大首领,这孙猛不除迟早是个祸端啊。” “我知道,我知道…” 刘威咧齿一笑,露出阴冷的笑容… 。。。。。。 南宋很多方面,会让穿越者感到无奈。 比如农业。 兴修水利、使用肥料、修建渠车、培育良种、多种专业农书的出版等等措施,让其后600多年的封建王朝几乎没啥改进的余地。 偶有农具改进和耕作技术的改良,也属于修修补补。 其后最大的进步,可能是明清时期引进了新的高产作物,得以养活更多人。 加上南宋偏安南方,多以种植水稻为主,很多地方还可以一年双熟。 所以其平均亩产量达到了惊人的4石以上。 什么概念? 明清两朝的亩产都在3石上下徘徊,就连民国时期面对这个数据也要甘拜下风。 所以除非把科技树点到蒸汽时代或者是掌握杂交水稻技术的专业人士,否则想要靠种田逆袭,只能求老天爷给面子年年风调雨顺。 也正是因为发达的农业保障了基本的温饱,所以宋人才有那么多精力倒腾商业和旁门左道嘛。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棉花。 棉花从宋朝开始从印度逐渐引进到两广,并非快成为重要经济作物开始全国各地大范围种植。 尤其是随着棉甲的问世后,更是一举成为国家级战略资源。 不过此时的棉花种植技术极为不成熟,随便在靠近河滩、或雨水适宜的土地上一插,等着它自动渡劫成熟… 因而棉花的价格,贵的一批。 这一日,天阴气沉,未见雨兆。 一身高八尺的光头巨汉单人单马来到赵家庄外。 只看造型就知道,来人正是时刻想着攒够钱后从良的田毅。 他望着前方正在整理农田的数以百计的庄户们,脸色就如那天色一般,既愁又喜。 喜的是,他获得了个提前脱离寨子的机会,而愁的是他家人暂时还留在刀郎寨中。 “田毅,你恶了我家大哥,所以这寨子你是待不下去了。正好,我在石泉县暗中结识了一个姓赵的土豪,需要招个可靠之人带带那群不顶事的护院们。本首领看你对家人不离不弃,应当是个稳妥的人,以后你就去那人的庄子里当个教头,从此清清白白做人吧。” 这是田毅离开寨子前,赵斌对他说的话。 作为回报,赵斌需要田毅帮他运送一批物资回刀郎寨… “能在这么大的庄子里当个教头?也不错…看样子必要时可以显示一下我的本事了,免得叫人小看了去…” 田毅心怀憧憬,自以为从此逃出生天与贼道一道两断,却不知道啥叫人心险恶。 正当他寻思着赵斌会让他暗中带什么货物去寨子中交易时,突听身后传来吆喝声。 “前面的后生,劳烦让让路,挡着道了。” 田毅忙翻身下马,将它牵到路旁让开道路。 只见几个挑着箩筐或背着布袋的百姓面带憧憬的等在后面,道了声谢后匆匆朝农庄前方的一座大房子走去。 田毅撇了一眼几人携带的货物,发现多是些棉花之类的东西,只是品相都不太好,有些甚至发霉发黑了。 他不禁好奇,牵上马跟在最后一人身边问道:“老丈,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第151章 分工明确,这是何物 “卖棉花啊。” “卖棉花?可你的棉花都…” “哈哈哈,老朽也是不解他们为什么会收这烂棉花啊,反正赵家庄的小管家只要量够就一律给钱,这样的好事哪能错过?” 说完,深怕去得晚了轮不到他赚这便宜,想要超过前面的人。 却愣是因为年老体弱,不得成功,气得他怒喷前方那老头走得慢了。 很不辛,被喷的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将担子一撩,转过身来插着腰和他对喷起来。 ‘真不愧是大宋,民风就是质朴,换成在北边像这样公然挡道互骂恐怕要被抽鞭子了…’ 吐槽归吐槽,田毅为了尽快完成约定,还是上前指着前面那座类似仓库的大房子对两老头劝道: “二位老丈,再不去,恐怕错过了买卖的机会…” 两个正在喋喋不休的老头一听,立马熄了斗嘴的心志,齐哼一声挑着货物匆匆扑进正在卖黑心棉的队伍之中。 田毅也跟着走到了近前,仗着人高马大朝里望去,正好看到一个五官憨厚的少年在指挥几个庄客给棉花称重。并且在仔仔细细记好每一笔账后,会撕下一张条子交给卖家。 而拿到条子的卖家则前往另一间屋子前取钱。 只见那里又有一目光狡黠的少年,大大咧咧地靠坐在竹椅上,右手随意扶在一张放满铁钱的桌子上,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 此少年专门负责校对纸条上的数目,只要验明无差之后就会命人给钱。 钱不多,多的能领到几百文,少的也就二三十文。 远远低于市场的棉花价格,但每个领到钱的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毕竟用一些烂棉花就换得未来新棉花的近一半收入,属于白赚的好事。 只是每次给钱之前,负责给钱的少年都会数落他们几句,说这个棉花质量不好,那个的棉里有沙。 一个劲的挑毛病,那利索的嘴巴只说得老实巴交的百姓们面色羞红,不敢反驳。 田毅还以为此少年是个刻薄之人,却很快发现他并未对领钱的人有任何的克扣,该给的钱财一分不少。 ‘辱其物,却不伤人心,让本着占便宜来卖货的人畏而不厌,下次必然不敢弄虚作假… 此人应该就是二首领所说的庄子里的小管事赵正了。小小年纪却有这份心机,难怪自家主人会放心他来管理庄子。’ 赵正,也就是小武,其实早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田毅。 他一直等到招待完这批前来卖棉花的百姓后,才装作疑惑的表情起身朝他拱手问道:“这位兄台,你来我赵家庄有何贵干?” 这小子表面一本正经,心中其实已经快笑喷了。 早在田毅来前,赵斌就已经书信交代了他该怎么做,自然知道眼前的汉子是从一个坑里掉到了另一个坑里。 那酸爽… 不过很快,赵正就想起了赵斌给他赐名时说的话:“小武,你心眼极多又出身贼窝,身上最缺的就是一个‘正’字,要时常记住这个字莫要走了歪路。” 小武最是信服和亲近赵斌,自然把他的教诲牢牢记在心中。 于是立马抛弃脑海中戏弄一下田毅的念头,站起身主动朝他走去。 恰好田毅正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说道:“小郎君可是赵正赵管事?请看过此信就知道了。” “正是。” 小武接过信,用手指拨了下信,发现上面用米糊封住的封口毫发无损,顿时满意地点点头。 这证明眼前的汉子的确如赵斌所说,是个极为实诚讲信之人。 其实信里根本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小武甚至有些字还不认识。 但不妨碍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道:“信我看了,没问题。只是庄主老人家他很少在庄中,所以我只能做主让你暂入护院一职,等到主人回来后再正式提拔如何?” 田毅有些迟疑:“这…” 小武立马解释道:“啊,是我没说清楚,虽然你只是暂入护院一职,但一切待遇都按教头先给。在下毕竟只是个管事的不敢私自定教头的名头给你不是?” 田毅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忙抱拳谢过。 却没发现小武身后几个壮汉眼神已经变了。 普通护院,月例只有2、3贯,而教头有足足十贯,还有一大堆别的补贴和福利。 怎能不让人眼红? 小武终究没熄了戏弄他的心思。 当然,他这是美其名曰替赵斌试探这个家伙的本事… 田毅根本想不到人心这么险恶,他只道自己入职成功,从此成为一名有地位、有身份的大农庄教头。 心情大好。 立马变得干劲十足,将马匹缰绳系在一旁后,指着那些收购来的黑心棉问道:“正管事,不知咱们庄子收购这么多…烂棉花有什么用么?” 小武神秘地眨眨眼睛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按照约定,你还得将它们运到来时的地方去哦…” “啥?就这?” “嘿嘿,这可是秘密武器。” 田毅还想再问,却发现小武三缄其口,再不透露分毫。 只得带着一点好奇和忐忑,以火热的赤城投入新岗位了。 人嘛,总是容易对缺乏认知的事物产生草率的主观意见。 比如赵家庄的那八个护院打手,很快发现自己草率了。 他们因为不服待遇的差距,当天晚上就去找新来的田护院的茬,第二天全都顶着一张猪头起来。 那高高瘦瘦的杀才,下起手来是真狠啊。 一招一式势大力沉,又狠又重。 而且作风极其冷酷狠辣,为了达到最快最大的杀伤效果,即使可以躲避也会选择用不重要的部位硬受一击,然后趁机干翻围殴他的对手。 生生演绎了一出什么叫狼入羊群。 如非只是借着切磋的名义,估计去挑衅的人就算不丢掉性命,也得伤筋动骨。 但田毅也很快发现自己草率了。 他懵逼地看着装在马车上的一片片不同大小形状、又皱巴巴的‘布片’,惊讶地问道:“这东西,是昨日那些烂棉花做的?” 说着,拿起一块摸了摸。 略重,屁股那么大块就有大约两三斤重了,且只有小手指粗细的宽度。 外面的棉布硬得甚至有些扎手被人用麻绳密密麻麻地缝得非常紧实,而里面不出意外应该是填充了黑心棉… 只是很奇怪一点弹性都没有… “嘿嘿,这是前些天收集来的棉花做的,至于什么用你别问我也不想说,只需将它们运到寨里去就算完成交易了。” 第152章 凶残本性,恩怨分明 田毅隐约感觉手中的布片有些硬实,估计它们的防御力不俗。 他也是认识宋军的棉甲的,只是那些布甲虽然也是用棉花填充的,但都是一整件缝制好后用外力挤压和踩踏压实… 而不是像这样硬邦邦的布片。 如果赵斌在这,一定会暗暗得意。 宋军那些只是初代棉甲,不仅蓬松而且防御力也不怎么样。 而这些布片可是明清时候的第二代改良棉甲的模块化产物,先用水浸泡,然后在未干的情况下压缩到极致后用麻线缝合而成。 无论是轻便性、还是防御力比起第一代棉甲都要强上很多,当然成本、造价也会高得多。 虽然遇到雨水还是会泡发,导致变得沉重。 但因为已经泡过水压缩过了,所以比起第一代的吸水就膨胀的棉甲,依旧拥有极大的优势。 这些模块化棉甲片只需要稍微缝制和捆绑,就能制作出优秀的棉甲或者防箭的坚实盾牌。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再做好防水处理和覆盖铁皮,那就妥妥的划时代装甲了。 为什么要模块化生产? 还不是因为直接做成盔甲,怕被朝廷抓起来杀头? 这些东西也是赵斌敢于主动挑衅红巾军,寻求一战的倚仗所在。 很快,马车上几乎装满了整整一车的大小不一的布片,粗略估计足有千斤之重,足可以拼凑出四十套棉甲和改造数十面盾牌了。 小武深感忧虑的同时,又有些肉疼近期的花销。 上千斤棉花,虽然是半价不到收购的烂棉花,但也花去了2000余贯真金白银,加上这段时间来庄户们的劳力和其他生产成本。 可以说原始成本价就达到了3000贯以上。 几乎将赵斌留给他的所有赃物、钱财全部都耗尽。 这还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情况下,要是换了有胥吏、官员上下其手的匠作监中,怕是成本还得至少翻上两翻,甚至三翻… 幸好之前赵正通过刘业的帮助弄到了一个酿酒坊,再加上织布坊已经开始投入生产,维持住庄子的日常开销问题不大。 “所以,这马…不是送给我的?” 田毅看着被套上马车辕架的坐骑,只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 之前赵斌将一匹驮马交给他作为送行的时候,老实说田毅多多少少还有些惭愧。 甚至有那么点感动过,想着干脆留在寨中给二首领效力算了。 现在,梦碎了。 小武嘿嘿一笑道:“田大哥何必如此,我们庄主为人豪爽、乐善好施,不过是区区一批驮马而已,你只要好好干到时候庄主岂会吝啬赏赐你一匹好马?” 田毅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虽然才在赵家庄中住了一天,但已经感觉得出庄中对那些庄客是极好的。不仅给了保底的粮食避免他们饿肚子。 还额外承诺等到收获时,会给予更多分润。 因而庄客们个个肯卖力气,甚至没有被招揽进来的那些家属也会经常来帮忙干活,搭建房子或者整整田坎什么的。 除此之外,只要是周围的百姓或者路过的旅人囊中羞涩,除了一些无赖外赵家庄都会给予适当的帮助。 庄外之人因此多有称赞。 如非出手不够大方,怕是连及时雨赵文武的名头都要就此打出去了。 不过总的来说,如今的世道下还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 这素未谋面的赵庄主,的确做事慈善不负乐善好施的名头。 使得田毅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不由心生敬佩、暗自神往: “明明都是姓赵,为啥差距这么大呢?不过也正常,那赵二毕竟年轻又是个匪首,而这位赵庄主既然被小管事称为庄主老人家,必然是个德高望重、德才兼备之人…” 田毅限于时代的局限性,并不知道马车上那些布片的真实价格和用途,只当是一次普通的交易。 因此直接提上小武为他从县城买来的镔铁棍,带上两名相对耐打的护院就往刀郎寨而去了。 一路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行至半路,突见有七八个形迹可疑的汉子推着一辆板车行进在路上。 田毅眉头一皱,预感有事。 果然,那几人见到跟上来的马车后眼中一亮,扔下那盖着草席的牛车聚了过来将田毅三人围住。 挥舞着武器逼问道: “喂!你这汉子,车上运送的什么东西?” 田毅好歹也在刀郎寨待过一段时间,哪会认不出这些家伙都是打家劫舍之辈。区别只是气势上有些不上台面。 当即抽出铁棍,横在身前冷冷说道:“识相的让开道,否则休怪田某不客气。” 凶残的神情和不屑一顾的眼神,瞬间吓得围过来的劫匪们心生畏惧。 尤其是为首那人仿佛感觉被凶残的恶狼盯上一般,浑身毛孔不受控制地张开,从头麻到脚指头为止。 之前田毅的低调慎微,其实不过是因为不想在山寨中冒头罢了。 他出身军旅,从小到大随族兄转战西夏、金国,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常年混迹于修罗场中,哪会怕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匪类? 不想在刀郎寨出力,只是因为厌倦了无意义的厮杀,更不想做贼做到黑。 加上有家眷在旁拖累只能收起脾气夹起尾巴。 如今一朝得意脱困而出,奔向自己向往的美好生活,当然要倍加珍惜新岗位。 才算不负千辛万苦从金国带着父母妻儿逃难来此的辛苦。 谁要是动他的货,不啻于毁他人生,就是生死大敌。 要不怎么说,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岗位上,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几个劫匪被他气势所摄,又见他人高马大不好惹的样子,有些骑虎难下。 突然为首那人一拍脑袋,希冀地问道:“好汉,你走这条道莫非也是要去刀郎寨的不成?” “嗯?你们也是去刀郎寨的?” 小匪首大喜,偷偷擦了下手心的汗渍说道: “啊!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我等都是加入一两盟的同道,这不昨天刚猎杀了两个红巾贼,准备送去尽尽心意。” 田毅自然知道赵斌曾下过悬赏,十两一个红巾贼买他们的命。 但又感觉这些无胆匪类不像是敢赚这玩命钱的狠角色。 于是转头看向那辆板车,果然隐约看到草席下有几只脚,看样子真的是尸体。 田毅当即眉头一皱,问道:“真的是红巾贼的尸体?” 几个匪类齐齐脸色一变,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好胆!” 田毅哪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勃然大怒。 暴起一脚崩在身前的小匪首肚子上,将他踹得眼球暴凸,往后倒飞出去滚入人群之中。 连带着两个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的路匪,一起带倒在地。 “哇!” 小匪首直到滚翻在地,才仰面吐出一口鲜血。 昏昏沉沉间,刚想起身命人杀了偷袭自己的那人,却听有‘呜呜’风声传入耳边。 下一刻,被呼啸而来的铁棍抽中脸庞,五官翻涌… 当即眼前一黑翻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谁都没想到被拦住打劫的田毅,居然会暴起杀人。 两名跟随而来的赵家庄护院吓得两腿直哆嗦,其中一人绝望地大叫道: “教头,使不得啊!惹下祸事撩!那可是刀郎寨的盟友啊!” 田毅却浑然不怕。 他本是军中悍勇之士,能从擒生军、女真人、元蒙人手中一路活下来的,又岂会是连人都不敢杀的软蛋? 之前憋着、忍着只因心有软肋。 如今猛士一怒而杀人与野,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屁个盟友!刀郎寨赵二郎早就有言在先,敢杀良冒功者杀无赦!杀!” 田毅狂呼一声,舞着十七八斤重的镔铁长棍,那叫一个凶蛮狂暴,仿佛一朝梦回北国。 唯独有些不过瘾的是,这些弱鸡死了领头的居然无一人敢与他厮杀。 田毅步子极大,又精通搏杀之术,几步就追上鬼哭狼嚎的几名路匪,一棒一个干净利落! 不一会,就将所有路匪全部打杀。 “哈,也不知道那一向精明的赵二郎为什么要和这些鸟人结盟,也不怕贻笑大方坏了名声?” “不过你总算对我有恩情,我就替你打杀了这些鸟人,免得你自己不方便动手。” 田毅将带血的铁棍往地上一杵,俯身从地上沾了些血在路边一光滑的石头上写了几个大字:冒杀无辜者,杀无赦! 写完,手指按在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加个落款。 身后两名同伴见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忍着恐惧上前哀求道:“教头,千万冷静啊!你要是写上自己名字,固然是痛快了,可万一这些贼人背后有人来报复庄子怎么办?” 两人心中那叫一个忐忑啊,想不通昨天是有多膨胀,才敢去挑衅这杀才。 第153章 壮志豪情,始于今日! “有道理,那就先不写。不过一会去寨子的时候得和赵二郎说一声,咱虽是好意但也不能将他蒙在鼓里。” 田毅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日子,当即从善如流。 让人帮忙将尸体搬到旁边,然后继续拉着马车往刀郎寨而去。 这田毅,算是被赵斌给盘活了。 只是当后者亲耳听到对方轻描淡说着一棒一个打杀了那些匪类后,瞬间被一股浓浓的怨念和委屈所包围。 虽然此人还在自家碗中,只是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而已。 但这么个猛士,留下来帮助自己发扬光大寨子不好么? 非得跑去看家护院,浪费一身腱子肉? 只可惜人各有志啊。 他一边命人将马车上的棉甲模块运到专门的隐秘仓库中加工,一边打量着田毅,转动着歪脑筋。 “田壮士?” 田毅正在朝着谷内张望等候自己的家人,闻言疑惑地说道:“嗯?二郎你叫我本名即可。不知还有何吩咐,能做到我一定不推辞。” “好的田兄。” 赵斌笑了笑问道:“不知田兄去赵家庄中呆得可好?” “哦,很好,虽未见过庄主本人。但庄中的人都很…嗯…热情,而且周围多有对庄主他老人家的称赞之词,想必定是个值得侍奉之人。” 赵斌差点没蚌住脸上的表情。 这都什么鬼? 自己年纪轻轻,怎么就被人误会是老人家了? 看这样子这货估计是被小武那小子给戏耍了。 “咳咳,那不知,待遇如何?” 田毅忍不住欣喜地说道:“待遇很好,每月有例钱十贯,还有米布补贴…啊,还得谢过二郎举荐之恩,否则我一北来浮客哪能轻易找到如此好的差事和出身。” 你大爷的。 在寨中给你升职加薪、双倍薪水,你死活不要。 结果去了人家那做高级打手,却乐成这样。 看不起谁呢? 赵斌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被另一个自己鄙视了。 这怕是要神经错乱。 他瞅了眼远处谷内走来的田毅家人,幽幽说道:“田兄啊,这庄护嘛毕竟只是青春饭…而且你也年过三十了,万一哪天打不动了,有没有想过嫂嫂和两位侄儿的生计问题?” “啊?这个嘛…” 古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尤其是田毅这种军汉哪有那么多焦虑想法? 但架不住赵斌贩卖焦虑的手段,实在太能戳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的心中软肋。 田毅仔细一想,果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妥,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对吧。你再猛,也就再猛个十来年,到时候要是来个老寒腿或者之前战场上受过的老伤发作,别说给人做教头了没准走路都费劲…到时候家里老人孩子要是再犯个病如何是好?” “这,这不至于吧,而且庄中主家是个心善的…” 赵斌也是个狼灭,为了留下这个强悍的战力,连自己都敢黑。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自己也说还没见过那赵家庄的庄主,如何敢保证日后一定会被善待?反倒是我,知道那人虽然乐善好施,其实也没啥余钱…” “嘶…还有这样的事?” “我骗你作甚?那人简直和我一样穷。” 田毅见他言之凿凿,不由信了几分。 多好一汉子,硬生生被现代毒鸡汤给灌迷糊了。 赵斌趁机说道:“田兄,你要是不嫌弃凶险,我这倒是有个来快钱的路子,可以为你解决后顾之忧。” 田毅也不是傻子,图穷匕见的那一刻终于意识到赵斌想干嘛了。 他看看赵斌,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家人,蠕动了下嘴巴苦笑道: “二郎何必如此,你与我有恩,就算直接开口请我留下,我也…我也会留下的。” 赵斌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点。 “田兄高义,看样子倒是我行小人之事了。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放你离去,自然不会反悔。只是考虑到如今寨子危机,才出此下策奢求能多一些如田兄这样的猛士增加胜算,还望见谅。” 田毅一咬牙,沉声回道:“行,二郎你是个讲义气的,我田毅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待我将家眷安顿好后定来此助拳,算是了解了你我之间的恩情。” 赵斌忙摇头说道:“不,你我之前早已互不相欠。我既然开口求田兄帮忙,自然不会亏待与你。你若信得过我,我便立刻差人去县城中为你妻儿谋个百亩良田。无论到时候寨子能不能守住这事都作数,也好稍减我将你拉入这场厮杀之中的愧疚之情。” 田毅看着赵斌良久。 突然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然后越过他的身边,大步朝着飞奔而来的两个儿子奔去… 赵斌看着对方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哪个不愿意成人之美呢? 只是这世道,让人没得选。 诚如孙老头所教,卑劣和龌龊只是手段,但只要能守住底线就不枉来这人间一遭。 如果还能在此基础上,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才叫一个精彩、痛快吧? 时间一晃,又是两天。 天空的阴云,像是嫖不起又一直想找机会的浪人一般,终究还是飘走了。 没有留下一点雨露。 赵斌有些失望。 如果下雨,不仅谷外的道路会变得湿滑,那条充满隐患的斜坡也会被雨水覆盖化为瀑布。 而非像现在一样,像癞子头一般残留着些许残冰,很容易攀爬上下。 不过,祸者福所依也。 红巾贼能用这小道,没道理天空有着一只眼睛的赵斌,用不得。 赵斌站在以礌石埋根的三米高木墙上,看着远处涌来的人马,眼神一凝再无半分忐忑。 开工没有回头箭,事到临头唯有拼力一战! “大刘,汇报武备。” “是。” 大刘应了一声,恭声说道:“我们南寨当前共安排有221名弟兄,除四把总外,还有老奎、李豹、胡力、孙单等20名杆头,各有十人左右部署。 其中强弓七张,其余够得上战功的弓弩一共38张,共计45名弓箭手,全都是训练有素之人… 此外,每名杆头都分有棉甲一套,剩下的20套棉甲送去北寨了。另,有简易投矛1530根,其余人等,都配有盾牌和刀枪…” 大刘办事果然稳妥仔细,将所有寨中储备和装备情况全都事无巨细地一一说来。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长啸一声举起拳头吸引住所有人注意。 朝着分布在防线各处的手下们大喝道:“诸位兄弟!当日红巾贼第一次来袭,我等仓促之间,无甲,少箭,少人,甚至连工事都是潦草地只立了个栅栏... 但我们依旧挡住了! 如今我们虽然依旧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外有两道厚墙,四座箭塔,内有苦苦训练了数月的精悍弟兄!甚至还有比朝廷兵马更好的甲胄!尔等,可敢一战?” 寨兵们看看各家杆头身上的如同花骨朵一般的丑陋棉甲,面露羡慕。 这东西,看着丑,可是真的能很好的防刀剑劈砍。至少不从缝隙中刺进去的话,除了长柄武器和锤头等顿器外,可以挡住好几下刀剑劈砍! 而着甲的杆头们,个个有种自己刀枪不入的爽快感和自豪感,当即带头高呼起来: “敢战!” “跟着二首领,如何不敢战!” “上次那么艰难都打退他们,这次必然能够胜利,吼!” “哇呼!!!” 一声声凶猛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既有原本击退过红巾贼的老寨兵们,也有新加入的曾经的金州第一寨的奢豪悍匪们。 两伙人虽然被混编杂居,但彼此之间依旧暗暗较劲,一个比一个放浪敢吹。 赵斌听得心花怒放。 “安静!” 他猛地大吼一声,伸出双手示意人群安静。 用眼神凝视着一个个还在狂呼的悍匪,令他们再次安静下来。 待到再次吸引人群注意后,突然咧嘴一笑,朝着所有人伸出两根大拇指...然后调转而下。 人群哗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大要做出这样侮辱性的手势。 却听赵斌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打退?” “仅仅击退就够了么?” “我赵斌麾下的弟兄,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敢为人先?” “特么的!!!” “老子千辛万苦地训练你们,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条件,耗尽万贯家财带来最好的装备!天天和你们说,我们总有一天可以冲出这犄角山头,去驰骋天下!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却告诉我,只要击退那些由流民、小贼裹胁而来的红巾贼兵就行!?” 现场,随着赵斌停下辱骂之后,静的可怕。 ‘咕咚…’ 不知谁紧张之下,咽了口唾沫,那声音居然意外的响亮,吓得他感觉羞愧地低下头。 但已经无人关注他,所有人全都翘首以盼的看着站在最高处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迎着阳光而立,仿佛带着光。 “我,赵斌!要的是彻底击败他们!杀出去,追出去,让他们变成丧家之犬!而不是像个孬种一样只想着能蹲这里躲过别人的欺负!” 赵斌再次举起右手,仰头傲视四野,用全身的力气喝道:“红巾贼,该落幕了!从今往后,这片土地将是属于我们的天下!” “吼!!!” “击败他们!” “杀光他们!取而代之!” “哈哈哈…首领威武!!!” 第154章 人如蛇蝎,隔岸观火 士气和野心,就像一把双刃剑。 当赵斌不顾一切将这把剑磨砺到最容易伤害自己,也最锋利的时候。 率兵而来的孙猛,隐约感觉前方的天空有些昏暗。 他抬头看向一里外的关口,才发现只是错觉。 “在动员么?这赵二真有意思…” 孙猛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蟒蛇纹身,低头怪笑。 “是因为害怕而准备垂死挣扎么?” “不过,我可没想过要去强攻啊…赵二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孙猛往墙头上凝视良久,都没看清楚哪个是赵斌。 于是朝着身边一人挥了挥手,指着刀郎寨的老寨说道:“去,烧了它,给那群不知所谓的小鸡仔们降降火气。” 随后又轻踢马腹,不紧不慢地带着队伍朝着关口行去。 刚到一百五十步外,他就勒马止步了,也终于看到了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独眼龙… 孙猛指着赵斌,哈哈大笑道: “哈哈…我说怎么没看到人呢,原来是瞎了一只眼?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啊。喜闻乐见,喜闻乐见啊,哇哈哈哈…” 赵斌还以为来人是刘坤,没想到是这货。 看着孙猛背后足足一千五百号人马,眉头不受控制地挑了挑,心中略微有些发毛。 他还没说话,旁边的宋大嘴已经双眼通红地怒吼起来! “孙猛!可还记得某否!” 孙猛看清吼自己的人后微微一愣,惊诧莫名:“咦?宋大嘴?你不是老三家那个丑八怪么,怎么会在这?” “你当日害我叔父断了一条手臂,让他心生死志,我宋大嘴当时就发誓必杀你为我叔父报仇!” “是么…” 孙猛咧嘴一笑,歪着脑袋看向赵斌,大声问道:“所以…赵二郎,你们这到底是谁说了算?” 宋大嘴脸色一变,刚想说话。 却听赵斌哈哈一笑,同样大声回道:“孙当家,你到哪都少不了挑拨离间算计别人。想必是知道这手段很是伤人。所以你投了红巾军之后,一定和那刘威和刘坤相处和睦,同气连枝的吧?” 孙猛脸色一黑。 只感觉这赵二嘴巴有剧毒。 说的话每每总能戳中人最难堪的地方。 但他终究不是一般人,也是毒的一批的存在。 当即哈哈一笑掩饰住心中的不爽,摇了摇头喊道: “赵二,你这嘴巴上功夫我一向是佩服的,不不不,不仅仅是嘴巴,连手段也颇合我心意。所以宋大嘴这废物,肯定在你手下翻不起浪来。” “没事。” 赵斌按住想要说话的宋大嘴,傲然回道:“宋兄弟为人忠义,我赵斌也不是会出卖兄弟的人。他既然安安心心跟着我做兄弟,日后绝对…比你这只能寄人篱下被排挤的丧家之犬,要好上百倍!” 宋大嘴张大嘴巴,脸上的怒火突然退去,化为笑意。朝着赵斌一低头,退到他的身后不再骚动。 因为他突然发现,无论是孙猛还是赵斌都没有说错。 如此状态下的赵斌,他反抗不了。 也不需要反抗。 既然如此,不如乖乖听话,其他的等日后再说。 孙猛看在眼里,怒在心中。 看着赵斌居然有种油盐不进,没法发挥自己最大特长的挫败感。 挑拨离间不仅没成功,反而被人嘲讽了个心绪不稳? 甚至还被对方给反向利用,收服了身边的不稳定因素? “你牛逼。” 他朝着赵斌真心实意地竖起个大拇指,大声说道: “孙某佩服,今日才真正知道二郎心机和手段,难怪当日刘坤会败于你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自安好,我守住外面,你守住里面,改日再聚。” 什么鬼? 赵斌惊讶地看着孙猛施施然带着人又往后退去,好像就是专门带着一群人来这和他打嘴炮的? 那他之前拼命鼓舞士气,不就成了空谈? 他眉头一皱,也生出了一点挫败感。 这孙猛,到底在搞什么? “喂!你怎么走了?带那么多手下来是装样子的么?” 孙猛莫名有些心虚地喊道:“哈哈哈…人多也不一定有用啊,要是你赵二郎愿意出关和我当面一战,我一定奉陪。否则大家装装样、划划水不伤和气,不是很好么?” 见赵斌张口无语,他才又得意地策马转身… 随着老寨汹涌燃起的火焰,孙猛带着人一口气撤出了五里之外,安营驻扎。 “好一条毒蛇。” “真特么绝了…” 赵斌大失所望。 尽管有些出人意料孙猛这么怂,但他也能想明白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等另外一边的消息。 如果刘坤和刘威输了,就顺势撤退。 如果他们赢了,就痛打落水狗。 端的是流寇本色,人贱无敌。 孙猛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一般,一连两天都没有丝毫要发动进攻的意思。 不过也没完全闲着,在此期间不断命人打造一些攻城的简陋装备。 投石机之类的凭着孙猛手下那帮人是搞不出来的,但档箭板,简易冲车、云梯之类的是攻城拔寨必备之物。 时不时还带着一些人马到阵前来找赵斌叙叙话,表示我时刻关注着你,别想去别的地方支援。 各种语言挑衅和耀武扬威。 遇到这样又阴险、又不要脸的家伙,赵斌也是无奈。 在他想来,直接冲出去以220对1500,就算仗着训练有素和装备侥幸能赢,最多也是个惨胜。 而且失败的概率很大。 可要是不将毒蛇一般的孙猛击败,另一头的赵叔河未必能挡得住… 果不其然,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赵叔河派人来求援。 负责主攻那一头的刘坤总结上一次的失败,前两天全力打造攻城器械。 第三天以脚力为动力的简易冲车为依托,稳步推进发动攻势,硬生生顶着流矢和木石的攻击,猛挖墙根。 赵叔河指挥寨兵拼命攻击试图摧毁冲车,但因为缺少火器和火油之类的克制武器,杀伤效果大幅度降低。 仅仅半天功夫,红巾军就在折了十几条人命之后挖断了第一道外墙,打开缺口。 到了下午,刘坤顺势挥军发起猛攻。 如非赵斌支援过去的二十副棉甲关键时候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说不定已经破寨了。 即便如此,主寨那边也损失惨重,第一道外墙局部倒塌,数十名寨兵伤亡。 面对刘坤的进攻,一天时间几乎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老奎听完北寨战报,恨恨地一挥手说道:“二首领,怎么办?孙猛明显是想把我们牵制在这里,坐享其成。可如果我们不去支援北寨,面对刘坤凶猛的攻势老寨主他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第155章 冤家路窄,你先下去 赵斌一言不发地权衡着利弊。 过了好一会,才朝着来汇报情况的使者问道:“你说说,那些棉甲的效果如何?” 说到棉甲,使者脸色精神一震,兴奋地说道:“回二首领,棉甲效果相当喜人,寻常刀剑难以轻易劈开,而且防御箭矢的效果很好。除非是遇到强弓偷袭,寻常箭矢只伤不死。 小的亲自数过老寨主身上的甲上有八根箭矢,除了一根肋下的是被强弓刺穿侥幸没伤到要害外,其他的无甚影响。” 赵斌眉头一皱,问道:“我爹受伤了?” 使者忙摇头说道:“只是擦伤,因为二首领你送去的棉甲略微宽大,所以正好将箭矢偏开了一点。” “嗯。”赵斌这才略微放心,又问道,“那你说说,身穿棉甲的兄弟损失如何?” “呃…小的来得匆忙,记不太清,也许是五个,或者四个…反正死伤的不会超过五人。” “挑具体的说。” “是。有两人是被对方的神射手用强弓重箭射杀,还有的基本死伤于从缝隙中被捅到要害…小的以为,是因为棉甲缝制时的缝隙过大过多而导致的…但如果对方多备长枪之类的武器的话,可能防护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哦?你的观察倒是敏锐,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年轻的使者脸色一喜,忙低头抱拳道:“小的陈五,是原本风口寨的人。” “好,陈五,我记住你了。回去告诉我爹,既然棉甲有用又能抵御大部分红巾贼的刀剑袭击。 那就干脆利用第一道和第二道木墙之间的间隙,以精锐负甲之士为主力,身后配保护的刀盾手和负责杀敌的长枪,进行小范围短身肉搏绞杀为主。 扬长避短,再加上有周围的箭塔威慑在,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棉甲作用,让他尽量抵御刘坤的攻势,以等我这边的局势变化。” 陈五见被赵斌欣赏,忙欣喜地单膝跪地应道:“是!小的都记下了,保证一字不漏地带回给老寨主。” “嗯,辛苦,路上务必小心。” “多谢二首领,告辞。” 送走陈五后,赵斌来到屋外不断仰头望向天空。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终于看到高飞在天空的七条一反常态地开始逆向飞行! 赵斌猛地一缩瞳孔,暗道一声‘来了’。 然后又快步来到木墙之上,望向外面的孙猛营寨。 只见这伙依旧散步一样在远处四处观望,毫无进攻欲望。 赵斌心中一狠,终于下了个犹豫良久的危险决定:“老奎,你带二十个兄弟留在这,并尝试着射杀孙猛。” 老奎挑了下眉,道:“二首领,那孙猛生性警惕,从不敢靠近一百步内。加上身边跟着几个持盾的护卫,我恐怕无能为力。” “不,我要你拖住他,别让他靠近就行。一旦拖不住,你自行决定什么时候带寨民们撤离,无需硬拼。” “是,二首领你是想…” 赵斌眼神闪过一丝幽芒,冷笑道:“既然孙猛要捡便宜,就让他捡个够,我们干脆顺了他的心意。他再危险,对于红巾军和摩尼教老说都是异类…我反倒好奇,失去对孙猛制约的红巾军会变成什么样…” 说完,悄然命全体寨兵开始集结,朝着北寨赶去。 与此同时,百丈谷中段东侧的山头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人影。 其中领路之人,正是刘坤身边的心腹老五。 这老五也是命大,先后多次卷入危机之中,愣是还勉强保持着完整的躯壳呆在刘坤身边。至于为啥是勉强,那就得问赵斌了。 每每想到赵斌,老五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他只是身后百人队伍的领路人,真正的领头者是刘威麾下的一名叫陈孟的雄壮汉子。 此人在红巾军内部,被称都头,相当于刀郎寨中的把总。 刘威、刘坤一向不和,所以陈孟也毫不客气地对着老五呵斥道: “哼!磨磨蹭蹭,害爷么在山上转了两天,还跌死了一人。老五,刘坤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么?” 老五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却发作不得。 他没走过这里的山道,只是听刘坤讲解了几遍就被派来领路,能成功走到这已经算不错了。 当然,身为刘坤的重要心腹,老五地位并不比陈孟差,之所以主动申请领路来此地是有私心的。 那就是找个机会,报仇。 他没理会陈孟的挑衅,摸了摸背上的长弓,想象着一箭射死那个该死的赵二郎的画面。 正想得美时,他突然目光一凝忙朝着周围人喊道:“快低头,下面有人马过来了。” 陈孟等人闻言也顾不得内部倾轧了,忙藏进崖头,朝山谷内小心观望。 只见一队人马,如一条一条游龙般、两两并排着从南边而来。 毛估估,大概有两百余人! “奇怪,南边不是孙猛负责的方向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往北边去?” “难道防线被孙猛攻破了?可是不像啊,这些人走得不慌不忙的…” “嗯…那是!” 老五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狰狞起来,死死盯着队伍前面的一个独眼龙身上。 要换了其他人在这么远的情况下,或许会认不出形象改变的赵斌, 但换成老五,就算赵斌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老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后变得猩红和怨毒,手不由自主地卸下弓箭,摸向箭矢。 “你在干什么,疯了不成!?” 陈孟的低喝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老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魔怔了。 他所处的位置看似和赵斌不远。 但那是居高临下的错觉,双方至少有两百步的距离,根本不能射中。 “我,我只是拿出弓来活动活动。” 老五自知理亏,辩解了一句后指着赵斌的身影说道:“那人就是赵二,他们好像是去援助北寨,陈兄弟,如此良机不容错过啊。 一会等他们过去后我们就下去,关键时候配合外面的兄弟发动攻击。两面攻击下保管他们大败亏输!” 陈孟疑惑地看了眼老五,似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主动给自己出主意,而且听上去还挺美。 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可以,不过这口子上下不易,还得仔细观察谷内是否有眼线,免得一会被人发现堵在半路就完蛋了。” 老五此时眼中已经只剩下赵斌走过去的背影,恨恨地说道:“这里从下望去一望无际,哪来什么眼线?而且我们刚才已经观察了很久,鬼影子都没见到。” “这…行,一会等下面的人都过去后,我们就下去。” 两人想到发动奇袭的战果,摩拳擦掌地一直苦苦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才等到下方的队伍从南往北,消失在了前方的山谷坡道后面。 当即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也忍不住了。 不过这陈孟能被派出来独自领兵也非草包一个,强行克制住激动之情。 眼珠子一转说道:“老五你是向导,你先领头下去,我为你压阵。还有,下去后别急着追上去,记得要一起行动,” 老五忍不住暗骂一声贱人。 哪不知道对方还是怕下面会有眼线或者埋伏,想让他去打冲锋却又怕他抢了功劳。 但既然赵斌都带大队人马过去了,有埋伏的概率实在不大。 老五一咬牙,当即甩出一捆事先准备的麻绳扔下悬崖,然后以此为辅助,不断从大块的冲击石上跳跃而下。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胆小的小心爬下去,胆大的就学着老五的样子直接从石头上一块块跳下去。 倒也不慢... 第166章 半崖而击,生死修罗 一直下去了差不多一半的人马,下方都没有丝毫动静。 加上峡谷宽度有限,留在上面的陈孟才确信真的没有埋伏。 嘿嘿一笑,就准备下去。 然而他和老五一直在观察下面有无埋伏,却忽略了附近的林子深处有没有异常。 正当陈孟收起武器好方便往下跳的时候,突听一声爆笑声从身后的密林中传出! “哈哈哈!古有半道而击,我等今日来个半崖而击!冲啊!” 话音刚落,一头戴着露眼面罩的八尺猛男,手持镔铁大棍从林中带头冲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手持长弓开箭的憨厚青年,以及不知道多少数量的人马! 正是田毅和消失的王二诚! 陈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不好!有埋伏!!!!” 他慌乱大叫着往地上一滚,刚好险之又险避开王二诚射来的箭矢。 气得王二诚朝着前面的田毅大骂道:“你这厮!非要乱叫,否则我已经一箭射死他了。” “不急!他逃不了!” 田毅三步并作两步,他步子本来就大,短短三五个呼吸就跨过数十米距离,如猛虎一般以一招横扫千军挥棍砸向仓皇聚拢的红巾贼兵们! 陈孟惊魂未定,眼看着铁棍呼啸而来,胡乱摸出腰后的佩刀试图反抗,同时朝着附近的手下狂吼道:“举盾!挡住他!!!” 这人能被刘威视为左膀右臂,也算不俗,被偷袭差点丢命的情况下还能及时发出正确的指令。 原本在他身后的三名持盾的红巾贼兵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转身压盾挡向田毅。 只听一声沉闷的爆响之后,挡在最前面的刀盾兵惊恐地大叫着往后跌去,伸手想要抓住周围的人。 可在骤然受到突袭的情况下旁边的人都自顾不暇,哪顾得了他。 这人绝望地嚎了一嗓子,跌下山崖… 说来长,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搏杀而已。 附近的红巾贼兵见同伴被撞落悬崖,惊怒交加,大吼着扑向田毅。 好个田毅,在击溃第一人之前就已虚握铁棍,借反弹之力转腰如弓,抡圆了大铁棍一个类似回马枪的动作,瞬间迫开逼来数人! 然后压棍一弹!再度将一人打得往后仰去,惊恐地退向悬崖! “啊!救我!” 不过这人运气不错,终于有人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扶住。 只是还未等他庆幸得救,突听一声暴喝响起,那猛虎般的男人棍随人走,在身侧呼呼转了个残暴的棍花之后。 猛地一个突刺点在他胸口! “下去吧!” 两道人影惨叫着一起飞出悬崖。 “浑蛋,死来!!!” 陈孟看得睚眦欲裂,嗷嗷叫着扑向田毅。 后者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跺在触地的棍头上,同时另一只手猛地往下一压、一抖。 铁棍如同着火的流星一般重重撞在陈孟的佩刀上。 巨大的力量让他虎口发麻,差点没握住刀,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往后一顿差点失去平衡。 “不好!这厮好大的力气!” 只一招,陈孟就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猛男的对手,慌乱间又是往旁边一滚翻入红巾贼群中准备找机会逃跑。 结果惊恐地瞥到二十来号刀郎寨的寨兵已经冲到眼前… 几个呼吸后。 正在下方发呆的老五,眼神绝望地见到又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前方泥地上… 血肉模糊间,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陈孟!” 老五心生绝望、抖如筛糠,他知道这次是真要完蛋了。 至少留在这里,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随之恶向胆边生,大叫一声吸引周围士卒注意力后,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糟了赵二那恶贼的暗算,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都随我去北边,说不定还有…” “有什么?” 赵斌好奇地打量着那个正在背对着自己鼓舞士气的顽抗分子。 他身后足足跟着两百号去而复返的小弟,正飞速地围拢过来... 待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面露恍然: “嗯?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 “赵二!!” 老五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知道今天自己再无幸理,猛地抽出刀朝赵斌奔去,同时嘴中怒吼着:“兄弟们,跟我冲!只要杀了赵二,就能活!!!” 赵斌用面无表情地眼神看着这个独自冲向自己的男人。 他身后的红巾贼兵早已被源源不断从山崖上跌落下来的尸体吓破了胆,五十来号人,居然无一人敢随他冲锋。 不知道为什么,赵斌心中生出一丝悲凉和无奈。 再无兴致欣赏自己的伏击杰作。 闭上眼睛转了个身,朝着身边孙单一挥手: “杀了他,干净点。” “赵二!我叫老五!唔哇…” 阳光从谷上落下,经过两侧发黑的悬崖挟持之后,反而显得格外的眩目。 带着七彩的冷冽。 赵斌没有回头,却仿佛能见到一个带着奇怪记忆的男人,扑倒在他身后的泥地上,还不甘地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死死抓向他的背影。 赵斌躲着刺眼的阳光低头一笑,将这画面抛之脑后。 因为他知道,从今往后会有无数这样的人倒在自己脚下和身后。 只是也许在某一天,他会下意识地想起其中有一个人,叫做老五? “那个被我捏爆蛋的男人?” “真是糟糕的记忆…” 生而为贼。 不想自己和身边的兄弟倒下,那就只能让别人去倒下。 成为尸体和踏脚石。 刘坤从不认为自己是贼。 但他也一样,只想让别人倒下! “杀!杀进去!” “弓箭手,给我压制住两侧的箭塔!别再让他们再射出一根箭!!!” “刀盾兵给压上去,挤压他们的空间,给我捅死那些穿着布甲的!!!” 刘坤双眼发红的挥舞着战刀。 像一个上头的赌徒! 太痛了! 真的被杀地太痛了! 他不知道刀郎寨的人哪搞来的奇怪布甲,样子极丑,防御力却强得一批。 完爆他手下数十个身披皮甲的精锐。 更关键是这个东西死了可以拖回去拔下来给另一个人套上就穿,根本不需要像皮甲、盔甲一样量身定做! 偏偏他麾下的大部分都是贼寇整编而成的士卒,更习惯用刀盾。 双方挤在只有不到二十米宽、五十米长的两道木墙之间疯狂厮杀,身边拥有一个全身履甲的战友的意义,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 往往这边用力一刀劈下,劈在棉甲上只能开出一条口子,最多留下一道血痕。 然后就被对方乱刀砍死。 刀郎寨二十名身穿破损棉甲的精锐,就像怪物一样带着上百名猥琐的山贼,躲在两道木墙之间不断斩杀冲进来的红巾兵! 而在两侧的四座箭楼上,还有超过三十名弓箭手不断放着冷箭。 好在,刀郎寨人少。 在丢掉上百条人命之后,刀郎寨的人经过长时间的鏖战力气渐渐消耗,刘坤的人终于用盾牌阵将刀郎寨的人不断往往里挤去,开始压住了他们的寰转空间。 双方的厮杀空间都渐渐被蜂拥而至的身体填满,很难再造成有效杀伤。 那些棉甲的弱点也随之暴露出来。 只要用轻巧的武器从盾牌缝隙中不断捅刺,就有很大概率刺烂或者顺着缝隙插入体内! 双方进入了残酷的刀刀见红的近身肉搏战中! “顶住!顶住!给我杀回去!” 人群中,赵叔河挥舞着一把大环刀状若疯虎,身上到处都是破口的棉甲上沾满了血迹。两只眼睛像是倒竖的怒目金刚一般从棉盔中来回寻找着目标,仗着势大力沉的武器不断斩杀身边的红巾贼兵! 尽管他疯狂爆发,试图带领寨中精锐将冲进了的敌人击退。 但终究是独木难支,渐渐被越来越多的贼兵所压迫… “赵叔河…赵二的爹爹?哼…” 刘坤动了动手中的长刀,绝了亲自冲过去解决赵叔河的念头。 人挤人的情况下,个人武艺的重要性极大地削弱。 赵叔河再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多拼掉几个小兵而已。 是不是亲手斩杀,意义不大。 ‘哼,既然不肯投降,那就去死好了。 很快,你的儿子们也会来陪你…’ 刘坤将视线从赵叔河身上移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四座箭塔,见到上面的人被自家上百名弓箭手死死压制住无法冒头之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然后伏下身子,从一名扑倒在地的刀郎寨寨兵身上,用刀切下一小块破损的棉布… “这东西这么轻,为什么会有那种防御力…” “好像是棉花,但为什么有些是黑色的…棉甲么…” 第167章 又倒大霉,整军再战 “撤!快撤退啊!大家都往南寨跑啊!!!” 正当刘坤研究手中棉甲的时候,突听一个年轻人站在最靠里的箭楼上,举着盾牌朝下方大叫着撤退。 声音带有哭腔,显然是被吓坏了。 刘坤精神一震,知道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候要来了。 果然在听到头顶青年的大叫声后,已经被挤到几乎退无可退的刀郎寨防线终于崩盘! 这个时候,反倒是最危险的。 人在逃命之时会爆发出人意料的力量,宛如被困死的绝望野兽。 刘坤战场经验也算丰富,当即示意身边几名副将,一起在狭窄的空间内与他一起控制好节奏。 “稳住!稳住!” “继续维护好盾阵,不可冒进!” “先让他们跑,尾随追杀!” 一声声号令之下,刀郎寨的人依靠求生欲带来的爆发力,杀开一丝生存空间后,争先恐后逃向身后的木墙大门。 就连赵叔河,也被人拖着仓皇往后退去,防线如垮塌的堤岸般迅速崩溃。 一些反应慢、杀上头的倒霉蛋等到发现身边的弟兄跑路之后,再想跑已经晚了。 不是被人当场斩杀,就是踹翻在地,惨遭践踏… 刘坤大喜过望,猛地朝着天空一扬刀,狂呼道: “刀郎寨,当灭在今日,给我杀进去,沿途追杀,揪出赵二郎!” “杀!” “杀!!!” 胜利如同美酒一般,让原本疲惫的红巾军士卒们精神百倍,嗷嗷叫着随着败退的敌人冲进大门,一路追杀。 前面的败退的寨兵只顾玩命奔逃,手中武器装备能丢则丢,更有人哭着喊着,绝望地像无头苍蝇样跑错方向。 原本聚集在远处观望的大批寨民也都吓得仓皇逃跑… 狼狈至极。 红巾士卒哪会错过如此大胜掩杀的机会。 双方一方追,一方逃。 逃得如丧家之犬,追的虽然还保持着基本的队伍,但也拉成了一条长线。 “给我灭掉箭楼上的人,不投降,杀无赦!” 刘坤兴奋地跟在前军队伍后面跨过木门,随口对身后的士卒下了个绞杀残敌的命令。 随后看向前方逐渐失控的队伍队列,眉头一皱,出于谨慎准备鸣锣暂缓追杀。 “杀!!!” 突听一片暴喝,从前方传来。 局势再次逆转! 正在追杀溃兵的红巾士卒瞬间被前来支援的另一股更凶猛的寨兵杀懵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赵斌不久前才堪堪赶到。 他也没想到赵叔河会败的这么快。 强忍着立刻冲上去挡住红巾贼兵的冲动,命令队伍修整整齐。 直到确保士气无碍后,才命李豹和李大嘴二人分别带领半数人马,从两侧农田绕开奔逃的溃兵冲杀出去! 这一波三折,别说赵叔河这些人受不了,正在猖狂追杀他们的红巾军更是被打懵了。 他们本就是大战之后全凭胜利的狂喜强忍疲惫继续作战,哪挡得住李豹、田毅、李大嘴等猛男人的突袭。 只一个冲锋,之前追得有多猖狂,下一刻就跑得有多狼狈。 箭塔上正在崩溃大哭的赵武看到意料之外的援兵到来,兴奋地如同疯子一般在箭楼上又喊又跳,差点被人一箭射杀。 下方的刘坤就像死了爹妈一样,潮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手中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脑袋,陷入绝望之中: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不可能…绝不可能!” “赵二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孙猛?孙猛到底在搞什么!!!” “啊!!!!” 可怜的刘坤,时隔数月又一次感受了兵败如山倒的滋味。 赵斌麾下的人马,一直追杀出去数里之地。 杀得刘坤的人伏尸遍野,最后如鸟兽归林般四散着逃进了大山之中。 还有很多人跪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毕竟刘坤的人马中,很多都是凤凰山卷来的。昔日同门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虽然处境尴尬,但好歹是条明智的活路。 跪下求活不算寒碜。 这一战,胜得简直莫名其妙。 几乎就是上一次他和刘坤之间战斗的翻版。 区别只是上次捡便宜的,是朝廷的禁军。 而这一次是赵斌自己。 赵斌怀疑那刘坤恐怕是和造反事业八字不合,明明是团队里最努力又最优秀的一员,偏偏每次倒了血霉的都是他。 “咦?这把刀…有点眼熟啊。” 正在注视着手下们打扫战场的赵斌,突然发现脚下有把长刀格外惹眼。 俯身捡起后仔细一阵观察,面露异色: 这不是刘副坛主的随身配刀么? 咋这么心大,给掉这里了? 赵斌拿着这把类似苗刀的三尺长刀在手中挥了挥,感觉意外顺手。 当即大感满意,随手扔掉自己腰间的另一把单刀,将佩刀换成这把不知名宝刀。 “不如取个名字,既然从刘坤那缴获来的,就叫大快刀吧。” 毫无逻辑地给新佩刀取了个名后。 赵斌再忍受不了满地的血腥,下令所有人退回谷内。 毕竟另一个边还有个更危险的孙猛需要对付来着。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整顿好溃败的主寨弟兄们。 一阵搜寻后,赵斌终于在一处田埂下面,找到了扑倒在那的赵叔河。 赵斌忙下去将他从冷水沟里拉出来,帮他脱下头盔。 这头盔主体是木头镂空的锅盖,里面是棉布,外面裹了两片小的棉甲布片,可以彼此用补扣锁住。 虽然爆丑,但是胜在能极大提升防护力。 “爹,你没事吧?” 赵叔河哆嗦着指了指自己棉甲。 赵斌这才发现他棉甲正面全是血水和泥水,异常沉重,忙小心将它解开脱下。 一番折腾,赵叔河终于缓过劲来,抖着惨白的嘴唇用力抓住赵斌的手臂: “儿啊!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了,你,你大哥呢?他没事吧?” 没想到这时候便宜老子倒是靠谱了一回,居然想到了首先询问自家两个儿子的情况。 赵斌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刚才看到大哥在箭楼上又蹦又跳的,好得很。爹,你们怎么会败得那么快?我不是让陈五给你带话了么?” 说到这事。 赵叔河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才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赵斌让他以两道木墙之间的空间为寰转余地,让出外面被破开的口子引诱刘坤的人马进来围杀。 有棉甲和箭楼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问题。 但刘坤也不是傻子,他宁可冒着损失少量兵力的风险,一边压制箭楼上的弓箭手一边拆除更多的外墙。 而不肯贸贸然进入缺口强攻。 按照这个模式,双方至少可以再僵持个两天。 有这段时间,足够赵斌赶来联合两寨之力发动突袭了。 结果赵叔河不愿意接受这样被温水煮青蛙,慢慢磨死的命运。 所以想仗着棉甲的防护力,准备来个诱敌深入,扩大战果。 在他想来,有外墙挡住强弓,红巾军又缺少长柄武器和钝器,就几乎没什么能够伤到身穿棉甲的自家精锐了。 结果他高估了麾下那些寨兵的战斗力和续航力,也低估了刘坤训练指挥下的士卒作战意志。 硬生生被逼到绝路,进退不得。 赵斌能说啥? 他之前提出建议的时候都没下定决心要放弃南寨去破釜沉舟,赵叔河如此选择也不算错得离谱。 只能说,这都是命。 ‘噔噔噔…’ 就当父子二人唏嘘不已的时候,老奎带着二十名寨兵急匆匆地赶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南寨追随而来的寨民。 赵斌当即脸色大变,站起身来:“老奎?孙猛动了?” 老奎奔至他面前,一脸羞愧地抱拳说道:“二首领,我,我没骗住孙猛。这混蛋真是狠毒无情,只是因为一些怀疑居然直接派出上百人马来强行冲关。我等已尽量射杀,但依旧被他瞧出了破绽…” 赵斌眉头一皱,随后拍了拍老奎的肩膀说道:“无妨,幸好我们已击退另一股刘坤的队伍。孙猛此人自私自利、心中只有自己,未必敢和我们拼命。当务之急,是做好迎战准备。” 说完,示意老奎帮自己一起将赵叔河搬回工事附近。 然后开始整军备战,静待孙猛的到来。 第167章 必战之志,诛心话术 直到半个时辰后,孙猛的探马才陆续出现踪迹。 然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率领着麾下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哈…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孙猛一边摸着脸,一边远远观察赵斌和他周围依靠四座箭塔列阵的寨兵们。 结果发现他麾下的人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不少。 顿时伸出两只手,烦躁地用力抓挠着头皮。 好一阵后才发泄式地放下手,重重出了口郁气。 孙猛上前一步,大声朝着赵斌喊道:“赵二郎,刘坤呢?” 赵斌举了举手中的大快刀,冷冷说道:“死了。” 众人见怪不怪,知道他又在忽悠人了。 孙猛果然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叫道:“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你在骗我?” “哈哈哈,我骗你做什么。他中了我的埋伏,刚冲进内墙就被我手下一箭射杀。对了,你应该刚体验过我家花神箭的招待吧?” 说起这个孙猛勃然大怒:“去你吗的!赵二你不讲武德,居然安排人想要狙杀我!” 赵斌惊讶地转头看向老奎:“你差点射杀他?” “没有,他始终距我超过150步,已经超出射程。不过是之前胡乱射了一箭想碰碰运气,结果刚好来了阵风,将箭飘到他身边而已。” 难怪孙猛怒成这样。 赵斌嘿嘿一笑,指着周围聚集起来的三百来号人,以及附近大量充当背景的老弱病残道:“如此天赐良机,孙首领为什么不退去和刘威、刘坤他们去争夺主动权呢?我这人也不少,你该不会是想试试能不能打吧?” “呵呵,就凭你这些老弱残兵?还是那几座破烂箭塔?” 孙猛眯起眼睛,得志意满地喊道:“要是我在外面,说不定被你唬住。但现在你我面对面,我们的可战兵力相差至少四五倍…嘿嘿,你觉得我可能就那么退走么?” 赵斌沉默不语,目光不断扫视着孙猛队伍散乱的模样,又看向周围自己列阵整齐的手下们和赵叔河脸色惨白的残兵们。 当看到直属于自己麾下的不少手下,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时,他突然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和自信。 猛地抬起头来,朝着孙张口说道:“那就…试试吧。” “什么?” 两人隔着不近的距离,孙猛并没有听清楚赵斌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下一刻,眼中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赵斌举臂一呼,大声朝着麾下问道:“弟兄们!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么?” “记得!” “告诉我,是什么!” “击败他们!” “杀光他们!取而代之!” “冲破包围,去驰骋天下!吼!!” 赵斌激动莫名,猛地高举右拳发出一声怒吼:“弟兄们,列阵!杀穿他们!” “杀!杀!杀!” 盘踞在木墙和箭楼周围的两百多名寨兵突然齐齐呐喊一声,在两个老奎和大刘的号令下,以极快的速度聚拢成团! 孙猛脸色大变,愤怒地咆哮道:“赵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赵斌见他心虚,顿时仰天大笑:“哈哈哈,不是你说要战么,孙猛!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刀郎寨和你们红巾军之间只能存在一个!谁被困住,谁就注定将被朝廷无情绞杀!” 他这话,既是说给孙猛听的,更是说给自家手下听的。 这一战自始至终就是必须打的一战。 即使孙猛不来,赵斌也会追上去,分出个胜负! “疯子!你这个疯子!” 孙猛愤怒地咆哮着,他没想到只是想恐吓下赵斌捞点好处。 比如那些造型奇特的棉甲。 没想到,这疯子早就打定主意要和他分出胜负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孙猛很清楚,自己的核心班底是从凤凰山带出来的那两三百人。 其余一千多人,全都是裹胁来的流民。 他本人虽然不害怕打打杀杀,但根本不懂怎么行军打仗,又不放心将士卒交给刘坤之类的外人训练。 所以手下人看着唬人,但有多少战斗力他心中也没底。 反观赵斌那边,以惊人的速度整顿好两个军阵。 前面的军阵有一百来人,手持裹着棉甲片盾牌和短兵器的刀盾兵为前阵,身后跟着身穿棉甲的精锐寨兵手们,则手持持长枪、投矛。 形成一个半圆阵型,如同一只有着坚硬外壳的刺猬。 但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却是老奎带领的四五十名弓箭手列阵。 而后面的那个凤凰山寨兵们为主的军阵因为训练时间还短,所以无法参与其中,但也进行了基本的列阵。 虽然不算整齐,不过这些人都是悍匪出身,本身气质和战意不差,殿后护住友军绰绰有余。 孙猛见状,没来由地一阵慌张。 忍不住暗暗心惊:‘这特么怎么做到排列出如此整齐有序的队伍的。’ 赵斌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花了整整两天,教会大刘和老奎记牢前后左右和走步的各种姿势。 而两人又足足花了两个月,才将麾下的半数人马练成这样。 新投奔来的凤凰山悍匪们,除了极少数协调性和脑子好的,还需要重复之前的步骤。 军阵这种东西,看似简单。 但在冷兵器时代,整齐划一的军阵带给敌人的冲击感,是非常可观的。 随着大刘一声令下,前军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赵叔河和赵武对视一眼后,虽然刚经历一次失败心慌得一批。 但好歹休息过一阵了,也强撑着站起身来,朝着周围幸存下来的百来号北寨寨兵厉声喝道: “小的们!此战关乎我寨存亡和未来的出路,有卵子的都给我站出来,跟上二郎麾下的兄弟,杀败那些带着红头巾的蠢货!” 吼完,赵叔河拖着刀,在赵武的搀扶下嗷嗷叫着往前赶去。 其他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能动的全部一咬牙,也嗷嗷怪叫着跟了上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孙猛的脸色异常难看。 身边一员副将看到气势汹汹朝着自家逼来的刀郎寨众匪,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首,首领,我们怎么办?战么?” 孙猛眼中历芒一闪,猛地抽出刀来将人一刀劈死! 然后狞笑着朝身后被吓到的众手下喝道:“吗的!我们人多了四倍,你们怕个球!既然他赵二不知好歹要和我拼命,那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多势众!” “都给我动起来!老人管好新人,会射箭的给我瞄准了那些弓箭手,老子不管你们怎么射,给我搞死他们就行!” “听到没有!” “喏…” 看着畏畏缩缩的手下,孙猛脸皮猛抽,恶狠狠地挥舞着战刀喝道:“跟着我来的凤凰山老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谁特么要的再畏缩不前你们就给我先把都他们杀了!有多少,杀多少!” 见人群齐齐打了个哆嗦。 孙猛狞笑着再次厉喝道:“我特么再问一次,敢不敢战!” 这一次,被孙猛的诛心话术吓到的群贼,再不敢有气无力的糊弄。 其实不少他带出来的老兄弟看到对面那整齐的列阵也有点慌,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要是露怯了,会不会被旁人斩杀? 更别说那些训练了个把月的流民了。 一个个不管不顾地大声予以回应:“敢!!!” 这下,气势还真给孙猛这货整起来了。 孙猛大喜过望,朝着前方一挥刀厉声吼道:“好!哈哈哈,都给我冲,给我...杀光他们!!” “杀!!!” 第168章 虎头蛇尾,祸福难料 眨眼之间,双方进入彼此射程! 赵斌这边的弓箭手们站在最前面,因为早完成士气的鼓舞和列阵备战,所以只是略微有些紧张,依旧保持着整齐的三列阵线。 “全体,止步!” “弓箭手准备!以八十步抛射角度,朝正前方进行齐射!三息预备!” 随着老奎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驻足,然后近五十名弓箭手,齐齐按照训练形成的记忆,抬起一个约40度的角度,满弓朝前抛射! 随着一声‘放’,弓弦共鸣的声音嗡嗡作响,数十支箭在空中化为飞逝的黑点! 不等箭矢落下,老奎以最快速度判断出大致落点之后,又冷酷地发出了第二道指令:“继续原地连射三轮!擅跑者,斩!” 正在一窝蜂发起冲锋的孙猛军,迎来临头打击,冲在前部的队伍噼里啪啦倒了十来个人! 冲锋的队伍微微一顿,随后又在人潮的加持下继续往前闷头狂冲。 如此四轮之后,孙猛人马虽然略有骚动,但总算抗住了刀郎寨的第一波优势打击。 与此同时,他麾下的弓箭手们也开始进入有效射程,准备发起反击, 却见老奎已经命令弓箭手从两侧,飞快绕回盾牌阵后去了… 不得不说这孙猛也是有一手的,眼见队伍士气有所懈怠,他猛地跳到一块石头上,长着手臂大声吆喝道: “哈哈,兄弟们看啊,他们怂了,躲到盾牌后面去了!我们人那么多,靠淹也淹死他们了,冲冲冲,给我冲!谁要是被老子发现敢后退,卧槽!” 孙猛说到一半猛地往前一窜,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朝着又一次对他突施冷箭的老奎怒吼道:“杀千刀的直娘贼,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啊啊啊!!!” 赵斌此刻正带着李豹、李大嘴等人站在后军的阵型中间。 看到老奎没有一箭飙死站在石头上的孙猛,暗叫可惜。 这祸害就像犹如天助一般,就是坑不死。 虽然有前军隔着,还有李豹贴身保护,但赵斌看着前方潮水般冲来的红巾士卒,还是小心地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棉甲。 眼中的怜悯,飞快消失殆尽。 尽管对面的很多人都曾是被裹胁的可怜难民。 但既然拿起武器,那就只能是敌人。 怜悯这种东西,从来只属于胜利者,而非死人。 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无比庆幸。 庆幸带领这群乌合之众的是不怎么擅长军事的强盗头子孙猛,而不是那个能够火速攻破百丈谷北寨的刘坤。 要是身份互换一下,刘坤手下有1500人的话,赵斌估计只能执行b计划,伏杀偷袭的那伙人后直接带着寨中精锐跑路了。 “起盾!” “架盾” 随着大刘一声令下,前阵中的四十余名刀盾手手持盾牌微微弯腰侧身,然后抽出腰后的特制投矛将它们撑在把手上,支棱在地上固定住。 形成一个成弧形的盾阵! “架矛!” 又一声大喝,近五十名长矛手躲在盾阵后面,将手中两三米长的木制长矛伸出盾阵! 这些人分成两派,站在最前排的基本都穿着棉甲,且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所有长矛兵除了手中的长矛外,身上还备有腰刀等装备,可以随时切换攻击方式。 这也算是改版的马其顿方阵了。 虽然因为盾矛分离,损失了持续推进能力,但用来防守这群乌合之众却是正好。 赵斌很满意大刘这个前禁军刀盾手的表现,当军阵提前十息以上完整呈现在还在冲锋的敌军面前时,他就预感到这场战斗稳了。 果不其然,被孙猛和其心腹逼迫着发起狂乱冲锋的贼兵们见到前面刺猬般的军阵之后,齐齐亡魂大冒,前面的人又一次降下了速度。 即使被后面冲锋的同伴推得不断前进,更多也是发出惊恐而绝望的大叫声。 当双方猛烈碰撞的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粗大的木制长矛死死顶住,甚至刺穿身体。 偶尔躲过长矛的贼兵侥幸冲到阵前,也被空着一只手的刀盾兵沿着盾牌缝隙用短兵器捅死! 反观军阵中这边,刀盾手因为有特制短矛的辅助控盾,可以将重心放在另一只手持武器的手上,轻松屠戮着被长矛肢解地稀稀拉拉的敌军。 而长矛手们,只需要来回捅杀或隔绝敌军对军阵的破坏就行了。 即使偶有飞矢落下,也有挡在前排的二十名覆甲同伴充当靶子,除了极个别倒霉蛋被射中面门或者棉甲缝隙外,凭着那些乌合之众的疲软弓箭很难造成什么伤害。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之后,孙猛的人马就如同撞上礁石的泥浆,彼此推挤着朝两边蔓延开来。 充满了骚动和不安。 直到这一刻,赵斌才将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这些家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稳得多啊… 他咧着牙,朝身边的李大嘴和胡力吩咐道:“孙猛的人比我想象中还不经打,两位,你们各带五十人马,从两侧掩杀出去,务必…” “算了,以逼迫为主吧,不要杀戮太多。” 事到临头,赵斌终究还是心慈手软了一回。 好在李大嘴和胡力等人早就被前军表现出来的稳如磐石的战果所惊住,闻言立马兴奋地抱拳领命。 将后阵的一百来人快速分割成两批,一左一右绕过前阵,朝着涌来红巾贼兵杀去。 本就撞得头破血流的孙猛人马仅仅抵御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这二人带着人马冲开。 形成反向包围! 崩溃了… 足足多了五倍兵力的孙猛军,以出乎所有人预料地被人数更少的刀郎寨轻易击溃了。 除开两军对峙的时间,真正交锋的时间甚至只有不到两刻钟。 刀郎寨的人才不管这些。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哪个不爱? 不管是前阵、后阵,还是北寨那些刚吃了败仗的寨兵们,全都红着眼、狂吼着开始追杀溃逃的红巾贼兵。 “呼…” 赵斌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握拳太过用力,导致手心而被自己的指甲戳伤了… “二郎,我们赢了?” 守在他身边的李豹同样有点精神恍惚。 本以为是一场恶战,他甚至做好了拼上性命也要护着赵斌逃离的准备,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儿戏? 错觉? 当然不是。 山谷中弥漫的喊杀声,渐渐变成欢呼声。 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久久不息… 红巾贼军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过,红巾贼军三千人攻打一个名声不显的刀郎寨,居然败了。 而且几乎是完败。 发动奇袭的刘威,麾下精锐中伏全军覆没。 刘坤带领的800人,折损、被俘、逃散过半,只带着三分之一的残军仓皇撤走。 但他好歹攻破了刀郎寨的北寨,只差一点就能成功团灭刀郎寨。 更多是输在运气不好,不算太丢脸。 最惨的是东路红巾军的另一位副首领孙猛,带着足足1500人,居然被区区两百来人的赵斌轻易击溃。 而且是从正面击溃! 手下汇聚的人马一哄而散,不是被俘,就是跑进山里不知所踪。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加上他之前保存实力想要偷鸡的骚操作,彻底沦为了道上的笑柄。 当然,因为这场胜利刀郎寨的名声也以极快的速度,随着溃散四逃的贼兵们为更多人所知。 祸福难料… 第169章 天下悍匪,金州独虎 “二郎,又有人来领赏了…” 胡力苦着个脸,找到了赵斌。 “是真的红巾贼兵么?” “是,现在道上的人哪个人敢骗您啊,要是被人戳穿,那不得受个三刀六洞之刑?” 胡力即得意又苦逼地说道:“这已经是三天来的第90人,现在我听说方圆数十里内的寨子都在追杀红巾贼人的溃卒,或许后面还有不少人会来领赏。” 赵斌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他此前的安排无疑奏效了。 红巾军最可怕的是什么? 不是能打,而是能卷。 席卷的卷。 即使被打败之后,也会快速裹胁起一批被忽悠或者强迫的人马东山再起。 所以赵斌特意在开战之前弄出了一个可笑的一两盟,除了主动吸引红巾军主动进攻的目的外,还趁着这股东风向附近的绿林同道乃至村落发布悬赏。 真正的目的不是要让他们消耗红巾军,而是如现在这样去痛打落水狗。 彻底将红巾军能卷的最大天赋废掉! 他的安排,无疑开始奏效了。 为了拍刀郎寨的马匹,也为了报仇或者防止红巾贼卷土重来,越来越多的寨子自发加入到了‘抵抗红巾逆贼’这项义举之中。 唯一的烦恼是,赵斌又没钱了! 上次在郭县尉身上大发了一笔,赚了近三万贯巨款。 除了投资到农庄里去的,还剩下3000余贯。 过年发发红包,搞搞内部团建之类的,一来二去本来就不多了。 结果因为一场有些意外轻松的战争,导致一口气俘虏了足足超过700张嘴。 俘虏嘛,不饿死就行。 要求不要太高。 问题是这些俘虏投降欲望特别高。 其中超过400人的流民就不说了,被孙猛压榨得苦哈哈的根本没有不投降的理由。 更绝的是刘坤和孙猛手下那200多精锐中,绝大部分是凤凰山的人。 见到李大嘴等人后,立马抛弃那点内部成见,一个个泪眼汪汪直呼‘兄弟救我’、‘速速求情’之类的疯狂拉关系。 赵斌也很绝望啊。 他能不收么? 凤凰山的人已经成为了他麾下人数最庞大的班底。 不收就是见死不救,必然引起小弟们的怨愤。 本来赵斌还想再坚持一下,结果李大嘴哭逼逼地扑了进来,求他饶兄弟们一命。 被赵斌当场戳穿他试图收买人心的小心思,赶了出去。 但那些人也只能顺势收下。 连24小时都没抗住。 既然收下了这批人,那么另一批人也只能一视同仁,否则区别对待日后必然也会怀恨在心。 “啪!” “马勒戈壁的!干脆把我也吃了算了!” 赵斌狠狠将手中的账本砸在了地上。 上面比被八筒舔过的碗底还干净。 手下多,是威风。 但作为一个有底线的匪首,赵斌发现要养活那么多牲口难度简直爆表。 如今距离夏收还早,一下加入那么多人后粮食至少短了三月。 钱就更别说,下个月薪水都发不出来了。 而赵家庄那边虽然开始盈利了,但是之前为了制造那批棉甲,小武已经砸锅卖铁将所有钱财都投了进去。 短时间内也指望不上。 都说穷则求变,既然内部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将目光投向外面。 赵斌看着墙上的手绘地图,尤其是龙王寨所在的区域目光越来越露骨。 红巾贼败逃,损失惨重。 加上被各地寨子和部分受害的乡绅土豪群起围攻,各方面都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但其大首领刘威的损失并不大,主力依旧保持着相对完好。 此人盘踞在龙王寨,依旧有着很大的威胁。 赵斌原本的计划,是利用防守优势尝试着击败红巾军。 如果侥幸成功,就再利用周围的势力将红巾贼的生存环境给破坏掉,最大限度地削弱这个危险的隐患。 然后能打就打,打不了就带着人马从容朝洋州转移。 那一片的绿林道基本上被刘坤等人祸祸过了,还属于势力真空期。 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选择一个好的地方,重新立下寨子。 加上当地驻军的指挥系统比较低效,安全系数比面对活跃的金州昭化军好多了… 但谁能想到孙猛这货行军打仗的本事这么水? 硬生生给赵斌塞了那么多张嘴进来,让他陷入了粮食和资金危机。 ‘难怪这家伙之前不敢主动进攻,原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嘿…哪怕心思再狡诈也不过是贼寇之辈。’ 想到孙猛带队的拉垮表现,赵斌心情好了一些,暗暗鄙视了一番后转身朝堂下喝道: “来人,击鼓升堂!” “是!” “咚咚咚…” 三通擂鼓之后,临时的聚义洞两侧椅子上坐满一众神采飞扬的手下。 左边上首位的是大把总赵武。 他带领着原北寨的上百名残余寨兵,还是赵斌的兄长和老寨主赵叔河的长子,坐在上首位不算突兀。 江湖匪号,病秀才。 书没读多少但架不住气质像呗。 赵武自己是拒绝这个匪号的。 但想在江湖混出个样子来,时下都流行得有个匪号,好像只有这样才算得上一号人物。 所以他只能平日里躲起来偷偷多读点书了,免得胸无点墨被人笑话。 右手边第一位的则是二把总李大嘴,江湖人称就叫李大嘴,属于身体特征太明显强压一切干扰因素。 李大嘴携凤凰山群英前来投效,为赵斌战胜红巾贼提供极大底气和帮助,加上本人有些手段和能力。 坐麾下第二把交椅合情合理。 赵武下手位则坐着三把总老奎,江湖匪号花神箭,赵二郎亲口叫出来的名号。 老奎同样是众望所归,一直是赵斌最倚重的心腹且多次挽救寨子于危局,他排第三自然没有话说。 甚至从感情来说,赵斌更希望他是大把总。 但作为首领,必须做到秉公行事不是? 排第四的是胡力,拥有一个不太知名的江湖匪号,镇山关。 只因他老是出马替寨子向外立规矩。 此人热情豪爽能说会道,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属于各方面都行又没有特别出彩的合格头目,按理说排不进前四。 但他代表着孙老头一系的人马。 风口寨原先合并过来的人马这次在刘坤的攻势下伤亡惨重,自然不能寒了人心。 坐在他斜对面的,则是大刘,赵斌麾下第五把总。 江湖匪号,弱军侯。 只因他的个人实力有点水,随便来个有点战斗力的小头目就能击败他。 但多年禁军刀盾手的战场履历,让大刘有着丰富的第一线作战经验。 加上接收了一些赵斌现代军事概念的熏陶,已然成为寨中负责练兵和指挥作战的主要人物。 这次击溃孙猛时的表现尤其亮眼。 排行第五,反而有些低了。 李豹则排在第六,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因为是个人都看得出,李豹才是赵斌最信任,以及关系最好的兄弟。 甚至是第一个跟随他的小弟。 不过更多的人看到李豹排名第六之后,感到的却是服气。 因为这黑面豹是个高冷的武痴,除了保护赵斌外,就只负责偶尔充当下刀法教头的职务。 虽然能打,号称刀郎寨第一高手。 但是在整个寨子的发展中没啥显眼的表现。 排行第七的是雨前燕,孙单。 这匪号相当秀气,却是几人中最名副其实的一个。。 只因孙单身材矮小长相秀气,但是五感异常敏锐,作战时很勇猛的能够面对飞来的箭矢面不改色,并且发起精准的反击。 犹如在箭雨中穿梭的飞燕般灵巧。 之前两军交战时,其他人包括老奎都是小心藏在友军身后躲避箭矢,伺机反击。 唯独这孙单总能快人一步射杀敌方弓箭手,甚至有时会站在原地一连射灭数人,偏偏真的毫发无损。 让人不知道佩服他胆子大,还是运气好。 也因此,在一众悍匪之中脱颖而出,年仅20就被赵斌提拔为把总。 孙单显得有些腼腆和忐忑,因为这里就属于他的威望最低,自我感觉是属于充数的。 这让他越发感激赵斌欣赏的同时,也充满了急迫感,暗暗发誓不可辜负了老大的厚望。 反倒是他身后的王二诚虽然没选上把总,但是脸上一直在傻笑着,为自家好兄弟开心。 除了以上七人,堂中还放着一把空置的椅子,那是为失踪的赵稳留的。 而在这些把总的身后,各自站着至少七八名新老杆头,全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上首位的刀郎寨的代理寨主。 那个不久的将来,注定要名动一方的金州独眼虎,赵斌! 这个年轻又可怕的男人,以猛虎出匣之势飞速崛起,已然成为了金州地界凶威赫赫的传奇人物。 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小寨子,在短短数月内发展到拥有八百寨兵的强大寨子。 并且击溃了来势汹汹,想要一统秦岭南麓的红巾贼军! 如今在石泉县中,乃至整个金州民间,都开始流传起独眼虎赵二的传说。 某些地方,金州独虎的名号甚至已经能够起到另小儿止啼的效果。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赵斌也不想名声在外,年纪轻轻就上了朝廷的海捕文书,和公门邸报中的天下悍匪录。 好在,世人只知金州出了个大匪首独眼虎。 瞎了一只眼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却不知道这金州独虎是个假独眼。 随着最后一声鼓声落下, 人群纷纷肃立,朝着赵斌低头抱拳,齐声唱喝:“我等,拜见哥哥!” 第160章 初步改革,占凤凰山 “诸位兄弟免礼。” 赵斌强压着伸出一只手向人群挥动的冲动,有些激动悄悄咽了口唾沫。 被七八十号浑身冒着煞气的彪悍之徒恭声问安,这感觉还挺带劲。 就是周围的环境和这群杀才身上的煞气,让人有点上头。 他总感觉像自己这样一个有理想有道德的文明人,不该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胡乱的思绪一闪而过。 赵斌起身朝着众人抱拳回礼:“某家赵斌,也见过各位兄弟。” 待走过了作为代理寨主第一次开堂的基本礼数,赵斌这才坐回大椅之中,示意众把总落座。 他此时虽然还不是正式的寨主,但其实已经差别不大。 之前那场惨烈的厮杀,让赵叔河身心俱疲差点扑倒在泥坑里憋死,终于开始服老、感慨自己朝华已逝。 等再见识过赵斌领着麾下的人马,如同杀鸡碾狗般击溃在他眼中不可战胜的孙猛大军后。 赵叔河算是彻底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时代的残党。 他骨子里就是个封建土财主的性格,从头到尾就想画个山头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称王称霸。 哪知居然生出了赵斌这等惹是生非的妖孽来? 心中那点所谓的野心和权力欲望,被赵斌的天秀行为给硬生生撑爆。 又经历连番刺激和受伤,心灰意冷下,干脆借着养伤的借口将寨中的权力交给了赵斌。 (其实他不想交也没用) 赵斌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早就对刀郎寨的粗暴管理和混乱结构感觉到不满。 在接手寨子大权后,第一时间将刀郎寨的组织结构进行了重整。 他参考后世的军队以及社团制度,结合这个时代的贼寇规矩,定制了一套新的山寨规则和福利奖惩制度。 赵斌自己担当代理寨主,称大首领,统掌寨兵和寨中的决策权。 做出的最大改变,就是明确了身为寨主的义务:需保障寨兵们应得的福利和待遇,从而换取寨兵们的忠诚。 这一条作为核心规则,堂而皇之地写在结义堂中,供所有人瞻仰。 这无疑是个非常离经叛道的做法,从来没有一个寨主甚至当权者,会公然给自己套上这样明确的限制。 看似在作死,但其实赵斌只不过把原本默认的权力和义务,跃然纸上而已。 因为这样开创性的举措注定会像一座丰碑一样,印入了每一个寨兵的心底。 而寨兵们,被他按照身体条件和能力重新打乱搭配进行定期集训,并宣教忠于赵斌和寨主的思想。 赵斌这套组合拳的目的,就是强调和明确两者之间责任和义务,强化和基层寨兵之间的纽带联结。 让寨兵们知道的一切来自于老大的分配,以及为什么要忠于老大,算是在思想上改变了这个时代底层寨兵们盲目跟从各自头目的心态。 如此一来,赵斌看似对自己加了个套子,但对麾下势力的把控将会更加从容。长此以往建立信任之后,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陷入信任危机或者破产,底下人轻易不会被鼓动反抗他。 当然,贼寇不同于军队和其他组织,赵斌也没有完全剥夺老奎等人的权力。 他将心腹干将们封为把总,统称首领,各自被安排独当一面掌管内外各项事务。 为了提升把总们的应急能力和忠诚度,每个把总手下可提拔三名符合要求的心腹作为固定杆头相随,属直属部下。 其他的杆头则都属于寨子的本部人马,只有在遇到战事或者任务时才能按需分配到各位把总麾下。 平日里,所有杆头都归赵斌和各位教头安排统一起居、训练。 最大化消磨彼此之间的隔阂与矛盾。 当他不在时,则需要超过半数留守的把总表决,才能对留守的本部人马做出调动指令。 这套制度虽然目前还很简单。 看上去也是后世社团的路子,但其实赵斌已经煞费苦心地往里面加入了最基本的民主雏形和立宪制雏形。 框架已经建好,只需要在具体上修修目标,目前已经足以让刀郎寨变得秩序井然。 剩下的更高层次的制度就看日后会怎么发展,再做出调整了。 赵斌瞥了眼左边正襟危坐的赵武,随口问道:“大哥儿,老三这小子还没消息么?” 赵武慌得一批。 他其实和赵叔河一样,也想归隐田园,回家播种。 但架不住年轻、爱面子,又挂着一堆来自自家二弟和老爹的光环余晖,只能硬着头皮被一群狂徒簇拥在堂下第一把交椅上。 “回寨主,尚无消息。” 这就是世事最有意思的地方。 赵武可以说除了有自知之明外,一无所长。 只能靠着自身的形象气质,被迫顶了个病秀才的名号扬名。 他是爱面子的人,天天被几百号人当面尬吹,自己也受不了那种尴尬,只能跑去拼命读书了。 这才几天,说起话来都文绉绉了… 赵斌暗暗吐槽,不过想到赵稳一去一个月都没丝毫动静也有些焦虑。 只可惜天大地大,他也只能两眼一抹黑白操心。 “算了,他身边有钱安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估计是跑得远了。等回头再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赵斌示意赵武坐下,然后大手一挥说道:“诸位兄弟,如今我们虽然击败了红巾贼军,但是这百丈谷太小了,一旦官兵前来围剿将无处可逃。所以我准备带大家找个新的落脚点,不知道各位可有好的想法?”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尽管老奎等心腹也曾听赵斌念叨过要搬离百丈谷,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感觉有些突兀和不适应。 反倒是新来没多久的李大嘴不以为意,第一个站起身来说道:“大首领,我觉得凤凰山倒是个好去处。如今官兵虽然在围剿蒋同那厮,但迟早会退走,到时候我们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重新占据…估计朝廷也没脸皮和心情短时间内再围剿一次吧?” 周围的人一开始有些诧异,但听着听着,觉得这主意似乎… 可行? 赵斌也不由点点头,暗道这李大嘴果然不简单。 能占下凤凰山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凤凰山的上限已经注定,且等到官兵完成围剿,再加上后续一系列的肃清和防备后,估计还得一年半载才能放松警惕。 无论是发展潜力和时间,都不合适。 赵斌朝着李大嘴投去赞许的目光:“李兄弟说的的确是个好主意,那就当做备选,不知其他兄弟还有更好的建议么,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第161章 得志猖狂,祸水东引 李大嘴得到赞许,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又咯噔一下,想明白了赵斌心中估计早有目标。 之所以问出来,怕不是看看属下们的态度? 一想到这,他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贸然出头。 显然他想多了。 赵斌不过是秉着一人计短,群策群力的风格办事罢了。 李大嘴还在那想着要怎么弥补在老大心中的形象,老奎已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凤凰山固然不错,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看不如抢了那龙王寨,谅红巾贼那些败军之将也挡不住我们。” 卧槽。 兄弟你这么飘了么? 孙猛水,只是因为他只是个擅长好勇斗狠的贼寇,不懂真正的行军打仗。 刘坤和刘威完全不同,两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叛军余孽,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刚想提醒,却听寨子里的众人齐声欢呼起来: “三把总说得没错,那么多红巾贼子都被我们一冲就溃了,弱得很。” “没错,我听投效过来的兄弟说,现在红巾军就只剩下刘威手中还有六七百人了,加起来也未必还有一千人,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只要咱大首领一出马,龙王寨还不是手到擒来。” 除了一些投效过来的杆头以及赵武的手下们面露尴尬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都神情傲然,说起昔日的大敌来仿佛土鸡瓦狗一般。 赵斌挑了一下眉,把嘴边训诫的话咽了回去。 没文化少见识的山贼么,因为赢得太过轻松而产生一点骄狂情绪很正常。 也没必要压制。 主要是效果不大不说,还容易丢了士气和人心。 而且盲目的骄狂之气固然让人蛋疼,但只要好好引导由外转内,未必会是坏事。 不就是pua么? 这事咱熟络啊。 想到这,赵斌哈哈一笑,拍着手赞道: “好!不愧是我赵斌的弟兄,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见老大都开口称赞了,群贼越发得志猖狂,纷纷叫嚣着要去攻打龙王寨,夺了那赚钱的路子。 这无疑正合穷到发不出工资的赵某心意。 当即假惺惺地看着李大嘴说道:“大嘴兄弟,你看…” 李大嘴神情一正,立马抱拳说道:“大首领,我也认为龙王寨要比凤凰山更好,我愿去打个先锋,去为哥哥探探路子!” 什么情况? 打鸡血了? 别人或许会因为胜利变得骄狂,但赵斌绝不相信李大嘴这样心思深沉的家伙也会。 心中一动,明白对方这是要通过自己去探路表忠心。 成了自然大功一件,输了也能变相来提醒其他人红巾军不可小觑。 对于自己、寨子、赵斌都是三赢。 ‘这大嘴,真有点意思…要是没那么多私心的话,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才。’ ‘但如果没有一双能看到忠奸的眼睛,估计这样的人我还真驾驭不住啊…’ 赵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大嘴,点头说道:“那好,既然大嘴兄弟主动请缨要打头阵,那我就许你带上200弟兄去试探一番。” 说着一点孙单,语气严厉地说道:“孙单,你去跟大嘴跑一趟。记住,具体怎么做都要听大嘴兄弟的,他叫你攻你就攻他叫你跑你就。一刻都不准耽搁,听到没有!” 赵斌说到后面,语气异常严厉。 让本来面露喜色的孙单立马惶恐起来,不明白自家老大态度为什么要这么严厉。 当即收起脸色的笑容,低头抱拳道:“是!我一定全力配合大嘴兄,绝不敢自作主张。” 李大嘴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的心意被赵斌全给识破了。 总算是服了个七七八八。 他同样出列垂头抱拳道:“多谢大首领信任,大嘴必然小心行事,不叫孙单和其他弟兄吃亏。” 说完和孙单两人带着各自心腹,出了聚义洞开始召集部属、整顿行装去了。 留在场中的其他人虽然也跃跃欲试,但既然赵斌都下决定了,也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这不知所谓的狂傲之气,看得赵斌直抽冷气。 顿时恶向胆边生,冒出无数折腾人的恶点子。 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吸引住众人目光后,不紧不慢走到李豹身前,对他身后一名脸生的健壮青年问道:“我好像之前没怎么见过你?你叫什么?” 这人又惊又喜,忙恭声答道:“回大首领话,我叫陆有米,之前是刘坤那的人…” “哦,难怪…” 赵斌面露恍然,突然问道:“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出了什么事么?” 陆有米脸色一僵,慌忙摇着手道:“不,我没,没有不开心。” “那你是说我冤枉你了?” “啊?这…大首领,我…” 赵斌见状,冷哼道:“哼!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两人的交流无疑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其他人还以为这新来的家伙得罪了赵斌,一个个恶狠狠的盯着他,各种目光威胁和死亡凝视。 陆有米被那么多人充满敌意地盯着,脸色涨得通红。 终于绷不住一口气爆发了出来,大声说道:“是!大首领说得没错,我是不开心!因为…因为我们没那么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你带人来得巧,那刘坤未必会败!” 此话一出,瞬间群情激愤。 无数怒骂潮水般涌来。 却听赵斌仰天大笑,伸手拍住陆有米的肩膀大笑道:“好!这才是敢说真话的好兄弟。” “啥?” “不是啊,大首领,他在嘲讽我们啊?” “这狂徒哪说真话了?” 洞内一下就炸了锅,各种情绪错乱。 不过也有一些投靠过来的杆头,见到赵斌居然称赞出头的陆有米,心中一狠开始大声反驳起来。 “陆兄弟又没说错,大首领自己都承认了。” “对!你们这些家伙虽然打败了我们,但那是仰仗大首领指挥有方,要单打独斗,我等未必会输!” “什么!?你们不服,大首领,他们包藏祸心!” “可恶,我当日居然还去为你们求情,你们这些白眼狼!” “二郎?” 老奎几人聚拢过来,指着周围陷入争执的两方兄弟担心不已: “你怎么不说话,这样下去,咱自家兄弟估计都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 赵斌骚骚一笑,怪笑道:“打起来不正好么?” “啥?” “什,什么?” 人群彻底懵逼住了,甚至忘了争吵。 赵斌咧了下嘴,大声说道: “亲兄弟,明打架。既然大家各自不爽,那就把武器扔出来。你们…打一架吧。” 说完,赵斌无视傻眼的手下们,对李豹吩咐道: “豹子哥,你来看场子,要打架的兄弟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只要不动武器不扣眼打蛋下死手,全都随他们去。” 说完,猛地冷下脸来,点点场中众人冷笑道:“既然不服,那你们就打!谁不敢动手就给我去扫茅厕、种地!但哪个混账东西要是敢下阴手或害自家兄弟落下伤残或者丢了性命,李豹,给我直接砍掉一只手!哼!” 说完,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现场静了数息之后。 突见一把单刀被人扔进场中。 “我!第一个来!” 之前被众人威胁的陆有米狞笑着跳入场中,指着一个之前骂他最凶的杆头喝道:“你!出来,刚才不是笑我是白眼狼么,来打啊!” 哐当一声,被指那人怪笑一声,抽出自己腿上的匕首也扔在了李豹脚下。 “打就打,谁怕你!!!” “吼~!!!” “哎呀!艹,敢抓我脸,去你吗的!” “浑蛋,撒手啊~头发,我的头发!啊,我跟你拼了!” “嗷嗷嗷~!!” 。。。。。。 作为一个首领。 赵斌自认为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 毕竟他之前最大的官就是在小学当了个收作业的小队长。 所以他一直战战兢兢,深怕自己做不好。 不过幸好,他记得某个不知名的人精曾经说过:身处一个团队中,只要永远和大多数人保持一致,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帮你。 尤其是你身为老大的时候。 所以赵斌从来不敢强行压制手下们的意见和情绪。 这不? 内部矛盾和怒火不就转嫁到其他人身上去了么? 他自己片叶不沾身还落得个公正无私、英明神武,上哪说理去? 第162章 三年起步拒绝晦气 “妙啊,能悟通如此精妙的人生道理,我真是棒棒的。” 身后噼里啪啦的厮打声不断传来,还伴随着各种吼叫声和欢呼声。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寨兵和寨民被喧哗声吸引,好奇地朝着聚义洞涌去。 赵斌就像逆流的鱼,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中笔直穿梭而出。 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或恭声问候,或敬畏地退到一边。 有时候想想,真特么威风的同时又有点孤独。 这可能就是矫情吧。 矫情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在这一刻会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什么人和什么事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赵斌快步回到自家家中,张口就要吆喝。 等进了门,才想起为了以防万一打不过红巾贼,已经将眉儿几人托田毅护送去赵家庄了。 未言胜先言败。 保妻小先跑路而已,能有啥坏心思? “唉…” 没了熟悉的迷人芬芳聊表安慰,赵斌只能蹲下疯狂撸狗。 却不想背后一寒,转身看到赵叔河正黑着脸死死盯着他。 “卧槽!爹?你怎么站我身后也没个声,差点吓死个人。” 说着,狠狠扇了八筒的狗头一巴掌,就差骂它为什么也不吱声了。 正被撸得爽上天的八筒如遭背叛,瞪着水汪汪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主人。 然后架着尾巴跑门外自闭去了。 “臭小子!你把自家媳妇,还有眉儿弄哪去了!” 好奇怪的问法。 自家媳妇不就包括眉儿么? 怎么还分开来问? 看样子赵叔河心中,眉儿这个儿媳妇分量很重啊,反倒是吕婉成了添头。 赵斌知道赵叔河为什么生气了。 这人一退下来,就闲不住,肯定要搞点什么事情。 寨子他是没法管了,估计就开始把精力用来搞催生之类的。等着培养几个乖巧懂事的下一代,来安慰下在赵斌三兄弟这受伤的苍老心灵。 眼前这一幕,显然是因为他的催生计划没了对象,老年生活严重缺失精神板块了啊… “咳咳,爹,眉儿还小…过早生养不利于寿数。” 赵叔河哪懂这些? 咱大宋13岁就得嫁人,15岁就得娶老婆。 法定的。 遇到缺钱的皇帝当家,不遵守这些还得缴纳单身狗税。 根本不讲究三年起步,五年血赚这一套。 “放屁!少特么给我胡说八道,你娘生你大哥的时候才14…” 赵叔河说着,脸色突然僵住。 赵斌心中也是莫名的一痛。 该死的记忆作祟。 “唉…你娘生完老三那孽畜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我只当他块头大,吸多了你娘的生气…我…” 赵叔河重重叹了口气,也许是触景生情,他语气颓然地说道: “二郎你比爹聪明还懂得多,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是爹一直错怪了老三,这些年也从来未给他好脸色看过。 而且之前还被那点可笑的权力迷晕了心智,对你兄弟三人太过压制…罢了,都随你吧… 只是二郎啊,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把老三给找回来啊,千万别让他在外出了事…” 赵斌又是感慨,又感觉有些不适应。 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怎么好好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拒绝晦气。 他抓了下脑袋说道:“知道了。爹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丢人。” 赵叔河呼吸一滞,瞬间切换回原本的火爆脾气:“你…你这孽障,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滚!你给我滚出去。” “可这是我家啊。” “逆子!行,我滚,我滚行了吧?”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爹你身上有伤,要不还是顺便留下吃个饭再走?” “吃个屁!滚开,狗东西。” 可怜的八筒,好好趴在门口自闭,莫名其妙屁股上又被挨了一脚。 却发现赵斌正在朝它招手。 立马想都没想,跑过去舔了下他的手,继续享受被撸的快感… “八筒,你说那没脑子的老三,会去哪了呢?” 阳开二月。 临近二月下旬,外面的世界基本已经看不到多少积雪。 不过在秦岭深处,依旧有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残雪。 尤其是那高耸的山峰,远远看去像打了败仗愁白了头发的将军:头皮屑顺着挺拔的脊梁不断滚落。 “吧唧。” 赵稳将被风卷来,粘在嘴边的雪屑用舌头卷进了嘴里。 这雪屑其实是粘在他鼻子旁边的,也亏他平日里喜欢歪嘴,否则真不一定卷得到。 “真特么操蛋,渴死我了。” 他骂了一句,转头朝着身后之人抱怨道:“你说这山顶有雪,山涧也有溪流,为啥我们就喝不到水呢。” “祖宗,算我求你了祖宗,你能不能别回头和我讲话?我特么怕你一不小心滚下去啊!” “切,胆小鬼。我滚下山,又不是你滚下山,你怕什么。” 身后之人再也绷不住了,干着嘴唇朝他怒吼道:“去你的,你腰上的绳子还和我困在一起呢!你要是再不仔细走着,我弄死你!” 这人嘴巴虽然抱怨着,但丝毫没有解开腰间绳索的意思。 而且看上去英气非凡文质彬彬,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口吐芬芳之人。 估计是心态被搞崩了吧。 赵稳嘎嘎怪笑着转过头去,然后小心贴着岩壁朝前走去。 而在两人前后,还有十来人在同样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着。 大多数都是三两人之间用绳索捆着腰间。 这样发生意外,可以试着挽救一下。 当然也有很大可能一起被拉下去,所以除非是信任对方,否则宁愿一个人独自冒险。 他们脚下的路大多只有二到三尺宽度,高低起伏、蜿蜒曲折,沿着山体如同一条盘蛇般通向未知的方向。 这样的路是在平地上,自然没什么。 但如果换成在上百米高的光滑悬崖、山体中间,再加上时不时刮来的山风,那就让人脚下发软了。 这就是民间走私商人开发出来的走私小道上,其中一道险关,乌云渡。 长达数里都是这样的路,甚至有些地方是要踩着光滑的斜坡过去的。 走这条道的人要是走到一半遭遇雨水,那就只能生死由命不由己了。 所以乌云渡的寓意就是告诫行人看到天空有乌云汇聚时,千万别贸然通过。 而这样的险关,这条玩命的走私小道上足足有十八道! 一行人小心翼翼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一处斜坡处,下方的山路边正好有个水潭。 赵稳大喜过望,忙拖着身后脸色发黑的同伴,如同下山野猪一样冲下了下去。 然后不管不顾将脑袋趴到冰冷的水潭边尽情痛饮。 身后那人本来想要破口大骂,但饥渴难耐之下只是狠狠踹了赵稳的屁股一脚,然后也趴下狂喝起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显然是这一路走来因为缺水而渴坏了。 “哇。。。总算活过来了,特么的,这水真冷,差点没把小爷肚子都冻坏。” 能享受完后立马翻脸开骂的,自然只有没心没肺的赵家老三赵稳了。 只见他擦了把脸,看着身边刚好抬起头来的同伴笑骂道: “江亿,你居然还敢踢我?要不是为了救你,我和各位兄弟至于将水囊和行李给丢了么?那里面可是还有着我抢来的几百两银子的。” 第163章 奔逃千里,不愧是你, “罗里吧嗦,到时候回去十倍还你就是。” 叫江亿的男子抹了把脸,然后将粘在头上的乱发往后一撩,露出了一张英气的脸。 尤其是嘴边的两撇小胡子,浓而不粗,长而不弯,平添几分成熟和魅力。 一看就是往日里精心呵护的骚包人士。 “十倍?十倍也才几千两。” 赵稳大言不惭地嚷了一声,然后转头朝着身边另一个年轻男子说道:“江兆,你兄长也忒小气,你还说他豪爽大方,我看就是在吹牛。早知道就不和你去接他回来了。” 江兆与江亿长得不是很像,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要柔弱三分,尤其眉角一颗红痣让这俊美的男人看上去带着一股特别秀气… 他用手背擦了下下巴上的水渍,尴尬地说道:“我二哥散尽私财北上,一时半会难免囊中…” “笨蛋!” 江亿骂了一声,然后指着赵稳笑骂道:“没看出这家伙在故意消遣你么,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明明是个蠢头蠢脑的家伙,嘴上的功夫却这么损人。” 赵稳闻言不由想起了那个在血脉上压制自己的男人,抽了下嘴角,骂骂咧咧地回道:“我这叫大智若愚!” “呵…那么大智若愚的赵三郎,请问我们现在盘缠都没有了,该怎么通过前面的龙王寨呢?” 周围一群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精神。 这龙王寨可不好走。 按照规矩每次路过都要缴纳高昂的过路费。 更别说如今还被红巾军占着,能不能交钱走通都是个问题。 如果不是实在被金兵追得没了办法,打死他们都不会跑进山里冒险通过这条险道。 赵稳烦躁地一爪头发,道:“还不是因为你被金人追杀没法走正道连累了我们?既然是你害的,我不管,你出个主意!” “你这泼才!还讲不讲理了?” 江亿骂了一句,无奈地叹了口气。 显然这些天也已经习惯了赵稳的性格,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怪自己。 只是纯粹的,嘴上不饶人。 看着前方险峻的山势和唯一一条能够通人的山道,江亿也陷入了苦恼之中。 没错,这人就是王小乙的前主人,那个听到彭义斌北伐后散尽家财北上投军的南宋愤青。 只是他点背。 刚到真定投军没多久,彭义斌就因为身后叛徒的出卖兵败被杀了。 十万义军瞬间溃散,四散奔逃。 其中大部分被元蒙人绞杀或俘虏,只有少部分得以逃脱。 江亿便是这少部分人中一员。 他带着兄弟江兆等人拼命逃跑,才侥幸一路往西南逃到金国人的地盘上。 结果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之中,跑进了一户女真谋克的领地内。 因为饿极了没多想,杀了一头山羊充饥。 区区下等流民,也敢偷杀贵族老爷的羊? 几人的作死的野外烧烤行为,自然逃不过那位女真贵族手下的眼睛,然后继续被人追杀。 准确的说,是猎杀。 那谋克老爷一听说是几个汉人流民杀他放在后山的羊,当即像打猎般兴高采烈地骑着马带着弓箭和小弟追了上来。 江亿兄弟敢去投军也算是弓马谙熟,勇气不凡之人。 被追杀的急了肯定要反击。 几人找了个地设下埋伏,还真的成功搞死了那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真贵族和一批随从,顺便抢了些马匹武器… 随后一路颠沛流离下,愣是被他们带着身后的马蜂窝亡命逃窜800余里,横穿关东大地。最后经倒回谷一路跑到了终南山地区。 这终南山可不一般。 自古都是隐士云集的地方,其中还不乏一些权柄显赫的退隐大佬和名士。 追求的就是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又因为靠近京兆府和凤翔府两大关中核心重镇、背靠潼关,堪称整个关中最安全和最宜居的地区。 因此终南山山麓四周很多地方都有权贵大族庄园、祖地盘踞。 所以无论是大宋占据的时候,还是金国占据的时候,甚至元蒙人占据的时候,都不敢肆意在附近妄动刀兵。 追兵到了这里也不敢放肆。 江亿兄弟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时,江亿自己却不幸大腿中了一箭。 只能躲进终南山中,求了一个隐居的书生相助躲起来养伤。 而其他人为防止人多眼杂,只能由江兆带着剩下的几个兄弟继续跑路。 最终用抢来的马匹威逼利诱一个边贸商贩,成功通过关卡从傥骆道回到了宋地洋州一带, 因为失了兄长江亿,江兆等五名弟兄不敢回老家。 只能盘踞在汉江边一片滩涂附近的山林里落草为寇,自号五义山。 准备劫富济贫赚点本钱,过两个月伪装成商队北上将大哥江亿接回来… 说来也巧。 当日赵稳气不过赵斌小看而提前一步离开了聚义堂,寻思着想个办法给红巾军制造点麻烦,好证明自己的牛逼。 之后又听说红巾军在花房寨藏了大量的财富和粮食,就想着去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顺便搞事情。 结果在汉水江畔遇到了正在为钱发愁的江兆。 赵稳见江兆长得比女人还俊美,不小心嘴臭了几句,两帮人顿时开始互殴起来。 结果赵稳这倒霉孩子带着人以多打少,愣是没打过。 不过他连自家心黑手辣的二哥赵斌都不服,肯定不能向一个长得白里透红的花美男服软,死活叫嚣着让对方留下名号,改日再行约战。 却不想,江兆一句‘赣州江兆,有本事就来’,瞬间将赵稳脑海中的英雄情节唤醒。 毕竟宋人虽然又骚又浪,但能骚包到给孩子取名亿啊兆啊之类名字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了。 听到江兆这大气磅礴的豪横名字,赵稳不由自主想起了王小乙的前主人,那个叫江亿的大宋愤青。 正巧,两人都是赣州的。 结果孽缘到了挡也挡不住,一问之后还真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同道中人。 等到听到江兆因为缺钱,无法伪装成商队去北方接回江兆之后。赵稳当即豪横地一拍胸脯,在钱安等人脸色发白的哀嚎声中,撸起袖子表示必须算他一份子。 并且还提议,可以去抢红巾军的钱财做本钱。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 等到一行人赶去花房寨附近踩点时,恰好遇到红巾贼击退了第一波去试探的禁军队伍,并且在连夜搬运物资转移。 几人都是胆大包天之辈,还真给他们看准时机在半路干了一票,抢了一箱银子就跑… 之后自然是买了个通行文书伪装成商人潇潇洒洒北上,期间赵稳还找了个不太靠谱的玩命脚夫给赵斌带口信... 赵稳弱弱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原路返回,都过了好几天了,估计搜山的金兵也该散了。” 一群人齐齐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尤其是江兆,已经无初次后悔过让这货加入进来。 如今听到他不负责任的馊主意后终于忍无可忍,朝着他吼道:“要不是你在榷场(两国边境市场)与人为买把破匕首打起来,我们至于被人识破么!” “那,那也是我先看中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别人?” “你不知道那是女真人吗?你在别人的地盘和人抢东西还有理了?” “女真人怎么了?敢惹小爷照样干!” 第164章 烈焰重燃,难以阻挡 “好了好了。” 江亿头疼地扶了下额头,插到两人中将他们分开。 好在,他已经习惯怎么处理了。 只需要转移这两人的注意力就行。 他指着前方的山口,说道:“要回去也行,但得先去附近山林里打些猎物准备点食物和水。而且来都来了,至少去探探情况。” 说完,示意其他人去附近尝试狩猎,自己则从背后卸下一把锥枪拿在手中防身,带着赵稳和江兆朝山口摸去。 只要过了这座山,就是龙王寨地界。 因此三人都格外小心,生怕附近藏着暗哨之类的警戒… 与此同时龙王寨内,刘坤和刘威正在爆发激烈的争执。 而守在堂外的红巾贼兵们,一个个神情憔悴,目光游离。 已经记不清这是两位首领最近第几次激烈争吵了。 刘坤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 但这一次,他深切感觉到了绝望。 这绝望不是来自赵斌和失败,而是刘威的态度。 “刘坛主!你别忘了自己首先是圣教的护法坛主,之后才是红巾军的首领!” 刘坤愤怒地咆哮道:“那孙猛再有不是,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心智闭塞之辈。这样的人只需要持之以恒对他进行教化,总有一天会真心皈依我教成为你我同道中人!你为什么要下令杀他,逼他离开!” 刘威脸色难看,同样面红耳赤地回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哼!我还没和你计较兵败之事,你怎么还有脸和我来说那个孙猛?如果不是他狼子野心想要保存实力,又狗屁不通只会玩贼寇附蚁而攻那套,我们怎么会连个小小的刀郎寨都拿不下?” “你!” 刘坤见到了这地步,刘威还句句不离争权夺利,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气之下终于忍不住撕破脸,将刘威心底的那点龌龊彻底爆了出来: “你既然知道他不善用兵,为什么还要特意坚持让他去攻打赵二亲自把手的那处关隘?还不是看他人多,想让他损兵折将撞得头破血流,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住口!刘坤,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本座的副手,无论是圣教之中还是军中!” “身份?哈哈哈…” 刘坤怒极而笑,笑得疯狂而凄厉,随后猛地冷下来脸凝视着刘威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和损伤,都要尽快攻破赵叔河镇守的关口么?因为我早已料到孙猛不会尽力,所以那是我们唯一可以取胜的机会…” “多可笑啊!” 他转过身去,冷冷地扫视一圈堂下不敢吱声的数十名红巾老卒们,指着他们失望地说道:“三千人对只有两道木墙防守的400人,唯一的机会居然只在我刘坤一人手中…你们说,多可笑多荒唐!” “刘坤!你在找死!!!” “闭嘴!” 刘坤猛地转过身来,赤红着眼睛须发狂乱,如同发狂的狂狮一般怒视着刘威。 刘威一时间居然被他的气势所慑,一屁股坐回了椅中! “那孙猛好歹真心想要除掉赵二,而你这尸位素餐之辈却从头至尾只想着防止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该死至极!” “你!你太放肆了!刘坤,我看在你是我族弟份上一再忍让与你,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本座就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来人呐,给我拿下刘坤!” “来!我刘坤就站在这里!谁若敢上前,尽可摘我项上人头!!” 乱了,彻底乱了。 随着刘威的命令,几个堂中的红巾军骨干,当即抽出武器来想要围过来控制刘坤。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其中超过七成的人居然默默地站出来将准备动手的人挡住,选择汇聚到了刘坤身后! 刘威惊恐地又一次坐回了宝座上,指着那些反水的红巾老卒和刘坤,颤抖着骂道: “你…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刘坤…亏你口口声声说遵循明尊教诲,要教众齐心推翻朝廷,如今还不是狼子野心想要谋我位置?” “什么?” 刘坤愣了一愣,转身惊讶地看着聚拢到自己身后的红巾老卒们。 显然这些老兄弟的选择他事先并不知情。 刘坤嘴唇抖了几下,原本狂怒而绝望的神情渐渐褪去。 随之而现的,是汹涌而出的眼泪和笑容。 他紧咬着牙根用力呼吸着,然后单手用力扶在胸前,朝选择他的老兄弟们躬身一拜。 然后一边流着泪一边大笑地揽着众人往外走去:“走!兄弟们,我们离开这里,再起炉灶!” “谨遵副坛主旨意!” “有惠明使,平断善恶! 光明将至,焚我身躯…” “光明将至,焚我身躯…” 存在即是道理,这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和强迫,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在真心坚持或指望着一些东西… 无论对错,也无关立场。 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唱吟声,越来越多的红巾士卒汇入到刘坤身后,朝着寨外走去。 刘威颓然瘫倒在宝座上,看着不断远去的人群,仿佛看到了燃烧的熊熊火焰。 他感觉到周围变得越来越阴冷,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们的身影。 却发现自己的手漆黑一片,满是腐朽… “噗!” 一口鲜血,突然从刘威口中喷出。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血。 只是感觉… 心中好空,好冷。 “杀!!!” “当我者死!” 一名红巾老卒怒吼着奋力向前,身上插着树根箭矢,如杀不死的怪物般冲进李大嘴组织的防线之中! 为了杀死这疯子,坚固的防线被撞得七零八落。 当尸体带着数十道伤口倒下时,刀郎寨寨兵们非但没有半分喜意,反而面露出惊恐之色。 再无之前那般狂傲。 就在一炷香前,带兵前来试探红巾贼虚实的李大嘴发现了两三百名唱着口号,朝自己所在位置走来的红巾士卒。 他当机立断,找了个带坡度的有利地形摆好阵型,准备尝试着狙击这批人。 刀郎寨的寨兵们因为之前的轻松获胜,一个个信心满满准备以逸待劳再次击溃对方。 然而当双方都投入战斗之后,情况却瞬间失控。 这批红巾士卒在刘坤的指挥下,以极快的速度做好战斗准备。 然后在精锐老卒身先士卒下发起了绝命冲锋! 士气,高得几乎无视死亡和伤痛! 看着前赴后继不断冲阵的疯狂敌人,李大嘴和带队的孙单全都感觉头皮发麻。 “挡住!挡住!” “都别乱!按训练的来,前面的人先顶住,后面的给我隔开他们!孙单,给我压制后面的人!” 李大嘴站在阵中不断大吼着。 而他身后的孙单,也紧张地指挥着身边的弓箭手利用坡度限制后面冲上来的敌人。 摇摇欲坠的阵线眼看着就要稳定下来。 突听一声暴喝传来,一道人影带人狂呼着撞在盾牌之上! 盾阵中央处猛地朝四周一歪,露出破绽。 只见那人眼疾手快抡起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撩,附近两名寨兵惨叫着被斩伤腿脚摔倒在地。 阵线被疯狂的敌人凿出一个缺口! “哈哈哈!就凭你们也想挡住我等归路!” “杀!给我攻破他们!” “刘坤!?” 李大嘴心神大震,眼见阵型即将被彻底突破,他一咬牙提起手中斧头大吼着扑向刘坤。 两人很快厮杀在一起。 李大嘴手中本事也算不凡,斗了几回合后,居然硬生生靠着蛮力连续数斧劈地刘坤不断后退。 正当他以为自己再接再厉能够将刘坤杀败反败为胜之时,却听身后孙单大叫道:“大嘴哥!小心!快退回来!” “什么?” 正在兴头上的李大嘴大惊失色,余光往身边一绕,赫然发现自己几乎被头包红巾的贼兵给包围了! 刘坤哪是不敌他,只是在引他脱离阵线保护罢了。 可怜李大嘴心思机敏,却因为战场经验不多,不知不觉上了刘坤的恶当,只能一边挥舞斧头企图退回阵中,一边咬牙怒骂: “卑鄙!” “是你蠢!给我留在这里吧!” 刘坤哈哈一笑,勇猛的顶着李大嘴的斧头,连劈数刀迫得他顾此失彼之后,一刀切在腰间! 李大嘴惨叫一声,浑身力气如潮水般褪去。 眼看着刘坤又一刀朝他脑袋劈来,却再无力气及时挡住,心中不由生出无限悲凉: “不…” 第165章 两眼发黑,你是个贼 “休伤我大嘴哥哥!刘坤,看箭!!” 刘坤正待斩杀敌军主将,听到前方传来厉喝声下意识的往后弯下身体,试图躲避弓箭袭击。 等作出这个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混乱的人堆里哪有人敢近距离朝着前方平射的? 而且也根本不会有那个开弓的空间! 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男子逼开附近的手下,正拉着李大嘴的后衣领往里躲去。 他哪还不知道自己也上了别人的恶当。 ‘可恨!这赵二麾下之人,就没有一个诚实能信的!’ 刘坤气得低吼了一声,不过很快嘴角又露出笑意。 因为随着李大嘴的败退,刀郎寨的阵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冲开了… 他盯住一个身穿棉甲的寨兵狞笑着扑了上去,同时嘴中狂呼道:“敌军要败了!给我杀穿他们,围起来一个不留!!!” “吼!!!” “完了,怎么会这样…” 李大嘴想过自己可能会败,但怎么都没想到过前后才三天,遇到的这伙红巾贼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战斗力起码比自己预估的上限还高处数倍! 那忘死而战的疯狂劲,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心底发寒! 孙单也慌了神。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被越冲越大,已然呈溃败之势的军阵显得不知所措:“大嘴哥,怎么办?” 李大嘴面露绝望。 退,必然溃败,然后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被刘坤带人追杀,恐怕会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但不退,士气即将见底的寨兵们又能再坚持多久? 十息,还是二十息? 有区别么? 他捂着腰间伤口惨笑着站稳身体,对着孙单幽幽说道:“此战是我大意,已经没脸回去见大首领,一会我会拼命挡住刘坤等人,孙兄弟你带人跑吧…” “大嘴哥!” “呼…” 李大嘴凄然一笑,然后忍住疼痛用力吐出一口郁气,仰天就要咆哮宣泄自己最后的勇武。 突听前方又有一声暴喝传来… “前方可是孙单兄弟!我赵稳来也!” “刘坤,老子来捅你屁股了,没想到吧!!哇哈哈哈…” “什么!?” 正准备迎接胜利的刘坤猛然转头,发现身后出现了十几名衣衫褴褛的袭击者。 为首的却不是叫得最嚣张的赵稳,而是一个挥舞着一柄短枪无人可挡的青年。 那青年手中的锥枪犹如游龙在世。 舞动之间只见寒芒不见枪头,每一次闪现必然有一人倒在他的枪下。 或刺、或挑,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带着那些人破开自家后阵… 刘坤悲愤地仰头望天,两眼发黑。 他不明白,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每次眼看着就要胜利的时候,总会有人出来搅局。 这都第几次了! ‘难道…这世间真有克星一说,刀郎寨就是我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刘坤猛地一甩脑袋,朝着麾下的追随者命令道:“驱散前方左右敌兵,未冲进阵的都转身对付后方来敌。弓箭手给我点杀那个用枪的,不要怕误伤自己人!” 要不怎么说优秀的指挥官,需要能够用最快最短的最有效的语言传达命令呢? 随着刘坤冷酷无情的命令,陷入混乱的红巾士卒立刻分成两部分。 一大部分继续冲散刀郎寨的人。 剩下的则转身围向赵稳等人。 更有擅长射击的红巾老卒,不管不顾地推开周围的同伴弯弓搭箭,准备射杀威胁最大的江亿。 江亿等人吓得头皮发麻。 忙举盾的举盾,窜路边林子里的窜林子。 即将被集火的江亿更是直接冲到几名红巾士卒身边,用枪挑死一人后当做盾牌。 这人脑子当真是灵活,胆子也出奇的大。 明明被不断射来的箭矢弄得险象还生,愣是不跑。反而一手用枪挑着具尸体,另一只手又从地上抓起一具尸体当肉盾。 然后带着赵稳等人不断朝着山坡上的红巾贼兵大呼小叫着。 喊些‘你们被包围了’,‘不想死的快投降’,‘援军马上就来’之类的话。 害得背对着他的红巾前军人心惶惶,无法专心对敌。一些人明知道可能是假的,但依旧会时不时担心地转头回望。 刘坤看着越来越骚动的队伍,恨得牙痒痒,只是毫无办法。 他暗叫一声可惜,知道再难全歼刀郎寨的人马。当机立断命令队伍开始有序沿着冲开的山道撤退。 而被打得几乎崩溃的刀郎寨寨兵们也无力阻止,只能无助地划着水,目送这伙人离去。 最终,刘坤的队伍丢下四十多具尸体、伤员后,成功突围而去。 战后一统计,占据有利位置防守的刀郎寨也伤亡了近三十人。虽然战损上看还略有优势,但谁都知道如果不是赵稳等人突然杀出。 那接下去李大嘴等人将要免得将是一场溃败和屠杀… 更何况刘坤手下死伤的那些人中,还有近乎一半是江亿等人从后偷袭所杀… 此战过后,刀郎寨那些骄兵们再不敢叫嚣吊打红巾军。 不过随着刘坤和刘威分道扬镳,并且带走了接近一半的精锐。 刘威只剩下不到四百人守在偌大的龙王寨中负隅顽抗。 失去了手下大批精锐老卒,加上士气低落。 投降,或者被攻破,已经是时间问题。 龙王寨,几乎已成赵斌囊中之物。 “放开后路让他们跑吧,兄弟们的命,没必要浪费在强攻之上。” 赵斌听说刘坤跑了,立马亲自带着300名生力军赶到龙王寨前和李大嘴等人汇合。 他先是安抚了下受伤的李大嘴。 接着又草草观察了一番龙王寨的格局后,下了个只围不攻的命令。 做完这些才转头看向和赵稳站在一块的那个英俊青年。 “二哥,这次没我和江哥儿看准时机杀出,你的人可惨咯。嘿,我听大嘴和孙兄弟说你篡了寨子还重排了寨中的把总。怎么的也得给我和江哥儿也弄一个吧,而且不能靠后。” 赵稳得意扬扬的邀起功来。 如非知道这货的秉性,赵斌能让人把他拖下去打死。 什么篡位,咱正儿八经获得继承权。 不过有外人在场,他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朝着江亿和他身后几人拱手一礼:“某刀郎寨代任寨主赵斌,多谢江兄弟和诸位仗义相助。” “赵寨主客气,恰逢其会而已。而且此前我刚受过三郎的救命恩情…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江亿带着人谦逊有礼地回了一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斌听到他说救命之恩的时候,隐约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双方各自一阵细细打量之后,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等到彼此交流个大概后,赵斌有些感慨地说道:“原来五义山是江兆兄弟所立,可惜当日传达口信那人含糊其辞,否则我定然派人前去相助。” “什么口信?” 赵武疑惑地说道:“二哥,我当日给了那送信的脚夫30两银子,他才敢去寨子送信。我又不傻,可不会让人带什么口信,这万一传错了不是搞笑么。” “…” 众人无语。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缺根弦的赵稳给集体嘲讽了。 更不敢相信威震金州的刀郎寨,都有人敢耍。 为了区区29两银子就敢这么做的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到底,还是低估了那脚夫黑钱的胆魄啊。 这要不发个江湖追杀令,寨子的脸往哪搁? “好歹是来过了,还是有点武德的…算了!” 赵斌一挥手,将这破事甩在了脑后。 然后目光炯(ji)炯(ke)的看着江亿兄弟说道:“既然二位都是道上的人,而且与我家老三意气相投,不如加入寨子。我愿以把总之位相待,可好?” 猛男啊,还是脑子好用的猛男,谁不爱呢? 不是,是哪个当老大的不想手底下多几个这样的猛男呢? 尽管那个叫江兆的俊美青年让赵斌一度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看上去娘炮十足。但就算做个添头,用两个把总的位置换一个猛男都是稳赚不赔的。 更别说这猛男还是侠名在外的大宋知名愤青,江亿! 却不想,江亿摇了摇头道:“加入寨子就算了。其实赵寨主,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提议,你想听么?” “哦?说来听听。” 赵斌有些失望,但相信来日方长。 反正大家都是附近道上混的,有这份交情在,只要继续做大做强迟早能把对方装碗里来。 却见江亿地扫了眼周围好奇的寨众们,朗声说道: “在下虽与赵寨主初次见面,但管中窥豹也能断定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加上三郎话语间对你的赞誉,你算得上是一个…义贼。” 此话一出,除了赵稳有些懵比外,其他人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第166章 道不相同,惊人打赏 义贼,也是贼。 公然当着别人的面称呼对方为贼,这无疑是一种侮辱! 所有人都愤怒地凝视着江亿,更有些已经把手放在了武器上,恨不能上前将他乱刀砍死。 只是慑于赵斌威严和江亿之前的出手情分,在赵斌没有表态前不好轻举妄动。 赵斌眉头一皱,看着神情傲然的江亿,隐约明白了什么: “看样子是我误会了,江兄弟并非和我等是一条道上的人。” 江亿又摇了摇头道:“走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得起心中的道。无论是出身贼寇还是庙堂,只要是能够保家卫国之人,都算得上是我大宋的栋梁和俊杰。” 好一个身处群贼包围之中,依旧慷慨陈词、意气风发的大宋愤青。 更难得的是,此人明明怒喷过史弥远,回头又在北边被朝廷在背后捅了一刀,居然还这么信念坚定。 赵斌知道,仅凭这一番话,两人就不可能再混到一块。 而且听江亿话中的意思,他应该身份来历不俗… 也对。 一个能够和故太子交往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百姓? 除此之外,用后世的话来形容的话,这江亿可能是个胸怀壮志的真.圣母(不是讽刺)。 这种人值得敬佩,但要是和他混在一起。 那还是算了吧。 遭雷劈不至于,但是将来面对黑暗的朝廷享受各种委屈,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哪怕对方来历再牛逼,赵斌都不想再听他的建议。 他怕自己忍不住诱惑,从此沦为真.圣母身边一起被人坑的悲壮背景。 江亿这命格一看就很硬的家伙估计能挺住,但他一个出身为贼寇的人就未必了。 “啊…既然这样。那…大刘!” “啊?大首领,什么吩咐?” 在众人懵逼的眼神中,赵讪笑着问道:“我们库房里还有多少银子?” 大刘支支吾吾好一会,才用袖子挡着脸小声回道:“呃…这个么…几百贯还是有的,可能还有…嗯,200多贯现钱吧…” 堂堂一个800寨兵的大寨子,居然穷成这样,估计换谁来都会感到羞愧。 “拿出一半来,送给这位江兄弟当盘缠。” 说完,赵斌朝着江亿满脸歉意地说道:“江兄弟,你也见到了,兄弟我最近有点囊中羞涩,还望不要嫌弃。” 江亿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确实需要一笔钱横跨大宋,尽快前往临安府。 但要是拿走整个寨子一半的钱财,好像过分了点? 问题是,他这个六岁就名动赣州的江二郎要为了区区100贯,和同样威震金州的堂堂刀郎寨寨主推来推去? 像话么? 江亿平身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金钱支配的尴尬。 “那…啊…这个…好吧,既然是赵兄一片心意,那我再推辞反倒矫情了,多谢了!” 他涨红着脸朝赵斌躬身一拜,就差学大刘用袖子挡住脸了。 “不客气不客气,嘿嘿,老三,二哥我还得守在这防止里面的红巾逆贼反扑。江兄弟就由你代为照顾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让人觉得我刀郎寨不够义气不够热情,明白么?” “不用你说我也会好酒好菜招呼好老江的。且,搞得你俩比我熟一样,老二,你要点脸。” 赵稳哔哔完。 大大咧咧地一拍江亿肩膀拉着他就往刀郎寨而去,嘴里同时还抱怨着:“老江,你别放在心上。我家老二一向就这么抠门,以前还偷我的零花钱去县城里…” 赵斌快气炸了。 好不容易大权在握,结果就这待遇? 听赵稳还要开自己黑历史课堂,当即朝着一旁的孙单喝道: “来人,给我射死这孽障!” “卧槽!老二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认。做过的事情还说不得了?行!现在你人多我闭嘴,老江咱走远点我再给你说老二这货可笑之处…” 看着疯狂抹黑自己的赵稳,赵斌气得牙痒痒,突然恨不得这混球死在外面算了。 与此同时,被寨子一半财富打赏搞得晕头转向的江亿,也反应了过来。 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提出拉拢这伙贼兵的条件啊,怎么就被拖走了呢? “呵…居然用这种方法把我的话堵住?一心从贼?” “有意思..” 送走了江亿,赵斌并没有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因为真.圣母有一点很好,这种人一般能力很强三观很坚定,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去害别人。 除非,是有人挡在了自己‘道’前面。 那就是另一种极端的殉道级待遇了。 “江亿,江兆…一听就是化名嘛,谁家从政的老子能这么心大?算了,先想办法干掉刘威,弄点钱财救救急。” 龙王寨的诸多好处,之前已经阐述过,不作累述。 其地理位置靠近子午道中南段东面,有两座山靠在一起的山体拱托相交而成的山坳处。 山坳非常深长,宛如随意伸着腿坐在地上的少女,两条腿之间形成的通道。 外面很宽,越往里越窄越高,直到翻过两座高峰之间就能进入山后的小道之中。一内一外有双龙吞吐之势。 此地故名双龙坳。 不过即使山坳最窄处也有一两百米宽。 除非建一个高大的城墙把这山坳和两侧的山坡都封起来,否则很难完全封堵外人进出的道路。 想要在深入群山之地建立这样一个浩大的工事几乎不可能的。 所以龙王寨的寨子就建在左侧中段一处半圆形的平台上,有一条小溪将它单独隔离出来,以三座石桥联通外面。可以俯瞰内外必经之路。 其他地方只建了些了望台栅栏之类的,防止有人不交过路费溜过去。 其本身的防御力非常一般,之所以凶险其实主要依靠进山的一处处险峻山道进行狙击、偷袭入侵者。 仅从刀郎寨到龙王寨这一路的山道,至少就有十几处可以居高临下防守、偷袭的极佳天然关卡。只要有一两个猛将带领少部分精锐堵住去路,就可以有效挡住千军万马。 赵斌敢来染指,是仗着自家有改良的盾牌、棉甲,以及获得缴获装备后建立的一支200余人的弓箭手队伍。 经过三个月的日常射击训练,这批人马的射术已经可以在实战中发挥不俗的威力。 加上老奎、孙单、王二诚等擅射的好手,完全可以用来与红巾军争夺山道的控制权。 而且刀郎寨的人对这方圆数十里的地形比红巾贼更熟,到时候可以逐步推进,直到获得攻打龙王寨本寨的条件。 结果世事难料。 前有刘坤带队跑路,后有刘威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放弃了优势极大的山道防线,直接龟缩在寨子中不出来? 搞得赵斌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上劲。 这得多窃喜,多忐忑? 赵斌找到正在整队封锁龙王寨南边口子的大刘,不解的问道:“里面的寨子什么情况,难道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大刘也是一头雾水:“回大首领,我也不清楚。我们按你说的只围住了往南的方向,留着北边的那座石桥,好放他们逃走。 但是至今为止寨子里的人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嗯?难道他们是想据寨自守?不应该啊…” 第167章 阵前密谋,察觉辛密 有着威胁更大的各处山道不守,守着这座只隔了条小河都算不上的本寨,怎么看都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赵斌隔着一百余步,小心往前方的寨子张望着。 寨子的地方倒是不小,还在四周修了七八座箭塔,再加上寨子周边的十几个高高低低的了望塔,足以监视进出山坳的每个角落。 可现在赵斌只在寨子内部的零星几座箭塔上,见到了些躲在里面的一些身影,周围的了望台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根本不像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赵斌有些心动,感觉这或许是强攻的好机会,但又怕对方是在故布疑阵。 想找个懂行的人问一下意见,这才发现身边唯一能够懂军事的老奎被留在寨子里坐镇了。 偏偏大刘这人一板一眼的,指挥战阵还行,要他出出主意估计没戏。 他不禁生出一个迫切的念头:‘也许,我该找些会打仗的手下了,不过正经军人,谁会投效我这个山贼呢?’ “去把李大嘴和孙单叫来,我要再询问下具体…” 赵斌说到一半,惊讶地发现前方的寨门缓缓打开。 红巾士卒们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长须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长相威严,只是面色苍白而憔悴,看上去有些状态不佳。 在刀郎寨众人诧异的眼神注目下,此人让部下们留在寨门外,独自一人迈过石桥而来。 一直走到距离封锁线只有七八十步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大声喊道: “本座刘威,刀郎寨赵二郎何在,还请出来一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赵斌。 赵斌一脸懵逼,不明白对面的刘威在发什么神经,居然敢一个人来到这么近的地方。 他当下所处的位置已经完全在己方弓箭手的抛射射程之内了。 要不,干脆来个万箭齐发弄死他? 诱人的念头一闪即逝。 赵斌带着李豹走了过去。 等他靠近,刘威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惋惜地叹道: “赵二郎果然如传闻般年轻有为,刘某佩服。只可惜大好年华却瞎了一只眼,就算日后制霸一方能得朝廷招安,恐怕也会被嫌弃排挤啊…” 赵斌不怒反喜。 他巴不得人人都产生这种误会,让独眼龙的形象深入人心。 越多人为这形象背书,他以后以本来面目见人的时候就越安全。 至于招安? 算了吧,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强大到朝廷无可奈何的时候,还在乎区区一个招安。 招进去当炮灰么? “呵呵,刘坛主身为红巾首领,摩尼教坛主,提招安这种事不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么?” “我倒觉得正合适宜。” 赵斌闻言若有所思,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一抹寒光:“哦?看样子刘坛主是有什么条件要和我谈?” “正是。” 刘威面露微笑,转动眼珠瞥着他身后的李豹说道: “刘某孤身一人前来是想显示出诚意,邀赵兄弟私下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想到你却带了一个护卫同来,难道是怕刘某会对你动手么?” “当然…怕啊。” 赵斌语带嘲讽地道:“我又打不过你,难道为了显示所谓的勇气,就像傻帽一样一个人来这被你拿捏不成?” “你…” “少说没用的,有话快说,但如果你想说什么合作共赢为元蒙人做事,那就算了吧。” 刘威脸色大变,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赵斌惊骇地说道:“你,你怎么会…” “呵…这有什么不好猜的。” 赵斌同样退后了一步闪到李豹的身后侧,防止对方被拆穿来历后狗急跳墙。 然后抱着双臂冷笑道:“你们红巾军老卒几乎人人都配备蒙古精弓,这东西一把两边不稀奇,但要一次弄百十把,没点关系可不好到手。” “就凭这?” “当然不止,除了装备外,你和刘坤的带来的老卒中还有一些蒙人…嘿嘿,一个常年盘踞在关中的势力手下不招女真人、党项人,辽人,却混进了些擅射的蒙人,你觉得正常么?” “哼,蒙人心思单纯,信奉明尊召唤理所应当。” “哈哈哈…那刘坤从蒙将手中得到的杨安儿的枪头呢?” 不等刘威狡辩,赵斌继续道:“对,要是出重金也可能买到。但世间之事,一件是巧合,两件也可能是巧合,可要是每次都是巧合那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刘坛主,其实你露出的表情都已经承认了,再狡辩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回到寨中去等死吧。” 刘威惊讶地看着赵斌,随后由衷赞道:“好,好个赵二郎,真是心思细腻。难怪我红巾军会屡次在你身上吃亏。不过可惜有一件事,你却猜错了。” “嗯?” 刘威瞥了眼李豹,张了张嘴想要赵斌命他退开。 但很快又意识到赵斌肯定不会同意,只得一咬牙任他旁听接下去的秘密。 “和蒙人合作的是圣教,而不是红巾军。” 赵斌眉头一皱,疑惑不解道:“这有什么区别?” 刘威咧着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区别就是红巾的骨干们并不知道此行南下真正的目的…而这秘密,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人知道… 包括那个自以为是的刘坤,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还真愚蠢的以为凭着这点人手能够推翻朝廷?” 刘威顿了一下,看着面露惊异的赵斌,幽幽说道:“大宋贪官污吏横行,奸臣当道,即使你有才能也只能屈服于那些豪强权贵,给他们做奴做狗...以赵兄弟你的能力见识应该再清楚这些不过了。 反观蒙人英才辈出,又有雄主掌权,只要你有才能就能得到重用。 如今更已占据西域诸国成侵吞天地之势。这天下迟早都是他们的...这道理不仅我们懂,你们宋国的很多人也懂。 就是不知道赵兄弟...你懂不懂了...” 赵斌心神一震,大感骇然:“你是说...你们南下不是为了造反,而是另有目的?” “没错。” 刘坤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斌说道:“赵兄弟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可怕的存在之一。但也仅此而已。身为贼寇,你想要凭一己之力创出一番事业,只会被人碾成糜粉。 所以不如你我合作,我愿意将你引荐给一些能量极大的朋友,到时候只需等到时机成熟,说不定还能博一个汉侯之位,光宗耀祖...” 赵斌脑子嗡嗡作响,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威的行事风格和刘坤等人完全不同了。 说实在的,从理性的角度讲跟随铁木真打天下,无疑是当下这个时代最好的选择。 蒙人对于真心投靠自己的人才,还是比较大方的。 但也仅此而已。 如非耶律楚才等人进行斡旋,蒙人的贵族甚至提出过要把黄河以北的汉人、辽人等外族全都杀绝,打造成牧场的计划。 即使身为汉侯,依旧是蒙人贵族眼中可以随意辱骂的走狗而已。更要被亲自逼迫着举起屠刀,在一座座故土之中,如畜生一般大肆屠灭血脉同胞。 仅利州一路,在蒙人南下之后就减少了80%的人口... 能想象需要亲手将一个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挑死的疯狂和残忍么... 如此尸山血海般的罪孽,已然不是简单一句人不为己所能承载的了... 赵斌压抑着心中的愤懑和戾气,幽幽说道:“呵...刘坛主空口白话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说认识一些朋友,不如说几个来听听,让我好做个权衡?” 刘威眼睛一亮以为他动心了,摇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即使是我也只能去特定的地方进行联络,才能知道背后具体是什么人。不过赵兄弟请放心,如今你我强弱逆转,我如何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有道理。” 赵斌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南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吧?” 刘威迟疑了下,又是摇了摇头说道:“除非赵兄弟你答应与我合作,我引荐你拜在我教教主的麾下,他必然会重用于你这样的人才。到时候,不就一切都知道了?” 赵斌见此人关键时候居然油盐不进,恨得暗自咬牙。 同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元朝时的摩尼教的确曾经兴盛过一段时间,还有专门管理明教的机构。 只是后来元朝高层发现这伙人的危害越来越大,才又重新打为恶教。 否则后来的小明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成为朱元璋、郭子兴等人名义上的拥护对象。 要知道从唐朝开始,摩尼教就一直是被喊打喊杀的邪教。 他们能不断死灰复燃,靠的是控制周边的小国家续命。 不同于华夏文明文化、宗教的繁荣和成熟,那些如繁星般起起落落的西域诸国和东南亚小国精神文明建设极为贫瘠,很容易就会被摩尼教把控民间。 逼得上位者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存在。 从而得以不断续命,然后再反哺回国。 这才是这个作死属性拉满的教派,能存在千年的主要原因。 如非最后出了个熟悉他们套路的朱元璋,还真不一定能让其断根。 言归正传,元朝的统治者不可能不知道摩尼教的危害,但依旧一反常态地允许他们进行合法传教。 这很不合理。 但如果说摩尼教曾经为元朝的建立出过力,那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那么摩尼教的人,在这其中又能做些什么来配合蒙人呢?’ 第168章 不讲武德,一刀扎死 赵斌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难怪日后元蒙铁骑南下,对蜀口的地形了如指掌、如入无人之境。 而如今另一伙红巾军糜烂的西河州,是三关五州防线的重要一环,更是日后第一个被轻而易举绕道攻灭的军州。 除了元蒙军本身强大的之外,不也正好说明有额外的因素才能让宋军败得那么彻底么? 要知道身为边军,而且是一直和金国持续作战的精锐边军,本不该这么轻易被一群骑兵突破城防、关卡的。 看着隐有得意的刘威,赵斌心中冷笑不已。 嘴角一扯,语气阴沉地说道:“难怪刘坤一直在外试图壮大红巾军的势力和影响力,为举事不断奔波。而你这个首领却一次次浪费大好机会,始终盘踞在龙王寨中。 看样子刘坛主不是被宋兵吓坏了,而是在等待时机啊...那不如让我猜猜,你真正要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听到赵斌暗含嘲讽的语气,刘威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安。 但他依旧认为赵斌身为一个贼寇,肯定拒绝不了成为蒙人汉侯的诱惑,也没理由拒绝。 更何况,他还有着更诱人的杀手锏还没有拿出来... “哦?既然赵兄弟有此雅兴,那刘某洗耳恭听...” 赵斌的视线投向远处观望的红巾士卒们,开口说道:“刘坛主带着人以逆匪之势盘踞山林之间,估计靠自己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不外乎就是收集当地情报,绘制地图。 亦或者时机成熟时突然杀出占领几座城镇,以扰乱兴元府、金州都统司的军政部署之类的打算吧?” 他每说一个可能,刘威脸色就阴沉一分,显然被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些也不算难猜,所以他还算淡定。 刘威点了点头,刚准备鼓掌称赞,却见赵斌嘿嘿一笑,朝着他露出个充满戏虐和残忍的奇怪笑容: “不过刘坛主你刚才也说了,会和一些所谓的大人物合作。所以不妨让我继续来猜一猜,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在什么地方需要配合你们这些逆匪来为蒙人主子尽孝?” 刘威越听越不对,终于脸色大变,面露惊恐地看着赵斌:“你...” “嘘...既然猜谜的游戏已经开始,还请刘坛主稍安勿躁...” 赵斌比了个手势示意刘坤安静,然后托着下巴说道:“两国之争,决定命运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战争的胜负,这也是蒙人最擅长的事情。 换成我是你的话...要进一步提高主子的胜算,加上外有能量十足的内奸配合...最好的方式就是关键时候获取情报来截断宋军的补给... 恰好汉中的军队最依赖的补给应该就是汉水和嘉陵江的运输... 唉...我想,我明白了。” 赵斌叹了口气,看着脸色煞白的刘威说道:“所以刘坛主的最终任务,应该就是暗中与那所谓的大人物合作,在汉水流域发展。 等到关键时候...将掌控汉中命脉的汉水一举控制或者毁去,对么?如此看来,石泉县的地理位置刚好背靠着最容易毁去水运的汉阴县,确是个上佳的选择啊..。 不过能暗中助你在汉江发展壮大的,也的确需要是一个身份举足轻重之人了…” 刘威脑袋轰的一声像炸开般乱成一团。 再也控制不住被人完全识破意图和秘密的恐惧,瘫软在地指着赵斌厉声尖叫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究竟是人是鬼!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秘密!” “杀了他。” 验证了心中所想,赵斌已然明白刘威准备说服自己的杀手锏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利用某些两面三刀的地方势力、官员,一起合作在汉江流域发展势力。 掌控富裕的汉江水道等于拥有了无尽的财富,这对于赵斌这样一个山贼来说,是几乎无法抵御的惊人诱惑。 可刘威不知道的是,赵斌很清楚一旦未来汉江水道因此被控制和破坏,会导致的可怕后果。 可以说日后南宋之所以在蜀口、四川失去反抗能力,最根本的原因是占了绝对大头的汉江和嘉陵江的水运被破坏。 从而使得原本占据全国三分之一赋税的西川地区,只能依靠崎岖凶险的官道进行物流。 反而变成了南宋朝廷的负资产… 也让南宋的领土被迫划分成了两个难以彼此流通、相互支援的区域。 昏聩而短视的朝廷在得不到好处的情况下,甚至会无视西川陷入糜烂。 这罪孽和损失太大了。 赵斌即使再贪心,也不敢参与其中,到头来必然害人害己。 而且汉江对他麾下的势力发展也至关重要。 所以掌握了这张牌的刘威,今日必须死在这里。 哪怕因此背负卑鄙无耻的骂名! 李豹迟疑了一下,猛地抽出刀劈在刘威的后背上! 然后追上一步,将试图逃跑的刘威踹翻在地,从后心狠狠补了一刀! “啊…赵…赵二…你不得好死…圣教…不,不会…” 刘威带着怨毒和不甘,扑倒在地。 临死,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不讲武德的赵斌。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更何况还是各自的首领。 简直耸人听闻! “赵二,尔敢!!!” “杀!杀了赵二,给大首领报仇!” “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杀啊!!” 刘威的属下见到自家首领居然这样被杀,一个个眼睛瞬间就红了,狂吼着跑了出来。 就连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刀郎寨寨兵们,也都震惊地看着赵斌,感觉心目中首领的光辉形象正在扭曲。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卑鄙无耻是一回事,突破底线又是另一回事。 背负区区骂名而已。 做都做了,管他个球。 赵斌带着李豹一溜烟跑回了自家阵中,朝着还在愣神的大刘喝道: “大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组织兄弟们击溃来犯敌军。” “哦…哦,是!” 大刘打了个激灵,慌忙朝着骚动的寨兵们下达应对指令。 刀盾兵开始严守盾阵,而两百名来弓箭手则穿过盾墙的缝隙分成两批来到阵前,朝着发动自杀式袭击的红巾军余孽开始持续轮番射击。 飞蝗如雨般的箭矢呼啸在战场上,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冲锋的敌军。 红巾士卒们被两座石桥所限,队伍拉得又长又乱。 前面的人几乎刚冲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就被漫天的箭雨射成马蜂窝。 连续十轮自由覆盖之后,红巾军死伤惨重,却连敌人的盾牌都没有摸到。 他们终于从狂怒中清醒过来,转而又陷入了死亡的恐惧之中。 开始争先恐后地跑回石桥,推攘咒骂间不断有人被挤下桥,一时间惨叫声、咒骂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彻底溃败… 逃回去的红巾溃兵根本不敢留在寨子里,不断仓皇朝着北边而去… “哦!!!”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像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 寨兵们的欢呼声连成一片,高呼起赵斌的名字来。 “哈哈哈,大首领英明神武,干掉刘威后剩下的人果然不堪一击。” “没错,不过那刘威妄为红巾军首领,居然被豹哥一刀就给劈死了,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太棒了,我还以为又要苦战呢,结果兄弟们连个受伤的都没有就赢了…哇哈哈哈…” “还不是全仗大首领妙计安天下,万岁~!” “大首领万岁~!” “二郎英明神武~!” 什么鬼? 三观呢? 说好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呢? 莫非贼军,就不算军? 赵斌哭笑不得地听着手下们的赞美声,不禁仰天长叹:特么的,这群货之前被震惊,不是因为我做错了,而是我终于和他们三观一致了! 原来道德标准太高那人,竟是我自己? 一定是被李豹这家伙给传染的。 赵斌看向沉默的李豹,却见他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69章 绝望打底,主打操蛋 “豹子哥,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还想杀刘威的事?” 李豹摇了摇头说道:“二郎,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那刘威是个包藏祸心的蒙人走狗死不足惜。只是…大宋和元蒙之间不是还有西朝和金国挡着,有必要那么防备么?” 这就是这个时期绝大数宋人的认知了,他们甚至并不敌视元蒙人。 毕竟中间还隔着两个世仇呢。 赵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西朝之前十年在草原雄主铁木真的威逼下不断对金国用兵,以求原蒙人不去攻打他们。这种饮鸩止渴的愚蠢行为已经耗光了他们的家底和潜能,已无力阻挡铁木真的大军,我估计西朝很快就会灭亡。 你记住,元蒙人的骨子里就流着征服一切,掠夺一切的血液,从他们崛起之后起就没有停止过对周边所有看得见的国家的征伐和劫掠。此前有传元蒙征服了花辣子模,这意味着他们至少已经灭掉了超过二三十个西域国家。 如此以征服为乐的国家,你觉得如果遇到机会入侵觊觎已久的富饶大宋,会犹豫么?” 李豹大为震惊。 他不明白赵斌为什么会知道‘西域’的情况,但一直以来赵斌表现得异常博学,李豹自然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他听完元蒙国已经灭掉了那么多国家,再不敢坚持之前的想法,反而担心地问道: “如此看来元蒙人的确侵略成性。可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朝廷的兵马能不能挡住他们?我听说他们比女真人还能打。” 赵斌苦笑。 挡住? 就凭西军主帅郑损那个昏聩无能的家伙,就算给他一整支巅峰岳家军都能随手送完。 拿什么去挡? 有人说,要是干掉郑损,是不是有希望? 抱歉,其继任者桂如渊和他如出一辙,半斤八两。 而且可能还是其中那个八两的。 这才是令人最绝望的,当前把控朝廷的史弥远就不想有懂军事和胆魄的主官来主导难以控制的西军,以免出现能威胁到自己的政敌。 接下去的历代四川制置使中,反倒是被崔与之鄙视为志大才疏的赵彦呐略有不同。 这人怂是怂了点,每到紧要关头就缩起来让队友独自送人头。 偏偏他自己不承认是个怂包,始终沉浸在当年带领义士,参与镇压反贼吴鳞的光辉记忆中。 老想着在一线挥斥方遒。 结果害死了不老少的贤臣良将,把西军最精锐的军队几乎都葬送殆尽。 绝对属于大宋这边帮倒忙的存在。 但客观地讲赵彦呐战略眼光还是有的,还非常擅长慷慨激昂画大饼鼓舞士气… 单独拿出来,绝对是个反面教材。 但是同行一衬托嘛… 咦? 难不成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个能上前线的料后,还能改造成个喜欢坐镇后方的好领导? 不过赵彦呐现在刚起势,虽然成为了西军四大军区之一兴元府都统司的主帅,但其实没多少话语权。 原因也挺操蛋。 因为崔与之的贤名在西川几乎家喻户晓、受人敬仰。他那一句志大才疏等于挂在赵彦呐脑门上的鉴定标签… 随着崔与之被史弥远弹出官场。 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全都自动将赵彦呐视为史弥远一系的奸人。 自然而然,他只能像小媳妇一样抱着郑损的大腿混,别说反对意见了,正常交流都要低声下气的。 崔与之要是知道自己之后的几届继任者都是郑损这种货色,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打压赵彦呐… 但如果没有‘志大才疏’这四个字,赵彦呐可能又会当不上西军主帅? 只能说,这是个非常操蛋的时代… 。。。。。。 时间一晃,又是七天。 到了二月底即将春暖花开的时节。 可赵斌的心情,却感觉到了无比的扭曲。 为什么? 因为据江亿临行前告白,他的本名叫江万里,而他的三弟本名江万顷。 这是赵斌一个时辰前,送两人坐船前往襄阳转船时才得知的。 而江万里此行的目的地,居然特么的是赶去临安府参加三年一次的赶考! 南宋的殿试一般放在四、五月左右,各种验证、准备、拜访之类的流程下来得一个月。 时间那叫一个略有富余,从容不迫。 你说气不气人? 一个未来的宰相大人,就那么被赵斌硬生生给错过了。 还带着他亲手送的一百两银子,以及一分恶意、一分善意和一分遗憾,就那么顺江而下,去临安府赶考了! 后悔么? 肯定的。 毕竟背靠宋末少有的拿得出手的名臣大佬,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欣赏和义气相合。到时候稍微提拔下,估计赵斌就能当个某某军都统之类的。 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赵太尉? 但真的后悔么? 后悔个毛线。 这货前面被史弥远镇着,后面好不容易熬到史弥远挂了,又被继承史弥远政治遗产的郑清之和史嵩之压制,终于意识到势单力薄难有作为后,跑去开山立派创办白鹭洲书院去了。 直到培养出了大批的科考达人后,江万里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道场和势力,还发掘培养了文天祥、陆秀夫等宋末英杰。 眼看着就可以纵横官场、大展宏图了。 可惜一头撞上了两宋奸臣榜上能和史弥远、秦桧争夺no.1的贾似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根子都烂了的腐朽王朝不是一两个被排挤的贤臣良将能够挽救的。 江万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全家一起以最惨烈和无奈的方式殉国。 虽有英雄之名,无奈时不待我。 跟着他混估计赵斌得天天啃黄连、苦瓜寻找甜蜜的感觉。 ‘算了,权当是刷历史名人的成就了,好歹又见过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了。’ “刷。” 一张信纸被赵斌摊开。 看完信中的内容,他转头朝着身边的赵正问道:“小武,你说咱大宋,有风骨这种东西么?” 小武莫名其妙,忙小声提醒道:“哎哟二哥你悠着点啊。这里不是山上,要是被人听去了告刁状可不好。” 说完,指着信件说道:“二哥,这郭碌居然还有脸给你写信,看样子是贼心不死啊。” 赵斌也觉得这事很奇葩。 郭碌因为临阵逃跑丢了头上的乌纱帽,即使郭家挽回了名誉的损失,但他回去后估计也是被冷落或者限制自由的命。 照理来说应该和赵斌再无照面的机会。 结果居然派人送了封信给赵家庄庄主赵文武,说是要商谈合作赚钱的事情… 第170章 发财前景,倒霉刘业 赵斌又一次看起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若有所思:“看样子郭碌应该是日子不好过,放弃面子和身份去参合家族生意了,而且还只是个负责跑商的商队掌柜…” 宋代官宦之家是可以正大光明经商的,商户后代也可以参加科考。 但毕竟士农工商的说法由来已久,所以一般官宦人家的重要子弟不会直接参与其中,最多就是负责监管一下。 这郭碌好歹是个能混上官位的庶出,亲自下场带队跑商意味着地位彻底掉落了一个层次。 从庶出级别沦为了旁系待遇。 至于他为什么来信联系赵斌,自然是因为上次赵斌忽悠他自己有高价售卖绢布的渠道。 所以想要寻他获得合作的契机提高创收,以期在竞争激烈的旁系子弟中站稳脚跟。 顺便继续实现自己积累钱财的理想。 “人才啊。” 赵斌由衷地赞了一声。 能放下面子来找被他盘剥过的人合作,加上他本身对金钱的渴望和无耻嘴脸,估计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赵斌有些心动。 因为他正好刚占领了一条小型的走私商道。 北边的金国因为女真人的分封制度,以及对其他民族的压榨政策,导致生产力和南宋相差极大。 再加上地理因素等等。 使得南宋的丝绸、手工艺品、茶叶、武器装备等等一直供不应求。 相反,北边出产的马匹(现在没了)、毛皮、玉石、金银宝石、药材等等也是南宋极度渴望的商品。 只要能够把对方需求的运过去根本不愁销路,而且利润丰厚。 有人可能不明白这个时代正常的双边贸易,和走私的之间的利润区别有多大。 以茶叶为例。 南宋关于茶、盐、娟这些贸易都是有监司控制的,想要拿货就得购买官府的茶引。购货成本少说也得比民间私货贵个一倍甚至几倍,这一刀下去利润直接腰斩大半。 但没这东西,普通商贩就过不了边境关卡。 再加上两道关税和沿途官匪的盘剥,利润再砍一刀。 到了地头,要没点背景关系,十之八九会遇到豪强地头蛇强买强卖之类的待遇。 利润又被狠狠上砍一刀。 原本惊人的利润到了商人手中估计会只剩下个十之一二。 虽然也算丰厚,但这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能赚到的利润。 和走私比起来,突然一点也不香了… 正因为有着数倍的利润差距,因此哪怕龙王寨的那条商道每年都有很多人丧命,依旧挡不住走私商人们发家致富的梦想。 只要背着货物来回走上一回,就不怕来年饿肚子,要是能玩命跑两趟,一整年衣食无忧,要是能跑上三五趟,直接发妻变小妾。 最妙的是,这条商道对面的秦岭北麓临近聚集着大量隐士和富贵人家的终南山山麓。 小的贼寇团伙搞不过那些敢于亡命的走私商贩们,而大的贼寨敢立起来就铁定会被端掉。 所以赵斌占下的龙王寨几乎就是独门生意。 到时候如果顺便提供优质货源,哪怕会比一般私货贵一些。但却减少走私商贩们来回奔波的功夫,以及降低遇到沿途其他山寨勒索的风险,估计能提升个两三倍的赚钱效率。 生意岂能不兴隆? 走私商们每年多赚数倍的钱,他赵斌不仅能高价卖掉商品,还能赚取多出数倍的过路费… “妙啊…” 赵斌差点就妥协了。 但一想到郭碌那贪婪的嘴脸和郭家的背景,以及将货物转移去龙王寨这一路的风险,他立马冷静下来。 钱什么固然重要,但和生存和安全比起来还得往后靠。 “算了,郭碌此人不值得信任, 另外县城中还盘踞着不少的其他贼寨,想要倒卖货物安全和保密也是问题,先不用理他吧。” 小武深以为然,然后又一拍脑袋,对赵斌说道:“啊,差点给忘了,刘县尉已经三次问起过二哥你了,都让我找理由给推了。二哥你既然来了庄上要不要去见见他?” “嗯?” 赵斌眉头一皱,问道:“你为什么不派人给我带信?” 小武见状,忙低头叫屈道:“二哥,我不敢随便自作主张的,只是那刘业是为了县衙重建之事想要弄些资助。寨中之前穷成那样而且又在忙着收拾那些红巾贼,哪敢为这破事让你分心?” 赵斌这才神情稍缓。 拍了拍小武的肩膀说道:“小武我待你如自家亲弟一般。所以私下里怎么样都问题不大,也不愿因为一些小事而责罚你。 但是既然要把寨子做大,明面上的规矩当认真遵循。尤其你是我身边的人,若连你都不遵守规矩,日后其他人将会上行下效更加难以管理,明白么?” 小武心中一凛,立马意识到赵斌的潜台词,并非怪他不禀报刘业的事情,而是在警告他懂得维护规则。 他忙低头认错道:“二哥息怒,小武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坏了二哥威望。” “哈哈…你小子真是聪慧过人啊。好了,说说刘业到底怎么回事。” 小武咧嘴一笑,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根源出现在重建县衙这件事上。 当初孙猛带人劫走兴元府来的生辰纲后,又设计陷害赵斌,命手下在城内随意劫掠。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还攻破县衙付之一炬。 导致石泉县的县衙主体几乎被彻底焚毁,侥幸剩下的也需要大修。 那么大的县衙,近百个房间和院子还有一系列装配都要重建,需要不少钱财。 事关官府颜面,造个县衙可不是盖个民居那么简单。 毛算算全部搞好大约需要两万贯,就算弄个框架也得万贯打底。 如今金州正在支持禁军攻打凤凰山,哪有那么多余钱满足石泉县的需求? 因此只象征性地拨款了1000贯,剩下则以免缴石泉县各种赋税两年作为补贴。 坑爹的是,前任县尉郭碌已经提前将一年的赋税给收了,还额外加了不少的名目。 难不成还能跑郭家去讨回这笔钱? 这样的情况下,刘业除非顶着被父老乡亲刨祖坟的风险,否则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钱。 最惨的是,城中的富户刚好又被孙猛洗劫了一遍,不少没了房子指望官府救助呢。 想要搞集资募捐更是白日做梦。 刘家自身虽然家底殷实,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县城的豪强,除非砸锅卖铁否则也难以凑足重建县衙的费用。 问题是,谁见过当官的把自己家卖了补贴官府用度的? 再官迷的人,都做不出这么离谱的操作来。 “这倒霉催的。” 第171章 迫不得已,绞尽脑汁 赵斌吐槽归吐槽。 但为了维护和刘业之间的良好关系,还是带上了一点土特产准备前去慰问一下。 其实赵斌如今是拿得出两万贯的,并且还将其中大头搬到了赵家庄中,准备用来支持产业发展… 七天前赵斌刚挥军攻打下龙王寨,缴获了不少红巾军留在寨中的钱财、粮草。 粮食不算多,但加上原来百丈谷囤积的,差不多能让寨子熬到下次新粮收获的时候了。 剩下的金银珠宝,得益于孙猛打劫石泉县和生辰纲的壮举,折算成现钱的话差不多有价值贯左右。 不过这次战斗刀郎寨中死伤了不少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单身汉,但也有不少有家眷的需要抚恤。 加上分赃、犒赏、补贴之类的,差不多还剩下2万余贯。 但是除非赵斌脑子进水了,否则绝不可能将自己的钱用到重建县衙之中的。 “刘兄,好久不见啊,咦?你这官当的怎么反而轻减了?” “赵兄,你来了?” 刘业大喜过望,忙扔下手中的活迎了出来,只是略显宽大的衣袍的确让他看上去身体单薄了不少。 见过礼后,两人联袂进了堂中坐下看茶。 赵斌忍不住打趣道:“当年东坡先生曾用‘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吹捧好友,我一直不甚其解:这也把好朋友写得太惨了不是。 直到今日看到刘兄憔悴消瘦的样子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意思,看样子刘兄上任以来为官清廉,一心为民啊…” 赵斌说完,顺手摸了下自己上嘴唇的两撇很淡的假胡子。 如今他脱去眼罩,又将头发放下几缕刘海和鬓发,让脸型看上去没有那么硬朗。 再加上完全不同的服装等等。 虽然看上去改变不大,但如不是非常熟悉之人,估计很难将他和刀郎寨时的独眼龙造型视为一个人。 “赵兄…你这…” 刘业眼神幽怨,哪会不知道赵斌是在调侃他。 他这是被迫清廉。 根本没地方下手不说,还可能得倒贴家产进去补公款。 不过这家伙当了两个月的官,倒是少了些之前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叹了口气后苦笑道: “赵兄调笑起人来,还是那样让人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气恼。” 赵斌并不介意刘业的态度变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相处,像在自己家里般往椅子上一靠,随口笑道:“哈哈哈,过奖,过奖。” 刘业也同样不以为意,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番叙旧之后,刘业叹道: “按本朝律制,地方主官之类涉民的官吏需要住在官所之中。愚兄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就怕日后上面有差官来考教时,被定个有违律制。 到时候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啊…” 赵斌一听,这才明白刘业为什么那么焦虑。 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虽然只是担心而已未必会发生这样被人针对的事情,但万一呢? 要知道刘业这官位来得可不光彩,更无其他官员的背景和科考出身的同年相互扶持。 属于那种在官场上被人鄙视又嫉恨的特殊存在。 加上又是和文官体系不对付的郭家出手。 所以还真保不准会有人借此‘合情合理’的借口搞他一下。 赵斌不禁点头赞同道:“这么看来县衙的确应该尽快建起来才行,至少也要把框架给搭出来能住进去才好堵人口实…”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赋税被那个该死的郭碌给提前收走了,金州上衙又指望不上,唉… 最倒霉的是县里的富户很多都遭了匪害自身难保,否则我倒是可以拉下颜面去求些资助… 也就只有得罪我的吕家,识相地奉上了1000贯作为资助,可缺口依旧很大啊…” ‘好家伙,兄弟你这遭遇才叫逆天而行啊,这么多倒霉事都被你凑在一起遇到了…’ 赵斌同情地看了眼刘业。 寻思起有什么办法帮他一把。 毕竟现在两人的荣辱得失已经困在一起,帮他就等于帮自己。 记得伟人曾经说过,想要解决问题就要抓住主要矛盾所在。 这件事的主要矛盾无疑就是缺钱。 想要搞钱,不外乎正经和不正经两个路子。 眼下正经的路子肯定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来不正经的了… 要是换了赵斌自己,办法倒是不少。 最简单的莫过于找个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土豪,劫富济贫。 可刘业的身份肯定不能这么搞。 “不好搞啊…刘兄你身为一县县尉还是本地人…” 赵斌苦恼地抓了抓脑门,真的有点麻爪了。 刘业也是绝望地捂住脑袋,连头上的幞头都给抓下来扔到了一边。 一人的焦虑,变成了两人的忧愁。 赵斌想的烦躁,恶狠狠地说道:“这钱必须要搞,否则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刘兄,我们不如想想谁家或者哪里有钱,再来想怎么搞钱如何?” 刘业咽了口唾沫,感觉身边的老兄身上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匪气。 ‘这莫非就是官宦世家子弟的霸气?’ 他心中感慨了一句,然后也恶向胆边生,掰着手指说道: “本县是个穷酸地方。要说能有这份家底的还真没几个。除了我们刘家外,还有吕家、成家等少数几家,最多…不过五家,哦算上赵兄得有六家。 但这些都是在城中关系根深蒂固的大户人家,要把他们逼得家破人亡这恐怕会引起反弹啊,要是联合起来我估计也顶不住… 赵兄不知道可有妥善的方法,能谋了他们。” 赵斌抽了下嘴角,忙脸不红心不跳地摇头说道:“我一乐善好施的良善人家,怎么会有办法把人弄到家破人亡?这种馊主意不要再提。” “那就去借?用来年的税收…” 刘业刚提了建议,随后摇头给否决了。 这一旦借了,日后还不是成了他自己的债? 那还不如直接把自家家产给卖了干脆了当呢… 也许是见心目中手段厉害的赵公子也没了主意,刘业哭丧着脸抱怨道: “我这官当得可真憋屈。那些富户一个个阳奉阴违各种推脱,反倒不如那些匪徒来得痛快,抢了他们也就抢了,一个屁都不敢多放。” 赵斌眼中陡然一亮,一个堪称绝妙的骚主意出现在了脑海中,并飞速成型! 第172章 我狠起来,自己都搞 对啊,抢劫不就好了么? 当然不是去抢那些百姓,而是盘踞在石泉县各地的匪寨和常年不纳税的非法地主土豪! 石泉县地处边陲,因常年的战乱和吏治崩坏,处处匪寨盘踞。 本来大家无冤无仇的,赵斌也看不上这些江湖同道的地盘。 可别忘了,他如今占了龙王寨。 占下此地最大的好处除了走私古道外,还有将影响力朝着连绵群山中的各个村寨散播。 从而建立起与百姓共存的超级匪寨的生态圈! 但是,这其中还有不少横亘在各地占山为王的匪寨从中作梗,让赵斌难以实现这个计划… 甚至影响到那些前往龙王寨跑业务的走私商人的人身安全。 赵斌早动了清理他们的念头,只是苦于师出无名会被江湖同道敌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古人脑子都比较单纯,往往会认死理。 一旦道上的名声坏了落得个绿林道公敌的下场,赵斌如今靠着救援凤凰山和击败红巾军的名声带来的好处就全毁了。 估计还会会造成反噬,严重点众叛亲离都有可能。 因此,与其让寨子费尽心机找借口去灭了他们,不如… 赵斌眉头一挑,冒出个一箭三雕的馊主意: “咳咳…刘兄?” “嗯?” “你…想过剿匪么?” 刘业闻言愣了好一会,随后面露惊恐,连连摇头摆手说道:“哎哟!赵兄万万说不得这个啊,说不得,说不得…” “呃…你为什么怕成这样?” 刘业咽了口唾沫,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边后,才心有余悸地说道:“赵兄你这段时间不在本县,所以不知道咱这地盘上出了伙惹不起的悍匪啊…” 要说这个,赵斌秒懂。 毕竟打败红巾军后刀郎寨就是石泉县绿林道上当之无愧的扛把子,甚至放眼整个金州也是罕有敌手。 只是名声传到连刘业这个县尉都谈之色变的地步,怕是喜提禁军大礼包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啊… “刘兄说的,莫不是刀郎寨?” “嗯?赵兄你也听说过?” 赵斌为了鼓动刘业去帮自己排除异己也是拼了,不惜自黑道:“哼!一些只敢霸山称王的匪类罢了,刘兄你何必怕成那样?” “哎哟,赵兄你小声点。我听说那刀郎寨的匪首独眼虎赵斌有鬼神莫测之手段,红巾军听说过吧?据说派了数千人去攻打他,结果被他一人一枪杀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啊。 传说那赵斌虽然只有一只眼,但是眼大如斗,身高丈余,杀起人来血喷眼睛里都不带眨一下的…” 麻痹。 传闻这么离谱的么? 他赵某人虽不是文文弱弱,但好歹也算是玉树临风啊,这是哪个不开眼的给传成独眼巨魔的形象的!? 不过被人当面这么吹,好像也有点愉悦? 赵斌飞快将怪异的心情收起,愤愤不平打断道:“那匪首叫赵斌?可恶!区区匪类,居然也配和我赵文武撞名!哼,本公子必不叫他讨得好去。” “哎?” 刘业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赵斌和赵文武两者的名字果然有些类似。 不过嘛,一个杀人狂独眼魔,一个是疑似来历不凡的贵公子,他脑子里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赵斌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表情,见刘业毫无联想,顿时老怀大慰。 不枉他苦心经营的双面人设啊,就连刘业这个本地人都不怀疑,那不妥了么? 当即一把拽住刘业的手臂说道:“刘兄,你可信我?” “啊?我,我自然是信你的,赵兄你想说什么?” “我那庄上有个叫田毅的教头,武艺非凡有千军披靡的本事,更难得的是还懂得如何领兵打仗。 刘兄若是不弃,我可请他出面带领那些弓手为本县保境安民,好除了那境内的匪寨隐患,尤其是那叫刀郎寨的!” “哎哟我的妈呀…” 刘业吓得脚都软了,有心拒绝,但是看着目露愤恨的赵斌又怕直接拒绝会恶了他,伤了彼此的交情。 于是只能苦苦劝道:“愚兄何尝不想能做出点成绩来呢?可这刀郎寨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我听县衙里的班头说起过,那刀郎寨不仅匪首赵斌手段高明,就连那些敢于正面和禁军对抗的凤凰山强人都有不少曾公然跑去投靠他。 所以刀郎寨中,少说也有数百贼兵,甚至更多。本县弓手加起来不过区区二十人,就算你说的田毅再能打,如何,如何是对手嘛…” 石泉县中倒是还有少数厢军在服役看门、修墙,但是两人自动忽略了。 实在是这些家伙连武器都配不齐更是从不用训练,就是官府免费的低效劳动力而已。天天混日子、战斗力水得跟地痞流氓差不多,偏偏调动还得请示上级,何苦呢? 赵斌点了点头,皱起眉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看样子真要动那刀郎寨必须得金州禁军动手才有希望?” 刘业还以为他放弃了剿匪的念头,终于松了口气:“可不是?” 却不想,赵斌终于图穷匕见。 一砸手心说道:“那就更要壮大我们的防备力量了。” “啊?” 赵斌朝天一礼,义正言辞地说道:“刘兄!咱们为官的目的固然要为自己弄好处,但别忘了啊,这一切是建立在朝廷稳固,大宋国泰民安之上的! 所以明知道有如此悍匪聚集,刘兄你居然不想办法去保境安民以防万一…唉,日后一旦他们攻打县城,我等产业还有这满城的百姓还有幸理?” 刘业被他充满风骨和气概的态度说的又羞又慌,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但一想到赵斌口中说的贼兵攻城之后,心中又深以为然。 上次孙猛那批乱兵已经给刘业留下了心理阴影。 要是来了更猛的刀郎寨,这满城百姓和他这个主官还有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他终于压住心中的畏惧,小心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赵斌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来回在客厅中走了几圈后,咬牙说道:“刀郎寨我们虽然暂时对付不了,但不代表其他的匪寨就拿不下。” “所以我们不妨从哪些小的匪寨开始剿匪。匪类一贯自私自利相互倾轧占地盘,想必那刀郎寨必然不会多管闲事还会乐见其成。” 刘业眼睛一亮,忙激动地问道:“然后呢,还请赵兄教我。” 第173章 豪强之基,打出名号 “然后我们逐步收编那些为恶不显的匪类,将他们收编起来加以训练,不断增加自身力量,等到有一日刀郎寨真的来犯也能有所抵抗的力量!” “啊?” 刘业又惊又喜,随后又迟疑地说道:“这主意的确很好。可是朝廷的编制就那么些…难不成要靠我们自己去养那些人?” 豪强是个啥? 如果只有钱,那只配叫员外。 真正的豪强,是有势力和养得起自我保护的力量的。 就像水浒中的祝家庄。 虽无官身,但靠着地方威名、强大的武力和大片私有土地,官府或某些实权人物甚至会主动安排个形势户的名号以示安抚和拉拢。 一般乡绅胥吏哪敢去作死得罪? 那样的家族,才配勉强称为豪强。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比起郭家这种要权有权,要势力有势力的权贵世家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后者一句话的事情,前者就得乖乖挂靠上去,提供人力物力的支持,从而成为这庞然大物麾下的一份子。 这就是残忍而又露骨的封建时代的社会关系。 见刘业完全进入自己的谋划节奏之中,赵斌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刘兄?岂不闻有舍才有得?人生在世,钱财随时可以再想办法赚取,但又能有多少机会像你这样能在自己老家做主官的? 如此天赐良机,你如果不懂为自己的本家谋划根基筑下豪强的威名,而依旧只是想着依靠一时的小小权力弄些不痛不痒的好处,一旦局势有变恐怕会一无所有啊…” 他见刘业终于心动,继续趁热打铁道:“而且不还有我的赵家庄么?到时候我们两家一起以庄护的名义,将这些收编的匪类改造成义士保境安民,还用惧那区区刀郎寨?’ “好!” 刘业被赵斌描绘的大饼诱惑得两眼发红,一咬牙说道:“既然赵兄都愿意亲自下场陪我拼一把,我刘业又有什么好怕的。那我们就搏一把!” 接着他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那田毅真的像赵兄说的厉害么?我手下其实也养着一些奢豪的汉子,有个叫陈七的还算能打…” 赵斌想起那个被赵稳一拳干飞门牙的街溜子,讪笑一声道:“既然刘兄不信,不如我去让那田毅来试试手…不过…” “不过什么?” “田毅此人虽然是我庄中的教头,但是他下手狠辣,就怕陈七兄弟会受委屈啊。啊对了…除了这点之外,田教头还比较在乎这个…” 赵斌搓了搓手指,做出了一个古今通用的手势。 脸上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宛如偷到绝美猎物的狐狸… 刘业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哈哈,如果他真有本事,分润他区区一些钱财好处又有什么关系?” “安排。”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成为石泉县最大黑道扛把子的陈七,怀疑人生地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九名自己手下的红棍打手。 这真是哔了狗了。 哪来的牲口,以一敌十,愣是像打不痛的怪物一样将人给干倒了。 陈七好不容易恢复的狂傲气势,再次被残酷的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田毅扯了扯有些破损的衣服,不屑地用手指摸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对面已经呆若木鸡的刘业。 不过是一些好勇斗狠、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罢了。 失去了阴人的手段和小匕首等阴招后,和军中以性命相博的杀才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如非他不能下死手,估计连身上这点皮肉伤都可以避免。 只是…刘县尉身边那位自称是赵家庄主人的赵员外,为啥感觉眼熟? 可怜这田毅加入庄中时刚好遇到赵斌实现双面人计划,从头到尾没有近距离见过赵斌的真面目。 尽管脑子里不断产生怀疑。 却愣是不敢将一个凶猛危险的独眼龙,和自家风度翩翩、乐善好施的庄主联系在一起。 “好!好!好!” 刘业欢喜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两只手如同无处安放的猴爪子一样到处摇摆,看着高大魁梧的田毅赞道: “有田壮士相助,何愁匪患不平!本县帖司和弓手班头何在?” 之前赵斌见过的吕贴司挂着献媚而卑微的神情,第一个窜了出来,朝着刘业深深一揖舔着脸叫道:“大人,小的在。” 这卑微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贱籍出身的奴仆在面对脾气暴躁的主人。 但谁让吕贴司之前将刘业这厮得罪狠了呢? 如果不是看他又是孝敬银子,又是磕头求饶的份上,估计早就丢了这帖司的职务。 自然是要尽显溜须拍马之能事。 飘了,刘业是真的飘了。 他只是用余光揶了吕贴司一眼就把他晾在一旁。 直到另外两名弓手班头赶到面前后,才居高临下地吩咐道: “吕贴司,发个公告,本县从即日起要聘请赵家庄教头田毅田壮士,带领县中弓班保境安民。” “啊?是…我这就去张罗。” 刘业待吕贴司走后,这才挂起一个亲民的表情朝着两位弓班说道:“张、王两位班头,不知对本官的安排可有意见,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想法大可以提出来。” 这两人身为刘业的直接下属,自然早就被通知过从今往后要听从一个布衣出身的所谓教头的指挥去剿匪。 一开始当然有些意见。 但刚才见识过田毅的本事后,早就被震得心中发毛,此时哪敢跳出来找不自在? 说句不好听的,班头这个身份能不能继续当也不过是县尉的一句话而已。 如今不仅权力被压住了,连武力也被人碾压了,哪敢不服。 两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后,齐齐对着刘业和田毅先后作揖道:“不敢不敢,我张厚\/王同谨遵县尉之命,愿意听候田教头指挥调度。” 且不说一众人等的各种心思和表现。 赵斌坐在刘业的身侧看着下方正在彼此交流和吹捧的人群,神情有些恍惚。 ‘也许如果我有个稍微过得去的出身,我此刻也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吧。’ “可真是…” “无趣啊。” 他笑着站起身来,婉拒了几个想要结识他的本地乡绅、员外,带着几个护院施施然回到了赵家庄之中。 他一回主宅之中,等在门口的李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田毅有没有认出你来?” 赵斌笑了笑道:“估计是有所怀疑,但是又不敢确信。” 李豹顿时有些失望:“啊,那二郎你的计划不是失败了么,我们可是坚持了差不多三个月了啊…” 第174章 当头一棒,你个骗子 “嘿嘿,恰恰相反。” “嗯?” 赵斌心情大好地解释道:“田毅与我比较熟悉,产生怀疑是很正常的。就连他都只是怀疑而不敢轻易下定论。 假设是寨中其他包藏祸心的人撞见了我,他们敢冒着诬告的风险去揭穿我么?” “而且就算有人敢去报官,以如今我们在石泉县的势力和刘业的关系在,别人会信么? 只要刘业不信,官府的人不信,这城中从未见过我真面目的百姓不信,那就算他说破天也只是自取其辱。” 赵斌还有一句话没说,要真的出了这样的叛徒,找机会干掉就是。 这才是他设想的真正双面人的计划。 从不需要彻底瞒过身边人,只需要让不认识他的世人产生误导就行了。 李豹这才理解赵斌用意,赞叹地点点头,随后又皱起眉问道:“那田毅怎么办?” “当然是,等他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田毅忐忑又欢喜地回到了庄中。 忐忑是因为又要去打打杀杀了,欢喜是县尉承诺会分给他大笔钱财和好处,这无疑极为有利于自己一家子以后在石泉县的生活。 结果一回来就被人告之庄主要见他,田毅二话没说第一时间直奔主宅所在,跑去应命。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田毅知道这个梗,那他一定会在心中用这句话疯狂咆哮。 因为当赵斌开口说话的一瞬间,他就知道眼前的赵家庄庄主赵文武,绝对就是那个金州独虎-赵斌! 这叫什么事? 他这些年一直颠沛流离,随着族兄不断征战、投降、又征战、又投降。 早看透了如今几个国家之间战争的本质,不过是当权者的野心和私欲的延伸罢了。 心灰意冷下,就想找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养着老婆孩子过日子。 如果有额外的期待,就是能够给子孙后代留些家业。 就算要卖些力气和风险,也总好过当贼或者做个难以翻身的军汉。 所以当田毅被告之去带领县衙弓班剿匪可以获得额外丰厚报酬之后,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子就答应了。 结果搞了半天,他只是被人从这只手扔到了另一只手! 还特么在赵某人的掌控之中! 这不是耍人玩么! 亏他还先后两次感慨,遇到了一个好的寨主以及一个好的庄主! 去你嘛的! 田毅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气腾腾地盯着赵斌喝道:“赵二,你骗得我好苦!” 赵斌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讪笑道:“田兄弟,你的想法有问题啊。” “赵庄主,哦不,赵寨主,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反倒还要怪我不该生气?” “那我们就得来捋一捋了。” 赵斌嘿嘿一笑道:“首先,我做寨主的时候没有亏欠你吧?至少我想不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放你这样一个有本事的手下安然脱离寨子。” 田毅一愣,随后又竖起眉头咬牙说道:“那是因为你同时还是这赵家庄的庄主,何来放我离去一说!” “啊…有道理。那么好,我这庄主的身份可曾委屈你,或者亏待过你?” “不曾!可你也不该…” “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最多只是没告诉你实情而已。相反,我的两个身份可是日复一日苦心经营而来,真正知道的人都是我的绝对心腹。 我却直接暴露在了你的面前,你觉得我真是在欺骗你?” 田毅被问得张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尽管赵斌的话听上去极有道理,但心中那口恶气却是怎么都去不掉: “哼!田某就直说了吧,我南下就是想要带着家人过清清白白的安稳日子。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刀郎寨匪首的身份,我,我不会和你继续同流合污的。” “你怎么敢这么和二郎说话!” 李豹刚要发火冲向田毅,赵斌立马抬手拦住了他。 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我当初之所以放你离开寨子,就是发现你不愿意从贼。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如今你只是在庄中效力,和做贼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毅被这混乱的逻辑,搞得晕头转向:“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关系?” “我来问你,刘业是个贼么?” 田毅想也没想说道:“自然不是,他只是被你所骗而已。” “你说得对,那他如果知道我是贼,又会怎么做?” “如果知道你是贼他当然…哼,好算计…他能有今天全靠你。所以只能和你穿一条裤子,就算是知道了你是贼他也只能帮你掩盖…否则他也要完蛋。” “哈哈…没错,我也是这么理解的。那我再问你,刘正是个贼么?” “这…” 田毅迟疑了下,梗着脖子说道:“他是你的人,一旦你暴露他肯定被当做贼寇对待。” “很好。那么你觉得我还会暴露么?” 田毅皱起眉头想了想后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石泉县从上到下都没人相信你就是刀郎寨寨主,就算有人去报官那刘业也会被迫想办法帮你隐瞒…但谁知道有没有发生意外的一天?” “田兄弟不愧是能从北边的泥潭中脱身而出的明智之人。” 赵斌赞了一句,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扎心一问: “你也说了,除非是发生超出预料的事情,我才可能暴露…” “那么敢问田兄弟,你一个身份见不得人的前金国武官,是脱离山庄后在这个到处都是贪官污吏的世界中带着家人颠沛流离,能获得安稳生活的概率大? 还是替我掩护好身份,安安心心做你的赵家庄教头,顺便暗中获得我的这个刀郎寨匪首相助,一举成为石泉县剿匪英雄的概率大?” 田毅听完如遭雷击。 整个人张着嘴巴呆若木鸡,讲不出话来。 “好好想想,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从不会亏待自己人…就算你想明白了还是坚持要走,我依旧不会阻拦你离去。” 赵斌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带着李豹进了属于自己的主宅之中。 进了院中,李豹迟疑了下问道:“二郎,他如果事后还是坚持要走,真的要放他安全离去么?” 第175章 产业艰难,马需夜草 这问题... 有点难以回答啊。 如果说放过,显得太虚伪。 如果否定又可能伤了这耿直汉子的心。 赵斌只能笑着反问道:“如果他要离去,你觉得应该放他走么?” “我…我不知道。” 李豹迷茫了一番后,咬牙说道:“不…如果他真要走,那我会出手杀了他。绝不能让他坏了二郎你苦心经营的安排。” 赵斌大笑着揽住他的肩膀道:“哈哈,不会的,他只要有脑子就一定不会走。而且,我估计你也打不过他。” 李豹老脸一红,嘴硬道:“哼,那可不一定,要打过才知道…”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去找他切磋了,我估计再过段时间我们的田英雄就没时间了...” 。。。。。 整个赵家庄,当前拥有良田三千多亩。 主要得益于刘坤当上县尉后,给了给很大的实惠。将一大片靠近河渠的肥沃公田全都当做普通田划到了赵家庄名下。 使得赵家庄一跃成为了石泉县这个小地方最大的几个大户之一。 此举几乎将庄子附近所有的良田全都收入囊中。 接下去要想再侵吞土地,要么是购入附近的劣田或往北边山林去自行开荒梯田,要么是去争夺靠近县城的那些很热的土地。 算是暂时陷入了扩张瓶颈之中。 赵家庄当前共有浮客加佃户大约180余人,因庄主赵文武乐善好施,善待庄户的名声在外,这些人的数量还在稳步上升。 不过限于农田数量,想进来已经不容易。 这在石泉县这个缺少人力的地方,堪称一股清流。 但城中其他的乡绅地主见了也只能干瞪眼。 有刘业罩着,他们只能偷偷抱怨几句不良竞争的份。 况且赵斌对县衙中日子同样不好过的普通小吏也多有资助,古人多少还是讲点节操的,往往私底下会多有维护。 所以赵家庄在石泉县的名声极好,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敌视。 以这3000多亩良田的产量,只要不遇灾年足够养活这些庄户,并且赵斌自己每年也能获3000石以上的粮食提成。 这还是他额外优待庄户的情况下,换成一般地主,至少能弄到手6000石来。 不过没关系,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庄户们多分去的粮食如果吃不完,赵斌照样可以原地回购,无非是几千贯钱的事情。 这部分粮食赵斌已经想好了,先优先建立一个平济仓提高庄子的抗灾能力,顺便坐实自己大善人的名声。 古代法制意识相对单薄,朝廷维护社会秩序需要通过维护好贤良忠孝的普世价值。 甚至评价一个官员的忠奸也是由此来定义的。 一旦这些垮了,那必然世道大乱。 因此名声这东西是非常牛逼的护身符,有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名号,即使日后刘业被调走了,只要不遇到郭碌那种极品也不敢随便动他。 (平济仓是民间大户创立的社会公益粮仓,遇到灾年可以将粮食借给困难百姓,来年收获了或者赚到钱了稍微加点添头还回去就可以。) 到时候多余的粮食,赵斌视情况用来支援龙王寨那边的消耗。 毕竟谁都没法保证寨子日后是否可以从散落在群山各处的村寨中,收集到足够的粮食。 除了农田之外,赵家庄其他的产业也在逐步跟上。 织布坊这两三个月来,除了原有的直立织布机外,又打造了两架新的织布机,一架是招入庄中的姜匠头打造的,一架是县衙官坊中的另一个匠头打造直接平价买来的。 赵斌一开始想错了。 他还以为只要多造纺织机,就能够提高产量。 但事实是这时代的物流能力非常有限,除非他打通异地原材料的供货渠道或者自己建立渠道。 否则盲目扩张就得不断侵占本地原料市场,疯狂拉仇恨。 这就是小地方的局限性。 四台直立织布机,分别由姜师傅改造成一半搞绸布,一半搞棉布。 这种织布机的效率是脚踏织布机的十倍,而一个纺织娘用脚踏织布机每两三天左右就能弄出一匹十六米的标准布匹来。 所以扣掉成本光织布坊每个月就能有200贯的纯收益(非走私下)。 而且未来还会利用汉水运输逐步扩大。 除此之外,小武和小乙两小子还学着别家商户的样子,准备利用农庄里闲置的妇孺们置办成衣铺之类的添头产业。 不过庄子最赚钱的产业,却是小武收购来的酿酒坊。 这产业居然还是从吕家那弄来的… 赵斌知道后真是感觉哔了狗了,他现在虽然不惧吕家,但毕竟身份来历不明还没到可以真正豪横的时候。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吕家作为保住职务的代价,赔偿给刘业的产业。 所以算是刘业报答赵斌的额外谢礼。 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这酒坊是原原本本的半卖半送,所以每个月就能给庄子提供超过300余贯的利润。 当然,它对于赵斌来说,真正的价值是可以将一部分酒运到如今被他彻底掌控的刀郎寨去,尝试着…蒸馏… “等等!搞了半天,一个月才500贯利润? 再除掉田毅等一众庄护、仆从的薪酬、福利之后,估计也就剩个200贯左右?” 这下真是哔了狗了。 赵斌刚和刘业表达雄心壮志,要收编石泉县各地的匪兵用来养成豪强根基。 就这点钱够干嘛? 为了维护乐善好施的名声尽快把名望拉起来。他随便打赏下困难户或者给庄子里的人发点红包什么的都不一定够。 果然自古以来,老老实实赚钱都是发不了横财的。 正所谓时不待我。 错过这个点,以后不一定能遇到那么好的机会了。 赵斌突然想起了之前郭碌的那份信,心中一狠,对身旁的小武说道:“小武,以我的名义给郭碌回信,就说我对和他合作很有兴趣。” “啊?” 小武忙劝道:“二哥,这郭碌可不是好东西啊,而且郭家背后势力惊人,我们要是和他合作说不定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此一时彼一时,等田毅搞掉挡路的同行,这里从上到下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赵斌想了想后说道:“不过你说得没错,不能和郭家有太深的接触...” 第176章 香尘暗陌,断烟禁夜 “所以合作的方式需要换成交接买断的形式,尽量让对方摸不清底细…顺便,让刘业也参与进来当个挡箭牌。” “交接买断?怎么个买断法?” “很简单,只需郭碌将货物运到石泉县码头来,我愿意试着给他带下货。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内销并且将该交给县衙的税赋和好处一分不少都给刘业送去,具体怎么分让他自己看着办。” 赵斌想了想后,又说道:“至于交易的货物类型,暂时只需丝绸或者茶叶和金属工艺品…再加上盐吧,金国失了东边的土地近年来可是很缺盐的。具体价格可以让他派人来庄上商量。” “哦对了…顺便告诉他我认识些有多余官引的商贩…他应该懂的。” 小武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提醒郭碌可以拿价格低廉的私货来交易。 不明说就是不给人把柄呗。 “高啊,二哥。如此一来钱货两清两边也没了相互干涉的必要,郭碌能快速安全地把货物给倾销了,必然是闷声发财用心维护和我们的关系。 而我们却能通过郭家源源不断获得实惠便宜的货源…啧啧啧,小的算是服了二哥这借鸡生蛋的本事。” 赵斌心说这算啥,跟未来的二道贩子们比起来只是皮毛而已。 但脸上终究难掩得意神情… 随后又突然想到了被扔在汉江中跑商,充当情报收集组织的王岁、胡军(原徐况的心腹)等人。 心中一动,又朝着另一边听得晕乎乎的王小乙询问道:“小乙,最近可见过王六?” “啊,回庄主,六叔年前回来过一次和我一起过了个年,之后就是大约五天前传回了一些凤凰山的消息。” 此前王小乙并未和江万里等人见面。 毕竟赵斌不可能暴露赵家庄的存在,而王小乙当初也算是已经仁至义尽还差点连累了自家六叔和整个寨子。 他是个实诚之人,恩怨两清的情况下既然投靠赵斌自然是一心站在他这边考虑,知道轻重。 “凤凰山还在抵抗?” “是的。六叔他们打听到凤凰山的蒋同带着人还在仗着地势死守。 不过听说情况不太好,朝廷的人马此前利用蒋同和李寨爆发冲突的机会混入了细作进去,破坏了凤凰坪上的几个蓄水池… 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失去反抗力或者强行向大巴山突围了…” 赵斌脸色一黑,心中暗骂不已。 他早就知道蒋同没用,却没想到这么废物。 连一个月都守不住! 同时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全贵的那双细长又凛冽的双眼,觉得以此人的手段抓住混乱机会埋下手段实属正常。 他暗自叹了口气。 本还指望凤凰山能多守个几个月,但事与愿违,估计凤凰山真的挺不过两、三个月。 ‘厉害了,那全贵当时对我说两三个月内就能搞定凤凰山,我还以为他在吹牛。麻痹的,该不会他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攻破凤凰山的路子吧…’ ‘还真不一定,这家伙提前围住凤凰山后一直在收集情报。凤凰山几个当家之间的矛盾肯定瞒不过他,否则哪会如此精准地在李大嘴和蒋同爆发矛盾的机会,将细作混进去?’ “嘶…” 赵斌倒吸一口冷气,直感觉背脊发寒。 他此前已经尽量把李全的威胁往高了想了。 却发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手段。 如今刀郎寨崛起,在金州已经逐步成为匪界顶流,甚至最大的盗匪势力。 这一点也不夸张。 因为金州是都统司直属的重要军州,除了凤凰山这样特殊的地方之外,其他的匪寨生存环境并不好。 石泉县还是得益于和金州中间隔了个万山之地汉阴县,所以没有直接享受到被精锐禁军关照的恐怖。 有人可能不理解昭化军的恐怖。 就这么说吧,他们在历届宋金战争中,既需要被调派去支援襄阳防线,又要面对从五州三关下来的入侵。 客军难为啊,谁都知道到处支援别人的军队,才是最能历练出来的强军。 可以说昭化军一直饱受战争洗礼,而且擅长奔袭。 也是日后拖雷带领的南下蒙古大军发动的“辛卯之变”长期劫掠破坏中,唯一保住了国土不失的蜀口军队。 除此之外,昭化军还是西军最后的‘本土’名将曹友闻,能得以在野战中到处狙击元蒙铁骑的中坚力量之一。 尽管这里面有其他的诸多因素,但绝对堪称禁军中的百战精锐之师。 只要想想,被一只能够在野战中力战人数是自己数倍的元蒙人的可怕军队盯上,会是什么感觉? 即使没有名将坐镇指挥不一定有那种恐怖的战斗力,但有全贵这样的人加持恐怕也将是一场噩梦。 某个刚到临安府正在为科考做准备的年轻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后,看着在阴雨之中依旧车水马龙、灯火不息的繁华街道先是啧啧赞叹,随后又幽幽一叹: “香尘暗陌,华灯明昼,芳景犹如自故。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唉…醉生梦死,权邪当道啊…” “此地恐非我等大好男儿久留之地。爹爹既然说元蒙人不日可能将会南下,那就等考取功名后想办法求个北归的职务,莫叫全兄专美与前了! 啊,这糕点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呼呼呼…” 。。。。。。。 赵斌的忧虑,还在继续。 如今刀郎寨内近乎一半的手下都是原先凤凰山的人马组成,肯定会引起官府和禁军的注意。 那全贵既然敢设计将凤凰山打成反贼刷功绩,肯定是个为了往上爬不折手段的家伙。 好像没理由放过刀郎寨这样的新兴势力… “算了,凤凰山即使真败了,宋军要收拾首尾、回军整顿,短时间内估计不会二次作战。毕竟我可不是反贼…” 赵斌心中一动。 凤凰山之所以被剿灭,那是因为他们被打成了红巾军的同党。 刀郎寨可不是,出名还是因为击败了带着反贼标签的红巾军。 虽然如今树大招风很容易被人逮着刷功绩,但两者流程完全不一样啊… 第177章 杀妹证道莫大勇气 堂堂制帅府,还能关心一个不骚扰城镇的土山寨不成? 没有郑损的霸道命令,在荒郊野外忙活了几个月的昭化军不得先回去修整几个月,放松放松? 全贵即使想要强行剿匪,也至少得先完成一连窜的栽赃陷害之类的套路,触及官府的敏感神经… “不错不错,这思路好。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断了那位全大官人的危险想法!” 一瞬间,暗杀、贿赂、陷害、勾结、打压之类的各种坏主意在脑海中喷涌而出。 赵斌突然明悟到以咱大宋官府的腐败程度,抛开打打杀杀其实还有不少周旋机会的… 不就是相互抹黑,搞手段么? 难不成做贼的专业人士,还搞不过官府中人? 想到这,他略微松了口气,对王小乙吩咐道:“小乙,你去联系王六让他们做好准备参与和郭家之间的贸易,我这边也会配合安排。” “是,我这就去找穆叔,他家就在码头那边有联系的法子。” 王小乙没有多想领命而去。 小武却眼珠子一转,道:“二哥是怕郭家会暗中动手脚,探查我们的虚实?所以特意让王六参与其中,借机装作被收买的样子扰乱郭家收集到的情报?” “就你聪明。” 赵斌锤了下这小子的脑袋,笑骂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庄子只能借小乙和王六的关系进行单线联系。 王六已经证明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即使出了事也不会把我们供出来。但其他人包括穆老大和胡军在内都需要保持距离,明白么?” 小武摸了摸脑袋,委屈地说道:“我省得的,必不漏了二哥你这幕后黑手的底细。” “臭小子,找打。” 两人闹腾了一阵,赵斌一脚踹开小武,兴冲冲地朝着后宅走去。 赵家庄占地三千亩,作为庄主的宅邸当然不能太寒酸。 这几个月里不断扩建,也勉强弄出了个占地五六亩的三进大院。 虽然很多地方还需进一步装修和完善,但内宅已经在原有的地基基础上完成修建。 纯天然,无污染的木质结构。 一路上,不断有好奇的仆从朝着赵斌打量和问安,这些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来人。 多是老实、清白人家选的婢女或者小厮。 赵斌还没走进后院,就听到眉儿清脆又带着点忐忑的声音传来。 “关关雎鸠…君子好球?阿姐,没写错啊,你为什么要生气?” 吕婉抓狂地叫道:“逑!是逑!不是球!” “可官人上次告诉我是球啊,还特意和我解释了一番…” 眉儿羞涩地说道,“我觉得他解释得特别有道理…只可惜我的…唉,真羡慕阿姐你…” “住口!那个禽兽都教了你些什么邪魔外道!我…” “咳咳…” 赵斌厚着脸皮走了进去,兴趣盎然地看着吕婉说道: “婉娘既然有心想要探讨古籍经典、人伦大道,为夫刚好略懂一些。不如我们现场探讨切磋一番,何必责骂眉儿呢?” 吕婉没想到赵斌这种时候居然会出现,脸刷得一下红得能冒出热气来,尖叫着跑回房中。 还差点因为太过慌乱摔上一跤。 哪还有之前那种横眉冷对的泼辣劲?在拼脸皮这种事情,她注定要溃不成军。 “哎哟,娘子,千万小心点别摔着了,晚上我去找你探讨啊~” “你休想!” 嘭的一声巨响,吕婉狼狈地消失在了门后,用后脑勺懊恼地直撞门框,大脑一片空白。 赵斌略感惋惜,转头对着一脸茫然的眉儿说道: “眉儿,在这住得可还习惯?” 说到这个,眉儿当即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 “官人,这里好极哩,没了山上那些可怕的人盯着住着安心了不少。就是…我有些不习惯有人帮我做这做那。” 赵斌宠溺地笑道:“好,自力更生也算是历朝历代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的传家美德,娘子此举与传家大有裨益。你想亲力亲为自己看着办就是,只要不累到就好。” 眉儿闻言双眼弯成月牙般水润,仰头看着赵斌欣喜地说道:“多谢官人,我还以为你会怪我上不得台面呢。” “哈哈,哪里话。我赵斌又不是天生的富贵人家子弟,能得娘子青睐、不弃我当日的孟浪行为,已是侥天之幸了啊。” 赵斌大笑。 眉儿也跟着眉开眼笑,旋即又担忧地说道:“官人,如今我们在庄子里生活安康,你还要去山上么…” 这就是温柔乡的厉害之处。 即使赵斌历经磨砺、心志已经远超以往,依旧会产生一丝动摇和向往。 当然,他不是那种能够杀妹证道的凶残老哥。 只是将眉儿揽入怀中,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地解释道: “眉儿你也是自小跟着岳丈经历过苦难的。应当知道没了背后的自保之力,我们没有守住这份家业的能力…” 眉儿浑身一颤,突然泪流满面懊恼地哭道:“是我太贪心,不懂体谅官人苦心,以后一定不再提这种蠢话。” “无妨,我答应你。终有一日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人,到时候谁都不敢动我们分毫。乖,不哭,要不就成花猫了。” 眉儿顿时被赵斌的花言巧语迷得破涕为笑,随后将头埋在赵斌怀里羞涩地说道: “官人,你刚才说我于传家有益,不如让我为咱家添个后吧…” “啊这个嘛…” 赵斌虽动然拒道:“主意是很好的,但为娘子的身体考虑还是等到明年吧。 不过你既然这么主动,那不如我们先回屋去探讨些学问?让为夫教你些相互保养身体的小知识?” “嘤嘤嘤…人家哪里,小了嘛…” 眉儿羞红着脸被赵斌拉着往房里走去,临了看了眼隔壁吕婉的房间,暗暗下了个决定… 三月初三,天降细雨,连绵无尽。 千里秦岭之地,万物复苏。 “既有瑞雪又有不算太迟的雨水,今年应当是个丰收之年。” 赵斌心情大好。 这场雨,预示着新生的赵家庄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蓬勃发展的契机。 也将为刀郎寨解决粮草这个最大的后顾之忧。 他终于将悬着的那颗心放下。 随之涌上脑海的,则是想到北边铁木真应该已经开始发动最后一次对西夏的灭国之战。 而金国也会在金哀宗过人的战略目光下,将唇亡齿寒的道理玩得明明白白,全力支持西夏对抗铁木真。 只可惜,小势可改,大势难为。 即使完颜守续再英明果敢,也填补了前人挖的天坑,金国内部已经千疮百孔回天无力了。 最终不仅救不了西夏,连汉中也将被卷入战火之中,正式进入苟延残喘的危亡时期。 有时候赵斌会想,如果这位金哀宗和大宋朝的天子换一下,那会发生什么? 随后叹息着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摸着手中那根龙形暖玉印玺,想到了那位被史弥远截胡的竑太子。 这位还活着的时候不就是公认的英明神武、胸怀大志的天子继承人么? 可有什么用? 在腐朽的宋末泥潭中,既得利益阶层在没有面对绝境时,只会更希望一个无能平庸的天子盘踞在龙椅上。 这是人性的贪婪和自私击败朝纲、制度之后的必然表现。 也是赵斌越来越清楚,自己不能向如此朝廷主动靠拢的原因… 想要为自己、为身边人,为子孙后代争取一条不用卑躬屈膝活着的路,他只能去另辟蹊径! 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真的需要… 赵斌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个在血海中迎着无数魔鬼逆流而上的孤独勇士。 不过这种惊人的勇气,只维持了一瞬间。 “神经病,我干嘛要一个人去死扛元蒙人?到时候卷着足够的财富,去海边造船发展海盗生意,带着兄弟们制霸东南亚建立个小国作威作福,不香么?” 第178章 江湖传闻,相交甚欢 赵斌将玉印收入囊中,打着一把油伞朝城南而去。 身后跟着同样打伞相随,一只手始终握着刀柄的李豹。 两人一前一后没入绵绵细雨之中,就像游入池塘中的两条鲨鱼。 所过之处,到处是在暗中窥视着肥羊的不法之徒。 只是等那些流浪汉、混混看清赵斌二人的脸后,一个个脸色大变。 或面露惊惧,或带上崇敬的表情,乖乖呆在原本属于他们的角落里不敢吱声。 赵斌也偶尔会朝着路边朝自己主动问安的游侠儿或商铺老板点头回礼。 尽管有些敷衍,但仅仅这样已经让人感觉与有荣誉,仿佛能够认出赵斌这个石泉县的新贵,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还记得我第一次…不,是和你第一次来这里时差点被人套了麻袋,吓得不敢一个人上街。” 李豹扯了下嘴角,回道:“当时我也没好到哪去,被几个汉子打得措手不及,还差点把命丢了。” 两人相视一笑。 赵斌突然问道:“豹子哥,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么?” 李豹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雁翎宝刀,轻声说道:“没有,只想护着二郎你看看未来会带着兄弟们走到什么地步。” 赵斌也有一把刀,是从刘坤手里抢来一把宝刀,被自己命名为大快刀。 那是一把能削铁如泥的宝刀,他却很少把它带在身上。 因为要时刻带着一把长刀在身上,既不方便也很累。 作为半个练武之人,他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懂了李豹这样的武痴。 “我听说,兴元府有位姓陈的刀法名家非常厉害,就是我爹当年跟着学了个一招半式的那位…我派人打听过了,据说陈大家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金台传人陈葵的七世孙,嘿嘿…” 李豹浑身一颤,死死抓住手中的宝刀。 金台可不是虚构人物,虽然正史中没有记载,但在一些极具参考价值的说史中(类似民间的人物传记)却明确记载。 民间自古也流传有王不过项,将不过孝,拳不过金的说法。 这拳不过金的金,讲的就是北宋的金台,被奉为天下最强武者。 后世浙江义乌还保存着《金台拳法》,供世人瞻仰。 在各种演义和传说中,金台还是岳飞师父-周侗等人的师父! 还曾传言此人在御前一招击杀西夏高手,以及一人连败京城72擂台的战绩,被朝廷御封为天下第一高手。 百多年前的真真假假,已成江湖传言难以考证,但这位牛逼的武学大师能名扬天下也的确收过很多的杰出弟子… 至今有不少武术名家依旧以他的传人自居。 兴元府的那位刀法名家陈大家,就自号是金台的第八代传人,祖上得了这位天下第一独门刀法的传承。 甭管是真是假,人家能在这个比武可以合法杀人的时代中维持住数十年的声誉,就肯定是牛逼的存在。 李豹难压心中的激动,颤声问道:“二郎突然提起这话,是何意?” “啊,徐况之前让人带了一封信来,吹牛说他在兴元府混得风生水起,很好地融入了当地的风流雅士氛围之中。 你知道的,这家伙虽然爱吹牛皮,但是他的确擅长琴棋书画、嘴巴又会来事,很符合当世名士之风,所以…” “他,他认识陈大家!?” “那到没有细说,只说是和陈大家的孙女相交甚欢,甚得陈家人‘喜爱’…” 好一个相交甚欢。 赵斌知道以徐况的风流程度,必然是字面意思! 这禽兽令人发指的桃花运,简直让人恨不能一枪扎死他。 不过赵斌更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家里有八个老婆了,还能有精力出去沾花惹草的? 莫非真有人天生就长了四个肾,六个肾? “这…” 李豹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开口,赵斌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态心中不免暗笑,开口安抚道: “别急。反正过段时间我们得去兴元府一趟以应付那个姓全的。不如等到那时候先弄清楚徐况信中的‘喜爱’,是字面意思还是别的意思再说…嘿嘿…” 两人说着说着,已然来到了城南的码头区。 只见旁边的茶室之中,已有一青衣小厮,正垫着脚不断地朝外张望。 见到赵斌之后眼中一亮,忙冒雨朝他迎来: “小的陆千,见过赵公子。” 赵斌一挑眉毛,很快想起了这人就是当日那位随手一掂,便判断出篮子里装了三百两的人才。 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莫非当日躲在女眷的马车中,还是压根没被郭禄带走? “我俩也算是老相识了,陆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陆千眼底的幽怨一闪而逝,随即挂上更加献媚的笑容:“岂敢岂敢,当初小的也是一心为郭掌柜办事,如有得罪还望赵公子多多包涵。” “哈哈哈,好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做事坦诚直白的人。走吧,带我去见…郭掌柜。” 郭碌好歹是在石泉县当过县尉的人物,当然没有脸以商队掌柜的身份在城中抛头露面。 三人顺着码头来到一艘3000石的平底商船之上。 这样的船只,已然是汉江上能跑的最大船只了,再大将无法保证安全通过复杂的汉阴水道。 可见即使沦为商人,郭碌的背景依旧不是普通商人可以比拟。 进了船室,两人各有感慨,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郭碌哈哈一笑打破尴尬,朝着赵斌一拱手,热情地说道: “贤侄…哦不,贤弟好久不见啊。愚兄我几天前收到你的来信是欣喜若狂啊,立刻带了些土特产和货物前来拜会贤弟。” 赵斌忍住没笑出声。 看着眼前能伸能屈的极品贪官,赵斌突然觉得这家伙没准真有可能会在商道这条路上发光发热。 当即客气地回了一礼,说道:“郭兄太客气了,你我交情匪浅何必破费?” 说完,伸手接过陆千递过来的一个篮子。 掂了掂,差不多有三百两… ‘也不知道加点利息。’ 赵斌暗自腹诽了一句,不动声色地将它递给李豹,然后直接说道:“郭兄,不知道你此行带了什么物件来?” 郭碌眼中一亮,知道赵斌不计较,就代表以往那点过节算是两清了。 此一时彼一时,身为郭家人,郭碌很清楚刘业背后的人就是赵斌。 虽然郭碌不知道赵斌和郭家嫡子郭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如何一个能左右郭金决定的人物,如今已经不是他敢拿捏的了。 能和来历神秘的赵斌化解之前那点不愉快,他心中欢喜。 忙笑着说道:“近几年来北边一直都不太平,导致我们郭家积压了一大批茶饼,我这次带出来就想试试水,不多,也就3万斤。此外还有一批上好的绸缎,也只带了2000匹来。 至于盐么这东西不在我郭家的生意范围内,如果赵兄需要倒是可以帮你弄一些来,只是这价格恐怕…” 赵斌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北方人和西域人需要茶叶去腥臊,调理肠胃,需求量惊人。 所以南宋的茶叶的套路不像后世那么浮夸,加上种植范围巨大,绝大多数价格大约是100~200文一斤。 折算中间数,3万斤就是4500贯。 而非特供的绸缎价格差不多1~10贯,既然是郭家出手必然不会是下等货。 也就是这一批货物的价值,至少在一万贯上下!这已经相当于石泉县一年的税收了。 听口气,还是试试水的? 果然是财大气粗、底蕴强大的百年豪族。 区区一个被打落地位的庶出就能负责这样的生意… 赵斌压住被撑到胃口的惶恐,低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笑着说道: “郭家果然财大气粗,试试水就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啊。。。” 郭碌面露疑惑,就在他以为赵斌是个吹牛的废物的时候,却又听他爽快的说道: “没问题,那我就把这批货都收下了,不过前提是郭兄你得给个实惠的价格…” 第179章 另有目的,田毅归心 郭碌大喜过望。 郭家有钱,不代表他有钱。 只有促成这笔交易,他才能顺便沾些好处。别看他刚才说得轻巧,其实如今他刚入行,没有自己的路子日子很不好过,为了这笔交易已经是拼上老底了。 他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那愚兄也不藏着掖着了,就以成本价给你,一口价一万贯。” 说实话这价格不算贵,和赵斌估值的差不多。 但他很清楚郭碌是什么样的人。 当即笑着摇摇头说道:“郭兄,我以诚相待,你这样不好吧?” “哦?贤弟何出此言?是怕我郭家的货色不佳么?” “岂敢,郭家的百年声誉岂是一些小小财货能够玷污的,能带来交易的必然是上等货色?一万贯的价格,也的确是低于市场价了。但是…郭兄可有那东西?” 赵斌说着,比了个代表文书的手势。 郭碌瞬间脸色一变,露出个讪笑。 这货果然走的都是不符合流程的私货,跳过了朝廷这个中间商。 这其实很正常,边贸中走私才是大头,而郭家这样的豪族往往是公开的走私大户。 他们获取的货物中,一开始就没有多少是打算走正规渠道的,也无人敢查。 只不过因为是见不得光的走私,所以很多时候需要承受被竞争对手黑吃黑的风险。 其中的血腥和残酷,不可为外人道也。 “那依赵兄所言,这批货想多少吃下?” 赵斌心一黑,比出五个手指。 郭碌倒吸一口冷气,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不可能!如此价格我连这船资都要亏进去。” 说完,忙闭嘴暗暗懊恼。 赵斌多鸡贼一人,闻言心中顿时一乐,庆幸遇到了第一次做奸商的郭碌。 已然对私货的价格,有了基本的认知。 这特么可能远低于市场价的一半啊! 封建朝廷果然是剥削十足,一点碧莲都不要。 他也眼珠子一转,说道:“郭兄莫急,我这人一向讲究互利互惠,必不会让你吃亏。 不如这样,船资之类的我来负责。我正好认识一个常在汉江上跑的船商,除此之外,这批货的价格再上调两成!” 郭碌这才脸色稍霁。 调高两成,那就是7000贯,除掉家族中的分成和打点外,还能有半成左右的私人收益。 关键是石泉县和金州近啊,而且不用自己去推销,也省下了各种其他成本。 总体来说赚得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还能省了大量时间精力。 有搞头。 想到这,郭碌故意叹了口气,道:“赵公子,你也太黑了。你这样我到时候回去一分帐,恐怕都给你白干了…” “那郭兄的意思呢?” “这样,再加半成,另外船资的钱也由你来贴,就按每次500贯,如何?” 神特么500贯! 金州到石泉县来回也就五六天时间。 有这么多好赚,哪还有人去当什么江匪? 赵斌翻了个白眼道:“加半成可以,但是500贯船资也太贵了。郭兄先不急,听我说..” 他弯起眼睛,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我呢刚好认识一个姓王的船商,这样吧,反正两地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日后就由他直接去和你私人交接货物。为表诚意到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只认郭兄你这个人,绝不和郭家的其他人做生意…” 郭碌呼吸一滞,他很明白赵斌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这条能轻松赚钱的商路和他本人挂钩! 从此郭碌就不需要担心会有别的郭家人抢走这块肉了! 一次暴利固然爽快,但和比稳定的收益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只要资本足够后,他郭碌就能重新在郭家立起来! 为了长久之计,他忍着肉痛说道:“好!如果贤弟真能按承诺般只认我郭碌这个人,那我郭碌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那就按之前的两成算!” “痛快!” 赵斌大喜过望。 和郭碌击掌为誓,算是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不过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故作为难地说道:“郭兄,能和你达成合作实在是件美事,回头当庆贺一番不醉不休。只不过有一事…在下有些担心。” 郭碌心情大好,忙笑着调侃道:“哦?说来听听,有什么事能让石泉县横行无忌的赵员外你都感觉棘手?” 看样子,这货也是调查过赵斌了的。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汉江水道广袤、支流数不胜数,其上除了不少江匪外,还有一些官府的漕船也不是很守规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不知郭兄可不可以给我俩合作拉货的货船给弄个保障?” “这…” 郭碌面露为难。 赵斌说的自然是在王六的船上,挂上郭家商船的标志。 到时候别说江匪了,连军船都不敢随意上去盘查。 “郭兄放心,我保证这船只用来在贸易之时挂个名头,我推荐那人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他信誉不错。 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自己派人去管着对方么,我只负责按次付船钱就是。” 郭碌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倒是问题不大,陆千…” 一旁伺候的陆千忙躬身应道:“掌柜的,小的在。” “等日后赵员外推荐的船来,你亲自负责保管我们郭家的旗号,负责在交易时押送跟船明白了么?” 陆千大喜过望,忙弯腰一拜谢道:“多谢掌柜的提拔,小的一定仔细做事绝对不出一点差错。” 赵斌挑了下眉,对郭碌提拔手下之事略感意外。 估计这家伙是上次被那个叫什么郭十几的护卫给搞怕了,开始学会漏些好处给其他人了。 不过这样正好。 这陆千看上去是个十足的欺软怕硬的油滑小人。 这样的人物,说忠诚度简直就是笑话。 到时候额外给点好处再威胁几句估计就能被拉下水成为‘自己人’,郭碌这安排有和没有完全一个样。 是的,赵斌在这次合作中,其实更看重的是郭家的名头! 有了郭家旗号这种东西,王六等人在汉江中发展势力和情报系统将会安全和顺利太多。 再加上他在暗中的武力、资金支持,完全可以快速发展成为汉江上的一股新兴势力! 对于身处蜀口的赵斌来说,打通了汉江水道等于打通了生命线,意义甚至比占据龙王寨更重要。 这才是真正的借鸡生蛋! 他越想越美,当即和同样心情愉悦的郭碌开始吃起庆功酒来。 两个各自做着发财梦的坏家伙,这次是真喝开心了。 愣是推杯换盏喝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分出胜负。 等到赵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豹扛回了家中。 一拍发胀的脑袋,苦笑不已。 “吗的,得意忘形了。” “幸好我酒品不错,一喝多就睡觉,否则恐怕要惹出祸端来。” “下次必须引以为戒。” 外面,依旧是阴雨绵绵。 赵斌心中发乐,巴不得这雨能下个不停。 这样被破坏了水源的凤凰山估计还能多坚持一阵… 大约是察觉到房内的赵斌醒了,眉儿端着热腾腾的醒酒茶走了进来。 他忙起身迎上,又是一阵花言巧语加动手动脚,才将小媳妇眼中的责备给化去。 顿感神清气爽。 赵斌见外面的天气极为适合春睡,准备拉着眉儿回被窝去再睡个回笼觉,却被她轻轻打开,嗔怪道: “官人,不要胡闹,田教头已经在外堂等候多时了…” 赵斌明白田毅是‘想通了’。 只得放过眉儿,穿好衣服快步赶往前厅。 果然,田毅见到他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抱拳躬身说道:“田某愿为赵庄主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 赵斌大喜过望,忙将他扶起,然后意有所指地保证道: “能得田兄弟相助,我赵家庄必将繁荣安定。田兄放心,从今往后你‘只需要’为庄子效力,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田毅听懂了他的意思。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意识形态的统一。 也意味着从今以后,田毅就只是赵家庄的教头,和刀郎寨没有任何关系。 日后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会装作不知道也不会参与其中。 不过对赵斌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示意田毅坐下等候,先是当着他的面招来小武,命他带上钱财和庄顶们去和郭碌交接货物。 完事后才笑眯眯地对田毅说道:“不知道田兄弟,对于清剿石泉县境内的匪患可有什么看法和要求么?你尽管提,我能满足的,必然会为你提供便利。” 田毅暗赞赵斌鸡贼,一眼就看穿自己等候在此的目的。 组织了下语言后朗声说道:“回庄主,县衙内的那些弓班十之八九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蛋,勉强能用的只有不到五人。。。” 第180章 乱世蝶变,草创义军 “这事又不好绕过官府的人,否则师出无名。 所以我需要一笔钱财招募义士,并且…需要境内众匪寨的情报。” 田毅说完,低着头不敢去看赵斌。 毕竟作为一个血性汉子,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得当面演戏,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赵斌却一本正经地回道:“钱的事问题不大,我于你2000贯去招募和训练义士配备装备,如果有发现优秀的好苗子你也可以直接带回庄内,挂个护院的职务。 至于情报…” 他嘿嘿一笑,道:“我恰好认识两个常年在山林中混迹的猎人,回头让他们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田毅苦笑着点点头。 他不用猜都能想到,能够知道赵斌双面人身份的绝对心腹中,只有老奎和孙单、王二诚三人擅射。 老奎要坐镇寨中,那么能派来协助他的两位‘猎人’就只能是后面两人了。 ‘他刚才吩咐还刘正去和郭家的人交易货物,看样子不仅是刘县尉被他拉下水了,连金州郭家也成了合作者… 唉,真是个阴险可怕的家伙啊…估计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罢了,与其想着这些没用的,不如将赵家庄的名声彻底打响为官府所接受,这样才能更好地减少他暴露的几率。’ 想到这里,田毅抛弃最后一点迟疑,毅然站起身朝着赵斌躬身应喏。 然后大步朝石泉县去招募敢打敢拼的亡命之徒去了… 赵斌目光幽深。 他当然不是怀疑田毅会背叛他。 相反,如今的田毅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因为两人的利益已经高度一致,甚至完全捆绑在了一起。 他所忧虑的,永远是时间。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斌大致能够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正常流程下来,等到田毅将剿匪义士们训练好,再慢慢为他扫平境内的众多贼寨和扩散影响力,估计至少需要一年半载。 到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还得他来布局,让田毅尽快走上以战养战的路子加快发展才行。 “我这算不算,做好事不留名?” 就在赵斌还在石泉县这犄角疙瘩里小打小闹的时候。 远在山东称霸的红袄军大首领李全那边,又出事了。 这货早在数年前差点被贾似道他爹贾涉坑死之后,就已经彻底违背了红袄军建立之初光复山河的初衷,一心只想壮大地盘称王称霸。 一年前,他终于等到一个‘绝好机会’,和想要拥护济王(竑太子)的一些官员勾结在了一起,双方约好要一起起事,‘推翻伪帝、匡扶社稷’。 到时候他李全就能顺势南下名正言顺地侵吞更多地盘,进而席卷天下。 结果双方往来的秘信不幸被史弥远的人给意外截获。 史弥远也够阴险,愣是不动声色将起事的时间往后改了一个月,然后再让人把迷信带给了李全。 结果李全傻眼了。 竑太子都被毒死了,他还在等起事的时机到来… 因为深怕被宋廷报复,直接带着麾下势力投靠元蒙人去了。 当然,元蒙人一向对外族人骄纵霸道,对于他这样有过背叛前科的人肯定不会像大宋一样优待,不仅想着夺他地盘、还不给应得的福利。 所以宋廷在彭义斌北伐的时候向他一拉拢,李全毫无节操地又一次带着人跳了回来…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在宋蒙两国之间进行的第二组反复横跳了。 宋廷能忍,但是暴躁的元蒙人肯定忍不了啊 此前元蒙人都在收拾河北等地的残局,无心理会他。 如今缓过劲来后,自然要开始收拾这个‘惯犯’。 但因为要响应成吉思汗征讨西夏,东路诸君主帅郡王孛鲁、岱逊等人的军队需要牵制西夏盟友大金国,所以扶持了此前投降他们的前红袄军首领张林攻打李全。 张林本是李全最亲密的战友,只因他比较擅长发展经济地盘中有多个赚钱的门路,被李全兄弟觊觎给找借口抢了地盘,最终北逃投了元蒙人。 这下新仇旧恨凑一块,当然是急吼吼地带兵杀了回来。 两个当年曾一同投身义军事业的好兄弟,如今齐齐变成了夹在宋蒙之间狗咬狗的地方军阀。 全然没了当初一心跟着杨安儿推翻金国统治,光复北地的豪情壮志。 至此,那个能够和梨花枪杨妙真打得不分上下,因武结缘的豪侠李铁枪已经彻底死去。 也让世人多为拥有极高人气的江湖奇女子杨妙真而不值。 杨妙真或许也看不起这样的李全。 近年来一直带着两个小孩独自坐镇楚州,大有和坐镇青州的李全分居的意思… 只是身为一介女子,她固然有着傲视群雄的武艺。 但在面对如今这只面目全非的红袄军时,总是会想起她已故的大哥,以及那些曾经为了理想而舍生忘死的老朋友们…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季节,每到独自一人时她都会变得特别迷茫和孤独,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一个手抱枪头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坤目光灼灼地看着年过三十依旧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的杨妙真。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目光中的锋芒,他低下头用双手将杨安儿的枪头奉到她的面前,朗声说道: “刘某仰慕四姑和义军久已,愿带众兄弟投入四姑麾下以效犬马之劳,重振红袄军声威…”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在乌黑发亮的枪头上。 刘坤低垂着头,看着从枪头上滑落的泪水,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他仿佛在水渍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无尽的火焰和光明… 历史的轨迹,终究因为某只乱入的蝴蝶,而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转变... 。。。。。。 如今刀郎寨击败红巾军后一跃成为了本土最大的地头蛇,而且是那种完全没人掣肘的强大匪寨。 所以几乎每过一两天就会有同道前来拜访和试探,深怕赵斌学红巾军一般继续搞吞并、扩张。 赵斌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混名声的重要性。 当然不会毫无理由地攻击别的寨子,所以他包括自己的代理人老奎面对这种试探自始至终都笑脸迎人。 转个头又把这些人带来的各种情报整理起来,汇入地图之中。 从而轻而易举就搞到了整个石泉县及周边地界的各方势力、村寨盘踞情况。 越穷的地方,匪患反而越严重。 其中被定义为贼寨的,就有十三个,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和强盗无异的所谓乡绅豪强庄园,以及六十八个在刀郎寨可以影响范围内的村寨! 小小的石泉县中居然足足有80多个村寨。 多么? 和南方那种十万人口就有五六百个村庄的地方相比的确不算多。 但石泉县一个登记户数不足千户的下县,居然有近百个村寨、田庄,可见本地人口普及任重道远啊。 赵斌暗暗欣喜。 这六十多个正经村寨中,有七成在石泉县北部的连绵群山之中,其中还有超过一半都是不在县衙统计内的‘方外之地’,极为方便寨子发展为根据地。 每个村寨算他50名劳动力的话,那也得有一两千名潜在韭菜,不,是生产力可以进行利用。 还没有人和他争夺。 岂不是比冒险占领石泉县县城要香得多? 经过十天的准备,田毅也终于草草拉扯起了一支50人的队伍。 他把队伍分成五队,由自己带一队为中军,乔装打扮的孙单和王二诚各带一队打先锋。 剩下凑数的由两名战斗意志不高的弓班班头,张厚和王同带领着殿后。 堪称皆大欢喜。 这五十人中除了挑选的弓手10名外,剩下的都是在街道上挑选的游侠儿,或者是赵家庄和刘家中一些想要赚钱丰厚报酬的护院打手。 第181章 清剿贼寨,步入正轨 有了刘业这个主官加最大地头蛇的支持,田毅不仅顺利为每个队员配上了刀、枪、盾等基础的装备,还弄到了三套县衙配备的棉甲,以及五把五斗战弓和十几把猎弓。 他带着队伍草草训练了五天之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经不住赵斌的催促上路去剿匪了。 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是个叫做大鸨寨的匪寨。 据说这个匪寨比较小,寨中真正的匪兵也就三十人左右。盘踞在石泉县东北二十多里外的山林中。 因为油水比较少,所以该寨一直以四处打秋风为主。 有时候还会游窜到县城附近来打劫路人,甚至溜进城里作案。 只因县衙拿不到切实的证据,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已经习惯了。 田毅有些嫌疑地摸了摸身上略有蓬松的所谓棉甲,脑海中不由想到了当初在百丈谷时穿的拼装棉甲。 感慨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装备。 只可惜赵斌对那些改良棉甲一向控制地极为严格,除了那次和红巾贼大战之外,所有的棉甲都已经被重新收回封存了起来…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周围稀稀拉拉的剿匪义军,不由面露忧愁,快走几步赶上朝着前面带路的孙单问道: “孙兄弟,大鸨寨扼守山道易守难攻,人数也不比我们少多少,不知…可有破寨的良策?” 孙单嘿嘿一笑,道:“庄主说万事开头难,先给新来的兄弟们一点甜头,才好让他们建立起蔑视群贼的勇气…所以你懂的。” 我不懂! 田毅压根不知道刀郎寨的人要怎么配合他。 有心想问,但又立马怀疑这是赵斌给他下的套。一旦问了孙单肯定会合盘托出。 但这么一来他不就又和刀郎寨混到一块去了? 他讪笑了下,不再多问。 不过心里却放下心来,有了大阴比赵斌的安排想必此行应该会很顺利吧。 队伍沿着官道走了十几里路,又沿着乡间小路走了七八里后终于转进山林中。 领头的孙单的神情也变得警惕起来。 不多时,突然有两道人影从半山腰跳将出来,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拦在一行人的去路前。 只见一个年约三旬的瘦小男子颤颤巍巍地在远处大声问道:“你等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单仰头作狂傲状,大声反问道:“对面的,可是大鸨寨的人?” “正是,你又是谁?” “我乃刀郎寨的王二诚,此行是来拜访你家寨主商议要事的,还不快去通报?” 一旁的王二诚狠狠瞪了眼孙单,似乎很不满他借用自己的名号。 对面的瘦小男子听到是刀郎寨的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警惕地说道: “我家寨主去刀郎寨拜会贵寨的大首领了…不对啊,不是贵寨说有什么生意想要叫我家大哥带人前往进行商谈的吗?” “胡说八道!” 孙单喝骂道:“你们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县城里最近组建了一伙义军,准备来剿灭匪患么? 我家大哥担心你们寨子会成为第一个目标。所以才好心让我等带人来设下埋伏,杀杀这些狗官兵的威风好叫他们死了这念头!” 这一手贼喊捉贼的手段当真有赵斌的几分风范,看得田毅心中发毛又暗生佩服:果然是什么样的大哥,带出什么样的小弟… 对面的喽啰果然被这消息吓得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大叫道:“啊?难,难道我家大哥他…被骗了不成!?” “哼!要不然呢?你们这些蠢货也不知道想想,我们刀郎寨寨兵过千怎么会需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你们的破寨子合作?没事做了么?” 对面的两个汉子越发六神无主。 孙单见状当即带着王二诚等人靠近过去,同时嘴里叫道: “被骗了就被骗吧,此事以后再说。我们在城里的探子探得义军不日就会来这一带剿匪,你俩先带我们进寨设下埋伏,灭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那小个子的山匪明显为人比较激灵一些,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妥。 但一来乱了方寸,二来孙单等人已经走到了近千,哪敢再多说半个不字? 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之后,就被孙单裹胁朝寨子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大鸨寨的人全被缴了械集中在寨前,算上被绑架来的寨民一共才五十口人不到。 而寨子里所有的所有财货和物资全部被义军给抬了出来。 一共才搜出钱财400余贯,穷得叮当响。 好在还缴获了近百石的粮食,几十件武器及生活用品。 勉强算是小发一笔。 田毅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周围心动的义军们后大声说道:“将一半的银钱和其他东西都带回去给县衙,留下的钱各位兄弟原地分了吧。”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身欢呼声,感觉这外快赚得真是轻松愉悦。 义军们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间被分到战利品的喜悦所冲散,只感觉这些蠢笨的贼寇不过如此。 一个个不过是行走的赏金而已… 接下来的情况,也的确如他们所想一般发展。 田毅将愿意加入义军的匪兵草草挑选、收编后,命后军的王厚二人负责压送俘虏和收获,自己带上孙王二人再次转战下个贼寨。 仅仅两天的功夫,就带着人马用同样的套路又破了三个贼寨。 这三个小寨的寨主要么和之前的大鸨寨寨主一样去谈生意了,要么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田毅兵不刃血地缴获了上千贯的钱财和大量粮食和装备、物资。 还抓捕了数名被官府通缉的要犯。 收获颇丰。 除了以上之外,他还一口气将队伍的人数从50人膨胀到了上百号人… 但田毅却并没有被轻易的胜利冲昏头。 因为剿匪义军闹出的动静太大,接下去再想这样诓骗剩下的贼寨,几乎不可能了… 也许很快真正的考验就会到来… 与此同时,田毅发现自己原本已经厌倦的好战血脉,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夜幕来临,他将新的俘虏们和士兵们都安顿好之后,看着天上的明月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嗜血神情: “人生真是像做梦一样,总是逃不脱同样的命运。” “不过…也许我从来不是厌恶战争,而是厌恶永远在随波漂流进行无意义的厮杀和背叛…” “那就好好打一场,让这些高兴过头了的小子们体验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战争…” 第182章 进展迅猛,顶好提议 时间一晃,又是五天。 赵斌也随着田毅外出征讨贼寇的机会,低调地回到了刀郎寨中主持大局。 他本是不想回来的。 但架不住这两天越来越多的‘寨主’,甚至个别所谓的保正齐齐上门,堵住老奎天天哭着喊着要见赵大当家主持公道。 看着下方八个哭得蓬头垢面的壮汉,赵斌暗暗心惊。 这些都是被破了寨子的寨主或者重要人物,仅逃到这里的人身后就代表着五家寨子... 加上没逃出来的不是更多? 前后加起来才八九天时间,就破了这么多寨子!? 石泉县算上那些非法豪强满打满算也才十九个贼寨,照这样架势,怕是要不了半个月石泉境内就只剩刀郎寨了。 这田毅也太凶猛了吧... “赵寨主,还望你为我们主持公道,灭了那帮官府的走狗啊。” “哇啊啊,我们混家沟好惨啊,田毅那恶贼趁我来找赵寨主谈生意的空档,带人骗开寨门把寨子给赚了去!赵寨主,你要为兄弟报仇啊!” “没错,我的大鸨寨也是,也被官府的人给骗走了,如今就只剩下一座空寨…” “胡说八道!” 老奎厉声大喝道:“我们刀郎寨早就说过对你们那些犄角疙瘩一点兴趣也没有,如今又占了游龙岭(龙王寨),怎么会有心思和你们合作?” 另一旁的大刘也恶狠狠地大叫道:“没错!你们这些家伙简直利令智昏,明知道县衙在组织人剿匪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居然会上这么可笑的当!” “好了。” 赵斌挥手制止了底下的闹剧。 他用一只眼睛似笑非笑地扫视着底下那群小匪首们。 所有和赵斌目光对上的人,都不自觉地将脑袋缩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畏惧地不敢再吭声。 赵斌心中冷笑不已。 这伙家伙别看现在老实了,但有一个算一个,拿出过往的履历看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死了都一点不冤,更别说只是暗中设计破了他们的寨子。 他装模作样地转头看向老奎问道:“三把总,如今周围那些寨子的情况如何了?那些义军又是怎么回事?” 老奎和他对视一眼后,压下眼中的笑意,故意面露凝重地说道: “回大首领,那田毅来势汹汹啊。我听说他不仅擅长用计谋骗取各家的寨子,还异常勇猛,每战都身先士卒,加上身边有几个箭术高明的副将,简直无人可挡。恐怕…” “直说!” “是。如今恐怕田毅手下已经聚集了一支两三百见过血的队伍了。光是跑来我们这求救的寨子就有五家了,再加上那些被他擒杀的,少说也有十个寨子遭了毒手…” “十个?为什么会这么没用?” 赵斌越发诧异。 想当初他的刀郎寨可是凭着一百多号人,就击退了近千人的红巾贼。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自家的情况或许才是意外。 想那刘坤等人,不就是仗着一些老红巾悍兵轻易席卷了洋州绿林道,才汇聚起两千人马的么? 田毅同样是沙场悍将。 还是一位先后在西夏和金国的精锐军队中服役过的真正悍将。 加上还有孙单和王二诚的辅佐,对付那些不入流的贼寨势如破竹也算正常。 “咳。” 老奎咳嗽一声,示意赵斌说话顾及点下面的那些落魄寨主们的情绪。 赵斌才没这些顾虑。 如果不是怕坏了道上的名声,他早就让人将下面那些豺狗一般的人物都给处理掉了。 虽然心中很爽,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他给了老奎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 “大首领,如今田毅的人马发展迅猛,一旦让他彻底剿灭周围的寨子后,恐怕矛头会直指咱们啊…” 大刘站起来一唱一和地说道:“所以我建议,我们需要派兵去狙击这狂徒,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了!” 其他人闻言,一个个全都附和起来。 尤其是只被排了第八把总的赵稳,更是急不可耐地大叫起来: “没错二哥,必须派人去。不如让我带着人马前去灭了那田毅,哼哼…正好我也想会一会这厮,据说他之前还是我们寨子叛逃出去的?” 赵武也一脸便秘地说道:“老三你说得不错,这人我也见过,之前一直低调地隐藏在我们寨中,就连我和二郎的拉拢也置之不理。估计早就包藏祸心在探查寨子的虚实了…” 这误会。 真是棒。 赵斌暗暗给自家两个兄弟竖了个大拇指,都不用他出面这两货就把田毅唯一的那点异常给找到了极好的理由。 却听赵武又突然提议道:“不过我打听过了,那田毅据说是投了石泉县的赵家庄后才获得领兵剿匪的资格的。 所以…要不我们趁着他在外围剿江湖同道的时机先去把赵家庄给灭了,直接断他的根基?”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使起坏来最毒呢? 此话一出。 老奎、大刘还有李豹三人齐齐抹了把冷汗,心虚地看向赵斌。 不能不说这主意本身是极好的,也代表着赵武最近的确长进了不少。 不过你这恶毒的一刀可是直接捅在幕后黑手的软肋上了啊… “赵家庄?” 赵斌抽了抽嘴角,强忍着飞奔过去踹死赵武的冲动,挤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庄主可是叫赵文武?” “嗯?大首领你也知道?” “嘿嘿,我不仅知道还见过一面。所以这馊主意就别提了,那人来头不小暂时还动不得。而且…算了,你们只要记住别去招惹赵家庄就是。” 赵斌故意留了个悬念让人去猜,然后又如数家珍般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 “如今靠近石泉县北边的寨子被田毅围剿了大半,但剩下还没跑的寨子我估计不是真正硬骨头就只剩下县城南边的那些了。估计他暂时不敢来惹我们刀郎寨,所以先不用去管他。” “大首领?” “赵寨主,万万不可轻视啊。你这是在养虎为患!” “是啊,赵寨主,一旦田毅剿灭了其他寨子,再带着一群悍勇之徒前来对付刀郎寨,恐怕是场祸事啊?” 第183章 被人拿捏强行加盟 赵斌猛地一拍扶手,冷笑道:“田毅?有红巾军和朝廷的禁军可怕么?” 他站起身来,指着东南方说道:“我听说凤凰山的同道如今已经被迫朝南边的大巴山弃寨而逃了。 就算他们能在官兵的封锁下,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他恶恨恨地看着下方那些提议要搞赵家庄的家伙说道: “我们刀郎寨不仅接收了大量来自凤凰山的兄弟,还战败了红巾军。本就已经变成了官府的眼中钉,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 “如果此时出动击败了田毅带领的那数百义军,一定会震动官府甚至朝廷,最终只会逼得金州昭化军如对待凤凰山般发兵围剿。到时候面对朝廷大军,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拿头去顶啊!” 见几人被他说得脸色发白之后,赵斌又话锋一转说道:“相反,留着田毅或许另有妙用。” 赵武被赵斌说得心中发慌,闻言忙问道:“大首领,你的意思是?” 赵斌嘿嘿一笑道:“这天底下的狗官又有多少是不贪的?石泉县县尉刘业这人我也知道,也是个贪婪的家伙。田毅能够带兵剿匪,不过是有此人在背后支持而已。 据说刘业之所以要剿匪,是因为不够钱重建县衙,所以只要有足够的好处难道还怕他会冒着被我们报复的风险,死缠烂打不成?” 下方众人下意识地点点头。 赵斌趁机一挥大手,霸气十足地宣布道:“不过打点的费用不能由我们一家来出,这样吧,去剩下的各寨和那些干着不良勾当的庄子里传话。 通知他们如果想活命就每家出1000贯,帮着那狗官将建县衙的钱财给筹集起来,剩下的由我们刀郎寨来搞定刘业和田毅!如果出了钱他们依旧要剿匪,自有我们出头。 但如果有谁反对不愿意交这笔钱,就别再怪事到临头我们见死不救。” “啊?” 众人大惊,一时间不知道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赵斌这主意的确直指问题关键所在。 田毅一旦失去刘业的支持就会师出无名,不管乐意不乐意也只能停下讨伐各家寨子的行动。 幸存下来的寨子不想被被针的话,只能求放过,或者搬离石泉县。 问题是…那些已经被灭掉的寨子怎么办? 大鸨寨和混家沟等失了寨子的寨主们顿时绷不住了,又齐齐跪倒在地大哭道:“赵寨主啊,不带这样做的啊,兄弟们的寨子就不管了么?” 赵斌冷笑道:“怎么?你们自己本事不济,还要我刀郎寨来给你们赔偿不成?” “啊,不敢。只是贵寨可是我们石泉县,乃至金州绿林道的领头人,怎好,怎好一点公道都不为我等主持?” “哈哈哈…” 赵斌仰天大笑,然后脸色猛地冷下来看着堂下跪着哀求的几人喝道: “领头人?当日赵某号召各寨同道共坑红巾贼时,可不见诸位有来支援啊,这时候又想起让我为你们主持公道了?” 几人被说得羞愧难当,正不知所措之时,大鸨寨的寨主罗汏眼珠子一转,突然趴伏在地大声喊道: “大首领说得对,当初是我们的不是,在下愿意改投在您麾下当个马前卒,还望大首领能够收下。” 卧槽? 怎么好端端的从请人主持公道,变成了求收留? 身边几人全都震惊地看着临阵放弃原则的同伴,显然被他的反常举动给弄懵比了。 赵斌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汰也是直呼好家伙。 他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了这人。 三十来岁的年级,虽为一寨寨主,但长得细细小小的标准细猴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因此,此人应该走的用脑子的奸猾之路。 ‘是个机灵的人,可惜是个老油条了,唉...’ 赵斌暗自叹了口气。 实在是罗汰的这一不要脸的举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一寨寨主,居然直接跪地上求被收留呢? 但这才是此人最狡猾的所在。 他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已经没什么价值可言。偏偏又以寨主的身份前来求援,也算得上石泉县地界有名号的人物。 一旦投入赵斌麾下,总不能让他当个喽啰吧?甚至于就是让他当个杆头,都可能被人说三道四。 如果罗汰真是一个人才,那也无所谓。 可像这样的家伙常年混迹在毫无节操的底层山寨之中,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早已成为了老油条。 一旦进入寨中,必然将赵斌苦心打造的刀郎寨搞得乌烟瘴气,甚至可能毁掉他之前的努力。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地方,最麻烦的地方是其他人能做到一寨寨主,多少也是有些脑子的。 即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了罗汰带头也会察觉到这一点。 要是一个两个,赵斌还能用性格不合,品德有亏的理由拒绝。 但要是将所有人都拒绝的话,外界必然会说赵斌没有容人之量,或者看不起绿林同道。 日后寨子再想扩张,无形中将会增加很多阻力,很多原本可能来投靠的真正有用之人也会站在敌对力场上。 果然,在罗汰跪下之后,其他几人也意识到了他的目的。 如今刀郎寨如日中天,如果能混进去当个头目什么,未必会比以前小寨中当个担惊受怕的寨主要差啊... 一时间,场下几人全都眼前一亮,改变了求援的初衷,陆续跪倒在地。 混家沟的寨主石千斤动作最快,第二个跪在罗汰身边,大声吼道:“某也愿意投效大首领,还望大首领收下!” “啊…我孙大也愿意…” “我也愿意归顺…” 赵斌眉头紧皱,久久无语。 老奎等人见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但事关寨子和赵斌的声誉,他们也只能不满地看着这些把手段玩弄到自家老大身上来的家伙。 现场的气氛,在赵斌的沉默之中变得异常的紧张和压抑。 “好啊。” 赵斌突然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老奎等人齐齐脸色一变,面露忧色。 “多谢大首领收留!” 反观跪在地上的石千斤、罗汏一行人闻言则是松了口气,随之面露狂喜之色。 第184章 混不明白,就当炮灰 哪知就在罗汰几人心怀憧憬、等着被封‘官’的时候。 赵斌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不知几位对洋州绿林道的近况,怎么看?” “啊?” 几人全都一脸懵逼,不知道大佬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提这个。 “不知道?” 赵斌看着几个家伙,暗自鄙视。 就这些连石泉县都混不明白的垃圾,也配来拿捏他? 他面露慈善,微笑着说道: “洋州年前被红巾贼席卷,那里的绿林道同道几乎损失殆尽。 如今正好是最空虚的时候啊,各位应该都知道,十个石泉县都无法和洋州和西乡县那种繁华之地相比吧?” 罗汏等人听到赵斌的分析,呼吸齐齐一窒。 暗自懊恼之前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要不然早带着人转进洋州寻找更大的发展契机去了。当然事实上这些家伙都在瞎扯淡,那时候红巾军还在,就算他们真的想到了也未必敢去。 几人正懊悔间,又听到赵斌又说道: “各位之前都是道上有名号的人物,想加入刀郎寨中那是我寨的荣幸,必然是要给个表示的。 可最近寨子正在整顿内部的规矩和结构,无论是杆头还是把总都刚调整完毕。 如果再一下子加入多位把总估计会发生混乱,除非各位愿意屈尊暂时当个空头的头目... 当然,各位又都是一寨之主或者重要的当家人…这么做赵某也良心难安呐...” 赵斌看着下面脸色忐忑的几人,心中冷笑。 “所以干脆这样吧,赵某在今日就立个山南盟。 你们都拜我为盟主,但自身依旧各自保持寨主的名头。事后我会支持你们一些钱粮、装备前往洋州重起炉灶,各位意下如何?” 随着赵斌的提议,几个之前还憧憬着被赵斌封个头目当当的家伙,心中抑制不住地狂喜。 要知道洋州可是就在兴元府边上,而且是整个利州二路唯一一个望州! 只因秦岭七道中的两道都要通过洋州地界,只需占下一块地盘收取过往商队的好处,那还不是财源滚滚? 几人中,只有那个叫石千斤的大块头有点节操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头迟疑道:“啊?这合适么?” 至于其他人,早就把之前的算盘抛之脑后。 什么刀郎寨把总,还是没小弟的空头把总? 根本没听说过! “好好好,我们愿意为盟主先去洋州探探路子。” “盟主英明,我罗汰一定努力在洋州立下前寨,恭候盟主他日驾临!” “哈哈哈,我早就想去洋州了,盟主这主意好,真是仗义!” 赵斌听着如潮而来的马屁,矜持一笑。 身旁的李豹见到这笑容,莫名打了个冷颤,转而怜悯地看着下方那群狂喜的寨主们… 洋州那地方,可是赵斌之前谋划的两个最好方案中的另一个啊。 随着红巾军的败亡、消失,以及田毅在外清扫掉龙王寨的威胁后。 石泉县的黑白两道,尤其是县北区域已然彻底被赵斌纳入掌中。 以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仿佛有梦魇在背后追杀的进取精神,绝对不会放弃洋州这块肥肉! 只是根据投效过来的那些洋州老人反馈,洋州的绿林道虽然进入了空窗期,但那里可是有着远比贼寇更加可怕、难以对付的势力。 道上的生存规则和匪患横行的石泉县,完全不同... 。。。。。。 时势造英雄,很多事物的出现其实都基于巧合和外力。 赵斌半推半就下,不得已提前在百丈谷中立下了绿林势力山南盟。 显得极为低调而仓促,一点宣传的打算都没有,只在石泉县道上自发流传。 山南二字,赵斌对外宣称是取终南山南麓的意思,刚好把洋州绿林道地界给包裹了进去。 看上去野心昭然若揭。 让人轻易就能想到他接下去是想要去占领洋州绿林道空出来的地盘。 只有赵斌自己知道,他取的是山南道的那个山南(秦岭以南,川蜀之地)。 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喊出去只能被人喊打喊杀。。 立了盟,赵斌自己领盟主之位,旗下除了罗汰等人挂了五个下寨的名号外,其他石泉县境内幸存的寨子得知消息后也陆续主动加了进来,一共弄出了十四个下寨。 他们不敢不来。 明面上有田毅带着越来越能打的义军们虎视眈眈,暗地里还本土制霸的刀郎寨发话,要集资搞定刘县尉,不加入的人自己看着办。 尽管有人背地里曾怀疑赵斌是否在勾结官府,排除异己。 但是没凭没据的,这样不靠谱的猜测终究是难以激起风浪。 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全都被山南盟画出的大饼给吸引了注意力... 如今石泉县出了个手段厉害的刘县尉和能打仗的田毅,是没法呆了。 即使这次刀郎寨出面搞定了刘业,但谁能保证那贪婪的狗官不会事后翻脸又让田毅带兵进行二次围剿? 既然洋州绿林道正好处于空窗期,岂有不转进的道理? 至此,刀郎寨算是在名义上彻底统一了石泉县。 比赵斌预计的,还要早上不少时候。 时间就在沸沸扬扬中,不知不觉来到了1226年的三月底,天气见暖。 几天前,凤凰山的群贼终于因为水源枯竭,绝望地朝着大巴山发起突围。 由于指挥的混乱和选择时机的错误,被以逸待劳的宋军给堵在汉江边两头夹击歼灭了。 匪首蒋同为了抢一张木筏逃生,在乱军中被自己手下杀死,沉尸江底。 号称金州第一寨的凤凰山,就此灰飞烟灭。 发动这场围剿叛逆之战的郑损得知战报大喜过望,不仅第一时间将捷报略作夸大后送往朝廷,还在西川诸路中四处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为自己造势、提升名望。 也使得负责这次凤凰山围剿战的金州新任前军统领和彦威,和夔州方面的白厓军统领杨福兴开始为世人所熟知,崭露头角。 当然,在不太重要的戏份中,还有个叫‘全贵’的金州部将偶尔也会被人提及… 除了这个轰川利州两路的大新闻外,金州石泉县有一个叫‘刘业’的县尉据说最近风头也很劲。 第185章 心情复杂,天级腹黑 石泉县何许地方也? 号称利州东路之耻,是金州地区人口最少,最贫瘠,以及匪患最乱的地方。 是历年来主官拒绝上任的重灾区。 刘业此人仅仅只是胥吏出身,居然在上任后短短几个月内就将境内的匪患几乎清剿一空,并且震慑地境内剩余匪寨也都全都变得异常老实,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就连前段时间名声大噪的刀郎寨,据说都吓得不敢冒头,变得异常老实。 原本匪患四起的石泉县,吏治为之一清,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据小道消息,这位厉害的县尉大人之所以如此狂暴地发动剿匪活动,是因为凑不够钱修理被贼寇们焚毁的县衙。 直到‘抢’够了钱财,才将剿匪义军给招了回来,打赏后各归各家… 当然还有各种小道消息,有的说刘县尉和盗匪勾结,有些说刘县尉三头六臂,还有些说是剩下的贼寨被打怕了凑的钱将县衙重建的资费给凑齐的。 总之各种奇怪的消息满天飞。 就连兴元府新任知府赵彦呐,都曾经在人前听说刘业之名后大感诧异,笑说此人曾是他亲手提拔的贤吏… 总而言之,刘业也在这场官匪勾结的保境安民之中,让自己的名声传到了石泉县外… 让几个当事人全都心情异常复杂。 随着凤凰山被灭,赵斌的安逸日子也就到头了。 全贵果然如之前说约定的那样,真的抽空派随从前来赵家庄送信,约他四月底在兴元府会面。 幸好赵斌经过这段时间的整合,也基本上将刀郎寨和赵家庄的事务理顺。 并且在原龙王寨所在游龙谷中建立了一个小型市场。 专门提供各种金国急需的货物,方便那些走私商人就近‘刷单’。 随着气候转暖,往年的走私商人们逐渐开始回归。 原本这些人还担心新崛起的刀郎寨会非常霸道,结果发现只要以个人的详细资料签下一种叫‘合同’的文书后。 不仅抽成变少了,还能就近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直接购买货物进行走私! 除了来回跑丢了性命的概率变大外,跑商效率直接比在外到处收集私货再来贩卖提升了三倍不止! 消息一出,一些还在观望的走私商人和散股们开始蜂拥而至。 以至于短短半个月内,赵斌就又找了郭碌补了一次货。 还和他建立了一项新贸易合作,将走私商人们从北边收集来的皮毛、贵金属等货物,转手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卖给郭碌… 两头通吃,黑的一批。 除开名下各项支出、分润、薪酬外,仅半个月就赚取了超过4000贯的纯利润! 相信随着走私生意的火爆,以及对附近村寨的资源开发,利润还将不断上涨… 赵斌准备将这笔钱一分为三。 一部分用来更好地训练、装备赵家庄规模膨胀到近两百人的‘护院’,支持农庄发展。 比如利用县衙的关系收购一些治理混乱的村寨,开设分庄之类的。 第二部分用来给王六购买更好的商船和发展船队,趁着有郭家兜底尽力发展。 至于会不会被别人盯上? 赵斌早已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小角色了。 能谈就谈,谈不下就搞事情,真有谁要来阴的,大不了带上几百个兄弟去撑下场子。 出来混,哪有不得罪人就想顺利扩张的? 最后一部分钱,则用来攻略洋州! 继续实行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 不过洋州和石泉县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光靠武力估计行不通… 反而得有足够的银子和明面势力铺路才能打开局面。 洋州属望州,南宋人口数量在4万户以上才能称为上州。而望州的评级还在上州之上。 在整个汉中的繁华程度仅次于兴元府。 秦岭七道中的子午道、傥骆道,包括汉水航运都需要经过洋州才能到达兴元府,再顺着嘉陵江南下蜀地。 洋州无疑是真正吃到边境贸易头汤的地方。 再加上地处汉中平原东部,土地肥沃、地势开阔,又蕴含数个铁矿,其繁华、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如非1219年宋金交战的时候被金国给洗了一遍地,恐怕比起江淮地区也不遑多让。 不知道幸还是不幸的是,当年的兴元府知府赵希昔,极为擅长跑路。 听说金兵从北边凤翔府接连破关而来,提前好几天就跑了,还带着城里的军民一起跑。 几乎只给金军统帅完颜白撒留了一座空城,包括洋州也在这位赵跑跑的风气感染下,留了一座空城给金兵… 另外还据说那位赵希昔当时直接跑去了着名的钓鱼城,让人刻了一则自己的传记在上面… 脸皮之厚别人还不能用恶毒的语言喷他,因为此人是血脉纯度很高的宗氏子弟。 希字辈的,比当今天子还高一辈,血脉上说是属于孝宗皇帝的堂侄子。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带人逃跑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风头一过金兵撤走后,原先跑路的军民各回各家,依旧过起醉生梦死的安逸日子。 所以客观地说,这货能够带着治下军民一起跑,也算功德无量、活人无数。 甚至一定程度上,让金兵无法征集足够人力守住取得的战果… 为什么要提他? 那就得继续说赵跑跑这一跑,把自己名声给彻底跑臭这件事了。 他在最后毫无疑问成为了战争失利背景下最好的背锅侠,尤其是他还是宗室重要人物。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是别人替皇族背锅。 但在两宋的情况可能有点不一样。 此前历朝的皇帝,不死个血流成河绝壁不可能下诏书检讨自己(刘彻:你在说我咯?)。 但宋代的皇帝们却动不动就爱下个罪己诏,但凡有个天灾人祸就要进行罪己反省。 自然灾害要检讨自己,彗星过境也要检讨自己,哪里出现重大冤狱或者暴力事件还得检讨自己。 要是发生战争了,更少不了这样的检讨。 久而久之,大臣们也习惯了。 并且很配合、贴心地制定了一系列的相关流程和服务。 既让天下人看到皇帝的态度,又不能真的玩脱了。 比如要避开奢侈的行为、减少口腹之欲、换上朴素的衣服,或者禁止娱乐活动之类的,全是有利于宣传的套路。 当然,严重点的情况下还得停止朝会、宗室活动和福利,甚至改年号。 要不两宋那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年号是怎么来的? 再久而久之,天下人都习惯了。 一有事,皇帝、宗室身上先找锅,找到了就皆大欢喜。 以至于两宋三百多年,可怜的大宋宗室愣是没有发起过一次谋反行动。 不能不说,赵匡胤兄弟俩的后代,将腹黑玩出了花来。 明着是罪己,其实在将一口口大黑锅往唯一能威胁到自己的宗亲们头上砸啊… 说这么多,只是想交代一下徐况给赵斌物色了个非常好的挂靠对象... 第186章 精准致贫,异国邀请 赵仿,赵希昔之子,受到父亲连累连宗正寺名录都被人无情划去的可怜家伙。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别人自我介绍时,表示自己的全名应该叫赵与仿,刚好还在皇家五服之内的宗室后裔。 这家伙也是可怜,自家老子把名声搞臭了,背着丢失国体的骂名两腿一伸没了。 留下他承受着周围的各种恶意和排挤,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道中落无可奈何。 但另一方面高血统宗室子弟的自尊心,又让他不断变卖产业维持家族体面,以期待着能够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因此… 一口价,两万贯! 他就帮赵斌做保,帮他伪造一个莫须有的外室胞弟身份。让他成为不受官方认可的‘与’字辈宗室子弟,和当今天子赵昀一个辈分! 只不过因为上不了宗正寺的名录,本质已经属于平民阶层。(如果能上,赵斌绝对不会同意,因为上了名录的宗室如果不当官需要接受专人管理、乃至于群居) 说实在的,光登记在宗正寺接受国家奉养的宗室子弟就高达近万人。 其他姓赵的旁系落魄宗室更是数不胜数。 这名头一点价值都没有。 但妙就妙在赵希昔的后代按照没背锅的情况来说,想要彻底掉出宗室还得几代才行。 因宗室只毁名声不搞连坐,所以赵仿本人之前被荫封的官身也还没被剥夺。 因此这个身份,除了名声臭一点外还是能让人有所忌惮的。 操作得好,用来应对全贵的调查足够了。 说不定还能将之前的一系列谎言都给圆过去。 借助一个死人的名头逢场作戏掩护身份而已,赵仿自己都不介意,赵斌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就是有点,费钱。 赵斌仰天无语:“尼玛的!再加上去他府上举办一次家宴和演出费,特么的还得加价5000贯! 贯啊… 这也太坑了,咱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家底都赔进去还嫌不够…” 赵斌有些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算好了他手上有多少钱,在给自己整活。 否则为什么这么精准致贫? 再一次面临破产危机的赵斌,拿出手中的一张请帖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请帖的落款处,赫然写着巩昌-汪世显。 而请帖明面上是写给刀郎寨赵斌的,但真正的邀请对象却是提供走私贸易货源的背后金主… 汪世显何许人也? 巩昌府人士,当地豪族。原是元蒙汪古族后裔,不过其家族更认同汉、金社会文化,因此一直在金国效力。 之前在巩昌府担任门将。 去年因为田瑞造反(田毅的族兄),这人找准机会打开城门放郭蛤蟆大军进城,为平叛立下了大功。 所以被当时负责指挥平叛的主帅完颜合达所赏识,加上又很会来事,因此颇受重用。 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支驻扎在凤翔府附近整合的虬军总管,只待军队整合完毕就会另有册封。 虬军(乣军),是指被征服的异族中选取的轻壮战兵。 汪世显整合的这一支其实就是田瑞麾下那伙降兵为框架整编而来的,多为汉化党项人和胡化汉人。 要换了金国强盛时期,这种降了又叛的二次降兵早当做奴隶或者直接处理掉了。 不过如今金国风雨飘摇,作为正规军重要一分子的签军因为腐败和过度压榨,已经糜烂到战斗力堪比南宋的厢军了。 加上金国朝廷已经没有足够的财力去供养更多的军队,所以各地组建的虬军已然成为重要的军事力量补充。 这种军队的定位就是仆从军,有点‘地主武装、私人武装’的性质,统帅需要自行承担很大一部分的军队供养。 汪世显总管的虬军放在凤翔府附近整训,是因为巩昌那一带遭遇连年战乱和灾荒,已经无力支持军队重建。 而凤翔府相对富裕,更容易筹集到足够的粮草和人力,算是完颜合达对他的关照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汪世显已经算是一个小型军阀了。 但对于汪世显来说,他虽然出身地方豪族,依旧难以负担庞大的军费。 作为一个风头正劲的新贵,他必然是不能承认自己搞不定的。 所以只能想尽办法,伙同一些同样缺钱的金国权贵一起开拓赚钱的路子。 发请柬给赵斌的目的,也是邀请他前往凤翔府共参边贸大事。 看内容,赵斌隐约能够察觉到这应该是金国那些穷疯了的大人物们牵头的,一次大型走私集团的聚会… 受邀的,绝不仅仅只是赵斌一人。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派人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物送请帖? 那就要从当初北逃的那些红巾贼说起了。 当初逃跑的刘威手下那群人,在付出了一些人命的代价后终于通过走私小道,陆续逃到了终南山地区。 这些人在又慌又饿之下,哪还管得了这地方适不适合打劫。 一来二去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正好汪世显就在不远处的凤翔府东郊招募、整合军队。 考虑到正规军调动不易、匪患也不大,所以上面就安排他带人前去进行扫匪。 剿匪很顺利,却意外让汪世显通过俘虏知道了山的对面有一条走私小道。 刚好那时一些走私商人也开始北上了,进一步带来了更多的情报。 像这样的小路深入群山之中,马和着甲的士兵都过不去,补给也极为困难,作为战争通道几乎没什么价值。 但是当穷疯了的汪世显越是了解对面刀郎寨和首领赵斌的做法后,越是意识到了里面的商机。 他绝不相信一个刚崛起的匪寨有这样的实力,能够提供大量优质的绸缎和茶叶这类物质。 所以特意让人送来请帖,想要邀请背后的金主北上洽谈业务。 据说此行还会有不少利州东西两路的大商人及背后权贵一同受到邀请,以达成一笔利益惊人的特殊合作。 只可惜对方没透露具体是什么合作,这让赵斌始终犹豫着要不要冒险出国一趟。 突然冒出来的汪世显,就如一盆冷水淋在了赵斌蓬勃发展的事业之上… 虽然他在信中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回应恼羞成怒,在对面大肆抓捕走私商贩,毁了赵斌好不容易控制的发财路子? 其实凤翔府走最近的褒斜道并不远,距离兴元府也就四百多里路程。 一来一回,雇佣马车的话也就是七八天左右,要是自己骑马还能更快不少。 时间上并不冲突。 通关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内有刘业开具通关的公验证明可以无视那些守关军士刁难。 外有当地地头蛇和新贵送来的请柬,对面守关的女真人也得给些面子。 待遇比寻常商人好多了,可以说一路都能通行无阻。 只是这样贸然跑到别人的盘上去浪,怎么看都是在作死。 不过汪世显的信件中却提到了一样东西,让他有些经不住诱惑... 第187章 洋州豪族,无从下口 马。 还是上好的青唐战马。 南宋极度缺马,缺到很多朝廷官员上班都只能骑驴的地步。 大宋的权贵子弟,无不以能拥有一匹好马而荣。 民间饲养的驽马不算,当前大宋能弄到战马主要有三个途径。 最大的来源是通过两广自己培育,或者从大理国进口来的次等战马,每年能达到数万之巨。 这种战马个头小,脚力一般。 到了宋朝马市落地就要50贯左右,品相、个头好一点的得上百贯。 要是能一路运去临安府售卖,那就价值三四百贯也不为过! 其次,朝廷在四川也开辟了不少的马场,试图利用地广人稀进行战马的培育。 想法是好的,只是因为吏治腐败、公器私用等等,最终效果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连帮助西川军队维持那可怜的几千人骑兵规模都很难。 而最后一种获得战马的途径,就是在四川、沔州等地设置茶马市,通过与散落在青藏高原上的吐蕃残部和陇右豪族购入少量优质战马,也就是青唐马。 青唐马那东西在南宋跟未来的超跑一样少见,还是有价无市的。 价格极其离谱和混乱,据说南宋一年能获得的总数也就700匹左右。 而且全都要特供给临安御前使用。 ...... 身处于冷兵器时代,优秀战马的作用太大了。 没有人能够抵御建立一支强大骑兵带来的诱惑。 只不过金国自己的马源都随着燕云十六州的丢失而损失了十之八九。 那汪世显凭什么说能开辟青唐马的走私贸易? “可他如果骗我,好像也没任何好处啊,而且又不止我一家受邀…” “他发来请柬,不过是因为误会了郭家那批货是我提供的…” “如果是这样,也许可以趁此机会抬高身价,更好地攻略洋州!” 赵斌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决定冒险前往凤翔府一趟,凑个热闹。 也正好会一会这些当世豪杰、巨商们。 除了以上那些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迫使赵斌做出这种选择。 那就是洋州比他想象的还难以攻略。 赵斌此前向伟人学习的农村包围城市策略,无疑是非常正确的。 却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权贵豪强们对地方的把控。 洋州和没什么油水的石泉县不同,这地方富的流油,又位于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因此能崛起的无一不是背景深厚、手段厉害的家族。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背景的强盗根本搞不过地方豪强。 比如说位于石泉县西南方的真符县中最大的豪强家族吕氏,本身是官户人家。 名下坐拥良田数万亩,能轻易拉起一支为数超过五百人的受过训练的庄兵! 而他们又和其他家族彼此联姻,维持着根深蒂固的关系网络,一旦境内有威胁到自己的匪寨出现,不用等到朝廷出兵就会自发地联合起来进行围剿。 而真符县因为靠近大巴山,只是洋州地区最贫瘠落后的县城,一个人口只有不到三千户的中县… 在洋州想要混绿林道,只有两个路子。 第一条路子,是盘踞在远离县城的偏僻山林之中,以流窜作案为主或者守着某些山区的村寨过日子。 因洋州身处汉中平原,因此这些地盘以秦岭南麓为主,还得避开几个有朝廷重兵把守的矿场冶任监之类的地方。 第二条路,就是官匪勾结,成为某个家族麾下做脏活的棋子。 这情况和赵斌的双面人计划有点相似,区别只是洋州这边的是地方豪强暗中扶持一个匪寨做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铲除异己,洗劫竞争对手产业之类的。 更让人想要吐槽的是,因为红巾军席卷各贼寨的结果,反倒进一步压榨了洋州绿林道的生存空间。 让洋州的豪强们进一步扩大了自身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这离谱的现实,让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赵斌都感觉蛋疼不已。 幸亏他之前迫于无奈弄出了个山南盟出来,有人帮他先去趟了一波雷。 罗汏、石千斤这批名义上投靠赵斌的下寨寨主们,在得到一批钱财、和田毅缴获的装备支持后,怀揣着梦想一头扎进了洋州绿林道中。 结果在真符县撞得个头破血流。 那八人信誓旦旦地去洋州发展,到了地头立下名号后招兵买马准备做大做强。 结果刚招了些人弄出点动静就刺激到了当地的豪强。 被联合起来给围剿了,被人当场打死了两个,抓了两个,至今还关在真符县的大牢里等待秋后问斩... 剩下的四个吓得瑟瑟发抖,连夜逃窜回了石泉县,向赵斌哭诉寻求支援。 对于这种废物,赵斌哪会客气,又给了一笔压仓库的劣质武器,打发他们去秦岭南麓低调发展。 试试另一条路子。 其他的一些没那么急的寨子,顿时吓得全缩了。 赵斌本人虽然不怕一两个豪族,也自信能够以寨中精锐强行打开局面。 但这样很可能得不偿失。 于是干脆将刀郎寨的人马分成两批。 一批少量精锐配合未完成受训的难民为主,由大刘、赵武、赵稳统领,坐镇龙王寨维护贸易路线,攻略四周村寨的同时继续训练士卒。 人数较多,有近500人。 另一批三百精锐,由李大嘴、老奎和胡力等人统领,驻扎在金州洋州交界处的花房寨遗址上。 此地刚发生过武康军大规模剿匪红巾军的行动。 因为红巾贼兵们提前开溜,几乎只留下一座空寨。 心有不甘的武康军曾经封锁了这一片区域进行大面积的搜索。 大军过处一片狼藉,其中不乏有一些兵痞趁机打起了附近村寨的主意,产生了兵祸大于匪患的现象。 最终随着武康军的行动虎头蛇尾的结束,本地的生存环境却遭到了严重破坏,民生崩溃,匪患四起。 本着一个义贼的应尽义务,赵斌敏锐地意识到,这也许是一次很好的扩大寨子在洋州民间影响力的机会。 所以干脆让几个稳重的骨干带着人马在此暂时盘踞,帮助附近的村寨处理一些零散匪患,顺便宣传下刀郎寨互利互惠的生意经。 也算是为正式进入洋州地界打好群众基础嘛。 而他自己则带着李豹和孙王二人的固定组合,凑了四匹驽马代作脚力,以赵文武的身份前往兴元府,准备取道凤翔府响应汪世显的邀请。 赵斌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路过洋州地界,沿着官道直奔兴元府治所南郑城而去。 他们发现这一段路的治安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石泉县、汉阴县司空见惯的贼寇拦路现象在这里几乎禁绝。 除了一些不知死活的刁民和路霸拦在路上试图要些好处外,几乎碰不到任何的阻力。 这些人也就欺负下普通人,不用李豹动手,王二诚刷刷支描边羽箭就轻易将他们吓得落荒而逃。 当然能这么顺利,除了汉中平原地势开阔不利于匪类出没外,也和四人锦衣怒马身负利刃宝弓有关。 在少马的南宋,像这样的一行人物看上去就给人牛逼的感觉。 无论是沿途的守军,还是遇到的各地地头蛇都不敢轻易打扰。 驽马速度感人,不过耐力倒是不俗。 赵斌四人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入了闻名已久的兴元府(南郑)。 长时间的骑马,差点没把第一次出远门的赵斌裤裆都磨烂。 第188章 义精武社,反咬一口 兴元府的兴元二字,是来自唐玄宗孙子唐德宗的年号,也是历史上第一个以皇帝年号为名的城市。 当年唐德宗李适因为削藩政策太过激进遭遇兵变出逃长安,就是在这里接受汉中百姓的拥戴,才得以重整山河。 出于感激,便破天荒地用自己的年号将梁州改为兴元府。 兴元府的城墙高约10米,东西长5里,南北略短,成长方形卧于汉水和褒水交界之处形成天然的护城河,看上去有很是雄伟。 关键是,很新。 其实之前的那个赵跑跑被迫跑路,很大的原因就是兴元府已经历经数百年没有好好修葺过了。 城墙早就破损不堪,难以抵御外敌。 考虑到兴元府重要的战略意义,因此当年‘夺回’城池后朝廷下令大修兴元府,历时数年重新打造了崭新的城墙。 不过在赵斌看来,兴元府这地方真没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么雄伟的城墙。 因为这座城市四通八达,是整个汉中乃至西北各州的物流和战略中心。 其存在的意义主要是当作指挥中心和根据地使用,以支持三关五州和秦岭防线的稳固。 兴元府本身在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时候,并没有太强的防守意义。 因为真到了兴元府被围攻的时候,就意味着四周险关要地必然都已被敌军占领,进入被人关门打狗的节奏了。 再加上身处的汉中平原西北部,就算有南边、东边的援兵前来,也只有给北方的骑兵部队送人头的份。 如此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再高大的城墙也不可能防守得住。 更悲剧的是兴元府周边的防线其实并不牢固。 其北边的褒斜道开辟于汉末,可以沿着褒水直通凤翔府,堪称秦岭最平坦宽阔的商道。 非雨季时,甚至不需要走栈道都能沿弯曲的河道到达对面。 秦岭特有的崇山峻岭到了这里几乎仿佛难产了一般几乎消失殆尽,全都变成了低矮的丘陵和馒头山。 整个400多里褒斜道从北边的褒城出发到对面的斜谷口,只有靠近斜谷口的衙岭一道险关,还被金国掌控着。 这条商道的开辟,让兴元府变得更繁荣的同时,防御属性直接拉垮。 连带着三国时着名的汉中咽喉-武关,也地位大降。 尽管南宋在褒斜道上屯驻了军堡和大量哨卡,但实际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更多得靠关键时刻烧毁栈道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除此之外之外,据说还有各种山间小路可绕过群山南北互通… 大约在二十年后,川军主帅余阶北伐汉中时,烧掉了所有元蒙人南下的栈道,企图趁着争取到的时间差光复兴元府。 眼看着就要成功,结果蒙古人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成功绕小道南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导致功败垂成。 不过仅一条褒斜道,还不足以让大规模骑兵部队敢冒着被闷杀的风险从这里冲进来,所以最终还得快双方将帅的博弈。 “唉,要是把修建兴元府的庞大人力物力投入到五州三关防线上去,就算恢复不了当年鼎盛时期的状态,也不至于日后被人如入无人之地…” “不过谁让真正做出决策的人,都在这座宏伟的汉中首府之中呢。” “老爷么以权谋私给自己谋些虚假的安全感么,不寒碜。” 赵斌入了内城后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欣赏沿途的建筑和风光。 兴元府极为繁华,不仅外城处处环绕着整洁的农庄、别园、码头等等,井然有序。 内城中更是鳞次栉比,宽敞大气,甚至还有一个风光秀丽的饮马湖,聚集着大批文人骚客在那无病呻吟、嬉戏玩耍。 又路过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巨大的祠堂式建筑。 ‘汉中大义精武社’几个烫金大字,裱在祠堂高大的门堂之上。 汉中大义精武社,简称义精社,是兴元府最大的民间武社。 各地的武社和弓箭社一样,都是官府承认的民间义勇人士形成的正规‘武林’组织。 人多钱多的地方往往有武社为主,而贫瘠小城或者乡间则是自娱自乐的弓箭社更多。 每到国家危难或者有外敌入侵时,官府第一时间会号召这些组织飞快聚集起大量的‘义兵’,随正规军一起抵御外敌。 所以在南宋历史上,如果看到某知州、知县组织军民成功抵御住了强大外敌的记录时,也别感到太惊讶。 人家本身就是有组织有底气的。 那么义精武社到底有多正规? 也就是白天整个兴元府都要听官府的,到了晚上半个兴元府都得听武社的… 开个玩笑而已。 武社和弓箭社只是松散的组织。 就相当于如今的某某协会。 只不过其成员多为知名武师,各家大户雇佣的教头、有名气的游侠儿,或者普通人家中有勇力的男丁等等喜欢夸耀武力之流。 所以这句玩笑,某种程度上也是对的。 这种社团主打的是保境安民、除恶卫道,因为涉及到暴力机构相关的敏感领域,因此必须和官府建立良好关系,并且极为重视名声和规矩。 按照惯例,武社会选一个德高望重,最好有官方背景履历的人物充当社长。 作为和官府之间的桥梁。 再聘请一些喜欢健身和崇尚武力的社会名流乡绅作为管事、社老,最后就是招揽一批知名的武术教头,平日里教导社员们习武健身。 除此之外,武社还有各种生意经和活动,广泛地丰富了南宋百姓的精神生活和消遣娱乐。 比如这义精武社名下,就经营着擂场、相扑社、摔跤场以及各种加盟武馆,甚至一些带有搏斗性质的娱乐庄馆、戏院等等。 普通人一旦通过考验加入武社,好处多多。 能领取免费食物不说,还能通过给社团内的某些大佬看场子赚取工钱,再没人敢随便欺负。 不过武社也需要受到严格的规矩限制,因此自有一套能和朝廷和谐相处的规矩存在… 大概是看到赵斌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样子有点可疑,守在门口的一名健壮青年走下台阶,朝几人客气的一抱拳后,问道:“各位,请问来此是要找人,还是公干?” 赵斌见他态度友善,也笑着回了一礼:“见过兄台,我等来此是想要找人。” “哦?不妨报个名号,我好为各位去通报一声?” “在下赵文武,来此是想找故友…徐况。” “徐管事!?” 男子先是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随后立马一缩脖子将声音硬生生卡断。 脸上有点说不出的腻歪和忌惮。 只见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后,突然板下脸低声对着赵斌等人说道:“徐管事不在这里,你们去别处找他吧。” “别处?可他给我的信中只写了这个地址,我们要去哪找他?”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不在这里就是了,快走快走,免得惹到麻烦。” 说完还晦气地挥挥手快步回到了台阶上,和几个同伴交头接耳起来,似乎颇为忌惮说到徐况这个名字一样。 赵斌四人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见一个身高七尺出头,极为壮实的大胡子快步从门内冲了出来,先是飞快朝着外面扫了两眼。 然后突然抓住刚才那名青年的衣领叫道:“小高!刚才可是你在喊姓徐的!” 被抓住衣领的年轻人脸色一垮,讪笑着回道:“陈教头,我,我哪有。” 大胡子张开鼻孔喷了口气,对着高五的脸厉声喝道:“放屁!我刚才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在喊‘徐管事’这三个字。这大社中姓徐的管事就那小子一人,不是他还会是谁!说,他人呢!” 可怜的小高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不敢伸手去擦。 心中暗叫一声‘倒霉’后,指着赵斌四人说道:“教头,我真没见过徐管事啊,是他们几个要来找他,所以…哎哟…” 大胡子还未等他说完,就扔下手中的青年一个箭步窜下台阶,冲到赵斌几人面前凶神恶煞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徐况?” 见他态度粗暴,李豹本想上前挡他。 却被赵斌伸手拦住,挂起一个笑脸说道:“回陈教头,我们几个是城郊人士,来找徐况是因为…” “因为什么?快说!你们几个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要债!” 赵斌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躲过对方口中喷出的唾沫,然后‘恨恨’地说道: “徐况欠了我一笔钱没还,所以我特意带着人来这堵他。结果你们武社的人推脱他不在,简直岂有此理。” 说完,指着愣神的陈教头喝道:“你又是什么人,是不是徐况那厮请来的挡箭牌?我跟你说,赵某也不是好惹的,今天不见到徐况把钱要回来,休想让我就这么带人离开!” “啊?” 被反咬一口的陈教头忙尴尬地摆着手道:“不不不,我怎么会帮徐况那厮打掩护呢?你搞错了,我也在到处找他要跟他算笔账。” 赵斌面露狐疑:“当真?” 第189章 魔法反制,贤弟何在 大胡子有些不爽地一瞪眼睛说道:“我陈阔也是兴元府道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何必说谎?” “你就是陈阔?” “嗯?你也认识我?” 还未等陈阔露出得意的表情,赵斌脸色一板,冷冷回了句:“没听说过。” “你!” 陈阔被搞得差点自闭,气哼哼地反问道:“那是你孤陋寡闻,哼!你又是哪根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我是谁,反正我不管,你既然认识徐况那今天就必须把他交出来,让他还钱,否则你们俩就是同伙!” 陈阔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从来只有他蛮横逼问别人的份,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别人给逮着纠缠不清了? 他指着赵斌大骂道:“你!你简直胡搅蛮缠!老子都跟你说了不知道徐况在哪,你缠着我干什么?” “我缠着你?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过来逼问我们徐况,这会又想要仗着背后有武社撑腰,反咬一口?” “我!我特么跟你说不清楚!” 赵斌在见到此人扑出来逼问徐况在哪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人估计和徐况有矛盾,而且脾气火爆急躁。 当即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先占据同阵营的道德制高点。 用债主的身份,来了一波反向输出避免麻烦缠身。 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被搞得郁闷之极的陈阔刚想走,却被赵斌一把抓住袖子叫道:“你还想跑?” “跑?” 陈阔心中那个气啊,他一把甩开赵斌的手,指着自己鼻子吼道:“我陈阔用得着跑么!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特么没有在包庇徐况,你要是再纠缠不清别怪我动粗!” 吼完,气呼呼地跑回来武社去了,任凭赵斌在背后怎么叫都不回头… 等他走远后,赵斌瞪了眼在背后偷笑的同伴,也随之远离了武社大门所在。 不过很快,几人又陷入了烦恼之中。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该上哪去找徐况呢? 孙单想起刚才的一幕,问道:“二郎,徐况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为了义精武社的管事,却又被人喊打喊杀的?” 赵斌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上次徐况送来的信中,就提到了他和某位陈姓女子‘相交甚欢’,那位女子的爷爷正是汉中最富盛名的刀法名家陈路大家。 而陈路,又是义精武社的总教头… 赵斌想了想后,嘿嘿一笑道:“刚才那人姓陈,保不准就是徐况那厮祸害了人家妹子或者侄女,正找他讨回公道呢。” 几人齐齐点头,感觉很有可能。 随之又深感无语。 可怜几人都还是童子鸡,如何能够直视徐况那等牲口的行为? 就连赵斌虽然身体已经不再纯净,但心灵还是纯洁的啊。 于是越想越气,大手一挥叫道:“算了,管他去死。我们直接去找那个叫赵仿的,把最重要的事情安排妥当。” 说完,带着人往城北富贵人家云集的横街而去。 赵仿,就是那个愿意以贯价格,帮赵斌掩饰身份的人。 此人虽然受到自家老爹的连累,连名字都被宗正寺排除在宗谱之外了。 不过宗室子弟有一点好,那就是不会被连坐,外人也不敢随意加以迫害。 赵希昔当年好歹也是兴元府的知府,为自家儿子萌荫一个官身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南宋的府最多时也才34个,知府已经是品级地位极高的官员。官员一旦当上知府之后,就代表着有资格出任权力顶峰的宰相、执政之位。) 所以至今赵仿身上还挂着一个散官之名。 尽管不太可能担任具体职务了,但好歹也是官户人家。 该有的气派,一点也不少。 从横街转入一条小街之后,看到的全是前后同两户人家的高墙。 这就叫独门独户独巷弄,突出的就是一种屁民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刘府…” 赵斌还是第一次在南宋这片土地上,看到敢在家门口挂这牌子的人家。 赫然有点小小的激动。 毕竟朝廷是明文规定的,只有家中出过皇族王爵和执政官员级别的官宦人家,才被允许用这个‘府’字嘛。 不过赵希昔是皇族出身,且担任过一府主官的职务,都不算僭越。 只能说这一家子还是很浮夸的,都家道中落了还没一点逼数,不肯换个牌匾。 扣了门。 门房过了好一会才将侧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张望一阵后,小心问道:“各位,找谁?” “请进去通报一声贵府主人,就说有赵家的后人前来拜访。对了…别忘了说,是从石泉县来的。” 门房小厮心虚地点了点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显得极为胆小慎微。 赵斌不由眉头一皱。 很多事情,可由小见大。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赵府的门房倒好,不仅一点色厉内荏的气质都没有,还像个受气包一样处处小心翼翼。 恐怕赵府里面也不容乐观。 以这种气质和底气,真能忽悠过全贵那等人物? 这特么没在开玩笑吗? 不过一想到徐况不像是那种做事没脑子的人,赵斌又耐下性子静静等待。 不多时,突听一些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刘府的正大门居然缓缓打开,从里面迎出来两道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面带愁苦、胖得像球的中年男子,这人走起路来耷拉着眉眼连同腮帮子上的肥肉一起一抖一抖,配合他一晃一晃的大肚皮别具喜感。 而在他身旁的,赫然就是之前找不见人的徐况! “啊呀呀…贤弟啊~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 那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走下台阶浮夸地迎了下来,笑的眉眼挤都成了一条线。 好不容易走到赵斌几人面前,又有些迟疑。 似乎不确认,哪个才是要相认的‘贤弟’。 赵斌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让自己突显出来。 赵仿沉默了两个呼吸后,哈哈一笑和他双臂紧握,然后靠过来问道:“钱备齐了么?” 你特么肚皮都顶到我的跨了! 赵斌也只得装作亲热地拍了拍这大胖子的胳膊,凑过去小声说道:“放心,全是真金白银,一分不会差你。我身后的马匹上藏着价值贯的金叶子,剩下的银两比较重等过几天会有商船带到城外码头。 不过…您确信可以么,我要瞒过的那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赵仿听到赵斌把定金以黄金的形式带来了,大喜过望。 笑眯眯的一指自己的脸说道:“贤弟,你看看我的脸。能看出什么么?” “一…二…三…三条缝,还有两个鼻孔。” “明白了?” “了然,世兄好演技。” 能不好么? 都胖成连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外人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态眼神中看出东西来! “嘿嘿,过奖过奖。” 赵仿得意地摇头晃脑,然后又一把抓住赵斌的袖子催促道:“快快快,随我回府吧,还有那匹马也别在外面呆着了。” 等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子廊门,赵仿第一时间扔下赵斌去倒腾他那匹马去了。 赵斌趁机凑到徐况身边问道:“你从哪找来的这极品,可靠么?” “我看人一向准,你放心就是。另外你最好多尊重一点你的这位‘兄长’。” 徐况嘿嘿笑着摸了下鼻尖,接着说道:“你别看他这副德行,其实他精明得很。” “你确定?” 赵斌打量着周围略显陈旧和破落的庭院,有些怀疑。 第190章 完美身份,不可貌相 徐况反问道:“赵仿身患肥疾,稍微一动就会气喘吁吁,又因父辈的事情被满城权贵所排斥嘲笑。如果不维持住表面的风光和排场,你觉得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赵斌一愣,随后默然。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太想当然了。 赵仿的浮夸和死要面子,原来只是迫不得已的生存手段。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其他人呢?我刚才看到开门的门房畏畏缩缩,恐怕有点不妥…” 徐况却摇了摇头说道:“兄弟,你这就草率了,畏畏缩缩才是最好的。” “哦?怎么说?” “要说算计人和管教手下,那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你。” 徐况风骚地理了下额前的碎发,得意扬扬地说道: “不过我徐某人纵横情场也不是浪得虚名,靠的就是一个真诚从不轻易骗人…你知道两情相悦的前提就是情投意合,所以…” 赵斌最受不了就是他吹这个,没好气地催促道:“少特么吹牛逼,你这花心萝卜也配说什么两情相悦?赶紧的,就事说事…” 徐况刚才就是在故意逗赵斌玩,闻言嘿嘿一笑,总算恢复了些许正经: “这南郑县城中几万户的人家,哪个不知道赵府的情况?要是突然改变才叫人怀疑,所以咱干脆来个原汁原味,一切都来真的。” 他刷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风度翩翩地笑道:“只要钱是真的、赵府是真的、赵仿这个兄长也是真的,那你赵文武的身份也就只能是真的了。难不成那全贵还能跑宗正寺去,将你们的祖辈给查个底朝天不成?” 卧槽? 赵仿的祖辈? 那个还真不是一般人敢去质疑的。 赵斌想通此节,大喜道:“哈哈哈,他当然不敢。” 不仅全贵不敢,估计这天底下的官员,除了少数几个顶层的人物,都不会做这种作死的事情。 皇家威仪,触之即死啊! 赵斌朝着徐况狠狠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只要赵仿亲口承认赵斌是他的亲族,哪怕是类似外室这种,只要避开史弥远等位极人臣的存在,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去刨根问底。 而记录宗室信息的宗正寺,又刚好将属于赵希昔的后代名单都给革名了! 也绝壁不会再闹出乌龙来。 这身份伪造地简直绝了! 与此同时,赵斌很快发现赵仿是个极为务实和有决断的人。 他收了好处之后,真的开始认认真真提供起‘服务’来。 当天就命人置办了几座酒席,一本正经地将赵斌以流落在外的胞弟身份,介绍给了府内的人。 同时还让自家的夫人和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孩,以叔父之名称呼赵斌! 其他人虽然对突然冒出来的赵斌有些奇怪。 但是看到赵仿一本正经又极为慎重的样子,压根生不出怀疑之心。 要换了早年,赵斌这种身份上门不被打出去,也会被各种嫌弃。 但显然如今的赵府仅存的几个直系亲属们已经没了这份心气。 尤其是那两个小屁孩估计是被关在府内久了,居然对赵斌极为亲热和好奇,无论是吃饭闲聊都始终缠着他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直到被自家忍无可忍的老娘带人拖回去,才算是勉强分开了这段孽缘… “是个狠人,为了赚钱连自家老婆孩子都忽悠…” 赵斌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赵仿发出由衷的赞叹。 同时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又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 刚才他差点没被那两个缠着他问东问西的熊孩子给整得漏了底细。 一场热闹的家宴之后,其他人都已退下。 只剩下真正熟悉内情的赵斌三人端坐在内厅之中,一时间有些冷场。 最终还是赵仿齁齁笑了几声打破了沉默。 他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朝赵斌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愿意参合其中么?” “这…” 赵斌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个尴尬的话题,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徐况。 见他神态自若早有所料的样子,这才意识到也许这个大胖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心思深沉得多。 不禁来了点兴趣。 他将赵仿的情况回想了一遍,笑着回道:“难道是为了维持刘府的体面?” “这的确是个重要的原因。” 赵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 “但这只是表象,我身上好歹还有个官身在怎么都不至于太落魄。可等到我一死,估计刘府的招牌要变成刘家甚至不复存在了,这偌大的家宅只怕要被别人占去了啊…” 赵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赵希昔被削职闭门思过,没几年就郁郁而终,除了一块没啥意义的招牌外已无法荫泽后人。 赵府如今的不过是仗着赵仿还在,才能够苟延残喘。 等他一死,后代想要再维持官身概率几乎没有,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当个富家翁。 但以那两个孩子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估计长这么大几乎都没有出过门… 以这发展轨迹,将来大概率连做一个富家翁的机会都没有。 赵斌一时间有些搞不懂他的目的,干脆问道:“世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仿挤着一张肉脸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说道:“其实我们之间的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纯属于交易。 不过今日见你能耐心陪我那两个可怜孩儿玩耍,我倒真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缘分。所以不妨大家坦诚不公地把话说清楚,才好更好地合作。” 赵斌越发迷糊和惊讶:“在下...有些不明白世兄的意思…” “呼哈哈哈…” 赵仿突然大笑起来,笑完,指着脸色发黑的赵斌说道: “贤弟,你的防备心理果然很强。这很好,很好,说明我没有看错人。不过你别忘了,你愿意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获得我的帮助,不正代表真实身份见不得人么?” “…” 赵斌一时无言以对。 转头再看徐况,见他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 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死胖子参与这件事情之中,必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目的。 而且徐况也应该知道里面的缘由的,才会这么淡定。 ‘好家伙,这是看我笑话呢?’ 赵斌心中有气,狠狠瞪了眼徐况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身体往后一靠,对赵仿说道:“世兄,你定金都收了、家宴也办了,这时候再说这种事情不嫌太晚了吗?” “呼哈哈哈…” 赵仿又是一阵闷笑,然后摇着大脑袋说道:“不晚,不晚,其实相比起钱,我更看重你的身份…” 赵斌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么?” 就在他以为赵仿会直接揭破自己身份的时候,他却吃力地站了起来,幽幽叹了口气,开始说起了自家的情况: “当年我爹弃城逃跑,固然是生性胆小。但更多的是因为知道面对金国大军,以当年破烂的城防和区区几千人根本守不住… 况且他也没有只顾自己逃命,如今城中那数十万的百姓能够得以活命,谁都明白是他提前安排妥当后路的结果。” “可是到了事情的最后所有人都没有事,只有我们这一家子成为了沦为了牺牲品,还被那些因我爹爹带着逃命而活下来的昔日同僚翻脸攻击和嘲笑! 就连本该是一家的宗室和朝廷,也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抛出来当做替罪羊…你说,我能不恨么?” 他用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赵斌,猩红的眼珠子中隐有泪水在打转。 随后又低下头满是自嘲意味地叹了口气,道:“但恨又有什么用?这就是我们大宋宗室的命运。以我的身体,估计过不了几年也会随我爹爹而去,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可我实在不甘心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儿也像我一样,只能背负着嘲笑和骂名活着,甚至最后连做个普通的百姓都是奢望…” “所以…” 第191章 真正高手,我的天呐 赵仿看着赵斌,用一种极为平静又幽深的语气说道: “你的真正身份就算见不得人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敢拿出那么多钱来伪造身份欺骗禁军将官的家伙,必然所谋甚大!” 赵斌眉头一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仿发出嘿嘿一阵怪笑,晃晃悠悠地朝着后宅走去:“没什么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放心,你小子人还算不错,我会尽心尽力帮你安排好这个身份的…明天我就去拜访一些‘老朋友’,宣告这个好消息。” “对了…” 即将绕道屏风之后的赵仿突然顿住脚步,又对着懵逼的赵斌说了一句:“我的孩儿,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你觉得呢?” 所有的疑惑,如潮水退去的沙滩一般,变得清晰可见。 赵斌终于明白了这胖子的真正想法。 就如赵斌看中他的身份,不惜被骂名连累也要利用他来让自己和赵家庄名正言顺一样。 已经陷入绝望的赵仿,同样需要一个狠人来代代替身患疾病的自己,为赵府打破如今的困顿局面! 一旦赵斌日后闯出名头,哪怕是恶名,只要他挂着赵府一员的名头,那么必然会另赵府收益。赵仿的后人或许能够打破如今的困顿局面。 至于风险? 以赵仿的状况情况还能更差到哪去? 而且赵斌既然如此处心积虑花费重金搞身份,会轻易让自己暴露么? 好家伙。 赵斌直呼好家伙。 这死胖子在空手套白狼啊! 这波反向操作才叫做真正的高手。 不仅找到了适合破局的狠人,还白赚了贯! 如果他不说,赵斌甚至还会因为找到这么合适的身份而沾沾自喜! 只能说,不愧是大阴比赵光义的后人么? 赵斌的心情,那叫一个哔了狗了。 他转过头,气呼呼地瞪着徐况质问道:“你就帮着别人这么坑我?” “哈哈….” 徐况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只差在地上打滚。 气的赵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他赶紧滚。 两万五千贯啊! 这可是一笔巨款!购买力虽然没法和生产力发达的后世比,但光社会价值和地位来说不下于2.5亿! 就这么没了? 却不想,徐况这家伙的脸早就比城墙还厚,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秽,怪笑道:“滚?我滚哪里去?我最近都住这。” “啥?” 赵斌惊呆了,随之想起白天在武社见到的那一幕,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还没搞定那位陈大家的孙女?” “哪里话?九娘肚子都快大起来了。” 徐况骚骚一笑,随后又有些烦躁地说道:“主要问题是九娘家里人有点难搞,一个个都是爱动手打人的莽夫…” “九娘?畜生啊,你还真下手了啊,还给人排了名号!” 赵斌算是服了这个老六,本来是并不想再理会这个人渣了。 但一想到自家的护卫李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拜师陈路,还是忍着柠檬味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一直躲在这赵府不离开了?你就放心那么多嫂子在外面?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一连四问,直问的徐况脸色发黑。 岂不知,赵斌心里直骂徐况人渣的同时,徐况心中也直骂赵斌不要碧莲。 当即没好气地道:“我的亲亲们妥当得很,我早已做好安排,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我今天遇到一个叫陈阔的,他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像要杀人一样,你确定真的没事?” “莽夫而已!” 徐况骂了一句,然后又有些心虚地问道:“他没跟着你来吧?” 赵斌恼他刚才看自己笑话,故意说道:“那不好说。说不定他真的跟着我来了,而且可能还看到你了。白天时你可是跟赵仿一起出门去迎接我了的…” 他本是开开玩笑。 哪知徐况脸色一下就白了。 赵斌瞬间意识到或许徐况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糟得多。 当即收了开玩笑的心情,皱眉问道:“不开玩笑了,徐二郎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况苦笑了下,这才原原本本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三个月前他带着家眷北上兴元府定居后,利用身上的余财帮助八个媳妇置办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外加一间女士成衣铺。 徐况的那些媳妇别的本事没有,说起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可是一绝,而且也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一经营业生意火爆。 而徐况自己也在两家铺子的中间置办了一家专卖和琴棋书画有关的风雅阁。 依靠自己长袖善舞以及过硬的业余爱好,和那些陪媳妇来卖胭脂水粉的各路书生、名士攀谈结交,很快就在兴元府站稳脚跟。 偶尔,还能被这些欣赏他的人邀请去参加个诗词歌会之类的活动,生活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快乐无边。 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再过几年他没准还真能成为兴元府知名的风流雅士。 不过这家伙好歹还记得要为赵斌物色一个合适的目标,以掩饰身份。 便利用各种聚会的机会摸清了兴元府的人际关系,最终千挑万选选中了因为特殊原因而家道衰败的赵仿。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切顺利的。 但接下去,孽缘来了。 因为时常要去找赵仿谈合作,所以他经常要路过义精武社。 某次路过一个擂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女子正在和自己的师兄弟切磋。 他见那女子面容姣好又活泼率真,不由想起了自家那个离家出走的徐三娘少女初长成时的模样。 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看,并露出一个迷人又充满怜爱的笑容(徐况自己形容的)。 人家一个情窦初开的江湖女侠哪见过这样花痴的笑容,顿时心中噗噗直跳羞得面红耳赤,还以为徐况是迷上自己了。 于是当场指着他说要单挑,给这登徒子一个教训。 徐况当时是懵比和拒绝的。 但架不住周围的人怂恿,和来自陈老爷子的徒子徒孙们的威胁。 被迫了上台。 徐况此人,虽说不太喜欢舞刀弄枪,但迫于生活所需从小到大还是认认真真练过武的。 不说有多强,但是对付三五个壮汉一点问题都没有。 正常来说,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问题就出在这位陈九娘和徐况记忆中的徐三娘重叠了。 一想到自己小妹的遭遇和被人宠坏的经历。 徐况悲从中来,头脑一热飞起一套连环腿就将人家妹子给踹翻在了擂台上,哭得个稀里哗啦… 徐况委屈地说道:“赵兄,你说上哪说理去?九娘此后天天跑出来缠着我要报仇和切磋,这孤男寡女相互翻滚,这可不就出事了么…” ‘啪!’ 赵斌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货的脸上,但最终这巴掌还是闷在了自己脸上。 开始怀疑人生。 这都行!? “你个禽兽… 可你又怎么成为了武社的管事的?” “那还不简单?陈老爷子是义精武社的总教头,见我和自家孙女两情相投他也只能认呗。 后来老爷子见我一表人才还通拳脚,接触没几天就待我如亲孙子了。还硬要让我先进武社去当个小管事亲近亲近,反正只是七八天才轮值一次的挂名闲置而已,我也就同意了。” “既然这样,陈阔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啊…前两天老爷子问我婚事怎么办,他待我那么好我当然不能骗他,就告诉他家里已经有八个媳妇了… 结果他居然气得抽死了过去,据说现在还卧在床上,唉… 这事的确是怪我,没考虑到一向身体健朗的陈老爷子居然会这样…但陈家那些大舅子也太过分了,非说要逼我上生死擂分个高下。 我能怎么办,只能到处躲,大不了等到九娘把孩子剩下来,那些大舅哥们还能真杀了我不成?只是不知道老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他吉人天相吧,唉…” “天…” 都192章 彻底幻灭,愁云惨淡 赵斌一想到名动汉中数十年的陈路大家,疑似被眼前这伙给气到中风,已经彻底无语了。 祸害啊。 这特么绝对是个从凤凰山上脱困而出的妖孽。 徐况伸手按在赵斌的肩膀上,哀求道:“赵二郎,这事你必须得拉兄弟一把。我一直在这躲下去也不是个事,你知道怀孕的婆娘是很狂躁的,万一我长时间不在九娘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赵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这徐况人渣? 按照他的行事作风来说,绝对的人渣。 可这货偏偏不是玩完就扔的那种的家伙,都这时候了还能担心自家新媳妇会不会动胎气… “我怎么帮?那可是兴元府武力值最高的一家子。我怕进去说认识你,会被人直接乱刀砍死。” “别这样啊,赵二郎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 “你不讲义气。” “我不讲义气?是谁帮你从凤凰山捞出来的?” “哈,那我不也是帮你物色到了赵仿,如果不为了掩护你的身份到处奔波,能有后面的事?” “可你帮他坑了我贯!” “哼哼!你不拿出资本证明实力,他能选你吗?” “总之,我绝壁不会去陈家送死的。” “这样吧!你帮我搞定我家老九的翁祖,我回头厚着脸皮帮你的兄弟李豹求个师徒名分总可以了吧。” “阿这…” 赵斌还准备讨价还价。 却见门口闪出一人,单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徐况得意地挑了下眉毛,给了赵斌一个眼神。 赵斌哭笑不得,才明白这货是想帮自己在属下面前长脸。 他叹了口气,对李豹说道:“豹子哥,何必如此?徐况开开玩笑的,就算我们不帮他,他日后也会在这种事情上尽力的。” “二郎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必为了这种事去冒险。我李豹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为了拜个师让自己的主上因我而陷入险境,如此不忠不义的方式获得的师徒关系,不要也罢。” 赵斌和徐况齐齐张口无言,没想到这平日里冷言冷语的汉子心中居然有这样的火热和忠诚。 “真汉子也!” 徐况赞了一声,忙朝他躬身一拜,羞愧地说道:“是我小瞧了兄弟的骨气,还请原谅。” 赵斌也忙跑过去,将李豹从地上扶起,感动地抱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别说什么主仆,你我就只是我的兄弟。能有像豹子哥你这样的好兄弟陪伴左右,才是我赵斌最大之幸!” 待尴尬化去,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快意无比。 。。。。。。 一连两天,赵斌都在赵仿的带领下,顶着各种流言蜚语拜访城中的达官显贵。 说实话,赵斌一开始还是有点期待的,毕竟作为一个底层小人物,他其实对权贵的社交充满了好奇。 但很快他就发现,政治正确在这个时代尤为重要。 顶着‘弃城而走,有辱国体’罪名的赵府在兴元府权贵之中是被公开排斥的对象。 去拜访的那些人家,有人随意应付几句,有人冷嘲热讽,有人干脆连人都不见。 最牛逼的,还属一户姓杨的人家,家里据说有人在巴州当什么郎官。 两家头一天明明约好拜访认门的。 结果等见了面对方直接站在大门外开始怒喷赵仿老爹祸国殃民,当着路人的面进行政治作秀! 面对这种贱人。 赵斌那个火爆脾气,能忍? 郎官而已。 知州的秘书嘛,还没县尉权力大的芝麻小官? 赵斌顿时当场就先记下对方的门牌号,然后带着人扑过去一顿好打。 秀了一把啥叫恶名在外。 这才把这两天受的恶气出了个大概,还额外当着满城人的面,宣告了兴元府赵府有孽障将要雄起了… 总之,这官场的世态炎凉和虚伪,实在让人难堪。 将赵斌心中最后一丝‘将来被招安’的幻想彻底掐灭。 他已经决定了,以后就算是被当做叛逆绞杀,也绝壁不让自己沦为像赵仿一家这样的下场。 反倒是一些普通的百姓,在见到赵仿之后还会躬身问安,只是却不能把那份为什么恭敬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诉说出来。 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赵仿晃晃悠悠的背影暗自叹上几口气。 过程有点难受。 让赵斌记住了几个狗大户,准备日后看看可不可以来个劫富济贫。 不过效果也是很好的。 身为负面顶流,黑粉也是粉嘛。 赵府多了个可以嘲笑和肆意讨论的对象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很快在权贵圈中传开,并且以极快地速度在城中传播着… 第三天一早。 赵斌再也忍受不了没完没了的被人甩脸色,决定罢演。 直接带着四名手下离开了赵府,往住在城西的陈家而去。 反倒是赵仿有点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毕竟家中有个能够一言不合就下场与人互殴的,带出去也是很长威风的嘛。 一个家族最怕的不是名声不好,而是毫无名声… 他一直带着两个小孩目送着赵斌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此时的陈氏家族中,愁云惨淡。 当家人陈路在汉中成名数十载,且身兼义精武社的总教头,让陈家以武夫之身在兴元府混得风生水起。 不仅交好当地豪绅权贵,更是拥有者包括武馆在内诸多产业。 但直到传出陈路被气得晕倒的消息之后。 陈家的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家族在兴元府这个名利场中地位有多么脆弱。 仅几天功夫,武社中的各色人物态度就开始变得暧昧,一些平日合作的商家和大户人家也对陈家态度起了变化。 开始各种挑刺陈家武馆提供的护院、看护,品性有问题之类的。 大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趋势。 偏偏陈路的三个儿子,全都在过去动荡的时期死于非命。 只留下了八个第三代子嗣撑场面。 其中只有长孙陈阔以及陈朝,陈旺三人有些出息,其他的几个子嗣因为父辈早得死、常年缺乏管教,早已被优渥的生活所腐蚀,成为了纨绔子弟。 但即便是最优秀的陈阔,也只是个好勇斗狠的莽夫。 动起手来固然有几分陈路当年之勇,但时代不一样了。 陈路年轻时成名在吏治清明,军制得以改革的孝宗时期。 靠着一柄长刀和满腔热血投义军,杀敌寇,乃至后来扬名后建立武馆,愣是凭着过硬的手头功夫杀出了汉中豪侠的名号。 那时的人只要有真本事的人,是能够闯出名堂来的。 如今的南宋先后经过韩、史两位权臣专政,大宋的社会各界的风气、公德已经极速堕落。 阶级也几乎完全固化。 区区武夫,再难扬名立万成为上流。 赵斌来到陈氏武馆门外,面露惊异。 从主道正阳街拐进武馆所在的宽大弄堂后,武馆所在的高墙脚下摆放着大量的木桩、标靶、石锁等物件,不时有游手好闲的游侠儿在几名身穿的武馆弟子指导下进行尝试与练习。 好不热闹。 而到了武馆大门外时,一眼就能看到有几十号身穿统一黑色劲装的正式弟子正在里面的小校场中练习刀法。 虎虎生风,气象凌厉。 仅从李豹变得急促的呼吸,赵斌就能感知到这些人练习的并非花拳绣腿。 第193章 吹牛作死,仙鹤神针 恰在这时,一阵喧闹从门内传来。 只见一名壮汉,粗暴地将两个郎中以及他们随行的小厮推将出来。 同时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滚!都滚!亏你们还自称名医,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两名年纪一大把的老郎中又是狼狈又是愤怒,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对着将他们赶出来的那汉子气愤地喊道: “岂有此理!这卒中之疾哪是什么小病啊…唉,算了算了,跟你这莽夫说不清楚。” “就是,非我等本事不济,陈大家的病就算是把张杲大师请来,也未必能够治好啊,我等…” 那大汉越发愤怒,握着拳头冲下来一副要打两人的架势,同时口中大叫着: “你们给我滚!我家阿翁好得很,根本没有什么卒中之疾!再敢胡说八道,叫你们好看!” 两名郎中吓得脸色发白,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特么的,还真中风了?’ ‘艹,这下难搞了…’ 赵斌得知真相,也是脸色发白。 他还以为陈路只是一时激动,被徐况的家庭状况给气迷糊了。 没想到直接风瘫了! 那还搞个屁! 就在赵斌准备撂摊子跑路时,之前那名将郎中赶走的大汉已经发现了站在大门外的赵斌几人。 待看清楚赵斌长相后,顿时眉头一皱,凶巴巴地跑过来叫道: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真以为那姓徐的在这里,想跑来闹事?真当我陈家是吃素的!” 随着他的怒吼声,汇聚在武馆外面的近百个游侠儿和武馆弟子们当即停下手脚,面带不善地围了过来。 一时间,居然被上百号凶神恶煞之辈团团围住! 赵斌心中大骂徐况惹出的这要命破事。 脸上忙堆起一个笑容,连连摆手朝着陈阔说道:“” “啊…陈兄弟误会,误会。我这次来,并不是找麻烦的。” 陈阔的情绪明显非常狂躁,再想到昨天被赵斌纠缠不休,哪肯就这么放过他,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地质问道: “那你来做什么!我陈家难不成也欠你钱不成?” “这个嘛…” “哼哼,快说,老子现在心情恶劣,今天你们几个要是不交代个满意的答复,休想完整的出去!” 赵斌扫视了一圈周围将自己四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壮汉们,心虚不已。 这陈家明显是走的带黑的路子。 如今这个尴尬的情况,面对着又是个陷入狂躁的暴力狂,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 流他的血。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其实…我是听说陈老英雄得了风疾,特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陈阔一愣,随即面露不屑:“就你?” “陈兄有所不知,区区不才略通医术,曾经拜在当世名医张杲的门下学习过几年…” 赵斌根本不知道张杲是谁,反正是刚才从那两位郎中口中得知的呗。 他因为自己的眼睛能望气,算起来的确有着成为或者冒充名医的资本。 把中风之人恢复如初估计是不可能了,但是配合着找出郁气所在进行有效医治没准还真可以? 因此他也不怕被人揭穿。 除此之外,赵斌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脱身方法或者触到陈老爷子的办法了。 “张杲?” 陈阔同样不知道这人是谁,他也是第一次从刚才那两名被自己赶走的郎中口中听到这人名字。 ‘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当即脸色一变,低吼道:“你是不是当我傻!就你这样哪一点像是名医学生?怕是刚从那两个鸟人口中听到的名字,信口胡说的吧!” 卧槽? 居然被你猜到了? 赵斌心中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小看这莽夫了。 但以他如今炉火纯青的演技,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戳穿。 当即冷笑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傲然说道:“你懂个屁! 本公子三岁熟读三字经,五岁接触狭义相对论,七岁正式学医背下伤寒论,九岁阅览黄帝内经,到了十一岁更是已经发现了本草纲目中的十八处错误,被张大医哭着求着教我医术我才勉强答应! 听说过这些医学宝典么?没听说过你凭什么空口白话污蔑与我?” 陈阔和周围的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伤寒论和黄帝内经,我的确有所耳闻,但是三字经和本草纲目是什么?” 至于什么狭义相对论,他连记都记不住... 卧槽? 搞错时代了? 赵斌纯属信口开河,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三字经还没出世,更没有李时珍这个人。 当即面露冷笑,强行弥补道:“孤陋寡闻,本草纲目是神农本草经的修订版,不过你们这些不通医术的人不知道也算正常。” 陈阔这才恍然地点点头,显然信了几分。 但随后又摇摇头说道:“这些医书名头大得很,随便接触几个郎中就能知道的,并不能证明你就懂医术。你倒是说说,你跟着那张什么的名医都学了点什么?” 赵斌眨了两下眼睛,脑海中一通搜索。 再次哀嚎自己知识之贫瘠。 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之局,他只能随便逮着一个唬人的名号,傲然说道:“也没学太多,就学了半套仙鹤神针。” “仙,仙鹤神针!?”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唬人的名字,顿时都有种缥缈如仙,高山仰止的感觉。 山头甚至还有一只仙鹤傲然飞过… 只听名字,就已不凡。 的确配得上名动天下的名医格局啊。 尤其是陈阔,他震惊的声音都差点破音。 面对这样一个一看就难以信口胡诌而来的牛逼名词,终于瘸了。 他激动地一抖身体,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朝着赵斌抱拳躬身道:“你,你真的是师从名医,能救我家阿翁?” “那得看过才知道。” 陈阔面露惊喜,忙放低姿态朝着朝拜一拱手,讨好地说道: “好好好!啊,冒昧地问一句,公子贵姓?” “姓赵。” “赵公子,刚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里面有请…” 说着,赶紧示意周围的人群让开道路,弯腰邀请赵斌进入武馆。 赵斌明明心中慌的一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身后李豹四人也是额头隐有冷汗,感觉自家老大在作大死。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强装镇定跟随赵斌入了这龙潭虎穴。 第194章 真暴血管,眼高手低 “名医来了,名医来了!” 陈阔手舞足蹈的在前面带路,所过之处引来所人的目光,一个个惊奇地注视着赵斌一行人。 赵斌被看得额头冷汗直冒。 这陈阔看上去三大五粗的,没想到居然是这副‘天真烂漫’的风格,愣是凭着一己之力将赵斌放在了火上炙烤。 他懂个屁个医术啊! 不过这样一来的好处是,赵斌终于顺利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路... 看着眼前歪着嘴巴和脑袋的白发老头,赵斌实在无法将他和名动汉中的刀法名家联系在一起。 同时心中哇凉。 这么特是脑中风啊! 如今这副风瘫的样子,怕是血管都爆了吧! 这种情况就是真的张杲来了恐怕都没救了,就凭他这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冒牌货? 果然小说中大侠年纪越大越牛逼的设定,都是在吹牛逼。 也难怪徐况要吓得躲起来,搞得跟过街老鼠一样。 换成赵斌是陈家人,也会选择打死他出口恶气。 作孽啊… 张路的病床前,黑压压守着十几口人。 多是他的孙儿一辈或者有些身份的弟子。 当陈阔把赵斌一通介绍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狼似虎地死死盯着他。 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留着两撇胡子的健壮男人眼睛一眯,张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然后随意抱拳朝着赵斌一拱手后,问道:“赵公子,真是张大医传人?” “你是?” “某是老爷子座下弟子和这座武馆的副总教头,曹进齐。自古医武不分家,所以曹某也略通医术,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仙鹤神针。” 你当然不可能听说过,这是武侠小说的绝学啊。 赵斌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老师个人根据前人经验和各家医术总结而来的针灸秘法,曹总教头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曹进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试探道:“不如这样,某就提几个方子考教下赵公子吧。” 赵斌哪懂医术? 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所谓的考验。 当即一翻白眼,讽刺道:“考验?你个学武的来考验我这个学医的?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你来给陈老爷子医治吧,在下告辞就是。” 这种以退为进的套路,他早已用得炉火纯青。 果然一听他的话,曹进齐还没说话,一旁的陈阔已经跳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焦急地朝着曹进齐说道: “曹师叔,你捣什么乱啊。赵公子是我请来的人,有没有真本事请他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曹进齐眼中寒芒一闪,又飞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苦笑着说道:“大郎误会了,我只是担心这人如果是冒充的,会害了师父。” “哼!看了那么多名医,都说是卒中。只是让赵公子看看症状想个医治的办法而已,能害到哪里去?” 说完,不耐烦地朝他一挥手,拉着赵斌的手就走到了陈路面前。 只留下曹进齐神色阴沉地和几个弟子站在人群后面… ‘这陈氏武馆的水…有点深啊。算了,又不管我的事…’ 赵斌装模作样地学着后世中医的把式,将两根手指搭在陈老爷子的胳膊上,装作在号脉。 还别说,这老头看上去七老八十了,但是脉搏跳动格外有力。 如非中风在床,还真无法想象这是个老年人的脉搏。 这么嘭嘭有力,难怪一暴血管就直接把自己冲瘫了。 赵斌心中异样,随后又在老头的无声凝视中双手按住他的脑袋开始观望气。 通过重瞳果然看到他脑部有大量暗红色郁气汇聚。 尤其是在水沟,百会,内关之类的穴窍附近,浓郁如同泥团淤积… 他心中一定。 突然起身转了个身,将老头的上半身托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对着那几个地方用手指刺激起来。 同时双目不断观察那些郁气的变化,进行调整。 如此足足一炷香之后,在陈家人紧张的眼神中陈老爷子突然面露痛苦,抬起手指了指赵斌。 同时嘴里咳嗽了几下,咳出了一丝血沫! 似乎想说点什么! 仅这一个动作,就让陈家齐齐眼神一变,面露狂喜。 真的有效! 神医啊! 这还没动用仙鹤神针呢,就让病人有所好转!? 赵斌也有些意外。 不过随后眉头一皱,发现那些郁气并没有真正散去,只是被自己持续不断地刺激而有所扩散而已。 只怕这按摩的手段只能治标不治本,甚至会导致进一步恶化… 按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治疗卒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针灸。 就连中医衰败的后世也有很多针灸早期治好脑中风的案例。 陈老爷子刚中风没几天,理论上是有救的。 但他哪敢对着这老头的脑袋扎针? 要是给整暴毙了,只怕陈家人会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陈阔见赵斌重新扶老爷子躺下后,带着几个兄弟满脸希冀地围了过来,小声问道:“赵公子?我家阿翁可,可有救?” 赵斌的目的,并非纯粹是来看病。 而是为了替徐况擦屁股。 闻言按住那点不多的良心,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治病还得对症下药,你们先告诉我陈老英雄是怎么得了这风疾的?” 陈阔闻言,懊恼地说道:“还不是那姓徐的混账,把我家阿翁气病了!” “气病的?” 赵斌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姓徐的还欠了我一笔账,但就事论事,此事估计和他关系不大。” 陈家人当即反驳道:“啊?这,可这明明是阿翁和他在谈话时受到刺激而病倒的啊。” “对啊,这是大家亲眼所见,如果不是那混小子跑得快,我们早打死他了!” “就是就是。” “胡说八道。” 赵斌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人给压制了下去。 要换了平时,这么对一群崇尚暴力的牲口训斥纯粹是作死,但现在赵斌已经露了一手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料。。 已然成为陈家人心目中的希望。 因此这群人只能老老实实受了这声呵斥,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赵斌见镇住他们,继续说道:“陈老英雄年轻时纵横江湖固然让人敬佩,但也因常年与人厮杀和打斗留下了很多隐疾…这里,这里,这里…我估计老爷子会经常不舒服吧?” 说着,在陈路的身上几个郁气堆积的地方指了一下。 第195章 双标人士,最佳损友 陈阔忙不迭点头,激动的就差给赵斌跪下了,大声赞叹道: “哎呀!赵公子真神医也,仅凭号了一次脉就将我阿翁平日里的状况说了个齐活…” “只是您刚才说我阿翁并非是因为姓徐的导致卒中,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了啊,陈老英雄年纪大了又一身的暗伤,就算没有姓徐的他也会遭此劫难。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平日里没少忧思忧虑吧?” 说完,眼神扫过在场诸人。 他来之前,就从徐况那了解过陈家的现状了。 用一句话评价就是:英雄暮年,后继无人。 否则陈老爷子也不至于因为看重徐况的能力,非但不计较他提前睡了自家孙女,还要迫不及待地推他进入武社当个管事… 不就是因为陈家子嗣不顶用,想指望日后徐况能扶持一把么? 说不定还打着让徐况入赘的心思。 但老人家显然没想到徐况这牲口这么猛,家里居然已经有八房媳妇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陈老爷子被气得脑中风,徐况的确是重要因素。 但寻根追源,问题还是出在陈家自己和他本人的身体状况、饮食习惯上。 所以赵斌也不算颠倒黑白。 最多就是,双标。 赵斌说得这么明白了,陈家人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纷纷面露尴尬。 尤其让他们无地自容的是,刚好还看到陈老爷子正颤颤巍巍用手比了个大拇指,似乎在同意赵斌的说法。 “啊…这…” 陈阔作为长孙,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一脸羞愧地说道: “是我等子孙不孝,让阿翁整日操心…姓徐的事情可以再议,还请赵公子先说说要如何救治阿翁吧。” 见目的有了进展,赵斌暗自松了口气。 想了想后说道:“去请个擅长针灸的名医来配合我尝试一番,或许有用。” “啊?” 陈阔惊讶地问道:“赵公子,你不是说自己会仙鹤神针么?怎么还要另请高明?” “你记错了,我只说过我只会半套仙鹤神针。顺便说一句,本公子一向眼高手低,只喜欢研究医术的本质,但对于实际操作一点兴趣也没有。 所以我没学具体的针灸之术,这么说你们明白了么?” “…” 众人无语地望着这家伙。 显然还是第一次遇到可以这样‘骄傲’地宣布自己眼高手低的存在。 这脸皮之厚实属独步天下。 但谁让赵斌是有真有牛逼资本的存在呢。 陈家人当即又一阵溜须拍马和忙碌。 去请名医的请名医,招待赵斌的赶紧忙碌起来,想尽办法要款待这个救星。 唯独被人群冷落的副总教头曹进齐神色越发阴沉和难看。 他憋着一口郁气带人离开了后宅,想了想后朝着身边一名弟子吩咐道:“去,查一查这赵公子什么来历…” “是。” 待弟子走后,曹进齐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一掌拍在旁边的木人桩上,将木桩打得嘎吱作响. “吗的!好不容易遇到老头子突然倒下,原以为是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居然又冒出个小神医来…” “哼…就凭陈阔那些臭鱼烂虾,这家业注定守不住…这事绝不能让姓赵的小子给破坏了..” 曹进齐眼中寒芒一闪,有了计较。 阴沉着脸消失在了武馆之中。 “这兴元府中,有三十四户大户之家雇佣了我们武馆出去的人当护院、教头,还有一些场子和酒楼、码头,也都是我们陈家武馆的弟子门人罩的。” 陈阔带着陈朝、陈旺两个兄弟,不断围着赵斌吹嘘自家的牛逼之处。 赵斌越发觉得这陈家就是混黑的,只是他们自己还没这觉悟。 而且家族业务有些单调,大体只涉及开馆收徒和承包安保业务这两块。 每年还要给武社缴纳一大笔的费用,用来和其他势力共同维护好武社的生存环境。 虽然看上去不缺钱也很威风,但是根基极浅。 一旦家中有变,恐怕很容易就会被别的势力给取代了… “厉害厉害,不愧是有陈老英雄坐镇的好家业,实在叫人羡慕。” 赵斌言不由衷地应付了几句后,又试探地问道:“各位,既然误会解开了,日后见了那徐况不知要怎么对待他呢?” 陈阔有些迟疑,小心看了眼赵斌后开口说道:“虽然这事和他关系不大,但终究是他引起的,到时候还得让他吃点教训?” “不拖上擂台打死他么?” “啊这…” 陈阔尴尬地说道:“原本还是想的,但他好歹是…哎哟,我倒是忘了姓徐的还欠着赵公子的债呢。 不知他欠了你多少?如果不是很多的话,我陈家愿意先帮他垫上,还请赵公子能饶他一命…” 咦? 这家伙长像做事都凶巴巴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心善的? 赵斌想起被徐况‘坑’了的那笔钱,笑了笑随口说道:“不多,一万两千五百贯而已。” “啥!他疯了么,欠那么多钱?” 陈家几个兄弟倒吸一口冷气。 贯可不是小数目。 万贯家财,千万之家就是形容这个时代的大富之家的。 换到后世,在社会地位上横向比较就近乎于是亿万富翁了。 以陈家的家底要积累这笔财富,恐怕也要省吃俭用两三年时间! 陈阔脸色变了几变之后,一咬牙说道:“这么多钱不是小数目。不过如果赵公子真能医好我阿翁的话,看在我家姐儿的份上我等愿意为徐况这小子填上这个坑!” 赵斌原本只是开开玩笑。 没想到这几个货居然当真了,不仅当真了,还愿意替徐况还了这笔莫须有的巨款。 他张了张嘴巴,忍不住有些嫉妒徐况的运气。 这家伙前辈子是做了多少善事,不仅桃花运不断,能遇到这样没心没肺又有钱的大舅子们。 这绝壁不能行。 看着陈阔几人那一身腱子肉,赵斌笑眯眯地点点头: “好啊,那就让各位破费了。既然这样,我以后就不找姓徐的麻烦了。” 陈阔这些武夫哪懂人心的险恶,即欣慰又是肉疼,随之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发誓日后要让那不省心的徐况老弟好看… 第196章 轻易识破,无奈之举 在陈家人焦急的等待之中,被派出去请名医的弟子很快就架着两个郎中回来了。 赫然就是之前被陈阔给赶走的那两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好在陈阔是个能伸能屈的真汉子,为了自家祖父当即对着两名大夫躬身到底: “两位先生,刚才全是我的错,我愿意奉上钱财百贯以示歉意…还望原谅。” 左侧的瘦小郎中闻言,脸上的怒意当即消失,咳了一声后装模作样地说道:“算了,医者父母心,老朽也不跟你计较了。” 陈阔忙又朝着此人一躬身谢道:“多谢陈大夫。” 然后又转头看向另一边那个高个子的老头,“王大夫,你…” 高个子的郎中似乎有点魂不守舍,愣了一下后才连声说道: “啊?哦哦哦…没事了没事了,既然陈小教头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当没发生过那件事吧… 对了,你们口中所说的赵神医,是哪位啊。” 赵斌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姓的郎中,隐约中只感觉黑烟滚滚。 见他望向自己,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王大夫面露狐疑地审视着赵斌年轻的脸,道:“你就是自称张神医学生的那人?会什么仙鹤神针?” “嗯。” 赵斌点点头,然后不等他继续质疑,好奇地朝着一旁的陈阔问道: “怪了,陈兄你刚才让手下去请这位先生的时候,特意向请人的那位弟子交代过我的情况么?” 此话一出,陈阔等人没什么反应。 但是王大夫的脸色猛然一变。 陈阔毫无自觉地抓了下头皮,随口说道:“没有啊,也许是弟子在外面听到吧。” 王大夫忙说道:“对对对,就是去找我的那人在外面听到的。” “是么…” 赵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大夫,直看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突听一旁的曹进齐开口说道:“好了,闲话少说,赵神医的本事我等亲眼所见不会有错,还请三位配合早日为我师父医治。” 王大夫松了口气,忙躲开赵斌的凝视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说道: “没错,没错,给陈老英雄看病要紧。” 却不想,赵斌却转过身来又看向曹进齐,问道: “曹副总教头,我请人代为施针只需一位大夫。这两位想必都是兴元府的名医,应该都是手法高超之人,不知你觉得该由谁来动手好呢?” 他故意将‘动手’二字咬得极重。 曹进齐哪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虽然不明白赵斌一眼就能看出王大夫有问题,还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但此时他已经慌得一批。 忙朝赵斌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只是略懂医术,还是赵公子你自己选吧。” “不,我要你选。” 曹进齐的脸色变了几变后,咬牙切齿又近乎哀求地说道:“赵公子,还请…口下留情。此时事关恩师能否康复的大事,在下实在不敢做这种决定。” 陈阔等人全都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明白好端端的赵斌要去为难曹进齐。 反倒是跟在赵斌身后的李豹几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赵斌不由叹了口气。 他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 可这些陈家子嗣居然都没想明白其中的阴谋算计。 只能说,陈老爷子的血管暴得不冤。 赵斌知道如此情况下,仅凭他这个外人的怀疑,即使揭穿曹进齐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摇了摇头放过了曹进齐,直接指着那个小个子的陈大夫说道: “那就劳烦陈大夫代为动手吧。除陈阔兄弟留下来见证外,其他人请出去,不要打扰。” 曹进齐和王大夫齐齐松了口气,脸色难看地随着人流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曹近齐已经冷静下来,他用力握了握拳后给了王大夫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王大夫脸色惨白,但也只能跟上。 孙单一直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面露迟疑地凑到李豹身边问道:“豹子哥,你看这事…” 李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二郎既然不揭穿其中隐情,恐怕是有所忌惮,这事我们还是不要去擅自干涉地好…” 孙单点了点头,随即叹道:“唉,确实不妥...这姓曹的是陈老英雄器重的弟子,我们来前他一直充当着陈家的主心骨,恐怕在陈家深受信任。 一旦真的惹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恐怕倒霉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外人和陈阔那些没脑子的莽夫…” 说完,和几人对视一眼,全都感到一阵无奈。 如果赵斌知道自家的几个心腹能历练出有这样的心机,估计反而会庆幸吧。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多少生来就是的蠢人或者聪明人。 更多的人只是经历的多了、学得多了,才变得与众不同而已… ‘手术’很顺利。 留下的那位陈大夫,不愧是兴元府名医。 手法稳得一批。 但这位名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却是晕乎乎的。 脑袋乃是历代医生所忌讳的紧要部位,换谁都不敢轻易下手。毕竟这个时代有没有ct可照。 但是这个赵小神医,除了一开始反反复复问他脑袋那些部位可以扎针之后。 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愣是对着他一统离经叛道的胡乱指挥。 不但让他在一些重要的穴道上极其大胆地乱扎一气,还夸张得让他在至关重要的百会穴和关内穴上,反反复复连续扎了七八次银针! 虽然每一根都不深,但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有违祖制。 偏偏每一根银针,都在赵斌眼睛的观察下尽到了引导郁气的作用,到了最后都带出了一点发黑的淤血! 愣是让中风后瘫痪的陈老爷子发出了压抑了数天的痛呼声,从梦魇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虽然还一时间下不了床需要静养,日后估计也无法完全恢复。 但至少精神状态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简直堪称神迹! “仙鹤神针…仙鹤神针…果然名不虚传,神仙手段啊…” 一统打发之后,陈大夫恍恍惚惚地抱着陈家打赏的银子走了。 临出门,还没从震惊的状态清醒过来,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赵斌随口胡诌的‘仙鹤神针’。 赵斌暗自侥幸。 他自问还是很谨慎的,真正扎针前反反复复逮着大夫询问,将能够施针的部位和后遗症之类的问了个清清楚楚。 确保不会引起暴毙后,才利用能够望气的眼睛指挥对方施针。 却不知,他此举日后会给自己引来多大的麻烦… 第197章 狼狈逃离,鹰犬之资 又是两天过后。 赵斌脸色发白地带着田毅、孙王二人‘逃’出了陈家。 因为他成功救醒了陈老爷子,包括陈阔在内的陈家弟子全都拼命地向他表示谢意。 这些牲口做人做事突出的就是一个‘硬’。 硬菜硬酒,硬桥硬劝。 只要赵斌敢拒绝劝酒,硬是能把哐哐哐当着他的面自己灌醉了,然后后面弟兄的前赴后继… 愣是把赵斌灌得连吐数场,还觉得不够诚意、死活不肯放他离开。 赵斌感觉自己要是再待下去将会小命不保。 迫不得已下,终于出卖了徐况的所在。 趁着陈阔这些牲口嗷嗷叫着要去捉拿徐二郎时,慌忙找准机会带着孙单和王二诚跑了出来。 唯一没跑的李豹,自然是因为赵斌的推荐下拜在了陈路门下,成为了其关门弟子。 暂时留在了陈家武馆中修行武艺。 想必有着赵斌的恩情和徐况的关系在,应该能够得到陈老爷子的倾囊相授。 三人满心后怕的策马逃出了兴元府。 刚出城没多久,就发现有一人脸色难看地牵着马在路旁等候多时了。 “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我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 曹进齐阴沉着脸死死盯着赵斌。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赵斌已经不知道被他杀了几次了。 见这人真的等在这里而没有独自跑路,赵斌眼神怪异地挑了下眉,笑道: “你也知道的,陈家兄弟们都是热情的汉子,我也算是救了陈老英雄的大恩人,他们肯定要款待款待的么?嗝~” 说着还打了个酒嗝,浑身直犯恶心。 对面的曹进齐脸色越发难看,浑身微微颤抖着,甚至数次想要策马冲过去一刀砍死赵斌。 但最终叹了口气,苦笑道:“赵文武,你让我在这等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说得我们好像是仇人似的,难道不是老爷子让你以后跟着我混的么?” 赵斌骚骚一笑,指着身后的城门笑道:“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诡异的是,听他这么说曹进齐居然没有反驳。 反而没好气又带着点羞愧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我何至于此?” “呵呵呵…” 赵斌冷笑几声,随后突然板下脸用马鞭一指他,破口大骂道: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真以为没了陈老爷子坐镇,就凭你那点心机还想着日后能掌控武馆不被其他人吞并? 哼!如非是我识破你的奸计,你不光害了陈老英雄也害了我等几人。到头来自己也要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被人喊打喊杀,简直愚不可及! 我能在陈老爷子面前替你求条活路,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准备一错再错以怨报德吗!这和畜生何异?” 他每骂一句,曹进齐的脸色就难看几分,也越发羞愧。 直到最后,认命般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斌。 原来之前曹进齐不甘心即将到手的陈氏武馆从手中溜走。 鬼迷心窍下,赶去拿下了王大夫的家人,逼迫他在配合赵斌治疗时下手暗算。 只需一针,不仅能害死陈路,也能让赵斌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没想到赵斌这么鸡贼,居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王大夫状态不对,还当场找到了他这个主谋者。 虽然当时陈阔那些人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暗中交锋。 但一直处于说不出话来状态之中的陈老爷子,却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等到稍微恢复之后,就命人将躲在家中的曹进齐给抓了起来。 原本等待曹进齐的命运,无非是被三刀六洞,清理门户之类的下场。 不过赵斌一番询问后,发现这货纯粹是鬼迷心窍。 在发生陈老爷子中风这档子事情之前,曹进齐为人虽有私心,但也算是在尽心尽力辅佐师父一家做事。 虽然人品实在堪忧,但是一身本事也的确是真的。 尤其是随着陈路老去,陈家的威名倒是有半数是靠着此人在支撑着的。 如此一位高手,死了岂不可惜? 不就是人品差么? 他赵斌身为名动金州的大匪首,压根就没这东西。 而且对于赵斌来说,李豹虽好但节操太高,很多事情不能让他去做。 这位曹进齐既然没什么节操,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鹰犬式人物? 如此掉到自己碗里的人才,不趁机拿捏和控制住岂不太傻? 看到曹进齐陷入羞愧和自我怀疑之中,赵斌故意叹了口气,安慰道:“唉,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虽然你的确犯了严重的错误,但人谁无过?我之所以在陈老爷子面前保你一命,维护住你的名声。就是看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只是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心智。而且你一身本事,就那么死了实在可惜…” 曹进齐又是浑身一颤,越发羞愧,低着头的眼眶通红几乎落下泪来。 人就是这样。 要是一时没控制住犯了错后,面对外人不断的指责说不定会破罐子破摔、头铁到底。 但如果有人突然体谅他的难处和表达些感同身受的意思,心防反而就会失守。 这曹进齐虽然比陈阔那些没脑子的莽夫要精明一些,但毕竟只是个整日和肌肉棒子相处的教头而已。 哪是赵斌这个能揣摩人心的家伙的对手。 赵斌的一番安慰,终于让他最后的心防失守,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和陈老爷子之间的二十年师徒情分。 终于悲从中来,情绪失控。 “我…是我做错了啊,错了啊!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的栽培和信任啊...” 曹进齐说着还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大哭道:“只因当时师父倒下后馆内的教头和弟子们都愿意跟着我,由我来掌握武馆,我便把自己当做武馆的主人了。 前日见赵公子你居然能救醒师父后,一下慌了神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简直不是人啊,啊啊啊…” 看着扑倒在地痛哭的曹进齐,赵斌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即使赵斌自己,也有些感叹命运无常。 一步行将踏错,人生或许就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下场。 其实他在面对吕婉时,有时候也会色迷心窍,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愚蠢举动出来。 其实本质不也一样么? 呸! ‘老子是有底线的人,和这人渣完全不同。’ 第198章 一路向北,褒嫂小鱼 赵斌意识到曹进齐失去攻击欲望之后,这才策马缓行道曹进齐地身边,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道: “你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了的男人,何必哭哭啼啼叫人小看了去? 你若愿意,以后就跟了我,好好去会一会这天下英豪。要是不愿,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你自去找个地方自生自灭。” 说完,一扬马鞭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孙单二人人看了眼地上的人后,也一扬马鞭追随而去。 曹进齐趴在地上沉默了一会,猛地一锤地面后用手抹去脸上的灰尘,然后翻身上马朝着赵斌一行人追去… 赵斌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嘴角微微弯起。 收人,是要讲方法的。 两天前他在陈老爷子面前保下曹进齐时,陈老爷子便命令他以后跟着自己。 但赵斌并不想一个对自己心怀怨恨的人跟在身边。 事后没有强行将他收入麾下,而是让他自行在城外等待。 等于让曹进齐自己选择,今后要不要跟随自己。 两天时间足以让曹进齐抛下陈老爷子的命令和对于赵斌的怨恨,做出理智的决定。 最终他依旧选择等候在此,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像曹进齐这样的人,半辈子寄人篱下,能让他保持忠心耿耿为陈家做事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摄于陈老爷子的威名。 而这种威名,如今显然已经被赵斌的手段和身影所取代。 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越是自私自利的人,越是慕强,越是跪舔能随意拿捏自己的强者。 因为他们也需要一个,能够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支持自己活下去的支柱… 忠诚? 从来就不等于感情。 赵斌相信,只要自己永远能让曹进齐这样的人害怕或者忌惮,那么他这样的人才是对自己最忠诚的鹰犬。 要过褒斜道,必先过褒城。 褒城是守住褒斜道的最后一道关卡,不过却没有驻扎什么军队。 因为朝廷在褒斜道一处相对险要的地方,还设了一个马岭堡。 那边屯住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是这条漏勺般的商道最重要的防御力量。 褒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地理位置很好,但因为距离兴元府太近,搞得跟卫星城市一样。 往来商贩不断,愣是只路过不进去。 加上褒水到处都是礁石、浅滩,不通漕运,因此褒城就像开在闹市街上的冷门店铺一般。 又委屈,又不甘。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甘,褒城人在城外的官道旁开办了大量的茶水铺和客栈之类的生意经。 而且价格实惠,品质优秀。 成为往来商贩、旅人缓解疲劳和小憩的绝佳栖息地。 当地人晾晒的小酥鱼干,堪称一绝。 褒城人只要在5a级水质的褒水河中随便找个浅滩捞上几箩筐,在大自然的风吹日晒下将这些银鳞小鱼晒干。 纯天然,无污染,又有淳朴民风保障品质。 无论是煎煮还是干吃,都非常美味。 赵斌骨子里就是个吃货,绝对不可能不停下品尝一番。 他找了家场子挺大的铺子,将马匹交给小二看护后走了进去。 这家铺子生意似乎不错,门口还停着几辆颇为气派的马车... ‘褒嫂小鱼?’ ‘也不知这褒嫂的鱼难不难抓。’ 赵斌看着招牌骚骚一笑,随意找了个靠近河岸、视野开阔的桌子,刚准备吆喝店小二点菜。 却见一人惊疑地站起身来,朝他拱手道:“哎呀~居然能在这里遇到赵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赵斌寻声望去,发现那人居然是郭碌! 与郭碌同桌的,还有三人,隐隐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首。 四人桌子附近还围着十余名孔武有力的护卫,警惕地朝着四周不断张望。 见到生意伙伴,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赵斌示意孙单三人找个位置坐下后,笑着走过去回了一礼:“没想到能在这遇到郭掌柜,真是幸会,幸会。” 说着,眼睛一扫旁边自顾自坐着喝茶的倨傲青年,面露疑惑。 郭碌面上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介绍道:“赵公子,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三郎君,姓郭名晨…” “啰嗦,我让你介绍了么?” 郭碌脸色一僵,忙连应了几声‘是’后,小心坐了回去不敢再吱声。 郭晨长相不俗,和之前那位郭家长孙郭金有着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加细长寡淡,看上去傲气凌人。 他吹了一口茶,随意瞥了眼赵斌:“很面生,哪来的?” 这态度就像是闲着无聊,拿赵斌逗趣打发时间一样。 要换成半年前刚来这世界时的赵斌,面对对方这副倨傲姿态可能当场甩脸走人。 不过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世家纨绔子弟,不是这样的反而少见。 虽然看着来气,但这种货色好应付啊,都是潜在的肥羊。 反倒是对上全贵、郭金,江万里那种…那才叫倒了血霉。 赵斌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回道:“回三衙内,本人从兴元府来,路过这里只是想品尝一下此地的特色美食。不想扰了你的雅兴,还请见谅。” 郭金见他态度客气,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反正在汉中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是这样态度,甚至应该更跪舔一点。 他轻轻将茶碗放下,目光透过热气扫向院子里的孙单三人,嗤笑道:“风尘仆仆,不像特意出来郊游的吧。” 赵斌的目光却盯着此人身前的一套茶盏,格格不入的精美茶具显然不是这家铺子所有之物。 想来,也该是郭晨用不惯外面的脏东西,自家一路带来的。 ‘矫情,又没洗洁精,重复使用说不定比店家提供的更不卫生。’ 他暗暗吐槽了一句后,嘴上却赞道:“三衙内好眼力,我等的确准备北上。” “哦?” 郭晨来了点兴趣,“不知你北上,是要公干还是…” 赵斌其实在看到郭碌一行人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因为这一路走来,他已经看到了两支这样轻车简路,低调中又自带排场的队伍。 无一例外都如眼前的郭家一样,有为数不少的精悍护卫相随。 而且像郭晨这样习惯享受奢华生活的人,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冒险去北边的金国瞎晃悠… 重要的事情... 赵斌隐隐有所猜测,看似平常的说道:“在下此去凤翔府,准备谋点小生意。” 郭晨为首的几人齐齐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打量起了赵斌。尤其是郭碌,瞪大眼睛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不敢开口说话。 郭晨收起脸上的随意,双手合拢谨慎地问道:“赵公子该不会也是…去东湖山庄吧?” “咦?三衙内怎么知道?” 郭晨面露诧异。 一旁小心作陪的郭碌三人更是一个个脸色僵住,然后小心地站起身来,将位置让了出来。 第199章 神秘交易,中兴个屁 看着几人的神态动作,赵斌暗暗惊讶。 他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汪世显发来的请帖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果不其然,之前神情倨傲的郭晨居然也站了起来,朝着赵斌一拱手笑道: “原来是一路人,只是赵兄为人也太低调谦逊了吧?差点害我误会了…” 几句话的功夫,此人口中的称呼就随着态度一改再改,从一开始的懒得称呼直接变成了赵兄。 这就是顶级世家纨绔子弟的真实样子。 拿得起放得下。 既能看心情随意将人踩进泥里逗乐,也能意识到别人不好欺负后瞬间拉下脸面干戈为玉帛。 区别只是有些人有脑子,有些人没脑子。 赵斌客气地说道:“哪里,在下只是运气好有些门路的小人物,比不得郭兄内家世显赫,仪表堂堂。” 这话说得郭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好像都是他的优点,又好像只是他能拿得出手的优点? 他也没细想有哪里不对,只是感觉听了赵斌的奉承莫名有些腻歪和烦躁。 一伸手,示意赵斌坐下:“赵兄谦虚了,既然你我同路,不如坐下详谈。” 说着,扫了眼郭碌三人。 一张桌子只能坐四个人,既然赵斌要坐下,这几人只能乖乖坐到旁边去了。 赵斌也不客气,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只是在心中将这郭晨打上‘有点脑子、但不多的肥羊’标签,毕竟这样的话都听不出来好歹,又能心机到哪去呢? 显然这货已经硬生生被险恶的生存环境,给逼迫成了一头心思深沉的小狐狸。 并且正在朝着成精的狐狸,一路狂奔。 赵斌如今已经不太在意被人追查身份了。 不过考虑到赵府和金州郭家之间的巨大差距,他不等对方细问反客为主,先开口问道: “郭兄,冒昧地问一句,你们郭家远在金州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前往东湖山庄?” 郭晨闻言一愣,随后笑道:“赵兄说笑了,金州如今也属于利州路,而且如此大的买卖仅凭兴元府恐怕吃不下,自然要来分一杯羹。” 赵斌心中澎澎直跳,脑子更是‘卧槽’不断。 什么大生意,居然大到整个兴元府都吃不下!? 这可是汉中首府啊! 经过两宋近三百年的发展,汉中早已不是宋朝以前那个人口稀少的化外之地了。全国三分之一的赋税和粮食供给,都要经此沿着汉江流向江南。 在整个西川五路之地,也就成都府能压兴元府一头。 赵斌心中充满了疑惑。 就金国如今那副穷酸样,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噱头来? 不是赵斌有偏见,而是金国经济已经崩溃,这几年着实传了不少的离谱消息到大宋。 比如朝廷对民间进行类似于抄家的强征税收,甚至地方封臣为了收集粮草不惜屠杀自己治下的百姓。 如果以上可能是抹黑,那么年前金国朝廷传来的骚操作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去年巩昌府发生了叛乱。 负责镇压的就是当今金国的柱石京兆府执政、陕北诸路元帅完颜合达。 事后为表彰他的功绩,金帝完颜守续赏赐了50两黄金。 然后没了。 50两黄金,满打满算也就价值600两! 一个镇压几万人兵变的诸路大元帅,居然只被赏了600两。 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封赏一大块土地,无数牛羊的大金国么? 虽然只是个例,但也说明如今金国财政有多窘迫。 其实不仅仅是财政,如今的金国自上而下透露着一种苦苦压抑的疯狂和矛盾。 如同东北大乱炖一样,已然被元蒙人步步紧逼的火候,给炖成了一整锅糊涂菜。 从上到下,充满难以调和的尖锐矛盾的同时,又因为亡国的危机不得不围拢在完颜守续身边。 完颜守续本人,更是这种矛盾的最好体现。 此君也算得上英明神武,胸怀沟壑,并且眼光独到,在位期间提拔和重用了不少的金末能臣悍将。 比如完颜塞不,完颜合达,武仙、完颜陈和尚、郭蛤蟆等名将。 就连被世人评价为自私怯弱的完颜白撒手底下也有一帮能干之才(此人在之前的北失南补战争时期曾攻破兴元府、洋州等地)。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打。 其中以完颜塞不最具帅才,早年面对南宋和西夏的战争中几无败绩。 其次是完颜合达,虽然被元蒙国师国王木华黎打得狼狈不堪、损兵折将。 但还是能够勉强进行周旋,偶尔偷个鸡什么的,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帅才。 而完颜陈和尚和郭蛤蟆同样是极其牛逼的猛将,堪称金末双壁。 尤其是前者,历史上在不久的将来会分别以四百对八千,一千敌一万正面击溃强大的元蒙铁骑。 其麾下统领的忠孝军精锐骑兵威震天下,数次在蒙金战场上逆转形势,另元蒙人闻风丧胆。 而且他在这两场风光无限的战斗中战胜的对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杂牌军。 前者是和木华黎并称蒙古四杰之称的赤老温。 后者同样是成吉思汗倚重的四獒之一的速不台。 陈和尚所虐对象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名将中的名将。 实属牛逼,说他是当世第一神将也不为过。 另一边,在统治糜烂的黄河防线东部地区中,以武仙为首的九大地主武装也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抗蒙战争,勉强也能够顶住元蒙入侵甚至发动反推。 可为什么完颜守续没有中兴成功呢? 除了元蒙人确实战争潜力强大外,他本人其实也充满了矛盾和性格的扭曲,始终在英明神武和偶尔的疯狂崩溃之间横跳。 最让人吐槽的是完颜守续太懂帝王心术了,当以上那些人达到一定的‘标准’之后,就会被他闲置或者拿捏。 金国最具帅才的完颜塞不已经被叫回去当丞相了,其后再没统领军队的机会。 不久的将来,完颜合达也要开始被完颜守续的宠臣移刺蒲阿不断拿捏,如果不是完颜塞不保下他,差点沦为阶下囚。 从此再不敢冒头自作主张。 就连贪婪自私出名的完颜白撒也会步其后尘,召回汴京去挂个宰相之名,被迫和底下那群能力强大的手下们分开,整日在家醉生梦死… 其他的诸如郭蛤蟆、完颜仲达之类的汉将就更别说了,全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面对此中种种。 完颜塞不本人曾忍不住吐槽,自己一介武夫,瞎屁不懂居然要整日处理国家大事,不如回家等着上吊算球。 言外之意不外乎:中兴个屁。 第200章 东湖山庄,西夏和尚 赵斌只是出于礼貌随意和郭晨寒暄了几句后,就回到了自己这边。 然后各自保持着距离北上。 究其原因,是赵斌还没有和金州郭家平起平坐谈合作的资本。 而且郭晨此人纯粹是被郭家派出来刷脸的,真正负责具体生意的反而是他身边跟随的郭碌三人。 无需着急。 又是三天。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连过七八道关卡之后,终于过了斜谷口来到了金国人控制的凤翔府地界。 因为手持当地新贵汪世显的名帖,金国的守关将官非常客气。 派人一路护送了他们几十里路来到渭水旁,直到能看到凤翔府的城池才客气的告辞。 紧接着又有专船将几人送过渭水,直接送到距离东湖山庄最近的码头。 全程特事特办。 这让赵斌越发意识到,这次的聚会恐怕涉及了金国的很多实权人物… 他看着远处规模和兴元府差不多雄伟的城池,越发好奇在东湖山庄中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东湖山庄,位于凤翔府东门外东湖之畔。据说这东湖还是当年苏东坡,在凤翔府出任知府时修葺而成的。 只可惜世人更多只知道临安府的西湖,而没多少人知道还有个同因苏东坡而扬名的东湖。 金哀宗时期,在关中地区设置了两大行省。 平凉行省和京兆府行省,分别由完颜白撒和完颜合达坐镇。 何为行省? 行台尚书省,可以视为高度凝聚地方军政权力的迷你小朝廷。 这是建立在金国分封制度上的一种变种,以便让行省主官得以集中军政大权的放权行为。 行省执政拥有极大的权力,可以有效应对突发的战争。 但要说到当前格局下关中战略意义最大的城市,还得属凤翔府。 凤翔府坐镇于关中平原西口,渭河北岸,乃扼守陕甘咽喉之要地。 一旦占领凤翔府,东可绕过渭水、泾河夺取京兆府、直面潼关,南可攻略汉中,西可直入陇右,北可过凉州直通塞北。 反之,如果不先拿下凤翔府,那么在秦岭和黄土高原的夹持下,入侵的军队就像被两只大手夹住咽喉一般难受。 天然就给敌人附带一种孤军深入的彷徨。 金国也知道凤翔府的重要性,所以指派了完颜仲元(花帽子军的郭仲元)这个防守专家镇守凤翔府。 同时充当着平凉、京兆两大行省之间的政治矛盾缓冲地带。看似受到重用的完颜仲元其实只是个夹在中间的受气包和小透明。 过了渭水又往北行数百米,就到了风光秀丽的东湖边上。 汪世显安排的人已然等候在道路两旁,见到赵斌等人后恭恭敬敬地收走赵斌几人手中的马匹。 然后请他们上了花船,直入位于湖北岸的山庄别苑之中。 这服务和排场,让赵斌恍然有种回到后世五星级酒店的感觉。 原来不是这个时代缺少好的服务意识,而是他没有资格享用而已。 自古以来每逢王朝末世多会呈现两极分化:穷到叮当响的朝廷官府,以及穷奢极欲的达官贵人。 东湖山庄的亭台楼阁、精美奢侈自然不用多说。 更有一排排花枝招展的女真侍女,以及络绎不绝端着美酒美食往来的仆从们,看得赵斌几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土包子啧啧称奇。 几人也不敢在这种场合找存在感,入住山庄之后,尽量保持着低调。 一连两天,赵斌一直低调地混迹于山庄各处和一场场宴会之间,摸索着情况。 正主汪世显等人始终都没出现,不过该到的客人已然来得差不多了。 赵斌发现,除了一开始遇到的金州郭家之外,光是从事两国边境贸易的宋国‘大商会’就有十三家。 但是这一次显然不是简单的商谈贸易合作, 所以除了一个西域来的手段通天的边境大商人外,都是如郭家一样至少派出了身份比较重要的家族成员,代表商会背后的势力前来镇场子和表达诚意。 这十三家豪强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杨家。 来此的杨家分为两支,分别来自兴元府杨家和天水杨家。 兴元府杨家来的人由一个叫杨琳的中年文士带队。而天水杨家,派来的子嗣名为杨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英武青年。 两家源自一族,算起来都应该是杨业的后人,如今却已经分成了文武两门。 兴元府杨家改走书香门第的名门路线,而天水杨家则是坚持着老本行将门世家。 两家文武分家,不过从这两天表现出来的样子看,关系还算亲近。 最牛逼的是,无论是杨琳还是扬渊都是其他人所追捧和推崇的存在。 除了郭家之外,也就只有庆元府李家,沔州高家,以及巴州田家的来人和他们交流时保持着大致平等的底气… 杨家为什么这么牛逼? 据说除了祖上风光外,还能和当今太后能扯上一些关系,属于远亲。 就是那个勾结史弥远强行扶赵昀上位的杨太后… 除了这些宋国的客人外,此次汪世显等人还重点邀请了一些从西夏而来的人物… 赵斌在这两天中,就和其中一个西夏来的老哥混得还算熟络了。 “管他什么时候来人呢。” 坐在对面的党项大胡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的头上带着顶极具宗教特色的奇怪高牌帽。 乖巧的女奴跪坐在地上,稳稳将切好的一块肥油相间的羊肉递进他的嘴里。 此人满足地就着亭外秀丽湖景咀嚼着食物,似乎对吃充满了莫名的热情。 完事后,拍着滚圆的肚子对着赵斌说道: “至少这些金国人的还是很大方的,任我等一连数天都在这样的好地方白吃白住。” 这家伙是个大和尚。 大白高国来的高僧,自称是西朝帝师白沙大师的弟子… 姑且当他是个高僧吧,毕竟西夏就两个东西很奇葩,一个是母系社会,一个就是强行标榜佛教圣地。 女性在西夏地位崇高,子娶母嫂司空见惯,而且娶回家是为了给家里有个拿主意的人。 导致妈宝男横行。 第201章 一国财富,时代浪潮 佛教更是西夏人的精神支柱,也是自以为重要的文化输出和外交手段。 当年李明德就曾经为了得到一卷佛经,向南宋朝廷提供了70匹最好的西夏战马。 除此之外,西夏还专门为佛教设置了帝师制度。 只不过西夏皇室可能有点走火入魔,只要听到哪里有高深佛学就会不远万里派人去求取,无论藏传、禅宗亦或者原始的印度佛教,都是一视同仁… 强行融合。 不过赵斌个人觉得可能是大宋这边的禅宗有些不够奔放能打,所以这些西夏和尚最终更偏向于喇嘛或者印度来的原始佛教徒。 生冷不忌,还能占地为领给自己谋好处。 比如眼前这位姓嵬名、名赖也的党项贵族和尚,本身就有一块封地。 赵斌至今分不清他到底算僧人多一点,还是贵族多一点。 但他不敢问,因为这家伙和他那群凶神恶煞的手下佛法或许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恼羞成怒后拔刀的速度绝对不慢。 这一点看他们麻利地将桌子上的烤全羊乱刀分尸就知道了… 赵斌愣是没抢到一块中意的好肉。 他不爽地将匕首一刀捅在羊脖子上,随口问道: “赖也大师…家中有马?” 其实赵斌看到山庄中有不少西夏人出没的时候,已经对这场庞大的生意隐约有所猜测了… 既然有了南宋来的买家,自然得有卖家。 此时的金国,看上去可不像是能提供大量财富和机遇的卖家。 那就似乎只剩下这些家伙了… 这猜测非常靠谱。 亡国在即,不趁着最后疯狂捞一笔,日后这些习惯了吃喝玩乐的西夏贵族们怎么跑国外安逸生活? 赵斌自从猜到这点后,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疯狂呐喊: ‘一个国家的财富!’ ‘你大爷的,这才叫真正的大时代啊!’ ‘我赵某人何德何能,居然能掉进这历史的漏勺之中,分一杯羹?’ “没有。我一出家人,早就把领地一切交出去送给寺庙了,嘎嘎嘎…” 嵬名赖也又发出渗人的怪笑声,大大咧咧地一拍肚子说道;“但我知道哪里能弄到最好的马。” 赵斌了然。 这逃税漏税的手段早几百年就被汉人的老祖宗们玩花了,党项人看样子还是过于老实了。 他又担心地问道:“可我听说铁木真已经发兵南下了。” 嵬名赖也脸上恣意的笑容总算是淡了几分。 不过也没有赵斌想象中的在乎,他嗤笑道:“所以才要趁着还有时间弄些不饿肚子的本钱啊。” “高,实在高。” 能有如此深谋远虑的子嗣在,嵬名家族何愁不灭? 不过赵斌也知道这不能全怪嵬名赖也不讲武德。 实在是西夏那些帝王太操蛋了。 金国好歹还出了个金哀宗,能苟延残喘个十年八年的,甚至一度看到了中兴的希望。 但是西夏皇室那些奇葩,至死都在相互倾轧搞内斗。 尤其是最近十几年的操作极其离谱。 元蒙人虽然凶残,但还是很重视维护内部规则、乐于善待属臣的。 如果他们一心跟着成吉思汗打天下,就凭党项人羌人出身的种族身份,估计最后也能混得不错。 但西夏皇室在这方面却一直表现得反复无常,疯狂作死。 这也就算了。 既然不甘心给元蒙当狗,那至少表现得随意一点吧。 但是他们不。 连伪装一下,出工不出力都不懂。 在攻打金国的时候是真的卖力,为压制国内的反对声,甚至不惜逼迫底下的贵族们透支家底地去打。 这还不是最骚的操作。 西夏人还会在三方打到头破血流的关键时候会突发灵感,突然就撤兵不干了。 留下元蒙主上独自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不过话说回来,西夏皇室从李元昊乃至其爷爷李继千开始就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暴虐、昏聩了。 在此以前的党项人可不是这样的,一直以忠诚朴实和恩怨分明着称。 党项人,准确的叫法应该叫党项羌。 党项羌有着类似母系氏族的传统,可以说他们的历史就是三位女性的历史。 第一位,吐谷浑念正公主。 羌人起源于河煌以西地区,早在商周时期就有‘王上开门逆羌’的说法。 这羌字就有羊和代表武器的戈融合而成。 党项羌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魏,鲜卑人全面接受汉化的时期。 其中一支拓跋鲜卑不愿接受汉化南迁的命运,逃到了吐谷浑占据的河煌地区,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民族融合。 最终以拓跋氏娶吐谷浑公主念正的联姻方式,融合两族形成了特殊的党项羌。 第二位女性,文成公主。 不同于其他羌人,党项羌受到部分汉化的影响对土地极为依赖且极为团结,始终保持着群居的习俗。 并且受母系文化和佛学影响,推崇忠诚善良、有仇必报的道德标准、 不好惹的同时侵略性其实并不强,因此使得他们大部分时候和吐谷浑、周边势力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当时的党项羌和吐谷浑夹在吐蕃帝国和隋、唐帝国之间,一直饱受战争摧残和折磨。 直到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部,两边进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停战时期。 党项人因此得以获得和平的生活和发展,感念文成公主的仁慈,开始依附唐朝内迁到了甘陕和宁夏地区。 因唐朝善待这支党项人,因此直到唐灭亡,党项人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忠诚度,在唐朝中后期数次成为挽救唐王朝的急先锋。 被赐国姓李氏。 实际上党项羌也自始至终以李唐后人自居,西夏官方名字虽然是大白高国,但真正的口头称呼一直是唐兀特。 第三位改变党项人命运的女性,叫做佘赛花。 没错,就是杨家将中的杨家主母佘太君。 随着契丹人崛起和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党项人的土地和辽国接壤,并且很快在契丹人强大的武力威胁下屈服了。 但是辽国却在逼迫党项人归附后,下了个作死的决定,要把陕北以西的党项人全都迁徙到辽东去种地。 以夺取党项人历代盘踞的富饶土地。 党项人被激怒,再次和契丹人进入不死不休的敌对状态,双方进入了为期十几年的惨烈战争。 恰在这个时间段内,杨家崛起。 当时代表着党项重要一支的折氏家族的小公主佘赛花,嫁给了还没有解锁杨无敌成就的小年轻杨业,从而谱写了杨家将的传奇故事。 党项人也以此为契机随杨家一起归附北宋。 一直持续到李继迁、李明德父子反宋立夏。 第202章 宋黑历史,做出选择 其实西夏独立这事,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真怪不了李继迁。 毕竟世人都清楚宋廷对将门、军阀是什么态度… 当时的宋太宗犯了一个和当年辽国一样的致命错误,想要把党项人占据的夏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对党项人进行大规模内迁。 且手段极为酷烈压榨,连李继迁的老爹都被弄死了。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李继迁只能和心腹混在送葬的队伍里逃出银川。 最终逃到一片小沙漠中,跪在先祖拓跋思恭的画像前发出了一番痛彻心扉的叛逆宣言: “李唐以宽厚待党项人,我李氏当携土入唐,献上自己的忠诚。如今宋帝却只知压榨和猜忌,党项人要夺回属于祖辈的故土!” 至此之后经过他和自己儿子的不断努力,西夏立国。 (顺便说一下,北宋当年曾赐内附的党项人赵姓,被认为是一种耻辱,但又不好明着嫌弃。所以取了个嵬名氏来应付这场赐姓,也算是赵宋的又一段黑历史了。) 也许是拓跋思恭冥冥中有所感应,不愿再护佑这叛逆的子孙了,这一跪,让党项人的节操也给跪没了。 不知道是真的从此以后嵬名家的血统出了问题,还是因为皇室一直流行当妈宝男的缘故? 从此党项皇族再无祖辈们的淳朴和忠良。 奸邪辈出,昏君不断。 据说还尤好喝奶… 赵斌的脑子越想越飘、越想越乐,只感觉这个混乱的时代虽然残酷,有时候还蛮有趣的。 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赵公子…” 赵斌转头一看,发现是前来对自己敬酒的郭碌。 他的姿态摆得很低,显然是因为被赵斌能够单独收到汪世显的邀请,给震到了。 说起这事,赵斌也哭笑不得。 他作为十三名南宋来的受邀者之一,自然逃不过其他人的探底。 赵斌这次是真没忽悠人,直接将自己刚刷出来的兴元府赵府后人身份拿了出来。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鄙视的准备。 结果愣是被人质疑他背后另有来历… 因为没人相信一个家道中落,被所有权贵排斥的赵府能够被金国人发帖邀请… 这误会,只能说妙极了。 “啊,是郭兄啊,来来来,快请坐。” 这位可是导致这场机遇的始作俑者,赵斌当然得热情招呼。 他赶紧挪了下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 郭碌压根没想到自己才是赵斌能来这里的恩主。 他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用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下,然后举杯朝着赵斌作小敬了下后一口闷掉。 舔着脸说道:“赵公子太客气了,你称我为郭掌柜就是。” 赵斌笑了笑,也很给面子地举杯喝了一口。 “郭兄见外了,你可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好好…” 眼见郭碌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斌知道他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朝着对面的嵬名赖也告了声罪后,起身朝着凤鸣阁外走去。 郭碌立马跟上。 待两人来到栏杆旁后,赵斌望着湖对面若隐若现的一艘楼船说道:“郭兄,可是有话要说。” 郭碌点点头,露出个愁苦的表情,小声说道: “不瞒赵公子,我能被派来辅助郭晨,除了身份和他较为亲近外,还全仰仗了此前和赵公子之间铺好的买卖路子…” 赵斌点点头,他和这郭碌的合作还算愉快。 两人如今相互替对方销赃,全都受益匪浅。 郭碌继续说道: “只是他得知你能受邀参与此次聚会后,一直对你的事情比较好奇,我,我只得交代我们之间的合作…” 赵斌眉头一皱,暗道麻烦。 他自己的产业链和销赃渠道还未建立起来,郭碌无疑是他当前最重要的补货和出货渠道,一旦出现问题那乐子就大了。 毕竟汪世显邀请他来,就是因为误会了这一点。其后不出意外必然会说起在这方面合作的事情。 “郭晨什么意思?” 见赵斌没有生气,郭碌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苦笑道: “他在同辈中排行第三,且不是夫人所出…总之他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也是需要独立出去的。” 赵斌了然。 这不就是郭碌自己当年的翻版么? 两人其实都是庶出。 区别可能就是郭晨比郭碌当年在家中可能更受宠一点,能够负责监管家族的生意。 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属于不被重点培养,又有点地位的豪门子嗣。 如无意外,以后最好下场就是被萌荫个官身,靠自己慢慢往上爬。 “我明白了,他想要占了你的生意是吧。” 郭碌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赵斌面露同情。 郭晨想要强行抢夺郭碌这个‘族叔’的生意路线,以郭碌如今的处境和地位恐怕难以反抗。 赵斌那条路子,按照如今的走私规模,每年的三月到十一月之间都是可以开张的。 仅郭碌个人一年的分红估计能达到上万贯之巨。 他当然不会甘心失去。 赵斌飞快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要是放弃郭碌和郭晨合作,显然交易的数量和货物种类将会大幅度飙升。 但另一方面来说,赵斌暂时并不需要这些额外的货源,他更愿意靠着发展赵家庄自己的产业解决货源供应。 而且郭晨此人相比于郭碌难以掌控和拿捏太多了… 相反对于郭碌来说,赵斌无疑是他最重要的退路,绝不敢轻易搞幺蛾子。 想到这,他有了决断。 “郭兄莫不是忘了?” “什么?” “赵某一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过你今后这条商路只属于你一人所有,就不会轻易反悔。郭晨如果想和我合作,他可另外派人来商谈,只是不知道你自己顶不顶得住这压力了…” 郭碌先是一愣,随后欣喜若狂。 他有些感动地朝着赵斌一拜,连声说道: “多谢赵公子,多谢赵公子!只要赵公子不嫌弃在下,其他人如何能够得趁? 我好歹也是他的长辈,最多分润他一些好处就是…太好了太好了…” 赵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趁机问出了心中的一些疑惑: “郭兄,实不相瞒我对做买卖其实并不是太熟,为免到时候闹出笑话来还不自知,你可否为我解一些疑惑?” 郭碌心情大好,立马大包大揽说道:“赵公子尽管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就多谢郭兄了…” 赵斌谢了一声,趁机问道,“这次的大买卖应该是替西朝那些人销赃吧?不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有些地方不甚其解。” 第203章 骇人利益,一舞惊鸿 郭碌毫不犹豫地解释道: “不错。我听家中收集到的情报所说,这次买卖是西朝和金国的一些大人物牵头的。想在元蒙人打进来之前将尽可能多的财富转移出来。” “但因为金国常年战乱、市场混乱,短时间内无力消化那么多的东西,所以只能运往咱们大宋换成茶米粮布之类的紧俏物资。” 郭碌舔了下舌头小声说道:“我还听说,这些财宝除了少部分走天水军入关外,大部分都会经褒斜道入汉中。 因为都是私货且数额巨大,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不是一两个家族能够搞得定的,所以才会需要那么多人参与共同谋划。” 猜测果然成真,赵斌心中怦怦直跳。 强忍着激动问道:“那依郭兄之见,这次交易会达到多少金额,又会是些什么物品呢?” 郭碌已经当了几个月的商队掌柜,对于经商显然也有钻研,略一思考后目露贪婪地说道: “总量不好说,不过既然邀请了那么多有大家族支撑的商会一起参与,没个几百万贯的利益估计拿不出手…” “至于货物的种类么,我估计多是珠宝玉石、首饰珍宝,武器装备,以及奴隶和牛羊马匹之类的吧…反正这群一心出逃的党项蛮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将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带出来的…” 几百万贯! 还是利润! 赵斌吞了口唾沫。 一百万贯什么概念? 大宋禁军是出了名的地位低待遇高,一年的年俸在30~50贯之间,一百万贯可以供养两三万大军一年了! 要是换成养成费用相对廉价的金军,估计不是养军队的问题,而是从无到有都能够招募出两三万的正规军来! 集中到一人身上的话足以让汪世显飞快成为关中举足轻重的军阀! 而且,这可能只是第一批货物的利益。 估计一旦形成良性循环之后,利润将会非常惊人! 财帛动人心。 不仅动人心,在这样一个乱世更是代表着实力。 赵斌开始寻思起来,自己怎么样才能够在其中分到一杯羹。 结果他悲剧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竞争的资本。 以天水杨家为代表的势力,估计只要保证渠道的畅通,就能够轻易获取大量的好处。 而赵斌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权势,在这场以权谋私为主的交易中注定难有竞争力… ‘不过…也未必真的一点都插不上手…’ 赵斌摸着下巴,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就在他琢磨着具体该怎么操作分润好处的时候,突听直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从湖面上传来。 一艘楼船,破浪而来。 楼船之上站着一名锦衣玉带,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 正主们终于粉墨登场。 此人人未到,让人好感满满的男中音已经飘扬而来: “诸位久候了,还请原谅汪某怠慢了啊…” 得到消息汇聚过来的各大家族代表们,纷纷来到湖边码头处迎接。 等楼船到了岸边,众人才看清楚那男子的长相。 皆是暗赞不已。 汪世显人高马大,气宇轩昂,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最难得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洒脱豪放的感觉。 虽然有作秀的成分,但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从容和爽朗大气,让人好感凭生。 此人据说有汪古族人血统,不过他更喜欢研究汉文化,反而对元蒙文化并不感冒。因此一直在金国效命。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名锦衣玉带气势不凡的男子。 左侧一人,年约三十出头的黑面大汉,着汉人便装。身材高大,散发于脑后、长着一张马脸,看上去略显消瘦。 此人全程冷着一张脸,似乎心绪不佳。 站在最右侧的那人面膛如枣,身材不高却异常敦实,隐隐给人一种拥有无穷爆发力的感觉。 此人顾盼间虎踞狼视、眼神自带寒芒,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会莫名感觉心中发毛,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开。 最后一个站在中间的,则是标准女真人贵族打扮的桀骜青年,审视着在场众人眼神中充满着不屑。 赵斌混在人群边缘一起迎向来人。 两边之人彼此照面,自然需要讲究礼仪。 人群中既有抱拳的,有单手抚胸的,有双手交叉扶胸行礼的,甚至还有稽首念佛号的,几乎各不相同。 汪世显看得有趣又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外面风大,各位里面请,汪某备好了本地特有的各色美食,还请先饱餐一顿,容后我等再商议‘大事’!” 然后大手一挥被人群簇拥着朝早已备好宴会的山庄内部走去。 ‘麻的,又要吃…’ 赵斌一想到这两天的大鱼大肉,差点腻得反胃。 其实在场之人,除了如嵬名赖也这样少数热衷于吃吃喝喝的存在,根本不关心吃的是什么。 而且也根本不饿。 一个个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大买卖的具体内容。 但架不住作为主人的汪世显等人要维护热情好客的名声。 只能食之无味地进了大厅,一边和人口是心非地吹牛打屁,一边看着女真妹子们别具风格的舞蹈和才艺表演。 说起这些妹子,据说都由获罪的富户、官宦之家女子充奴的官奴,专门用来招待往来贵客的。 只要有大胆的想法,多大胆都是可以的… 咳咳,正经人肯定不关心这些内容,所以就此跳过。 直到一名黄衣纱裙的女子,带着若隐若现的诱惑,如惊鸿般在群芳中脱颖而出的那一刻。 赵斌发现自己突然找回了大胆想法的勇气。 此女子带着面纱,身材在高挑挺拔与轻盈玲珑之间白里透红,气质在风姿卓越和放浪形骸之间媚眼如丝。 端的是又白又大又深不可测。 ‘卧槽,尤,物啊!’ 赵斌的意识中,突然对这个曼妙的词汇有了最好的图文注解。 随着女子魅惑的舞蹈,现场瞬间两极分化。 一部分如孙单这样脸皮薄的随侍,全都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只敢捂着袖子偷看。 还有一部分如赵斌这般生冷不忌的,则看得津津有味,直抹口水。 “此女子何人也!本公子要了!” 第204章 一掷千金,王不见王 眼看着一曲靓舞落下、女子就将退场时,突然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 赵斌顺势找到了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抒心意的勇士。 赫然发现就是那位金州郭家来的郭晨。 赵斌刚想吐槽,就看到郭晨对面的杨琳也站起身来,不屑地怪笑道:“郭公子如此猴急实在有失体统。” 随后也不管失态的郭晨,朝着汪世显一拱手说道:“如此佳人,当盈重于心方显诚意,在下愿以这位姑娘身量等重之白银,一亲芳泽。” 即使以在场诸人的富庶,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子凹凸有致,身材高挑,一百来斤还是有的。 按照宋朝一两银子40克不到算。 那不得2500两? 这都可以换一座小型农庄了。 还只是为了一亲芳泽。 汪世显还未说话,被抢了风头的郭晨已经不顾身边郭碌几人的拼命暗示,冷笑道: “杨琳,区区这么点银子也好意思显摆,本公子出5000两…” 对面的杨琳脸色一变,看向身旁一名二十四五岁的男子。 这人微微一笑,起身说道:“郭兄果然出手阔绰,不过在下也对如此美人心动不已,愿出一万贯。也无需她做什么,来我身边陪着喝杯酒就是了…” 这人虽然没有直接怒喷,但言外之意无疑在嘲笑金州郭家出来的人缺乏教养。 同时也秀了一把自己的实力。 郭晨终于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顿时脸色发白,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一老者拉住,凑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才心有不甘地坐了回去。 等到这处闹剧过后,汪世显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压制住郭晨的年轻人之后,大笑着朝着场中的那名女子说道: “哈哈哈…燕奴儿还不去献酒一杯,谢过渊公子?” 被称为燕奴儿的绝色女子掩嘴轻笑,如一阵缓缓飘动的香云般来到杨渊身前。 似在眉目传情之中,酥里酥气地举杯轻垂皓首:“燕奴儿敬公子,多谢公子怜爱,为奴儿解围…” 那声音,那神态,即使赵斌曾经阅览群片都有些顶不住。 别说其他眼睛都快冒火的牲口了。 杨渊眼中一荡,但很快恢复清醒,接过女子手中的酒杯后与她饮了一杯。 “多谢公子…今日恩情奴儿记下了。” 燕奴儿朝着杨渊俯身一礼,若隐若现间又是幽幽一叹,带着一抹无法描述的遗憾和愁苦随舞女们退场。 那一声轻叹,几乎让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身不由己,被迫为奴的绝色女子形象… 真是可怜又多情... 直到那曼妙的身姿再也看不见之后,在场许多人才满脸不甘和心疼地将目光收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斌在感觉那女子在路过赵斌桌前的时候,眼带媚意地扫了自己一眼。 害得他差点小心肝嘭嘭直跳。 ‘错觉,错觉。’ ‘咱虽风度翩翩、英气逼人,但绝壁不能毫无根据地自恋。’ 荷尔蒙集体退去之后,在场诸人突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汪世显微微一笑,趁机大声说道:“汪某已经酒足饭饱,不知各位可曾吃好喝好?” 众人神情一震,当即将之前那点旖旎抛之脑后,知道重头戏来了。 之前出了风头的杨渊,俨然成了领头之人。 他率先起身回应道:“在下早已等得有些急了,王总管如此安排甚好。” 其余人等,随之纷纷呼应。 赵斌一下回过味来了。 感情这位一掷千金的杨公子不是冤大头,而是在秀实力为接下去的合作铺路。 那一万两一杯酒的奢豪,无形中压制了其他同行,也给金国的汪世显等人留下了底蕴强大的印象。 无疑将在接下来的利益分配中获得极大的优势。 这些大家族之间的套路,果然够深。 那么那个郭晨呢? 也是在显示实力么? 赵斌看了眼郭晨,发现这货还探着脑袋心有不甘地朝着门外张望,顿时哭笑不得。 看样子金州郭家很有自知之明啊,估计也知道距离太远,派这家伙过来参与纯粹是过来维护家族地位和存在感的吧… 毕竟大家族讲究王不见王。 要是今日来的是郭金,恐怕郭杨两家真的会为了面子和话语权撕破脸。 所以有时候,用这种方式让出主导权看似吃亏,实则是一种非常明智的作法… 郭家的地位放在哪里,该有的利益也少不到哪里去。 只是可怜了郭晨自己,未必知道上一代的老阴比们的用意… “诸位请随我移驾内堂,商议正事。因此事事关重大,各位的随从还是留在外面吧。” 汪世显说完,与身旁三名同伴一起起身朝着后堂走去。 杨渊等人也齐齐起身,连同西夏来的那批人一共二十来人齐齐涌向后堂。 赵斌迟疑了,交代曹进齐等人保持警惕之后,也起身随着旁边的奎名赖也一道动身移步。 他走在最后,不由转头看了眼大堂外面的天空。 暗沉沉的天空下,远处的凤翔府城头如同一张呼啸而出的怪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云中晦暗的夕阳残血… 没来由地心中一颤,多了一丝不安… 内堂之中。 汪世显见该来的人都进来之后,站在主位前拍拍手,涌出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大门封锁。 随后不理会部分人的骚动又低头朝着身边一名护卫吩咐了一声。 那护卫跑到一旁抱起一卷一米多长的卷轴走到内堂中间,将它小心摊开。 赵斌探出脑袋去看,发现是一幅地图。 虽然不算非常精细,但上面标注了陕甘、河西地区不少重要的地名,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算是难得的重要军事物件了。 待这一切做完后,汪世显依旧没有直入主题,而是指着身边年纪最轻的那名年轻人朝众人介绍道: “诸位,这位大人是完颜启奴,来自平凉府。” 众人齐齐一惊,意识到这家伙应该就是完颜白撒的代言人。 难怪一直臭着个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完颜白撒不仅是平凉府行省的执政,同时也是金哀宗的叔叔辈的直系皇族,正宗的勃而烈(也就是大清的贝勒爷)。 完颜启奴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汪世显的身边,只是随意抬了下下巴,算是和在场诸人打过招呼了。 狂得明明白白,摆明了就是个目中无人。 其余人敢怒不敢言,因为如无意外这小子也应该是金国的宗族… 金国的宗室很多都各有领地和军队,和大宋那些卑微的宗室绝对不一样。 汪世显似乎早已预料到此人的反应,又朝着坐在完颜启奴另一边的红脸男子介绍道: “这位…” 红脸汉子一伸手,阻止了汪世显替他介绍。 淡淡说道:“罪将完颜彝(yin),戴罪之身,汪总官不介绍也罢。” 卧槽! 赵斌轻呼一声,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第205章 金末神将,背锅奇侠 完颜彝,不就是陈和尚么! 那个将赤老温、速不台,史天泽这些元蒙名将都虐了一遍,差点让金国起死回生的金末第一神将陈和尚? 原来居然长这样么? 怎么就不是个光头呢? 他自顾自在那激动,但其他人却根本没什么反应。 一个个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赵斌。 包括那位陈和尚也不解地看着突然闹出动静的赵斌。 赵斌这才回想起陈和尚刚才说自己是戴罪之身,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如今的处境。 这陈和尚是金国将门之后,年少时正逢金国丢失北方大片领土、父亲战死。 他和兄长、母亲一起被元蒙人俘去了北方草原。 因兄弟俩能力出众,被强行纳入军中效力。 不甘心为敌国效力的兄弟二人,找了机会杀掉看守带着母亲跑了回来。 陈和尚愣是凭着强悍的体魄和毅力,依靠两条腿一路背着母亲躲避追杀,跨越千里逃回了金国。 金哀宗的老爹欣赏兄弟俩的忠义,让两人继承了他们父亲原本的职务和贵族身份。 陈和尚虽然只被当做添头,但他凭着能力的出众,以及公正无私的做事风格快速建立起威望,也爬到了一军总管的位置上。 结果因为处罚手下一个欺压异族士卒的千户时,对方因为不甘受辱居然被气死了,其家人顺势诬告陈和尚谋财害命。 因对方是个贵族,加上金宣宗也是个昏君,所以直接将陈和尚下狱,一直关了十八个月。 按照他所说的话看,此时应该是陈和尚刚被完颜守续赦免启用的时候。 其他人不知道他未来的成就,当然不会觉得此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而不满地看着一惊一乍的赵斌。 发现大伙都疑惑地看着自己,赵斌心中暗骂自己少见多怪太过激动,引来关注。 想了想后起身朝着陈和尚拱手赞道: “在下曾听说金国出了一个至孝至忠的好男儿完颜陈和尚,曾经从大草原上的敌营中千里负母而回,一直心生神往敬佩不已。 没想到本尊当面,一时失态,还请各位见谅。” 他说的并非假话。 因为在这个风云变幻的黑暗时代,像陈和尚、郭蛤蟆、曹友闻、孟珙、彭义斌这样忠勇不屈的名将,就像从泥潭中升起的璀璨星辰一样。 让赵斌充满期待,甚至仰慕。否则以他平日里的心机,何至于失态? 也算是一种穿越式的追星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长相平平无奇的陈和尚。 赵斌口中的敌营,只能是元蒙人。 靠着两条腿还背着一个人,在元蒙人的追杀下奔行千里回到故土。 这种事情,是人类能够做得出的? 陈和尚也有些意外,自己的事迹居然会被一个南人所知晓。 他如今正处于人生低谷,一直为他的事操心奔波的唯一兄长也在几个月前病死了。早已尝尽世态炎凉和官场的现实与残酷。 此时见赵斌当众将他鲜为人知的事迹说出,又表达了敬佩之意,不免感到心中一暖。 目光中的冷漠稍稍一缓,朝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赵斌一愣。 忙回道:“在下姓赵,名文武。” “好,我记住你了。” 说完,垂首不语。 汪世显看着赵斌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头,随后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大宋也有人在传颂我们大金国的英雄豪杰…赵公子好见识啊。” “汪总官谬赞了,在下只是恰好有所耳闻,不敢扰了各位的兴致,还请汪总官继续。” “嗯。” 汪世显满意地点点头,又向众人介绍了最后那名黑脸汉子。 “这位是衙岭关的新任守将,田济,田总管。” 黑脸汉子脸色阴沉地朝着众人一抱拳,一句后也没说。 显然他的情绪不高。 一些消息灵通之人面露恍然之色。 赵斌也同样眉头一挑,想到了这人是谁。 不就是那位将田毅的族兄田瑞干掉后,又投降金国的另一位族兄么? 此人身为汉人,先效忠西夏人,后投降金国,降而复叛,叛了又杀了自己亲哥再降。 即使在金国估计也很难为人所待见。 幸好赵斌这次没选择带着田毅北上。 否则两人之前见面,估计能打起来… 赵斌也终于理解了田毅为什么会心灰意冷逃离金国,换成任何人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恐怕都会抑郁的吧…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田济居然会被安排在衙岭那种重要的边关当个守将。 赵斌看着田济那张黑上加黑的脸庞,怀疑他是不是个推出来背锅的怨种? 这种可能性很大。 因为这么大的交易,最终必然会漏出风声被其他金国的大人物所察觉,到时候那些人肯定会暴怒:有这么大的好事居然不带自己玩? 继而在金哀宗面前大肆作妖,攻击完颜白撒等人。 完颜白撒肯定不会有事,毕竟身份、势力放在那里。 汪世显这个牵头之人也不会有事,因为他背后有着另一个金国实权大人物完颜合达。 而且他还掌控着几乎属于他个人的虬军武装,金国高层要动他也需要考虑会继续损失扩大的问题。 最后刚被放出牢房的陈和尚来历可能更大。因为以他当前的身份能进来分一杯羹,只能是背后另有其人。 陈和尚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恐怕就只有金帝完颜守续本人了。 所以更不可能被推出去背锅。 那么现场四人中,谁到时候被拉出去成为其他人宣泄怒火的靶子,就不言而喻了… ‘啧啧啧,好惨,好惨。’ ‘不过汪世显这些人这么搞,就不怕姓田的转头投了大宋么?’ 赵斌想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后,也忍不住心生同情。 等等! 一个为求活命能杀了亲哥的四姓家奴,同情他作甚? 然而赵斌依旧低估了世道的险恶。 只听汪世显突然朝着杨渊等人问道:“杨公子以及诸位,不知道镇守马岭堡的守将,你等可有好的人选安排?” 杨渊愣了一下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金国已经将属于他们的底气和诚意拿了出来,该是南宋这边的势力显示诚意了。 不得不说,在场的十三个家族除了赵斌这个水货之外。 都代表着汉中地区举足轻重的豪强权贵,联结起来的力量是惊人的。 杨渊想了想后道:“马岭堡地势平坦不易防守,设置营寨更多作为警戒和拖延外敌之用,所以镇守那边的军队只是一支偏师和大量厢军。 想要更换成我们的人不难,我等可以承诺回去后立刻将人换成可靠之人。” 汪世显笑道:“其实,汪某倒是有一个极佳的人选可以推荐。各位别误会,此人与我金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不用担心我等假公济私另有图谋。” 第206章 剑拔弩张,狮子开口 杨渊皱着眉头寻思一番,待看到汪世显身后的田济时突然眼前一亮:“你说的,可是姓田名遂那人和他麾下的忠义军?” 其他人也纷纷明白过来,一个个目光扫向浑身颤抖的田济。 “嘭!” 就在赵斌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的时候,突见田济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 双眼通红地盯着汪世显低吼道:“汪总管,是否太过了。” 汪世显也冷下脸来,道:“田总管何出此言?” “你明知道田遂与我有杀父之仇,将他安排在马岭堡,他岂能轻易罢休?” “呵呵…” 汪世显还未说话,他身边的完颜启奴冷笑着说道: “田总管如果不满意也可以辞了这差使。还是说,你还有着什么不该有的指望?” 田济脸色大变,惶恐地大叫道:“我没有!我对朝廷忠心耿耿!” “那你…需要怕区区南人的报复么?他们若来衅边,杀了就是。” 此话一出,杨渊等宋人也齐齐脸色一变,不善地看着这狂傲的女真青年。 田济更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赵斌在几人的言语交锋间,终于搞懂了里面的逻辑关系。 南宋的忠义军并非特指哪支军队,往往是赐给那些义军以及内附的军队番号。 按照这些人的只言片语给出的信息,那田遂应该是田瑞的儿子。 所以很容易推断出,他应该是在去年田瑞被杀后,带着一批人直接跑去投效南宋去了。 当时宋金两国刚刚停战、彼此还充满了敌视,面对对方的人马来投肯定会开开心心地收下,并且给予相应的编制。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果由田遂镇守马岭堡,绝对不会和田济相互勾结搞小动作。 而田济也不敢再背叛金国去投大宋。 最妙的是,两边的守将都是没根没底能够轻易被人拿捏的人物,可以少分出去很多的好处。 尤其是田济,为了事后能够争取宽大肯定会主动维护好这条商路,以求另外三人背后的大人物最后能够饶他一命! 毒,太毒了。 赵斌看得啧啧称奇,感叹不已:这权力场,果然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没靠山没实力就注定沦为别人手中的工具,甚至背锅侠。 田济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精气神般,颓然坐回椅中垂首不语。 至此,一条完整的倒卖和转移西夏国有资产的巨大关系网已经初步建立。 从西夏,到金国,再到南宋,所有的势力都已经就位。 那么剩下的,就需要具体讨论怎么做蛋糕和刮分蛋糕了。 汪世显眼中精光一闪,信步走到堂中铺着的地图旁,用佩剑的剑鞘指着代表西夏的位置说道: “如今铁木真对大白高国志在必得,即使朝廷已经同嵬名家族重新结盟共抗元蒙人。 但在座各位都不是普通人,相信也看得出来一旦元蒙大军南下,以夏主的昏聩无能最终必难幸存。” 绝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唯独完颜启奴和少数几个西夏贵族皱着眉头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出声反对。 “大白高国立国一百七十余载,一直坐拥富裕的河西走廊和河套、河煌地区,虽然近些年被败得差不多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需要稍微漏一些也够我等享用不尽。” 众人知道重头戏来了。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所有人还是屏住呼吸贪婪地望着汪世显剑鞘所指的地图,幻想着数之不尽的财富从中流出… 汪世显微微一笑,突然朝着嵬名赖也弯腰说道: “赖也上师乃是当今大白高国国师白沙大师的高徒,又是嵬名家的子嗣,想必应该是交际甚广吧?” 在赵斌惊讶的眼神中,被称为上师的嵬名赖也嘎嘎一阵怪笑,拍着肚皮说道: “汪总管谬赞了。贫僧此行从中卫、靖远顺着河岸由会州再过巩州来此,沿途耽误了一些时间和各地的族人攀谈,的确有很多人问我有没有好的路子避开战火啊…” 嵬名赖也顿了一下,低头拍着肚子不轻不重地说道: “大厦将倾,想必那些可怜人也不敢计较太多。为了将来能够和在座各位交个朋友和求个前程。估计只要有三成的价格,应该就能满足他们了…” 其余人全都神色一振。 哪听不出此人的言外之意,明显在说已经联络了一批西夏的权贵,准备在被元蒙人彻底占领国土之前开辟一条倒卖西夏资产的商路和逃亡路线? 而且三成市场价,绝对是堪称趁火打劫的好买卖,看样子这批西夏人很识相! 完颜启奴大喜过望,哈哈笑道:“好好好!会州正好在我家勃…咳咳,会州那地方我还是能够说上话的,可以保证无论到时候来多少东西,都可以畅通无阻!” 这人好大的口气! 不过一想到他背后之人是完颜白撒,所有人感觉欣喜的同时都暗暗警惕。 完颜白撒可不是个好东西。 那家伙是出了名的黑,可以为了弄好处、凑军粮连自己人都屠杀的禽兽啊。 杨渊皱了下眉头,问道:“那不知阁下需要什么?” 完颜启奴咧齿一笑,道:“那批货三成的价格我们直接可以买断。 也无需涨价,尔等只需要从当地运来相当于那些货物三成价格的绸缎、茶叶、粮食、装备等寻常的边贸之货即可。不过价格,得按你们那边的算!” 在场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就连汪世显也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南宋的很多货物运到金国,可以原地涨价两三倍! 如果按他的算法,那和原价购买西夏人的财货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想得倒是真美。” 杨渊大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完颜启奴冷笑道: “哼,你们金国人这么厉害不如干脆把西朝来的货物全部自己吞下就是,何必找我们另寻销路?如果贵方是这样的条件,请恕我等只能对这笔交易选择放弃。” 完颜启奴脸色一寒,露出个狰狞的表情:“南国人,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哪里,再考虑好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护卫的金国士兵齐齐抽出身上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在场众人。 现场顿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郭晨这般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一个个脸色吓得煞白,更有胆小者两股战战几乎从椅子上瘫到地上。 显然,大部分人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吓到了。 却不想,杨渊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金国人就是这么待客和做生意的么?”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指着汪世显说道:“汪总管,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诚意,那请恕杨某告辞。” 说完,不屑地扫了眼周围诸人,一挥袖子笔直朝着守在门口的金国士兵走去。 人群边缘,一直低调地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奇怪的西域豪商,看着杨渊的身影第一次露出笑意,似乎对他产生了兴趣… 第207章 蒙人战法,猥琐无敌 完颜启奴脸色发黑,死死盯着杨渊的背影,嘴中的格杀命令却怎么都出不了口。 因为他很清楚,西夏源源不断运来的财物数量有多惊人,仅凭他背后的完颜白撒和金国的残破市场根本吃不下。 否则哪轮得到别人插手如此惊人的利益? 反倒是一旁的汪世显和陈和尚对杨渊露出几分欣赏,然后又鄙视地看了眼要强行加戏的完颜启奴。 很显然,这只是一个套路。 而且在三人共同计划之外。 结果完颜启奴这个和主子如出一辙的狂傲之徒不仅没吓到人,还把自己的脸给砸进去了… “啪啪啪…” 汪世显鼓掌赞道:“渊公子好魄力,不愧是天水杨家之人。都给我退下,别惊扰了贵客。” 他命令周围剑拔弩张的金兵退下后,冷冷地扫了眼完颜启奴,示意他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后者回瞪了他一眼,但也只得忍着怒火轻哼一声,赤红着脸朝着杨渊说道: “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都说南人软弱无能,看样子也是有够胆魄的真男人的。” 杨渊也是见好就收,挥了挥袖子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扫了眼周围惊魂未定的同行后淡淡说道: “不敢当启奴公子谬赞,只是各位如果诚心要合作,这种手段还是少用为好。” 完颜启奴脸色越发阴沉,恨恨地朝着杨渊点了点头后,不再说话。 “好~!” 汪世显大声赞了一声打破场内尴尬气氛,朝着四周一拱手,道: “刚才是我等内部安排有所不妥,惊扰了各位。为表诚意,各位只需按所有货物的两成半的价值支付对应的本土商品,即可获得这批财货。” 不等杨渊等个人反驳,他再次补充道:“你们只需要将东西送到衙岭关就行。如此,可以减少一大半的时间和精力,风险也大大降低,绝对不算吃亏了。” 众人听完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心动不已。 走私贸易最大的风险,无疑就是在对方的国土上运输货物。 如果只需要运到对方关卡所在,那就算少了些利润也是大赚特赚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着三、四倍的差价,以及南宋最稀缺的一些战略物资… 杨渊等人一阵交头接耳。 坐在杨渊旁边的杨琳似乎为了挽回自己刚才被吓到失态的颜面,开口问道: “汪总官,你说了可以算数么?你身后的启奴公子和陈和尚可都没有表态。” 汪世显眼底寒芒一闪,随即爽朗地说道: “汪某不日就会出任巩州总管一路军政,加上有陈和尚配合,正好可以命人负责押送往来会州和凤翔府的货物。如此答案,杨琳兄可还满意?” 杨琳心中一寒,忙挤出个笑容朝他一拜:“哎呀…原来如此,在下不知汪总官即将高升,真是可喜可贺了…” “好说。” 汪世显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诸人朗声宣布道: “既然各位再无疑异,那么我说一下具体交易的数量。时间紧迫,我等会给你们半月筹备货物,如果交易顺利,我等会立马会组织第二批财货和物资。每一次的交易额…” “就定在…两百万贯!每个月,我们希望至少能交易两次以上!” 轰! 所有人都被震得头皮发麻。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被这巨大的数字震得头皮发麻。 在今年二月末,成吉思汗以背盟为由,开始召集军队分兵两路讨伐西夏。 一路由他亲自统帅,成功派出麾下大将占据了黑水城。 另一路有小儿子拖雷统帅准备攻打最西边的沙洲后,两相夹击跨过黄河直逼甘、肃二州。 如今拖雷的人马在沙洲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双方开始僵持。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按照元蒙人的习性,春末夏初之际正是休养生息、战马养膘的时候。 目前只是试探阶段。 最重要的是,元蒙人打仗的方式很特别。 他们就像是极具耐心的猎人一般,总会在战争的前期习惯性展开破坏和劫掠物质的阶段,尽量实现就食于敌和消耗敌人边境有生力量和民生的目的。 因为物质基本靠抢、对自身补给要求不高,所以这个过程可以持续数月,甚至数年之久。 持续地扰边和屠杀、抢夺敌方边境百姓和破坏生产,久而久之就会导致当地的战争潜力永久性遭到破坏。 等到有了足够的把握之后,元蒙人才会发动雷霆一击,势如破竹直入敌人核心地区。 但他们接下来一般不会选择直接占领这些土地,以免陷入当地百姓的反抗泥潭之中。 而是继续选择大肆破坏和屠杀,进一步破坏敌人的战争潜力。 为下一次的战争做准备。 直到确保敌人彻底失去抵抗力后,才会真正进行占领。 所以元蒙人的战略时间线从来不是用某一场战争来定义的,而是几年,几十年的持续输出… 包括西夏、金国、南宋、花辣子模等一些强大的国家其实都是这么被搞死的。 这方法极其恶毒和猥琐。 也让元蒙人的敌人苦不堪言,却难以防范。 甚至连报复都做不到,因为他们会把人口都藏到很后方的领地内,制造一片无人隔离带… (比如灭掉金国之后,整个河南地区几无人烟,连曾经繁华的汴京之中都只剩下700户人家) 因此这场针对西夏的灭国战争,要等元蒙大军汇聚齐备真正发起全面总攻,至少得等到五六月份之后。 就按照两个月计算的话,就涉及了超过800万贯的恐怖交易量! 如果操作得当,南宋这边的商队以两成半价格拿到这批货的话,即使打折销赃和不计算战马等高附加值商品,也可以获得差不多500万贯的利润! 实际上,按照汪世显等人的计划和西夏的抵抗时间算。 绝不可能只交易四次! 天呐… 即使少数冷静如赵斌和杨渊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激动到双眼发红,浑身战栗。 如此恐怖的财富一旦收归囊中,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将会带来什么? 就算去南边富饶之地买土地,也能换来足以让马匹奔跑很久的广袤家业! 甚至买下一整座城池! 又或者可以在短时间内从零到有,重新建立数万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是一场特殊时代背景下的绝世机缘! ‘呼呼呼…’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分一杯羹!’ ‘可是…无权无势啊…’ 赵斌疯狂地在心中呐喊着。 反观汪世显等人以及那批西夏人,在宣布完最后的决定后,带着怪异的笑容起身离场。 把南宋内部的利益分配交给在场的宋人自己来决定。 第208章 中东豪客,大马士革 等这些人一离开,之前丢了面子的郭晨第一个跳出来,大声叫到: “这生意,我们金州郭家必须要分一杯羹!以我郭家的身份地位,每次分到一百万贯的份额,不过分吧?” 杨琳早就看这家伙不爽,而且两家明面上还是文武对立,哪容他拔得头筹? 当即大笑道:“哈哈哈,郭家的确在汉中拥有不俗的影响力,不过金州之地早前还属于京西南路,连汉中的影子都没摸到。严格来说和这次交易并没有丝毫关系,所以还是算了吧。” “狂妄!” 郭晨勃然大怒:“我郭家在兴元府,沔州之地都有分支,如何分享不得?反倒你们兴元府杨家,不过是将门分出去的假把式,有何资格在此叫嚣?” “你!安敢如此辱我杨家!” 两人争吵间,巴州田氏来人突然站起来站到了郭晨那边,朗声说道: “郭兄说得没错,此事全程都有我等将门的人参与其中,杨琳你贸然跳出来断定金州郭家没有资格,不合适吧?” 很显然在这场交易中,西陲重镇兴元府将会是最重要的核心所在,所以其他地方的人自然会联合起来企图争取更多好处。 果不其然,又一名兴元府的权贵子弟李恭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指着郭晨二人讽刺道: “此言差矣…以文治武,乃是朝廷惯例…郭家既然说在兴元府有分支,那不如叫他们来参与其中?哈哈哈…真当自己是宗室也能永远一家亲不成?” 此话一出,在场将门世家的子弟人人眉头皱起,心中狂怒…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场争吵… 一个个平时傲气十足的权二代们,已经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彻底失去冷静,撕破脸一般开始相互扯皮攻击了。 什么礼仪,什么世家颜面? 在泼天财富面前还重要么? 反正关起门来,外面的人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争,就是吃亏。 赵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汪世显等人离开前的那个怪异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惊人的利益面前,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汉中各大世家们,或许真的会撕破脸开始严重的内斗之中。 分批贸易,听上去是为了让三方都感觉更安全和可信。 但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对各大家族来说第一笔贸易是最困难的。 否则以郭晨的狂傲和金州郭家的地位,如何只会喊出要分一百万贯的份额? 还不是担心短时间内凑不出那么多财货,及时北上参与贸易? 可等到第一笔交易完成,并转化了这笔财富之后,大家都不缺钱了。 那时候以各大家族的贪婪,和最初粗暴的瓜分方案,总会有人心生不甘吧? 分到多的,必然想要更多。 而分到份额少的,更会不满…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明争暗斗,还是打得头破血流? 甚至于有人将交易捅破出去,导致朝廷和民间陷入疯狂和动荡? “厉害…” 赵斌一想到可能导致的后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但他却发现,这特么就是个明知道是陷阱还得往里面跳的阳谋! 就连他,明明想到了可能导致的后果,也依旧想去争夺好处。 只可惜,他好像没有直接下场争夺好处的资本? 赵斌无奈地转头四顾,发现还有两人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看着面红耳赤的一群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除了那位出尽风头的杨渊之外,还有一人便是之前赵斌一直有留意的西域豪商。 那人始终在玩味地欣赏着场中的混乱,在赵斌望过去时正好他也在打量着赵斌。 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起身走了过来,语调怪异地学着宋人的礼仪朝着赵斌拱了下手说道: “赵先生,哦不赵公子你好,鄙人萨利赫.奈吉木丁,来自阿尤布王国,萨拉丁的后裔。” 赵斌一阵蒙圈。 什么阿尤布王国根本没听说过。 但是萨拉丁他熟啊! 不就是帝国时代游戏中,那个和十字军打得头破血流的阿拉伯之王么? 莫非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头上一块布,天下我最富? 赵斌顿时精神一震,来了兴趣:“萨利赫先生,你叫我赵先生就好了,我其实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倍感亲切。” “哦,抱歉,我刚学会你们东方人的语言不久,还搞不太懂你们那些神奇的称谓。” “我们大宋是和你们中东国家不一样,是比较在乎称谓的不同,没关系,你随意就好。” 萨利赫一脸迷惑:“中东是哪里?” 赵斌这才意识到,此时还没中东的说法,便解释道: “哦,我们把埃及,耶路撒冷以及美索不达米亚那一大片地方叫做中东,当然你可以理解为相对于欧罗巴那些地方,你们属于东方,中间的东方。” “哈,没错,那些贪婪的欧罗巴人的确叫我们东方人。” 萨利赫.奈吉木丁目露惊喜,抖着自己的大胡子坐到赵斌身边,朝他轻呼道: “真主在上,你居然知道耶路撒冷和埃及。那你知道大马士革么?那是我的故乡。” “大马士革!?” 赵斌激动的差点破音,忙说道:“当然,当然,我太喜欢大马士革了,尤其是你们那的武器,大马士革钢打造的武器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神兵利器!” 大马士革钢,就是乌兹钢,最早由印度传入埃及。 但真正发扬光大就是在萨拉丁时代。据说能斩开十字军们坚韧的铠甲而不损伤刀身。 虐得那些铁罐头们不要不要的。 后来元蒙人和北非的马穆鲁克王国爆发战争,在与一支装配大马士革钢刀的军队的肉搏战中也吃了大亏,数万人马在恐怖的骆驼骑兵和锋利弯刀下几乎全军覆没。 然后,元蒙人开始疯狂推崇这种特殊钢材打造的武器,但因为获得的大马士革钢不够,只有最精锐的军队之中才能装配。 随着大蒙古国的分裂,这种传说中的武器更是在东方昙花一现就绝迹了。 直到十九世纪枪炮彻底取代冷兵器之前,大马士革钢打造的武器依旧是世界顶级的。 赵斌激动,不是因为指望自己能有机会学会制造大马士革钢。 这东西特别坚硬实际上跟其矿源中含有一些特殊的稀有金属有关,难以复制。 但是其钢材的凝练和锻造工艺,却是共通的… 要知道阿拉伯人同样是中古文明的重要缔造者之一,有些技术还是非常先进的。 赵斌激动,听到家乡被赞美的萨利赫.奈吉木丁比他还激动。 毕竟现在的元蒙人虽然干碎了花辣子模。 但那位着名的强盗王子还在到处活跃着,企图重建王朝。 按照历史恐怕还能再和元蒙人周旋几年时间,顺便给大金国续续命… 因此大蒙国与靠近波斯湾的阿尤布王国还属于有着共同敌人的‘盟友’状态。 这种混乱的背景下,导致东西方的交流并不通畅,也很少有人会知道在那遥远的波斯湾与尼罗河流域有什么存在。 萨利赫拉着赵斌的手臂激动地叫道: “太好了,我来这边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听说过我的家乡,赵先生,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么?” 第209章 聪明绝顶,中东大哥 “啊,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这同样是萨利赫的荣幸,赵先生,等一下请你一定要去我住的地方做客。我想送你一些从家乡带来的特产还有来自大马士革的最好兵器,作为我们伟大友谊的见证。” 赵斌一愣,忧喜参半。 这中东佬头上虽然没有包块布,但对方表现得这么大方,他如果不给点回应似乎有些不妥。 无冤无仇的,咱不能丢了中华礼仪之邦的气度不是? 他得好好想想,有啥东西可以给对方回礼的。 既不能太寒碜,又不能真割自己肉。 “好啊。” 这两人也算是相见恨晚,尤其是暂时还没有参杂利益纠葛的情况下,随口交流一番后才发现彼此的见识和眼光,都让自己大为震惊。 萨利赫自称是阿尤布王国的一个普通贵族,喜欢四处游历。 几年前元蒙人东征时,得知强大的邻国花辣子模被东方帝国蹂躏之后。 就本着仰慕之情(危机意识)开始利用和元蒙人合作者的身份,毅然带着庞大的商队踏上了东游之路。 言谈之间,他身上那种用双脚征服万里之途的豪迈和深邃,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 他一直自称是跟随商队来游历世界而已。 这种话换了其他人或许会信,但赵斌很清楚一个占据埃及以及部分波斯湾、阿拉伯半岛的国家代表着什么。 全盛时期的西夏未必能和阿尤布王国相提并论。 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的贵族,没点特别的目的怎么会选择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东方,深入了解元蒙和东方诸国? 最可疑的一点就是,从埃及或波斯湾到大宋,坐船远比走路快多了…赵斌很清楚,在南宋的泉州可是有着不少阿拉伯和欧罗巴商人的。 与此同时,赵斌仗着后世的信息时代获取知识的容易,虽然对中东了解有限,但是一些耳熟能详的人物和故事也是信手拈来。 更能给萨利赫分析未来的局势变化,和此刻还在闹腾的十字军东征运动给出一些特别的建议。 这让萨利赫对他惊若天人。 阿拉伯人最是崇敬智者,情感直白的中东佬,立马对赵斌表达出相见恨晚、知音难求的热情,非要死皮赖脸地拉着他结为兄弟。 头上一块布,天下我最富。 为了大马士革钢的凝练和锻造工艺,赵斌也是拼了。 而且萨利赫这人也的确是个爽朗有趣的人物,赵斌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认下了这个大概率一次性的异国大哥。 这些阿拉伯人认可友谊和兄弟关系的过程就是那么直白和迅捷,和东方人的含蓄完全不一样。(翻脸也一样) 也就赵斌是穿越来的,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搞得落荒而逃了。 有了兄弟名分,萨利赫对赵斌越发亲近,指着那些还在争执的人好奇地问道: “我亲爱的弟弟,你为什么不去和那些人一起争取自己的利益呢?一个强大的末世王朝中流出来的财宝,即使放在我们的圣地耶路撒冷也是难以想象的惊人财富。” 中东人说话就这样的方式,赵斌也不觉得肉麻。 他也学着萨利赫的样子回应道:“亲爱的萨利赫兄长,你有所不知,我虽然掌握着一些武装力量,但我们大宋和你们、还有元蒙人的制度不一样,更讲究官员的行政地位。” “哦…我明白了,你只是一个缺少话语权的小领主,而且不在贸易路线的范围之内,所以无法参与其中?” “呃…可以这么理解。” 赵斌反问道:“那么你呢,萨利赫兄长,难道你对这么巨大的财富也不感兴趣么?” 萨利赫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奇怪表情,笑呵呵地说道: “不不不,我带着商队来这里,是为了和强大的东方帝国们建立贸易路线。像这样的生意虽然诱人,但是无法长久,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说到这,他又露出之前的奇怪表情看了眼赵斌后,低声对他说道: “亲爱的弟弟,你不知道其实元蒙人更需要有庞大的商队和合作者为他们处理战利品,将它们卖到富饶的埃及乃至世界各地…持续的…数量惊人的…” 赵斌大为惊讶:“你是说,你看不上这点利益?”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么说,这样太狂妄了。” 萨利赫低声解释道,“想要在那些野蛮又热情的蒙人领地内得到安全保障和持续经商,需要将大部分的利润和好处分都给他们才行。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虽然看上去愚蠢好骗,但是元蒙人最忌讳有人欺骗他们,一旦发现有人骗了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这些人。 所以必须一开始就维护好口碑,这样才能取信于他们,甚至成为他们的贵客和受到严密保护的对象… 这就是我为什么出现在金国,但是这里的大人物都不敢动我的原因,当然,金国的皇帝陛下也很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展开合作…” 赵斌明白了,原来不是萨利赫看不上西夏人的财物,而是带回去的代价太大。 和直接与元蒙人做贸易没有太大的区别,反而在这个节骨眼帮西夏人转移财富还容易得罪一直以来合作愉快的元蒙人。 真是个聪明绝顶、手段通天的家伙。 赵斌赞叹地说道:“萨利赫兄长,你的远见和智慧,真让人敬佩。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萨利赫拍拍赵斌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作为兄长,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花费一点代价将其中一部分来自元蒙人的战利品送去给你处理,相信如果回报足够的话他们不会介意的…” 卧槽! 大哥! 你才是亲大哥啊! 赵斌激动得差点扑过去狠狠亲一口这位刚认的中东大哥。 这大哥认得实在太实惠了。 他没有怀疑萨利赫在耍他玩。 因为这样一个能不远万里来观察潜在敌人的人物,绝不会做出如此掉价的行为。 赵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萨利赫的提议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对方之所以和他结为兄弟。 最大的原因是赵斌超前的见识和一些创造性的建议,让萨利赫充满欣赏甚至佩服。 阿拉伯人慕强心理直白,尤其是崇拜智者,所以亲近赵斌这样听上去言谈非常有智慧的人很正常。 除此之外,他未必没有为未来布局的心思在里面。 因为萨利赫不是那些坐井观天,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金国人和宋国人。 他很清楚,吞噬了数十个国家之后的大蒙帝国有多恐怖。 这种恐怖不是单兵实力的强大,而是源源不断的战争潜力和吞噬天地般的野心。 如今看似实力犹在的金国,弄得要死也只能靠省吃俭用拉起二十万的可战之军。 可元蒙人呢? 光在花辣子模就吞并了40万的降军! 所以萨利赫很清楚,如无意外发生,已经穷得要靠抢劫自己国民来凑军费的金国人,最后估计也挡不住元蒙大军。 唯独南边那个富甲天下的大宋国,可能可以仗着堪称恐怖的人口和庞大军备,依靠险关城墙守住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萨利赫需要扶持一些有价值的潜力股,来为未来的国家商贸和情报系统铺路! 这才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场,由宋国权贵家族为主的聚会之中的真正原因! 想通此节,赵斌彻底恢复冷静。 “萨利赫兄长,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我更合适作为你…投资的对象。” 第210章 名时之沙,志同道合 “因为你比他们更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心中蕴藏着和我...一样可贵的某些东西。” 萨利赫说出了一个另赵斌非常意外的答案。 就在他思索着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萨利赫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伟大的萨拉丁曾教导我们,利益固然重要也是一切的根本,但是如果能够在获取利益的同时获得内心的满足和愉悦,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需要掌握好这里面的平衡,否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呢?” 他口中的野兽两个字,格外用力。 赵斌大受感动和启发,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种无法名言的...志同道合与默契! 他们都看到了未来将要面对的那个堪称恐怖和无敌的敌人,也都不愿放弃心中的底线束手就擒,想要在绝望中寻得一线生机! 赵斌从未想过第一次遇到和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居然会是一个万里之外来的异乡客。 他莫名眼眶一热,紧紧握住他的手保证到:“好。萨利赫兄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萨利赫也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满欣赏地说道:“不,亲爱的弟弟,你的表现和睿智已经让我获得了最大的收获。走吧,我们去喝一杯。我那有开罗带来的葡萄酒,还有我最珍爱的几个波斯女仆…我很愿意和你分享这一切,哈哈哈…” “啊…分享女仆这样的事情就算了(老爷们估计也不爱看),不过葡萄酒肯定不能错过,嘿嘿…”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喧闹的内堂。 守门的军士显然认得萨利赫,恭敬地一低头后,乖乖将门提前打开。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利益之中争得不可开交,唯独杨渊皱眉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人生中什么重要的东西… “奇怪,这西域人和赵文武在搞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 “算了,少两个参合的人也好,也该是我出手结束这场争论的时候了…” 萨利赫的确是非常豪横的存在。 他奉行的诚信而谦逊的贸易政策,让他与很多元蒙实权领主乃至成吉思汗的子嗣,都建立了良好而信任的关系。 使得金国人同样不敢轻易得罪他。 与此同时,他也能利用在元蒙的关系网给金国人带来巨大的好处,所以同样成为了金国权贵的座上宾。 可谓手段通天。 当然,他本身的随从实力也很强大。 足足两百名全副武装的阿拉伯骑士护卫和数量众多的仆从团队,让赵斌意识到萨利赫的身份绝不是他自己所说的,只是一个寻常的贵族子弟。 萨利赫是个很睿智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带来的护卫中有很多人桀骜不驯,而所到之处的各地贵族们同样也有着桀骜不驯的资本。 所以他很少盘踞在城市之中,以免和当地权贵引发不可挽回的冲突。 到了金国,依旧如此。 赵斌直到此刻才知道,偌大的东湖山庄早已被一分为二,其中位于北边的那一半湖庄已经被萨利赫和他的人给包了下来。 如此豪横人物,其奢华和充满异国情调的各种款待方式让赵斌大开眼界。 他甚至吃到了传说中的烤骆驼。 还是架在湖边现烤的那种。 美味的驼掌和驼峰,让赵斌差点因为失态而出尽洋相。 不过想来萨利赫也不会在意这些。 他抚摸着赵斌送给他的黑漆牛角弓,赞叹不已:“的确是把好弓,比我之前见到的元蒙人的长短弓做工更加精致、完美。” 赵斌有些心疼地说道:“萨利赫兄长你能喜欢就好,这把弓虽然不是我们宋国最好的弓箭,但是也是难得的宝弓,是我家师长传给我的宝贝。”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孙老爷子送给他的弓送出去。 但在隐约明了萨利赫藏在心中的反蒙豪情之后,为了某个目的只能忍痛赠予。 萨利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手。 一名蒙着面纱的女仆款步而入,跪在赵斌面前,双手托着一把有着迷人花纹的弯刀送到赵斌面前: “兄弟,这也是我父亲在我成年时特意为我打造的佩刀,由大马士革最好的工匠和最好的钢材打造两年而成,我把它送给你了。不过也许你应该给它重新取个名字,因为它将会在东方开始另一段传奇。” 赵斌看着长约四尺有余,暗银色中有着如同绚烂星空花纹的星月弯刀,莫名的心中怦怦直跳。 这把刀不同于普通的大马士革弯刀,刀身更长更宽也更直一些,宛如一轮被拉长的新月。 他仿佛感觉这把刀,就应该属于自己的。 赵斌咽了口唾沫,小心将弯刀拿起,入手略沉。 手指轻轻擦过刀身,如同抹在冰冻的黄油之上,尤其是临近刀锋之处时皮肤不由自主地渗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一把真正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好刀!” 赵斌欣喜地将刀封回刀鞘之中,看了眼满含期待的萨利赫后,心中一动,说道:“不如就叫它,时之沙吧。” “时之沙…” “我听说在古老的波斯神话中,时之沙可以穿越时光和距离。这把武器既然是兄长送我的,正好继承这份寓意,今后你我就算相隔万里也能相守不忘。” 萨利赫大笑拊掌:“好,好一个时之沙,好一个伟大的波斯帝国。确实既能代表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也能代表我们兄弟的豪情壮志,好名字。” 什么鬼? 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又符合来历。 压根没有借波斯帝国搞寓意的意思! 赵斌尴尬地笑了。 然后指着被萨利赫放在一边的弓箭说道:“萨利赫兄长,其实我送这把弓箭给你,还有另一层意思。” “哦?” 萨利赫收起了笑容,打量着桌子上横陈的弓箭,有些不明所以。 “兄长以为,元蒙人为什么能在西方战无不胜,轻易就能以一敌十,甚至敌百?但在东方…却屡屡吃瘪,连一个西夏都攻略了二十多年还没彻底搞定呢?” 萨利赫面露凝重。 他朝着四周一挥手,旁边伺候的仆从和护卫如潮水般退去。 第211章 东西差异,功德无量 “难道,和这弓有关?” 赵斌叹了口气,反问道:“请问欧罗巴人,和你们阿拉伯人,擅长用弓箭作战么?” 萨利赫想了想后说道:“欧罗巴人有可以防御弓矢的精锐铠甲,几乎很少有专门的远程部队,有也只是作为辅助,而我们阿拉伯人倒是有一些,只是…” “只是,没有专门的以骑射为主的军队,对么?” 萨利赫猛地一愣,面露震惊,却又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 “你,你是说!?” “嘿嘿,我送你的这张弓,打造技艺比元蒙人的更好,但两者都属于反曲复合弓。这种弓拥有强大的预加力量,虽然开弓需要更重的力量,但是能够有效减小体积和增加弹速。要是再配合重箭,就能轻易射透铠甲!” 赵斌表情严肃地说道:“而欧罗巴人和你们中东人,用的始终都是结构简单的直弓,如果不做得很大…” 他比了个和人一样高的手势后,继续说道:“很难对身穿铠甲之人造成致命伤害。” 这就是东西方的战争差异。 整个欧洲古史上,能够扬名的成建制远程部队就只有英格兰长弓兵。 但因为是大直弓,英格兰长弓兵所用弓箭的弓身比人还高,普通都在2米左右。 这样简陋又巨大的弓箭,怎么发展骑射部队? 以前锻造工艺落后的时候,那些小磅数的直弓还能在马匹的加持下制造伤害。 但是随着盔甲的普及后,巨大的直弓无疑变得越来越疲软,更不适合在马上使用。 “此,其一也。” 赵斌走到萨利赫面前捞起桌上的长弓,说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开弓方式。” 他先用欧洲人、中东人的地中海式,用食指和中指配合开了一次弓,朝着神色激动的萨利赫解释道: “发现没,你们的开弓方式虽然更容易发力也更精准,但是需要用手指同时维护住弓弦和弓箭的稳定才能精准射击,只适用于站在地上使用。 一旦到了马背上箭矢晃动的话,估计不小心能射到天上去吧…” 说完,又用大拇指的东方开弓方式同样开了一次弓,同时还轻松地摇了摇自己的其他指说道: “而元蒙人和我们的开弓方式就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拇指只负责开弓而且比其他手指更加稳定有耐力(看下手掌就明白了),食指和其他手指则可以轻松固定住箭矢不让它受到马匹颠簸的影响…配合上高弹速、高预力的反曲弓,力气大者甚至可以用其他手指一次性夹住三根箭矢连射三次。” “原,原来居然是这样…能轻易在马上使用却威力强大的反曲弓,不受马匹颠簸影响的技巧…难怪,难怪元蒙人的骑射如此恐怖,可以轻易摧毁所有国家的军队… 唉,如此战术再加上破甲强弓,恐怕欧罗巴那些铁疙瘩来了,也会拿元蒙人毫无办法吧…” 岂止是没办法,简直是被当狗溜。 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大约十年后的多瑙河畔,十万欧洲重装铁罐头大军,将被元蒙的骑射给屠到懵比。 那些视弓弩为卑贱小道的欧洲骑士老爷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战无不胜的强大盔甲会被区区‘弯弓’轻易射穿... 从此变相地受到刺激,走上了开发火器的道路。 很多事情看似简单,但是想不通的话,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真正的差异在哪里。 当赵斌这么系统地一解释后,萨利赫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郑重其事地将赵斌递过来的长弓收起,这才真正意识到赵斌将这张弓送给自己的意义。 其背后的战略意义,远远超过他送给赵斌的时之沙。 甚至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战争风格。 阿尤布王国虽然还没同大元蒙国开战,但是萨利赫很清楚,等到花辣子模彻底被对方吞并消化之后,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的国家面对那恐怖的铁蹄征讨了… 这个时间,也许是十年,也许更短。 但一定会发生。 阿尤布王国并不缺马,也不缺骆驼和制造弓箭的牛羊角。 阿拉伯文明科技在这一时期同样并不落后。 元蒙人是很强大,但是阿拉伯人因为附带信仰,战斗意志也是很狂暴的。 就比如未来的马穆鲁克骑兵,在同等人数的肉搏近战中就曾完虐元蒙的重装铁骑。 一旦改变了被元蒙骑射部队随意屠杀的格局,未必不能做点什么… 也许萨利赫以此为契机做出改变训练出足够优秀的骑射部队,或者干脆像南宋人一样大力发展威力惊人的远程武器,那么也许可以在战争来临的那一天…. 萨利赫站起朝着赵斌躬身一礼,感激地说道: “亲爱的弟弟,你送了我一件无价之宝。如果有一天,我的王国能够得以幸存那都将是你的功劳。” 赵斌自以为这是中东人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将‘我的王国’几个字过度解读。 他矜持一笑,心中还有各种额外的阴暗和得意。 把更先进的复合弓技术和骑射理念传入中东乃至欧洲。 看似是在资敌。 但两边距离那么远,根本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要知道,欧洲的火器发展历史也是持续了数百年,才进入相对成熟的燧发枪时代的。 其背后的原因,不就是意识到远程武器的乏力么? 万一。 只是说万一欧洲人在此之前也沉迷在了强大的复合弓中,也像宋朝人甚至明朝人一样对新出现的火器嗤之以鼻的话。 那西方火器发展的历史会不会可能就此改变呢? 想想明朝人对劣质火器的抗拒的背后原因,再想想中世纪欧罗巴贵族们更加直白的贪婪嘴脸,这种可能性貌似并不小? 功德无量啊! 萨利赫显然极为重视赵斌的‘科普’。 拉着他一直仔细询问关于复合弓的事情。 赵斌也只能大致说一说制造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不过他相信以萨利赫的势力和手段,一定可以找到大量专业的制弓匠人带回国去,改变本国乃至整个中东、欧洲的战争风格。 只是西方那些喜欢拿着长棍互捅的骑士老爷们,估计得傻眼了… 投桃报李,当赵斌趁机提出希望获得大马士革的钢铁凝练和打造技术的时候。 萨利赫略一犹豫,就同意会安排商队回去带一户专业匠人奴仆,送到兴元府去交给赵斌。 但一来一回的时间估计得在半年之后… 两个各有所得的家伙,美滋滋地又开了一次宴会庆贺之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萨拉赫找到了东西方战争的最大差别之后,估计也离启程归国不远了。 大家的老家相隔万里之遥,从此分开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 君子之交,贵在交心么, 关键是,赵斌得赶回兴元府去建立一个销赃的渠道,接受中东好大哥为他专门开辟的商路带来的财宝… 并且努力实现双赢,以维护这段情谊的稳定。 不过事情还没真正发生,赵斌也不知道萨利赫的馈赠能带给自己多大的利益,又能维持多久。 所以原本该去谋划的好处,照样需要努力搞一搞。 辞别了萨利赫,赵斌一出门就将原本的佩刀-大快刀赏给了孙单。 乐得这小子一整天都在暴露牙根槽。 随后,将拉风的时之沙挂在腰间,开始寻思着先去套路谁。 想来想去,金州的郭晨为人比较直白,是个好对象。 第212章 选中肥羊,空手套狼 赵斌当即绕着东湖溜达了半圈,成功在码头上拦住了即将南归的郭晨一行人。 算算时间,他被萨利赫拉去纵情享乐,居然已经整整两天了啊… 真是腐朽而快乐的两天。 郭晨见到赵斌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疑惑地说道:“赵兄,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怎么会从湖北的方向而来?” 不怪他心存疑惑。 面对数以百万贯的惊人利益,这姓赵的居然一声不吭就提前离开了。 换成是谁都想不明白。 赵斌矜持一笑,说道:“郭兄误会了,其实我家的生意更多在于帮人处理不方便脱手的货物这一块。本身对南北贸易兴趣不大,不如让给其他人嘛。” 郭晨暗暗惊疑,心中暗道‘这家伙好大的口气’。 不过一想到赵斌啥也没分到就提前离场,又感觉他不像是在吹牛逼的样子。 于是态度变得慎重了几分,朝着赵斌一拱手问道:“那敢问赵兄来此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啊,是这样的,郭兄此次想必应该分润到了不少的好处吧?” 郭晨闻言,露出一个傲然中又带着点矜持的笑容。 “还行吧,也就是得到了与我们郭家地位相匹配的份额。” “恭喜恭喜了。” 赵斌先是道了声贺,随后话锋一转说道: “如此巨额的财富,我估计一时间郭家也很难消化吧。而且金州距离兴元府一来一去就得近半个月,可能会赶不上下一趟的交易啊…不知郭公子可有这方面的担忧?” 郭晨愣了一下,眉头不禁皱起。 这一次他仗着金州郭家在汉中的影响力,如愿以偿分润到了近百万贯的份额。 实际只需要支付25万贯的货物就可以获得这笔巨额物资。 25万贯对于任何家族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郭家的确家大业大,但内部要养的人和维持的关系也多,想凑齐25万贯同样需要一点时间。 否则,以郭晨的性格也不会一开口只喊了个‘一百万贯’。 糕更尴尬的是,郭家沿途要花去很长的时间运送这些西夏来的财宝回金州,很难在不惊动其他家族的情况下快速回笼资金… 如此一来,很可能是会赶不上第二次的交易… 赵斌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找上郭晨。 “郭兄如果有困难,记得让人…嗯,就让这位郭碌掌柜来找我。我可以想办法将你们家的货物在兴元府快速转化为真金白银。” 赵斌说着,一指旁边的郭碌。 郭碌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好事,忙抖擞精神,在其他两名郭家掌柜羡慕的眼神中,站了出来方便被郭晨看到。 “这…” 郭晨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其实对商业一知半解。 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赵斌的提议。 赵斌知道有戏,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了一笔账: “郭兄你看,这些财物要快速处理掉才能去弄另一批,肯定要打个折扣的,少说也得八折对不?” 郭晨看向身边几名掌柜,郭碌第一个开口说道:“赵公子说得没错,事实上如果后续太多财物积压和冲击市面的话,只会更便宜。” “专业!” 赵斌暗暗给了郭碌一个大家都懂的赞许眼神,然后赞了一声说道: “其次郭兄你的人将货物从兴元府千里迢迢运回金州,来回倒腾就容易出意外。还得沿途打点更多的人,以及具体消化过程中的损耗和支出,我估计最终到达你们郭家的好处不会超过六成…” 郭晨不满地说道:“我郭家的船只,难不成还有人敢动?” “这可不一定。” 赵斌毫不客气地说道:“财帛动人心,别说百万贯级别的财富了,就是几万贯甚至几千贯,也有的是亡命之徒敢来劫船。 郭兄难道忘了去年有人连朝廷的死囚都敢劫,那可是你们金州禁军亲自押送的船只?我听说当时凤凰山的人就收了一万贯的好处…” 郭碌一想起这事,果然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诚如赵斌所说,这汉江之上可不太平,多达数十条的支流、江湖更是能让各地江匪呼啸往来,神出鬼没。 郭家的船只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没人敢动,但也不是没发生被人打劫的事情。 总有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会铤而走险。 “五成!我愿意以五成的价格,直接在兴元府将郭家的货物吃下。 到时候郭兄的人只需要将货物运过区区一条褒斜道,就能白赚两成半还能就地在兴元府消化为‘家族资产’,岂不美哉?” 郭晨眼中一亮。 隐约听出了赵斌话中的意思。 无非是在这期间,为他自己将来考虑一下… 两成半的纯利润虽然比直接运回金州要低一些,但是正如赵斌所说,如果因此影响了第二次贸易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赵斌见状,也不给郭晨几人讨价还将的机会,直接说道: “郭兄不需要急着回答,如果同意交易,随时可以让这位郭掌柜去兴元府找我。在下告辞。” 说完,带着几名手下去旁边的马房中领了几人寄存的马匹,骑上之后就朝着来路往回走。 他已经想好了。 如果郭晨不同意交易,那就另搞路子。 反正都是不义之财,谁有手段得到,就是谁的本事! 如果同意,那就皆大欢喜。 用郭家和中东大哥的货物,在兴元府下一盘巧旗… 具体人手和模式他都已经在心里物色好了。 讲的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别人出钱出力,他出套路。 行至渭水边等船的时候,孙单几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二郎,你说姓郭的会答应吗?” 赵斌想了想后道:“我也不清楚,就看其他人给不给力了。” “其他人?什么人呢?” “谁知道呢?” 赵斌怪笑一声,笑得几人毛骨悚然,哪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已经动了邪恶的念头。 估计是得不到,就要捣蛋。 甚至可能会不惜暗中将消息桶得满天飞,来个浑水摸鱼。 当然,真要那么做的话风险也很大。一旦被人知道是赵斌做的手脚,他赵文武的身份估计就得自绝于汉中这片土地上了... 所以除非迫不得已,赵斌还是更愿意赚正经生意的钱。 “对了,孙单,汪世显的人有说起过我们老家那条路子的事情么?” 第213章 想发财么你个畜生 赵斌指的,当然是游龙岭那条走私路子。 别看现在一个月‘只能’赚取8000贯的财富,但那条路子每年的二月底到十一月都可以往来运作。 细水长流之下利益也是惊人的。 最重要的是,在西夏的走私贸易中,汪世显只是扮演着完颜合达的代理人。 他自身估计也就吃个零头。 所以不可能放弃在赵斌身上谋取好处。 果不其然,孙单脸色凝重地说道:“二郎你去和那个西域人聚会的时候,汪世显派心腹来谈起过这件事。” “那人怎么说的?” “他说汪总管愿意和我们合作,维护那条私人商路的稳定。但是因为终南山那边的出口情况比较复杂,他无法强力干涉。 所以希望我们能够让放过去的商贩们去他开办的场子中售卖货物…他还保证,会以正常的价格和规矩收货。” “哦?仅仅是这样?” “那人是这么说的,我绝不会记错。” 赵斌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但又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以汪世显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想搞破坏或许不难,想要强行控制在终南山北麓群山中流窜的走私商贩们却不现实。 想办法合作共赢,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呼…看样子他很懂得做人啊。 既然这样,等回去后孙单你去寨子里跑一趟,告诉大刘和我大哥让他们落实下去。如果那些商贩愿意去我们指定的地方卖出货物,可以减少他们两成的过路费。” 两成过路费,也就每月几百贯而已。 赵斌在那条走私小道上真正的利益大头,是倒卖郭碌和走私商人们带回来的廉价私货。 用这点代价,换来另一头汪世显对于商路的维护是值得的。 而且如此一来,反倒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走私商人被金国人黑吃黑之类的… 也算是双赢。 汪世显很会做人,再加本身即将上坐镇宋金贸易路线中比较重要的巩州,正常情况下赵斌应该好感大升,想办法与他维护好关系,以期日后与他展开更多的合作。 但赵斌脑海中却回想着和中东大哥告别时,他拥抱自己作别的时候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忠告:“汪世显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赵斌想不明白萨利赫的言外之意,心中却多了一份警惕。 当他回首凝望远处的巨大城市时,隐约感觉到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和压抑… 就如脚下那滔滔渭水,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算计? “福兮祸所依…算了,汪世显远居金国,能和我有什么交集呢…” 。。。。。。 赵斌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居然在宋朝,想想真是贼刺激,还以第一视角见识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和事。 比他感觉更刺激的,是徐况。 赵斌见到他时,差点认不出眼前青一块肿一块的猪头,是风度翩翩的徐二郎。 徐况逮着赵斌,怨念十足地责怪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兄弟一场,无冤无仇的就算不是同根而生也没必要把我卖了吧?” “看你说的,我都甘冒奇险帮你搞定了你家丈爷和那么多大舅哥,你怎么还怪上我了?” 徐况一指自己原本英俊的脑袋,骂道:“你再狡辩也没用,而且至少也该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卖了吧!” “啊,可能是…你家大舅哥们下酒的菜太硬了,我怕自己会被他们搞得猝死。” “你妄为兄弟!居然为了逃几顿酒,就把我出卖!” “安逸。” 赵斌眼珠子一转,一把揽住徐况的肩膀伸出一个代表五的手势说道: “别说做兄弟的没关照你。我这有笔大生意可以入股,就是让你参与的意思,每做一单给你这个数。” “五百贯?” “看你说的,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徐况一哆嗦,瞬间散了心中的那口怨气,小声问道:“五千贯?” 赵斌骚骚一笑,得意地说道:“徐二郎,别让我看不起你,再大胆点。” “五,五万贯!?” “是五万贯一单,只多不少。虽然还不确定,但想来也有七成把握。当然就算没这笔横财也没关系,后续我还另有门路,只不过利润多少暂时还不得而知。” 要是顺利拿到郭晨那批货,又完成接下去的谋划。 那么赵斌估算过了,自己可以5成拿货7成出货,中间利润… 二十万贯! 分出去五万而已,不算个啥。 “嘶…多久一单?” “运转顺利的话,一个月至少能有两单。” “什么!!!” 愣是徐况见过大场面,依旧惊得差点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徐况虽然以前也阔过,但要一口气拿出上万贯的钱财也是要勒紧裤腰带的。 更别说如今还得靠老婆们经营胭脂水粉和服装店过日子了。 “本人何德何能?” 徐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严词拒绝道:“咱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么?你要说五千贯我还能盘算盘算参与其中,五万贯绝对不是我能赚的巨财了…” 说到这,徐况突然一愣,猛地瞪大眼睛指着赵斌气愤地骂道: “好你个赵二郎,居然来算计我?你是想要通过我找孙家合作,又玩套路是吧?” 心思被揭穿,赵斌也不心虚,大大咧咧地说道:“看你说的,我这叫三赢。是在为你好。” 徐况一把甩开赵斌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少特么花言巧语,你觉得我会信?” 赵斌立马又扒住了他的肩膀,凑过去耐心分析道: “我怎么就不是为你好了?你看,你对陈家做了不太光彩的事情吧?” “这…” “你别狡辩,就说是不是吧。” 徐况本想继续嘴硬,但在陈九娘这件事上的确私德有亏没得洗,更害得陈老爷子提前退休,只能不甘地说了声“是。”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陈家上下虽然勉强原谅了你,但都不待见你是吧?”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反正九娘和我情投意合就够了。” 赵斌翻了个白眼:“但陈家那些牲口一个比一个没脑子啊,要是没人带着等到陈老爷子走了后,是不是随时会翻船? 到时候他们倒霉,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们又不待见你,到时候肯定也不会听你的,对吧。 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倒霉,最后一起完蛋?” 一连窜扎心连问,直接把徐况问懵逼了。 “这…” “再看看我?” 赵斌指着自己说:“我就不一样了,我救醒了陈老爷子。只要我去找他们合作,陈阔兄弟几个一准答应。所以你拒不拒绝有关系么?就他们的脑子,到时候还不是被我吃得皮都不剩?” “赵二郎,你能不这么无耻么?” “徐二郎,所以现在只有你能拯救他们了。带着他们将陈家完成转型、做大做强,顺便挽救下自己的形象和钱包。以后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也倍有面子啊。” “尼玛的,你真是个畜生。一分钱不花,一个人不出,连自己也置身事外,就这么等着空手套白狼!?天底下还有比你黑的人么?” “彼此彼此,反正我是做不出在理教护道的世风下,让一个刚成年的妹子未婚先孕的。” “…” 第214章 得天独厚,四利合一 成功感化了徐况之后,赵斌感觉自己谋划的路子一下子就宽了。 陈家和背后的义精武社,就是他敢于大言不惭,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问郭晨拿货和建立销赃渠道的底气所在! 义精武社几乎囊括了兴元府中的大部分市井势力。 以陈老爷子义精武社总教头的身份,关系网在兴元府那叫一个威震黑白两道。 而兴元府,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大城市,群英汇聚、龙蛇混杂之地。 加上又是整个大宋西部最重要的物流集散地。 作为销赃的渠道,那可真是顶好的选择。 让身在黑道而不自知的陈家正式走上黑化的路子开始经营黑市,虽然看似不厚道。 但实际情况是他们这种黑而不自知的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一旦陈路驾鹤西游,陈家失去老爷子的威名和关系网后,以陈家如今流于表面的产业根基,很容易被兴元府各方势力吞得渣都不剩。 偌大的陈氏家族也必然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 反倒是在赵斌和徐况的帮助下,陈家如果能主导建立起扎根于兴元府的黑市。并以此作为家底彻底走上黑道之路和其他势力建立更广泛的合作,才能够真正让人心生忌惮… 如今有了陈家的武力人脉,加上徐况的脑子和长袖善舞、义精武社的背景和关系网,再加上兴元府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四者合一,足以建立一个庞大的黑市销赃渠道。 唯独只差…能给所有人带来巨大利益的买卖了。 郭晨,或者不知道啥时候会组织商队前来的中东大哥的馈赠,就是赵斌心目中这条利益链在当前的最后一块拼板。 至于本钱? 有这么大的蛋糕和陈家的信誉作为保障,还用害怕其他想发财的市井势力不投资入股、拿货么? 所谓的黑市,其实自古有之。 不过多为散户和某些商贩私下进行的交易,规模较小,以当铺、游商为主。 一旦遇到接下来的宋、夏、金三国组建的海量走私财货冲击,整个兴元府的销赃渠道必然会陷入混乱。 按照杨家那些世家大族的尿性,赵斌随便想想就能预料到他们会怎么操作。 无非就是召集城里的各方大老板,然后抠搜搜地抛出一个适合的价格让这些人去替自己销赃。 而且因为彼此的地位差距,高高在上的这些权贵们给出的价格应该不会太低,能有个八成就是良心了。 这些大老板不出意外的话只是二道贩子而已。 肯定会在本就不多的利润空间上再砍一刀,然后又抛给下级散户们去转化为真金白银。 其中的利润大头,几乎都被前两者拿走了。 而赵斌要做的,就是把义精武社和其背后庞大的市井势力们拖下水。 化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直属平台’,九块九砍一刀那种。 将巨大的利润中的大头,直接分享给实际消化这些财货的散户们。 让他们能够获得数倍其他家族提供商品的利润。 到时候,谁还会选杨家那些货色? 要是杨家之流不爽怎么办? 首先,这件事本身就不合法。 严格算起来,涉及于金国、西夏权贵的私下勾连,本质上算得上是‘通敌’。 杨家之流就算是汉中最有权势和影响力的家族,也不敢闹得满城风雨。 只能以私下途径来拿捏赵斌和义精武社的各方参与者。 民不跟官斗嘛。 赵斌不是一个头铁的人。 他很清楚凭着自己的实力,无力对抗几大家族的压力。 到时候直接放低姿态,坐下认怂。 再来一个反向操作让出主导权,把这些人都拉进来一起合作,重新确立整个黑市乃至走私市场的规则。 把拼汐汐升级变成讨宝,让大家都有得赚,这才叫真正的合作共赢,做大做强! 敌人? 不存在的。 像这种敢于‘通敌’的世家大族,如果不想办法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不是白瞎了老天爷给的机会么? 其实说实话,有了萨利赫的保证,赵斌并不是很在乎郭晨会不会参与进来。 只是他隐约有种感觉。 如果不尽早将黑市这个盘子建立起来掌握主动权的话,说不定在这场规模庞大的生意冲击下,会有人取而代之先拔得头筹… 到时候赵斌和陈家再想入局,恐怕就连想喝口汤都得看别人眼色了。 “完美!” 赵斌为自己的机智和连环套路点了个赞。 接下去,他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帮着徐况说服了陈家的一些重要人物。 主要是陈路老爷子也觉得这是条很好的转型道路。 非常适合他家那些个只知道好勇斗狠,但是没啥脑子的后代用来安身立命。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很清楚能通过此举,将赵斌和徐况这两只小狐狸和陈家绑在一起。 这两个小子,一个是孙女婿,一个自称是他已经忘了名字的某弟子的后代,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徒孙。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陈家在两人设计的谋划中占据着基本盘的地位,怎么看都不容易吃亏。 随着陈老爷子拍板,一下子就将整个计划的任督二脉打通了。 陈家开始暗中联络一些交好的市井势力,着手准备合作建立黑市的地点、渠道和潜在卖家。 剩下的,就看金州郭家的了。 时不待我,赵斌寻思半晌之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去搞事情。 以确保郭家将货物交给他处理,夺取这份先机。 结果赵斌一直等了一天一夜, 才等来姗姗返回的郭三衙内。 这货真是养尊处优,明明交易的时间这么紧迫了都不愿意快马加鞭折腾自己。 赵斌表示,他就喜欢这样没心没肺的潜在合作者。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郭晨。 因为随行而回的除了郭家等几支南归的队伍外,还有一支打着金国名义,前往大宋临安府联络朝廷共抗元蒙的使节团。 使节团中由谁带领不重要,总要的是随行的人中有着那位将郭晨等人迷得三魂五道的绝色美人,燕奴儿… 派外交团队来大宋求盟,已经是完颜守续的日常操作了。 之前他为了表达诚意,不仅归还了襄阳北边的几个城池,还严令金国的将官再向宋国衅边。 只可惜由于靖康之耻的仇恨和之前北失南补的恶劣操作,宋人对金国的仇恨深种,每一次都爱答不理。 如今随着元蒙再度入侵盟友西夏,蒙金之间的边境再次爆发了新一轮的大战,金帝完颜守续的压力和诉求也越发迫切。 可能是为了增加求盟的希望,这一次的使节团明显是玩起了花活。特意绕道兴元府,想要获得汉中各大世家的支持,以增强联盟的机会。 结合之前的贸易计划牵扯到的几大世家,也算是明智之举。 只是赵斌总感觉有哪不对,又说不上来。 毕竟他的层次,还触及不到两国顶层之间的具体博弈。 第215章 玩得很花,见招拆招 混迹在使节团队伍之中的郭晨,像只发情的强大猎犬一样凑在马车边,不断以各种借口骚扰着燕奴儿。 只可惜,后者如今有着金国使节团皇家御用艺人的金字招牌附体,他压根无法乱来。 所以只能化身为一只强大点的舔狗,在其他舔狗面前秀存在。 以指望能够拔得头筹。 赵斌见到郭晨身影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使节团队伍正好通过北城门进入兴元府。 郭晨正和几个同道中人骑着马护在一辆豪华的马车边上‘自言自语’。 偶尔,马车内会有一个酥麻的声音响起,对着几人回应一句。 这就足以把这些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给乐得欣喜若狂了。 不知道郭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这丢人的一幕会不会感觉没脸看。 ‘难不成是金国人已经知道了咱大宋如今的官家,最喜欢和后宫妹子玩耍?所以特意安排了这尤、物前去热舞一曲?这么看来的话,郭晨这些家伙是在作死啊…’ 赵斌捂了下脸,打消了加入其中的想法。 很识相地站在路旁的酒楼阁楼上,权当是在看热闹了。 当今天子赵昀号称两宋第一风流帝。 除了达成一人独享史弥远、丁大全和贾似道三大奸相的成就外,最出名的就是各种风流韵事了。 比如宋代被宠幸的妃子第二天是要去谢恩的,顺便做好播种记录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据说有一天早上,足足有三十个宫娥前去向赵昀谢恩... 除此之外,还有公然在宫里宠幸青楼女子之类的骚操作... 种种风流事迹和他登基的过程一样,极其离谱。 要是燕奴儿真能有机会在他面前热舞一曲,勾引住他的概率不说百分百,十之八九还是有的… 再说了,赵斌也是见过美女的存在,燕奴儿虽白又柔还特别会来事,但他家婉娘也不差啊。 不能得陇望蜀不是? ‘噔噔噔…’ 就在赵斌准备换个时间再去找郭晨时,突然一名金国随行侍女从队伍飞奔出来,直奔站在酒楼二楼吃瓜的赵斌。 等这侍女走到近前,赵斌才发现这位明眸善睐的金国侍女,还是位只有十二三岁的冷面老萝莉。 只见她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周围窃窃私语的食客后,径直朝着赵斌脆声问道:“可是赵公子当面?” 赵斌满脸疑惑: “正是,小娘子有何贵干…” “我家主人正准备前往贵府邀请公子明日于饮马湖一聚,发现你在这,特意让我来送上拜帖…” 冷面萝莉说着,将一封烫金请帖双手递给赵斌。 赵斌满心疑惑:“你家主人?” “主人家姓燕,曾在公子当面献舞…” 赵斌想起那艳丽的舞蹈,莫名有种血脉喷张的冲动,想也没想说道:“好,本公子到时候一定前往。” 侍女闻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行了一礼后,又噔噔噔地跑走了。 赵斌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卧槽?” “一定是残留的记忆作祟,我本身肯定是拒绝的!” 孙单暗自鄙视自家老大的言行不一,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凑过来小声说道:“二郎,我们站在酒楼上旁观都会被路过的那女人和她的人发现,恐怕不是一般人啊,你还是小心点。” 赵斌点点头,又晃了晃手中的请柬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本着诱敌深入的想法准备前去亲自考教一番。” “…” 众人无语,极度怀疑他在顺口为自己的失态找借口。 不过谁让他是老大呢,怎么解释都行。 正说笑间,赵斌突然感觉身后有寒意传来。 转身一看,发现居然又是一位‘老朋友’。 只是这人和之前那个冷面萝莉比起来实在太过吓人,惊得他差点没把手里的请柬扔出去。 好在赵斌已经今非昔比。 飞快平复好心情,假惺惺地朝着来人拱手叫道:“哎呀,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全大官人?真是三生有幸。” 全贵带着张义等几名护卫上得楼来,目光先是冷冷地扫过赵斌,又在他身边三名手下脸上转了一圈。 似乎有些遗憾地说道:“怎么不见最近享誉石泉县的田教头?” 这人一来就问田毅做什么? 下马威? 赵斌心中一突,明白这位大官人肯定安排了人手一直在关注着石泉县和刀郎寨。 这是要死揪着赵斌不放,一门心思搞他啊… 什么仇,什么怨? “全大官人谬赞了,田毅只是给县衙打打下手,功劳还是刘县尉他们的。” “哦?是么?” 全贵挑了下眉,看着赵斌问道: “某听说石泉县刘县尉联合赵文武等豪绅,组织义士肃清境内的匪患,成效显着。只是不知为何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突然停了下来,放过了那威胁最大的…刀郎寨?” 赵斌身后几人,除了不明所以的曹进齐外,全都脸色一变。 好在赵斌早就料到全贵出现必然要弄自己,始终保持着镇定。 他摇头苦笑道:“全大官人说笑了,我等组建义士不过是为了保境安民,防止县城中的百姓再被匪寇所害。 区区两三百人,对上那等匪寨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全贵冷笑道:“既然是保境安民,那城外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么?” “哈...” 赵斌用一种极度惊讶而又带着点讽刺的表情看着全贵,针锋相对说道: “城外的百姓,自然也是百姓。 不过一来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村寨的百姓为刀郎寨所害。 二来我等能力有限只能帮朝廷和官府打打下手,真要剿匪也该是官府为主,以大官人的身份说这种话,是否本末倒置弄错主次了?” 赵斌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只是不同于以往那般,全贵身边的张义等护卫这次虽然也怒目相视,却没有直接跳出来呵斥。 因为他们刚才看到了金国使节团中的人,专门跑来给眼前的青年送请帖,言语之间多有恭敬。 而且最近打探到的消息,也的确显示这赵公子出身权贵,虽然是个破落户… 全贵眉头一皱,暗骂眼前这小子果然狡猾,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但也正是如此,他越发觉得赵斌有问题。 凤凰山,刀郎寨,石泉县,剿匪义军,还有不知来历的财富,怎么看都和一个破落宗室子弟扯不上关系… 这样的人物,隐隐给全贵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总感觉如果放任不管有一天会悔之晚矣。 他眼中幽光一闪,继续试探道:“呵呵…既然这样,那不知赵公子可愿助某平了那刀郎寨?” 第216章 以毒攻毒,神经老哥 却不想赵斌哈哈一笑,面露欣喜地说道: “这感情好,只要到时候大官人真能领兵前来为我石泉县除了那隐患,本庄主一定另有孝敬,不让大官人白辛苦一场。” 好家伙,这是公然行贿啊。 一些在附近偷听的客人目光怪异地看向全贵。 即使习惯了赵斌毒舌的孙单几人,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毒,太毒了。 居然能想出用这种以毒攻毒方式应对全贵的攻心之计。 不亏是靠着一张嘴打天下的赵二郎。 全贵终于色变,冷冷地看着赵斌说道:“某家,是这个意思么?” 赵斌演技十足地张大了嘴巴,疑惑的反问道:“啊?难道是本庄主误会了?哦,对对对,是我搞错了。” 还不等全贵脸色转好,他又一拍脑门说道:“这里人多嘴杂,不如请大官人移驾去我府中细细详聊?” 全贵气得脸色发黑。 纵使他早已见惯了官场的黑暗,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肆无忌惮讨论行贿给好处的混蛋。 当即一甩袖子,喝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某和你扯不清楚。赵公子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等到事到临头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哼…” 说完,冷冷地扫了眼在场众人后带人离去。 赵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在他背后大叫道:“全将军!不是说好要去我赵府做客的吗?我都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山珍海味和各种节目了,就等你大驾光临了,你怎么反悔了啊。” “…” 全贵气得浑身颤抖,黑着脸疾步而走。 他是属实没有想到,赵斌居然能弄出个宗师子弟的身份,还是挂在赵希昔那种犯过大错的敏感人物下面。 武将本来就应该远离宗室,免得被政敌找到攻击的借口,那下场可比勾结文臣惨多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名声糟糕的宗室子弟? 此时听到赵斌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吆喝这事,还故意用将军之名称呼他… 全贵心里跟吞了老鼠屎一样难受。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同时,心里已经将赵斌这个祸害给恨死了,越发坚信他来路存在问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真是宗室子弟,否则早该用出身份。” “哼,任你再狡猾,某也一定找到你的破绽,将你打回原形!” 。。。。。。 “油盐不进啊…” 虽然用手段逼走了全贵,顺便堵死了他继续质疑自己身份的后路。 算是在两人的历次交锋中扳回一局。 但赵斌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得意。 因为他刚才说要贿赂对方的话,并非完全是戏弄。 要是这全贵真的是能够被收买或者贪婪的人,哪怕不敢在公开场合谈论这种事情,后面估计也不会那么强硬和充满敌意。 这意味着此人绝对是个目标坚定的存在,和如今市面上的其他贪官污吏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种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心往上爬的官迷,都是全身心搞事业的存在。 盯上谁就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赵斌也只能自认倒霉,见招拆招了。 但很快,赵斌就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全大官人出现的时间,比两人约好的要早不少。 之前他派人来告之赵斌,四月底会前往兴元府向赵彦呐这个前金州主官汇报军情。 如今还未到四月中旬,按照正常的流程全贵绝对不会这么快处理好围剿凤凰山之后的军务,赶来兴元府讨好老领导的。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可惜,赵斌在官场上的情报来源太少了,就算想破脑袋也没用。 说起赵彦呐,其实也是个悲催人物。 他此前是金州知军,但是郑损为了独占剿灭凤凰山‘叛逆’的功绩和名声,提前保他升了一级变成了兴元府知府。 升职看似是好事,但实际上他肯定不会开心。 因为作为和史党靠得比较近的重要地方官员,他的升迁安排早就被提上日程了,即使没有郑损出手高升也是迟早的事情。 像如今这般连资历都没按正常流程刷满,就被提前升一级。 只会让他本就糟糕的名声更加不受人待见。 最重要的,是失去了一次立下实打实功绩的大好机会。 反观剿灭了数千叛逆、平定凤凰山的郑损,在弄走赵彦呐后就成为了唯一的主导者,一口将所有的功绩都扒拉进自己口中。 至今还在川蜀各地到处巡游夸耀着自己的功绩,看上去一扫自己上位后吃拿卡要带来的各种骂名,风光无限… 由此可见赵彦呐这个伪史党如今有多尴尬。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次次的自尊心受挫和被官场霸凌,才最终让他心智扭曲,变成了病态般想要证明自己、却又心理极其软弱的废物吧… 第二天,当赵斌按照请帖前往饮马湖别院中赴约后。 第一次见到这个气质儒雅,看上去非常符合他心中岳不群形象的知府大人。 不过对方几乎全程耷拉着眉眼在那自娱自乐,表现出一种魂游天外的世外高人气度。 只是偶尔被动地回应别人时,会眯着眼睛露出一个老好人般的亲切笑容,回应几句。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吧,当见到这个笑容时赵斌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莫名感觉这货有点可怜。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可能就跟看到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老哥,手持ak47时的感觉差不多吧。 言归正传。 在场诸人大多都能看出赵知府是不太想出席金国人组织的宴会的。 但他却又碍于身份不得不来。 因为这次金国使节团的正使是完颜承麟,完颜白撒的亲弟弟,同时也是金国皇帝完颜守续的小叔叔。 完颜承麟因为年龄和完颜守续差不多,因此一直陪在他身边混,深受其信赖和器重。 最后亡国时更是硬求着他当了几个时辰当皇帝,把亡国之君的锅给甩了出去(宋钦宗直呼好兄弟)。 而使节团的副使同样是完颜守续的绝对心腹,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伴当,那位开始走上金国权臣之路的移刺蒲阿。 可见完颜守续为了拉拢到大宋一起对抗元蒙,是诚意十足的。 第217章 可怖可怜,可咸可甜 人头如织的两国文化交流会中,除了上首位的赵彦呐等人外,还有一些赵斌不认识的官员和大量社会名流、才子佳人参与。 但要说其中最受瞩目的,无疑是那位美艳无双的金国舞蹈家燕奴儿了。 这女子也不知道是天生媚骨还是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 从她出现后,就一直是整场聚会的焦点。 浑身上下仿佛都带着特别的韵味,一颦一笑即使隔着面纱也能轻而易举吸引到场中诸多青年才俊的目光。 因为与会的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太多。 赵斌这样的身份,只能坐在隔着一个台子的次等席中,和兴元府的那些纨绔子弟们和某些不知名名流们一起凑个数。 不过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世事很奇妙。 自从因为误会被邀请前往东湖山庄结识了一群人物之后,他的交际圈就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都不用刻意去专营,就有人主动邀请他进入这个代表着兴元府顶级名利场的宴会之中。 可谁又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贼呢? …… 自古文人骚客,都喜欢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搞聚会。 这样无疑会显得非常有格调。 北边的金国人如此,南边的宋朝人就更是如此了。 饮马湖不大,可因为是传说中汉高祖刘邦饮马挥遒的地方,所以逼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赵斌盯着这汪几亩大的水池、假山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迈从何而来。 但这不妨碍他对着坐在身边的郭晨吹牛逼。 “郭兄,如今咱要响应朝廷号召,诗是写不了,但可以作词啊。你不如来上一首,上去献给大家伙助助兴,说不定那位燕美人从此就对你另眼相加、芳心暗许了呢?” 金国使节团这次的姿态摆得很低,为了让受邀的南宋权贵们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享受,还特意入乡随俗安排了一些时下南宋流行的聚会活动。 比如吟诗作赋之类的才艺比拼和表演。 如今上面的人,正提议由在场的才子佳人们以‘饮马湖’为主题,现场创作诗词。 优胜者的彩头,可以获得由完颜承麟和赵彦呐提供的彩头。 一把金刀,以及一方名贵的砚台。 最重要的是,主持人是那位美艳动人的燕奴儿。 美女人人爱看,古今如一。 词不醉人,人自醉嘛。 又能秀文采,又能就近闻得美人香,气氛瞬间就热烈起来。 不过诗是不能写了,毕竟史相公已经严禁民间再写诗,所以只能搞点宋词来彰显南宋才子们的文华之气了。 考虑到最近民间很多有才气的都去赶考了,与会的各位权贵子弟们脱颖而出的希望还是能大。 只可惜啊,郭晨毕竟只是金州郭家的庶出而已,在这样实权人物云集的场合注定找不到存在感,只能沦落到和赵斌这种人呆在一起。 不过他显然没心情计较这些,而是不断扭着脖子,将目光钉死在那些上去秀文采的竞争对手和燕奴儿身上。 听到赵斌的话后,才心有不甘地将目光收回,为难地说道: “赵兄说得轻巧,我身为将门子弟哪有那么功夫学习文章诗词?”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凑到赵斌身边说道: “赵兄如果有这方面的特长,不如帮我一把?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让我拔得头筹讨取美人芳心,那你提的买卖一切都好说…” 卧槽? 赵斌很满意郭晨色令智昏的行为。 但这么无耻的要求,他这么有节操的人岂能答应? 主要是赵斌自己也是半桶水的水平,哪有那本事即兴作词一首比过在场的专业文人骚客们?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有什么可以抄袭的诗词。 南宋末真是个尴尬的时代。 即使偶尔有几句好句子在脑海中闪过,不是唐朝的就是以前的大宋文人写的。 要是拿出去凑数,估计郭晨这二世祖会当场社死,回头跟他不死不休。 赵斌后悔当初怎么没多看点穿越爽文,顺便把全天下的诗词歌赋都记在脑子里。 不然遇到如今这种天赐良机,冲到台上去一口气背出三百首流芳百世的华丽文辞,岂不是一朝名闻天下,从此注定在文人横行无忌的大宋朝中飞黄腾达? 什么柳永,什么李清照,都靠边站去。 要不? 拿毛爷爷的《沁园春.雪》凑个数,毕竟这东西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精华所在,他还是能够背得下来的。 而且逼格和意境也足够的高。 只要将局部太过霸气和辛辣的内容稍作修改,再把唐宗宋祖改成汉高宋祖,不仅切合题意,还能往死里猛拍大宋皇室和北边成吉思汗的马屁啊… 你想想,一首堪比千古绝句的词猛拍自家祖宗马屁,做皇帝的该有多欣喜? 说不定立马遥封一个官身给赵斌都有可能。 成吉思汗的子嗣就更别说了,诗词绝缘体啊。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等到来年窝阔台真打进来了,估计有可能还会刻意让人找到赵斌,封他一个汉侯成就佳话! 啧啧啧,这想法简直绝了! 赵斌越想越兴奋。 去特么的什么黑市生意,这种放在整个诗词界都是顶级的好词怎么可能拿出去给人泡妞? 属于我赵文武扬名立万,文章显达的机会就在今日! 他深吸一口气来酝酿好情绪,刚准备站起身来去当一回天秀才子。 突听一声大笑传来。 只见一个衣着俭朴的青衣书生从下方的人群中排众而出,腰杆笔直地来到赵彦呐和完颜承麟面前。 此人上台后直接略过燕奴儿,朝着赵彦呐一拱手,说道:“学生李心传,见过知府大人。我这有一首词刚好非常应景,想要拿出来给在座的各位品鉴一番。” “你就是李心传?本官听人提起过你,说你为人方正、孝顺,文章写得也不俗,是个可造之材。只是从未听说过你还会作词…” 全程兴趣缺缺的赵彦呐听到来人的名字后,居然意外地来了点兴趣: “今日以文会友,既然你那么有信心,当然可以将所作之词拿出来叫人品鉴。” 第218章 真的猛士,高级玩家 李心传微微点头,在默默环视在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达官显贵们一圈后,猛吸一口气后大声朗诵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卧槽! 这是真.猛士啊! 赵斌张大嘴巴看着在人群中慷慨激昂背诵着满江红的书生,心中真的卧了个大槽。 不仅是他,其他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知死的疯狂男人。 此人一介寒门秀才,怎么敢在宋金两国贵人云集的饮马湖畔,吟这首词! 这得打落多少人的脸面! 听着慷慨悲歌的满江红,望着那个如青松残竹般,孤独地傲立在场中的青年,有人脸色发黑,有人浑身激动,也有一些人羞愧地低下头,燥得满脸通红。 前一刻还满脸笑意的金国使节团们,更是像受到了暴击般,一个个脸色阴沉地可怕。 一首岳飞的满江红诵完,现场鸦雀无声。 李心传不屑地扫了眼为首的完颜承麟等人,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仿佛一位慷慨赴死的斗士。 现场死寂一片。 唯有此人的笑声,像是利刃一般刺在每个人的心中。 赵斌终于确认,这软弱的南末文士们中间,也是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风骨的。 即便脸皮厚如他这样的人,都感觉自己想要抄改沁园春去捧宋廷臭脚的行为,有些上不得台面。 赵斌低下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一抹微笑。 出了这档子事,这场文化交流会注定办不下去了。 完颜承麟脸色难看地抑制住发狂的冲动,找了个借口匆匆退场。 另一位重量级人物赵彦呐见状,也顺势起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心情似乎意外地有些不错? 其他人自然也呆不下去了,好好一场聚会在还未达到高潮就做了鸟兽散。 赵斌本也想随着人潮离开。 却不想,居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侍女,感觉有些熟悉,打量了几眼才想起是之前给他送请柬的那个冷面萝莉。 “请赵公子留步,我家主人请你一聚,有事相谈。” 赵斌心中一颤,脑海中各种念头和猜想疯狂涌动。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是最不应该和燕奴儿产生交集的人,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对方会主动找上他? 难不成真是一见钟情,看上自己了? 有可能啊,毕竟哥么的气质一看就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古代公子哥不一样! 他自恋地想着,一旁的郭晨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不满地说道:“赵兄,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得燕娘子?” 说完,又不甘心地对着冷面萝莉问道:“小娘子,请问燕娘可有邀请本公子也一同前去?” “没有。” 冷面侍女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然后再次对赵斌说道:“赵公子,请随我来吧。” 说完也不给赵斌仔细询问的机会,直接转身朝着别苑内部走去。 赵斌无奈地朝着郭晨一摊手,解释道:“郭公子误会了,我并不认识燕奴儿。” 郭晨依旧妒火中烧,不肯轻信:“那她怎么会特意邀请你,还是一个人去她居所相会?” 这的确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但为了对方手中的那批货,赵斌只得强行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我估计是有人拖了她给我带了口信之类的吧,你也知道我此前在北边交了几个朋友,有些小小的生意往来。” “当真?” 赵斌违心地说道:“千真万确,其实我比较身材喜欢平的小娘子。对燕奴儿那样凹凸有致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郭兄放心我是不会和你争的。好了,我得走了。” 这理由的确非常符合时下审美。 毕竟从小不接触异性的人,总是会有童年的遗憾,自然而然会选择偏幼化的异性玩伴来弥补内心的遗憾么… 郭晨这才勉强信了几分。 又听赵斌说不会与他争妞的保证后,脸上勉强有了几分喜色,忙又追上来说道: “既然如此,那赵兄一会可否在燕奴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要是做得好,我们的生意不是不能谈的。” 赵斌诧异地转头看着这货。 他有些想不通啊。 郭晨在郭家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嫡长孙郭金,但也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贵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居然被一个金国女子迷成这样? 他是懂一些心理学的,此时见郭晨这样后,再回想了燕奴儿出场后的种种做派,心有所悟。 燕奴儿本身堪称绝色,她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时带着一股风尘气息的诱惑,让人想入非非感觉。 郭晨当时更是张狂的直言要买下她。 无疑给人一种很容易得到的第一印象。 然而再次出现时,此女却成了金国皇室的御用艺人,地位、逼格和入手难度一下子就拔高了无数倍。 这前后的反差,不啻于当众指着郭晨这些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脸进行嘲讽:老娘是你们那么容易得到的女人么? 如此一来,前后巨大的反差,势必会激起郭晨等人的征服欲,进一步沦陷… 再时不时给点甜头和指望,让郭晨这种人沦陷还真有可能啊。 ‘厉害了,原来是个大金绿茶?’ ‘看样子这女人和她背后的团队也有pua术高手啊。’ 赵斌对燕奴儿这女人越发警惕。 他笑着拍了下郭晨的肩膀说道:“郭兄放心就是,我一定尽力而为,让燕奴儿对你印象深刻。” 说完,留下这家伙在身后窃喜,打起十二分警惕跟着前面的侍女左绕右转入了燕奴儿的居所。 刚走入燕奴儿居住的院中,赵斌就看到一颗繁茂的冬樱树。 树下立着一把淡绿色的花伞,伞上沾着片片落英,不断随着清风卷落,带着春的浪漫和唯美。 这一切,却都远不及伞下之人娇艳明媚。 燕奴儿慵懒地坐在花伞下,穿着一身蓝色华衣,宽大的袖子像两只蝴蝶的翅膀一样将半张瑶琴盖住。 整个人就像盛开在明媚花丛中的妖精,魅惑中带着三分纯真。 她见到赵斌眼睛一亮,又微微低头,耳侧青丝人帘而下,只露出了一个带着羞涩笑意的绝美侧颜… 笑着拨动手中琴弦,化为一曲说不出暧昧的仪态万千… 赵斌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的女人,就像百变魔女一般又是改变了之前在人前的端庄,浑身散发着慵懒、绝世独立的唯美和淡雅。 赵斌有种荷尔蒙疯狂分泌,心跳加速的冲动。 他明知道这女人必有所图,依旧有种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奢望。 一曲完结,纤纤玉手带着动人的音符化入迷人的嘴角之中, 燕奴儿笑颜如花,微微仰着头像是和赵斌认识很久了般,柔声说道:“你来了?” 第219章 钢铁模式,社死之举 妖精! 燕奴儿绝对是赵斌平生仅见的妖精! 他突然有些嫉妒赵昀那个昏君了,如无意外此女就是送去给他享用的。 一想到这,赵斌瞬间冷静下来,暗骂自己没出息差点被这女人套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脑中飞速寻思着,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这么做的。 玩笑归玩笑,赵斌绝不会那么天真以为燕奴儿对自己另眼相待,是因为真的看上自己。 可除此之外...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赵文武这个身份有什么特殊的… 至少在明面上,远不如郭晨之流有价值。 赵斌突然心中一动,还真想到一种可能:‘要说特殊之处…难道是因为我交好萨利赫大哥的缘故?这里面莫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 ‘不行,我现在连对方图什么都不知道,绝不能一味被动地跟着她的节奏继续下去。最好想个办法打破这女人的纠缠才行。’ 正所谓,只要我不往有陷阱的地方浪,别人挖再深的坑又能奈我何? 真男人,必须把自己立起来! 赵斌回想了几次自家两个媳妇的娇颜,当即脸色一木进入钢铁圣贤模式。 淡淡对燕奴儿说道: “燕娘子说笑了,我们勉强算是第二次见面,你要突然态度这么亲近对我的话,不知是想暗示我对你客气点呢,还是不客气点呢?” 愣是燕奴儿玩弄男人的手段高明,依旧被赵斌诡异的脑回路给弄得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掩嘴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眨巴着迷人的眼睛,嗔怪道: “赵公子说话可真有趣哩。” “小娘子跳舞也很有趣。” 会不会说话! 燕奴儿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纯爱气息,完全被那种奔放的艳丽舞蹈的乱入给破坏了啊! 饶是以她的心机都差点当场翻脸。 她强挤出一个委屈的表情道: “唉,赵公子何必这样取笑小女子呢,我这样的身份,有时候也只能在人前强颜欢笑,身不由己罢了…公子这样对我,是否太残忍了些…” 说完,眼睛水汪汪地露出哀怨的表情,差点让赵斌没蚌住。 这女人换去后世绝对是个斩男级的资深绿茶。 赵斌赶紧又想了几遍吕婉的盛世美颜,再次找回无欲无求的感觉:“冒昧地问一句,有多身不由己?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粹好奇。” “赵公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让人请你来一叙,本是因为欣赏你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你为何要这样辱我?” “抱歉,我这人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一向只会做一些有希望能做到的事情。对心仪的女子也是如此,燕娘子艳丽无双,我也是极为欣赏的。” 赵斌嘴巴噼里啪啦地说道: “但毕竟良家女子,君子好逑,这是我做人的底线。要是条件不合适,那我们还是不要彼此沦陷,相互伤害得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真绝世钢铁直男附体,除了不要脸外,有理有据,直戳人心。 硬生生将燕奴儿戳得头昏眼花、呼吸紊乱,自尊心受到暴击。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不识好歹的‘奇男子’! 心中惊怒交加之下,燕奴儿心态终于被赵斌的厚颜无耻给搞崩了。 猛地拉开自己的袖子尖叫道:“住口!小女子清清白白,有守宫砂为证,你怎能如此辱我…我!” 她话未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遇到搞人心态的高手了。 猛地又黑着脸将袖子拉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赵斌说道:“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样不解风情的鲁男子!” 赵斌其实也有点懵逼,因为他是属实没想到这敢于当众踩着封建时代道德底线,在人前跳奔放舞蹈的异国女子,居然是个雏?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辞有些太露骨。 不过转念一想,眼前的女人注定是个大麻烦,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绝对没安好心。 赶紧撇清关系才是正经事。 如今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于是朝着她一抱拳道:“抱歉了小娘子,我这人嘴笨,一向不太擅长和陌生女子交流,如有得罪还望见谅,告辞。” 说完,一溜烟就跑,根本不给燕奴儿后悔的机会。 燕奴儿终于抑制不住苦苦抑制的狂怒,将桌子上的瑶琴甩翻在地,抱着脑袋发出阵阵羞恼的尖叫。 引来周围侍女们诧异的围观和询问,还以为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始作俑者赵斌,听着身后传来的尖叫声,撇了撇嘴没当回事。 只是突然间又想起之前郭晨的请求,原本想要直接离开的脚步慢慢顿住。 “唔…姓郭的舔狗让我在燕奴儿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要是让他知道我把这女人往死里得罪了,估计生意肯定得黄。” “不行,此事事关我将来在汉中的布局,绝不能就这么贸然出去…” 赵斌有点挠头。 燕奴儿已经被他心态弄崩了,肯定没法再返身回去了。 但是又必须给郭晨一个交代。 他此时还在燕奴儿和一群内仆居住的内院之中,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远处一个仆从居住的小院中晾着一些衣物。 赵斌眼中一亮,小心观察了下周围,趁着周围的人都被燕奴儿的尖叫声吸引没人注意自己,一个闪身沿着墙壁小心潜了过去。 赵斌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衣物,眼中露出猥琐的表情。 “哈…没人,让我看看,弄个什么东西去带给郭公子比较能镇住他呢。” “手绢吧,手绢比较适合,毕竟…卧槽,怎么没有手帕和丝巾?” 让赵斌绝望的是,他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适合表达暧昧心意的适合物件。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斌吓得一哆嗦,顺手拽下一件黄色的小布头塞在怀里。 刚做完,一个脸上长满皱子的微胖嬷嬷走到了赵斌身边,警惕地看着他喝道:“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斌差点社死,心中忍不住嘭嘭直跳。 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脸色微红地说道:“啊,我走错了路了。敢问嬷嬷该从哪边出去?” 女人见赵斌衣冠楚楚,举止得体,还以为他是想要偷跑进来骚扰燕奴儿的宾客。 当即冷下脸指着出去的方向说道:“往那边出去,老身会盯着你的,别想惊扰了燕娘子!” 赵斌尴尬地笑了笑,立马落荒而逃。 远远的,隐约听到那旁嬷嬷似乎在疑惑:“咦?我晾在这里的肚兜去哪了?” 尼玛! 赵斌差点脚下一软摔趴在地,只感觉怀里的东西烫手的厉害。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慌乱间抓下的是个啥了! “赵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咦?郭兄,你还没走?” “啊…这不是着急想知道结果么?不知道赵兄可见到燕娘子了,又是否为我…” 赵斌感觉胸口的东西越发烫手了。 要是换成手帕之类的,估计能够忽悠过去。 可是肚兜啊! 这东西要是拿出来说是燕奴儿的,郭晨会不会喜欢不知道,但绝对会找他拼命。 毕竟没点特殊的关系,谁特么会把自己的肚兜送人? 不! 这东西今天一定要偷偷处理掉,否则注定会成为他的黑历史和人生污点。 第220章 良心会痛,意外来客 赵斌恶向胆边生,将郭晨拉到一个无人的拱墙后面,装作羞愧地样子说道: “燕奴儿只是给我带了个口信,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在下话都没说上几句,哪有机会帮郭兄说好话?” “啊?你啥也没说,那还神秘兮兮做什么,浪费我时间?” 郭晨闻言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 毕竟赵斌这么说,就代表他之前想多了。 他刚要离开,却被赵斌一把抓住,神神秘秘地说道:“郭兄且慢。” “嗯?你还有事?” “是这样的,我既然答应了郭兄那肯定不能空手而归,可是燕奴儿又不愿意搭理我。结果一时着急,做下一件大大的错事,唉。” “错事?你,你难道把燕娘怎么了?” “看你说的,我就算是想,那么点时间也不够不是?” 赵斌示意他靠过来,满脸猥琐地说道:“正所谓闻香窃玉,乃我辈风流之士人人都会犯的冲动嘛。 我为了不辜负郭兄所托,当发现燕娘子丫鬟在旁边院中晾晒她衣物的时候,一时脑子犯浑就给顺了一样东西出来。 唉,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悔,不知道该如何还回去…” 郭晨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地问道:“啊…不知是何物?能让赵兄如此紧张不安?” 赵斌在胸口比画了一下,等到郭晨呼吸变得急促之后,烦躁地说道: “不行,这种事情要是被人发现我的名声损失是小事,让燕娘子因此受辱实在罪该万死,我得想办法立马还回去!” “且慢!” 郭晨激动地拉住了赵斌,颤声说道:“赵兄此举不妥啊,此时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要是被人发现恐怕才是最糟糕的?” 这家伙不愧是当初能当众喊出要买下燕奴儿的猛士,脸皮极厚,果然如赵斌所想那般掉进了他的套路之中。 赵斌故意为难的问道:“那如何是好?” 郭晨搓着手嘿嘿一笑道:“赵兄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把那东西给我,只要你我二人不说以后有谁会知道?” “这…” “快快快,今日赵兄既然冒险帮我盗出如此宝贝,放心,我事后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完美。 赵斌面露不舍地将怀里的肚兜偷偷塞进了郭晨手里。 后者如获至宝。 两人齐齐猥琐一笑。 不过郭晨显然是个此中老手,草草打量了手中物件一眼后疑惑道:“燕娘子的尺寸,有这么大么?” “人不可貌相么,这不是代表此女另有乾坤?乃极品中的极品?” “有道理,我喜欢!” 郭晨变态地对着手中之物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塞进怀里保管好。 接着突然收起脸上的猥琐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赵兄,你我一见如故,必然是需要多多往来和合作的。我回头就派人去和你商谈生意的事情。现在我还另有要事,就此告辞。” “这么急?啊!那就多谢郭兄,慢走不送啊…” 赵斌笑眯眯地目送郭晨离去,良心隐隐有些作痛。 任谁来估计都不会想到,促成郭晨同意将货物交给他销赃的关键道具。 居然是一件大妈的… 打住! 没法想了。 赵斌打了个哆嗦,默默忏悔一声后美滋滋地离开了饮马湖别院。 至于郭晨事后会不会发现自己上当? 根本不可能。 如无意外,燕奴儿很快就会前往临安pua大宋皇帝,最多给郭晨留下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念想。 但说到意外这种事情,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的出现。 而且是一连两件。 第一件是,江南发洪灾了。 似乎是老天爷把去年北边闹干旱没下的雨,全都一次性投在了南边。 江淮地区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 导致多地河道决堤,数以百万的百姓受洪灾所扰。 朝野上下开始流传这场灾祸是因为当今官家得位不正,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舆论隐隐把矛头指向把控朝政的史弥远。 即使赵昀按照惯例下了罪己诏,依旧无法平息朝野中的怨愤。 其实也正常,因为这货已经很久没上朝了,几乎所有政务都有史弥远代劳。 不过要比谁更奸恶,当今天下又有谁是史弥远的对手呢? 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他麾下最杰出的‘三凶’就轻易扭转了颓势。 控制谏台的李知孝,专职就是逮着竑太子做文章的高手。 跳出来诬陷这是真德秀、魏了翁等反对史弥远的理学正派人士,在怀念济王、中伤造谣当今天子。 专职搞舆论宣传的礼部梁大成顺势跟上,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模有样。 而负责搞钱的工部慕泽买通具体人物制造伪证。 ‘铁证如山’下,赵昀大怒,当即就将这群人全都革职查办。 朝廷中一下子就没了反对的声音… 史弥远只需要无辜地向其他支持他的理学人士解释,他也无法左右官家的暴怒行为… 或许是为了安抚天下人,朝廷随后又又大赦天下了。 而且重点人员又又又放在军囚这一块,似乎是生怕社会动荡还不够剧烈。 同时,因为长江中下游闹洪灾,金国的使节团也没法前往临安府,选择原地滞留。 如果说第一件意外和赵斌关系看上去不大,那么第二件意外就直接是冲着他来的。 这不,就在他和吃里扒外的郭碌敲定合作、等着发财的时候,又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赵府,属于赵斌的临时院落中,他和神秘客人相对而坐。 赵斌本身并不想住进赵府之中,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和府上的其他人相处起来总会感觉别扭。 但架不住赵仿热情,居然亲自顶着个肥硕的身体去陈家请他‘回家住’。 那热乎劲搞得跟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似的,众目睽睽下赵斌也只能无奈把这场戏演下去。 他当然知道这死胖子在打着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看到赵斌最近出入风流,相交无白丁,家族崛起有望呗。 不过这都是小事,现在坐在他眼前之人,才是需要仔细应付的人。 “赖也大师?你怎么会出现在兴元府?” 肥头大耳的嵬名赖也拍了拍肚子,笑道:“我是借着与大金国的使节团随行观摩的名头,专程来找赵兄弟你的啊。” 第221章 扑朔迷离,难以拒绝 赵斌大感惊讶:“说笑了,大师一心为亲族们的谋取退路,怎么会功夫特意南下来找我这个小人物?” 嵬名赖也谨慎地看了眼四周,挥手命令自己的护卫们出去。 赵斌秒懂,也立马命手下退去,只留下他和自己两人单独密谈。 党项和尚这才神神秘秘地问道:“赵兄弟觉得完颜白撒此人如何?” 赵斌不明所以,但还是根据有限的了解说道:“据说此人贪得无厌,而且手段极为狠毒。” 嵬名赖也又问:“那如果他有了足够的钱财或者把握吃下更多货物之后,还会遵守原先协议么?” 赵斌悚然一惊,随后不确定地说道:“这应该不会那样吧,毕竟这场交易背后还有代表着完颜守续和完颜合达的人在啊…他就算再贪婪…” “按辈分,他是当今金帝的叔叔,手握重兵的大金国王爷。且此人除了贪婪狠毒外,为人行事更是桀骜不驯,在金世宗在位的时候他就可以对朝廷的命令抗命不尊。” 嵬名赖也叹了口气道:“况且,在他的地盘上有的是借口发生‘意外’啊…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允许我们这样的异国可怜人带着巨额财富离开呢?” 赵斌听得目瞪口呆。 这才真正理解金国的这些大军阀们有多猖狂无忌和心黑手辣。 等等! 赵斌警惕地问道:“在下实在不明白,大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嵬名赖也晃了下脑袋嘿嘿笑道:“因为我和萨利赫曾经有过一些业务往来,私交也算不错。我本来是想在他那找条更好的路子的,结果是他告诉我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可以为我提供帮助。” 赵斌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预感到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 只是看着眼前的黑胖子,显然不像是会合盘托出的人。 接着赵斌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何德何能,居然会被中东大哥推荐给这群西夏流亡贵族安排退路? 难道真把他当做合法小领主了不成? 赵斌忙摇了摇头说道:“大师说笑的,我一个小人物,哪帮得上你的忙?” “此言差矣。” 嵬名赖也摘下了脑袋上的僧帽,露出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在赵斌三观震颤中,指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嘿嘿笑道: “贫僧准备完成几次北边的交易后就在宋国扎根下来,入乡随俗当个南宋僧人,顺便与一些朋友安度余生。 赵兄弟你知道的,我等虽然有些余财,但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到不可信的人恐怕会被生吞活剥。” 赵斌脸色怪异地问道:“大师就不怕我也是个喜欢生吞活剥别人的人么?” 他本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嵬名赖也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财帛动人心乃是人之常情,这也是贫僧选择赵兄弟的原因,因为想不起杨家之流赵兄弟的背景看上去没那么强势。 此外,贫僧还特意给赵兄弟你带来了一样礼物,以示诚意。” “哦?是什么礼物?” “马。” “马!?” 赵斌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问道:“青唐马吗?有多少?” “也许是300匹,也许是500匹,不出意外的话总是在这个范围内的。 贫僧会安排人个合理的方法,名正言顺地分批将这些马匹送去给你。” 嵬名赖也信心满满地说道:“除了马外,随行而来的骑士和奴隶,如果赵兄弟需要我也可以送给你一批。只不过,需要你自己找地方安置这些人马了。” 党项人是半奴隶制社会,所以他说的奴隶就是真的字面意思奴隶。 赵斌又惊又喜。 他太清楚有一只骑兵的意义了。 有了骑兵之后,就可以在汉中平原上呼啸纵横,做很多以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更何况除了最好的青唐战马外,还附送一些世代给嵬名家做奴隶的党项骑兵! 这些骑兵绝对不是那些半吊子货色。 这样的好处,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赵斌激动得浑身颤,他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嵬名赖也送这样重的礼物给自己,恐怕所求的事情不小。 搓了搓手问道:“不知大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 嵬名赖也又一次指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说道:“首先,我需要你帮我物色一个地方,以捐赠的名义建立一座寺庙和足以两三百人生活下去的田产,钱财我们可以自己出。”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寺庙僧人是特殊户籍,只需官方认证,不再五行内啊… 有刘业在不算难事。 赵斌感觉如果仅仅是这样,不足以让嵬名赖也送给他那么大的好处:“这不是问题,不知大师还有别的要求么?” 嵬名赖也略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就只剩下一个请求了,保护我等日后不受杨家那些家族的事后报复。” “什么?” 赵斌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要说怕杨家之类的豪族仗着权势侵吞他们的财物不敢去合作,赵斌觉得合情合理。 可对方事后报复,又是什么鬼? “大师,那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报复你们?你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否则我就是有十个胆子,恐怕也难以接下这个条件。” 嵬名赖也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事关我等所有人的生死,在没有发生前不能告诉任何人。” 就在赵斌心生不满的时候,他又指天发誓道:“不过贫僧可以向你保证,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杨家那些人的报复不一定会真的发生。即便是有最多也只是迁怒而已,不至于拼命。 而贫僧也可以保证,我等绝不会主动做出任何损害赵兄弟和其他家族的事情来。否则,到时候赵兄弟大可以拿贫僧是问。” “这…” 赵斌定定地看着嵬名赖也,一时间无法权衡利弊。 一边是数百匹优质战马还有数量未知的资深党项骑兵,一边是杨家等家族不知道什么程度的报复。 不过嵬名赖也有一点说得很多。 他如果依靠赵斌安顿伪装成大宋僧人在石泉县安顿下来,那么生死安危很大程度上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必然不敢随意欺骗自己。 否则不是到头来害了他自己? 这天下难有免费的午餐,既然要想得到那么大的好处,冒点险也是必要的。 想到这,他心中有了决断:“呵呵,恐怕赖也大师让麾下的奴仆连人带马送给我,也有暗中防备的意思吧?在下只怕那些人到时候暗地里还是忠于你的啊...” 第222章 交易隐患,意外召见 嵬名赖也眼神一亮,大笑道:“哈哈哈,赵兄弟说笑了。贫僧如果真有那种在异国都敢乱来的野心和勇气,何至于这种时候逃离故土? 你尽管放心,其中固然有些一根脑筋愿意始终忠于我的奴才,但贫僧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修行佛法,安度余生。 你我二人日后如果能够始终善待彼此,需要担心这种事情么?” 赵斌讪笑道:“赖也大师不愧是修行之人,这话说得真是透彻人心,让人无力反驳啊…” “嘿嘿,各取所需罢了,赵兄弟不也是个明白人么?” 赵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有一双分辨善恶的眼睛,根本不需要忌惮嵬名赖也安排在那些赠送的奴仆中的手段。 不过此人好歹是通过萨利赫的渠道推荐来的人,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所以如果对方此后真能老老实实,赵斌也不介意遵守约定。 但紧接着,他又担心将来杨家那些大家族真的来报复西夏人的话,自己真有能力进行周旋? “不知道大师你们有多少人,要是人数太多我恐怕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啊。你也知道的,在汉中这一亩三分地中那些大家族手眼通天,一旦你们的目标太大,那些人到时候通过官府找上门来,我恐怕会拦不住。” 嵬名赖也闻言苦笑道:“我明白的,不怕赵兄弟笑话,其实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没脑子又贪婪的蠢货。真正能意识到国家灭亡后,我们将成为别人眼中羔羊的人并不多。 所以涉及这场交易中的大部分人要么决定定居在金国,稍微聪明点的会前往宋国南方… 真正愿意跟着我改头换面抛弃以前的勋贵身份,寻一地方安心扎下根基的人只有七八户人家,算上他们的家眷和心腹仆从,也就两百来人吧。” 赵斌虽然心中有些鄙视嵬名赖也身为皇室后裔,国家危亡的时候只想着跑路。 但也为对方头脑的清晰感到赞赏。 寻思一番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只有这么点人的话,问题不大,我可以安排你们前往石泉县暂时定居,等到你们融入其中后,再自行决定去留。 只是希望大师你说的那些同伴也都是真正的聪明人,别闹出不可收拾的祸事才好。” 嵬名赖也大喜过望,道:“好,好好。赵兄弟你尽管放心,贫僧到时候必定会好好约束他们,遵守你们这边的规矩低调做人,实在不行不用你出手我就会处罚他们的。” “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初步达成合作。 嵬名赖也看似什么都没交代,但其实他透露的信息中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他之前说起完颜白撒,又保证说没有主动得罪杨家之类的大家族,属于被迁怒。 这让赵斌意识到,很可能是之前达成的那笔巨大的走私生意存在着某种变数或者隐患。 仔细一分析,就不难发现在这场三国走私贸易中,西夏人最弱势,不太可能主动搞事情。 大宋这边的大商会及背后的权贵们只负责交接货物,也不太可能弄出事情来。 那么也就是说…金国是唯一有可能会闹出幺蛾子来一方。 他们也的确有能力和机会,来个两头通杀。 这也正好对应了嵬名赖也所说的被迁怒之词… 到时候如果杨家等势力因为金国人违背承诺吃了大亏,又知道嵬名赖也在大宋定居,可不得进行报复或者找补损失? 如果是这样,赵斌在这场交易中需要付出的风险,可能就是被其他大家族排斥或者诘难。 这对于不走仕途的赵斌来说算个屁?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赵斌才敢答应下来。 当然,既然答应了嵬名赖也,多少也得做点事情维护好自己的口碑。 仅凭赵斌明面上的身份,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但为了那些党项骑兵,还真得想办法进行周旋。 人生就是这样。 总会有突然发生的事,逼着自己去加快前进的脚步。 嵬名赖也的到来,让赵斌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转回了刀郎寨,加速攻略洋州,以增强实力应对意外。 如今兴元府黑市的建立已经进入正轨,赵斌掌握着货源稳坐钓鱼台,又有徐况、陈家以及金州郭家的金字招牌在,问题已经不大。 距离第一批货物的到来,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决定尽快快返回石泉县,帮嵬名赖筹建寺庙和庙庄安置后续迁来的那几户党项人,并且开始‘攻略’洋州。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拜访赵彦呐。 准确地说,是赵彦呐居然点名要见他。 原本赵斌是和赵彦呐之间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即使两人在头一天的聚会中见过一面,也只限于路人关系。 但架不住有个将他视为家族希望的赵仿在,这货居然死皮赖脸地跑去和赵彦呐认亲了! 后知后觉的赵斌经过他解释才意识到,原来赵彦呐居然也是宗室成员,而且当年还和赵仿他爹做过同僚。 赵宋宗室其实是分三支的,除了子孙轮流做皇帝的赵匡胤和赵光义两支之外,没啥存在感的赵廷美的后代也算宗室。 赵彦呐就是赵廷美的后代,彦字辈,和赵希昔的昔字辈是一个辈的。 算起来还是当今官家赵昀的叔叔辈。 知道了这层关系之后,赵斌突然对着悲催的知府老爷的遭遇,有了全新的理解。 或许崔与之当年那么针对赵彦呐,并不纯粹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性格有问题。 还可能是他当时作为平叛的主要成员一下子窜得声望太高,已经触及了某种不可明说的界限… 也难怪这人已经贵为兴元府知府兼都统司帅臣这样的地方重臣,依旧会给人种受气包的感觉。 原来并不全是因为被郑损压制的缘故。 而是他宗室的出身决定了,他天生就只能是个随时做好背锅的‘孤臣’啊。 这倒霉催的。 有了这层关系在,再加上赵彦呐和赵斌挂靠的赵希昔同病相怜,同样是个声名狼藉之辈。 他召见赵斌这个能扯上关系的后起之秀,也算合情合理。 赵斌在心中将赵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只能备好一份礼物前往府衙窜串门。 看看这位赵大官人召见自己是想干嘛。 他隐隐有种感觉,赵彦呐召见自己恐怕除了赵仿的作死推荐之外,还有全贵的因素在里面。 此行祸福难料… 第223章 方正挨揍,有心接交 赵斌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手下,指着王二诚道:“赵仿虽然是拿钱办事但也算是对我尽心尽力了,咱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二城,你去陈家跟陈阔打个招呼,把我认下的那两个便宜侄儿送去武馆学艺,别一天到晚缩在家中到头来憋出精神病来。” 王二诚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走了。 赵斌这才松了口气。 没了这二货跟在身边,稳妥系数直线上升。 剩下的孙单和曹进齐都是沉稳之人。 赵斌感觉再无破绽之后,带着人朝府衙而去。 行至半路,巧遇路旁有几人正在对着一个男子围殴。 这种事情很平常。 没有监控摄像头和足够健全的法律制度约束,地痞无赖黑社会就是市井的主流生态。 下九流,本就是封建社会的重要组成,并不能以后世的非法组织去看待。 这些人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早已形成一套规矩与封建制度融合达到某种平衡,自有其存在意义和做事规则。 赵斌本想绕道而行,结果却一眼瞥见被打那年轻男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顿时心生好奇。 走近一听,才发现男子被打是因为撞坏了别人家的一件珍贵文物,因赔不起钱要拉着他去见官。 而那男子则不断喊着这些人陷害自己,不断试图反抗,结果被几个凶恶大汉围在中间围殴和恐吓。 随着又一声惨叫,被打的男子摔倒在地,露出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庞。 赵斌终于看清那人的长相。 ‘这不是那位在众目睽睽下,当着大金国的王孙贵族和满城名流激情朗诵满江红的猛士么?’ ‘叫什么来着,李心传?’ 昨日那场聚会中,唯独此君给赵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样敢于当场怒扇本地掌权人物脸面的愣头青,在这个时代真的不多了。 这剧情一看就是碰瓷的老套路。 李心传好歹是兴元府中有点名气的文士,轻易不可能被人当街暴打。估计眼前这一幕和前一天他当众打脸金国使节团和某些权贵有关。 这帮家伙的手段也是够阴毒的。 一旦真将对方拉去公堂留下案底,那李心传这辈子估计就毁了。 赵斌有时候感觉自己也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底线越来越低手段也越来越黑,但同时又会越发欣赏像李心传这样的人。 也许是越缺什么,就明白什么才是珍贵的吧。 所以他明知道救下李心传可能会有麻烦,迟疑了下后还是对着曹进齐说道:“曹兄弟,去帮他一把。” 曹进齐自从投靠赵斌之后,一直没有太多表现的机会。 闻言当即精神一振。 只见他快步地靠近施暴人群,然后虎躯一震,淡淡说了句:“住手。” 正在踢踹李心传的几个地痞流氓见有人敢多管闲事,顿时大怒。 为首之人刚准备转身怒喝,随后瞳孔一缩,吓得脸色苍白:“曹,曹教头…” 显然是认出了这位陈路大家的亲传弟子,陈家武馆的副总教头。 曹进齐压根不认识这些人,但看到对方的架势他就知道想秀一下本事的希望怕是又落空了。 没好气地喝道:“这人我保了,滚。” 几人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立马点头哈腰后一溜烟跑了。 赵斌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鹰犬在兴元府的威望要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也许我把他当做一个打手用,太浪费了?’ 念头一转而逝,赵斌上前将李心传扶起,顺便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李兄,没事吧?” 李心传被人打得晕乎乎的,好一会才忍着疼痛看向赵斌:“你是?” “鄙人赵文武,昨日在饮马湖别院见过李兄慷慨激昂抨击那些金国人,甚是敬佩…” 赵斌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碎瓷片问道:“李兄你这是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被人如此对待?” 说起这个,李心传怒火中烧,捂着腰腹咬牙切齿地说道:“明明是那些人故意撞人,还怪我碰坏了他们的宝贝物件要拿我去见官,实在可恨。” 赵斌看了下地上的瓷器碎片,却发现此物居然制作精美… 并非真的廉价碰瓷。 但他又感觉李心传不会说谎,隐约明白了应该是某个有身份的人物想要搞他… 当即不动声色地问道:“原来如此,那李兄可知道是什么人在故意陷害你么?” 李心传张了张嘴,颓然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看我真是被气昏了头了,还未谢过赵兄出手相助,不然今日小生就惨了…” 说着忍住痛恭恭敬敬地给赵斌作了一揖。 赵斌忙将他扶住,笑道:“无妨,路见不平一声吼是我辈中人应尽之责,李兄何必客气。” 李心传眼中一亮,欣喜地看着赵斌说道:“赵兄看来也是个心怀正气的有德之士,小生佩服。” 说着,又要给赵斌行礼。 赵斌只能又扶住他,同时暗自翻着白眼腹诽不已:原来是个书呆子,难怪能做出那种愣头青一般的事情来。 这李心传明显是读书读到一定境界的人物。 你可以笑他书呆子,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人很特别。 赵斌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很有好感,难得生出一些恻隐之心,想要帮他解决麻烦。 又想起昨日赵彦呐对此人另眼相待的态度,和自己此行贸然去见赵彦呐似乎有些不妥... 眼珠子一转,问道:“李兄可认识新来的知府大人?” “啊?小生倒是写过几份策论献给赵知府,但真正见面还是在昨日...谈不上认识。” “是么...” 赵斌若有所思,说道:“李兄,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日后要是那些人再用出这样的手段害你,不是糟糕?” “我…” 李心传有心凭着一腔正气叫嚣自己不怕,但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剧痛,他最终还是顺着赵斌的意思道: “李某不过是一介书生,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想来应该是昨天的行为让某些人生了嫉恨之心吧。唉,我连是谁在陷害我都不知道,又能怎么防备呢?” 赵斌挑了下眉,显然有些意外这人脑袋转得并不慢,一般人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反应不过来问题出在哪。 他越发觉得帮一下此人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当即信心满满地对他说道: “没事,我和新来的知府有些渊源,李兄要是不弃,我们这就去找知府大人讨个公道。” “这,这适合么?” “没什么不适合的,走吧。” 赵斌说完,命孙单将地上的碎瓷片收起作为证据后,拉着李心传就往府衙而去。 落在最后的曹进齐却突然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身后。 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明明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难道是错觉么?’ 第224章 草率怕甚,扯起大旗 刚到府衙门口,赵斌就在李心传崩溃的眼神中敲响了鸣冤鼓! “赵兄,不可…” “咚咚咚…” “李兄你想说啥?” 李心传抖了几下嘴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东西一旦敲响,就代表着朝廷威仪,不管对错必然需要分出一个好歹来定案。 要是以民告官的话还得先挨四十板子,黑的一批。 李心传此刻再是心情复杂,也只能跟着赵斌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在,他的确是遭人迫害有冤在身,程序上并无错漏。 李心传暗道一声‘遇人不淑’后,忙紧张地掏出随身携带布包里的纸笔,龙飞凤舞地开始为自己写状纸,一边有些埋怨地说道: “赵兄,这是不是闹太大了?我只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已…” 瞧这脑瓜子的门清劲,书呆子之类的果然只是表象。 “有人公然敢在大街上陷害、袭击李兄这样有功名在身的人,岂会是小事? 赵斌嘿嘿一笑,道:“知府大人与我有旧,必然会秉公办理。况且李兄一腔正气,当然要把不平之事公之于众,才能让宵小心生忌惮日后不敢再犯。” 事实是,真正的原因是这货拿不准赵彦呐为什么要见自己。 他几乎可以肯定全贵在背后说过自己的坏话,如果贸然前往和赵彦呐直接碰面,对方一见面就发飙的话很容易把气氛弄僵。 正好赵彦呐似乎对李心传颇有好感,所以赵斌干脆借着替李心传出头的机会给对方留下一个充满正气的形象,顺便试探下对方态度。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公私两不误。 “赵兄?” 李心传弱弱地提醒道:“可是寻常击鼓申冤这样的事情,归通判大人管啊…” “...” 卧槽? 草率了,草率了啊! 电视中可不是这么演的! 莫非包大人在骗我? 要不怎么说朝廷有先见之明,让涉民主官们上任时期得居住在府衙之中呢? 这不赵斌刚敲响鸣冤鼓没多久,升堂的衙役们已经快速就位。随后跑出一个衙役指着几人厉声喝道:“何人胆敢在此击鼓鸣冤!?” 此时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赵斌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眼趴在地上已经收笔的李心传后上去一拱手,厚颜无耻地上前说道: “草民赵文武,乃知府的远房族亲,刚才路遇贼人谋害本城知名文士李心传。 本人出于公义和维护朝廷的形象考虑,特来为其鸣冤讨个公道。” 三言两语间,愣是将名号和口号打得哐哐响,还火速占据道德制高点。 唯一知道真相的孙单目露敬佩。 而其他人全都一缩脖子。 尤其是之前还在朝他厉喝的衙役听他是赵知府的亲族,脸色一白,忙缩起身段讨好地说道:“啊,原来是赵公子,您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诸位大人。” 什么通判,还不是比知府要低一头? 赵斌此刻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的话也是句句属实。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不比直接跑进去舔着脸去讨好赵彦呐要有存在感得多? 又一阵等待之后。 赵斌等人被人‘请’到了公堂之上。 随着‘威武’的吟唱声,逼格十足的三名官员端坐在衙堂之上。 坐在正首位上的,是兴元府刘通判,左侧旁听的则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知府赵彦呐。 而另一边的是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官员,此人显得谨小慎微,想来应该是个给刘通判打下手的无关紧要的小推官而已。 这家伙无疑也是飘了,如今连七品官都看不上眼了。 三堂会审,搞得跟出了重大命案似的。 ‘好像真的有点搞大了。’ 赵斌盯着赵彦呐紧皱的眉头,莫名心虚。 但随后又将这点忐忑抛之脑后。 俗话说得好,想要走上台面重要的不是能做多大事,而是能让人能记住自己。 反正他一句谎话都没有又光明正大做事,怕个球。 啪! 刘通叛看了眼旁边的赵彦呐,一拍惊堂木问道:“谁人击鼓鸣冤?又要状告何人?” “草民赵文武\/李心传,有冤情要申诉。” 赵斌趁着衙役收走李心传现场手写的状纸之后,先朝着赵彦呐一拱手道:“见过知府大人。” 赵彦呐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眼鼻青脸肿的李心传。 然后又眼神诡异地从上到下扫了赵斌一番。 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要召见的人,居然在来见自己前先整出了这么一出。 他一时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朝着赵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斌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松了口气。 至少看上去没有明显的恶意。 他又朝着刘通叛和其助手行了一礼,将发生在李心传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然后大声说道:“兴元府是汉中首府,历来文华德行璀璨之地,今日居然有宵小公然陷害李心传这样颇有贤名的名士,实在让人震惊。 如不加以惩戒以维护贤良公序,日后人人有样学样,岂不是民风败坏影响府衙的声誉和朝廷的威严?” 李心传被他一口一个名士,夸得老脸大囧,不知怎么反应。 虽然他的确有些名气,文章也写了不少,但更多是因为性格和观点刚硬得罪了一些所谓的名流而出名。 本身的文华之气还远没到名士的标准。 但架不住赵斌的硬吹啊。 高堂上的刘判官也很是无奈。 他看着李心传鼻青脸肿的样子,知道赵斌应该没在说谎。 而且他昨天也去饮马湖赴宴了,自然知道李心传做了什么,甚至能想到他为什么会被人针对。 只是这种事情真要追究起来,无论是牵扯出金国人还是城中的某些吃里扒外的权贵,都是麻烦事。 这种破事,谁碰都是吃力不讨好。 要是平日里他直接判个寻衅滋事,或者相互伤害给糊弄过去了。 但下方满腔正气那位年轻人,貌似和身边的同僚关系匪浅? 而且小子是真能扯蛋。关键听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极度符合朝堂上大人物们相互攻讦时找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台词借口。 也不知道这自称草民的小子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刘判官有些为难地看向旁边的赵彦呐:“敏若兄,你看…” 赵彦呐朝他笑了笑没有立刻给出意见,而是转头看向赵斌道:“听说你此前一直在外生活?” 赵斌忙回道:“大人明鉴,正是。” 赵彦呐神情复杂地说道:“算起来你我祖上的确有些关系…既然无甚大事,等刘判官处理好此事后你可去找我一叙。至于这位李生,写的策论倒是颇有我当年几分影子…可惜终究是年少轻狂了点…” 说完,朝着刘通判告饶了一声后,径直起身离场。 好一个‘无甚大事’,‘颇有我当年几分影子’。 赵斌嘴角一弯,瞬间秒懂。 赵彦呐果然对李心传青睐有加,有这句话在,同僚为官的刘判官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至于他对赵斌的态度,估计是忌惮赵府的糟糕名声,不敢当众亲近他。 但又因为赵斌最近比较秀,看上去像个有出息的,所以也没把话说死。 看样子,全贵也没把这位的屁股完全带偏么… 有了赵彦呐的暧昧态度背书,在场诸人哪个不是人精? 刘通叛心中有了决断,轻咳一声命衙役告司职弓班前去拿人,做出给李心传出头讨回公道的样子。 至于最终效果如何,那就见仁见智了。 估计也就是无甚大事,处理几个地痞流氓而已。 不过这对李心传无疑非常重要。 有了官府出面杀鸡儆猴,一般人恐怕不敢再贸然对他下黑手了。 李心传还以为是赵斌帮自己出了头,自然欢喜莫名。 朝着他连连感激。 只可惜,作为当事人他还得留下来指认凶手,两人暂时无法把酒言欢。 赵斌与他约好回头再聚之后,带着孙单和曹进齐朝府衙后的官居而去。 第225章 杠怂两难,祸水东引 身为兴元府的官居,一路亭台楼阁,华庭美院自是不用多说。 更有从禁军调来的亲卫守护,虽称不上三步一岗,但等闲人物进了这里都只能规规矩矩听人吩咐行事。 赵斌三人连过三道安检之后,身上的武器都被暂时收走。 过了最后一道内仆的审查之后,连孙单和曹进齐二人也被要求留在偏堂静候。 赵斌只能一个人进了内宅去面见赵彦呐。 进了内宅,一路上的风格瞬间从冷硬肃杀变成了莺莺燕燕。 不断有俏丽的侍女和身份未名妹子躲在一旁对着他指指点点,偶尔像是有人说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骚话,引得这群姑娘羞红着脸娇笑不已。 ‘难道,是因为被我帅到了?’ 赵斌带着骚包念头一脚踏进宽敞大气的客堂之中, 然后神色一振,朝着早已等候在此的赵彦呐躬身一礼: “晚生赵文武,见过赵相公。” 一府重臣加上又是统帅兴元都统司,地位和北宋经略一路的相公们也相差无几了。 在如今这个流行相互吹捧的时代,完全当得起一声‘相公’之称。 赵彦呐嗯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赵斌落落大方地端坐在侧,没有惺惺作态地刻意露出半个屁股。 主打的就是光明磊落,一腔热忱的阳光形象。 毕竟这样的形象,在‘沾亲带故’的长辈面前才最受欢迎么。 赵彦呐见状,不由微微点头。 两人气氛还算融洽,没有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常有的生硬感。 毕竟刚才在外面时已经有过接触了嘛。 “我听说,你独自定居在金州石泉县?” 来了。 赵斌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全贵向他汇报过自己的情况,否则赵仿这个巴不得他和自家赵府捆绑在一起的家伙,不至于主动提起这种事情。 “回相公,晚生的确在石泉县中置办了个庄子。不知您是从何得知的?” 赵彦呐笑笑没答:“偶尔听人说起。 说起来我最近倒是听了一些和你相关的传闻啊…说你和当地的县尉合作一起清除当地匪患,可有此事?” 赵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尽量露出一种带着得意和自傲的表情,回道: “保境安民,庇护一方乃是我辈好男儿应尽之义务,当不得相公谬赞?” 我特么赞你了么? 赵彦呐哭笑不得,想起全贵对自己禀报军情时说的一些话,又耐着性子说道: “嗯…你有这份心很好。不过本府有个疑惑,听说石泉县境内有个叫刀郎寨的寨子为恶甚重,你和刘县尉为什么剿匪到一半时又停下来了呢?” 果然是这道送命题啊。 赵斌心中把全贵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当日能够当着全贵的面怼回去,是因为对方并无地方军政的主导权,但是眼前的赵彦呐可不一样。 要是赵斌敢怼一句‘你怎么不去攻打’,对方一准得上书让人发兵去灭了刀郎寨,顺便让人给自己现场收拾一顿… 好在他进来前就意识到会遇到这种送命题。 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不能杠,不能怂,那就只能祸水东引了。 赵斌面露羞愧,露出个苦涩的表情说道:“不敢欺瞒相公,我和刘县尉相交莫逆亲如一家。他年前好不容易得了个官身,结果因为县衙被红巾逆贼焚毁,上衙命他重建县衙… 可当地的赋税已经被前任提前一年收走了,金州上衙又要剿匪没有余财下拨…” 赵斌说到这看了眼赵彦呐。 因为当时他就是金州的主官! 赵彦呐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小子简直胆大包天啊。 这祸水东引的黑锅,居然直接甩到他这个当事人身上来了? “咳…这和你们剿匪,又有什么关系?” “相公明鉴,刘业是您提拔的,最是明白他的处境和尴尬。要是县衙没建起来被考核的差官定个违背朝廷律制,那好不容易得到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但他又实在没地方去筹集资金,所以只能…” “只能去抢那些盗匪的?” “是…” 听到这样荒谬的答案,纵使赵彦呐历经官场冷暖也是感到太过荒诞。 但他却很能理解刘业的无奈,好像除了这条路子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了。 于是没好气地把话题又换回了之前的刀郎寨身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连刀郎寨也一并抢了?” 赵斌很清楚,有些事情绝对不可能瞒过赵彦呐这样身份的人。 见他态度没一开始冷硬,当即腆着脸说道: “嘿,不瞒相公。那刀郎寨实力不俗,又主动送来一笔孝敬和保证以后老实做人,我和刘业商议一番后也都觉得难以攻克,决定暂时收手。” 赵彦呐一拍扶手,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公然通匪!” 这老狐狸。 有全贵这个阴比在后面煽风点火,赵斌就不信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毕竟这件事在石泉县本地并不是大秘密。 赵斌故作慌乱地解释道:“相公冤枉啊,实在是我们无力对付刀郎寨,一旦强行进攻只怕伤亡惨重,之前弄到的那些钱财恐怕连抚恤都不够。 到头来只会前功尽弃。不仅县衙建不起来,还会彻底激怒那匪寨把他们逼反,那罪过岂不是更大?” 赵彦呐闻言神色稍缓,但还是不满地说道:“那你们就坐视刀郎寨盘踞在侧,祸害治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斌知道赵彦呐只是在拿捏和试探自己的立场,而不是真的要治罪。 他当即精神一振,道:“相公此言,有失偏颇。” 赵彦呐惊讶地看着敢反抗的赵斌,眼睛微微一眯道:“哦?你倒是说说,本府哪里有失偏颇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赵斌站起身来,朝他拱了下手后朗声说道:“其一,刀郎寨虽为匪寨,但是崛起后一直在和红巾叛逆作对,石泉县和周边县治能得以保全,他们其实居功至伟。” 赵彦呐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他当年能够成功参与镇压反叛的吴曦靠的也是一些‘义士’…并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德分子。 “其二,刀郎寨主动服软,并承诺日后不敢鱼肉乡里,安分守己。” 不等赵彦呐质疑,赵斌又说道:“其三,相公你长期在利州路为官,应该最清楚身处边关匪患无尽的现实。 这世界有黑就有白,虽然人人厌恶黑暗污秽,但它就是存在的。既然刀郎寨安分守己何必去拼着丢官丢命,将它强行剿灭?到头来又回到之前那种匪患横行,吏治崩坏的下场?” 第226章 大舅哥啊,趁乱刺杀 如果赵斌前面的理由,赵彦呐还只是抱着考教和试探的话,那最后一条理由则让他神情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 他惊奇地看着赵斌年轻的脸,暗暗诧异这样的道理真的是一个年轻人能够领悟到的? 这世道,可不是这样么? 当然,如果赵斌是个官员,有这种想法会很危险和不合时宜。 赵彦呐必然会严厉训斥甚至惩戒。 偏偏他又不是。 赵彦呐脑海中转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幽幽一叹道: “唉,难怪有人说你勾结匪类,看样子,真是没有冤枉你啊…” “谁?谁这么冤枉好人?” 赵斌愤怒地喊道:“晚生耗去万贯家财,资助好友扫平匪患造福一方。 如果仅仅是因为势不可为而暂作妥协就算勾结匪类的话,那么那些手握利器兵权,面对满世界的强盗匪徒却不知道主动去剿灭的家伙,岂不更是罪大恶极?!” “咳咳…” 赵彦呐感觉自己也莫名躺枪,他哭笑不得地伸手示意赵斌稍安勿躁,笑骂道: “好了,本府理解你的难处,也没有要治罪于你的意思。不过这种得罪人的荤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言语之间敌意尽去,已然一些宛如长辈般的告诫之意。 赵斌知道自己又蒙混过关了,松了口气,忙见好就收: “晚生只是受不了平白被人冤枉,不过相公教诲地对,我以后闭嘴就是。” 赵彦呐笑着点了点头,又示意赵斌坐下后,回想着赵斌之前做过的一系列事情越发觉得此子不俗。 虽然所处赵府名声糟糕,但他赵彦呐不也是身上挂着志大才疏、奸党、宗室之耻之类的骂名么? 算起来,两人也是同病相怜啊。 再一看赵斌年轻的脸,他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不知贤侄,可有婚配?” 卧槽? 要不要态度转变这么快? 前一刻还当犯人在试探。 现在就谈婚论嫁,直接改称贤侄了? 他脑海中想起路上进来时那几个嘻嘻哈哈的娇俏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 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真抱上赵彦呐这个未来西川主帅的大腿娶了他家的女儿,哪怕只是个庶出侄女之类的,以后在西川这地盘上不一样能横着走? 什么全贵? 连日后的曹友闻他都敢当面强怼。 但这好像太没节操了啊… 就在赵斌左右为难,想着要不要抛弃节操和良心回答‘没有’,当个陈世美二世的时候。 突听赵彦呐又说道:“如果贤侄尚未婚配的话,我有一位非常欣赏的后生家中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可以为你撮合撮合,也算是帮你们结个善缘消除一点误会。” “误,误会!?” 赵斌差点破音。 既能和他有误会,又能被赵彦呐赏识的存在,还会有谁? 全贵? 一心要搞死我的大舅哥? 去特么的! 差点掉进扭曲的家庭伦理剧中。 赵斌当即脸色一正,满脸正气地说道:“世伯好意我心领了,实不相瞒,小侄我家中已经有两房贤妻。” “啊…是么,那就算了吧。” 赵彦呐虽然有点遗憾,但也只能作罢。 又拉着赵斌讲了下家常话后,还告诫他日后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 再不济也不能误交匪类,坏了名声。 只说日后让他多往来,有机会会帮他谋个差事云云。 不得不说,这人给赵斌的第一印象除了有些敏感、阴沉之外,还是挺好相处的。 要是多在身边拍拍马屁,说不定真能靠着他萌荫个官位。 只可惜,赵斌终究是志不在此… 和对方聊了一阵后,赵斌婉拒留下吃中饭的邀请,麻溜跑路。他怕再扯下去,要是问道赵府的一些陈年往事,恐怕得露馅。 结果一出门,正好遇到在附近转悠的全贵。 两人具都愣了一下。 全贵脸色率先阴沉下来,死死盯着毫发无损的赵斌冷笑不已。 而赵斌也明白,这货是在赵彦呐那边给自己挖坑后,等在现场想看自己倒霉呢… 真是气乐了。 故意露出个明媚的笑容从他身边路过,嘴里叫道:“大舅哥?以后多关照啊。” 全贵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惊恐地转头看向赵斌,低吼道:“站住,你刚才叫我什么?” “有么?我什么都说啊,全大官人,是你听错了吧。” 赵斌坏笑着朝他一眨眼,拔腿就走。 全贵的脸色越发苍白,一想到某种可能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等回过神来是才发现赵斌已经走远。 慌乱中刚想冲进去找赵彦呐问个明白,但立马又意识到不对。 “不对!这小子在耍我!否则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可恨,居然敢拿这种事情来戏弄于我…不当人子!” “赵文武,这事没完!” 搞定了赵彦呐,让赵斌很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件事从结果看的话,还算是好事一件。 至少在外人眼中,赵斌已经和赵彦呐扯上了关系甚至开始以叔侄相称。 加上赵仿那层关系在,难免会让世人忍不住多想。 也算是多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隐形的背景。 他和赵彦呐相处了不少时间,出来时赵斌正好看到前衙外有人在鬼哭狼嚎。 周围还围了一大群围观群众。 挤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有三个汉子在当众挨杖刑。 那碗口粗的大木板啪啪扇在屁股上,疼得捆在刑凳上的几名壮汉死去活来。 没几下功夫,就有人被打得屁股腰背血肉模糊,昏死了过去,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周围围观的人群却在大声叫好,还有人叫嚣着打死这些欺市横行的恶棍。 ‘果然是民风淳朴。’ 赵斌吐槽了一句,视线随之找到了站在行刑现场旁的李心传。 刚想跟他打个招呼,突感一阵毛骨悚然! 只见拥挤的人群中,一抹锋芒稍纵即逝,在混乱中飞速扎向赵斌腰腹! 赵斌亡魂大冒,想要闪身躲开却发现自己身处拥挤的人群之中,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 危急关头,身侧突然刺来一把带着刀鞘的长刀,穿过人群的缝隙间精准地点在袭击者持有利器的肩头! 那人闷哼一声被迫往后仰去,刺出的匕首被带歪,划开赵斌的衣服之后,反而划伤旁边一名围观路人的胳膊。 “啊!救命,有人要杀我” 受伤的路人捂着胳膊凄厉地大叫起来,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人群四散奔逃。 第227章 言辞凶猛,拉人入伙 想拿下袭击者的曹进齐被人群所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混在人群中溜走… 他勉强追了一段路,还是没追到人。 只得返回赵斌身边低声问道:“二郎君,你没事吧?” 赵斌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日被人当街刺杀。 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他毕竟经历过了几次生死危机,很快恢复了镇定。 看着府衙中冲出来的衙役们,摇了摇头低声对二名手下说道:“都别声张,装作不管我们的事,免得惹来更大的麻烦。” 孙单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同样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混在人群中袭击赵斌。 还差点得逞了。 幸亏曹进齐足够警惕和冷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孙单此前一直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曹进齐鄙视有加,看不上眼。 此刻又愧又羞,再不敢对他蹬鼻子上脸… 有人公然在府衙外行凶,性质极其恶劣。 衙役们愤怒地冲出来将受伤的倒霉蛋团团围住,然后一一带进去问话。 赵斌几人也被盘问了几句。 不过因为赵斌身份特殊,前来问话的衙役不敢得罪,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够就恭恭敬敬地去审问其他人了。 直到这时,孙单才心有余悸地说道:“二郎,会是什么人想要杀你?” “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我的身份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需要痛下杀手的…” 赵斌自信到目前为止,他打造的赵文武的身份还没有曝光,而这个身份树敌不多。 按理来说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曹进齐想了下后说道:“之前我有几次隐约发现一直有人跟着我们,只是对方很谨慎和专业,所以只是怀疑…你说会不会早有人蓄谋已久?” 赵斌悚然一惊:“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应该是我们回到兴元府之后。” 曹进齐的话让赵斌意识到这次刺杀并不是临时发生的意外事件… 可他绞尽脑汁也很难想到会有什么人这样处心积虑想要杀他。 他回兴元府仅仅三天而已,接触过的人不多,得罪的人就更少了。 全贵? 不太可能,此人虽然做事不择手段,但走的都是官府的路子,很难想象他会安排杀手干掉怀疑对象。 “难道会是燕奴儿?虽然我是得罪了她,但不至于吧…” 赵斌无法确定谁在暗算自己,一时间如鲠在喉却又毫无办法。 “赵兄,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李心传走了过来,关心地看着赵斌。 两人虽是初识,但他能感觉到赵斌对自己的善意,所以表现地颇为亲近。 “啊,没事。” 赵斌晃了下脑袋,将被刺杀之事暂时抛开,打量了下浑身淤青的李心传道:“李兄你要不要找个大夫处理一下?” 李心传忙摇了摇头道:“只是一些皮外伤,无甚大碍。今日全靠赵兄仗义出手,才能让我得以摆脱麻烦,不如在下做东我们去前面的馆子喝一杯?” 赵斌目光飞快扫过李心传脚下那双鞋底都被磨歪了的旧靴子,笑着应下。 意识到对方家境并不富裕,赵斌只是和他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小馆子就食。 其他人除了曹进齐也是穷苦出身,自然不会有什么嫌弃的意思。 几人说说笑笑,粗茶淡饭倒也甘之如饴。 这让心怀忐忑的李心传对赵斌几人越发充满好感,终于放下那点刻意保持距离的礼节,挠了一下头难为情地说道: “赵兄,还有诸位,招待不周,还望不要嫌弃才好。” 赵斌笑道:“礼轻情意重嘛,能吃饱都一样。” 随后又好奇地问道:“李兄,我看就连赵知府也认得你,不知你平日里是以何为生?” 李心传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实不相瞒,在下名气是假,大嘴巴才是真。我年少时在书院就因为看不惯朝廷和官府的一些做法,经常与人争论,也经常会写一些针对时弊的文章送往府衙…唉…” 或许是这次差点遭人暗算深陷牢狱之灾,让李心传暂时有些心灰意冷,叹了口气苦闷地说道: “以前年幼无知,自觉凭着满腔热忱也能改变这个世道,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可笑我李心传眼高手低,已经连续数年省试不过,如今只能依靠卖字为生将养老娘,终是沦为旁人笑柄啊…” 赵斌却不这么认为。 就凭李心传之前趴在地上写的那手刚劲有力的书法和表现出来的急智,这哪是什么眼高手低? 应该是说话做事太过犀利、棱角太过了才对。 只需参考李心传在饮马湖别院的那番作为,赵斌隐隐感觉此人写的文章肯定也是那种能让人主考官看得心惊肉跳的那种。 在如今这个一切求稳,阶级固化的时代,如无特别有魄力的主考官欣赏,能让他高中才是见了鬼了。 可惜这种事情,就算看得明白,也不能直接说出口。 赵斌想了想后说道:“李兄的为人,在下深感敬佩。刚好我这有个门路,不知道李兄可感兴趣前去尝试一番?” 李心传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赵斌好一会才低眼睑说道:“赵兄请说。” 赵斌也知道此举冒昧,但他时间紧迫,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兄勿怪,只因我等会还要离城赶路,可又实在欣赏李兄之才干,所以唐突行事。” 他接着说道:“我与友人联合义精武社的陈家正在筹划一个大的生意。只因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留下我那好友一人恐怕会独木难支,所以想邀李兄加入帮衬一二…不知…” 李心传一惊,忙问道:“可是城西陈路大家的那个陈家?” “正是。” “那不知道赵兄所说的又是什么大生意?” 赵斌缓缓说道:“这天下商贩和权贵,都想做的生意…李兄既然能陈述时事利弊引起知府重视必然有过人之处,我觉得你应该能很好地融入其中。” 李心传一时愣住,脸色变得阴晴不定,隐隐感觉赵斌所说的生意绝不简单。 他回想着这些年自己的经历和不为人所理解,又一次次名落孙山,充满压抑的生活中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飘在寒风中即将熄灭的火焰。 赵斌的邀请,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全天下商贩和权贵,都想做的生意? 听上去,莫名有种颤栗感和大时代的感觉啊… 只是... “赵兄所说的生意,应当不太正经吧?我李心传虽然不算什么人物,也绝不至于去做坑害他人之事...” 赵斌闻言不怒反喜,大笑道:“李兄误会了,只是一些替别人倒卖财物的生意而已,何来坑害他人?况且在下一直奉行‘合作共赢’、‘互利互惠的’做事方针,也不屑做哪些损人不利己的‘正经’营生。” 他将‘正经’二字咬得极重,可惜李心传哪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此刻满脑子都是赵斌口中的‘合作共赢,互利互惠’,只感觉这简简单单八个字仿佛拥有无穷奥妙,却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官宦世家通杀的世道之中,普通人哪来共赢? 见他发呆,赵斌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真切地说道:“李兄的顾忌,我也能理解。只是你如今已然得罪了满城权贵且名声在外。如今奸邪当道,不是靠着直言不讳的勇气就能做事的,除非你改变自己的心志,否则想更进一步几无可能。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过是蹉跎岁月,空有一腔本事和雄心却无用武之地。 倒不如放开手脚,随我一同在这世道走一遭,真正见识下世间那些罕为人知的真相和潜规则,以李兄之才,他日必有所得。” 李心传浑身一颤,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必有所得?赵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斌很清楚对于李心传这样的人,和他谈利益谈好处是没用的。 只有只戳他内心,引起他的共鸣和愤慨,才能真正将他打动。 所以毫不客气地对他说道:“俗赵某直言不讳讲话不太好听。李兄虽有才干,也敢于抨击世道奸邪。 但请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的看法流于表面...试问想要改变世界的人,却连世界都看不清岂不是空谈之论?” “你...你...” 李心传闻言突然红着眼睛捂住自己胸口,只感觉憋得慌,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赵斌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颓然放下。 “空谈...哈哈...赵兄说得没错...我李心传的确只是个空谈之辈...” 彷徨良久之后,李心传突然回过神来,红着眼一咬牙终是应道: “赵兄这一番话,险些将李某多年坚持的道理击溃,但也振聋发聩。你说的没错,我所坚持的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空谈而已。既然上进无门,那在下就不妨按赵兄所说的,去见识一下更大的世界...” “李兄,你答应了?” “呵...不答应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声碌碌无为,成为一个无病呻吟、孤芳自赏的可怜之人?” 说完,抿着嘴不爽地看着赵斌。 赵斌大喜过望,哪会计较这种小事,忙舔着脸朝他一拜道: “嘿嘿,李兄豁达。在下能得李兄之助,实乃三生有幸。” “唉,算了,赵兄言辞之犀利与凶猛实乃我平生仅见,但也能够使人认清现实,算得上是良师益友...走吧走吧,只愿我今后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哈哈哈,李兄果然有古之君子之风,放心,此行保管你绝不会后悔!” 第228章 南山弓社,雏骑驽马 赵斌大喜过望,将李心传带到陈家推荐给徐况等人好生安顿后,立马带上王二诚跨马出了兴元府,直奔石泉县而去。 等到出了城,孙单疑惑的问道:“二郎,那个姓李的书呆子真的适合做这种事情么?” 赵斌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毕竟倾销北边来的走私货物这种事情虽然司空见惯,但是那姓李的看上去有点迂腐,恐怕会坏了事情。” “哈哈哈…” 赵斌摇了摇头说道:“那位李兄弟可不是迂腐之人,正直的迂腐之人也做不出在那种情况下背诵岳武穆的满江红。” “那他是?” “勇敢。” 赵斌满脸佩服地说道:“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李心传此人出身贫寒,哪能不懂世间险恶黑暗?否则如何能写出批评时事弊端的文章,让赵彦呐这样新来的知府都对他印象深刻? 此人必然有着了不起的真才实学。 更难得的是,如换了常人有他的文章名气早已趁机攀附权贵,追求飞黄腾达了。此人却能始终坚持本心,岂不是世间一等一的勇敢者?” 孙单三人听得不由点头这才明白李心传的不易,对那个书呆子般的男子心生敬佩。 “徐况心思灵动,长袖善舞,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性子偏弱,遇大事恐容易失了方寸。 而李心传恰恰相反,为人刚毅不屈能辨是非,一言一行都能直击事情要害,属于小事不显、大事不慌的真正大才,正好弥补徐兄弟的不足!” 赵斌快意地大笑道:“朝廷不敢用这样的人才,那就让赵某来用!我倒是真的期待他能否始终出淤泥而不染…哈哈哈…” 其实还是那句话,并不能用后世的眼神去看待封建社会时所谓的黑势力,相反很多涉黑的生意在这个时代是由权贵们在背后操控和扶持的。 走市生意虽然名声不算光彩,但本质上和街头卖字并无太大区别。 对于一个科考无望又对世道充满抨击精神的人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和直面世间真相的机会。 赵斌有着足够的信心,凭借自己‘以人为本’、‘合作共赢’的做事宗旨,必然能让李心传深陷其中。 李心传身具为世道所不容的惊人才干和反抗黑暗的勇气,是个天生的斗士。 和他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这样的人,合该凑在一起搞事情! “爽!” 赵斌大吼一声,策马扬鞭。 ...... 石泉县,廖家村。 老村长将漏水田埂处的松动泥土踩实,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秧苗,眉头紧皱。 前方乡间小道上突然有欢快的笑声传来,老村长循声望去,发现几个走路带风的小年轻正说说笑笑地往外走着,脸上洋溢着兴奋而期待的笑容。 年轻人们脸上的笑容仿佛带着光。 老头的心情却怎么都美好不起来。 反而叹了口气,眼中越发忧愁。 他愁眉苦脸地回了家中,看着自家正坐在门口撸狗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沉着脸走过去一脚踹在那只可怜的大黄狗身上,吓得一人一狗全都发出惊呼声。 “爹,你干嘛呢,好端端的为何生气?” “好端端的!?” 老村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告诉我,村子里有多少小畜生加入那个山南弓社了!” 廖保正脸色一僵,随后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是加入弓社罢了。” “不是弓社,是山南弓社!” “反正都差不多嘛,爹,这种事情连官府都不管,你也管不了啊。再说,加入进去对于乡亲们也是好处多多…” “好处?” 老村长气得浑身发抖,骂道: “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 加入山南弓社可以自由在山林间狩猎和采药耕作开荒,能够直接把多余的粮食和绢帛卖给社里的游商,价格还比官府的高出不少! 在这石泉县地界,除了那个寨子,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些,你说啊!” 廖保正抿了下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爹你说怎么办?去报官?我听说山南弓社和县衙也有合作,代为收货后还会替我等缴纳相应的赋税。据说此举比那些官吏自己收还多了不少呢…” 说到这,廖保正掰着手指头说道: “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看看最近几个月,咱附近这十里八村的还闹过匪患么? 就连以前那个被村霸害得苦哈哈的成家村,最近听说村霸直接被人拖走消失了。 整个村子被转卖给了善名在外的赵家庄,所有田地一律只收两成田租,遇到祸害还能有义仓救助,村民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啊… 除了这,山南弓社还会出面安排各家丁口们在闲时有活干,很多人都有专人接送前往县南去赚外快了,听说报酬丰厚…” 老村长终于没蚌住,狠狠一脚将自己的儿子踹倒在地,大骂道:“咸鱼!鼠目寸光!” “就算那些人如今给了好处,但日后若是反悔呢?寨子里的乡亲靠什么反抗?” 就在他以为廖保正会反驳的时候, 却见自家儿子犹犹豫豫地掏出一张书信,一咬牙后递给自己说道: “爹爹,山南弓社已经邀请我去当什么理事,和其他一些德行不错的保正共同维护加盟的三十八村寨的规矩… 说是以后一切规矩改变都需先由咱自己人投票才能决定,以安大家伙的心…孩儿…孩儿已经答应了!” 老村长接过信的手一抖,任凭那信件飘落在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阴晴不定地抬头看向天空,只感觉原本阴沉沉的天空,有种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要…变天了么?” 。。。。。。 “驾!哎哎哎…” 马儿疾驰中突然避开前面的杂物,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马上骑士差点从马匹上掉落下来。 急得他惶恐尖叫。 幸好一旁坐在另一匹马上陪跑的壮汉眼疾手快靠过来,捞住失控的马儿的缰绳,将它带停。 “蠢货!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遇到突发情况能救你的只有手中的缰绳和夹紧你的双腿!如何敢松开?” 田毅劈头盖脸地对着手下一阵怒吼,然后转身朝着旁边嘻嘻哈哈的另一群庄护中的一人喊道: “笑什么笑,连区区驽马也骑不明白,日后怎么骑乘更好的战马?” “且。” 人群爆发一声哄笑,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少年叫道:“教头,马庄里收了那么久拢共才弄得不到三十匹驽马,你还想着让咱以后能骑战马啊?” “哇哈哈哈…教头一定是最近乐昏了头了。我听说他媳妇又怀孕了,嘿嘿。” 田毅张嘴想要呵斥回去,随后自己脸上也没蚌住,笑出声来。 只是… 战马? 第229章 铁骑入庄,玩得贼六 田毅神情莫名地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视线尽头、江对面的一座山头。 那里正在热火朝天的修建一所寺庙,名为白沙寺。 没人知道那寺庙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和周边环境毫无关联的名字。 只知道这寺庙和所在的山头,以及方圆数里内的闲置荒地,都被石泉县的大善人赵文武买了下来。 赠送给一位据说从天竺取经归来的高僧和他的信徒们… 更没人知道赵大善人有多少的家底,能够高价雇佣全县的百姓前去修建寺庙。 总之,每个人都很开心。 县衙发了一笔横财,百姓们有丰厚的回报,而原本没多少人居住的县城南岸也突然变得繁华起来。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白沙寺修好之后,是不是能够在山脚下做些小生意之类的补贴家用,又或者能够去这庙里求个平安。 好保佑日后再不要回到以前那种担惊受怕,匪患横生的生活中… 整个石泉县都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 想到这,田毅越发迷茫。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开始怀疑自己避世而出的决定是否真的是对的。 ‘什么是匪,什么是官?’ ‘呵呵…这世界,真是荒谬啊…’ 田毅用力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欢快呼喊声,然后笑着睁开眼睛在人群中扫视而过。 这片利用荒地新建的骑马场,是赵家庄的新产业。 只要是赵家庄的庄护们,都可以免费来这里学习骑马和骑射技术。 并且据说庄主已经高价聘请了一些北边来的党项人骑士,来充当教头。 听说这几天就会到来… 这个时代,能够学会骑射对于追求勇力的南宋年轻人来说,是一件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所以很多身强力健的年轻人闻讯而来。 短短一个月内,赵家庄的庄护已经从不到两百人,增加到了三百多人! 如非择优录取,这个数量将会更加惊人。 除了跑马场外,突然阔起来的赵大善人还在庄中兴建了一个免费的大型私塾。 一口气聘请了五名先生给庄中的孩童和庄护们普及基础文化和‘忠于庄主’、‘与子同袍’之类的思想品德教育。 据说此举让县城内的书院教授颇有微词…但也只能暗地里口嗨几句。 正在田毅准备翻身下马,教一教周围嘻嘻哈哈的庄护们规矩的时候,突见远方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一人三马奔驰而来。 神俊森然的马群激起隆隆轰鸣,载着马背上的雄壮骑士如同洪流而来,直接在庄护们惊恐的眼神中冲入马场之中。 马队为首的是一个熊一般高大的黑脸汉子,此人不屑地扫了眼惊慌失措的人群一眼,最后将目光盯在田毅身上,随后身躯一震,惊呼道: “你是…田毅!?” “孛昆!怎么会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两人居然是老相识,都是曾在西夏军中任过职。 区别一个是某位贵族封臣的亲卫私兵,一位是骁勇善战的汉将。 黑熊一般的男子脸色怪异地挠了下脑袋,讪笑着问道:“这就是我的新主人的马场么?也太小了吧…” 田毅震惊地指着他和他身后的三四十号人,以及上百匹的高头战马惊呼道:“你,你说什么?什么新主人?” 巴昆一扬马鞭,冷冷说道:“赵文武,我的新主人。按照誓约,我和我的人从今天开始将效忠于他,以换取他对我们赖也主人的庇护。” 此人说完之后,翻身下马。 朝着手下的党项骑士们低吼道:“到地头没错了,都下马,卸甲!” “喏!” 四十余党项骑兵轰然应喏,整齐划一地翻身而下,沉重的身躯扬起片片尘土! 随后一掀身上的宽大罩袍,露出里面生冷的铠甲… “咕咚…” 田毅艰涩地吞了口唾沫,心中忍不住在狂吼:“赵斌,赵庄主!你是疯了吗,让这么多身穿铁甲的党项人公开进入赵家庄中!想造反了不成!?” “阿嚏!” 赵斌揉了揉鼻子,随后松了松衣领。 南宋后期总体的气候环境堪称完美。 尤其是汉中盆地冬暖夏凉,气候养人,他却还在打喷嚏。 恐怕是缺少锻炼,身体又虚了? 一想到自家那个脾气火爆的师父,赵斌决定最近抽空得抱抱佛脚,否则回去后怕是要被孙老头子死艹。 说到孙老头,赵斌也是许久未见,多少有些想念和担心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但他又不敢贸然回去,因为孙老头的传家宝已经被他转手送人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怎么都得挂个忤逆之类的名头。 所以赵斌准备等弄把能糊弄过去的强弓后,再回去看看自家师父。 至于为什么让那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党项骑兵住进赵家庄中,和其他庄护一起训练? 自然是为了以老带新,好好练出一支能用的骑兵部队来! 赵斌当然没有疯到会违抗朝廷禁令,去公然囤积盔甲。 事实上,那些党项人在名义上并不属于他。 而是护送天竺高僧、西夏国师白沙大师南下进行佛法交流的护卫。 这些人只是先来给国师踩点的,回头还会来回跑几次,当做运送马匹的工具人。 高僧这种存在,是很玄妙和特殊的。 只要名头够响,就连一国皇帝都得客客气气,以师礼待之的。毕竟这些高僧背后可能有着数以百万计甚至更多的信徒的人心存在。 南宋的历代帝王都重视名声,尤其如此。 贵为西夏国师的天竺来的高僧,有一些骑士护持安全合情合理。 这也不是在故弄玄虚。 而是嵬名赖也这货真的把自己名义上的师父白沙大师给请到南宋来了!据说不日就将进入宋境,与本地名僧雅士们进行各种佛法交流! 甚至最后还会去临安府举办法会,和南宋的大德高僧们举行切磋、交流的大型法会! 整个大宋的佛教徒少说也有上千万,白沙大师作为西夏国师要莅临,区区一些随行护卫算个屁? 消息一处,就连临安府都发文让沿途官府要做好接待工作? 为啥? 还不是因为江淮还在发闹洪灾,天竺神僧的到来,无异于能极大鼓舞和安定人心? 这种背景下,大宋的那些官老爷们再眼红,也绝对不敢随便伸手以免惹得一身骚。 嵬名赖也这一手玩得那叫一个大。 赵斌不得不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借势谋私的高手。 当繁华退尽,所有人的目光随着白沙大师而走的时候,谁又能在意期间散落下来的几户外来户呢? 除了,他这个给白沙大师修建寺庙的赵家庄庄主,怕是事后要出名了! “难怪之前问他要怎么把马和人弄来,一直支支吾吾的。” “麻痹!这下真的好了,我算是成功蹭上热度了,此事过后我赵家庄何愁不为世人所知? 那死秃驴居然跟我玩这一手,下次见到一定要讨个说法。” 第230章 发放媳妇强权为立 底蕴是什么? 底蕴就是哪怕你腰缠万贯行走在闹事,别人看到你的脸也不敢随便来打主意。 像赵斌这样快速崛起的草根却恰恰相反。 一旦他停下脚步,故步自封,那么别人就会将他当做可以取而代之的对象,乃至于肥羊。 这个‘别人’可以是豪绅权贵,也可以是绿林同道,甚至是他手底下那些被他描绘的未来鼓动起豪情壮志的手下。 所以赵斌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只没有脚的鸟,停下就会死。 赵大官人如今在石泉县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巨富之家。 可他却没有真正自保的身份和地位,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因此,攻略洋州快速增强实力已经迫在眉睫。 在过去的半个月内,无论是石泉县,还是兴元府的黑市贸易,都进行得有模有样。 加上借着郭家名号在汉江不断发展船队的王六的帮助,财富如奔腾而来的流水源源不绝地汇入赵家庄中。 赵斌仅仅半个月已经积累了惊人的22万贯真金白银! 害他差点没找到能够藏下这么多银子的好地方。 其中的绝对大头,就是通过从黑市卖出郭家那批货弄到手的。 果然如他之前设想一样,黑市建立后,因为赵斌给出的丰厚利润空间,导致郭家那笔赃物供不应求。 几乎一到地方,就被数百家和义精武社有关系的散户刮分一空。 同时,把其他家族的销赃路子给堵住了。 如无意外,杨家、李家这些兴元府豪强已经急了。 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双方进入‘友好磋商’环节,重新瓜分黑市的利益… 赵斌和徐况二人早就事先有所预料。 必要时会以退为进,将除了陈家以外的黑市话语权和关系网乖乖交出去,让他们自行去捣鼓。 等到一地鸡毛的时候,这个市场自然会达到新的平衡。 赵斌和陈家只需要冷眼旁观,借助郭家的金字招牌稳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随大流就行。 等这场三国走私贸易的热潮过去后,黑市能带来的庞大利益会立马随之消失。 那些大家族估计又会为了家族的名声,毫不犹豫地抛弃带着染黑属性的黑市控制权。 到时候有陈家这个核心在,黑市主导权又能低调地回到赵斌等人的手中,安安心心替他解决中东大哥的馈赠。 说起中东大哥萨利赫,的确够意思。 在西夏、宋、金第一次三边贸易后的第五天,他的人也通过正规途径运来了一批货物交给赵斌倒腾。 据说这些货物也是西夏弄来的,区别只是中间过了下元蒙人的手,属于是现抢现卖的经典商贸。 萨利赫大哥说了,只要战争不停,货就不停。 保底每月给赵斌送来一支商队。 即使赵斌投桃报李,用丰厚的利润回馈了商队,每一笔操作他估计都至少能赚个两万贯! 其中还有不少西夏俘虏的奴隶,尤其是女奴… 差点没把赵斌感动哭了。 最近一直在考虑给手下们发老婆这种事情靠不靠谱… ‘跟着赵老大混,不仅发钱还发国外的老婆’,这样的名声想想也挺牛逼的。 钱一多,人难免就会慌。 尤其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拒绝成为一个守财奴。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不投资出去,浑身不舒坦啊! 那么能投哪里呢? 当然是锻造业!铁器防! 秦岭地区自古就不缺铁矿资源,兴元府和洋州地区就有不少现成的铁器坊。 只可惜,随着吏治的腐败和矿源、优质煤炭资源的控制,繁荣的民间冶炼坊大部分已经倒闭了。 全国曾经600多达家的民坊,如今估计只剩下不到100家还在苟延残喘。 除了铁矿外,煤矿在甘陕地区也有大面积的分部,后世陕西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蕴含着煤矿。 不过优质煤矿大多集中在秦岭以北地区。 汉中地区目前发现的煤矿倒是有几个,但质量非常一般。 炼熟铁是够了,但是用来炼钢却缺少必要的焦炭。 宋代炼制焦炭的技术不够发达,对煤矿品质需求较高。 因此想要炼出优秀的钢铁来,还得想办法从赣州、山东或者关中等地获取炼钢专用的焦炭。 那些地方赵斌很难找到靠谱的货源,所以他干脆汪世显与陈和尚各自送去了几封信,表示要买一些上好的焦炭。 这东西在产业链几乎快要崩溃的金国并不值钱,甚至积压甚多。 赵斌财大气粗,任凭对方开价,只要能运来他就先让徐况帮他屯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偏偏洋州这块美味的蛋糕,已经被当地势力死死锁住,极度排外。 还特么的是官官相护,豪族联姻的连环锁。 在窥视洋州的这段时间里,赵斌和他的人也没闲着。 一直在派人四处收集情报,寻找突破口。 期间他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贫穷混乱的石泉县,百姓虽然普遍生活艰难但还过得下去,有一些甚至过得还不错。 比如距离刀郎寨不远的廖家寨。 可在富裕如江南的洋州地区,绝大部分地方的底层百姓完全可以用水深火热、猪狗不如来形容… 至于原因,很简单。 各地豪强的力量已经完全失控,死死把控住了上层权力,连官府的人都得看他们脸色行事。 否则出门随时可能遇到意外,或者遭遇陷害丢掉乌纱帽。 如此情况下,普通老百姓根本无力保住自己的利益。 随便圈个地,就能把无权无势的百姓家中的地圈进去一大半。 不服? 官字两张口,豪强手中刀。 两口一张,就要家破人亡。 偶尔有些地方例外,也是因为当地官员或者家学渊源的豪强传家德行和义理在坚持。 但在天雷滚滚的浓郁黑暗之中,能坚持这样底线和原则的,毕竟只是少数。 赵斌突然理解了。 古人为什么不把一些能干的人,比如蔡京之流当作贤能臣,而是定义为大奸臣。 反而把王安石这样好心办坏事导致巨大损失的大臣,当作名臣崇拜。 只因他们这样位极人臣的人,就是这个法制不全、靠着上行下效治理国家的时代的标杆。 古人文化普及率低,大多思想单纯,敬畏权力。 民间和基层做事情的标准其实大多都是看上位者的表现的。 要是那些高居庙堂的大臣们贤良律己,那么天下人看在眼中也会以此为标准,不敢恣意妄为。 即使遇到胡作非为的父母官,下面百姓也会心存希望,祈求有朝一日降下青天。 可要是连当宰相的都贪得无厌,那么再能干,也等于让天下人松开了心中的道德枷锁,社会风气和天下吏治必将随之败坏… 赵斌刚穿越那会,始终觉得替岳飞平冤,坚持北伐、打压理学的韩侂胄是被后世理学诬蔑和陷害的对象。 不该位居两宋奸臣榜上。 直到越来越了解封建时代的社会潜规则后, 他才发现引发党争,打破官场竞争规则的韩侂胄带给整个社会的是什么… 当然,史弥远更甚。 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底线可言。 历经两代奸臣权相对于规则和德行的破坏,南宋各级官吏早已上行下效,让整个社会的道德和风气完全糜烂。 如今民间的水深火热,实属正常。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匪患严重又贫瘠的石泉县中,百姓反而生活得下去。 因为风气的滞后、主官常年空缺,自娱自乐的石泉县依旧保持着一些十几二十年前的社会风气。 而洋州就紧随两代权臣的脚步,吃拿卡要、栽赃陷害,为了弄好处无所不用其极都可以… 已经成为赤裸裸的强权社会... 第231章 釜底抽薪,分派任务 洋州,看名字就知道大概意思了。 境内水域纵横,除了汉江外,还有洋水、益水、傥水等多条大型支流和数不清的小河溪流,又位于汉中平原中东部,土地肥沃、河获丰厚。 是个极好的地方。 老奎指着地图上代表洋州的各个县城,如数家珍地讲解着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 “洋州,县存三县,两镇,至少八百余个村寨。” “中南部的真符县乃中县,拥有私兵(庄护)超过50的家族就有十一个,以吕家为最,总共加起来不下1500人。 为首的吕家还是官宦人家,关键时候可以喊来官府的人帮助。除此之外,他们还和金州郭家关系不俗,有人在金州都统司中任职。” 老奎说话时,被赵斌召集而来的一众把总全都满是期待的聆听着。 除了赵武、胡力带着300人镇守游龙领之外,就连赵稳都来到了现场,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而在花房寨附近,足足已经聚集了超过600人的精悍寨兵! 这六百名精兵,全都经由老奎和大刘融合后世的一些理念一手调教而成。 时间久一点的已经训练超过半年,剩下的也是至少训练了两个月了。 进行大规模硬仗,估计底气不足。 毕竟缺少足够的甲具、火器和经验之类的。 但是对付民间的武装力量,绝对绰绰有余。 至于具体实战效果如何,还得打过才会真正知道。 这六百人中,有四成是弓箭手。 剩余的人中,投矛刀盾兵和手持长枪、刀叉等长柄武器的寨兵各占一半。 如今王六的船队,已经发展到了拥有四艘大中型商船的规模,借助郭家的名号往来南北收集情报,购入稀缺物质非常方便。 甚至近期连襄阳府都去了一次,买通一当地仓官为赵斌购置回了大批箭矢、弓箭、枪头等装备,甚至还有几张弩。 赵斌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弓箭手比例更大的队伍。 但是南宋为什么会称为怂宋? 究其原因不就是过于依赖远程兵种么? 禁军弓弩手比例往往高达七成以上。 这样的配比用来守城和剿匪是火力够猛了,可一旦遇到近战和持续的鏖战,大部分军队都是一触即溃。 而刀郎寨的情况和宋军的处境完全不同,秉持赵斌农村包围城市的方针发展,根本没有多少稳固的天险可守。 一旦失去敢于近战的勇气,那就离灭亡不远了。 在没有将火器科技树彻底点亮之前,四成比例的远程部队,已经是赵斌心中底线。 除了弓箭手之外,最近发了大财的赵斌已经投资了五万贯,命王六继续扩大船队规模、人手的同时,沿着汉江流域四处收集棉花。 准备再造1000套改良版棉甲! 相信有赵家庄和南山弓社那些劳动力的配合,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 言归正传。 只见老奎又一指洋州左下方的西乡县位置,有些为难地说道: “西乡县,属上县,位于洋水和汉水交界地带,良田无数,且占了洋州一半多的面积。南边更有仓山和大巴山相接,有山有水还能通往川蜀,是最适合我们扎下营盘盘踞的地区…不过…” 赵斌看着西乡县附近的玉亭山等地方,感觉是进入洋州的好的突破口。 最棒的是洋水直通汉江,而且夹在两道巨大的山脉之间流域不小,非常方便船只进出和转移物质… 他见老奎迟疑,便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世居于此的张氏族人势力庞大,控制着几乎整条洋水水道。且持家有道,深受乡民拥戴,西乡境内据说民风尚好…” “张氏什么来头?居然能凭一族之力做到这种地步?” “据传最早可以追溯到蜀汉时期的桓侯,在本朝也出过几个有贤名的大官。” “张飞的后人?真是能扯淡,都快一千年了…” 赵斌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将三国演义中那个燕人和现实中持家有道的张氏族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演义而已,人家本就是白面儒将。 “可能只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吧。” 老奎嘿嘿一笑,又爆料说道:“除了这个…听说他们还和西川制置使郑损有联姻关系…所以无人敢于得罪。” “…” 这真是,大无语。 赵斌脑子好一会都没转过弯来。 洋州最适合突破的地方,居然是难得的吏治没有崩溃的地方。 却又和贪得无厌的郑损这货是姻亲关系。 怎么不叫人蛋疼? 因为洋州南北都是大山的缘故,其境内目前就三个县治。 除了真符县和西乡县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洋州(兴道县)了。 赵斌还没做好起事对抗朝廷的准备,不敢直接去洋州州治附近搞事情。 他想了下后,说道:“既然西乡县铁板一块,那就先以流民计划攻略真符县。同时,绕过西乡县,将影响力扩散至仓山一带,攻略那里的巴镇和交界处的羁縻洲以图后续!” 老奎、李大嘴等人精神一震,兴奋不已。 等了快两个月了,终于要真正扩张了。 赵斌看向李大嘴,命令道:“大嘴,赵稳,老奎。” 第一个被叫道,让三人兴奋不已:“在!” “大嘴你带着我家老三,携200人伪装成流寇,去真符县北部区域往西走,将沿途各村寨、农庄那些大户庄兵驱散。 将那些佃户和浮客送往石泉县周边。记住,如果有人不愿意,不用勉强坏了名声。” “老奎!你也带200人,由真符县东边往南攻略各村寨,同样行事。” 三人齐声应是。 赵稳虽然有些不满自己要听李大嘴的,但是他这段时间天天呆在游龙岭被赵叔河和孙老爷子轮流‘关爱’,早就憋坏了。 能有机会出去尽情搞事情,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 “二哥放心,有我在保管让那些欺善怕恶的狗杂碎吃不了兜着走!” 赵斌闻言恶狠狠地瞪了这不省心的一眼。 不过考虑到惹是生非刚好在便宜老三的特长范围内,也没多说什么。 赵稳虽然看似浑蛋,但其实心地还算良善,堪称赵家父子四人仅存的良心。 最适合这种又能搞事情,又能彰显绿林义士的任务了。 李大嘴见赵稳又口无遮拦惹了赵斌的霉头,顿时大笑着解围道: “哈哈,大首领放心,这一两个月我们早已通过扮作游商和利用花房寨附近的村民,在真符县很多村寨中蛊惑了人心。 很多人都想要逃离当地,只是迫于各家乡绅土豪的威胁不敢妄动,一旦我们驱散那些守卫,必然从者云集。” 第232章 市井狠人,曹大帮主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蛊惑这个词听上去怪怪的,但这种时候哪还计较那么多? 也不枉他提前将李大嘴和老奎等人安置在洋州边境,在各村寨中施加影响力。 如今,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流民计划是赵斌参考元蒙人的作法中想出的一步绝户计。 就是要强行制造流民,掠夺人口补充进人口贫瘠的石泉县中,充实进刀郎寨的地盘中或者赵家庄中。 从而打破真符县的平衡,为寨子进入其中创造契机。 石泉县其实早在秦汉就已经设县,只是因为东西两边都是北方金国入侵汉中的就近通道,所以饱受战争摧残才沦落到汉中之耻的尴尬之中。 如今金国已经无力南下,此地山林众多可以抵御骑兵突袭,又不乏可以开发成良田的荒地。 反倒成了未来相对安全的好地方,正适合赵斌囤积人口作为根据地发展。 而洋州对于底层百姓的高压环境,导致越来越多的百姓卖身为奴,或沦为永远还不清债务的佃户。 这无疑为赵斌计划提供了最好的温床。 最棒的是大宋不禁脱产的浮客这条政策,无疑使得民间的人口流动性大大增加。 只要赵斌的人将当地大族安排在各处农庄中镇压这些百姓的庄兵打散、驱逐,再加上有心人的鼓动。 那么那些早已受到蛊惑的底层百姓们只要不傻,绝对会趁机拖家带口逃往传闻中有清官治理的石泉县求条更好的活路! “大刘!” “属下在!” “你带领剩下200弟兄,前往真符县和石泉县交界处…就选在五义山吧,配合胡军(原徐况心腹)带领的两艘船只做好后勤保障,随时做好支援和开战的准备。 同时为逃亡的百姓提供点便利,助他们渡河到达石泉县境内。必要时可以象征性收点船资加以掩护撇清关系。 至于那些人是直接去山里加入山南弓社,还是去石泉县都不用多管。” “是!属下一定安排妥当。” 五义山,就是之前江万顷几人盘踞的不知名山头。 那里是汉水和洋水交际之处,因两水汇聚时常让水势改道形成了方圆十数里的沙洲、泽地,芦苇茂密、人迹罕至。 对于早已摸熟地形且有船队配合的刀郎寨来说,是个进退自如的好地方。 真符县,则位于被汉水绕行包裹的地区又南临洋水,三面环水。有了船运可以肆意在其领地内神出鬼没。 老奎等人领命竖立。 剩下孙单一人面露忐忑。 所有人都分配到了任务,就只剩下他一个把总没被安排了。 可如今就连手下人手都被分完,这… 却听赵斌笑呵呵地说道:“孙单,我容你优先挑选30名‘可靠能打’的弟兄伪装成去投效的亲族,单独前往真符县与等在那里的那位大侠…一起扬名立万打响名号…” 孙单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忙抱拳接下命令。 只是眼神中多少有些怪异… 大侠? 当然是曹进齐,曹大侠了。 老曹同志身为刀法名家的亲传弟子,勤修武艺二十余年,几无一日懈怠。 虽因为陈老爷子的威名太过耀眼,导致他无法有效地打出自己的威名来。但怎么说也在兴元府中罕有对手,算得上一号人物。 可自从跟了赵斌后,他一直没有机会表现自己堪称卓越的武艺。 直到半个月前,赵斌返回石泉县的半路上,突然给了他一笔钱然后将他丢在了真符县中… 这让他很迷茫。 ‘想我堂堂陈家武馆的副总教头,居然沦落到小县城中与市井流氓好勇斗狠?’ “帮主!大事不好了!” 惊慌的呼喊声,将曹进齐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 只见一名穿得花花绿绿的街溜子跑进院中,朝着他喊道: “鬼脚刘那伙人又带着人来砸我们场子了,还带来了些个惹不起的人物,说不仅要拿回东码头,还要让你好看!” 这充满机灵劲的青年名号韩六指,是曹进齐来到真符县后,收下的第一个小弟。 韩六指并非真有六根手指,而是他非常善于用小匕首割开别人的衣服,盗取钱袋。宛如长了第六根手指一般。 也就是说,这家伙以前是个在真符县小有名气的职业小偷。 被吵醒的曹进齐无奈地苦笑了下后,翻身捞起桌上的佩刀,带着韩六指冲出院子。 院子外的巷弄里,已经等候着七八十个歪瓜裂枣般的凶恶混混。 见他一出来,当即齐齐站起,嗷嗷叫着喊道: “帮主来了!” “哈哈,有帮主在,还怕鬼脚刘东山再起?” “就是,上次帮主三两招就打的鬼脚刘哭爹喊娘,让出了码头的场子。” “不过我听说鬼脚刘认识吕家的一位管事,据说还有亲戚关系呢…” “都闭嘴!” 曹进齐听着心烦,吼了一声后朝着这群泼才喝道:“少说废话,都操刀子跟我去会会那不知死活的东西,走!” 人群爆发阵阵鬼哭狼嚎,七八十号混混纷纷扛着棍棒刀叉跟随在曹进齐身后出了盘踞的巷弄。 然后张牙舞爪地公然穿行在前往码头的道路上。 吓得附近的小贩和路人忙四处躲避。 不时发出‘码头帮来了’、‘又要打起来了’之类的惊呼声。 这让自觉威风的一些混混越发得意和张狂。 只感觉跟了个本事厉害的好老大,简直威风八面。 这个时代拉帮结派的说法,往往就是字面意思。 市井之徒打打杀杀占地盘实属正常。 就像石泉县的陈七,只要背后有人,那就是市面上的遮奢人物。堂而皇之的欺市霸街也无人干涉。 怕就怕,有些人不讲规矩,总会幻想着靠真本事打出自己的威名来。 这种人每个地方都有,绝大部分最后都是落得横死街头的下场。 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有人是真的行。 靠着硬本事和手段打出一片天地,最后仗着手下人多势众又有手段,搞得连地方官府都怕,最终抗住各种压力一举崛起成为地方一霸。 真符县最近就出了一个有这种潜质的狠人。 一把长刀从东码头一路砍到北码头,杀穿五条街,将盘踞在此地的鬼脚刘一帮人杀得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曹大侠一战成名,成为真符县市井中的传奇人物,每天都有心怀梦想的游侠儿和街溜子来投。 他也是来者不拒,顺势建了个码头帮,占下了真符县三大码头之中的其中一个作为自己的场子。 这一波崛起,打得一潭死水的真符县臭气熏天。 各路牛神鬼马陆续现身。 既有试探的,又有警告和拉拢的。 曹帮主一律无视。 如今被抢了地盘的鬼脚刘显然不甘心,又纠结了一帮人杀了回来。 和曹进齐这种敢仗着一把长刀杀开局面的狠人不同,鬼脚刘虽然匪号凶猛但是显然已经被杀怕了,到处摇人的同时还找了关系请出一些重量级人士。 势必讨回公道! 第233章 凶残猛人,群起攻之 双方人马,在东码头外碰面。 正在码头卸货的力工们慌忙扔下手中的活,躲到远处。 与此同时,一艘正在停靠到码头的渡船上的人,也吓得不知所措,不敢下船。 曹进齐扫了眼渡船,表情一愣,随后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的一伙人。 为首的,正是被他抢了地盘的鬼脚刘。 鬼脚刘号如其名,天生一只脚异于常人,不仅有六个脚趾还比另一只脚要大三分,看上去像个畸形。 实际上,他也的确是个畸形。 不过很幸运的是,这畸形的右脚给了他异于常人的力量,普通人只要被他踹中一脚不吐血倒地,也会像被锤头砸中一般失去反抗能力。 鬼脚刘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曹进齐手中的刀,然后鼓起勇气走出人群朝他厉吼道: “姓曹的!识相地赶紧滚出真符县,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否则,今日这里就是你的丧命之地!” 曹进齐却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目光越过手下败将扫向对方身后的几人。 有限的情报,让他认出其中有本地最强豪族吕家的一名管事,还有占据最大的北码头的陈九,以及其他几名真符县地界中的黑帮大佬。 初一看就有七八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压阵,估计是整个县城中混街头的势力,大半都来了吧。 除此之外,这些人背后还乌压压跟着三四百名手持武器的帮手。 足足是自己这边的五、六倍之多! 面对这种公敌般的待遇,即使自认为实力过人的曹进齐都忍不住心中发毛。 在心中将赵斌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曹大侠终究是练武之人,一身血勇也不是盖的。 他冷笑一声,手持佩刀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鬼脚刘不屑地说道: “鬼脚刘,江湖规矩,凭本事吃饭。我上次饶你一命,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是怀疑某手中宝刀不利否?” 鬼脚刘再一次想起几天前被此人随手一刀击败,跪地求饶的场景,只感觉两脚发颤。 但为了夺回地盘,他只得鼓足勇气色厉内荏地叫道: “规矩?你个外乡客一来就抢人地盘,有何规矩?哼!你再能打,还能将我们真符县道上的人都杀了不成?” 说完,朝着身后几名道上的头面人物说道:“刘管事,还有陈兄及诸位道上的兄弟们,此人今日仗着有点本事敢抢夺我家地盘,他日必然也会祸害你们,还请各位替我主持公道。” “不错!” 侍奉于真符县最大家族吕家的刘管事摸着山羊胡子走了出来,阴冷地看着曹进齐说道: “你身为外乡客一点规矩都不懂,真以为我们真符县没人,可任由你胡来么?” 此人一说话,显然隐隐地代表了吕家的态度,显然曹进齐的行为损害了这些市井势力背后人物的利益。 其他人顿时来了精神,以陈九为首的一众帮会老大纷纷露出狞笑。 反观曹进齐背后的那些小弟,原本就因为对方人多而面露怯意,此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如非一些热血冲头的愣头青顶在前面,估计已经有人开始跑路了。 曹进齐眉头一皱,喝道:“怎么?你们是准备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人了?” “哈哈哈,是又如何?谁叫你不懂规矩,引人公愤?” 陈九大笑着走到鬼脚刘身边,然后高举双臂朝身后数百名助拳的混混吼道: “兄弟们,今日有吕家的管事主持公道,还有诸位道上的大哥助拳,给我灭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杀啊!” 陈九身高八尺,长相威猛,敞着的胸口处还露有浓密的胸毛,极为引人注目。 此刻振臂一呼,顿时应着云集。 四百来号小弟嗷嗷叫着随他冲向曹进齐! 曹进齐头皮发麻。 他再能打,也不可能挡住汹涌而来的人潮。 当即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撤!给我往码头库房跑!” 码头帮那些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手下们闻言也没多想,拔腿就往码头旁的库房方向跑去。 身后跟着士气大振的真符县帮派打手们,如两股人流如潮水般涌向码头方向。 等到码头帮的人惊慌失措地跑到库区时,才发现情况不妙。 东码头的库房修建在码头一角,周围以围墙圈起。另一边却是江水汪洋的码头,根本就是条断头路! “帮主,没路了!” “难道是要我们跳河逃走?” “不要啊,我,我不会游泳!” “都闭嘴!” 曹进齐抽出手中三尺佩刀,大吼道:“留在那里只能腹背受敌被围杀,唯有此处,可以背水一战! 今日之局要么杀退那群人打出名号,要么就被人乱刀砍死葬身鱼腹,你们自己选!” 小弟们都麻了。 帮主老人家,居然这么勇猛的么? 可是… 没有可是了。 另一边的陈九、鬼脚刘等人已经带人追到。 见曹进齐这帮人陷入绝地,顿时大喜过望。 “给我杀啊!” 鬼脚刘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地盘又能回来了,大吼一声,带头杀来。 一旁的陈九却故意脚下慢了一步。 混江湖么。 口号要响,气势要猛,但真到了刀头见血的时候就得多个心眼。 这姓曹牲口的据说一刀就干翻了凶名在外的鬼脚刘,由不得他不谨慎。 双方人马刚一着面,只见一道清冷的刀光闪过。 首当其冲的鬼脚刘只感觉眼前一花,似曾相识。 这刀光,他熟啊。 当日也是遇到这样刀光一闪,然后自己就跪了。 区别是当时的曹进齐挥刀时用的是刀背… “不好!” 鬼脚刘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被人群带着一冲就忘了之前的教训。 他大叫一声,举刀挡在身前。 突觉右手和胸口齐齐一麻,持刀的手居然往上飘起… “啊!!!” 威震真符县的鬼脚刘仅仅一个照面就惨叫着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被砍断的右手,试图逃离。 只可惜身处人潮之中一旦倒下,迎接他的只能是无数只混乱的脚底板。 他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然而随着人流不断地踩踏和血流不止,他的气力越来越小。 最终在迷迷糊糊中生出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曹进齐一刀废了鬼脚刘,吓了涌来的陈九等人一大跳。 反观他身后那些脸色发白的手下,却像是吃了大补之药一般齐齐精神一振。 短暂的窒息之后,双方又一次撞在一起! 毫无组织和纪律的帮派分子们相互砍杀在了一起,没一会功夫就乱成一锅粥,更有些奇葩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对手到底是哪边的。 合情合理地开始划水。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帮派互砍每次都热闹非凡,但事后战果却感人的缘故吧。 唯独曹进齐,被陈九等练家子带着几十号人团团围住,刀枪剑戟不断围着他招呼。 此人不愧是能够代替陈路撑起武馆半边天的人物。 脸看上去长得阴沉沉的不太起眼,但到了真拼命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勇力让躲在一旁船上观战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曹进齐脚踏流云般行走在人群之中,借助对手的身体不断腾挪转移。 导致围攻他的人虽然多,但是真正能造成威胁的却不多。 最牛逼的是身处乱阵之中,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至少每走三步才会随着呼吸在关键时候出刀! 每出一刀,或斩断对手的武器,或直接一刀将对手毙命! 居然被他连杀七八人,吓得陈九等人只敢游走不敢靠近。 不过现实毕竟不是武侠世界,纵使曹进齐刀法出神入化,依旧难当周身层出不穷的小刀片。 随着时间,身上时不时也会被人划上一刀,血流不止! 第234章 人在江湖,不归之路 王二诚躲在客船上看得眼热,焦急低喝道:“孙单,我们还不动手?” 孙单转头看了眼身后三十来号蠢蠢欲动的弟兄们,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混下九流的生死有命,官府往往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曹大哥当众杀了这么多人,又是外来户,要是事后官府追究起来终究是麻烦事。” “那怎么办?难道咱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围杀?” “别急。” 孙单毫无温度地笑了笑,指着在人群后观战的刘管事和几个本地黑帮大佬说道: “这几个看上去很谨慎,等老曹再吸引会注意力。我们再趁机动手,务必将他们全都干掉。 没了这些领头的,一群乌合之众谁敢出头?” “狠还是你狠。” 王二诚朝着孙单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掏出自己的战弓来,开始招呼身后的一众弟兄随时准备斩首行动。 正在人群外观战的刘管事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总感觉心中发毛。 转头四顾,却没发现有哪不对。 于是恨恨地骂道:“鬼脚刘那废物,居然一个照面就被砍杀了。这姓曹的真是个狠人啊…” 一旁开赌场的某个大佬看着在人群中死战的曹进齐也是心中发毛,不过嘴中却不屑地说道: “刘管事放心,此人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有陈九兄弟亲自压阵,他今日必死无疑。” 正说着,前方被人围攻的曹进齐突然大吼一声,手中长刀连杀数人,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 原来是陈九看准时机,在他背后偷了一刀,让他狂性大发。 几人不惊反喜,知道曹进齐久战之下终于精力不济要防不住了,只怕再过不久就会被乱刀分尸。 到时候这祸害一死,真符县又能恢复平静了。 这些人一个个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 突然,刘管事眼角闪过几道黑影。 立马转身望向身侧,发现有一群人正猫着腰从侧后方围拢过来。 大惊失色下,忙惊呼道:“你等何人!想要干嘛!” “干你麻麻!” 王二诚见被人发现,当即往前一跨拉弓开箭一气呵成,飙起一箭插进刘管事咆哮的嘴巴之中! 一箭毙命,箭头直透后颈!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旁边几人差点瘫倒在地。 只是还没等几人回过神来,孙单已经带着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刀郎寨悍匪猛扑而来。 小刀子挥得那叫一个噗呲噗呲。 没多久就将在场几人全都围住捅死。 惨叫声惊到了前方正在围杀曹进齐的一群人。 为首的陈九见到刘管事等人被突然冒出的一群大汉杀绝,天灵盖像是被炸飞了一般从头冷到心里。 随后一个哆嗦惊醒过来,惊恐地大叫道:“不好!身后有埋伏,刘管事他们都被杀了!” 这一喊不要紧,却把几百号帮众的心气给喊没了。 有人想要冲出去杀了孙单等人给老大报仇,有人吓得直接扔掉武器落荒而逃,更多的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神的陈九突感背后发毛,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猛人正在被人围杀。 此时周围的帮众们都在发懵,那… “跑!” “都给我跑!” “快冲过去,冲开那些伏兵!” 陈九亡魂大冒,根本不敢回头地往孙单这边跑来。同时鼓动着在场的帮众们,试图先掩护自己逃走再说! 孙单盯着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陈九冷冷一笑,和王二诚对视一眼后飞快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长弓。 两人自小就是患难与共的好友,早已建立起极强的默契。 根本不用交流,各自朝着陈九方向开弓射箭。 那陈九也算狡猾,眼看着自己被人盯上,忙躲入奔跑的人群中试图躲过一劫。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在街头斗狠的街溜子。 而是能和红巾逆匪正面厮杀的真正悍匪头目。 疾风般的箭矢一箭又一箭无情射来,硬生生开出一道死亡之路。 连续射杀七八人后,陈九惊恐地发现周围的手下全都在拼命远离他。 “不!我愿降!” “呜哇!!!” 两根箭矢,齐根而没穿过陈九长满黑毛的胸口…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数十米外的孙单二人,喃喃吐道:“好,好狠的人…” 话音未落,轰然倒毙。 狠? 不狠,又怎么在贼道中脱颖而出呢? 不狠,将来怎么敢与朝廷禁军一战? 真以为金州第一寨刀郎寨,有那闲情逸致和本地不入流的黑帮慢慢玩过家家么? 孙单举起手中长弓,喝道:“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降降降!” 在阵阵呼喊之中,被两头夹击的各帮帮众们终于禁不住对死亡的恐惧,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 曹进齐见状松了口气,用一种带着三分愤怒七分惊惧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孙单。 却见孙单独自一人穿过跪趴在地上的人群,走到他面前躬身一礼: “对不住了,曹大哥,是我出手慢了点害你受伤。” 曹进齐摇了摇头,叹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敢设下如此凶狠的谋划?” 孙单微微一笑,眼带锋芒地反问道:“曹大哥以为呢?” 曹进齐闻言身子一颤,哪还不知道心中某种猜想成真? 他之前一路跟着赵斌前往金国,又返回兴元府,旁观赵斌不断布局。 其实已经隐隐感觉此人做事风格不像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做派。 只是因为赵斌平日里出入权贵之间,不敢随便质疑。 直到对方开设黑市,又将他丢在真符县中玩帮派。 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此时再见到孙单等人身上的那股肆无忌惮的狠劲和行事风格,再蠢也知道有问题了。 权贵人家,怎么可能会公然下场将大半个城市的黑道全都吸引过来一举铲平的! 这是要造反! 造反? “你,你们是!” “金州…刀郎寨。” 孙单凑到曹进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伸出一只手对他说道: “庄主的秘密,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请曹大哥做出选择,是如我一般混个把总好好辅佐庄主求个大好未来呢?还是选择另一条路?” 曹进齐心绪翻滚。 还有得选么? 一口气砍死十几个人,已经自绝于官府了。 更何况,如今还被孙单等人团团围住。 他苦笑道:“孙兄弟,就不怕我杀了你么?七步之内,曹某要杀你易如反掌…” 孙单面露喜色,大笑道:“哈哈哈…曹家哥哥说笑了。我敢来你身边,便是料定你愿意继续跟随庄主的嘛。自家兄弟,如何敢表里不一不予信任?” 曹进齐摇头叹了口气,伸出手和他临空一握。 至此,他这孤魂野鬼算是真正跟着赵斌入了这条不归路... 第235章 市井之争,无脑流寇 东码头一战,盘踞在真符县市井中的帮派势力被剿灭了十之七八,几乎被一锅端。 码头帮一口气聚拢四百余名失去主心骨的各帮派打手。 然后,在被团团守住的码头之上,开始让这些人递交投名状和入帮仪式。 很简单,去刘管事等人身上捅上一刀。 然后抬着现场的尸体扔下汉水之中,毁尸灭迹。 这当然瞒不过真符县的各方势力。 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 拳头大的,才是王者。 一举掌控全县七成帮派力量后的曹进齐和孙单,已经拥有了游戏规则中和城中权贵、官吏周旋的力量。 二人参考刀郎寨的模式,利用带来的三十名心腹配上主动投诚的一些原各帮派头目,快速完成帮派的整合。 然后以东码头为中心,将原本属于陈九等人的产业有选择地进行占领,并对残余人员进行围剿、二次整合。 仅仅一、两天功夫,就在县衙和吕家等豪族反应过来之前,把控住了整个真符县一半以上的街道! 异军突起的码头帮,疯狂招收其余散落的帮派人士,以及大量苦力和游侠儿,人数飞速膨胀。 号称千人大帮! 虽然人人都知道如此规模的帮派以码头帮的底蕴根本养不起,不用多久必然内部崩溃或者做下错事刺激到朝廷惹来祸事。 但短时间内码头帮风光无两,引得城内人人惊惧! 真符县,吕家。 吕家老爷吕策端坐在堂中,幽幽问道: “那姓曹的有回应吗?可愿拜在我吕家麾下,为我做事?” 此人虽年近四旬,看上去长相不俗,道貌岸然。 但是此刻因为过于愤怒,原本富态的双眼皮被硬生生压缩成了三角眼。 透露着一种咬牙切齿的阴冷。 吕管家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地说道:“回老爷,派去接触的人,被切了一根手指赶出来了…” “啪!” 吕策愤怒地将茶杯砸碎在地。 朝着下方跪在地上的管家低吼道:“县衙那些废物呢!还是没能将人拿住吗!?” 管家擦了下额角的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 “老爷息怒,县衙已经数次派人去捉拿姓曹的了。只是…只是那些衙役根本不敢去码头帮的地盘中搜人,即使有个别人硬闯去了也很快被人打昏扔在街上…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码头帮人多势众,手段凶残,如今衙门里的人也只敢装装样子…不敢真去对付码头帮…” “可恨!可恨!” “区区市井贱民,也敢如此欺我!” 吕策发了一统怒火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他生气,除了因为手下的一名管事被干掉外,更因为码头帮的不懂事,导致由吕家在背后控制的赌场和高利贷等产业断了路子。 损失惨重。 真符县吕家,崛起于三代之前,当时吕家先人在军中立功封了官职,同时还幸运地抱上了金州郭家的大腿。 成为依附郭家而崛起为小将门。 靠着替郭家提供人力物力和产业支持,成功在真符县中快速崛起,如今更是成为城中话语权和产业占比最大的家族。 不仅是城中,就连城外也通过强放高利贷和勾结官吏侵吞了数万亩良田,成为真正的地方豪强。 如今被一个外来的泥腿子欺到头上,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吕管家见主人家冷静下来,迟疑了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除了码头帮外,城外有几处农庄也出了点事…” 吕策眼睛一瞪,喝道:“既然出事了,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 那也得你气消了才敢说啊… 吕管家心中腹诽不已,嘴上却忙不迭回道: “有流寇冲进了那些农庄中,打散了我们的庄丁和管事…” “流寇?” 吕策显然不知道真符县什么时候有了流寇,面露疑惑: “我们的庄子大多在东北那片两河交界地带,周围被大河圈起,哪来的流寇?他们既然是流窜进来的为什么不沿途先抢附近别的庄子,而先拿我们动手?” 刘管家也一头雾水,但还是强行解释道: “回老爷,我仔细询问过逃回来的农庄管事了,据说那伙流寇有近百号人而且面生得很。 看样子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偷偷潜入进来的…也许是听说我们吕家家大业大最有钱,所以才…” 吕策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理由,随后不爽地问道:“那损失如何?” “事情刚发生,还未来得及统计,不过如今还未到收获的季节,倒霉的最多也就那些赤脚佃户罢了…” 吕策怒极而笑:“哈!真是帮蠢货,居然在这个时候去抢农庄? 哼…那些贱民祖孙三代都要欠我吕家的钱,还能有什么东西好抢的?不用去管他们,先把码头帮给解决了才是要紧事。” 他听到自己损失不大,也没太当回事。 吕家名下拥有数十座农庄,以及数以千计的佃户、奴仆,在吕家配合高利贷和黑道势力的算计下,这些庄户大多是欠下了一辈子都还不清债务的底层百姓。 只需要给于基本的生活物资保证他们能够活下去,就永远是吕家的奴隶,而且不敢造反… 根本不被当人看待。 不过想到码头帮,吕策又是一阵烦躁。 如今对方控制着一半多的城市街道,也截断了吕家之类敛财的重要路子和场子。 偏偏码头帮又维持住了治下地盘的稳固,并没有大肆胡作非为。 真符县依旧如以前一般在运转,只是属于他们吕家的好处都没了! 可是让他和其他一些利益受损的家族懊恼的是,平日里面对百姓们威风八面的弓班衙役们,遇到码头帮那些狠角色,居然一个个都怂了! 明知道姓曹的那人就躲在城中某处,愣是没人赶去捉拿。 县衙的废物县尉见事不可为,居然还找借口推脱说没正当理由去抓! 因为被杀的刘管事、陈九等人全都被人扔江里喂鱼去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去状告曹帮主草菅人命! 最令人气愤的是,姓曹的阴险异常,明明能够一举吞下真符县所有的黑道势力。 但愣是只占半城。 导致和吕家一直明争暗斗的成家之类的家族损失不大,明面上义愤填膺背地里却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吕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路子。 那就是亲自下场,发动家族的武力直接绞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码头帮! 第236章 有点东西,吏生局限 “去!召集城中那些大户,就说我吕家牵头,要灭了码头帮!成家这些看热闹的混账,如果他们敢拒绝不参与,日后休怪我吕家遇事翻脸!” 吕管家担心地说道:“老爷,如此一来,码头帮会不会铤而走险,先闯入我们吕家下黑手?” 吕策悚然一惊,点点头说道:“没错,虽然我料他们也不敢以民戮官,但是那个姓曹的外来户的确是个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不可不防。 那就先去把城外各庄子里的人马能叫的都回来,先守住本家要紧。记得让他们多备弓箭,如果那姓曹的敢来闹事,任他本事再高也射成马蜂窝!” “是,老爷英明。” 英不英明这种事情,虽然需要从结果和旁观者去给出最终判断。 但每个掌权者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总是觉得自己是英明神武的。 比如赵斌,就感觉自己太英明了。 仅派出了曹进齐和孙单带着几十号人,就扰乱了整个真符县的局势。 还将吕家为首的地方豪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县城之中,而暂时忽略了城外发生的剧烈人口流失现象… ‘曹大侠,有点水平啊。’ 赵斌默默给曹进齐点了个赞,然后看着远处沿河滩而来的‘流民’,心情大好。 据王六派人来报,他们已经运了超过两千人从真符县渡江北来。 当然,赵斌不会傻到公然劫持人口。 他先是安排李大嘴和赵稳伪装成替天行道和真符县豪绅有仇的绿林豪侠,将那些农庄的守卫和监控力量一个个打散。 并将抢夺到的零星粮食和钱财分给被奴役的底层百姓们。 最后鼓动他们前往有着为名做主的民间义社和大善人出没的石泉县寻找活路。 然后安排王六和胡军伪装成做刚好路过渡船,把从真符县拐来的人口运到了石泉县城外沿江各处,任凭他们自行寻找归属。 因为有了之前的造势和铺垫,有一部分不再信任官府的百姓直接去山中寻找山南弓社,以期如传闻中那样被这个特殊的民间社团所庇护。 还有一部分则依旧对名声在外的刘业刘青天和赵大善人抱有指望的,则以赶往县城求取新的活路。 让人意外的是,明明经历过官绅迫害的这些百姓,居然还是选择后者的居多,几乎占了七成以上。 不得不说,华夏百姓真的是忍耐力超凡,但凡能有一点活得下去的希望都不愿选择铤而走险…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赵斌,此刻正笑眯眯地朝着刘业说道:“哎呀,恭喜刘兄啊。 肯定是刘兄贤名在外,才引得四方来投,相信要不了多久咱石泉县就能变成中县了。 有此政绩,加上之前的剿匪,恐怕刘兄离升官也不远了啊。” 刘业却满心懵比。 他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脑袋里冒出一连窜的问好。 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那么多流民? 还都是拖家带口的。 哪来的? 没听说最近附近有哪闹饥荒或者灾祸啊… 刘业愁眉苦脸地朝着赵斌请教道: “赵兄,你消息灵通,可否告知附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整个石泉县,谁不知道赵大善人是兴元府来的贵人之后,财力惊人。 甚至认识来自西朝的天竺国师。 就连刘业平日里见了赵斌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越发觉得这人背景和手段深不可测。 赵斌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半真半假地说道: “倒是有点小道消息。听说真符县最近在闹流寇,而且县城中内部也爆发了严重的内斗,可能那里的百姓害怕受到连累丢了性命,被迫迁徙吧。” “啊…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们就这样接受临县来的逃户,真的好么?不会得罪同僚吗?” 治下人口数量,一直代表着父母官为政的重要的政绩,甚至是最重要的。 刘业当然希望在任期间内人口暴涨,在不影响本地百姓生计的情况下躺着把政绩和功劳赚了。 但隔壁一下子减少了大量人口的真符县县令不得暴跳如雷? “刘兄,怎么会是逃户呢?” 赵斌凑过去轻声说道:“我们石泉县地广人稀,很多地都空着,这些人填充进来可都是赋税和创造财富的劳动力啊… 而且咱南边的白沙寺可是给天竺高僧准备的,据说就连朝廷都在关注这位神僧。刘兄,这可是你飞黄腾达的机会…” 刘业一愣,随后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难道建好了白沙寺,我还有额外大功?” “当然。虽然现在白沙大师是西朝国师,但他可是方外之人,并不妨碍他将来继续被朝廷接纳和册封啊。 咱大宋的佛教起源于天竺,拥有无数虔诚信徒,你想想一个天竺来的高僧是不是会受到各路达官贵人甚至官家的推崇。 就算他到时候不提及你的好,但只要这白沙寺是你在任时建的,我到时候再命人立碑开寺,顺便把你这父母官的名号加进去,还怕不能因此流芳百世啊…” 一听飞黄腾达、流芳百世,刘业来劲了。 脸上的晦暗瞬间一扫而空,激动地拉着赵斌的手惊呼道: “当真!?赵兄当真愿意将我的名字一起立碑流传后世?” “还能有假?你我是兄弟,这种好事情怎么能少了你的份?而且没你的全力支持,我哪能给白沙大师修建起寺庙来?” 赵斌此话说得合情合理,同时也真有着为刘业谋划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他非常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立足官场为自己做掩护。 刘业此人不算笨,但也不算很聪明,天性胆小怕事的同时又有着几分讲义气的市井任侠气息。 又好控制又有点江湖义气,还不容易闹出幺蛾子来,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好的合作选择。 至少目前为止,赵斌想不出有谁比刘业更适合作为自己的官方代理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出身不足, 南宋吏员补官明文规定只能止步正八品,也就是一个上县的县令,或者州府的司曹参军级别。 且只能作为地方选官存在,一辈子都无法转为京官。 大宋的官有三个阶层。 分别是州府下面的地方选官,归州府主官管辖。 这样的官如果出任一县主官,就只能称为县令。 第二是京官,官籍由朝廷机构掌控,这样的官员出任一县,才配叫知县。 两者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区别极大,后文会有说明。 最后一个高端阶层称为朝官,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成。 但在封建皇权集中的时代,一切规矩因人而定,在规定之外有的是方法打破掣肘。 比如,只要名望积累到足够被大人物们关注到,说不定朝廷就降下特奏恩科,甚至直接赏赐一个同进士出身什么的。 第237章 冲天香阵,福泽延绵 赵斌见刘业心动,眯起眼睛说道:“不过修建白沙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石泉县才这么点人,就算穷尽人力估计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就怕到时候白沙大师南下受到朝廷热情接待后,有人来摘桃子啊…所以我们最好在大师南下前就把寺庙主体给建好。” “对对对!” 刘业兴奋地说道:“那就把县衙的建设也给停了,优先修建白沙寺,另外不知赵兄你那边…” 赵斌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呵呵地说道:“刘兄放心,这批人我赵家庄会尽快招揽、妥善安排,不给县衙留下麻烦。并会优选丁口和匠人加快白沙寺建设。 实不相瞒,其实修建白沙寺之事,我背后另有他人支持,所以招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刘业恍然,自以为搞清了赵斌为什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要买下一整座山和方圆数里内的荒地来建设巨大的白沙寺,保守估计前后投入至少得五万贯之巨。 他突然想起一件传闻,身边这位赵公子似乎和新任的兴元府知府赵彦呐沾亲带故的。 感觉心惊的同时又暗暗欢喜。 这大腿果然是又粗又壮,难怪能拉来白沙大师那等神仙人物落户区区石泉县。 既然如此,还用得着害怕什么真符县同僚? “好好好,那本官就放开了接受这批‘逃难浮客’们来本县落户,安居乐业!” “刘大人果然爱民如子、廉洁奉公,佩服佩服。” “嘎嘎嘎…好说好说,都是我大宋子民嘛…” 两个奸人,几句话之间就将真符县的逃户们给定义成了外出逃难的不记名浮客。 以一方父母官的权力批量给这些人洗白身份躲避债务,事后任谁来都只能干瞪眼。 当然,前提是赵斌能够解决掉真符县那些豪强家族,防止他们事后来石泉县搞事情。 到时候刘业这货未必顶得住。 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乐于助人。 正是缺啥来啥。 四月底,江湖传闻。 啊不,是朝廷邸报上说,官家感念天下读书人的不易,要广播福泽。 然后玩了一连窜的花活。 先是除本次录取的三百余名正奏进士外,再凑足五百多个特奏(恩科)进士,凑个999的吉利数字,来个三九归一,天下大同。 同时还提拔999个历年的同进士官员为及第出身,来给内三九归一,平安喜乐。 顺便开启新一轮的进纳之路,呼吁社会各界捐钱捐粮,支援灾区。 显然,赵昀和史弥远是快被持续不断的洪灾,和死了还不断闹腾的前太子的怀念者们弄疯了(主要是用来攻击和反抗史弥远)。 用出了这收买天下士人人心的杀手锏。 消息一出,天下轰动。 吐槽不断。 神特么六九归一,天下福泽! 还不是想收买读书人的人心,公器私用,卑鄙无耻! 不过这是两宋的老套路了,最多就是这一届稍微有点离谱。 其实同进士,恩科进士什么的根本不值钱。 两宋取士太多,官场内卷极其激烈。 前三等的几十个及第进士好歹能封个八九品的散官,美滋滋等着上岗。 剩下的大多数同进士,也就是科举第三等之后的进士,一开始连品级官身都没有,其后多半也是仕途惨淡只能混个低品级的官身混吃等死。 同进士都这么卷,在读书人心中地位还要低一等的特奏进士就更没戏了。 何谓特奏? 两宋特创。 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写下‘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唐朝不举人黄巢,带来的震慑效果。 两宋以文抑武,文人地位极高,自然很担心有郁郁不得志的文化人谋划造反。 因此不仅正规科举的名额高居历史之最,还额外规定了只要举人老爷们连续考试次数、年龄达标,就可以走这条路子了。 比如参加个五六界科举后如果还健在,朝廷大概率就会感念你心够诚,勾选为恩科进士。 然后扔到全国各地去当个助教之类的教化众生,一辈子吃上编制饭。 要是没有厉害的背景或关系,最多也就混个从九品的书院教授(县城的教育局局长)到头。 但比起吏员出身的家伙们,恩科进士也是进士,上进的路子要宽了不少。 有人问,刘业连举人都不是,怎么可能变成恩科进士? 那就得说说宋朝的进纳之路了。 这玩意,只要真金白银撒出去又有门路,就能拼回来一个实惠。 大宋自元丰改制后,寄禄和差遣重新匹配融合,所以一般买不到(南宋初年秦桧时期有买卖记录)。 其他的包括官身,出身(科举末等,也就是恩科)和低级爵位、武阶这种都在买卖范围之内! 就连官员赖以升级的资历都能卖,比如捐个两千石的粮食就换一年资历啥的… 不过这里面的水是很深。 虽然进纳之路号称明码标价的官方买卖,但是用屁股想都知道真要买到实惠,还得看内部具体操作。 普通那种拿个百千贯就能换回来的没品级官身没啥鸟用,这在宋末几乎等同于一张废纸,甚至是变相的苛捐杂税的体现。 尤其是过些年贾似道上台后,抢谁家几亩地,就‘赏’一张这种纸片。 赵斌压根看不上。 既然砸了钱,那就必须混到个文林郎、将仕郎之类的入品官身,哪怕是从九品的,也将变成真正的官户人家。 相对难买的出身,要换成别的地方估计需要很大代价,但在川蜀却是另一种光景。 南宋朝廷考虑到川蜀学子距离临安太过遥远,加上和其他地方的士人文化迥然不同。 因此在成都府设置了单独的地方科举制度。 意思就是会单独分一些进士、同进士、恩科进士的名额给川蜀主政官员自行分配! 正好汉中也在川蜀行政区域内,该有的名额绝对少不了。 这很可以。 可以到郑大官人为代表的西川诸路长官们放出话来了,一定会积极响应朝廷号召,合情合理地秉公举贤纳士。 怎么合情合理,没说。 但懂的都懂。 第238章 飞天来锅,敌意初显 赵斌一扒拉手头的现金,发现日漏斗金。 先是给了王六五万贯发展船队,又预先替嵬名赖也垫资建造白沙寺也得五万贯起步。 再加上安排流民购置粮草等等一些大手大脚的作为。 大约还剩下十万贯出头。 天了撸。 赵大善人散财的能力真不是盖的。 两只手跟漏勺似的,还没焐热的二十多万贯巨款,转头就少了一半多! 估计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们听了,都得卑微地留下贫穷的眼泪。 “你大爷的,开启官身买卖这么劲爆的消息不早说?” “算了,十万贯好歹也是巨富之资了,买上一个官身,再弄一个出身,应该不难...的吧?” 大宋是士人的天下,身上挂个入品的官身,那就是真正的人上人。 搞上一个,不仅日后来往各地可以横行无忌,还能让赵家庄光明正大地享受减免税收的待遇。 再加上赵斌搞钱的能力,必然迎来疯狂的高速发育期。 一旁的刘业快羡慕地跪了。 他卑微地听着赵斌的算盘,张了张嘴不敢说话。 一万贯,两万贯还行。 凭着和赵斌官绅勾结,不断把盘子做大做强,刘业也小发了一笔横财。 刘家也慢慢走上了地方真豪强之路。 但是五万贯,十万贯? 他就算砸锅卖铁,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却不想,赵斌凑过问道;“刘兄,你说你有官身在,弄个恩科进士出身会不会便宜点?” “啊?” 刘业又惊又喜。 “赵赵赵赵兄何意?” “我又不混官场,弄个官户就足够了,功名与我如浮云。所以刘兄,咱做个交易吧。” “啊?你,你说。” “你是知道我的,我因为个人喜好问题连秀才都不是,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官身要有文化成绩打底,但面对激烈的竞争有个出身打底好歹也是加分项么…” 刘业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摇头。 这特么伪造户籍也就算了,反正两人联手,在石泉县中足以一手遮天。 但是伪造学籍,似乎也可行? 因为宋代的秀才不同于明清时期,需要考试通过才行。 正所谓举荐即秀,宋朝只要参加过地方乡试的,不管中不中都可以获得秀才的名号。 最多没考上的人,挂个不举(第)秀才的名号而已啊。 所以只要一手遮天的刘业利用一县父母官的权利,给赵斌补个童生的身份,再补个乡试记录就行。 问题是,赵斌并没有去州府参加乡试的上衙那边的记录,万一有闲得蛋疼的上衙官吏检查起来的话… “作为回报,我愿意替刘兄谋划个恩科进士的出身为你打破出身限制,当然一切未定前,这事成不成还得打个问号。” “成交!” 刘业尖叫一声,立马狂奔进书房,开始翻阅过往的典籍,替赵斌伪造学籍! 区区一点点风险,和进士出身的收益比起来算个球! 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说他半路拉肚子错过了考试,最多落个失察的职责而已。 赵斌嘿嘿怪笑。 他本就准备推刘业上位,不过是找个理由让他不要过于多想罢了… 话说,这么来回倒腾几千斤的金银财宝还是很累人的。 不仅要体力劳动,还得千方百计做好保密工作。 王六就快被整得崩溃了。 每到替赵斌运钱,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惊惧感。 谁让赵老大不信当地会子的保值能力,死活只囤积真金白银。 偏偏用得又贼快。 “赵庄主…” 确认站在船头的是没带眼罩的赵斌,王六避开手下船员走到他身边满心忧虑地建议道:“最近道上不太平啊,要不咱还是在兴元府就地囤积财物比较妥当?” 赵斌心中一动,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有人对我们的船队下手了么?” “暂时还没有,毕竟我们已经收买了郭碌身边掌旗的陆千,遇事可挂上郭家旗号。但最近道上一直有传往来汉江和嘉陵江的某些船只上装着惊人的财宝…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起的劫船事件,听说就连巴州田家的船只都被人劫了一次,据说损失了几十万贯的财货,事情闹得很大…” 赵斌心中一惊。 意识到三国贸易的事情估计泄露了风声! 他其实早有预料这场规模巨大的走私会泄露出去,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早,仅仅一次交易之后就出现这种事情。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还在打听,但据说可能是西仓山盘踞的一伙强人做的…那边最近流出了不少的被抢财货。” “西仓山在哪?和洋州西南部的仓山可有关系?” “就是仓山以西的那片群山,兴元府和巴州交界处,嘉陵江畔。” “有意思。” 赵斌莫名想起了凤凰山,预感到又有一伙悍匪要上头条了。 不过目前赵斌连汉江都没找到存在感,和西仓山的绿林势力也扯不上关系。 他更在意的是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 要知道能参与其中的各大世家都是手眼通天的势力,只要内部不出现巨大矛盾,理应没人会做害人害己的愚蠢爆料行为才对… 赵斌想到这,突然感觉胯下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麻皮,不会有人怀疑是我做的吧?毕竟和其他实际参与其中的家族相比,我这个只喝点尾汤的好像才是那个最有可能泄密的嫌疑对象?” 赵斌阴晴不定地看着前方滚滚向后的江水。 预感到背后可能有人在搞自己。 上次被神秘人刺杀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如今又出了这样容易背黑锅的泄密事件… 王六迟疑了下,凑到赵斌身边小声说道:“二郎,有小道消息说那伙劫匪为首的是个蟒面男子…我怀疑会不会是那个人…” 孙猛? 会是你么? 赵斌表情越发凝重。 当日孙猛战败之后,带着一部分残兵不知所踪。 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甘于平凡,的确有可能找个地方东山再起。 而且这家伙做事横行无忌,不仅敢对生辰纲下手,甚至连县衙都敢公然焚烧。 劫掠个漕船根本不算什么事。 赵斌几乎都肯定王六口中的蟒面劫匪就是消失的孙猛。 随之,他突然想起了死在自己面前的红领巾首领刘威! 那家伙临死前曾经咒骂赵斌,并扬言圣教不会放过他的。 “我擦?难道刺杀我的是摩尼教的人?” “很有可能。可是为什么会盯上赵文武这个身份…没理由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身边的几个心腹之外,不会…等等!” “汪世显!” 第239章 隐晦不安,起义危机 赵斌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汪世显因为对面的走私密道,给刀郎寨身后的供货商发来了邀请函。 赵斌为了维持住商道,以及巨大的利益考虑受邀前往。 因此,此人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两个身份之间有勾结的外人。 如果他和摩尼教有染,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也难怪当日手眼通天的中东大哥会出言提醒自己要小心对方! ‘好家伙,莫非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潜伏在大金国,在替元蒙做事?’ ‘有可能…如果我没记错,这浑蛋一直对大金出工不出力,还是日后攻灭川蜀的罪魁祸首啊…’ 赵斌只感觉嘴中发苦。 这真的不怪他行事不够谨慎,毕竟史书中的人物往往只是匆匆几笔带过。 根本无法细究其一生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谁又能想到,一个远在大金国的新兴权贵居然特么的会和摩尼教扯上关系? 当然,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赵斌暗暗留了个心,准备让人加强对游龙岭的防备并找机会亲自回去一趟,以防发生不测。 随后指着前方出现的城市对王六说道:“王六,一会把我放在真符县码头,你先去兴元府卸货,然后安排好人手去调查下泄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是。” “对了,李豹到真符县了么?” “回庄主,早在两天前李兄弟已经在那等你了。” 赵斌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他怂,而是这个时代出门在外,没个靠谱的护卫在身边真的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如果可以,赵斌并不想浪费时间来真符县。 但架不住赵家庄威名在外,深受匪患和码头帮困扰的真符县县令,连夜写信怒批刘县尉不讲武德擅自接纳本县流失的人口。 不过对方可能也知道相比起流失一些人口,失控的流寇和县城中的剑拔弩张到随时会发生暴乱的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所以强烈要求曾经帮助刘业肃清石泉县匪患的赵家庄庄主,和义士田毅前去一会。 商讨保境安民的事宜。 对这种送上门的机会,赵斌原本是嗤之以鼻的。 他根本懒得和真符县的狗官同流合污。 这丫的人品比郭碌还差,与他同流合污太掉做人的格调。 但是根据王六带回来的情报,真符县的情况目前有点失控。 前面已经说过,真符县所有社会资源几乎都被本地豪族所占据。 民间生存艰难、水深火热,却无力反抗。 两个阶层之间早已积怨已深,只差一个彻底爆发的契机。 恰逢曹进齐带领的码头帮公然和吕家为首的豪强爆发矛盾,双方涉及数百人的大规模械斗几乎每天都有发生。 原本这种情况,一直被县衙和本地豪族们定义为市井之斗。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本地黑帮之间争夺地盘的火拼。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一旦以暴乱的名义闹到上衙,本县主官和吕家等官绅都要受到诘难,谁都不想因此倒霉。 但因为双方争斗波及范围甚广,导致原本真符县百姓和豪族之间积压的矛盾借机爆发。 期间不断有忍无可忍的百姓,自发地帮助落入下风的码头帮人士,甚至偷偷加入其中对豪族的人下黑手… 整个真符县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一不小心,原本的市井之争就可能变成真正的暴乱。 这不在吕家等豪族的预料之内,更不在赵斌的计划之内。 他是想要吸干真符县后以此为跳板进入洋州没错。 但绝没有、也不敢直接煽动叛乱和起义! 迫不得已下,赵斌只能应邀前来,尝试着重新控好计划的节奏。 船行不到半日,就到了真符县最繁华的北码头。 入目之处,血迹斑斑,还有零星的人类断肢残骸散落在不起眼的夹缝角落里。 这里似乎刚发生过一次严重火拼事件。 赵斌很快发现了等候在码头上的孤冷刀客。 李豹似乎壮了少许,身上那种锋芒毕露的冷冽气质却收敛了不少, 整个人就如一块礁石般站在码头上,任凭吹拂的江风将自己的一袭黑衣吹得猎猎作响,纹丝不动。 “哈,豹子哥,一月不见,多了不少高手风范啊。” 李豹早已习惯赵斌私底下说话的风格,笑了笑转头看向从船舱中走出的田毅,露出了个跃跃欲试的神情。 此前他每次挑战田毅,都以失败而告终。 如今得到陈路大家的悉心指导,虽时间只过了区区一月,但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对于刀法和武艺的理解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看着李豹充满战意的眼神,田毅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这小子各方面条件都不差,更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执着精神和敏锐战斗直觉,是个天生的武者。 即使没有名师指点,依旧凭着对武道的执着可以做到力抗身经百战的红巾首领刘坤,当地起一个百人敌的名号。 即使田毅每次和他切磋,都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才能防止翻车。 如今再见,居然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令他心悸的感觉。 想到这,田毅忍不住心中莫名一叹:自己已达壮年,而李豹却如旭日东升还会不断进步,只怕要不了多久,被压制那人就该换成自己了吧… 他苦笑着下了船,朝着李豹说道:“李兄弟如果有兴趣,我们改日再切磋就是,还是庄主的要事为紧。” 李豹这才收回目光,和赵斌见礼后如往日一般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时间,除了实力之外并没有改变和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分毫。 ...... 真符县县令姓黄,名彰,寒门进士出身。 虽然这进士的名号是跨入士人阶层的最好敲门砖,但大多宋朝进士一辈子都挂个散官名号混吃等死。 只有少部分能够分到好的岗位,开启熬资历的上进路子。 在南宋做官是非常卷的,想要有效升迁,除了个人能力天秀的少数人外,还得背后的家族有底气才行。 三代人的努力,即使是考上进士的顶级学霸也是难以轻易超过的。 黄彰就是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存在,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再熬上一个台阶,转为京官。 这样他以后就能被人尊称一声知县大人。 到时候即使见了上衙的知州大人,也能用鼻孔出气,只要站住道理爱怼就能怼上几句。 怼输了大不了愤而辞官,档案会被退回京城而非如之前一般被地方大长官拿捏,日后随时可以重获一个好差事。 而怼赢的长官说不定还会因此倒霉。 毕竟京官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直通各位辅政大臣和言官的耳目之中了。 很容易被政敌抓住小辫子,借题发挥… 所以大宋历来出杠精,全是因为文官入了某条分水岭后,难以被一棍子打死。 豪横地很。 偏偏天不遂人愿。 黄彰眼看着自己再熬过两届,就能凑够转官的资历,从此县令转知县。 一潭死水的真符县居然闹起了幺蛾子! 人口流逝,流寇作乱,县城内的大乱斗什么的仿佛一夜之间扑面而来。 把黄县令给整懵逼了。 第240章 桀骜不驯,都是刁民 悲催的是,如今吕家等豪族一心要搞死在城内火速崛起的曹帮主。 而他本人能却连指挥县尉出城去维稳都做不到。 那没用的陈县尉和他手下的那些弓手都是怂包,别说出城去对付神出鬼没的流寇了,就连城中的码头帮地盘都不敢踏入半步。 再这样下去,只怕事情越闹越大传到洋州上官耳中,他熬资历晋转京官的指望就泡汤了。 既然本县的豪强靠不住,又不能惊动上衙落个治理不善的罪名,那就只能请外援了。 “啊呀呀呀…本县可算是把诸位壮士盼来了。” 黄县令晃着头上璞头帽的两根短棍子,快步迎下台阶走向赵斌三人。 赵斌打量了这狗官一番,心中不由吐槽。 咱大宋选官是不是优先参考颜值的? 眼前这货据说已年过四旬,但是保养的极好,算得上是端端正正老帅哥一个。 只是想到此人道貌岸然之下是和本地官绅相互勾结,坏事做尽,赵斌已经给他打了个叉叉。 如果郭碌只是贪财,那么这货就是贪官贪利。 前者只是一人为祸。 后者则是为了安安稳稳做官熬资历,毫无底线地和治所的豪强官绅相互勾结,只要不闹出动静来根本不管底下百姓的水深火热。 在民间的名声极其恶劣,外号二盲老爷,眼盲,心盲。 这么个家伙,如非为了防止发生自己人卷入起义中惹上大麻烦,赵斌都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免得败坏自己的名头。 赵斌大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带着两名手下先一步朝黄彰拱了下手道:“草民赵文武,见过黄县令。” 黄彰虽然惊异于赵斌的年纪之轻,但考虑到还要指望他挽救自己的仕途,也不敢托大: “好好好,赵员外能前来相助,本县感激不尽,快快快,随我去里屋详谈。” 一行人进了内院坐定,黄彰迫不及待地指着赵斌下首位的李豹和田毅二人,问道:“不知哪位,是田壮士?” 田毅看了眼赵斌,见他点头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田某,见过县令。” “哎呀…真雄壮也…” 黄彰欣喜地看着人高马大的田毅,然后搓着手问道:“不知田壮士需要本县做什么,才能替我们真符县除去了城外闹腾的股流匪?” 田毅面露为难,看向赵斌。 后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回县令。能够替百姓们扫清匪患是我等的荣幸,不过此地毕竟是他人的地盘,我等也不好直接带人前来。” 黄彰自然知道赵斌的顾虑,面露为难道:“那该如何是好?赵员外有话尽管直说就是。” “哦,那我就不客气。” 赵斌摇着手指说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其一,不想让吕家之类的本地豪绅误会,所以需要取得他们的同意。” 这话不啻于在讽刺黄彰只是个傀儡。 黄县令脸色微微一僵,但也只能点头说道:“可以,本县会亲自和他们沟通,想来问题不大。” “那就好。” 赵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说道:“其二,县令需要将县城中的弓班交给田毅带领,并且拿出5000贯来招募义士。” “5000贯!?” 黄彰惊呼一声,本想讨价还价,不过见到赵斌皱起的眉头后心中一惊,害怕这唯一的外援打退堂鼓。 于是一咬牙说道:“5000贯不是小数目,本县会尽快想办法筹集!敢问还有别的需求么?“ “县令豁达。要求么,还真有一个。”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听说贵县出了个不守规矩的强人,控制了县城的大半街头市井,导致混乱不断?” “啊?” 黄彰还以为赵斌要另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起这事,当即精神一震,问道:“赵员外何意?” “其实要剿灭流寇,根本不需要用到我们这些外人。我们终究是外人,不好完全越俎代庖。 所以我家田教头组建义军之后,不如先和吕家等家族合作灭了闹事的码头帮,到时候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这…” 黄彰一脸懵逼,脑子蒙圈了好久后突然回过神来:对啊!为什么自己没想到这个路子呢? 随后又想起码头帮帮主和一众骨干帮众的凶残手段和高强武力,又害怕地想到:不对不对,我手下那些废物,哪有那勇气去对付码头帮? 他一时间又是心疼要‘白给’赵斌那么多银子,又是害怕万一不给钱交给别人去组建义军到头来会达不到效果。 左右为难。 赵斌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此人对他的来历和兴元府的传闻居然一无所知,只当成普通的豪强对待。估计早就被真符县的乡绅豪族给架空成傀儡了。 那何必再继续绕弯子,虚与委蛇? 当即朗声说道:“县令可是担心经费不够?” “啊?这,这…” 黄彰有些心虚地擦了下额头的虚汗,尬笑道: “本县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为了安抚各地被流寇侵扰的百姓,县衙中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一下子要拿出5000贯属实有点,有点困难…” “无妨。” 赵斌站起身来,朝着黄彰一拱手道:“县令慢慢考虑就是,我等会在县城中盘亘两日,随时听后官人调遣。” 说完带着田毅二人扬长而去。 等赵斌一走,黄彰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忍不住冷哼一声: “哼!真乃刁民,如此桀骜不驯不通礼数…罢了,刁民正好去对付另一伙刁民。 这笔钱不能由我自己出,既然这姓赵的不介意对付码头帮这样的大麻烦,不如就让吕家的这些人来出个大头!嘿嘿,这主意不错…” 吕家愿意么? 自然是愿意的。 毕竟曹进齐加孙、王二人的组合在这真符县中太能折腾人了。 吕策联合城中各大家族召集了近千名庄兵,准备以势如破竹之势绞杀区区市井帮派。 在他想来一群只配在街头厮混的混混而已,对上专门舞刀弄棒的庄兵哪有还手之力? 一开始的确如他所想。 黑压压一群庄兵持刀带盾冲进街头巷尾,杀得码头帮的混混们屁滚尿流。 仅一天就扫了近半的场子,俘虏了超过三百名帮派打手。 结果当夜情况就急转直下... 第241章 一家两角,锅悬头顶 码头帮的曹帮主居然率领着少数精锐和他们打起了游击! 以规模庞大的帮派地盘为依托,带着二三十个精锐将前去,将各个场子攻打码头帮的人马逐个击破! 这伙人几乎个个擅长箭法,尤其是为首的两个蒙面青年,那箭法叫一个恐怖,即使隔着盾牌和私藏的棉甲都被其用强弓轻易重伤! 偶尔冲到近前,对方又有曹进齐这样可怕的高手,人少了不够对方砍,人多了对方又借助帮众和本地百姓的掩护轻易逃走。 几天争斗下来,不仅之前俘虏的帮众被对方救了回去,吕家组织的庄兵们更是损失惨重,折损了不少带头的护院、教头之流的当打之士,士气衰败。 最让吕策之流感觉胆战心惊的是,这场原本限于市井帮派之争的争斗,随着时间的发展渐渐变味。 码头帮从曹进齐上台后就开始严禁骚扰百姓,一旦有犯,必然公开严惩,加倍补偿受损百姓。 反观各豪强的一些家丁私兵,时常趁着机会上下其手巧取豪夺。 但别忘了,庄兵大多也是本地人,自然也有的人会看不下去进行阻拦。彼此已经爆发了数次内部争斗,混乱一片。 也导致越来越多真符县百姓趁机拥护码头帮,明里暗里和几大家族作对。 就连平日里周围那些畏畏缩缩的邻里,如今也时常敢在暗中用充满恨意和阴冷的目光窥视吕策等人… 这情况让几大家族的人毛骨悚然,预感到了再拖下去可能会发生最坏的情况。 正当吕策为首的豪强势力们准备认栽,寻思着是否花费大代价动用关系向洋州求援,强行给码头帮按上一个叛逆的罪名请出军队干涉的时候。 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隔壁县颇有威名的赵家庄居然派来号称打遍石泉县无敌手的教头田毅,前来助拳? 吕策当即大喜过望。 准备先用勇名在外的田毅试试水,看能不能擒杀罪魁祸首曹进齐。 区区五千贯而已,对于如今焦头烂额的真符县各大家族来说,不算什么。 危机之中,真符县几大家族效率变得极高。 第二天一早就凑齐5000贯银钱,找到赵斌等人寄宿的客栈之中,邀请田毅出山对付曹进齐。 田毅也不含糊,当即按照赵斌的谋划一分不剩地将所有钱财都撒出去,开始在真符县招揽敢战之士。 同时喊话越战曹进齐,约他单挑。 都是一家人,戏分两家演。 曹进齐自然极为配合,当即约束手下并扬言有兴趣一战。 由于话回得模棱两可,双方不可避免地开始隔空打起口水战来。 原本火药桶一般的真符县,紧张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从盲目厮杀的狂躁中,注意力渐渐被双方的约战而吸引。 本就焦头烂额的几家豪强家族也趁机召回人手,重整士气。顺便准备再找机会除掉罪魁祸首曹进齐,一举逆转形势… 却压根不知道,这局面不过是赵斌害怕事情闹太大,拼命控场的结果。 如今李大嘴等人还在外面如火如荼地制造流民,煽动债务缠身的佃户们跑路。 可因为真符县各地的农庄和村寨过于分散,进度只能说很一般。 每日稳定输出几百人而已。 想要将真符县愿意转移的人口吸干,少说还得十天半个月。 如此情况下,既不能让真符县的这场帮派斗争过早落幕,更不能让市井之争变成地方动乱,引来朝廷讨逆。 只能重新寻找一个不那么火爆的焦点。 田毅的到来,就是赵斌送给吕家之流在游戏规则内击败曹进齐的希望所在。 但是要招兵买马备战,总得时间吧? 一来二去拖个五六天实属正常。 到时候再视情况演个关公战秦琼之类的戏,又得折腾上几天。 最后再根据形势需要,决定怎么退场,不还得几天功夫? 只怕这场将真符县上下折腾地死去活来的市井争斗,保守估计还能继续拖个十天半个月! 然后,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这是一步险棋。 更是赵斌和一众手下辛苦谋划和准备了几个月的成果。 如果可以,他很想留下来盯着计划一步步进行,免得出现意外。 可惜,时不待我。 赵斌刚左右好真符县的平衡,王六又连夜传来消息,兴元府那边快要暴雷了。 因为三国走私贸易的消息泄露,一些人果然把怀疑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虽无切实证据,但是赵斌不参与直接交易的做法,看上去的确受到的影响最小。 根据徐况的反馈,几大家族已经有人暗中在寻找赵斌的踪迹。 赵斌如果不赶紧现身给个说法,没准这黑锅真能将他一锅盖死。 他只能暗中交代孙单和田毅几人见好就收后,匆匆带着李豹乘船赶往兴元府。 要不怎么说掌握了汉江,就等于掌握了纵横汉中的渠道。 兴元府的南城门,距离江畔仅仅百步距离而已,下了船没几步就入了兴元府。 从石泉县到兴元府的三百多里水路,乘坐大船也就一天的事情。 还没等赵斌走进城门,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黑面青年就扑面而来。 冲到赵斌身前大叫道:“哎哟,赵公子你总算是来了,快随我走,免得被人看到了。” 这人是陈阔的五弟,陈旺,算是陈家少有的几个有真本事的第三代。 当然仅限于手头功夫,动起脑子来和他大哥陈阔如出一辙。 赵斌一头雾水,问道:“五郎,出了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我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么?” 陈旺见不得赵斌不紧不慢的样子,跺了一下脚后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城里赶去,嘴里同时说道: “赵公子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巴州田家的一艘运输财物的漕船被劫了。他们非得说这事和你有关系,还找上了咱经营的走市说是要找你算账,这帮浑蛋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 陈旺骂了一句,又气愤地说道:“姓田的一家简直不可理喻,自己的货物被人劫了还咄咄逼人整天来找麻烦,如果不是徐况一直拦着,兄弟们早就给打将出去了,哼哼…” “没打起来?” “呃,还没有,只是那些鸟人气人得很,一个个趾高气扬的,看了就叫人心烦。” 赵斌一甩手,挣开了陈旺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没打起来,那你急什么?” “啊?不是!” 陈旺焦急地说道:“徐况和李管事说巴州田家是大家族,不好得罪,他们现在天天逼着要见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我为什么要急?” 赵斌看着懵圈的陈旺,朝他挥挥手说道:“我先去府衙一趟,你回去告诉田家的人,有事去赵府找我。” 说完,也不管陈旺什么反应,带着李豹施施然朝府衙方向而去。 陈家只负责黑市的下游渠道,并不知道三国联合走私的真正内幕,赵斌也不准备将他们牵扯进来。 免得节外生枝。 李豹和陈旺打了个招呼后快步跟上赵斌,担心地问道:“二郎,田家的人在找你,这样招摇过街真的没问题么?” 赵斌摇了摇头说道:“事情不是我们泄露的,何必心虚?要是躲躲闪闪的,就算不是我做的,看在别人眼中都成了我做的了。” “可是,我们该怎么洗清这件事的嫌疑?毕竟牵扯那么多家族,一旦解释不清,只怕后果严重。” 这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第242章 何为靠山,显露实力 赵斌虽然派了王六去探查事情的经过,但可以预料,肯定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那么就只能回到从‘动机’来分析谁可能泄密了。 别人之所以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就是其他家族没有泄露这次交易的动机。 赵斌也深以为然。 正常来说在贸易初期,几大家族间的恶性竞争还未出现,不是砸盘子的好时机。 可要是最方便进行销赃的那几家兴元府本地家族,或者天水杨家提前打击竞争对手呢? 也不是一点都不可能的。 “难道是滞留在此的金国使节团?” 赵斌摇了摇头,飞快否决。 金国参与其中的大人物们都快穷疯了,绝不会贸然破坏这次合作,加上使节团还指望获得汉中几大家族的支持,怎么看都不可能。 那么是汪世显? 赵斌经过一系列事件,现在严重疑似此人和摩尼教或者元蒙人存在暗通。 从这点看,倒是有可能。 但汪世显除非是个没有私心的人,否则他要组建新军此刻也是入不敷出的情况,贸然破坏贸易让自己得不到好处,显得太过无脑。 换成赵斌绝不会这么做。 那么… 是西夏人? 还是纯粹意外… 有潜在动机和可能性的目标太多了。 根本毫无头绪! 赵斌感觉头疼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他想不到是谁,其他人不也同样难以肯定是他做的么? “有意思,也许我需要先弄清楚田家为什么那么肯定是我泄密的…” 赵斌的运气不错,他来时赵彦呐正好在府衙之中处理公务。 门房进去后不久就出来告知他可以自行前往。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了。 赵斌带着李豹径直往里走去,沿途不时看到忙忙碌碌的差役以及少数往来的大小军中使臣(军中非领兵将官,称为使臣)。 赵彦呐身兼军政两职,既是知府也是兴元府都统司的都统制。 两衙合一,放在一起办公实属正常。 只是平日里比较少见的一个个往来大小军方使臣,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赵斌心中暗暗心惊,将自己的佩刀解下递给李豹把玩后,自己独自一人来到节堂外安静等候。 节堂这种地方,是高级官员商议军政秘要的地方,擅闯者死。 赵斌再胆大,也不敢乱闯。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赵彦呐才一脸疲惫地摇着官帽两侧的飞翅走了出来。 赵斌一直好奇那两根长长的东西里面是个啥,弹性这么好。 “见过相公。” “贤侄,好久不见,久等了吧。” 见赵彦呐态度依旧如上次一般并无变化,赵斌松了口气。 这证明一件事,兴元府的权贵们并没有对他怀有明显敌视。 否则以赵彦呐这种官场老油条的敏感度,绝对会第一时间改变态度。 “不敢打扰世伯处理公务。” “进退有度,是个好苗子。” 赵彦呐似乎已经猜到赵斌的来意,笑了下后示意他随自己去后花园散散心。 此时正值初夏,精美的后花园中繁花似锦,精致典雅,亭台楼阁随着精巧曲径错落有致。 没几步,就让人仿佛置身其中,仿佛忘了一天的疲惫。 “贤侄可是为进纳之事而来?” 四周没有外人,赵彦呐说的极为直白。 自从朝廷传出消息之后,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托关系来找他谋个出身。 “世伯明鉴。” “嗯,本府家中男丁不显,又为世人所误,故而亲近的晚辈一直不多…” 赵彦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悠悠说道:“文武啊,你是个人才,于情于理将来我有机会都该对你提拔一番。这进纳之路虽然方便,却非最好的选择。” 说着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 “按理来说,走科举之路是最好的选择,以你的聪明才智应当会有希望,只可惜我让人查了下,你连个秀才都不是?” 赵斌抽了抽嘴角,立马将藏在袖子里的‘秀才’伪证给捏成一团。 幸好没拿来得及出来,不然就尴尬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点诧异于赵彦呐居然真的动了关照自己这个‘晚辈’的心思。 看样子同病相怜加上一点名义上的亲属关系,对赵彦呐的影响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得多。 又或者说,赵彦呐很需要一些可靠又有能力的之人来为自己做事。 赵斌尴尬地说道:“咳咳…世伯明鉴。小侄对官场一向无感,更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嗯,这倒不假。” 赵彦呐失笑道:“我听人说你博闻强记,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所以才越发可惜,你小子这是在浪费才华啊。” 原来如此。 感谢大舅哥的爆料和变相赞美了啊。 赵斌哭笑不得。 言谈之间,他感觉得出赵彦呐应该挺欣赏自己的,当即凑过去开门见山地说道: “世伯的好意小侄心领了,我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早日获取一个官身,还请世伯指点迷津…” 赵彦呐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你自己考虑清楚了就行…我听说你的赵家庄贤良之名广播,也算是一个好的名头。本府做主,你只需留下5000贯意思一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了。” 赵斌大喜过望。 这可比自己想象的要便宜太多了。 按照前几年的价格,一级位阶就要1500贯左右,要入品至少得一万五千贯,这还是明面上给朝廷的价格! 实际上如果没有打通路子去贿赂赵彦呐这样有拍板权力的高级官员,再多钱都得靠边站。 有些东西,压根就不是钱的事情。 否则江南那些大商人,早就人人官身护体了。 “多谢世伯。” 赵斌美滋滋地谢了一句,然后又舔着脸说道:“其实小侄还有一位好友…” 赵彦呐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斌道:“可是那位刘业,刘县尉?” “对。” “呵呵,你倒是义气,可知这一个出身名额,有多少人在争?” 赵斌立马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躬身一礼道:“小侄明白,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世伯,不求能够占到多少便宜,只是求一个公平彰显诚意和实力的机会。” 听到前半句,赵彦呐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毕竟他帮赵斌算是顺水人情。但是区区一个石泉县吏官又是个什么东西? 可听到后半句时,赵彦呐又感意外。 “哦?实力?那不知你准备了多少实力?” 赵斌低下头眼中精光一闪,用一种内敛的语气说道: “十万贯,如果不够,小侄可另想办法。” 赵彦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十万贯! 即使是他这样级别的地方大员,如果不是大贪之辈,都不敢说家里能拿出十万贯来。 别看他掌握着军政大权。 但是身边还有着不少类似通判、走马承受这样可以直达天听的朝廷耳目存在,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 另因南宋将原属于州府一级主官的权力分为政、刑、财、仓四块,只负责行政这一块的知府地位很高,但权力远没有其他朝代的大。 有时候甚至还没当个一手遮天的县令方便盘剥地方。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这就是巨富和普通富人的一道分水岭。 赵斌此举并非在露富,而是如他所说,真正在展示实力。 如果说之前赵彦呐对他的欣赏和关照是出于身份,那么此刻他才真正把赵斌当做一个人物。 他眼中的随意瞬间退去,表情一冷、幽幽说道:“看不出来啊,贤侄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年纪轻轻就能积累下如此财富…” 第243章 家族遗传,来个二婚 赵斌知道赵彦呐应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怀疑他的钱是勾结匪类所得。 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世伯谬赞,其实这钱并非小侄在外赚取的。” “哦?那是从哪里来的?” “小侄和义精武社的总教头陈路一家关系亲近,最近趁着市场行情大好,和他们合作开了一门生意…算是发了笔小财。” 话到这,就够了。 赵彦呐此人最大的毛病是内心脆弱,甚至一紧张就会心理不正常。 所以每到关键时候会莫名其妙崩溃掉,当期缩头乌龟。 但他本身并不是那种昏聩无能之人,不仅在以前平叛时有着杰出的表现,后面在郑损昏招频出的时候也多有劝解,只是不被接受而已。 甚至于等他上位的时候,定下的计划和战略方针其实都是靠谱的,唯独临门一脚跟国足有的一拼… 赵彦呐身为知府,不可能对兴元府地界发生的一些异常现象毫无察觉。 只是其中涉及到了城中最大的几个权贵家族,以他当前的处境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赵彦呐眼睛微微一眯,意味深长地赞道:“原来如此…贤侄,好眼力,好手段。” “嘿嘿,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谋划而已,比不得世伯当日带领义士,平叛反逆的英姿雄发。” 神经病有一点好,就是一被人戳到痒点,立马就眉飞色舞了。 赵彦呐嘴角一弯,陷入遥想本尊当年的意气风发之中。 居然好一会才收拾好心情,心情愉悦地对赵斌摆摆手说道: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提他干嘛。不过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还能知道这件事情,也算有心了啊…” 得! 赵斌这下真是百分百确定,这位老哥心理是真的出了毛病。 不过也正常,赵宋皇室一向都以出神经病多而闻名于世。 两宋十八帝中,就有五个有明显的精神病史,此外像赵光义、赵昀这样经常反复无常的也疑似有神经病。 足以证明宋朝皇室有遗传性的精神问题。 赵彦呐经历的各方面压力那么大,心理出点问题好像也没啥可奇怪的。 赵斌暗暗告诫自己,绝壁不能在他面前提什么‘志大才疏’‘眼高手低’之类的敏感词。 否则可能怎么被翻脸和针对的都不知道。 言归正传。 古往今来,只有自身有足够的实力和价值,别人才会给予真正的重视。 赵斌用财富证明了自己在民间的能量和过人的手段,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之前的单纯巴结赵彦呐,变成了相互需要。 作为一个名声稀烂,缺乏政治盟友和地方支持的主政父母官。 赵彦呐最需要的不就是赵斌这样的‘依附者’么?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着同族的叔侄名分在。 不是真的都必须搞成真的! 看到自己送上门的晚辈这么有能量和手段,老赵当即老怀大慰,拉着赵斌强行吃了一顿家宴。 还把自己的夫人和几个还未出嫁的女儿拉出来,让他认认门。 这番操作意味着,他开始真把赵斌当做真正的自己人对待了。 不得不说,老赵家的基因仅看外表还是很强大的。 赵彦呐养在家中还未出嫁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青春靓丽。 不过这老哥的节操却不怎么高。 喝了几杯之后,就借着酒劲在话语之间暗示:如果赵斌及时离异的话,可以来个亲上加亲,大家都姓赵连入赘都免了云云。 赵斌简直无力吐槽,哭笑不得。 其实二婚什么的,在宋朝太正常了。 而且皇室还做出了杰出的表率。 宋真宗的那位权势堪比武则天的刘皇后就是二婚女,而且还把前夫认作兄长引为外戚,搞了个名副其实的前夫哥。 除此之外,宋仁宗和宋徽宗也有二婚皇后。 至于不是皇后的就更多了,据说宋徽宗一人就搞了四个二婚女,曹丞相来了都得直呼伯仲… 不过考虑到赵家皇室基因中身具精神病遗传史,赵斌只当他喝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吃过一顿看似平常的家宴之后,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自有在府上布菜、伺候的各色人等,将消息四处通传。 等到赵斌再出现在人前时,脑袋上方是真真切切地挂上了‘此人有背景’这几个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标签。 最直接的表现是赵斌辞别赵彦呐后,刚出门就有一个穿着便服的干练青年过来主动见礼: “功曹参军董鹏飞,见过赵公子。” 南宋的地方州府,除了主掌四块权力的主官和副手们外,还根据需求设有州府六曹的其中几个或者全部六曹。 这些机构其实就是朝廷六部的映射机构,是真正做事实的基层官员。 功曹便是相当于礼部在地方上的职能机构,官名为参军,多为八九品官员。 科举相关的业务,正好归功曹管辖。 赵斌心中有数,这肯定是赵彦呐的人在两人吃饭的时候,给安排好在此专门等他的。 居然安排一个官员给他跑腿… 啧啧啧…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果然是身后有人好办事啊。 赵斌不敢托大,扫了眼渐暗的天色,忙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 “赵文武见过参军。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早知道参军大人在此相候,必不敢在内耽搁时间。” 见赵斌很好说话的样子,董鹏飞暗中松了口气。 也忙堆起一个笑脸说道:“赵公子不必如此,你的事情我已经有所了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好。那就有劳了。” 赵斌大喜过望,与董参军一起联袂离开了府衙。 在州府六曹之中当差,其实本质就相当于是县衙中的高级吏员。 其实看名字叫什么参军,就知道这个职务在宋朝并不好混。 因为是真正干实事的基层官员,所以不仅容易得罪人,出事还得第一个背锅。 最让人想吐槽的是,各曹参军们干的事情虽然很多,但熬资历和功绩却远熬不过那些同品级的县衙主官们。 真正能混出头脱离苦海的,不多。 因此董鹏飞虽然身为官员,身上却丝毫没有其他地方官员那种得志意满的张扬之气。 说到底两人其实都只是名利场中的浮萍,根基浅薄,不敢随便放飞自我。 一帆介绍下见对方谈吐不俗,便都抱了结交之意。 一来二去,倒是熟络亲近了不少。 第244章 南开朱门,北望青楼 走不多久,赵斌指着前方花藤明灯,娇声浪语的好大一座楼牌欣喜地说道: “鹏飞兄,不如我做东,去那潇洒一回?” 青楼啊,多少穿越者心心念念想去体验的地方。 董鹏飞显然也有些心动,但很快又摇头说道: “文武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身为朝廷官员,像菊允楼这样的消金窟还是不去为好。” 菊…什么楼!? “咳咳咳!!!” 骤然听到如此雷人的名字,赵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牌匾上真写着‘菊允楼’三个字! 夭寿啊,古人果然放得开。 不过转念一想,赵斌怀疑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宋代应该还没有菊花的第二解释? “文武兄,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赵斌强忍着翻飞的思潮,指着菊允楼的招牌问道:“鹏飞兄,不知这菊允二字,可有出处?” “土包子。” 不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董鹏飞的解释。 只见一名衣冠楚楚的俊美青年带着两名随从从身后走来。 他走到近处,先是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斌,然后刷地一下打开折扇,对着前方的花楼牌匾傲然说道: “菊者,高洁也,允者,可观也, 岂不知这世间男儿追求的最风流快意之事,便是南开朱门,北观青楼。 此中意境雅致,你这庸俗之人,怎么会懂?” 这不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意思么。 赵斌恍然地点点头,直呼文化人的套路太深。 要不怎么说文人的嘴厉害呢?居然能把这么猥琐的名字,解释得如此高大上。 眼前之人虽然态度无礼,但好歹也给自己解惑了。 赵斌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 还主动让到一边示意他先过去。 然而此人却站在原地看着赵斌不断冷笑,目光充满侵略性,带着一股明显的挑衅意味。 赵斌一愣,终于意识到这小子可能是来找他茬的… 好家伙,赵文武这个身份人设要崩了不成? 明明行事那么低调,与人为善,为什么麻烦反而比真身还多?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虽然不明白对方是哪冒出来的。 但既然要搞事情,那还客气啥? 赵斌当即点点头,朝着来人笑道:“阁下高见,佩服佩服,果然有格调的人到哪都是又要做表子,又立牌坊。” 来人呼吸一滞,脸色涨得通红,用折扇指着赵斌厉声喝道:“你!粗俗,简直俗不可耐!田某羞于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田某? 赵斌了然:“阁下可是巴州田家来人?” “哼,不错。” 原来是巴州田家的人,难怪火药味这么冲。 “田公子怎么称呼?和田君业可是一家人?” 田君业,就是田家之前北上洽谈业务的那人。 俊美青年恨恨地盯着赵斌说道:“本公子姓田名君琦,哼!你还好意思提我二哥!” 赵斌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好意思提他了,他怎么了?” “在家养伤。” “啥?受伤了?怎么伤的…” “你少装傻!如果不是…” 田君琦刚想说出什么,眼睛瞟到一旁的董鹏飞后硬生生忍住,一甩袖子朝赵斌低吼道: “总之,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今天既然现身了就必须给我们田家一个交代!” 说完,黑着脸朝前方的菊允楼而去。 董鹏飞的目光从田君琦的身上收回,有些不安地说道:“文武兄,你看这…” 赵斌已经反应过来了。 估计那位田君业的受伤,和之前在嘉陵江上被劫持的船只有关… 这个锅,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摇了摇头,对着董鹏飞说道:“没事,不用去管他。这种腐朽的地方,我们正经人肯定是不去的。走,旁边有个酒楼,鹏飞兄你还没用晚膳吧,我们去那边吃边说。” “啊?可是那人…” “管他呢。是他找我,又不是我找他,给他惯的。” 赵斌说完,拉着董鹏飞就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如今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没凭没据的谅田家也不敢乱来。 “...” 提前等在菊允楼门口酝酿情绪的田君琦,很快发现赵斌没跟上来。 整个人都麻了。 正不知所措间,一条带着浓郁香味的手帕在他眼前一晃,露出老鸨风韵犹存的媚笑: “哟~哪来的俊俏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啊?要不你看妈妈我怎么样…可以免费给你哟…” “滚开!” “啪!” 田君琦本就在气头上,见这女人恶心的眼神盯着自己猛看还动手动脚的,当即勃然大怒。 反手一巴掌甩在老鸨脸上,咬牙切齿地朝着赵斌二人所在的酒楼冲去。 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啊!!!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我们菊允楼闹事,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背后是谁,来人那!给我把那小白脸抓住!老娘今天就开开荤!” 随着老鸨的尖叫声,一下子从附近冲出来七八个坦胸露腹的彪形大汉。 田君琦吓得脸色发白,惊恐地大叫道:“你,你敢!你可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在这兴元府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见过哪个敢当众扇老娘巴掌的!抓住他们!” “不,别过来!我,我是…啊!!救命!!!” 。。。。。。 “鹏飞兄,那菊允楼什么来头,行事很嚣张霸道啊。” 赵斌一只手搭在酒楼三层的栏杆上,看着前方街头的闹剧啧啧称奇。 南来的晚风,带着一缕来自汉江清凉的水渍,让人心旷神怡。 董鹏飞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讪笑着说道:“听说背后有兴元府杨家在撑腰,去那玩的人几乎都知道,所以从没有人敢在那闹事…” “原来如此,难怪敢开在离府衙一条街之隔的地方。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前方的闹剧,随着田君琦主仆三人被塞住嘴巴,拖进菊允楼中而渐渐消停。 余下围过去看热闹的,该干嘛的干嘛,飞快作鸟兽散。 董鹏飞坐立不安地问道:“我们不用去帮那人解释一下么?” 第245章 另有隐情,新的盟友 “哈哈哈,鹏飞兄何必坏人好事?我看老鸨风韵犹存,说不定那位田公子会乐在其中呢。” 话虽如此,赵斌还是让李豹下去和菊允楼的人解释了下田君琦的身份。 免得玩笑开过头,真把一点误会变成生死大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董鹏飞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坑爹。 赵斌自由自在的也许可以不在乎,但他一个小小的功曹参军却不敢视而不见。 万一日后田家和杨家发现他身处其中却冷眼旁观,一旦嫉恨在心他绝对要倒大霉。 “文武兄以后还是少开这种玩笑,在下可不敢拿巴州田家的人开玩笑。” 赵斌其实也不敢,但不妨碍他装逼。 “田家是汉中仅次于杨、郭两家的将门世家,不过其家族一向在五州三关之地出任军职,我听说西河州那个被贼人搞得狼狈不堪的守将,就是田家人?” 西河州,就是另一股红巾军攻略的地方。 不过作为三关五州防线之一的西河州,严格算来已经算是大宋的关外军事缓冲区,人口稀少,环境恶劣。 那股红巾军属于流寇性质,人不多但是听说极为凶悍,来去如风,难以剿灭。 董鹏飞叹了口气,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西河州守军无能,我听说有不少党项蛮子从大草原逃窜进西河州,和那伙马匪勾结在一起四处打家劫舍,形势不容乐观啊…” “还有这种事情?” 赵斌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不少。 西夏是真正的全民皆兵型国家,按律家中如有二子,必须有一个进入正规军,另一个也要履行随军杂役的义务。 且每一个成年人参军都需要自备甲衣、弓箭,甚至马匹! 更极端的是,女子有时也需要参军,被称为寨妇! 这些党项人不能被视为普通百姓,进入西河州后势必进一步加剧当地的混乱。 至于董鹏飞说的大草原,就是连接青藏、甘肃、青海、四川的甘南大草原,红军大草原就是其中一小部分。 实打实的延绵千里之广,因为有着众多的沼泽和湿地,在如今这个时代属于绝地,连蒙人都不敢涉足其中。 不过对于生活在上面的某些吐蕃部族、羌人和一部分与他们有着接触的党项人来说,却是天然的主场和屏障。 如今西夏大厦将倾,在嵬名家族的昏聩统治下底层百姓早已经民不聊生、易子相食。 党项人骨子里还有着些游牧民族的迁徙性,活不下去的情况下,一些人的确有可能冒险通过大草原跑进南宋。 只能说,人类在面对危机时的求生欲望和能力,真不是盖的。 两人聊了一阵,话题终于回到了替刘业进纳个出身的事情上。 董鹏飞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文武兄你自己的那事有知府大人发话不是问题,但刘县尉的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从我朝开始奉行进纳之后,就一直饱受朝廷内外名流士人的诸多批判,尤其是涉及功名和差使的进纳交易时,情况最是敏感。” 赵斌早有所料,如果不麻烦他何必来此求人? “鹏飞兄有话不妨直说。” “好。” 董鹏飞舔了下舌头,凑到他身边细声说道:“直接进纳出身虽然也可以,但一来代价太大,二来容易招人非议,以刘业的身份和背景还不足以承受这些。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选一个有资格被特奏的举人进行交易… 文武兄要是信我,这件事我就帮你去办了,保管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让他让出名额。到时候朝廷建制在籍,再低调行事别在外宣传,便可万无一失了。” 赵斌大奇:“有人肯让?” “嘿嘿,咱大宋那么多进士出身的,很多人都只能闲赋在家,更何况那些恩科进士? 实际上能被恩科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半只脚快进棺材的老骨头了,这虚名一不能做官,二不能荫泽后代,还不如弄点实利享受人生或者为后代谋划划算…” 这特么不就是后世的学籍代替差不多的套路么? 果然专业人士的智慧从来都是代代相传的,在外人看来困难重重的事情,他们却只要动动笔杆子就能搞定。 当然,这种事情一旦捅破天,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如非真正的自己人,绝壁不可能有人冒险参与其中。 这董鹏飞,是在表明心迹试图拉拢自己啊... 看样子,此人绝非简单人物。 “原来如此,好,那此事就劳烦鹏飞兄了,在下事后必有重谢。只是不知需要我做多少准备?” 董鹏飞想了想,有些心虚地说道:“此事牵连数个衙门中的要员,按照规矩都需要打点好才行,再加上选择合适的对象…暂定五万贯,赵公子看可以么…” 五万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算通过进纳之路买个恩科,估计也未必需要这个价。 却不想赵斌松了口气,欣喜地说道:“好,我明日就叫人备好这笔钱,到时候交予鹏飞兄六万贯去办此事。既然要办大事就务必做到稳妥,钱就不用省了,多余的算是给鹏飞兄的谢礼如何?” 好家伙。 这是遇到散财童子了吧! 别人谈生意都是斤斤计较,这位倒好还反着往上加钱,直接一加便是一万贯。 “这…这合适么?” “哎~”赵斌拍着他的手说道,“鹏飞兄精明能干,他日必然飞黄腾达,在下当然要以诚待你,区区钱财而已,就当是小弟献给鹏飞兄你的见面礼了。”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童鹏飞哪能不懂? 这就是南宋版的政治献金! 但他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因为参军的身份决定了董鹏飞的官场处境艰难。 下有嗷嗷待哺要养家糊口的胥吏们需要安抚,上有一拍脑袋就搞事情的上官们各种作妖。 外有各种关系户和地方豪强需要搞定。 想要在这样的夹缝环境下出人头地,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和手段,还有看得见的实力。 赵斌的资助无疑对于他这样的寒门官员来说是真正的雪中送炭,算是对他‘甘冒奇险’的回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斌,拱手说道:“好!那日后就拜托文武兄多多关照了。” “哈哈哈,是相互关照,在下还等着鹏飞兄高升之后多多提携呢。” “借文武兄吉言。” 两个处心积虑的家伙相视而笑,达成无声的结盟。 第246章 为啥不扶扰乱市场 赵斌也心疼钱。 但是以他的身份和挂靠的赵府名声,想要在汉中打开高层局面,极其困难。 就算侥幸找到了赵彦呐当靠山,可后者的政治环境前文就说过了,有点地位的都可以不鸟他。 妥妥一个被迫型的孤臣加潜在背锅侠。 赵斌有他做靠山用来自保是够了,但要打开局面根本指望不上。 只能依靠自己的手段和实力打开夺取本地话语权的路子。 而像董鹏飞这样的人,也是和他一样,有能力有野心却缺乏背景。 天然就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在赵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后,老赵显然有意利用赵斌在民间的力量和财富,创造属于自己的派系… 从另一方面来说,董鹏飞也是赵彦呐安排给赵斌的第一个考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一万贯,就算十万贯也必须想办法凑齐,咬着牙扔出去。 “噔噔噔!” 一道人影带着凌乱的衣服冲了上来,打断了赵斌二人的饮宴。 听着跟在此人身后的熟悉脚步声,赵斌知道必然是李豹带着那位田衙内回来了。 赵斌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朝向来人:“田公子不用回去压压惊么?” “赵文武!” 田君琦咬牙切齿地指着赵斌低吼道:“你为什么不跟上来?” 赵斌这才看清楚他的形象,差点笑喷。 衣衫凌乱,发巾破损,脸上还挂着几抹不知道用什么部位花上去的胭脂。 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位田公子俊美的容颜,反而隐隐有种让人越发兴奋的奇怪感觉。 打住! 绝不能被人掰歪! 赵斌暗骂一声对方‘妖孽’,怪笑道:“田公子这是怪我派人去给你解围咯?” “你!还不是你害的!?” 田君琦涨得脸色通红,又是一阵动人的白里透红。 赵斌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邪念,朝着此人的敏感部位瞄去。 这一瞄不得了。 没有喉结,胸肌发达! 卧槽! 是个女的! 咱大宋果然文华璀璨,地大物博,社会风气奔放。 找自己麻烦的居然是个妹子? 这套路听过不少,但是还没体验过啊。 那还说啥。 赵斌心中一荡,立马一改自己惹人厌的嘴脸。 露出自以为帅气潇洒的笑容道:“田公子吃过晚饭了么?不如坐下一起?” 田君琦愣了一下,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嘛?” “哦,只是想到田公子在府衙外候了在下一下午,又受了惊吓,肯定又累又饿,让人心疼啊。” 田君琦打了个哆嗦,肉麻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着赵斌那张写着lsp的脸,她突然反应过来,忙低头看向自己衣服。 发现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了。 当即脸上一慌,飞快将领子合上,然后气呼呼地看着赵斌。 两人相互对波,一个眼带秋波,一个怒火冲天。 可惜男女眼神对波决定胜负的永远都是脸皮,田君琦大叫一声,猛地转身推向身后的李豹想要跑走。 却不想,伸出去的手像是推在巨石上一样,对方愣是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自己因为太过用力,被推得不住往后倒去,惊呼着连退数步倒向身后之人,怎么都止不住脚。 见妹子投怀送抱,赵斌眼疾手快,伸手准备去扶。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发现田君琦转头惊恐地看向自己,眼神羞愤地仿佛想要杀人,甚至还在挣扎着想去抽藏怀里的匕首!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田君琦连人带桌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各种酒菜淋了个满头。 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斌,茫然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扶我?” 赵斌小心绕过桌子退到一边,尴尬地说道:“本来我是要扶的,但突然发现田公子好像不是男儿身啊。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子说这种话是想置自己和在下于何地?” 说着给了对面的董鹏飞一个眼神,怪笑道:“鹏飞兄,咱们改日再聚,再见!” 然后拉着李豹就朝楼下冲去。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董鹏飞扫了眼正在掏匕首的田君琦,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骂赵斌不讲义气。 也忙尬笑了一声后,拔腿就跑。 “啊!姓赵的,我要杀了你们!!!” 。。。。。。 事实证明,反向套路攻略妹子这种事情,只适合徐况那样的骚人。 赵斌显然没这种命。 无论是之前的燕奴儿还是田君琦,再次见面后都没给他丝毫的好脸色看。 更别说什么含情脉脉,春心荡漾了。 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还不够帅? “不!必然是我遇到的妹子都是有文化,有内涵的女子,不像徐况那种货色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赵斌安慰了自己的自尊心一番后,站起身朝着在场诸人朗声说道: “各位,大家都那么熟了,赵某就实话实说了。泄密之事,既没好处又容易得罪在座各位背后的家族和势力,如此不智的行为,正常人都不会去做吧? 赵某同样深知这一点,所以此事绝对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走私生意的消息泄露,是件非常严肃的大事。 如今随着各种小道消息不断扩散,不仅吸引来了汉中各地的权贵豪强的目光,还在民间出现各种版本,并且越传越邪乎。 尽管有着杨家、郭家等十二家汉中顶级权贵家族的威名在,暂时还能压住场子。但是如果事情不解决,那么接下去的交易估计会受到严重影响,发生更多的意外。 如今赵斌这个背锅侠主动出现,几大家族以此为契机重新聚集起来,于饮马湖别院中商讨怎么解决此事。 坐在上首位的,是杨琳、郭晨,以及金国的代表燕奴儿。 而在两侧则坐着来自田家的田君琦,沔州高家的高稼,兴元府李家的李恭以及刘家等本地几位家族代表。 汉中十二家族中,唯独少了当日风头最劲的天水杨家。 因为天水军扼守边关直接和巩州交接,天水杨家在这场交易中得天独厚、自成一派,并不受消息是否走漏的影响。 所以如今聚会的,都是要走褒斜道入汉中路子的家族势力。 让赵斌想要吐槽的是,金国使节团在兴元府盘踞了大半个月了,居然还没走。 而且派出来的代表还是燕奴儿这个女人… 有问题…绝对有大问题。 只可惜他现在沦为背锅侠,没这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田君琦冷冷一笑,嘲讽道:“赵公子,在场诸人中除了你坐享其成不用冒险去交易之外,其他人哪个敢漏出半点风声?” 赵斌瞅了这西贝货一眼: “田‘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次交易涉及那么多方势力,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可不少,比如大金国的人,还有那些西夏人。而且数以百万贯的优质财货冲入市场,有心人生出怀疑之心也属正常吧?” 说到这,赵斌一指自己说道;“相反,本人还劳心劳力弄了个替各位销赃的渠道,尽可能将货物最大程度地低调散入各家散户之中,减少引起他人察觉的机会。如果真是我包藏祸心,何必如此?” 田君琦喝道:“哼!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控制大家伙散货的渠道,轻松赚钱?” 包括杨琳在内的人,全都愤愤不平地点了点头。 说起这事,这伙人又是一阵怨念。 赵斌依托义精武社搞出来的黑市,因坚持以民为本共享利益的套路,消化赃物速度之快的确匪夷所思。 很多人看到有便宜可占,即使短时间脱不了手,也愿意买一些珠宝首饰工艺品之类的回去先囤积着。 郭家那批货刚到地头没几天就被快速消化。 但这么一搞,严重影响了其他家族转换资金的速度和利润空间。 杨琳眼中寒芒一闪,说道:“文武兄,你贸然联合那些市井之徒扰乱市场,让我等家族的生意受到损害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妥。” “没错。这件事做得太不厚道了,我李家至今还没把剩余的财物散出去,这损失文武兄你得给个说法吧?” “呵呵,我们刘家也是…今日你必须给个说法。” 在场诸人,除了那个叫高稼的年轻人老神在在品着茶外,全都不满地将矛头指向了赵斌。 第247章 利益至上,蛊惑人心 什么情况? 赵斌闪过一丝疑惑,他早已交代过徐况遇到各大家族的刁难,可以让出控制权。 可看在场诸人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得逞,这里面难道还另有隐情? 随后心中暗喜。 看在场诸人的架势,除了田君琦外其他人明显更在意黑市的问题,这么一来甩锅就简单多了。 赵斌当即装作无奈的样子,朝着四周讨伐自己的人一拱手,苦笑道:“各位请稍安勿躁。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下怎么敢损害各位的利益,引起众怒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斌环顾众人一圈后,解释道:“杨兄,李兄,还有在坐的诸位,你们应该知道这批货物数量庞大,如果用你们原先的方式散货肯定会出问题,到时候各家的货物相互争夺说不定会出现更加复杂的局面,甚至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见上首位的杨琳笑而不语的样子,赵斌哪还不知道这些货就是想通过拿捏自己来谋划黑市的话语权。 心中冷笑的同时,继续说道:“反倒是在下弄出的市场,利用武社的影响力将整个兴元城的商户和有实力的散户们都参与其中,才能以最小的动静将这生意顺利进行下去。 而且这些商户背后往往有着其他家族的瓜葛存在,也等于变相地给了他们好处,岂不是能更好地平息消息走漏后那些小家族的怨愤?” 杨琳嘴角一弯,似笑非笑地说道:“唔…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只不过如今的走市可是掌握在赵兄你的人手中啊。那个李心传油盐不进,仗着我等几家不敢把事情闹大,很不懂规矩啊…” 赵斌眨巴了下眼睛,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李心传果然不愧是能够当众扇脸满城权贵的豪横人士,头真的是够铁。 当然,也不仅是头铁就够的,这家伙是把握住了几大家族的软肋所在,才能反向抗住各大家族的压力,死不松口。 不论后果如何,至少站在李心传的立场上,他已经做到出人意料的优秀。 “原来如此。” 赵斌一拍脑袋笑道:“这是误会。想必大家都知道李心传此人的性格如何吧?我当日见他被人在街上暴打,觉得此人还算有趣就顺手帮了他一把。事后顺便给了他一份差事,没想到差点坏了大事。” 赵斌说着扫了眼在场众人,想要看出当日是谁派人去搞李心传。 可惜在场几人全都面色如常,也不知道是城府够深,还是与此事无关。 杨琳面上一松,顺势问道:“哦?文武兄你的意思是…” “在下一向最讨厌吃独食的行为,怎么敢奢望能够独占那么大一个市场?所以各位容后可以直接去找徐况和李心传他们洽谈合作事宜,我保证可以与各位共享这个渠道,如何?” “好!” 杨琳、李恭等人大喜过望,眼中敌意飞快褪去。 有了赵斌的主动让步,他们自信以他们在兴元城的影响力,最终把控话语权的一定会是自己。 很明显,随着赵斌和赵彦呐越走越近,这些人已经自以为把握住了赵斌的脚跟,明白该如何拿捏他了。 ‘区区’一个几乎被架空的知府大人的代言人而已,能如今日般给他点面子坐下来商谈就不错了。 “等下!” 就在所有人感觉满意的时候,田君琦站了起来,指着赵斌说道:“那泄密的事情怎么说?姓赵的好像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摆脱嫌疑吧?” 众人眼神怪异。 其实在场诸人,除了距离兴元府比较远的郭家之外,大部分都很清楚知道田家内部是什么状况。 这一代的田家子嗣不算繁盛,主母又是个霸道的。 如今嫡子不方便直接参与这种事情,次子又受了伤在家养伤。 其他的子嗣也不足以获取信任,最后居然来了个西贝货代替家族出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他人只当是不知道而已。 只不过一个女子这样死咬着姓赵的不放,似乎有点有失体统? 此前一直比较低调的高稼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应和道: “文武兄见谅,田公子虽然说得有失偏颇,但我也认为这泄密之人还是要找出来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泄露交易之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此人包藏祸心。”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高兄所言甚是。” 赵斌瞥了眼田君琦没理她,转头朝着高稼说道:“此人如果不找出来,说不定日后还会闹出更大的祸事来。其实我倒是有一点想法…” “哦?愿闻其详。” “我听说劫持田家货船的匪寇领头之人,是个蟒面男子。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 田君琦眉头一皱,道:“没错,这能说明什么?” 赵斌嘿嘿一笑,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当日凤凰山的四当家孙猛,就在脸上纹有蟒面,能在脸上纹上这东西的可不多。 最重要的是,此人在凤凰山受到围剿时提前一步和盘踞在石泉县的红巾逆匪搅合在一起,还曾带人攻破县衙闹出好大动静来…” “随后红巾逆匪因本地势力的反抗和内乱溃散而走,孙猛此人消失不见。所以如无意外,劫船的那人就是消失的孙猛。” 众人一惊,却没有怀疑赵斌的话。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赵文武’在石泉县拥有大片农庄和产业,还曾帮助当地县尉剿匪,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 田君琦脸色难看地问道:“那又说明什么?和是不是你泄密有什么关系么?” 这妹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脾气又臭… 赵斌默默将此女从自己的潜在攻略对象中划去,淡淡地回道: “孙猛有红巾逆匪的背景,而诸位应该知道红巾军背后有摩尼恶教的支持。 此教极为难缠,至今在各地都有受到蛊惑的信徒潜伏。谁知道其中有没有潜伏在诸位家中正好获取了情报?” 这招明显是祸水东引,将自己身上的黑锅找个替死鬼甩出去。 赵斌没有证据,但胜在确实有这种可能。 在场诸人果然纷纷皱起眉头,面露忧色。 前些年摩尼教和红巾军把川蜀地区给折腾地不清,尤其是四川这种诸多羁縻洲盘踞的地方,几乎被洗了一遍地。 汉中的普通人可能感触不明显,但是在场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摩尼教的恐怖和危害? 据说最近在福建、赣州一带,就有个姓晏的私盐贩子,就依托摩尼教的名号四处蛊惑人心,掩护自己进行大规模的走私。 当地官府数次派人试图围剿他,结果反而引得民怨沸腾,差点数次爆发民间暴动… 不仅没把那人捉拿,反而导致数名参与其中的官吏受到责罚,丢了乌纱帽。 可见摩尼教蛊惑人心的能力有多强。 现场的气压有些低。 赵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直沉默不语的燕奴儿,却发现她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 隐有寒芒! 两人眼神一对,像是触电一般又飞速划开。 第248章 背后一刀,合作破裂 赵斌心中怦怦直跳。 当然不是心动,而是因为燕奴儿眼中的那丝恶意而感到莫名惊惧。 ‘艹!这女人不会是摩尼教的人吧?’ ‘据说摩尼教历代都要搞个圣女什么的,不会这么狗血吧?’ 他脑中被自己的猜想惊成一团乱麻,嗡嗡直响,转而又立马强打精神看向燕奴儿。 果然这女人又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赵斌心中哇凉的同时,强行露出一个色授与魂的看片式眼神,朝着对方暗送秋波。 这不要脸的一幕,看得燕奴儿直皱眉头,刚浮现的疑惑被赵斌猥琐的目光给取代,轻哼一声将目光撇开。 当然,这么明显的放浪行为,是需要代价的。 一直关注着燕奴儿的舔狗郭晨见到两人的眉来眼去,脸色立马板了下来。 突然站起身朝着赵斌说道:“赵兄,这只是你一人猜测罢了,反正在场诸人又不认识那姓孙的贼人,还不是由你一张嘴说了算。再说你也没见过那人吧,怎么能这么肯定就是同一个人?” 卧槽? 这货什么鬼? 咱俩不是合作销赃的亲密盟友么? ‘尼玛的…这都什么破事?’ 赵斌没想到眼看着就要甩锅成功,关键时候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居然是这货。 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和燕奴儿的暗中对波,让他误会了什么,从而伤到了这位舔狗敏感的内心。 不过赵斌很快意识到,郭晨在这时捅自己一刀,估计除了妒忌心理作祟外,很可能还有着撕毁之前协议的意思在里面。 郭晨此人脑子不多,但是还是有一点的。 在双方第一次合作之后,郭家已经赚取了丰厚的报酬。 如今他名下掌控的资金大为宽裕,已经不需要通过赵斌这个中间人快速消化庞大的货物了。 趁此撕毁之前的合作无疑对他自己和郭家更加有利。 果然,对于这些权贵子弟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着突然闹翻的二人… 金州郭家直接参与了对红巾逆匪和凤凰山的剿灭,不管郭晨出于什么目的出来背刺赵斌,但他代表的是郭家,说的话明显比赵斌的更加权威。 赵斌眼见飞到半空中的黑锅,哐当一下又砸回自己头上。 气得他眼角直哆嗦。 暗暗下定决心,回头弄点手段让这货早点滚回郭家去受罚。 “郭兄说得对。”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朝着田君琦一拱手问道: “其实在下一直有件事不明白,按理说贵府的船只被劫怀疑的对象不少,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我所为?” 田君琦迟疑了下,说道:“是我家中一位世交,说你来路不正,最有可能从这件事中获得好处。” “谁?” “这…” 就在田君琦吞吞吐吐的时候,一旁的高稼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道:“田公子说的,不会是我们沔州全氏的那人吧。” 田君琦见被人猜中,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就是他。几日前全世兄祭祖返程时路过巴州,曾来我家中看望二哥,帮着分析了一下。” 赵斌气乐了。 又是全贵! 这货真的是阴魂不散! 不对! 赵斌黑着脸喝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田公子,难不成是你们告诉他的?” “怎么会。”田君琦忙摇头说道,“他知道也不算奇怪…” “我来解释吧。” 杨琳突然开口说道:“全氏是沔州将门,和高兄的高家并称沔州双雄。 只因姓全的父兄早些年在和金国交战时先后殒命导致家道中落,还和我们天水杨家发生了一点误会…” 他眼神中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继续说道: “说起来,全贵能够重新走上台前,还是多亏了得到知府大人的赏识和提拔啊…和文武兄你本该亲如一家才对…” 赵斌抽了抽嘴角,问道:“这和全贵是否知道那笔交易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最近被赵知府调入了兴元府都统司中担任机宜文字,兼任…机要军务…掌控利州路的情报动向,知道此事也不算难事。” 曹尼玛! 赵斌只感觉头顶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都少不了谍报机构。 宋朝的谍报组织除了一个控制京城和百官的皇城司外,看似名声不显。 实则比起历朝历代的体系可能都要成熟。 不仅有着专门依托于军方的成熟机构,还有着大量的理论支持。 《谍影行钞》、《武经总要》、《武备录》等等一系列军事书籍中,就有密探、谍报系统的建设和规划说明。 掌控军政的枢密院直属的机速房,就是负责密探系统的总衙。 地方驻军、府衙机构也同样各自拥有专门的谍报系统,包括庞大的驿站系统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直属于皇权的通判,地方主政官员掌控的机宜文字等所属职务和机构,也是这庞大的谍报系统的一部分。 宋朝的这些间谍机构和后世的锦衣卫的区别最大的不同,是分散了中央权力,将大部分间谍机构报掌握在地方、军方主官手中。 尤其是像赵彦呐这样边境地区的州府主官,还有着明确的探查敌国情报的职责。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地方的掌权者能够更好收集敌对分子的情报外,顺便还能相互探取对方的秘密,形成地方大员之间的制约效果。 远比依靠皇帝身边的内侍控制谍报系统更加安全、高效、专业,更可以有效防止养出像魏忠贤那种权力失控的人物。 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费钱。 (其实皇城司的前身一开始设立,是准备走类似锦衣卫的路线的。只是被士大夫和宗室联合起来打杀了一批人后,皇帝妥协了,只把皇城司限制在京城,还顺便彻底压制了太监们的上进之路。) 赵斌心中警钟狂闪,预感到了自己可能会有大麻烦。 感觉头疼的同时又暗暗庆幸。 如非这次来到兴元府解决黑锅的问题,可能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在刀郎寨中,一直有着某些个不知来历、却始终游走在恶意和善意之间的特殊人物… 赵斌以前不知道这个别人是什么来历,一直疑惑不解。 加上对方又没有做出损害寨子利益的事情,所以没有多想。 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大宋谍报组织对地方的把控,远比自己想象中布局更加的可怕和严密! “原来如此。” 赵斌尴尬地笑了笑。 赵彦呐居然没有告之自己这件事情,最后还得从被人口中得知,确实让人有点尴尬。 好在当大官的都喜欢玩内部平衡,所以别人也只当他和全贵是赵彦呐麾下的内部竞争对手。 却不知,这两货是实打实的死对头。 第249章 新的局面,气焰嚣张 ‘老赵,你心大了啊。’ 赵斌暗骂了一句后,对着田君琦没好气地说道: “姓全的一向和我不对付,之前还在知府大人面前挑拨离间,说我和贼寇勾结赚取财富,害我不得不交代自己组建走市之事才应付过去。 这种人说的话你们也信,岂不可笑至极?” 田君琦脸色一黑,却也说不出话来。 反观上首位的杨琳却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们兴元府杨家和天水杨家藕断丝连,因此同样算是全贵的潜在敌人。 见赵斌当众表态和全贵不对付,自然会感到满意。 主动替他解围道:“好了,此事看样子只是一个误会,我也相信赵兄应该不会那么不智。 所以各位回去还是好好检查下下面的经手之人,看看有没有混进一些不该混进来的人吧。” 随着本地最大的头蛇家族的发话,其他人除了郭晨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外,纷纷出言附和。 一场危机,暂时化去。 赵斌谢过杨琳之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结束了这场特殊的内部聚会。 锅,是甩出去了。 却也多了两个半可怕的对手。 一个是刚掌控利州路密探系统的全贵,此人的到来无疑预示着赵斌将会麻烦不断。 第二个是还要打个问号的燕奴儿,赵斌隐隐感觉此女来历大有问题,但暂时还无法肯定他一定和摩尼教有关。 只是那种危险的感觉背后的敌意,却犹如实质。 另外半个,则是金州郭家… 这三方无论哪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大麻烦,偏偏给凑一起了。 他必须尽快布局,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郭晨好解决,想办法让他损害郭家的利益,估计就能步郭碌的后尘…” “燕奴儿和她背后的人再横,此刻也只是客居异国,晾他们也不敢有大动静。不过上次刺杀我的事情,没准和这女人有关…”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斌带着李豹行走在兴元府的街头,仿佛游走在万丈高空的吊索上一般,感觉阵阵发寒,浑身战栗。 其中压力和凶险,唯有他一人知道。 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城里人套路太多了,他此时真的恨不得抛弃赵文武的身份,躲回山中去用真刀真枪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过这种事情想想就算了。 没了赵文武这个身份弄到的巨额财富和各种便利,仅靠刀郎寨混的话,早就被红巾军或者朝廷的军队给绞杀殆尽了。 “这三者中,最直接的危险就是全大舅哥了,要不…去求老赵给介绍介绍,谋了他家的妹子从此一家亲?” 老赵肯定是愿意帮忙的,只是赵斌一想到自家家中的两个俏丽媳妇,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不过这骚包的念头一转,又给了他另一条灵感。 “呵…姓全的虽然麻烦,但比起其他贪官污吏来说算是难得一个有原则的家伙…也许,我可以从这一点下手暂时拖住他的精力…” 想到这,他当即脚步一转,朝着府衙而去。 此时的全贵,得志意满的同时又感觉有力无处使。 他几年前在所有世家大族都远离赵彦呐的时候,选择逆流而上将自己的未来赌在此人身上,一门心思为他办事。 如今终于取得了回报。 成为赵彦呐最仰仗的心腹,并掌控了他拥有的权力中最厉害的一张牌:遍布整个汉中地区以及关外五州的密探系统。 当然,赵彦呐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除了仰仗全贵这个能人外,他甚至连动用手中这张王牌的底气都没有。麾下密探中的大部分实权都掌握在西川安抚制置使郑损手中。 甚至连他名义上的副手刘通判手中掌握的权力都比自己多! 换成一般人真没法帮他支棱起来… 不过随着赵彦呐成为兴元府知府和执掌兴元府都统司,在法理上他已经是利州二路排名前五的高官。 在官场的游戏规则中,他已经有底气试着获取一些实权,摆脱郑损的控制了。 老赵现在心情不错。 内部有了能干的全贵,开始帮他夺取一个知府和都帅该有实权。 外面还有自己送上门的便宜侄子赵文武,帮他发展民间的影响力和必要时的财力支持。 自觉有了这两位难得的青年才俊的辅助,未来可期。 这知府大人的位置坐上去后就是不一样,总算是开始扬眉吐气了。 殊不知,他所欣赏的两个潜力股,彼此的立场和矛盾远比他想象中的内部竞争要严重许多。 严重到赵斌都找上门了,全大官人连茶都不看! “你来做什么?” 全贵眯起眼睛凝视着赵斌,阴沉沉的院子四处还有着不知多少侍卫守着,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拿下赵斌,强行绑去独立的内部大牢中严刑逼供。 赵斌尬笑着摆摆手,示意李豹不要那么紧张。 然后扫视了下周围阴恻恻的一群密探头领。 其中的的大部分态度暧昧,看着到访的赵斌眼神中多是玩味和看热闹的意味,还有一小部分脸上带着面具站在人群边缘保持着神秘。 很明显,全大官人这个密探头子想要真正掌控这些人,还需努力啊。 想到这,赵斌暗自松了口气,笑呵呵地说道: “咱好歹也是老相识和半个自己人了。老朋友获得高升和重用,怎好一点表示都没有?豹护卫,身上有钱么?” 李豹艰涩地忍住想要开口的欲望,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 赵斌拿过,随手扔给了一旁死死盯着自己的张义说道:“拿去喝个茶,权当是我替你们老大犒劳哥几个了。” 全贵猛地一拍桌子,朝着赵斌厉喝道:“赵文武,你太放肆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哪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院子外又没写。 只要不是官府明文规定不能擅闯的地方,以如今赵斌和赵彦呐火热的关系,怕什么? 赵斌哈哈一笑,也站起来一拍桌子喝道: “全大官人,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么?以前没凭没据针对我就算了,能仗势欺人是你的本事。可如今你我同为知府大人做事,你居然在田家人那边颠倒黑白陷害于我,还有理了不成?” 全贵一愣,随后冷笑着说道:“某家只是根据情况合理分析,并没有特意针对你!” 这话站在全贵的立场的确合情合理,最多有点双标。 但赵斌岂能丢失道德的制高点,当即朝着他吼道: “放屁!我看你就是个佞臣贼子,一朝掌握手段就学会栽赃陷害,要不要和我去知府那理论理论,看看你有何颜面面对他的信任!” 全贵气得浑身颤抖,黑着脸喝道:“你在找死!区区一介布衣,也敢在此放肆!” 第250章 御敌为谋,待字闺中 “哈!布衣?” 赵斌一扬脑袋,傲然说道:“抱歉,有知府大人作保,不出意外的话本公子的官身此刻已经登记在册了。不高,估计也就是个儒林郎什么的小散官。 不过在大宋这片土地上,地位肯定比你这个区区武进士强多了。” 全贵绷不住了,脸色由黑转白,再由白转黑,差点气得吐血。 敢于公然这么叫嚣的,到底谁才是佞臣贼子? 偏偏他又被赵斌抓住了小辫子,怎么辩驳都更像是在狡辩的那一个。 全贵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后,强行忍住怒火指着门外喝道: “你要去知府那告状,尽管去!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治你一个擅闯官府机要之地的罪,就地格杀!” 话音遗落,数十声刀剑出鞘的声音从堂内堂外响起,连成一片! 当然,更多人依旧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吓唬谁呢。” 赵斌心虚地嘴硬了一句,也知道再翻炒下去火候就要糊了。 当即退了几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大度地挥挥手说道: “看在你我都是为知府大人做事的份上,之前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如今倒是有一件事关我大宋安危的事情,要叫你知道才好。” 全贵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家伙。 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是如此丝滑。 他感觉这货是诚心来搞自己心态的。 不过全贵也知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赵斌绝对不可能会来他的地盘作死。 所以生了一会闷气后,也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没好气地说道:“有屁快放。” “粗俗,如果不是为了公事,赵某羞于与你这样粗俗不堪的人为伍。” 赵斌不等全贵再次暴走,指了指张义等人说道:“我要说的事情涉及甚广,非同小可,你们先出去。” 张义等人气得脸都要扭曲了,这货真把这里当做他自己家了不成? 居然跳过全贵直接命令他们? 全贵也气乐了,但他知道赵斌是在故意搞自己心态,他闭上眼睛让自己飞快冷静下来。 挥了挥手对一众手下说道;“都出去。” “大人?” “无妨,晾这小子也不敢造次。” “就是,你们害怕堂堂将门之后会打不过我这文弱书生不成?” 童生也是书生,没毛病。 虽然是伪造的学籍。 赵斌骚骚一笑,给了李豹一个眼神,示意他也跟着出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后,赵斌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道:“全大官人,我们的误会只是内部的事情,如今我探得一些情报,可以与你分享一下。想必对你的新差使会有莫大好处。” 全贵冷哼一声:“说。” 赵斌也不惯着他,双手抱胸同样冷冷说道:“态度有问题,请重新组织语言。”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你当然敢,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但现在是我给你送功绩,帮你在手下面前建立威望。难道所谓的沔州全氏子弟就这么点心量和手段么?” 一说家族,全贵就彻底冷静下来了。 再次闭上眼睛平复好心情后,眼中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负面情绪。 他朝着赵斌一拱手,眼神充满压迫感:“赵兄请说,某,洗耳恭听。 “两个消息。” 赵斌也褪去伪装,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全贵说道: “第一,西河州的那股马匪是红巾军的人,背后有元蒙人支持,目的你自己去想。第二…” 全贵瞳孔微微一缩,也不管赵斌的情报是哪来的,激动地说道:“是什么?” “金国使节团,或者说其中一部分人的目的有问题。你最好去查查和燕奴儿有关的人最近做了什么,我怀疑交易那件事的情报是他们泄密的。” 这当然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 但燕奴儿这女人绝对有问题,赵斌自己没法去查,干脆来全贵这里玩套路了。 严格来说,这算是双方合作共赢。 却不想全贵一皱眉头说道:“燕奴儿的确有问题,某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此女背景复杂,手段高明,短短半个月内已经在兴元城中笼络了一大批的裙下之臣。 某初来乍到,想要动她很难。” 赵斌有些诧异,同时对全贵的敏锐心中暗赞。 这货,实在太适合掌控密探系统了。 王六要是能有他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估计赵斌做梦都能笑醒。 为了实现自己祸水东引,以敌制敌的目的。 赵斌思虑了一会后,准备给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我这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情报,不知全大官人感不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赵公子一向‘黑白两道’交际甚广,你的情报来源必然有过人之处可以借鉴。” 赵斌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 “此次合作是汉中各大顶级家族参与其中,就算你和知府大人知道了其中一些内幕,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全贵冷笑着点头:“哼,知府大人既然选择接纳你,本身就已经算是参合在内了,否则你真以为杨家那些人会对你这么客气? 这种废话就别说了,说重点吧。” 赵斌深以为然,的确没有赵彦呐做靠山,他不会混得和么顺利。暗暗寻思着回头还得给老赵送点好处去。 他点了头说道:“此次金国背后的支持者中有个叫汪世显的。此人明面上替完颜合达做事,但我发现他很可能另有身份。” “什么身份?” “他可能和元蒙人或者摩尼教有染。” “你怎么知道的?” 赵斌耸了下肩,笑而不语。 汪世显对于赵斌是个大麻烦。 如果可以,赵斌也不想暴露汪世显此人。 因为这人知道他和刀郎寨存在密切关系的。 让全贵此人参与其中,很容易暴雷。 但两害相侵取其轻,他很清楚遮遮掩掩、犹犹豫豫到头来只会吃更大的亏。 况且只要发展够快,或者布局够快能够及时堵住这个漏洞,未来还有得周旋。 见赵斌不解释,全贵眯起眼睛若有所悟:“你是说,燕奴儿和汪世显是一路人?这不对吧…” “嗯?” “据机要司中历年收集到的一份情报显示,燕奴儿是西辽被元蒙所灭后,逃往大金国的西辽宗室后裔。还是受了同为辽人的移刺蒲阿的庇护才入了完颜守续的眼,他们才应该是同党才对。” 还有这种事情?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这种时候赵斌当然不能露怯,他摇头说道:“既然这女人是半路效忠金国的,岂不是正好说明问题更大?至于金国的两位使臣完颜承麟和移刺蒲阿,我敢保证两人对金帝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轻易损害金国的利益,在这种时候将消息泄露出来。” 说完也懒得再和全贵待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特意视线扫过附近几张桌子来不及收起的信件,发现上面大多有着一个类似燕子的印记… 全贵显然也注意到了赵斌的小动作,心中暗恼,却又无可奈何。 底下那群混吃等死的废物是郑损留下的人,他暂时也无法进行有效的约束和管教。 所以即使有些隐隐的不安,也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朝着赵斌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此二人年纪轻轻,更从未来过大宋,你从何得知他们就一定会忠于金帝?” 这就是穿越者的最大的优势了。 稍微了解宋末历史的人,大多都能知道这两人是谁。 一个害得二十万金国精锐和陈和尚等人战死三峰山的无能主帅,一个当了几个小时皇帝的金国末代帝。 都是陪着完颜守续一起随大金国灭亡死节的。 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还不够忠诚么? 赵斌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只要知道这二人都是完颜守续的发小伴当就行了。对了…” 赵斌顿住脚步,转过脑袋对着全贵说道:“我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吧。全大官人如果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请务必提供我一份,权当是报酬了,如何?” 全贵脸色冰冷地说道:“此乃朝廷机密。” “哦?意思是你愿意欠我一个人情?听说你家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 “闭嘴!我会择情让人给你送去一份的。” “敞亮。” 赵斌哈哈一笑:“那么,告辞。” 第251章 身不由己,截江而动 等赵斌这祸害走后,即使心志坚定如全大官人,都忍不住一阵恍惚,面露异色。 全贵接受军机秘要的职务后,一直举步维艰。 下面的各路密探的负责人中大多是以前郑损留下的人,不能轻动。 这部分人掌握着隐藏在各地的密探和线人,不肯轻易交出来,对全贵也是爱答不理、阳奉阴违。 却又一个个尸位素餐,贪墨下线们军饷的情况比比皆是,堪称毒瘤。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可以直接联系朝廷的刘通判的人,主要责任是在内监控地方官员。 更不归全贵管理。 所以真正属于赵彦呐的人,除了全贵带进去的一部分新人外几乎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下,即使他这个主官想要打开局面掌控这个重要部门,也始终是困难重重。 想要夺回权力和话语权,只有立下足够的功绩,建立威信才行。 他压根没想到能够助自己打开局面的人,居然会是一直被他怀疑来路不正的赵斌。 世事之奇妙,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但很快,全贵就压下心中的异样,呵呵冷笑起来: “看样子你远比我想象的藏得更深啊…嘿,等我掌控了机要司拿回那些散落在各地的暗线控制权,我会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看在你今日帮忙的份上,到时候如果愿意迷途知返,我便给你一次机会又如何…” 密探是个什么样的职业呢? 很酷?很牛逼? 不。 身不由己,或者说被洗脑,才是封建时代普通密探的真正命运。 从小被选中进入特殊机构接受严格的训练,灌输忠于某人或者朝廷的思想。 然后视情况需求,派往各个地方和身份进行潜伏。 没准其中有人会幸运地立下巨大的功劳,加官进爵,从此脱离这种底层工具人的命运。 但绝大多数可能一辈子都默默无闻,甚至腐烂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 或者被当作潜伏势力的一份子,被‘自己人’无情绞杀… 无名,无份,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这一点都不奇怪,相传在明朝锦衣卫名下的一些暗探,埋伏了几十年从未被启用过的都有。 其中一些还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给人做牛做马,装孙子一辈子。 有人或许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死脑筋。 但封建时代自有一套洗脑手段和灌输死士精神的方法,这也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钱安,你在想什么?” 赵稳得意洋洋地站在芦苇荡间,意气风发。 他的脚下,是一艘艨艟快船。 此刻的赵稳要去做一件大事。 一件二哥允许他去自由发挥的大事,抢夺一笔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一旦事成之后,他赵稳的名号可能会威震天下绿林道。 每想到这,他就激动不已。 哪个少年不想扬名立万,叫天下人都认得自己呢? 钱安晃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缺少警惕之心,居然连赵稳靠近身边都不知道。 “只是有些紧张。” 钱安从船底板上爬起,迟疑了下后有些担心地劝道:“三郎,这件事一旦做下,我们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即使将来被朝廷招安恐怕都难逃报复啊…毕竟那可是金州郭家。” 赵稳一巴掌扇在他的肩膀上,傲然说道:“怕个球?金州郭家怎么了,既然二哥说能抢,就一定能抢。再说,谁说小爷愿意被招安了?招进去当炮灰么?” 钱安低下头苦涩一笑,随后又说道:“大首领虽然英明神武,但以往被招安的人不少,也不一定都会被当做…那个…什么来着?” “是炮灰。” 赵稳不屑地说道:“钱安,你今天咋比我还想法幼稚?你没听二哥儿说么,朝廷的套路深的很。 招安后的路子二哥都替咱们想好了,我们这些贼兵出身的十之八九被招进厢军之中做苦力去。 就算侥幸自成一军,那也难有善终。要么去东边掣肘红袄军,要么像守在马岭堡的田遂一样,放在根本守不住的地方变成人形烽火台,却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哼,我赵稳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去替狗官府做那种事情。” 钱安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很清楚赵斌的推测就是事实。 纵观那些被招安的人,要么是扔在厢军之中腐烂,要么去当炮灰。 就算强如彭义斌,一心忠于朝廷的情况下还不是被当做威胁相待,不仅不支持还落井下石让他带着数十万义士一起葬身在了北伐之路上? 如此朝廷,真的值得报效么? 钱安心中又闪过一丝迷茫。 但紧接着,他脸色一变。 远处浩瀚的江面上,两艘大船遥遥朝着两人躲藏的河湾而来… 赵稳兴奋地哈哈一笑,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 原本安静的芦苇荡中,骚动起来,二十几条快船纷纷现身,上面各自躲藏着五六号人。 “小的们,都听好了。” 赵稳也不怕声音被远处的大船听到,大声怪笑道: “一会那些人到了前面的河湾要掉头时需要收帆减速,我等趁机杀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按之前练习那样,分成两队前后围拢夺取船上的宝贝!但有反抗之人,杀无赦!” “喏!” 一阵阵兴奋的应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让第一次独自领队搞事情的赵稳更加兴奋,他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大朴刀,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那两艘挂着金州郭家旗帜的大船进入弯道口并开始减速,赵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等那两艘船将速度降到最低,开始沿着芦苇荡不足百米的地方开始进行转向之时,赵稳站起身来大吼一声: “小的们!随我杀出去!抢了他们!!” “噢!!!” 二十几艘小船在寨兵们齐心协力加速下,如离弦之箭般破开芦苇荡冲向前方大船。 等到大船上的人意识到遇到江匪之后,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第一时间操纵船帆,想要加速逃离。 可哪还来得及? 小船们虽然是第一次在汉江中劫掠船只,但是因为有事先拿自家的船只训练过,所以分工明确。 有人拿着弓箭朝大船上射击,吸引注意力。 有人拿出火油瓶挥舞着威胁要烧船,恐吓船上的人放弃抵抗。 剩下更多的闷头冲到两艘船的附近,抛出手中的铁爪试图逼停船只。 汉江上最大的船也才三千石,也就是十几米长,露出水面两三米而已,飞快就被十几艘小船缠上。 不断有人像猴子一样沿着抓钩绳索向大船上爬去! 落在最后的赵稳看得兴奋不已,同时拼命催促手下:“你们快划啊!怎么那么慢?钱安,你还愣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划船?” 呆立着的钱安颤抖着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突然瞳孔一缩,大声朝着赵稳喊道:“不好!三郎,船上有埋伏!” 第252章 都是演员,正主现身 赵稳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大船方向,果然看到数十个身穿棉甲的军士从大船两侧冒出,将爬上船去的手下轻易制服! 更有数不清的弓箭对准一脸懵逼的刀郎寨江匪们,不断射击。 一个个手下惨叫着被射杀翻落江中! 赵稳亡魂大冒,不敢相信居然会这样。 他脸色煞白,有心想要让手下掉头逃跑。 可是看着那些正被杀得毫无反抗力的手下们,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身后的人大吼道:“快划过去,救人!” “不行!我们赶紧撤吧!” 钱安总感觉有哪不太对,但这种时候哪还来得及多想。 他一把抓住赵稳的胳膊,大声说道:“那些恐怕是精锐禁军,现在过去只能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快走!” “不!” 赵稳还想坚持,钱安猛地一手刀砸在他后颈上将他击晕,然后大声朝着身边不知所措的同伴喊道:“快!带三郎离开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几人闻言松了口气,忙手忙脚乱地准备调转船头准备逃跑。 却听船上一大汉高声大喊道:“哪位是报信的自己人!还请出来,免得兄弟们对不住给误杀了!如不出来,我等就当兄弟你阵亡了!” 钱安浑身一颤,呆若木鸡。 那声音连喊三遍,就像三支冰冷的箭矢射在他身上一样,将钱安击得浑身精气神完全消失。 他颤抖了一下,然后在船上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闭上眼睛,缓缓举起双手。 露出一抹惨笑。 ‘杀了我吧。’ ‘你们杀了我吧。’ ‘我已经完成我的使命…’ 然而,钱安预想中其他人一拥而上,愤怒地将他击杀的情况并未发生。 反而四周传来阵阵诧异和惊呼声。 一些被箭矢射中,跌落水中的尸体纷纷动了起来,剩下的不明所以的人全都一脸懵逼地看着出现在船头的独眼男子。 接着发出阵阵狂热的欢呼声。 “大首领,是大首领!” “怎么会是大首领?” “兄弟,你,你怎么没死?” “哈哈哈,配合对面的兄弟演戏而已,箭矢都是没有头的。” “卧槽,我怎么不知道是在演戏?” “嘎嘎嘎,你是三郎的人,而我们是大首领调拨来的本部人马,能一样么?” “去你的!你们这些骗子!” 钱安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船头的赵斌。 他终于知道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哪来的了,原来是一些人‘死’的太过浮夸了。 只可惜谁能想到,这些人居然大半都是演员! “大首领?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对么?” 钱安绝望地瘫坐在船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我的身份除了几个直属上司,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不对,你…那封信是你伪造的!可是为什么会有机要司的秘印!” “因为我见过啊。” 赵斌掏出一叠伪造的信件,信件上都有着一个类似燕子的印记,得意地说道: “说实话,那些家伙做事一点也不专业,尤其是保密意识淡薄。” 其实不是密探们的保密手段不够,大宋的密探系统和安全性还是非常值得称道的。 只是像钱安专业长久在绿林道中潜伏的底层密探,可能很久都不会被激活。 他们只被灌输一些简单、稳定的联系暗号。 根本没有足够的条件去分辨复杂的联络方式。 赵斌当日在全贵那些废物手下们桌上看到了一些秘信上的燕子标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几个可疑目标暗中投了一份信。 以勾引他们按照自己的编造的渠道提供刀郎寨的行动情报。 结果,果然管用。 还真跳出来两个内奸。 一个是原本潜伏在凤凰山的密探,由于脸生已经被赵斌给处理了。 剩下的就是这个和老三关系很好的钱安了。 其实早在赵斌第一次见到钱安时,就看出这人身上有种浓郁至极的恶意,但又有着同样浓郁的善意。 这让他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曾经向赵稳挖过墙角,结果没成功。 更可疑的是,此人和赵稳出生入死数次,依旧没有改变内心的恶意… 所以才让赵斌在得知全贵掌握密探系统时,突然有了新的思路。 一试之下,居然发现手下混进来的密探还不止一个! 钱安周围的人总算反应过来,狂怒的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然后一边咒骂一边拳打脚踢。 还有人一边痛打,一边痛苦大哭。 显然接受不了自家信任的兄弟,居然是个叛徒的事实。 “都住手,把他还有老三那憨货一起送船上来,其他人都返回芦苇荡中继续等候吧。” 赵斌下完命令后,叹了口气。 等到接来钱安和赵稳后,示意胡军去前方调转船头,继续实行接下去的真正计划。 胡军的脸上画着蛇一样的花纹,看上去分外狰狞。 他兴奋地点了点头后,跳到另一首大船上,开始指挥两艘船重新启动。 船只缓缓向着下游行进了数百米后,调转船头,然后停泊在岸边静静等待着。 赵斌来到钱安身边坐下,幽幽叹道:“值得么?” 钱安被五花大绑着捆跪在甲板上,面露苦涩地说道:“这是命,我的命,没有值不值得。”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辈子没有收到那封信,会怎么做?” 钱安愣了一下,低头叹道:“可能会跟在三郎身边…做个贼吧。” “可惜,没有如果。” 赵斌看了眼旁边昏迷的赵稳,拽着钱安身上的麻绳将他拖到船边冷冷问道:“相识一场,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钱安抖了抖嘴唇,说道:“大首领手段通天,连我们的联络暗号和身份都能识破,我,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家人,钱安下辈子愿意做牛做马以报恩情。” “嗯?你还有家人?在哪?” 钱安愣了一下,摇头不语。 赵斌却阴声忽悠道:“你不说也没用,我对你们内部熟的很,只要花点功夫就能查得一清二楚。但这会让我非常不开心,我一不开心后果你知道的。” “不,不要…” 钱安心中绝望,哭丧着脸说道:“我说,我说就是,我本是巴州人士,十五岁被招募从军时因身世清白被选入机要司密训… 一年前,洋州出现红巾贼身影,机要司探得他们在收编各地的绿林势力,便派我前往左近的石泉县中选一个寨子潜伏,好借此混入红巾贼中伺机而动...” 钱安一五一十将家中的情况交代出来,然后哀求道:“求大首领开恩,我只是受命潜伏收集情报的底层探子,上官下命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我。 我期间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更多消息了。求你看在我真心辅佐过三郎的份上,饶我家人一命。” 赵斌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笑道:“你该感激自己还有家人和清醒的脑袋,那么,死一回吧。” “什么?” 赵斌却不解释,将一把匕首飞快塞入他的手中,然后一脚将他踢下水去。 只听噗通一声,钱安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了涌动的江面之中。 原本在地上装死的赵稳突然从甲板上跳了起来,大叫道:“二哥!他,他不善游泳啊!” 赵斌懒洋洋地反问道:“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反正是你的人,我又无所谓。” 赵稳狠狠地瞪了眼把自己也一起骗得团团转的便宜老哥。 什么名扬天下。 什么绿林之光,都特么的是大饼和演员! 他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看着江面脸色充满挣扎。 然后啪啪啪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后,大叫着跳进水里。 “真是个白痴。” 赵斌看着自家老三的无脑行为,不知道该头疼还是该欣慰。 钱安如果是他的手下,绝对已经死了。 哪会多此一举,演这场戏? 他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感觉有点意外地刺眼。 再朝着前方的江面望去,只见三艘大船正慢悠悠进入湾口,船上挂着正宗的金州郭家的旗号… 第253章 杀人放火,都是借口 过了前面那道河湾,就进入洋州地界了。只需再走船三日,就能到达金州老家。 为首大船楼台上,郭晨得志意满地吹着江风。 身后披风猎猎作响,配上他俊朗的面孔和挺拔的身姿,的确有点乘风破浪的世家英杰派头。 他也有得意的理由。 先是和兴元府本地的地头蛇合作快速消化北边运来的财货,转化为利润。 然后利用这笔丰厚的利润的一部分转化为二次北上的货物,依靠自己的能力成功替家族续上下一波生意。 虽然中间分出去了一部分利润,但是总得来说是一次漂亮的操作。 家族中的长辈们也对他的作为多有赞誉之声。 就连在军中的父亲还托人送来口信,表扬他懂得取舍,长进明显。准备日后动用家族资源给他保个好一点的前程!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任凭他手段用尽,都没法攻略下那个迷人的金国妖精。 不过没关系。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金国使节团到达金州时,用点小手段将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直接拿下。 对,拿下占为己有! 不折手段的。 想来一个舞女而已,金国那些有求于自家的家伙们也不会太计较的,事后又不会少块肉。 他越想越美,眼神也越来越迷离,仿佛看到了无数黑点… 黑点! “三郎君!小心!” 一道人影从身后将他扑倒在楼板上,随后无数雨点般的箭矢从空中落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 郭晨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扎满箭矢的尸体,拼命挪动身体朝着船舱里面挪去。 等到确保自己安全了之后,才鼓起勇气小心地往外望去。 只见前面的河湾上横亘着两条大型货船,船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七八十号人,正在趁着己方船只降速转弯的时候朝着这边射击! 差点被人偷袭当场射杀,郭晨恐惧之后脑海中涌出无法抑制的狂怒,躲在船舱内朝着手下厉喝道: “快还击!还击!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加速冲过去撞死他们!” “这帮不知死活的狂徒,居然敢来劫我们郭家的船!” 因为之前巴州田家的船被人劫走,所以这次郭家特意派了三艘军船护航,同时船上随行的还有近百号武装私兵护卫左右! 在第一波攻击被打懵之后,护卫们齐齐从舱内搬出弓弩,开始朝着对面还击。 作为军船,船上不仅有专门的撞角、厚实的挡箭板,甚至配有还有震天雷之类的江战武器。 如非因为要运送大量的货物,还应该有船载投石车和弩炮之类的装备。 对付区区两艘民用商船,占尽优势。 虽然此刻因为船只还在转弯,船身不稳,一时间难以将对面的弓矢压制回去。 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过了这个弯道,凭着更加坚固的船只和优秀的弓弩等武器装备,一定可以顺利击溃这伙不知死活的江匪! 连续受了几波箭雨后,郭家的战船唉付出十几条人命后终于调转好方向,准备加速冲向那两条不知死活的贼船。 就在这时,突然无数铜锣声从两侧的芦苇荡中传来,黑压压一片小船从里面冲了出来。 数量少说也有二三十条! 郭晨看得头皮发麻,大惊失色。 忙又对着手下大喊道:“不好,快,快拦住那些小船,别让他们冲上来!” 下方指挥作战的家将快崩溃了。 怎么拦? 原本就被对面横在江面上的贼兵们用箭矢压制,还没等转到适合的角度还击,又突然冲出来这么多小船! 顾此失彼下,伤亡不断加大。 但郭晨的话,他又不能不听。 相互矛盾的指挥下,很快导致三艘战船发生了混乱,中间为首的主舰速度降低,将重心放在周围的小船上,试图阻止他们登船。 而另外两艘战船有一艘顶着箭矢斩断小船抛来的索钩继续往前冲去,还有一艘却选择乖乖听话,调转方向准备跟随主舰先做好自保。 让人胆战心惊的是,随着距离的拉近,郭家私兵的指挥使发现对面货船上的江匪们居然人人着甲! 一些人被这边还击的弓矢射中,依旧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继续火力压制!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担忧让家将们遍体发寒。 普通的江匪,不,甚至是那些地方豪强们都不肯能一下弄出几十副优质的装甲出来! 就连他们这些郭家私兵,也只敢借着军方的名义给一部分领头的精锐着甲而已! ‘难道不是江匪,而是…同行?’ 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时代的军队中从不乏一些胆大包天的混球。 虽然南宋越来越多比例的雇佣兵入伍,但依旧有超过一半多的兵源还是刺配从军起家的犯罪分子,被惊人的利益所诱惑做出些铤而走险事情实属正常。 尤其是自从吴曦造反后,西川诸路的军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那些坏得流脓的文官想尽办法盘剥和压榨军方的利益,各地时不时就会有军士叛逃、抗命,起义造反的。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一个火油瓶被人扔到了船上。 熊熊烈火如同火龙一般飞速蔓延!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酒味! “这是什么火油,为什么会燃烧得这么厉害!” 郭家指挥使大惊失色,火油灌、轰天雷是军中常用的火器,尤其是用来破坏敌人的船只时非常好用。 但即便如此,想要将敌军的船只点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以宋朝时期的煤油提炼技术和火药的燃烧性能,燃烧效果感人。 可此时贼兵投来的‘燃烧瓶’,不仅点燃船只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更恐怖的是遇水不灭! “快灭火!” “别让那些小船靠近!” “火灭不掉!啊!左侧船只也被点燃了!!!” 接二连三的燃烧瓶被扔到船上,引发的骚乱和火势越来越大。 郭晨看着熊熊燃烧的船舱,脸色惨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而且很可能死在这里! “不!不行,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逃,必须逃出去!” 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郭晨转头四顾寻找着生机。 他悲剧地发现,船只周围围满了游弋的小船。 这些贼兵显得极为谨慎和有耐心,并未直接登船强攻。 而是一个个举着外面蒙了一层‘布’的盾牌防御箭矢,时不时看准时机扔过来一个瓶口燃烧着布条的奇怪火油瓶!或者射上几箭,以骚扰和拖延为主。 反观被围住的己方三艘战船上,除了右侧继续前冲的船只是船尾着火外,另外两艘上已经混乱一片,到处是火焰和混乱。 不断有人被火焰逼得跳下江去… ‘冲…对,还有机会,只要能冲过去跑到右边的前船上去,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郭晨难得脑子镇定了一回,大声朝着外面指挥的家将叫道:“郭二十七!快,别管周围那些小船了,快追上前面的船,冲出去!叫左侧的船给本公子打掩护,违命者斩!” 接到命令的郭二十七心中大骂郭晨这废物胡乱指挥,早干嘛去了。 不过这的确是眼下唯一逃出生天的办法。 当即打起精神,命令手下旗官打出命令… “哎呀…可惜了提纯了那么久的高度白酒啊…” 赵斌站在船舱中,小心望向前方冲过来的郭家战船。 此前郭晨单方面撕毁两人的合作协议。 导致赵斌失去了轻松赚取第二笔巨额利润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郭晨这舔狗明显因为燕奴儿,开始对他抱有敌意。 石泉县身处金州,此人一旦回去得势,后患无穷。 以上,都是借口。 真实原因就是财帛动人心。 价值百万贯的珠宝首饰和来自西域的香料、奇珍,岂能错过? 第254章 双倍快乐,临阵提拔 “撞船?” 赵斌看着笔直朝自己所在船只冲来的敌船,沉声命令道:“对方船速不快,都别慌!本船众兄弟停止射击,做好防撞!两船接触后立刻进行肉搏强登! 命胡军调转船身,继续在对方侧后方进行三轮射击掩护后,开始强登船只!” “喏!!!” 刀郎寨众贼兵看着前方狼狈不堪的三艘敌舰,士气高昂。 大首领就是牛逼,带来的‘燃烧瓶’刚照面,就废了对方两条船。 如今以二敌一、前后夹击,又有如狼群般的小船在旁辅助,船上寨兵很多还身穿改良版的棉甲,想失败都难! 然而下一刻,赵斌傻眼了。 船上准备好肉搏战的寨兵们也傻眼了。 那艘独自朝这边勇猛冲来的郭家战船,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居然特么的减速了! “什么鬼?” 赵斌一脸懵逼。 他都做好了损失一条船的准备,冒险用船身去硬抗对方的冲击。 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尽管对方的船速不快,但毕竟是战船。 一旦己方船身不幸被撞得裂开导致江水倒灌,赵斌和他周围的寨兵们如果不及时强登上敌舰的话很可能得去喂鱼。 结果没想到对方又玩这种脑残的骚操作? 他松开缠在自己手臂防自己跌落水中的麻绳,往外一看。 顿时乐了。 果然猪队友这种存在在对方阵营中时,快乐就是双倍的。 这应该就是以前金国人和未来的蒙古人,和宋军开战后经常能够享受到的快乐吧。 被迫停下的那艘敌船,居然是为了等待主舰上的人靠过来,好载着上面的郭衙内跑路! 简直离谱。 赵斌望向仅仅不到四十米的战船,能清晰看到船上一个红脸军汉恼火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仰天怒吼。 此人,应该就是船上的指挥者。 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有机会逃出生天甚至反败为胜。 但他身为郭家私兵却不得不遵从郭晨的命令。 赵斌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朝着身边的老奎等人命令道:“命令胡军带领副船冲过去缠住前船,阻止其逃离就行。 老奎,你亲自带人狙击郭晨,延缓这家伙转移到前船上去。同时打出旗语,让周围小船上的兄弟们暂缓投掷燃烧瓶,逼迫郭家船只投降。” “是!” 老奎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船上的寨兵们大声执行赵斌的命令。 两艘大船,带着二十多条小船,再一次将三艘郭家战船团团围住,宛如饥肠辘辘的鳄鱼一般越缠越紧… 半个时辰之后。 两艘船身损毁严重的战船被扔在原地自生自灭。 其中一艘燃烧着大火顺着江水漂远,剩下的一艘则渐渐沉没在了涌动的江水之中。 胡军站在船头,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粘了一手的墨汁。 老奎见状,嘿嘿笑道:“你怎么擦掉了,好不容易请来丹青师傅给你描上去的。” “反正该给人看到的都看到了。留着这恶心的东西干什么?” 胡军说完,胡乱用袖子将自己脸上的蟒纹给擦去。 卑鄙无耻的赵斌,硬生生又给孙猛这个蟒面大盗隔空扑过去一口黑锅。 想来,按照孙猛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听说这货因为抢了巨额的财富,如今已经名声响彻川蜀,正趁机在巴州一带大肆散财招兵买马。 据说已经高价招揽到了大批亡命之徒和走投无路的百姓,似乎准备搞个大的动静。 孙猛卷人的功夫,越发长进。 如此情况下,他说不定还会感谢赵斌让自己的名声更大… “可惜啊,船上还有很多财物没有来得及搬出来,至少损失了一半多。” “损失这个词,用的很好。” 赵斌笑着拍了拍胡军的肩膀,满是欣赏。 此人之前是徐况的心腹,当日在徐况众叛亲离的情况下都没抛弃旧主,是个非常讲义气和可以信任的人。 赵斌一直安排他辅助王六在汉江中发展势力。 结果发现这人不仅能够识文断字,而且胆大心细,颇有才干。 这一次伏击,从情报到组织,再到现场的实际指挥者,都是胡军一力主持。 整个过程让赵斌感觉很是满意。 “胡兄弟,你做得很好。本寨主升你为第十把总,回头另有指派。” 胡军大喜过望,忙躬身抱拳道:“多谢大首领赏识,蒙大首领不弃,胡军愿效犬马之劳!” “好。” 赵斌赞了一声,然后指着满船的财宝说道:“虽然损失了另外两条船上的大半财物,但这些要是全部淘换出去至少也值个三四十万贯。” 一众旁听的手下闻言,齐齐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不过…” 赵斌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手下,继续说道:“金州郭家一旦得知消息,恐怕会疯狂派人追查,一旦被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肯定会不死不休。” 赵稳从财宝中抓起几条珍珠、玛瑙项链和珊瑚珠串,兴奋地叫道:“怕他们做什么?大不了再干翻他们就是!” 周围的人暗暗给他点了个赞,脚下却立马小心地往外挪了一点,免得跟着倒霉。 果然下一刻,赵斌冰冷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不过只在赵稳脸上停留了一会后,又转投到了他身边坐立不安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钱安,你觉得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做?” 老奎等人的脸色,变得越发怪异。 似乎想不通赵斌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叛徒。 钱安显然也没想到,赵斌不仅不杀他,还在众目睽睽下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 “你已经没得选了。” 赵斌冷笑道:“不日,我就会派人将你的家人接走摆脱官府的监控,安置到游龙岭附近生活。 没人会去打扰他们,我也会一视同仁。前提是…你有值得我这么做的价值。” “你…” 钱安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一个暴露的底层密探,赵斌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哪怕他想办法跑回去也不可能再获得信任,甚至会被反手给处理掉… 如此情况下,一条路跟着赵斌兄弟走到黑,可能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钱安颓然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既然大首领不计前嫌,我钱安就当死过一次了,从今往后就跟在三郎身边再活一世吧。” 第255章 陈氏商行,匪患四起 此话一出,最欢喜的莫过于没心没肺的赵稳了,他大笑着扔掉手里的珠宝,搂住钱安喊道: “哈哈!老钱,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放心,有我在,二哥他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嘿嘿嘿…” 钱安不由露出笑容,转而看到赵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才忙将赵稳推开,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钱安多谢大首领不杀之恩,日后不敢再有二心。” “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诸位都听好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如果谁让我知道有谁在背后拿钱兄弟身上的事做文章,定斩不饶!” “喏!” 听着周围带有笑意的轰然回应,钱安心中一热,仅存的那些不安和迟疑也终于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来,朝着周围诸位兄弟躬身施礼以示感谢。 然后朝着赵斌一抱拳说道:“大首领刚才问我接下去该怎么做,我以为这笔财物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孙猛之所以泄露行踪就是因为其中一些财物容易追踪来历。 所以…” “大胆说。” “我们应该将其中的金属制品选出熔炼,虽然会导致价格大跌和损耗,但为了安全是值得的。 然后将其他不易改头换面的财货运到巴州附近去尽快出手。彻底扰乱郭家和官府的视线。” “好。”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感慨这小子不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果然有一套。 他思考一番后,转头对着胡军说道:“胡兄弟,如今郭家船只被劫,肯定会在附近水域派人大肆调查。 你和老三、钱安带着兄弟们先去五义山整顿挑选财物,事后一起前往嘉陵江沿岸慢慢散货。以后就留在那里发展,避开郭家的船只和探子。” 胡军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他明白赵斌用意,除了避风头和谋划嘉陵江为日后前方蜀地发展铺路外,恐怕也有让他带走参与此事的那两百号寨兵的想法在。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消息走漏。 当然,这对于胡军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赵斌此举,无异于给了他独当一面的机会。 “是。不过我等在嘉陵江流域人生地不熟的,还打郭家的旗号么?” “不。用兴元府陈氏商行的。” 胡军大惊失色:“陈氏商行?可是义精武社的那个陈家? 我听说他们背后可能有着兴元府知府赵彦呐的支持啊…而且因为陈老爷子的关系,黑白两道的三教九流都颇为敬重,真的可以冒用他们的旗号么?” 什么冒用。 根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幕后老板自己在用! 陈家本是兴元府黑市的主导者,后借助赵斌的谋划,让出主导权与杨家那些大家族,自己退居二线。 不过好处是陈氏商行算是被各大家族所认可的一股新兴势力,融入了兴元府中。 再加上陈路老爷子在道上几十年积累的名望,如今陈氏商行在方圆数百里内走到哪都要让人礼敬三分。 当然,这样的秘密暂时是不能透露出去的。 所以赵斌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放心,只要你们低调行事,别打着陈氏商行的旗号胡作非为,其他的我会派人去搞定的。” 众人面面相觑,越发感觉赵斌这个大首领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盘踞在石泉县的贼大王,怎么就莫名其妙能和名震汉中的陈家也能扯上关系。 加上之前识破钱安身份,揪出朝廷潜伏密探之类的种种手段。 心中不由对赵斌越发敬若神明…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 随着刀郎寨的规模越来越大,赵斌不可能再如以前一般和下面的小弟们整天泡在一起。 优渥的待遇福利,神出鬼没的行迹,以及层出不穷的手段,变成他仗以维护自己权威的最好手段。 事实也正是如此。 跟着赵斌战无不胜的那些老寨兵们,如今无不以当初和赵老大并肩作战过为荣。 而新加入的成员,经历定期集训宣教和享受刀郎寨的优渥待遇下,不断听着大首领的传说和事迹。 也将他视为偶像和狂热效忠的对象。 只要赵斌自己不昏头,做出过于离谱的糊涂事来,如今的模式下完全可以保障他持续掌控寨中的绝对统治力。 五月中旬到六月初,汉中大地到处生机勃勃。 也热闹非凡。 在民间,巴州孙猛异军突起,挥洒抢来的数十万贯财富招揽方圆数百里内的数千亡命之徒前往投效。 以嘉陵江为畔,背靠仓山呼啸在汉中和四川盆地之间,连续做下数起性质恶劣的劫掠事件。 据说有超过八家地方豪强惨遭洗劫和灭门。 闹出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安抚制置使郑损。 不过仓山是个好地方,前有嘉陵江隔绝,后有大巴山可来去逃窜,左右又有汉中盆地和四川大盆地可以呼啸狂飙。 想要围堵这伙强人并非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 根据小道消息,郑损有意欲进行招安,来降服孙猛这个毒蛇般的流寇头子。 可能是孙猛起了个好头。 蜀口各地不知道从哪陆续冒出来多股贼寇,四处作妖。 这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巴州田家、沔州高家等参与东湖山庄走私合作的麾下商队了。 似乎这伙人就是冲着传闻中从西夏流进来的巨额财宝而来的… 据说最惨的就是金州的郭家,不仅被抢了百万贯级别的财富,就连军船都损失了三艘! 根据经历‘千难万险’‘侥幸’从贼窝里逃回去的郭家三衙内郭晨控诉,为首的是一个蟒面男子! 道上一致认可,做下这笔大买卖的是如今在巴州作妖的孙猛没跑了… 当然,郭晨能跑回去,真正的原因是赵斌需要他做个证人,将黑锅甩出去而已。 如今的他,已经在石泉县赵家庄中呆了快半个月了。 每日就和新来的孛昆学习马术,讨教冷兵器时代的骑射知识。 孛昆,就是以西夏国师白沙大师护教随从的名义,来到石泉县投效赵斌的党项人头领。 此人有着和田毅差不多高的身高,但是宽度却几乎有两个田毅那么胖大。 看上去宛如一头直立的黑熊,蛮力惊人。 一顿饭,就能吃掉十个人的份。 而且无肉不欢。 因为身材过于庞大,所以难免有些迟钝,在马下单打独斗时,往往不是田毅和李豹的对手。 但要是换做在马上,此人手持丈八大枪,配合上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恐怖的力量,绝对是一等一的猛将。 第256章 一手遮天,疯狂膨胀 噶噔!噶噔! 马蹄翻飞中,赵斌一拉缰绳,乌黑发亮的战马长嘶一声,踏蹄长空。 赵斌熟练地夹紧双腿,缩腹持缰,与战马和谐地秀了个马踏飞燕。 随后摸了摸神俊的坐骑后,翻身而下。 这是他的新坐骑,来自西夏的数百匹上好战马之中最好的一匹。 赐名:六万。 此马除了四蹄长有白毛外通体乌黑,体格健壮,性格活泼温顺,号称日行八百里的神驹。 唯一不足之处是马颈过于修长,跑起来还老爱仰着头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跟个二哈似的,还特别容易干扰赵斌的视线。 不过赵斌看在它颜值不俗的情况下,也就忍了。 毕竟帅,才是一辈子的事情。 此马原主人是嵬名赖也那大胖子,估计是一辈子都没骑过,所以被赵斌骑了几次后每次看见他就跟人来疯一般亲热。 ‘滋溜~!’ 一条粘糊糊的大舌头从太阳穴一路卷到头顶心。 赵斌右侧的头发就跟打了啫喱水一样扬得老高。 又被偷舔了,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他没好气地扇了六万一个脑瓜子,让人赶紧牵走这匹贱嗖嗖的东西。 然后又一掌推开也准备挂上来亲自己一口的八筒。 最后又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天空盘旋的七条。 幸好作为一只鹰,七条始终保持着高冷。 除了晚上休息时会回来骚扰一下赵斌这个主人外,基本上保持着‘定风鸟’的逼格,几乎整天悬浮在空中和风较劲。 突然,赵斌感觉旁边视线一黑,厚得跟一堵墙似的孛昆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主人。你太纵容六万了,这会影响日后作战时的发挥。” 赵斌抽了抽鼻子说道:“阿昆,我都说多少次了,天气热了要注意卫生多洗澡。这里不是祁连山,你就不怕身上长虫子?” 孛昆不满地啃了一口手上抓着的大猪蹄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又不会游泳,去江边洗浴庄里那些细猴子每次都嘲笑我,不去,不去。” 说完,又囫囵几口将猪蹄吃完,骨头顺势扔给早已望眼欲穿的八筒。 赵斌气得一脚踹在爱犬屁股上,直骂它越来越没出息。 随后指着孛昆喝道:“阿昆,寺庙都快建好了,你前主人什么时候来?等他来了后你还是回去跟着他吧,再这样下去老子都快被你吃穷了!你看看你来了一个月,吃了我三只猪,十几只鸡鸭还有两头羊,地主家都要被你吃穷了!前几日还想偷偷吃牛!你怎么敢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孛昆嘀咕了一句,然后嘿嘿笑道:“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赖也主人动不动就爱拿皮鞭抽我,主人你就对我好多了,最多就是骂几句。就是整天呆在庄中,闲得有些蛋疼。” “…” 赵斌发现自己草率了。 真的草率了。 一厢情愿地以为会用到骑兵,增加战术纵深。 结果发现有了骑兵之后,以他的身份只敢藏着掖着,犹如锦衣夜行不敢随便拿出去浪。 还得好吃好喝养着这些家伙。 加上分批聚集而来的几百匹战马的优质食料,那消耗简直一马抵十民! 也就是赵大官人最近手头宽裕,不然真养不起这些吞金兽。 赵斌如今在石泉县一手遮天,自从剿灭了城北的其他贼寨之后,圈地圈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不管是荒地还是山林,只要他看上的全都报备县衙按开荒之地圈进去。 如今有官户减税政策加身,加上和刘业穿一条裤子,即使加了几万亩的劣等荒田也只需要缴纳普通农户不到十分之一的税收。 短短一两个月内膨胀了数十倍不止的赵家庄,总共也就需要缴纳一两千贯各种赋税而已,甚至还没原来三千亩良田时需要缴纳的赋税高。 这就是官户的牛逼之处。 赵斌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户人家,正九品散官,儒林郎。 没花多少钱,基本靠着赵彦呐刷脸给的实惠。 这样的官户人家除了刘业外,在石泉县属于独一份。 依托肆无忌惮的圈地行为,赵斌直接将城北郊四座山头连同夹在中间的一大片荒地,一起规划进了自己的赵家庄中。 他在靠外的两座大山山坳和山脚下,内外共修建七八个大型农场庄园,用来安置最近招募到的数千真符县来的民户。 并以此为界限,依托四座大山成功围起了一个直径超过三公里的巨大私人‘领地’。 再配合上一些庄兵看守,即使他里面养了足足三百多匹、借助白沙大师名头陆续运来的珍贵的青唐马,外面石泉县中的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如此大的私人领地,足以让赵家庄麾下以四十名党项骑兵为骨干组建的三百骑兵,在里面自由奔驰。 为什么突然之间,赵家庄会膨胀到如此地步? 无他。 人多,钱多而已。 “哎哟,仔细一算,本少爷招募的直属庄户就有四千多人了,再加上刀郎寨控制下的五十多个村庄中的人,勉强也能算我的人,一个村寨算他两百人…这特么都快一万五千人了啊…” 赵斌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原本的石泉县登记在册的人口不足千户,也就是5000人左右。 哪怕农户比例高一点,也就顶天一万人… 一县之地,居然都没有如今一个赵家庄控制的人口多,何其离谱。 如此规模,才真正算有了点封建时代末期,那些失控的地方豪强的风范嘛。 (早在南宋初期土地兼并还不怎么严重的时期,张俊家族就拥有了数十万亩良田,所以不算太夸张。) 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大量直属人口带来的各种问题。 庄内民风朴实,治安什么的不是问题。 赵斌还特意将一些条例公开写在庞大农庄的各个聚集地中,目前庄内的绝大部分庄户都是从真符县逃难而来的穷苦大众。 他们很感念赵庄主的仁义和善待,因此显得异常顺从和遵守庄内规矩。 赵斌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食和劳动力规划的问题。 第257章 初步规划,水到渠成 粮食短时间内问题不大,汉中和巴蜀都是产粮之地,全国三分之一的粮税要路过汉江运往江南。 赵斌如今依托黑市和兴元府众多大商贩建立起了较为密切的联系,加上王六的船队往来汉江作为依托,买卖寻常货物极为方便。 只要钱够,粮食管够。 但这不是长远之计,赵家庄的几万亩开荒田地,都是为了圈地虚报的。 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的三千亩良田外,还基本是没来得及开发的荒地。 以如今赵家庄目前的人口,至少得有三万亩以上的良田,才能让庄户们过上相对安逸的自给自足生活。 地力是要靠养的。 即使赵斌全力组织庄户们开荒、挖渠打造生态农场、茶园,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做到这一点。 再加上江南地区持续了一个多月还没完全褪去的大洪灾,以及来年蒙古人在五州之地的破坏和汉中各地即将出现的大逃亡,粮价估计得飙升… 所以赵斌决定,接下去的计划就是利用本年的秋收季粮食价格最低的机会,大量囤积粮食。 至少得准备十万两真金白银(纸币即将没法看了,文中的金钱单位一直以现钱为准)! 如此才能在接下去的变局中,有底气继续发展壮大。 赵斌盘算了下自己的财富。 他手头还有前段时间抢夺郭家船只后融了的八万贯左右的金银珠宝,再加上之前买官剩下的三万余贯。 一共有十一万现金。 这笔钱另有他用,不能用来卖粮。 不过没关系,中东大哥送来的福利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输血,加上游龙岭的收益和黑市的一部分分成。 等到秋收前后应该能够凑齐十万贯。 算是收支平衡。 那么剩下的就是产业问题了。 上万人口,差不多有5000丁口以及大量潜在妇女劳动力给他充当廉价打工仔。 仅算赵家庄的直属丁口,估计也有1500余口! 全用来荒地、种地,打猎做肉干? 简直是糟蹋。 可赵斌悲剧地发现,他对产业开发一直无能地停留在喊口号的阶段! 最多就是建了些作坊,减少对郭家那边的货源需求。 “这不能够啊!” “如今还有个白沙寺和各处庄园要建设,能够让这些人都有钱赚。等到白沙寺建好后,难道都宅家里生孩子增加人口?” “小屁孩不过个十几二十年,毛用都没有。” “我得想个路子把这些人用起来,只要每人每年能为我赚十贯钱,一年就是十万贯…” “前世的经济学中的循环怎么来的?先闭合回路,建立内部产业循环防止财富流失,然后用剥削的剩余价值去外面赚取财富?” 最终,赵斌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所以…我特么得先弄些消费场所,把发给他们的工资都赚回来再说?” 世道之黑暗,让他本人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毕竟是从八百年后的得来的经验,所以赵斌当即决定按照这个思路来建设他的赵家庄内部经济圈。 在巨大的跑马谷边和几个大型聚集地之间规划出一个商业圈。 准备命人新建大量能满足基础需求的店面,开设廉价实惠的酒馆、茶馆、服装店之类的基本商铺。 又圈了几块地,准备弄成足球场,消耗庄兵们多余的精力、满足庄丁们的精神文化需求,顺便促进消费。 最重要的是,给自己出口恶气,到时候踢不好的废物都拉去扫厕所! 赵斌噼里啪啦一顿算盘,生意经将自己人那点财富算得死死的。 给一旁小心伺候的小武和王小乙看得目瞪口呆,高山仰止,两眼放光。 硬生生在两个纯洁少年的心中,开发出了奸商气质… 正当赵斌耐心地教导着两个贴身随从,怎么搞经济的时候,书房房门被人推开。 梳着新妇头的吕婉端着一碗鸡汤进来。 赵斌精神一振,立马将手中的策划书砸在小武怀里,交代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明日起下去照做吧。” 王小乙还有点无法完全理解赵斌的教诲,还想请教,却被小武一把拽住:“走了!嘿嘿,二哥,大娘子你们忙。” 说完,贱嗖嗖地拖着王小乙跑路。 赵斌见两人走后,立马收回严肃的表情,一个健步窜过去将吕婉手中的托盘接过,媚笑道:“咳咳,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就行了,娘子何必亲力亲为?” 吕婉咬住嘴唇,脸色羞红。 心中暗叹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就着了此人的道? 不过这一切算起来都要怪眉儿这死丫头。 半个月前赵斌回庄后,那丫头非要让一家人坐下来吃个饭,顺便喝上几杯。 天知道那几杯酒为什么会如此浓郁。 昏昏沉沉间,就把自己给送了! 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水到渠成,吕婉发现自己并不抗拒随了赵斌,反而时而感到阵阵愉悦。 “是眉儿怕你日夜操劳…” 吕婉话未说完,就‘惊恐’地发现赵斌已经干完了那碗鸡汤,随手将碗一扔,怪笑着搂向自己… “走开,这,这里不合适,不…” “哪都合适,都合适!” 一阵衣衫撕扯的声音响起,一开始落于下风的党项妹子很快解放天性、反客为主... “…” 所以,明白为什么赵斌在如此关键时刻,还能在赵家庄中一宅就是半个月了吧? 真以为他是真的一心为了庄子的发展? 人无完人么,总得偶尔昏聩一下的。 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度。 荒淫了半个月的赵斌终于意识到再不出去主持大局,大事要黄。 不依不舍地告别两个媳妇和狗子之后,带着李豹再次赶往真符县。 当前真符县的情况有些复杂。 历经二十天的流寇作乱,人口聚集最多的北部和东部地区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破坏’。 由于是在青黄不接的时期遭遇流寇作乱,一开始城中大户们在发现自身的损失并不大后,并没有引起重视。 加上严重损坏了城中大半豪强利益的码头帮异军突起。 吕家等家族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在了城中的争斗之中。 等他们真正意识到城外大量被奴役的佃户和浮客们逃跑可能导致的后果之后,已经为时已晚。 尤其是受到流寇破坏最严重的吕家,几十个农庄中的数千名庄丁和其家人居然逃跑了超过一半! 剩下的不是和吕家能扯上关系的关系户,就是那些并没有欠下巨额高利贷债务的普通佃户… 其他家族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有些东西,在平常的时候根本不被人放在眼中,但直到失去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一下失去了那么多劳动力,傻子也知道要出大问题了。 吕策为首的真符县豪强,开始逼迫田毅尽快解决码头帮。 和曹进齐演了足足半个多月双簧的田毅,知道拖不下去了,已经数次让人带信催促赵斌下达下一步的指示。 但这,都不算是最严重的问题。 真正的麻烦,是金州郭家的参与... 第258章 派系斗争,无声默契 半个月前,金州郭家的三艘装满财货的军船被来历不明的劫匪焚毁、劫持。 虽然被‘放’回去的郭晨指认匪首是个蟒面男子,将矛盾直指正在巴州作乱的孙猛。 加上嘉陵江沿岸地区,最近出现了为数不少的疑似郭家丢失的财货。 的确极大地误导了郭家的判断。 但郭家毕竟是汉中有数的百年将门世家,并不那么容易被完全忽悠。 在得知出事后第一时间派出麾下得力干将,在出事的水域进行调查。 尤其是针对那些有名声在外的江匪势力。 初查无果后,一直在真符县闹腾的所谓流寇,进入了对方的视野之中。 因为李大嘴等人带领的流寇表现出来的神出鬼没的风格,让郭家怀疑他们掌控了江上的运输力量。 从而怀疑他们可能和劫掠船只的那伙人存在关系。 不过幸运的是洋州的驻军和郭家所在的金州分属不同的军政系统。 所以郭家无法直接动手,只能动用关系直接将匪情军报递到兴元府,催促驻扎在洋州的武康军下场围剿真符县的流寇! 这也让前途被毁的县令黄彰陷入了绝望和疯狂之中。 几乎是一天三封信地把自己的诉求送往洋州上衙,一边破罐子破摔请求赶紧发兵剿匪,一边怒喷隔壁县的刘业不讲武德,趁火打劫。 当然,事到如今他说的话就是放屁。 官场自有一套生存规则,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再去纠正,不仅可能引起新麻烦还容易得罪人。 劳民伤财将逃出去的百姓抓回来这种事,正常人都不想去沾染。 要是一不小心激起民愤引发暴乱,一州知州估计都顶不住… 因此,黄彰此人已经是真符县衰败和匪患横行的内定背锅侠了。 此时除了黄彰之外,第二慌的就是吕家了。 他们背靠金州郭家,得知城外嚣张的流寇居然可能和劫船的匪徒有关后,吕家的人跟打了鸡血一般,各种威逼利诱田毅赶紧动真格的… “都慌什么慌!” 独眼老大在群盗云集的五义山一登场,躁动的刀郎寨寨兵们几乎瞬间冷静下来,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 这是赵斌一次次带着手下们成功逆袭,带来的特殊气场。 放在军队里,妥妥就是军魂所在。 如今胡军、赵稳和钱安已经带着两百号人马转进嘉陵江发展。 再除开驻守在游龙岭的赵武、胡力带领的那批夹杂着不少新兵的三百寨兵。 赵斌麾下目前还剩下四百余人。 其中大半都是一开始就跟着他的那批最精锐的老兄弟,和凤凰山中投效过来的悍匪。 这批人中的绝大多数都经历过数次和红巾军的战斗,加上严格的训练,堪称真正的匪界精锐。 但是要和真正的大宋禁军开战,难免还是底气不足。 赵斌倒是觉得指挥混乱低效的武康军是个不错的目标,有心带着这伙人干上一票大的。 从此让手下们真正迎来蜕变,养出敢于纵横天下的豪匪气概来。 不过理智让他知道不能这么做。 至少现在,还不行。 南宋朝廷虽然出了名的废,如今历经两代奸相的影响各地也已经民怨沸腾。 但离真正的彻底丧失民心还有一段距离。 一旦公然造反,必将陷入各地豪强和军队的围剿之中。 就比如隔了一个洋州和仓山正在到处流窜的孙猛一般,据说前几天这货刚攻破了一座县城,又抢夺了大量的财富和粮食。 看似横行无忌又嚣张,但赵斌估计孙猛最终的结局,大概率是当做祸乱四方的逆匪被剿灭。 当然,在大宋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郑损这鸟人已经明确放出话来要对他进行招安… 你以为他是为了维稳? 不,据兴元府传回来的小道消息说,他是准备对巴州的田家下手了… 这么做除了以文抑武的原因外,还有隐藏在文武争斗之下的派系之争。 郑损有史弥远撑腰,又是西川最高军政长官,看似地位崇高不可一世。 可毕竟只是个外来户,是无法轻易动摇当地豪强家族的根基的。 如今放眼整个天下,除了川蜀系官员自成体系外,几乎都屈服在了史党的淫威之下。 直到两年前史弥远扶宋理宗上位,独掌大权,崔与之下台换上开始郑损,史党才真正把手伸进来。 郑损此人打仗、军略瞎屁不懂,但是搞政治斗争端却是一把好手。 否则也爬不到如今的地位。 通过凤凰山剿匪,他初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碰巧又遇到田家自己倒霉。 田家中重点经营的西河州军政,因为匪乱和不断逃窜进来的少数党项人作乱,弄得焦头烂额。 正巧家族的巨额财富又在嘉陵江上被劫,损失惨重不说,还直接催生了孙猛这伙乱匪。 如此背景下,孙猛闹得越大,田家处境越艰难。 一旦郑损真的促成对孙猛的招安,田家就要倒大霉了。 到时候好好去解释那几十上百万贯的‘民脂民膏’是怎么来的吧… 这看似是郑损这个史党代表和本地将门之间的一次交锋,但背后牵扯到的远不是一个巴州田家那么简单。 一旦郑损赢了,那么就代表史弥远对巴蜀的渗透和掌控将会飞速增强。 所以招安这件事不仅引来了汉中将门的激烈反对,很多川蜀系官宦家族也态度明确的站出来反对。 一方背后有权倾天下的权相支持,一方是本地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们。 鹿死谁手,还看孙猛能够坚持闹到什么时候… 赵斌环顾左右。 下方站着李大嘴、老奎、大刘、李豹、孙单,以及新提拔的王六这六位把总。 当然,还得算上如今还在石泉县镇场子的寨中第一高手,曹进齐。 奇怪的是。 除了这六人外,堂下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红脸壮汉,极为脸生。 每一个看到的他的刀郎寨的弟兄,都会充满疑惑地看上几眼,寻思这又是哪位新来的弟兄。 “孙兄弟,如今城中情况如何?” “回大首领…” 孙单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等谨遵大首领的吩咐,尽量交好当地百姓,所以如今码头帮内的五百名外围弟兄虽然还不是那吕家之流组织的庄兵对手,但是继续斡旋不成问题。” 众人闻言,脸色怪异。 主要是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极为敏感的人物,田毅。 除了老奎几个知道内情的外,其他的人也不是傻子。 这次真符县的流民计划,最大的好处归了谁大家此刻都心知肚明。 再加上如今游龙岭货源充足,财源滚滚哪来的? 所以隐约都明白那个赵家庄或许和自家刀郎寨有暗中交易,而那个田毅这半个月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里面存在着见不得人的默契。 只是赵斌不说,他们也不敢乱说乱猜而已。 第259章 鲶鱼效应,隐有猜测 “你和曹帮主做得很好,这段时间辛苦了。” 赵斌夸了孙单一句后,转头朝着王六问道:“王岁兄弟,洋州那边什么情况?” 王六闻言,立马起身出列。 他原本长相平平、为人圆滑,并不为人所重视。 但自从经历了凤凰山的事情后,众人纷纷为他的义气所折服。 更因为方便改头换面逃过朝廷的海捕文书,他在自己脸上纹上了一头鹰兽,自此得了个江雕儿的匪号。 如今麾下船队已经在赵斌的全力支持下扩张到了拥有五艘大船,水手四五十人。 这些人虽然都没编入刀郎寨名下,但其实谁都明白跑江湖的汉子最为凶悍无忌和重视私规。 只需王六一声令下分分钟转变为亡命之徒。 因此可以被视为直属的外围势力。 “回大首领,据安排在洋州的眼线回报,武康军已经接到命令拔营了。来了一营约五百人,不过…” 王六笑了下说道:“武康军吃空饷严重,所以即使有临时调拨,也不会超过三百人。我预计最多也就出动三艘军船运输这批人过江来真符县剿匪。 大首领只需一声令下,我愿意带领麾下儿郎临江截击,叫他们全都葬身鱼腹!” 群贼闻言,纷纷喜笑颜开。 “好!这主意好。” “哈哈,王兄弟豪气!” “好个屁!” 赵斌破口大骂了一句,朝着王六说道:“王六兄弟,我耗费心力和巨资为你打造船队铺路子,可不是让你用在这种小事上的。区区三百人,还用不到你暴露身份去冒险。” “是。” 王六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坐回了位置上。 “大嘴,老奎,不知二位兄弟的事进展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后,李大嘴率先起身回道:“禀大首领,某沿江往西南助那些百姓脱离官绅压榨,共攻破八十三个村寨和农庄。 期间有三个弟兄不慎丢了性命,其他的并无大碍。反倒是有些人想要加入我们,某怕坏了寨中大事,就选了八十个年轻力壮的好苗子,暂时安置在外围一处山头等候大首领决定。” 生死乃贼道常态,赵斌虽然有些心疼辛苦训练的手下损失在这种事情上面,但还是勉励道:“你做得很好。那批人既然是你挑选肯定问题不大,可交给大刘日后带回游龙岭。” “多谢大首领。” 李大嘴躬身一拜,退回座位上,然后笑呵呵地看着老奎这个在寨中名望比自己还略高的‘竞争对手’。 老奎笑了笑道:“我的情况和大嘴兄弟差不多,不过侥幸没死人。期间也遇到了一些要跟随我们的人,我选了一些还算本分有勇力的,交给大刘整合了。” “…” 这叫差不多? 差好多了。 其他人都憋着不动声色,免得让好强又心机的李大嘴感觉丢了面子。 不过赵斌却没这种顾虑。 他并不责怪李大嘴手下死了人。 但是当李大嘴和老奎对那些来投靠之人采取的方式一对比后,发现这货又在搞心机了。 这家伙为什么要先把选出来的人先聚集在一起,还不是趁着那批新人还嫩的时候方便拉拢人心? 李大嘴这种就是欠敲打啊,一不留神就搞小动作。 当即没好气地说道:“大嘴,下次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李大嘴脸上一红,忙又站起来呐呐地说道:“是属下考虑太多了,还望大首领海涵。” “法不禁止即可为,你又没做错,何必道歉?” 赵斌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去理解自己的意思。 然后朝着下首众人大声说道:“各位这段时间都做得很好。老奎、曹进齐赏白银1000两,李大嘴、孙单赏800两,其余人等,各赏500两。底下兄弟,每人赏二十两!” 李大嘴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忙随其他人一起谢恩。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小小的五义山上。 李大嘴旋即又一阵绝望和敬畏。 赵老大实在太豪横了。 随便一个打赏,又是上万两真金白银! 遇到这样豪爽大方的好老大,别说李大嘴还没有异心,就算他敢有,估计手下的兄弟们也能反手割了他的脑袋去找赵老大领赏。 李大嘴一边美滋滋盘算着自己目前私财有了多少的同时,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人,不会真是天上的散财童子下凡的吧。比起县里那位赵大善人只怕都…卧槽!’ 一种天雷滚滚的惊惧,袭上李大嘴心头。 他没见过赵文武这个名声在外的赵大善人。 但是各种传说却不绝于耳。 那人最大的看点就是豪爽大方,套路多,手段通天。 再看着此刻在台上接受众人赞美的赵斌,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人物… 而且赵家庄和刀郎寨之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和互利互惠… 如果不是黑白不两立,说它们是一家都有人信。 突然,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李大嘴的心头,却又不敢去相信这会是真的。 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这么戏精,不,是眼光和素养,去同时驾驭好两个截然相反的身份不成? ‘难不成我一直面对的,只是一个浮于表面的伪装体?这也…太可怕了。’ 恰在此时,赵斌若有所感地投来目光。 李大嘴忙惊惧的将脑袋缩起,露出一个敬畏的表情,打定主意以后尽量别在赵老大这个超级大阴比面前动歪脑筋。 如果猜想是真的,那不妥妥的自取其辱么? 赵斌搞不懂李大嘴在发什么神经,发现他忠诚度莫名高了一截后也不去管他。 站起身来,双手一伸示意手下们安静下来。 然后目光炯炯地宣布道:“真符县的闹剧,该结束了。如今还不是公然绞杀禁军的时候,我们暂时避开他们。” 一个‘绞杀’,让众寨兵丝毫没有因为需要退避三舍而感到沮丧。 反而觉得是自己放过了来剿匪的武康军。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赵斌见士气可用,当即宣布道:“不过既然朝廷要剿匪,那就干脆让真符县流寇的名声再响亮一点!我要让本县的那些劣绅贼豪们此战过后彻底消失,以绝后患!” “吼!寨主威武!!” 第260章 以诚待人,冯家兄弟 随着赵斌的命令,李大嘴、老奎、大刘三人分成三路各带一百弟兄扑向真符县,静待时机。 孙单也悄然带着几名心腹精锐,潜回了县城之中…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后。 赵斌看着那位始终都没啥参与感的红脸汉子笑道:“冯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冯成盯着赵斌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颤抖的下颚骨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 此人,就是几天前那个违抗郭晨命令,企图强行命令船只撞开挡道贼船的指挥使。 冯成原本是郭家的私兵,挂在金州都统司中军都统名下的近卫亲军,位列都头之位。 只可惜,此人遇到了郭晨这个猪队友。 他身为郭家私兵敢于反抗郭晨的错误命令抓住战机,却不能无视郭晨的身死。 最后被迫放弃破釜沉舟的机会,降下船速去接应郭晨。 然后,就悲催地成了赵斌的俘虏。 虽是败军之将,但错不在他。 相反,赵斌感觉此人拥有敏锐的战场直觉和优秀的指挥能力,正好辅佐缺乏真正军事人才的自己。 “冯兄弟,我早就说过,郭晨这样的二世祖绝对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的。你非不信,你看他一会去你家不是被抄了么?” 赵斌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幸好你家也就一个胞弟,落得个被发配去凤州从军而已,我已经命人去打点了,不能叫他半路被人给灭口咯,你尽管放心就是。” 冯成欲哭无泪,同时心中哇凉。 自己十年如一日为郭家尽心尽力地做事,凭着过人一等的本事也就堪堪被封了一个都头的职务。 最苦逼的是因为他是私兵,这都头徒有虚名。 这也就算了,毕竟郭家给私兵们的待遇也算不错,而且走出去地位也够高。 只是冯成万万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出了事后不仅要背黑锅还被抄了家杀鸡儆猴! 何其憋屈? 难道就因为不听郭晨那废物的胡乱指挥,坚持做出自己认为对的决定? 冯成叹了口气,苦涩地开口道:“灭口?我家兄弟已经被判发配充军,郭家为什么还要灭他的口?” “当然是为了郭家百年声誉。” 赵斌面露严肃:“不是郭家要保郭晨,而是出了这样的事对于郭家的声誉来说是严重打击。他们不会允许郭家子嗣给人留下无能的名声,所以这个黑锅只能你这不听号令的人来背负。 而你的兄弟,我听说他是个性格执拗之人,至今都不愿意接受是你害得郭家船队覆灭…换成你是郭家人,会允许他活着去地方军中宣扬郭家的无能和颠倒黑白么?” 冯成脸色变得惨白。 终于单膝跪倒在地,朝着赵斌说道:“冯成愿意为大首领效命,还望大首领救我兄弟一命。” 赵斌大喜过望,忙跑下来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好好好,能得冯兄弟之助,何愁大事不成?你放心,我赵斌可不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匪类,所谋甚大,你跟着一定比给郭家干私活有前途得多。” 冯成即使情绪低落,都被赵斌这一套自夸自卖的胡话给说得哭笑不得。 哪有人这样夸赞自己的。 偏偏冯成全程目睹之前赵斌对手下的驾驭和安排,让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有几分真实的样子。 这特么的确是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奇怪匪首。 不仅手下兵强马壮,场子还铺得很大很远,还特别能苟得住。 只是,所谋甚大? 能有多大,难不成还要反了这天下不成? 冯成此时也无心关心这些,朝着赵斌一抱拳说道:“我冯成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跟了大首领就绝不敢有二心,只是那家兄弟…” “哈哈哈,小事一件。” 赵斌拍拍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被人带了上来。 这青年年纪也就十五六岁,但眼神却异常凶狠和倔强,被人反绑着依旧宛如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般,充满狠劲地瞪着周围的人。 直到看到站在堂中的冯成之后,才突然愣住,停止了挣扎: “兄长!?你,你还活着?” “泽哥儿,你怎么会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斌看着懵比的两兄弟哈哈大笑道: “郭家做事岂会拖泥带水?我在放回郭晨的时候就预料到他会将责任都推卸出去,一早就派人去探寻冯兄弟你家中的情况了。” 他看着冯成诚恳地说道:“我既然要招揽你,自然要以诚相待,不让你家人因此为人所害心生芥蒂。不过没想到你家居然只有这蛮不讲理的小子,撞上南墙还不肯信我派去的人是为了救他,只能在半道将他捆来了。” 冯泽羞怒地大叫道:“你说谁蛮不讲理!谁知道你们这些贼人是不是在骗…” “闭嘴!” 冯成大吼一声,将他喝止。 然后第二次朝着赵斌单膝跪下,红着眼眶地道:“冯某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大首领如此替在下考虑。 士为知己者死,冯某也不是不知好歹自然,不管将来大首领是继续从贼也好,亦或者是谋划被招安封疆裂土也罢,冯成都将效犬马之劳!” “好!快快请起。” 赵斌欣喜若狂。 他很庆幸自己对属下们的态度是对的。 这些还未经历乱世摧残的宋末汉子,不少都保持着相对较高的节操。 将心比心和以诚待人为主的御下手段,果然更能换取忠心。 当然,也多亏了他有双能够分辨忠奸的眼睛。 否则盲目这么搞,遇到李大嘴那种小心思贼多的人最后可能怎么死都不知道。 骤得人才,赵斌欣喜若狂。 自然是要拉着他好好亲近款待。 冯成也忙朝着自家胞弟喝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给大首领赔礼道歉?” 冯泽脖子一梗刚想反驳,但是他似乎惧怕冯成,最后还是低下头心有不甘的朝着赵斌嘀咕道:“对不住了,是我误会。” 冯成见他不情不愿的态度心中恼火,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喝道:“这是什么态度!给我跪下好好道歉!” 真是一物降一物,冯泽被扇地头晕眼花,气得面红耳赤但愣是不敢反驳长兄,苦逼地朝着赵斌跪下大吼道: “大首领,是我的错,还望原谅!” 第261章 疯狗冯泽,痛感缺失 冯成两兄弟粗暴的相处方式,赵斌看得眼角直抽。 暗自庆幸身强力壮的老三赵稳不是长兄,否则恐怕他的脑壳也会被打傻… 赵斌笑呵呵地将冯泽从地上扶起,然后又亲自为他解开身上的束缚。 安抚道:“泽哥儿身上的那股劲头,颇有我家三郎的模样,我喜欢得很。而且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随便跪人?” 那你倒是早点阻止啊? 冯泽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心中那口郁气倒是散了大半,仰着脑袋说道:“你这人还算讲道理,比派去救我那家伙好多了。” 说完,恨恨地瞪着李豹。 赵斌额头差点冒黑线,这货该不是从小被扇脑瓜子给扇傻了吧? 自家手下的愣头青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差这么一个啊。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只听‘啪’的一声闷响。 冯成又重重一巴掌扇在冯泽的后脑勺上,骂道:“怎么说话呢,以后见了大首领要和见了我一样,否则我扇死你。” “啊?” “啊什么啊!” “哦,凶什么嘛…” “啪!” 冯成又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气得冯泽懊恼地抱着嗡嗡响的脑袋大叫道: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么,大哥!我警告你,你要再扇,我可要翻脸了啊!” 就在赵斌以为冯成又会一巴掌扇在这憨批脑袋上的时候,他居然硬生生忍住了。 似乎颇为忌惮冯泽口中的‘翻脸’。 这让感觉有些糟心的赵斌,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对这小子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泽哥儿可有什么擅长的么?” 冯成摇了摇头,尴尬地说道:“这小子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就知道在街头惹是生非,给大首领添麻烦了。” “哼!” 冯泽极为不满,大叫道:“赵老大,你别听我哥瞎扯,我那叫打遍金州无敌手!金州的街头巷尾谁不知道我疯犬冯泽的名号?” 赵斌惊讶地打量了这少年,转而看向李豹。 李豹抽了下嘴角,勉强挤出几个字:“小有身手,勇气可嘉。” “小有身手?你居然小看我?” 冯泽勃然大怒,在赵斌还在寻思这评价什么意思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扑向李豹! “住手!” 冯成大惊失色,厉声想要喝止他。 但这冯泽像是失控的疯狗一般,不管不顾地狞笑着扑向李豹。 李豹冷笑一声,随手将自己佩刀扔给旁边一名寨兵。 然后张开马步迎住冯泽,电光火石间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重重一个过肩摔将冯泽砸在地上! 少年惨叫一声,吃痛不已。 但让人惊讶的是,他仿佛感觉不到剧痛一样,立马咬牙弹身而起连抓带撕地扑向李豹,动作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如果是以前的李豹,可能已经被他出人意料的反应和疯劲给弄得手忙脚乱。 但如今他拜在汉中名家陈路老爷子麾下,日夜苦修系统的武学理论和技巧,实力早已一日千里。 只见李豹连退三步,让开冯泽的狂暴势头,然后突然弓马合一崩起一脚踹在他的腰腹,将他踢得飞起,在地上连滚数圈! 冯泽估计有点被踹得闭过气去了,倒在地上发愣。 就当赵斌以为这小子服了的时候,他突然又愤怒地一砸地面从地上跃起,啪啪啪连扇自己几个耳光。 然后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像是疯了一样狞笑着看着李豹,大笑道:“哈哈哈,过瘾,过瘾,小爷很久没被人打得这么爽快过了,再来!吼!” 赵斌看得目瞪口呆。 终于明白李豹那句勇气尚可是什么意思了。 这哪是什么尚可?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拼命三郎加疯狗型选手! 一旁的冯成却看着李豹发呆,喃喃道:“好厉害的身手,李把总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实力,真不敢相信居然是出身山野之人…” 噼里啪啦一顿好揍。 李豹微微出汗,感觉有点累到了。 冯泽这彪子终于消停了,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赵斌转头看向冯成,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愤恨之情。 反而欣喜地朝着李豹拱手赞道:“多谢李兄手下留情。我这不成器的兄弟自小就脑子一根筋,仗着皮糙肉厚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在下想求李兄一件事情…” 李豹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何事?” 冯成一指冯泽说道,苦笑道:“实不相瞒,这臭小子是小时候被我打怕了才愿意听我的话。 可近些年他混脾气一上来连我都降不住他了。李兄弟武艺高强,能轻易将他制服,就让他跟着你吧。” 李豹抽了抽嘴角,连连摇头道:“冯兄说笑了,就算是我想要制服他也得废些功夫,我要负责二郎的安全,要是关键时候他脑子犯浑让二郎出事,我可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冯成连忙摇头说道:“不,不会的,这小子从小到大记打不记仇,最是佩服能打过他的人。他如果还不听话,李兄弟你再打他几顿必然对你服服贴贴,你叫他往东绝不往西。” “…” 赵斌和李豹全都听得无语,转头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冯泽,果然发现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豹,同时还有一点跃跃欲试… 李豹大感头疼。 赵斌却觉得很是有趣,指着李豹朝着彪子问道:“泽哥儿,你可愿意跟着李把总?” 李豹惊呼道:“二郎!?” “愿意!” 不等李豹表态,冯泽翻身从地上爬起,朝着李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大叫道:“你比我能打,我冯泽以后就听你的话,就算你叫我去死,也绝不含糊。” 李豹听得额头直跳,没好气地说道:“我要你去死做什么?就怕你到时候不愿意听话,误我大事。” “不会!绝不会!” 冯泽大叫道:“只要老大你能时常指点我怎么打架,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那咚咚咚的声音,听得赵斌脑仁发酸。 这小子估计要么是脑子真的有问题,要么是痛感神经异于常人,反正绝不会是正常人。 不过有这样没脑子的在身边,似乎也挺好玩的。 他见冯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直磕头,便对李豹劝道:“豹子哥,我看泽哥儿诚意十足,而且心思单纯,你不妨收下好好教导,未来没准会是我刀郎寨中一员悍将。” 第262章 名不经传,山野猛男 李豹无奈,只得冷着脸对冯泽说道:“既然二郎替你求情,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冯泽大喜过望,不顾额头上的青红色,大叫道:“是!多谢李大哥!” 冯成见状像是了了个心愿般松了口气,趁机在旁说道:“还不谢过大首领,” 对于赵斌,冯泽显然敷衍了许多,撇了一下嘴不情不愿地说道:“哦,多谢大首领。” 李豹见状大怒,喝道:“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是再这样对二郎无礼和不听话,我必不饶你!” 冯泽脸色一变,这才恭敬地朝着赵斌行了一礼,叫道: “见过二郎,以后我也听你的就是…” 就在三人以为这家伙终于开窍的时候,突听他又不甘地嘀咕道:“他又不能打,还得让我听他的话,真憋气…” 李豹气得脸色发黑,刚想动手揍他。 赵斌忙苦笑着劝阻道:“算了算了,这彪子没有恶意,不至于生气,豹子哥你以后带在身边慢慢教他规矩。不过千万别打他头了,再变蠢就真的没救了。” 冯泽一听,大喜道:“对对对,大首领这话说得极是,我最讨厌有人扇我脑袋了。你这人不错,我以后对你好点就是。” 几人哭笑不得,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冯泽不明所以,他见几个大哥都在笑,也挠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脑袋呵呵傻笑起来… 与此同时,远在襄阳的张宣正在巡视城防。 作为客军,他虽统领襄阳防务,但总会受到来自各方的掣肘和压力。 想着麾下带来的西军和淮军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 张宣无奈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麾下能出那么一两个做事无脑又有冲劲的彪子,能够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助他狠狠整合一番麾下各自为政的军士们。 可惜啊,阶级固化的王朝后期,他手下的那些副将们十之八九都是家学渊源的将门子弟,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就如这大宋官场,如今能出头的哪一个不是靠着关系和蝇营狗苟的经营? 与张宣有着一样烦恼的,还有因为得罪同僚而被扔在清闲岗位上担任朝廷地方祭祀的赵葵。 古代国家社稷在祭在祀,其实这是个刷资历和名望的好岗位。 但却极度不符合赵葵的心意和心中抱负。 赵葵已故的父亲赵方之前担任京湖制置使,对于稳定长江、襄阳防线多有建树。 他本人和兄长赵范也在父亲的培养下少有威名,多次在战场击败来犯的金军。 两兄弟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和摸爬滚打,已经成为南宋朝廷官员中少有的贤名在外的中坚力量。 只不过因为赵氏兄弟并非史弥远一系的,所以年近四十依旧在官场中起起伏伏、蹉跎岁月。 当然,和一般被排挤的官员不同,因为赵方早年交好郑清之,请了此人做两人的老师。 而郑清之又是史弥远最重要的政治盟友之一。 所以赵氏兄弟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最多就是无法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施展抱负而感到有些憋气。 这一日,赵葵带着随从前往寿县主持祭祀向老天爷求别再下雨。 在与本地的官绅闲聊时,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 据说年前时当地颇有名声一位教书先生被迫收了一个山野蛮子当学生。 这学生一双大脚足有常人两三只大,人称吕大脚… 据说这人身高九尺、力大无穷,当初登门拜访时直接单肩扛着一头四百斤重的大野猪求收留,那恐怖的造型差点没把教书老先生一家吓死… 本来老先生是死活不敢收下此人的。 但架不住吕大脚三天两头搬来各种山货,有时候是一头鹿,有时候是野兔、雉鸡之类的。 甚至传闻他最后还拖来了一头半死不活的大虫,才终于用‘诚意’将老先生给感动了,将此人收入私塾之中作为学生。 因为传闻听上去有些夸张,所以寿县附近的人都只当是玩笑在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愁自己和兄长手下缺乏得力干将的赵葵却是眼中一亮,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决定等雨势稍停就去一探究竟… 。。。。。。 “咚咚咚咚…” 六名弓班护着县中的小吏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手中还瞧着引人注目的竹邦子。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不时转头看向阴暗的巷弄似乎生怕有人冲将出来将他们拖进去打杀。 不是这些人多想,而是如今真符县的百姓在码头帮的带动下,变得越发野性了。 似乎是尝到了暴力反抗带来的甜头和爽快,越来越多人敢于对往日里横行无忌的县衙差役们饱以老拳。 为首的小吏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喊道: “洋州上衙派了大军前来剿匪,各位乡亲近日务必小心呆在家中不要外出,不要做出引人误会的事情来被官兵当成了贼人!” 喊完这话之后,他又用只有身边的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喊’道: “码头帮祸乱县治,县令大人以将其定为乱贼同党,望加入其中的乡亲迷途知返…若献上曹贼头颅…” “滚!” 随着木门哐当砸在墙上的巨响,一声暴喝从巷弄深处传来。 正在喊话的小吏吓得脸色煞白,忙一缩脖子带着同样瑟瑟发抖的衙役们跑路了。 喊什么喊,再喊下去,小命恐怕都将不保。 巷弄里的人吓跑了衙役们后,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后回到院中,朝着一袭青衣的曹进齐说道: “帮主,外面都在传朝廷的人马就要来围剿我们,想来应该不假,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曹进齐外,此时的院中还有几十号码头帮的骨干。 闻言微微有些躁动。 但因为把控码头帮大小头目的人都是刀郎寨的精锐悍匪充当,这种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曹进齐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孙单,笑道:“陈五,你觉得呢?” 陈五,就是那位当日向赵斌回报棉甲实战效果的年轻人。 赵斌见此人精干机灵,便有意提拔,将他调入了孙单麾下当个杆头。 陈五想了后,眼中凶光一闪,说道:“我估计官兵到来少说还得四五天,听说才来了区区三百人而已,不如咱们干脆带着城中那些拥护我们的百姓反…” 第263章 思想建设,你去杀他 “闭嘴。” 孙单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造反’二字给喝了回去。 陈五慌忙低头,不敢再言。 只是神色间却多有不甘。 其实不止是他,其他刀郎寨来的大小头目也是一样的心有不甘。 赵斌是个有着造反觉悟的匪首,平日里言行有意无意会影响着手下的寨兵们的三观,导致他们对反抗朝廷这种事情并没有普通人那么畏惧。 再加上这半个多月来,他们深受真符县很多百姓的拥戴和暗中相助。 有些身负血海深仇的百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帮他们逃过吕家等豪族的围剿和抓捕。 这让陈五等人心中有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压在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萌发了。 如果不做点什么就那么狼狈地逃离真符县,将那些支持他们的百姓扔回给吕家等渣滓,那和背叛何异? 曹进齐冷眼旁观着下方众人的表现,脸色怪异。 他被赵斌套路,被迫从贼。 其实内心深处是相当苦逼和不甘的。 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却发现孙单等人和自己想象中的贼寇相差太大了。 不仅是训练有素,更有着一系列诡异的‘道德标准’,除了与人厮杀时匪气十足外,平日里严格遵守所谓寨规。 比正规军还有操守。 但说他们不是贼吧,却又实打实有着一套熟练的洗劫流程和分配规则。 曹进齐曾数次带着这群人冲杀进对手的据点之中,孙单等人洗劫起来那叫一个目的明确。 专挑那些好携带又值钱的财物。 据说在刀郎寨中,有着专门的一门训练,就是教他们如何洗劫敌方物资的教学… 除了这个外,刀郎寨的寨兵之间还流传着八道混江湖的口诀: 比如江湖第一条:不可轻信老人女人小孩,不可招惹和尚道士尼姑。 江湖第二条:三五成群,须防有假,石灰刀片插眼睛,暗箭陷阱下三路… 第三条:言不可多,言多必败,兄弟逆言当可信,外人离间要倒灶。 第四条:色字头上一把刀,钱袋子里真小人云云。 这些老江湖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的血泪教训,居然是刀郎寨每个寨兵出门时必须要背会的行为规范! 以上这些学的好的家伙,还能充当队伍的所谓训导员,优先获得提拔。 总之,这是伙有着核心思想作为指引,极为专业又可怕的匪类。 “曹帮主,你怎么看?” 孙单的声音,将曹进齐的沉思打断。 他沉着脸说道:“本帮主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等受城中百姓恩惠甚多,当然不能就那么跑了。” 说到这,他扫了眼下方面露兴奋的骨干们,狞笑道:“我们必须在官兵到来之前,将吕家之流一网打尽,以决后患!诸位听令!” “在!” “让兄弟们备好家伙,陈五,你们三十人带着手下的兄弟们随副帮主连夜去东门外埋伏,我会于明日在城外约战那个姓田的,到时候吕家之流必然会跟随出城在旁伺机而动。 待本帮主斩杀田毅这匹夫,你们就带着人一起杀出,彻底击溃吕家的人马!” 陈五为首的刀郎寨精英们齐齐应是,其他的一些帮众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妥,但他们基本没啥话语权。 见大部分人遵命行事,也只得跟着起身应和。 待所有人下去之后,曹进齐和孙单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孙单朝着他一抱拳,道了声‘保重’之后,飞快追着陈五等人而去。 而曹进齐则紧握着手中的佩刀,独自呆在院中,眼神幽冷… 码头帮的动静,瞒不过吕家等真符县豪族。 更何况,曹进齐还派人送去了战书,约田毅明早在东门外一决生死。 这封信第一时间到的却不是田毅手中,而是吕策手中。 “天真,就凭这种手段也配真刀真枪和我们一战?” 他飞快看完挑战书后,不屑地将信交给自己的管家,交代道: “我们必须在武康军到来前解决掉码头帮,否则一旦禁军入城恐怕会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你去把这封信送给田毅,告诉他明早带着他召集的人前去赴约,我们会带人跟上给他压阵。他如果再推脱,无须再给面子直接拿下。” “是,小的这就去办。” 吕策等管家走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堂下的一人问道: “他可有发现异常?” 堂下那人忙一缩脖子,露出讨好的表情:“吕官人放心,小人是最早跟着他的人之一,姓曹的对我很是信任。” 此人,正是当初曹进齐收下的第一个小弟,韩六指。 “很好,很好。” 吕策笑着赞了一声,只是眼底却满是冰冷,“你可探得姓曹的是什么来历,他手底下那群死心塌地跟着他干的又是什么人?” 此人身为地头蛇,除了正面对付曹进齐外,也用了不少别的手段。 包括威逼利诱码头帮的帮众和一些百姓作为他内应。 只是效果差强人意,始终无法真正打入曹进齐那伙人的内部圈子里。尤其是帮对方掌控码头帮的那三十来号精干之士,一个个极为悍勇精干,行动如风… 根本不像是混迹市井街头的寻常游侠儿。 韩六指擦了把额头的虚汗,小声说道:“小的尽力了,只是那伙人极为谨慎,又有孙副帮主专门管束,我只打听到他们来自某个组织…” “什么组织?” “不,不知道…” 吕策闻言眼中凶光一闪,然后硬生生忍住呵斥声。 毕竟眼前这内应,已经是他收买的人中最好用的一个了。 他身为真符县势力最强的吕家家主也不是愚蠢之人,联系前因后果后说道: “哼,这伙人既然来自同一组织,那十之八九和外面的流寇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怎么会两者一起出现?” 吕策越想越恼火,如今双方已经势成水火早就超过了市井争地盘的范畴,他也不管这猜测对不对,直接招来一名心腹吩咐道: “来人,去给黄县令传信,将姓曹的勾结流寇作乱的情况向他告之,叫他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给上衙。” 被叫到的心腹立马朝县衙方向飞奔而去。 随后吕策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后,朝着下手方的韩六指说道:“韩六,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大官人尽管吩咐。” “今晚,趁着码头帮精锐离城的大好机会,你带人去找到曹进齐杀了他。只要他死了,剩下的乌合之众再多也难成气候。” “啊?” 韩六指一个激灵,惊恐地摆着双手说道:“大,大官人,那姓曹的武艺非凡,小人,小人哪敢对他下手?” “你在和我讨价还价吗?” “小的不敢,不敢…” “啪!” 第264章 鸡鸣狗盗,蝇营狗苟 “放肆!” 吕策顺手抓过一个茶杯,狠狠砸在韩六指面前。 吓得他跪倒在地惊恐求饶:“大官人饶命!” “韩六,今日你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够狠也够聪明,敢于出卖姓曹的! 可你别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个街头扒手! 一旦等到朝廷兵马杀到,姓曹的作为流寇同党必死无疑,哼,到时候你是想给他陪葬,还是让我现在就把你出卖他的消息告诉他??” “不,大官人,求你饶了小的吧…” “饶你?” 吕策狞声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的选么? 要么乖乖听我的话去想办法除掉姓曹的,事成之后我许你取代他成为码头帮帮主,从此为我吕家做事。 要么现在我就把你绑去送给他,看看码头帮会怎么处理叛徒。 怎么做,你自己选。不过我收买的人可不止你一人,所以你要尽快…” 韩六指趴在地上哆嗦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 突然抬起头来赤红着双眼叫道:“小人愿意!愿意为大官人效命,去除掉曹帮主!” “好!我会让吕教头带上二十名好手和你一起出手,要准备什么东西、动用什么手段都任你自行选择,我只要他的脑袋,哈哈哈…” “是…” 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韩六指一旦决定了对曹进齐动手之后,心中的恐惧反而少了很多。 他开始寻思起来得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干掉武艺惊人的曹帮主。 搞正面,肯定不行。 即使带了吕策派给他的那些帮手,想在码头帮的聚集地杀掉曹进齐也困难重重。 不过这家伙不愧是混下九流的老手,脑子里有不少阴损的招数。 靠着吕家的支持,不多时就弄到了一些蒙汗药,石灰粉、毒药之类的害人玩意。 甚至还弄到了两颗震天雷。 根据武经总要记载,震天雷大体分两种,一种铁壳的配合投石机、火炮等远程器械使用,是最早的炮弹。 还有一种单兵使用的,是以薄的瓷器装有碎铁片和火药、毒药等,再用竹泥封之。 依靠爆炸产生的碎片和火焰、毒烟来达到伤敌的效果。 一个得有婴儿脑袋大小,是宋朝在军队中使用的原始手雷,因为比较沉重所以多用于守城。 根据统计,仅广西一路军监就能每年生产这种手雷十数万枚。 所以流出一些在民间实属正常。 由于宋朝黑火药的配方存在偏差和震天雷的设计上追求过多效果导致的缺陷,这种手雷的威力虽然远无法和真正的手雷相比。 但要是被近距离炸到,即使身穿铁甲的人运气不好也可能会一命呜呼。 有了这两个大杀器,韩六指顿时有了些底气。 当即带着人前往城东寻找曹进齐的所在。 码头帮人数、装备和武力比起各大家族汇聚的庄兵多有不足。 能够与之周旋,靠的是少部分刀郎寨来的精锐和当地百姓的掩护,行狡兔三窟之策。 所以即使是韩六指,暂时也无法确定曹帮主今晚会躲在哪里,需要先行进行打听。 他作为第一批跟随曹进齐创业的老成员,加上为人机灵,因此在马头帮中也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小弟。 借助自己的身份要打听曹进齐的动向倒也不难。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依旧盘踞在之前议事的金水巷那座院子中,并未另寻他处躲避。 这让韩六指感觉兴奋的同时,又有点隐隐的不安。 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必须除掉曹帮主。 为了活命,也为了日后飞黄腾达,韩六指立马带人扑向金水巷中… 或许是码头帮大半精锐都被调往了城外,这一路极为顺畅。 不多时,韩六指一伙就摸到了金水巷外。 他趁着月色小心观望不远处的院子,紧张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随后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二十名吕家派来的帮手。 这些人,全都是吕家私兵中的好手,由一个姓吕的黑脸教头带领。 其中一半手持弓弩,另一半人拿着长枪刀盾等利器,相信只要找准机会围住曹进齐一拥而上,对方即使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伏诛。 吕教头沉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别急。”韩六指有些激动的说道,“姓曹的为人警惕,而且院内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贸然冲进去只怕会让他跑了。” 吕教头不耐烦地用手驱赶着周围嗡嗡直响的蚊虫,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是码头帮的人,先进去探探情况,我们跟在你身后行事。” 韩六指有心拒绝,但看到吕教头充满威胁的冰冷眼神,也只能将心中的愤恨压住,脸色难看地点点头说道:“行,我来带路,你们看我手势行事。” 说完,咬牙推门而入。 一进门他就傻眼了。 没想到曹进齐居然独自一人端坐在堂外,身后点着数盏油灯,将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下。 韩六指心中怦怦直跳,心虚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旁人后,挤出一个媚笑道:“帮主?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还没休息呢?” 曹进齐缓缓抬起头来,在火光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等人。” “等人?” 韩六指脸色煞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唉,我没想到第一个来此找我的人会是你啊,六指…” 曹进齐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突然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对他说道: “你不用紧张,这院子里就你我二人。六指,你算是最早跟着我的弟兄了,我要送你一样好东西,你且过来。” 看着曹进齐毫无温度的笑容,韩六指只感觉毛骨悚然,哪敢过去? 反而面露恐惧地往后退去:“不,帮主,我,我只是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既然帮主没事,那我…” “没用的东西!” 一声暴喝突然从门外传来,吕教头夺门而入,一脚将畏畏缩缩的韩六指踹翻,然后带着二十名手下鱼贯而入! 此人先是飞速环视四周一圈,待真的确认没有伏兵之后,哈哈一笑指着曹进齐喝道:“曹帮主好胆魄,居然敢一个人留在城中,在下佩服,佩服。” 曹进齐站起身面色怪异地对着吕教头问道:“哦?你就这么贸贸然带着人冲进来,不怕有埋伏么?” 吕教头又是一阵大笑,面带讥笑地从怀里掏出一根信号弹,一边用火折子点燃一边得意地说道: “有埋伏又如何?白天那些出城的人总是真的。嘿嘿,曹帮主的本事真符县中谁人不知,我家主人岂敢托大,仅靠着这废物和二十号人,就来杀你?” 信号弹怦然升天,在空中炸开。 火焰的余晖中,韩六指难以置信地指着吕教头道:“什么?你,你们在骗我?” “骗你又如何?等不过是想通过你找到姓曹的罢了,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呸!” 第265章 蝼蚁草芥,以命赎罪 韩六指被吕教头一脚踹翻,瘫倒在地。 他悲愤而绝望地转头望向曹进齐,却发现他已经起身朝着身后的房子退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一幕幕过往,在韩六指脑海中飞逝而过。 既有跟随曹进齐之后,快意杀人,快意吃喝的记忆。 也有经不起吕策的利诱,当了叛徒之后的卑微和不人不鬼。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吕策那些人眼中,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偷鸡摸狗之辈。 今日他说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遇到了一个能够让他人生变得不一样的曹帮主而已。 可惜,此时再领悟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韩六指苦涩的低下头,趴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但已经没人在乎他死活了,随着吕教头一声令下,二十号精挑细选的好手将曹进齐所在的屋子团团围住。 随后吕教头狞笑着掏出一枚震天雷,点燃后用力甩进屋内!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卷着鼓鼓呛鼻的毒烟朝外涌出。 与此同时,吼叫声,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应该是跟在后面的庄兵们见到信号弹后,正在朝这边围拢而来! “哈哈,曹帮主,这毒烟不好受吧,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吕教头哈哈一笑,又拿起另一颗震天雷,准备如法炮制。 突见一道人影从左侧窗口飞扑而出,早已等候多时的弓弩手们第一时间松开手中箭矢。 只听‘噗噗’几声闷响,那‘人影’连中数箭扑倒在地。 还未等吕教头等人想清中箭之人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时,真正的曹进齐已经从另一侧窗户飞扑而出,直奔墙头! 原来之前那个人影只是套着一件衣服的椅子而已! “吗的,上当了!” 吕教头勃然大怒,带着人冲向曹进齐,嘴中还厉声呼喊着:弟兄们,给我冲上去围住他,别让他跑了!援兵马上就到!” 这话乍听上去有点怂,但却无人感觉奇怪。 人的名树的影,经过着大半个月的攻伐争斗,码头帮帮主的大名早已威震真符县。 已经没有多少愣头青,敢于一对一面对这个武艺惊人的可怕男人。 曹进齐也的确有让人恐惧的资本。 只见他健步如飞,矮身急跨数步便已经冲到了挡道的两名吕家庄兵面前。 那两人一个持盾一个持叉,紧张地凑在一起想要合力将他挡住! 突见冷光一闪,曹进齐利用极速奔驰的冲击力重重一刀劈在盾牌之上,压得持盾那人吃不住力、怪叫着往同伴身上撞去。 反观曹进齐,人刀宛如天平的两端一般,以一种诡异的平衡脚下飞速一转,已经旋身错过了刺来的长枪绕到两人身侧! 一刀将刺空的长枪手劈死! 持盾之人被同伴的鲜血淋了满头,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发现曹进齐已经从身边侧身而过。 就在他还以为自己逃得一命时,曹进齐反手挥出一刀,无情地从他后颈划过,继续冲向墙头。 “呜哇...” 持盾的刀兵伸出手转向自己的同伴,身体像木头一般重重扑倒在地,一命呜呼。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实则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错身的时间而已。 吕教头等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让他就这么轻易走脱。 他哪还敢冲过去找死? 忙停下前冲的脚步朝着周围的庄兵大叫道:“放箭!快放箭!别让他爬上墙头走了!” 曹进齐眼看着就要来到围墙边,听到身后动静脸色为之一变,只得止住脚步反向躲避箭矢。 只听‘哆哆哆’持续不断的箭矢撞在墙头,有些更是入土三分。 曹进齐虽然侥幸躲开,但也被逼得手忙角乱,险像还生。 幸亏之前杀的两人其中一人手中有面盾牌,他顺势捞起才又逃回了之前的房子里去! 白忙乎了一场。 吕教头看得得意万分:“哈哈哈…姓曹的,你不是很厉害么。有本事出来啊!再不出来受死,等到我们的人一到,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嗤嗤…’ “咕噜噜...” 突然,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烟火气从身后滚来,正感胜券在握的吕教头诧异地转头一看,瞬间亡魂大冒。 只见一颗震天雷正滚到自己的脚下。 原本被他踹倒在地的韩六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另一颗震天雷点燃,狞笑着扔了过来。 见被吕教头发现,他一边扑向对方一边发出歇斯底里地癫狂吼叫:“帮主!我韩六错了,对不起你!你快走啊!!!哈哈哈!一起死吧!!” 吼完,人已经扑到吕教头身前将他带倒在地! “快撒手!” 吕教头惊恐地拖着韩六指想要向远处跑去,可后者却像疯子一样死死抱住他,让他举步维艰 只听轰隆一声,火光而浓烟在两人身边炸开。 大量碎片和泥块飞溅而出,血腥味和惨叫声接连响起。 事出突然,吕教头和身边四五人全都被波及进了爆炸之中。 滚滚发黄的毒烟惊得周围的人惊慌四散,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就在这时,原本躲在屋中的曹进齐趁机冲出杀进人群之中,趁乱连杀数人。 群龙无首的吕家庄兵们顿时慌了手脚,有人想要围杀上去,也有人惊恐的大叫着丢下同伴朝院外跑去。 失去掣肘的曹进齐宛如一头夜幕中的凶虎一般持刀左突右冲,不多时就将所有留在现场的人杀死。 杀完人后他也不急着逃跑,默默地等着场中令人作呕的毒烟散去,露出了两具还在低声哀嚎的灰黑人影。 韩六指和吕教头浑身上下血流不止,到处都是被爆炸的碎片刺破的伤口。 同时还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曹进齐走进一看,发现两人都已意识模糊。 他看着面目全非的韩六指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蹲倒他的身边轻声嘀咕道: “何必呢…我白天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吕家的人来围杀我…制造一个身死的假像来脱身…你既然背叛了我,又何必再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正蜷缩在地上哀嚎的韩六指似乎听到了他声音,勉强睁开一只浮肿的眼睛,流着泪沙哑地说道:“帮…主…原,原谅我…呕…” 曹进齐抿了下嘴,转头看向另一边伤势较轻的吕教头。 发现对方正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想要逃离自己身边,顿时露出一抹狞笑。 起身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将他踹晕过去。 然后拎着两人进入之前的阁楼之中... 第266章 威胁一去,人就会飘 不多时,四周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数百号人马从四面八方杀来,将曹进齐所在的院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逃无可逃的曹进齐勉强突破了几次,结果反被人射伤手臂,不得不躲回房中负隅顽抗。 最后被人一把火点燃房子,在惨叫中活活烧死… 当然,被烧死的是谁,懂的都懂。 就在吕策等人欣喜若狂的时候,曹进齐已经背着一个浑身灰黑的人从提前挖好的密道中进入了数十米处的另一座院子中。 然后在周围热闹的欢呼声中静静端坐在黑暗中无声笑着:吕策是个狡诈多疑的人,如果曹进齐不在众目睽睽下死一次,就不会放松警惕... 第二天天还没亮,真符县中就已经轰传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威震真符县的码头帮帮主死了,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宛如焦炭,依旧被吕家挂在闹市区示众! 城中百姓除了一小部分人叫好之外,大多哀嚎一片,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 得知消息的田毅同样悲愤不已,带着招揽的近百号义士返回了城中,责问吕策等人为什么要骗自己。 吕策早已对他磨磨蹭蹭的行事风格不满,此时最大的威胁曹进齐一死哪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当即反咬一口,指责他浪得虚名延误时机,夺了他的兵权责令他滚回石泉县去。 还扬言到时候要去石泉县,向收留了大量逃户的赵家庄讨回公道云云。 田毅表面无奈,实则松了口气,出了吕家之后麻溜地跑路,终于告别了辛苦演双簧的日子。 不过吕家等人的威胁还没彻底肃清。 曹帮主虽死,但码头帮的精锐还在城外,那个姓孙的副帮主也还健在。 吕策等人很清楚,必须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将这伙人彻底绞杀,才能一劳永逸真正解决这场因曹进齐引发的动乱,将洋州禁军劝返回去。 所以在收缴掉田毅麾下的人手后,第一时间就聚集起一支上千人的庞大庄兵队伍朝着城外杀去! 吕策作为队伍的临时统领,骑着马上跟随在中后部压阵。 他的身边跟随着来自成家、刘家等几位城中豪强家主或者派来的领兵人物。 这些人,都对吕策除掉曹进齐大加赞赏,持续不断的马屁声让他越发得志意满,心情愉悦。 吕策的老对头成家的家主成谊,同样策马跟随在他身侧,他很是不爽吕策得意的样子。 看着正在源源不断通过城门的队伍,莫名有些不安地说道: “吕兄,此事是否有诈?以那曹进齐的精明怎么会一下子做出如此不智的行为,好端端地放弃城中的优势去把手下都调往城外?” 吕策揶了他一眼,笑道:“成兄所虑,我早已想到。如所料不差,那姓曹的估计和城外那伙流寇有所联系。” “那怎么…” “因为朝廷的军队即将到来,他如果再留在城中必死无疑,所以只能出城寻找机会埋伏我们,只可惜啊… 这手段如果早用几天或许有用,但现在已被我识穿…我早已收买了几个码头帮的暗线替我盯住他们,不会给他们埋伏的机会的。” 吕策瞅了眼身边这个一直与自己明争暗斗的成家家主,傲然说道: “如今威胁最大的曹进齐已经死了,没了城中那些贱民和建筑碍手碍脚,就凭着那白来个只敢在城外流窜的贼寇,和码头帮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流氓又能做什么呢? 我估计只消几轮齐射,就能杀得他们望风而逃,哈哈哈…” 成谊虽然有些不爽吕策居高临下和自己说话的态度,但对他所说的话却深以为然。 码头帮那批人,除了少部分精锐之外的确不堪一击。 至于那些四处劫掠村寨农庄的流寇,也只敢趁着他们的精力被码头帮拖住的时候闹事,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之处。 反观各家庄兵,虽比不得正规军,但也是以对抗大规模贼寇入侵为目的训练出来的,装配有大量的弓矢,皮甲、盾牌之类的装备。 对付普通贼寇绰绰有余。 如果两方人马在空旷的野外真刀真枪的进行厮杀,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成谊不再说话,目光扫过真符县破旧的城墙,突然感觉有点异常。 ‘嗯?本县城墙破损失修,近年来经常发生局部垮塌,那些废物厢兵平日里都不敢上去巡逻,今日为何上面多了那么多百姓?难不成…是看热闹的?’ 成谊想到这,突感不对劲,猛地再次抬头看向侧上方的几个‘百姓’,正好瞧见那些人正目光狠厉打量着自己和吕策等人,宽大的袍子下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双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成谊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他想要大声警示身旁的吕策,但又生生忍住。 忙低下头忍着恐惧感一拉缰绳,颤声说道:“吕兄,我突感不适,就不随你去城外剿匪了。先告辞…” 说完,也不等吕策回话调转马头就往队伍外挤去,弄得周围众人深感不满,但见到是成谊也只得手忙脚乱给他让路。 “成兄,你怎么?” 吕策大感诧异,刚想叫住他询问情况,突听城外传来阵阵喊杀声,数百名码头帮的人马聚集在城外几百米外的地方呼喊着些‘为帮主报仇’之类的口号。 吕策越发诧异,同时心中暗喜。 心道没了曹进齐这个罪魁祸首的带领,这些废物果然没用。 居然真的敢不知死活地试图和城中各家的私兵们硬碰硬。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准备命令队伍先彼此掩护着出城,采取稳扎稳打的姿态。 于是举起手,准备下令。 正在这时,突听城头有一人大吼道:“对准举手那人和他身边的人,射杀他们!” 吕策茫然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看到城头的近百个吃瓜百姓齐齐甩飞身上的袍子,掏出背后的弓弩朝着这边瞄准! 与此同时,两侧的街头巷尾看热闹的百姓中,也有一二百人大吼着甩飞身上的伪装,身穿一种从未见过的布甲冲杀出来! 吕策终于知道成谊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逃离自己身边了。 “该死的浑蛋,居然…啊!!!” 第267章 斩首突袭,主动请罚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首当其冲的吕策举着手目标最明显,在一瞬间就被射成刺猬。 其他那些跟在他周围的重要人物也没好到哪去。 即使有人侥幸躲过第一波攻击,也被随后的连续三轮箭矢居高临下射翻在地! 唯独提前意识到不对的成谊走得快,得以活命。 但他同样没有感到丝毫的庆幸,看着周围奔杀而来的贼兵和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完了,全完了…” “原来自始至终,码头帮那些人都不过是诱饵…” “可这些又是什么人?流寇,还是…” “啊!!!” 混乱的人群中,成谊被一丑恶大汉投出的短矛扎落马下,倒在地上。 迎面而来的是无数只惊慌失措的大脚,还有即将踏下的马蹄。 然后眼前一黑,没了声息… 李大嘴兴奋地翻身上了成谊坐下那匹矮马,指着陷入混乱的庄兵队伍大吼道:“都给我扔掉武器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他喊话的同时,提前混进城中埋伏的刀郎寨寨兵们却丝毫没有停下冲击的节奏。 为首的几十号精锐寨兵们一个个身穿崭新的棉甲,配合着城头的自己人,压缩着那些庄兵们的反抗空间。 但凡有人试图反抗,就毫不留情地连同他身边的人一起斩杀或者射杀! 这些人身上穿着重新设计和根据体型打造的棉甲,让他们在近身肉搏之时占尽优势,以微乎其微的代价不断将混乱的敌兵斩杀亦或者拿下! 如此局面,就算是军神在世估计也只能先行退出城外,重整旗鼓。 更别说一来就被灭杀了几乎所有领头人的这群各家临时凑起来的庄兵了。 没了主心骨的指挥,乱做一团。 城外已经出城的那大半人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试图冲进城来救援各家家主,而城内的人马则完全被打懵了。 加上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以弓弩为武器的存在,被挤在一块根本施展不开。 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被挤在城内庄兵就在寨兵们一声声的威吓下放下手中武器,抱头蹲在地上选择投降。 直到看到城内投降的自己人,已经带兵出了城的几位家将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真符县最有权势的几位大人物,居然被人毫不留情地当场斩杀! 吕策等人,可是朝廷官户人家! 这哪是帮派之争,流寇作乱? 完全是在造反! 正不知所措之时,突见城外又冒出来两股人马,手持刀盾列阵而来。 虽然人数看上去只有一二百余人,但是军容整齐。 配合上被孙单等人鼓动的码头帮那三四百人,居然形成一种四面楚歌般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城头上那些弓弩手也齐齐调转方向将弓矢对准了城外的庄兵们… “投降不杀!” 。。。。。。 “可惜…” 赵斌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被聚在一起驱出城的俘虏们,略有遗憾地笑了笑。 他倒是有心一试麾下精锐的战斗力。 但谨慎的本能,然他更偏向于以巧力取胜。 在有心算计之下,惊慌失措的真符县各豪强麾下的庄兵们并没有表现出值得称道的抵抗力。 俗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赵斌脑海中生出了拿寨兵们去硬钢那支已经从洋州出发的武康军,以检验真正战斗力的疯狂想法。 当然,这作死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眼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举灭杀城中大半豪族的实权人物,加上围剿了他们麾下几乎全部的可战兵力,的确很爽快。 但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 从性质上来说,几乎和此刻正在大闹巴州的孙猛无异,一个处理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当然具体的区别还是有的。 赵斌并没有带人攻占真符县,反而押解着所有的俘虏和缴获的武器装备出了城。 至于去哪? 先去五义山,然后赶在武康军到来前分批用船押送到秦岭深处去进行‘策反’。 想要将这近千人号人转化为自己人,压力其实蛮大的。 为了防止发生暴乱等意外,看护这些俘虏的人手就至少需要两三百人。 加上被胡军和赵稳带走的那两百人,赵斌手下兵力变得捉襟见肘。 即使游龙岭那边还有三百预备役,但他短期内身边只剩下一百来人可用。 不过相比起那些只能扒光放走的郭家私兵们,真符县这批庄兵们本身也是苦哈哈的百姓居多,无疑容易搞定许多… 正当赵斌看着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寻思着该如何尽快驯服这群壮丁为自己效命的时候,大刘已经带着几个把总快步赶到他的身边。 一见面,他就自责地说道:“大首领,此战折了十一个弟兄…” 赵斌眉头一皱。 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有身披棉甲的精锐老兵带领打先锋,又出其不意地进行埋伏,还一举灭掉了敌方的指挥系统, 其实敌方真正抵抗的时间并不长,居然还死了这么多人? “怎么回事?” “死的都是些新人,杀上头脱离了阵型,被敌兵反抗时趁乱杀死了。是我训练不到位,请大首领责罚。” 说实话,才死十一个人,相比起一举伏杀上千人的战斗来说损失已经微乎其微。 如果换成是正面对敌,别说死十一人,就算死上百人赵斌也找不出责怪的理由来。 只是这种损失,本可以避免。 不过要因为这个责罚一直矜矜业业的心腹干将,似乎说不过去。 就在赵斌准备轻轻放过的时候,大刘低声说道:“大首领,请责罚属下以儆效尤,如此日后我才能更好为寨中练兵。” 赵斌一愣,瞬间明白并非真的是因为大刘不负责任导致有部分新人疏于训练。 而是随着刀郎寨实力的飞速壮大,和缺乏敌人带来的压力,内部风气开始松懈了。 赵斌又因为经常在外面来回奔波,那些新加入的难免会缺少危机意识和敬畏。 他满是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忠心耿耿的属下,暗道一声‘对不住’。 “行军打仗,死人再正常不过,但因为训练不足白白让弟兄们丢了性命,这的确是你的疏漏...“ 第268章 釜底抽薪,骤闻漕帮 “军中无儿戏,某就罚你十一鞭,去路边当着众兄弟的面受刑,以正视听。” “老奎。” “在!” “由你亲自执鞭,不可手下留情!” 老奎神色一变,刚想开口替大刘求情,却发现他正对着自己微微摇头。 两人是关系莫逆的生死好友,哪还不知道这事是大刘自己主动背锅导致的。 老奎心中一颤,低头应下。 随即命人压着大刘前往路边,当着群体寨兵和俘虏的面,开始宣布大刘所犯错误, 然后挥动马鞭,毫不留情地猛抽大刘的后背。 每一鞭下去,都噼啪作响、血迹飞溅,看得人胆战心惊,浑身发毛。 李大嘴等人本以为老奎肯定会替大刘求饶,没想到他反而下手这么狠。 一个个噤若寒蝉。 其他的寨兵们,也都心中发虚地看着人群中的赵斌。 原本因为连续的胜利而骄纵的情绪,像是被一盆冷水扑在头上,瞬间清醒过来。 十一鞭罚完,现场鸦雀无声。 大刘始终一声不吭,等到老奎将他扶起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浑身虚汗几近昏迷。 一种敬畏和羞愧之心在围观寨兵心中油然而生。 大刘这个因个人战力一直难以服众的‘弱军侯’的形象,非但没有因为此刻的狼狈而被人耻笑,反而变得凛然不可侵犯起来… 赵斌看着周围注视着自己的人群,再看向满头冷汗真试图站稳身体的大刘,才真正意识到随着势力的飞速壮大,已经到了他需要用心树立队伍纪律和规矩的时候。 此前赵斌一人维护两个身份,经常不在寨中,难免会有所疏忽。 幸好,他身边有着一群虽无太大才干,却忠心耿耿一心为自己效命的兄弟。 如非大刘以身试法,用这种方式提醒,赵斌说不定很久之后才会发现。 到时候再想重新立规矩,恐怕就难了。 他朝着大刘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大声宣布道:“五把总大刘兄弟,一直以来练兵有方,今日能够大胜,他居功至伟。 本首领赏罚分明,小错既惩,其功劳也不能不赏。从即日起本首领封大刘为山南盟兵马总教头,专司后营练兵与刑法训诫。如有不服其管教者,可一律罚之!” 众寨兵亲眼目睹先前那一幕哪敢有不服的,纷纷出声喝彩,算是真正意识到了大刘被赋予的总教头的权力。 也将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匪气,又重新收起。 一场作秀之后,赵斌命人将大刘护送回游龙岭好生休养,顺便教化俘虏和继续招募训练新兵。 同时将假死脱身的曹进齐和心腹王二诚二人提拔为把总。 随后开始和手下们,聚在靠近县城的一处农庄里商议起下一步的计划。 赵斌坐于主位,左右分别环绕着李大嘴、老奎、李豹、孙单、曹进齐、王六和王二诚七人。 新招揽的冯成兄弟虽然能力杰出,但因功未足,暂时只挂了个杆头的身份,分别在王六和李豹麾下听命。 几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依旧是资历最老的老奎第一个开口说话:“各位,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招降那批庄兵,以缓解我们的人手不足。 而想要招降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迁走其家人和夺取存于各家豪族家中的户籍和契证。” 李大嘴点头附和道:“不错,普通庄兵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好过,谈不上什么忠诚度,只要我们一视同仁给予我们寨子丰厚的待遇,想招降他们轻而易举。 不过其中也有些人是各大家族的死忠分子,或者平日里鱼肉乡里为恶之人,这样的人一旦招揽进来恐怕不利于我们日后寨内的平稳,也容易和下面的山南弓社发生矛盾。” 这货自从被赵斌的心机给吓怕之后,已经转移目标,力争成为赵老大麾下第一号人物。 平日里不断和资历最老的老奎明里暗里较劲。 对此赵斌只能偷偷给他点了个赞。 李大嘴明显就是团队里的双刃剑和鲶鱼型角色,要是遇到昏聩之人,估计会被他架空甚至夺权。 但只要引导得好,有他在整个骨干团队无疑会干劲十足,增加竞争意味,为整个团队注入内卷的活力。 几人说话时,此行立下首功的曹进齐作为一个新人,就只负责转动眼珠子不断打量着赵斌麾下的人马。 当然,在见到赵斌独眼龙的形象时,他也是感到有些蒙圈的。 心想这人果然是个大坑,天知道兴元府那些人要是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会作何感想。 正当曹进齐神游天外展开联想的时候,赵斌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曹兄弟,老奎和大嘴的意思你也听到了,不知有何建议?” 曹帮主已经回不了头了,闻言神色一振飞快投入自己的新角色中,摸了摸自己嘴边的一圈胡须淡淡说道: “依我之见,两位首领说的都是稳妥办法,不过想要在武康军到来前强行迁走那些庄丁的家人亲朋并不现实…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 “哦?请说。” 曹进齐环视周围众人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等当务之急是趁着吕家等家族求援或者逃走之前洗劫他们,同时毁其名册田籍和宅屋、族谱,彻底将他们从豪强权贵的地位上打落。 让他们失去对真符县的把控力,为大部队脱身赢得时间。 然后再扶持码头帮,掌控拉拢那些庄兵的亲朋,加以控制。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控制那个姓黄的狗官为码头帮所用,才算稳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叫格局,什么叫狠辣。 这位新人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过人的武力,对于黑道的厉害手段也是门清啊。 果然不愧曾经是在大城市混黑的牌面人物。 侃侃而谈的曹进齐看得李大嘴惊疑不定,不自觉地将集中在老奎身上的注意力偷偷挪了几分到曹进齐身上。 赵斌不由点头赞道:“好,这的确是切实可行的办法。孙单,王二诚,你们对城内情况比较熟悉,就由你二人带人去洗了吕家之流的基业。如果那些人识相,不用多造杀孽,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人兴奋地领命前去,带走了剩下的近百名寨兵。 人数虽然不多,但对付如今被吓破了胆的真符县群豪绰绰有余。 赵斌转头又朝着王岁吩咐道:“王六兄弟,你回头带着自己的人沿江监视,尽量不得让那些人走脱。” 王六笑着应下。 赵斌转头向曹进齐请教道:“曹兄弟,码头帮的那批人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知道你是准备恢复身份,还是另有打算?” 曹进齐沉吟一会后,不答反问道:“大首领和各位,可听说过汉中漕帮和兴元府九龙会?” 什么东西? 赵斌等人全都一头雾水。 第269章 他山之石,宏大谋划 漕帮、盐帮、茶帮、马帮之类的民间帮派存在的历史悠久,泛指各地的天下同行。 这些帮派出现是以行业和地域为依托,最开始应该是基于走南闯北的同行们需要有一套规矩和彼此抱团,来保障生意的安全。 久而久之就行成为了帮规以及帮派。 比如漕帮,到了民国还演变成了洪门和青帮,号称拥有帮众数十万。 在热武器时代依旧影响力惊人,除了军阀真没人敢惹。 更别说在冷兵器时代了。 以上那几个民间帮派连同摩尼教和白莲教之类的组织,在两宋一直就是造反的主力军。 不过这些帮派组织此前和刀郎寨并无交集,所以也没什么具体认知。 汉中漕帮赵斌倒是听王六偶尔提及过,据说是汉江流域的一个大型民间组织,主体是在汉水水域讨生活的民间势力组成,但也包括位于京西南路的汉中下游水域。 因为王六此前挂着郭家的名号行事,哪怕最近换成了赵文武的旗号,也一样有着让人忌惮的官身背景。 所以双方船只在江上碰到了也会各自避开,没产生什么交集。 另一个兴元府九龙会,更是压根没听说过。 曹进齐见大伙都不太明白的样子,便解释道:“汉中漕帮,是汉水流域最大的民间漕运组织,其控制着超过一千艘大中型商船。 各位应该知道西乡县的赵家吧?他们就是汉中漕帮中的三大家族之一,麾下掌控着超过三千名沿江讨生活的汉子的命脉。 另外两家是城固县的董家,以及位于汉水下游的襄阳金家。 整个汉中漕帮成员,据说有着超过五万人的规模,就算是官府也不敢随意插手漕帮相关的事宜…” 赵斌几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才意识到,帮派也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仔细一想,也未必不可能。 史书从来不喜诉说民间黑幕,但即便如此后世依然有着这些帮派的传说。 比如清朝时期的京杭漕帮就达到数以十万计的规模,吓得乾隆都绞尽脑汁想要除掉他们。 但最终也只能选择安抚和逐渐渗透,甚至于不惜严格控制漕运不惜破坏贸易,也要降低京杭大运河上讨生活的人口数量。 宋朝时期从事经济活动的环境更加宽松,汉江在这一时期更是堪比长江的重要漕运途径,出现如此规模的漕帮实属正常。 也难怪西乡县赵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镇压一县气象,更吸引郑损与其联姻! “那九龙会,又是什么?” 曹进齐目光幽深地说道:“我听说我们麾下还有个山南弓社?” “对。” “九龙会其实就是背后掌控着新兴元府、巴州、沔州周边地区数县弓社话语权的一个帮派,包括义精武社之中也有他们的人存在。 只因武社身处兴元府,其中一些人的背景复杂所以他们的存在感不强。 此帮派极为低调,控制着大量民间的私茶、私盐之类的贸易,同时据说其核心非常神秘和可怕。 虽然人数没有汉中漕帮多,但得罪他们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即使是那些大家族,也谈之色变。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年九龙会的人曾邀请过我师父加入其中,不过被他给拒绝了…嘿嘿…” 曹进齐的讲解,把众人给惊到了。 汉中居然还有远比他们刀郎寨更加强大的民间组织,而且是合法的! 赵斌细细消化着曹进齐爆出的信息,若有所思。 果然,弓社这种充满暴力因子且分布在乡村地区的民间组织,是最容易被别有居心之辈渗透的。 不仅赵斌能想到利用它,别的人也同样能想到。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过将民间帮派之类的组织想得弱小了,也太过妖魔化权贵们的力量了。 其实再强的权力护体,命都只有一条。 只要让帮派能够威胁到那些权贵的人身安全,拥有一拍两散同归于尽的能力,那么自然会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要么相互勾结,要么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码头帮,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只要不公然造反,官府也不敢听从吕家为代表的地方豪强的诉求,去强行捉拿曹进齐。 看样子他赵某人如果不想立马扯起反旗,不仅要从贼,还得涉黑。 而且要黑到能够威胁到地方官府的地步! 夭寿。 这节操碎得估计三辈子都捡不回来了… 要黑成能威胁官府的地步,靠着打打杀杀抢地盘的普通帮派模式绝对不行。 这样的模式小规模也就罢了,一旦延伸到城与城之间,绝对会被定义为造反的。 所以必须像漕帮、茶帮之流,依托民生经济或者行业才能渗透到各个地方,火速发展壮大。 路子,还真的现成就有一条。 兴元府的销赃渠道和火爆的黑市! 王六和胡军正在蓬勃发展的船队! 只要将它稍加扩展,多开当铺或者干脆和各地从事此类生意的小帮派们合作,就能成为专业的销赃组织。 利用各地赃物赚取差价。 这只是第一步,其后等实力足够了可以聘请大量专业人士作为鉴定师,然后再加入拍卖行、创造奢侈品并进行炒作、古董市场之类的高端玩法在各地割韭菜… 顺便还能依靠着这个产业,将情报系统真正发展扩大! 到了最后一步,再把后世专业的物流搞起来,真正控制民间! 赵斌越想越激动。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跨时代的,充满钱途的帮派组织! 并且能够将他两个身份的优势全部用上,真正实现黑白两道通吃! 只要操作的好,就连赵彦呐甚至更高层次的官员都会被他拉下水为他站台! 赵斌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内心,不断暗示自己要慢慢布局,不要心急了扯到蛋。 好一会才彻底冷静下来,环视在场诸人。 准备进行三步计划之中的第一步,销赃和倒卖网络的建立... 现场这些人,除了李大嘴,都是知道他双面人身份的心腹。 在经历过流民计划赵家庄和刀郎寨之间无声的配合,估计以李大嘴的精明也应该已经猜到了两家之间必然有着密切的合作。 所以赵斌也不装了,直接对着曹进齐说道:“曹兄弟,码头帮这个名字我感觉非常应景。而且那几百人经历了连番械斗也算有些血勇,就此解散实属可惜。不如这样,曹兄弟就继续控制码头帮。 只是业务需要换一下…” “大首领请吩咐。” 第270章 鹰犬人物,用之于民 “以后你就打兴元府赵文武和陈家商会的名号,前往汉水流域和嘉陵江流域沿途各个城市,谋求码头的控制权,王六和胡军也都会配合你的。 记住,我只要码头附近的控制权和使用权,但要保障帮派中打手的质量和数量,为后续商路的开设保驾护航。 你可以找本地地头蛇合作,让出那些无关紧要的利益。” 曹进齐若有所思地应下。 赵文武背靠着赵彦呐这个靠山,已经正式走上台面。 其本身还有大量利益瓜葛和关系网,除此之外还有赵家庄作为非常手段的依靠。 已经成为了寻常权贵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再加上陈家在道上的影响力,如果只是在各地谋取一个码头的控制权绝对不是问题。 除了曹进齐之外的其余人却齐齐一惊,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李大嘴。 后者脸色煞白,额头汗水直冒。 转而看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家伙居然早就知道赵斌的双面身份了。 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惶恐,忙挤出一个笑容点着头说道: “大首领布局深远,大嘴佩服至极,绝不敢往外透露半分。” “大嘴兄弟不用紧张,这里都是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赵斌安抚了一句,心中却寻思着这样下去自己的双面人计划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 不过世界上从来没有没有破绽的套路。 只要计划更新地比局势变化快,自然会有新的套路来弥补暴露身份带来的后果。 接下去他试图打造的集销赃、典当、拍卖和奢侈品服务为一体的商业巨无霸和巨型帮派,再加上扶持和控制一批地方官员为自己所用。 不就是让两个身份开始模糊的一种转变么…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永远充满磨难险阻。 踏足宏图伟略的第一步,就是先想办法保全自己。 吕策有官身护体,如今被贼寇所破,家中被洗劫一空,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就是杀官造反。 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只能往小了去做。 至于怎么往小了做? 那就得心黑手辣、没啥节操的专业人士去操办了。 “黄县令,陈县尉,我听说吕官人等人是因为受到贼兵偷袭后,被自家陷入混乱的乱兵杀死的?” 曹进齐笑呵呵地坐在黄彰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右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刀柄。 他的对面,是本地的县令和县尉。 这两人全都脸色惊恐地看着死而复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曹进齐,不知怎么回话。 更可怕的是,此刻县衙附近已经围拢有七八百名码头帮的帮众,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但凡有个回答不慎,他们就会人头不保。 当然在名义上,是曹进齐听说有流寇入城作乱,特意来保护县衙和一众官吏的… 听听,多仗义。 曹进齐见两人不说话,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伙流寇和乱兵的确不像话,但两位大人放心,有曹某在必然保二位平安无事…” 说着手指轻轻一弹,佩刀出鞘了几寸:“只是不知刚才曹某的提议…” 刀身与刀鞘摩擦的刺耳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却让黄彰二人吓得浑身哆嗦。 两人知道如果不配合,自己二人也会步了吕策等人的后路! 黄彰心中恐怒交加,恨不得命人将眼前无法无天的狂徒抓起来大卸八块。 但这念头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最重要的是,失去武装力量乃至于田籍户名的吕家等家族,等于被斩断了翅膀的雄鹰。 除非上头有非常厉害的背景和关系,否则想要重新蹦跶起来也得看着满城的百姓和码头帮的人答应不答应了。 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没有了与之匹配的力量,就等于失去了话语权… 没了自保的力量和财富即使能活下来,估计也会享受以前他们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手段。 可惜就算是背景最强的吕家,也不过是金州郭家的附庸而已。 想让郭家大张旗鼓带兵杀进来为区区一个部从报仇,绝无可能。 吕家最好的路子不过是断尾求生,抛弃在真符县的一切前去投奔金州郭家。 黄彰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心虚地说道:“曹帮主,且不说这样的借口能不能交代过去,下官听说武康军不日就会到来…” “哈哈哈…” 曹进齐大笑道:“本县这段时间已被摧残得不轻,实在经不得更多折腾。所以这武康军还是麻烦二位出面前去挡回去吧。” “什么?” 陈县尉哭丧着脸叫道:“这,这怎么可能嘛?我二人官位低微,哪能挡得住武康军?” “那可未必。” 曹进齐信心满满地说道:“大宋军人嘛,所求的不外乎功绩和钱财两样东西。如今我帮已经收敛了这段时间的死伤的尸首近三百具。待完全收敛城中作乱的那伙流寇尸体之后,恐怕还会更多… 这不都是…功绩么?” 黄彰二人呼吸一滞。 明白了曹进齐的意思,这是要杀良冒公,用之前死去的人去代替所谓的流寇! 还是让他们二人帮助还在半路上的军队杀良冒公! 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但是如果操作成功,那么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能够及时‘将功补过’,灭杀流寇平定暴乱的黄彰二人,也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咕咚。’ 黄彰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估计不会满足,毕竟禁军出动一次并不容易…” “那就先拿三万贯去犒赏打点。这次来的禁军不过区区三百之数,三万贯能够抵他们数年薪酬,足够喂饱那位管军大人和他背后的人了吧?” 曹进齐看着瞪大眼睛的二人,笑着补充道: “另外某还额外奉送二位每人一万贯,作为这段时间的压惊费和辛苦费。”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正在肆无忌惮反向抄家的孙单二人,短短两天就从各家抢到了几十万贯的财物。 不过这种钱来路不正,要是收归赵斌个人的小金库虽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很可能会坏了风气和名声。 所以他一分不剩全撒出去了。 大部分财物分给城中的百姓收买人心,让他们‘同流合污’,顺便挽救下真符县的经济,为赵斌的势力后续入驻提供发展保障。 剩下的那些,正好用来犒赏手下... 第271章 理想之名,谁是蝼蚁 在死亡的威胁和惊人利益的诱惑下,本就没什么节操的黄彰二官终于心动。 况且二人也早因为被吕家等家族架空,心有怨念。 黄彰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是心中还有一点迟疑,那就是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未来保不保得住。 “曹帮主此举也算稳妥,不过吕家的势力毕竟根深蒂固,我听说他们 此前投靠了金州郭家…万一日后郭家的人追究起来…” 曹进齐笑了笑,指着头上说道:“二位无需担心,金州郭家是厉害,但这里是洋州,靠近汉中首府兴元府的洋州。 郭家身为将门,只要这天下还是大宋朝廷和士人们的,哪轮得到他们对官府做的事指手画脚?” 他话语一顿,眼中冒着寒芒,冷冷说道:“郭家即便真的敢来,也只能通过民间的渠道,派些私兵之流的莽夫而已,有我等在,敢来杀掉就是… 至于走官府的路子?呵呵,二位以为某背后就无人撑腰了么?” 黄彰二人悚然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曹进齐,为他口中的狠厉所慑。 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姓曹的武艺如此高强,却像个愣头青一般突然在真符县中闹事。 难怪他手下那些精锐和城外的流寇的表现会这么可怕,比起精锐军队恐怕都不遑多让。 传闻就连真符县外逃的水陆都被人给封锁了一般… 原来背后涉及了更高层次的博弈和斗争。 什么真符县吕家,成家,原来都不过是受到波及和挡路的倒霉蛋而已! 两人越想越胆寒,硬生生给脑补出了无数剧情。 可惜曹进齐已经不准备给两人更多接触内幕的机会,起身朝着两人躬身一礼道: “既然二位大人没有疑问了,那么后面的事就拜托二位来操持了。某替背后的那位大人保证,今后只要你们好好做官,日后会以以往十倍的好处回报。曹某,告辞…” 黄彰二人面色复杂地回了一礼,目送曹进齐大步离开县衙,随后对视一眼,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复杂表情… 唉声叹气了一会后,黄彰率先收起脸上的苦涩表情,对陈县尉叹道:“唉…我等终究是官场蝼蚁,算了算了,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随波漂流吧…” 陈县尉苦涩的同时又暗暗有些欣喜地回道:“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活着,还能安心拿钱。随手就送我们一人一万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背后那人恐怕非同小可… 就是不知曹帮主所说的日后会给我们十倍好处,是真是假了…嘿嘿…” 升迁无望的曹彰一听,晦暗的脸色总算露出了几分神采… 钱,谁不爱呢? 出了县衙,曹进齐脸上的冷傲飞快褪去,同样浮现出一抹说不出的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按照赵斌谋划的套路去威逼利诱黄彰二人引导局势发展,居然真的成功了。 不过他感觉这两个狗官毫无节操,稳妥起见日后还是找机会灭口为好。 作为一个为了上位连师父都能暗害的人物,曹进齐表示这么做毫无压力。 接着一想到接下去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他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种刺激感和成就感,是曹进齐过去三十多年在陈家武馆中从未体验过的。 也许如今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生活,才是他这般学了一身武艺又不甘平凡之人,真正该经历的人生。 也让曹进齐自从跟了赵斌之后,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老子跟对了老大’这般的想法。 想到这,他哈哈哈大笑着,走向前面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 那斗笠男子低垂着脑袋,两只手上一直在灵活地转动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宛如第六根手指… 他听到笑声后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被烧伤严重的脸庞,目光中露出灼热光芒。 “帮主…我们去哪?” “去外面,替那个男人和我们自己铺好一条通往掌控天下的路。” “天下...我么?” 韩六指抚摸着浑身上下还在剧烈作痛的绷带和脸庞,恍如隔世。 天下这样的词,和他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小偷,真的能扯上关系么? 恍惚间,他转头看向已经错身而过的曹帮主,只感觉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伟岸。 嘴角不知不觉中露出一抹宛如重生般的笑容。 “管他做什么呢…反正我的命已经是帮主的了。他去哪,我就去哪,哪怕只是做他身后那个不人不鬼的影子…” 每个人都有理想。 只是绝大多数人的理想,在长大的过程中被现实干碎了而已。 赵斌最近又领悟到了一个驾驭手下的心得。 那就是以理想之名,去成就自己手下那些值得被信任的人,发掘他们的特长和抱负,乃至于野心…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有理想。 如今他明明已经有了最美的妞,源源不断的财富,还有大批忠心耿耿的小弟。 但赵斌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打算,反而越走越远越走越坚定。 ‘难道我是个充满野心的家伙?’ ‘可我的野心,又是什么呢?’ 赵斌坐在船头喝着自家蒸馏的烈酒,目光迷离地看着天空中变化莫测的白云。 他一时居然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似乎并不是完全出于对权力和财富的痴迷。 如果硬要找个理由解释他此刻不知疲倦地向前冲的行为,那可能是因为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不喜欢,就去改变?原来我…这么任性的么?” “不愧是我啊…” 自娱自乐的赵斌,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取悦自己的最好理由。 也不管别人信不信,但他却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于是也就心安理得信了。 当即对着旁边正在靠岸的船只上的一名华服男子,遥遥一举酒瓶,大声说道:“兄台,这里可是西乡县,张头市码头?” 那男子还未回话,他的脚边探出两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其中较大的那个约莫只有五六岁大小,奶凶奶凶地朝他喊道: “你是何人?为何敢对着我爹爹大喊大叫?” “顺儿,不得无礼。” 第272章 漕帮赵家,有点尴尬 华服男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一手宠溺地拍拍熊孩子的脑袋示意他安静。 然后朝着赵斌一抱拳,面露歉意地说道:“犬子管教无方,还望兄台莫怪,此地正是张头市。” “哈哈,兄台的孩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是在下喝多了些酒行为无端才对。” 赵斌说着,从行礼中摸出两块包在油纸里的麦芽糖,趁着两条船靠近的机会递向那个熊孩子道:“小娃娃挺有趣可爱,来,叔叔请你们吃糖。” 麦芽糖早在殷商就出现在了中国,只是对寻常百姓来说也是比较稀罕的闲食。 大点的熊孩子眼睛一亮,刚想伸手去接,突感头皮发麻,一抬头果然看到自家老爹冷冷地看着自己。 当即将小脸一板,摇头说道:“我家自有,才不稀罕。” 话音刚落,身子就被人拎起,在屁股上啪啪两个巴掌,扇得他眼泪鼻涕一起喷出。 华服男子面无表情地教训完长子后,又摸摸稍小一点的那个小孩说道:“贵儿,还不谢过先生赐糖?” 被唤作贵儿的小孩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老爹为什么要打大哥屁股,恭恭敬敬朝着赵斌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摊开手奶声奶气说道:“多谢先生赐糖。” 等到拿过赵斌的糖后,强忍着塞进嘴里的冲动乖乖放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显得极有家教涵养。 赵斌看得有趣,摇头自嘲道:“兄台育儿有方,倒是我又行为孟浪了,害得小郎君吃了苦头啊…” 华服男子笑了笑,目光扫过赵斌手中酒瓶时微微一顿,随后又扫过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李豹,主动问道: “兄台仪表非凡绝非寻常之人,只是面生地很,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访友。” “哦?不知是哪家的友人,在下对此地的人家还算熟悉,或许可以为兄台指路。” 赵斌微微一笑,目光从码头上数以百计的各色大小船只上扫过,然后望向远处繁茂的鱼市和联排木屋。 期间人声鼎沸,来往人群或各司其职,或游手好闲的聚在一起聊天玩笑。 更远处,则是成片的郁郁葱葱的农田和茶园,还有一座隐隐可见的城池。 西乡县的繁荣和祥和,果然和真符县截然不同。 真正有了几分赵斌原本的印象中,大宋城市应该有的气象。 只可惜啊,此地终究只是偏安一隅的农业小城,与清明上河图中的繁华古城终究相去甚远… “兄台可知,张律张大官人家怎么走?” 对面的华服男子面容变得极其怪异。 那个刚被揍了屁股的熊孩子却大叫起来:“你个骗子,我爹爹就在你面前,你还说是自己友人,好不知羞!” “…” 做成年人,这么尴尬的么? 赵斌想过对面的男子或许认识目标,但绝壁没想过居然会是他要找的本尊。 差点没蚌住红了脸。 “哎呀,原来兄台就是张律,失敬失敬,在下赵文武,对兄台神交已久一直想要前来结交。没想到本尊当面居然没认出来,差点闹出笑话。” 区区熊孩子,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成年人? 天真的目光被茫然笼罩。 “赵文武?” 张津眉头一挑,显然也听说过这个最近在兴元府名声鹊起的新贵。 毕竟他身为漕帮三大掌舵人之一的长子和帮派实际管理者,对于赵彦呐这样的高级官员和其身边的一些敏感人物肯定是要有所了解的。 漕帮虽然自成一派,但终究是寄生在朝廷的规则之下的势力,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敢贸然得罪像赵彦呐那样的大人物。 “原来是赵公子,失敬,不知赵公子找某,是有什么吩咐么?” “不敢,只是有些生意,想要和赵大档头和你背后的漕帮合作…所以才冒昧来访…” 张律刚想和赵斌这个麻烦人物撇清关系,因为漕帮帮众多是苦力、船夫出身,所以帮规之中就有一条:不得与官府勾联,以外力损害帮内兄弟。 赵文武虽然不是官府中人,但背后却有知府撑腰,恐会惹人非议。 但当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赵斌手中的酒瓶时,到了嘴边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酒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仿佛有魔力一般,不禁让好酒的张律感到痴迷,更意识到到了金光灿灿的无穷财富… 另外就是,他的胞弟一年前取了郑家的侄女,虽然多是迫于无奈,但严格算来早就已经坏了规矩,漕帮内部一直很是不满。 与之一比,与赵斌合作根本不算什么。 他心中暗叹了口气,问道:“可是此酒?” “此其一也…那么张兄可愿意一谈?” “请随我来,我们细细详谈。” 蒸馏酒,赵斌手中少有的几张能够轻易开发的王牌,此刻终于在最重要的时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拉拢汉中漕帮,无疑对于赵斌来说意义重大。 这天下,不可能所有势力都去强行征服攻破。 像盘踞在西乡县的张氏这样又有名声又有实力的势力,要动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仅难以啃下,更会坏了赵斌在民间建立的名声。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们捆绑在自己的利益之船上,让数以万计的靠着漕运讨生活的漕帮汉子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作事。 甚至最终化为自己未来宏图之中的板块拼图,岂不妙哉? 不过汉中漕帮规模巨大,涉及三大家族为首的数十个大小势力,想要真正打动整个漕帮远没那么容易。 赵斌为什么要选张律作为突破口? 除了张家名声不错、实力强大之外,还和郑损是姻亲关系。 严格算来,和他的靠山赵彦呐属于一个派系。 这叫亲上加亲。 当然,真正的原因则是…郑损这货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两年就会因为自己的离谱操作倒台。 到时候树倒众人推,张家大概率也会跟着倒霉… 赵斌有很大的机会,进一步掌控住漕帮张家为自己所用,甚至于直接吞并。 这就是套路阴人的思维模式。 正经人永远无法用充满阳光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第273章 拐一送一,四喜多金 抱着这样坐等果实自己成熟的心态,赵斌和张律结交时尽显豪爽仗义之能事。 完全是抱着阳光积极、没有一丝恶意的态度,去交好张氏族人。 不仅大方的让出普通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利益空间,而且仗着自己领先时代的目光和知识量,短短数天就让张律为首的张氏族人对他好感爆棚。 张律整日与帮派中人打交道,本身也是个豪爽任侠的人物,见到这样的赵斌哪会不感到惊喜,引为知己。 两人全都愿意以诚相待,不仅三言两语间谈好关于绝世烈酒‘四喜酒’的合作贩卖,最终以谁都不吃亏的五五分账刮分利润。 还顺便就一些张家掌控的商路进行合作开发达成意向。 同时,两人也是越聊越投机,免不了以兄弟相称。 让赵斌平白还多了两个小侄。 一个叫张顺,今年五岁,顽皮捣蛋这方面样样精通。 另一个叫张贵,今年四岁,乖巧懂事又机灵。 赵斌总感觉这两个小子的名字在哪听过。 不过不重要,反正都是小屁孩,等他们成年黄花菜都凉了。 远不如身在千里之外砍柴为生的吕大脚让赵斌念念不忘。 说起这吕大脚,当初虽然没有直接跟着赵斌从贼,但好歹留了个地址给他。 赵斌这厮隔三岔五就寄一封信去给他,进行骚扰和勾引。 言辞间不乏跟对方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弃暗投明发展正经产业了,希望兄弟前来一起创业云云。 与此同时,每次都会顺便捎一些银两过去,进行资助。 这诚意和作态,就算是后世的妹子估计也要被感化。 吕大脚这耿直的汉子就更别说了。 这一日,天空难得出现了短暂的晴天,吕大脚又从驿站收到一个包裹。 他不用拆开就知道里面有着一封充满撩人骚话的信,和分量越来越重的银子。 一旁正好奇地看着吕大脚手中印着县衙官印的包裹里是什么东西的驿丞,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后,眼中露出一抹失望。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说道:“吕大脚,昨日有人打听你的住所,不知你可见到了去拜访你的人?” “我现在叫吕文德。” “知道,知道,大脚你还没回我话呢。” 吕大脚没好气地甩了甩手说道:“没见到,昨晚我在书院读书读得晚了些,找了个柴房过了一夜。” “那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我看打探你消息那人似乎是军中的人,气势很是威猛,估计颇有来头。说不定你要发了呢。” 哪知吕大脚闻言,却像是炸了毛一样,眼睛瞪得极大。 发个毛线! 他沦落到回山砍柴为生,不就是糟了军中的狗官陷害么? ‘直娘贼,难道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真不一定,毕竟如今凤凰山已经被剿灭,姓全的那些狗东西知道我没死回了老家也正常…’ ‘不行!我得赶紧走,否则被抓住就真成了贼配军了。’ 吕大脚正寻思着能往哪里跑时,目光不由扫过手中的包裹,看到了上面代表石泉县县衙的官印。 不由对赵斌所谓的弃贼从良信了几分。 而且赵某人也的确对他胃口和讲义气,不仅经常写信来撩,还前前后后寄了上千贯银两来。 这是把他当亲兄弟关照啊。 “罢了!就去投赵兄弟!顺便把老六也叫上,免得他受到牵连被狗官给害了!” 吕大脚是个干脆的人,一旦打定主意当即跑回书院辞别老师,并把包裹中赵斌寄给他的百两银子奉上,作为谢师礼。 然后又不顾私塾老头的挽留赶到其堂弟吕六所在,在对方懵逼的眼神中从院子里挖出一堆银子。 最后,打包好足足六七百两的银子后,像抓小鸡一样抓着半大小年轻吕六的肩膀,怪笑道:“六哥儿,兄长带你去个好地方?” 吕六虽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却显得极为老练深沉,木着一张厌世脸说道:“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吕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吕大脚因此自小得以练武。 只是后来不幸糟了匪祸惨遭灭门,本家中只剩下刚会走路的吕六和半大少年吕大脚在外玩耍,活了下来。 吕大脚靠着自己天生神力和不俗的武艺,倒也过得不错。 只是后来发现光有力气还是要受人欺负,这才毅然将吕六托付给乡邻,自己前去投军求个出身。 半年前吕大脚逃回老家,担心当了逃兵之事暴露连累吕六,这才在深山中深居简出当个樵夫,并拜了一位城郊的私塾先生为师。 此时他既然要去投奔好兄弟赵斌显然是不准备再回来了,当然要带上唯一的兄弟吕六。 当即将他夹在腰间,大笑道:“去他的婚约,咱家败落之后,你看那户人家给过你我好脸色么?如此狗眼看人低的人家不要也罢,还是随我去汉中吃狗大户妥当。” 吕六闻言松了口气,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抹欣喜和好奇之色。 很显然,这少年其实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婚约,只是出于懂事和内向平日里闭口不谈而已。 却听吕大脚突然又念念有词地说道:“我上次离别时,曾向赵兄弟夸下海口说要好好学文习字,倒是不能叫他小看了,所以小六子你的名字得提前改改… 咱叔父在世时,说等你长大了给你取个焕字。不过如今兄长我叫吕文德,那你就跟我一样再取个文字,就叫吕文焕吧,嘎嘎嘎…” 说完,将小弟夹在胳膊上再背上包裹风尘仆仆地出了门。 只可怜了还守在山上招蚊子的赵葵赵大人,一直等了三天都没见到传说中力能扛鼎的猛人吕大脚。 只得遗憾地败兴而归,又赶去隔壁县主持祭天仪式去了。 无量天尊… 。。。。。。 “赵兄,不知这酒,为什么要叫四喜酒?” 麻将这东西是明朝之后才正式出现的,此前是唐朝人发明的牌九。 别人当然不知道大四喜是什么意思。 赵斌前世对麻将兴趣一般,毕竟对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手机比麻将香多了。 但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麻将一旦出现无疑将会是顶级娱乐消遣的首选项目。 但他却没有将它弄出来。 因为他怕自己如果沉迷于打麻将之中,最后玩物丧志荒废了宝贵的时光,最后沦为别人屠刀下的亡魂。 所以只在给宠物和一些新奇物件取名时,用上里面的名称,聊以自省。 第274章 史家魔爪,派系之争 赵斌心中嘿嘿一笑,摇着折扇说道:“人生三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而好酒之人如能在这个时代喝到我这酒的,又当为平生一大喜事,故名四喜酒。” “好!” 张律也是个爱酒之人,他当然明白第一次喝到四喜酒,对于爱酒之人来说是多么享受和惊喜的事情。 “四喜酒当得起人生第四喜的美名,哈哈哈,赵兄这个名字起得绝妙,只怕这酒一旦入世不日就会成为抢手货,人人以体验这第四喜为乐啊。” 张律是个热情豪爽,又很守规矩的人。 给赵斌的感觉,就是一头猛虎被套上了枷锁。 而这枷锁,是他背后的家族,以及麾下三千漕帮子弟凝聚而成的。 神奇的是,这枷锁有时候又感觉是他的獠牙。 很难有人能够融合好天性和责任之间的冲突。 但在张律身上,却体现得非常和谐。 像这样的人,赵斌迄今为止只见过三个。 还有两个分别是江万里,以及中东大哥萨利赫.奈吉木丁。 仿佛他们身上背负的既是家族的责任,也是自己的使命,更是理想所在。 赵斌突然有些明白了,西乡县为什么能够在张家的影响下,保持着一份与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低调和安详… 曾几何时,赵斌看到古文中说某某人坐镇一地,异族几年不敢来犯,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经历的多了,他才发现有些人身上,真的有这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强大和厚实。 所以当赵斌挥手告别张律父子三人的时候,顺便放弃了由西乡县攻略出一条通往蜀地道路的念头。 这可能会耗费他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和精力,最终也未必能够成功。 当然此行的收获也不小。 不仅找了一条非常可靠的外贸路子来高价销售游龙岭秘密制造的蒸馏酒,还能借助张家的路子和沿途各个城市的一些商会和帮派牵上线。 从而进一步扩大陈氏商队和码头帮的影响力。 同时,也搞清楚了漕帮的内部势力的基本情况。 如今的漕帮,可以说风雨飘摇。 主要的压力,并非来自竞争对手,而是朝廷。 准确的说,是史弥远的爪牙正在试图渗透和控制漕帮。 如果说郑损设局将自己的侄女嫁入张家,是比较怀柔的手段的话。 那么,如今襄阳金家的遭遇,就是真刀明枪的算计。 前文已经说过,汉中漕帮中为首的三大家族,除了西乡县张家之外,还有襄阳金家,以及城固县董家。 其中以襄阳金家最具实力,不仅在汉水流域影响力巨大,在长江流域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但是金家如今的局面却最是危机重重,因为史弥远之侄,史嵩之渐渐在襄阳得势,一直想要掌控漕帮为自己办事。 史嵩之不仅能力和背景过人,其本身也非常有野心和抱负。 高中进士之后,并没有留在京城临安府托庇于史弥远羽翼之下。 而是前往襄阳充当基层官员中,最难出头的州府六曹之一的户曹参军(安排地方官吏升迁调任)。 当然难不难的因人而异,这个位置对于有着史弥远撑腰的史嵩之来说,那就是一个为把控人脉,为自己日后掌控襄阳府和整个京西南路乃至淮西的工具。 这家伙也是真的耐心,一直在这位置上干了足足五年,才开启火箭般的升迁仕途。 如今已主管京西、湖北两路机宜文字(地方密探头头),不仅有了自己一手打造的地方官吏基础,更掌控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和私狱手段。 可以说,此时的史嵩之已经初步掌控了两路的话语权。 他看上的东西,自然鲜有人能够抵挡。 只是漕帮一直坚持民间组织的身份,对于和官府勾结损害漕帮子弟的利益这种事情极为敏感,同时也是帮规命令禁止的行为。 金家只能咬牙死磕。 至于能坚持多久,那就见仁见智了。 有人会疑惑,史嵩之这么豪横牛逼的背景,金家的人怎么坚持? 其实纵观全局之后,赵斌发现史弥远一直试图在西川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掌控力。 如今整个东南地区的要害位置,都有他的党羽和盟友在掌控。 但在自成一系的川蜀,好像除了郑损之外还真不多了。 这还是史弥远一年多前强扶赵昀上位独揽朝政之后,才打进来的钉子。 这和川蜀独特的人文传统以及地理、政治环境有关。 再加上朝廷近些年来对川蜀系官宦的提防和不信任,导致郑损很难彻底打开局面掌控川蜀。 但是很显然,一旦史弥远的人掌控了汉水漕运之后,那么等于掌控了整个川蜀的经济命脉,那些达官显贵在利益的驱使下只能任他拿捏。 所以金家背后必然也同样有着无数偷偷摸摸的支持者。 只因金家大本营在襄阳这个汉水流域最发达地区,已经脱离了川蜀系可以直接插手的势力范围,所以就像是被卡住七寸一样,只能负隅顽抗。 赵斌估计金家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矛盾激化,绝对会有大的动静发生。 不过这暂时还不关赵斌的事。 如今他反而对漕帮三大家族之中的最后一个董家,非常感兴趣。 当日刘威曾试图以掌控汉江,来勾引赵斌与他合作。 赵斌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猜测是谁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在他从曹进齐那初步了解了漕帮的底细后,立马意识到想要掌控汉江,绝对绕不过先掌控漕帮这个路子。 所以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和郑损家族有联姻关系的张家。 但亲自接触张家之后,他发现张氏族人无论从家教还是表现出来的做事风格,都不太像那种会和摩尼教逆匪或者异族勾结的存在。 而金家又远在襄阳,自身也麻烦重重。 那么就只剩下董家最可疑了。 城固县位于兴元府和洋州之间、汉中平原中部,无疑是个好地方。 但在两边大城市的虹吸效应下,面临着和褒城一样的尴尬。 属于看热闹却无法从繁盛的贸易中得到好处的可怜存在。 因此城固县不得不依赖商品农业为主,拥有非常惊人的茶叶和桑木种植面积。 第275章 行尸走肉,接连被劫 汉中地区在北宋以前开发有限,其后一直作为最重要茶叶种植地区,拿去和北边进行茶叶贸易换取大量的马匹、皮毛、宝石药材等珍贵资源。 古今中外,凡是在官方主导下大面积种植经济作物的地区,都基本一个德行。 本质就是被压榨的殖民地待遇,资本家加农奴主。 区别只是这个资本家变成了朝廷。 不过随着宋朝人口快速增多对粮食的依赖度增强,川蜀系士人阶层的崛起。再加上北边领土的丢失,以及不断爆发的茶农暴动等等一系列因素下,使得这一现象得以改善。 唯独城固县之类的少量地区,依旧遵循‘古风’。 可想而知,此地民风如何。 赵斌和李豹二人还未到城固县,沿途就经历了七八股衣衫褴褛的路霸高频率的骚扰。 虽然都被李豹驱散,但这些人都像是看到美味猎物的野兽一般,始终不肯放弃,而且越聚越多。 赵斌是个善于认怂的人。 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几无人气,又充满贪婪和兽性的脸庞,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冲开试图包围住他们的人群跑路了。 这次未果的旅程因为赵斌及时止步没有遇到真正的危机,但绝对是穿越至今以来最让他心中发毛的一次。 他沿途每个遇到的人都活得毫无目的和生气,就像披着完好人皮的丧尸一样! 这样的百姓,让人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 甚至不知道将来该去怎么攻略此地,因为那些人的眼中,连一点试图抗争命运的光芒都没有。 麻木得让人感觉悲哀和绝望… 赵斌心中,仿佛憋着一口无处发泄的郁气,心脏仿佛被一股说不出的死寂和阴冷所缠绕。 他骑着六万一口气跑出数十里,才在李豹的叫喊声中清醒过来翻身下马。心疼地安抚着汗出如浆的爱马,叹了口气: “马儿啊马儿,你怎么这么老实呢?连累了都不知道停下休息…就不怕自己累死么?” 差点口吐白沫的六万疲惫地打了个响鼻,然后拿头蹭蹭赵斌的手心后低头啃食着路边的杂草。 赵斌又叹了口气,拿出背囊中的水壶和精粮默默给它喂食。 做牛做马,忠心何辜? 也许,有些人早已忘了,即使对待畜生也该知道珍惜的道理。 赵斌默默地等待着李豹牵马赶上自己,心中的郁气和惊惧渐渐重新藏于心底,如同薪柴一般,等待着彻底燃烧的那一天。 休息了一会后赵斌转头四顾,这才发现跑到了一座石拱桥边,桥下有条清澈的小河缓缓沿着山脚流淌。 不远处,还有一大片长满杂草和芦苇的天然湖泊。 这地方算是两州地区的交界地带,过了前面的独丘山,就是兴元府地界了。 端的是一处风光秀丽,适合拦路打劫和逃窜的好地方。 果然,随着周围草丛的持续耸动,七八道人影像耗子般从路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飞快围向赵斌。 这些人人虽少,但是武器却是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除了为首大汉拿着一把还算完好的刀外,其他人手中有棍有叉,甚至还有拿石块的… 可见这几个同行,混的实惨。 双方一着面,齐齐一愣。 都感觉对方莫名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 为首那人疑惑的目光瞬间被赵斌身边的高头大马吸引,露出贪婪和惊疑的目光。 很显然,他清楚一个能在大宋这片土地上骑上如此宝马的存在,绝对大有来历。 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一只肥羊,怎么能错过。 此人将刀插在地上,两只手将自己的大胡子和乱糟糟的毛发往后一抹,厉色指着赵斌喝道: “阿呔!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老行家了。 这年头还喊这种口号的,绝对是见过一点世面但是又不多的纯种山贼。 对方一开口,听着略感熟悉的嗓门赵斌总算是想起了对方是谁。 这特么不就是他几个月前随手收入山南盟中的其中一个小寨主么? 叫石什么来着? 赵斌眨巴了几下眼睛,愣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落魄山贼叫什么。 抽了抽嘴角后没好气地喝道:“放什么屁,此路是官道,开你个麻麻。” 这突如其来的豪横,让石千山等人有些愣神。 随后眼中凶光一闪,色厉内荏地挥手中的刀威胁道: “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情况,识相的赶紧把马和行李留下滚!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招呼着周边的小弟就要围上来拿下赵斌。 “慢!我自己来!” 赵斌大叫一声将他们喝住,然后主动解开挂在马鞍上的包裹,一边往外掏银子一边说道:“我这有的是银子,你们想要,一点问题都没有。” “咕咚。” 看着一块块价值五十两的银饼,被赵斌累在手上叠成一座小塔,石千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等到赵斌不紧不慢地将银饼掏完后他仔细地数了数,发现有十几块之多!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银在野外浪,但此刻他脑子里已经全是银子的影子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石千斤红着眼擦了把嘴角的口水大叫道:“快拿来,都是我的!” “那要看你有没有命拿了!看刀!” 一道冷漠的声音随着飞奔而来的人影冲入人群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凶猛的刀光! 李豹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他的坐骑不如赵斌的,已经提前脱力,不得不下马跑着跟上来。 石千斤汗毛倒竖,眼看刀光从侧面劈来哪还管得了银子,大叫着往后翻倒。 在地上滚了一圈。 还未起身就见到自己前方出现一只靴子在地上一闪而逝。 石千斤大叫一声不好,不顾狼狈地竖刀挡在身前。 只听咔嚓一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刀被对方轻易斩断,冰冷的刀锋几乎毫无停滞地朝自己脖子而来! “我命休矣!” “留他一命!” 千钧一发之际,天籁般的声音从被打劫的对象口中传出。 冷厉的刀锋转而为拍,啪的甩在石千斤的脸上,留下两道血痕,也将他甩得往后连滚数圈,瘫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怀疑人生。 老大都被人一招干翻,剩下的那些跟难民似的山贼哪还敢造次。 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冲杀出来的李豹,不敢动弹。 赵斌暗松了口气,总算没走到落荒而逃的地步,算是保住了自己身为山南盟盟主的脸面。 随后又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刀时之沙苦笑不已。 咱这没用的武力,连面对几个不入流的山贼都不敢拔刀,算不算让神兵蒙尘呢? ‘也许,我也抽个空去向师公学上几招应应急?’ 脑子里上进的念头一转,赵斌又把它扔在脑后。 文化人,动什么手? 他走到石千斤面前,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将他踩在脚下冷笑道:“你这厮混哪的,连我也敢打劫?” 第276章 杀之后快自导自演 石千斤惨叫了一声,却不敢反抗。 毕竟旁边还有一个冷面刀客正提着刀冷冷地看着他。 但或许是为了活命,他还是鼓足勇气威胁道:“哼!识相地就放了我,否则我们山南盟绝对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的。” 赵斌额头青筋挑了挑,心中那个火大啊。 自己当初创立山南盟虽然是被迫的,但也是又给武器又给启动资金,实打实的扶持过那几个被自己坑掉的小寨主的。 同时也让他们去替自己做挡箭牌和开路的探子。 结果这些废物不仅扶不上墙,反而将自家的招牌用在这种地方? 他将脚松开,耐着性子问道:“山南盟?没听说过,有什么值得小爷害怕的地方么?” “哼哼…” 石千山摸了摸自己被踩得发麻的脸,冷笑道:“金州第一寨刀郎寨听说过没?那就是我们山南盟的主寨,就问你怕不怕!” 赵斌眼中寒芒一闪,刚想让李豹弄死这货。 石千山却像是怕他孤陋寡闻没听过一般,又急着叫嚣道: “还有真符县最近发生的事知道吧?这件事虽然都流传说是那些乱兵做的,但其实嘛,嘿嘿…也是我们山南盟盟主的手笔。 所以小子,识相地赶紧给老子赔礼道歉,否则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完蛋!” ‘啪!’ “啊!!!” 赵斌黑着脸又飞起一脚踹在了这货的脸上,将他重新踩回了地上。 这一脚明显是真的生气了,直接踩爆了石千斤的鼻子,让他满嘴都是血! 疼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不等石千斤缓过劲来,赵斌拎着他的衣领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扇得他鼻血乱飞,狞声问道: “你说…真符县的事情是你们山南盟做的?可有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被赵斌那双眼睛盯住后,石千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无可抑制的恐惧感。 原本因为剧痛而生出的戾气,如潮水般缩了回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赵斌又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冷冷地说道:“告诉我怎么证明真符县的事情是刀郎寨做的,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我信口胡说的!” 石千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眼前的男人,他顾不得脸上的痛楚,大叫道:“我只是想要吓住两位好汉,才信口胡说的…好汉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哼,既然是信口胡说,又为什么要扯上刀郎寨?” “好汉明鉴啊,真符县周围能有这实力的道上势力,就只有刀郎寨了…而且道上的人也有在传,猜测那些流寇就是他们扮的…” 赵斌眼睛一眯,暗道一声该死。 真符县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到孙猛焚烧县衙那么人尽皆知。 也通过黄彰等人安抚住了武康军,用真金白银将他们挡在城外送了回去,结局算是皆大欢喜。 但既然到了都需要出动军队的程度,造成的动静自然不会小了。 没凭没据的,赵斌原本也不怕有人进行猜测。 只要官府不派兵攻打,只要过一段时间热度降低了,也就没啥事了。 这就是身为贼道的好处,虱子多了不怕蚤。 但石千斤等人的存在,反倒成了一个隐患,一旦任由他们到处借名头搞宣传,到时候要是将怀疑变成民间的共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看来这些废物忙是一点没帮到。 却会打着山南盟的名号败坏刀郎寨的名声,甚至为了制造威慑力还会主动替刀郎寨和赵斌把甩出去的锅给找回来。 真是作孽啊。 偏偏这孽是当初自己造下的。 赵斌恨不得命令李豹将石千斤和他带来的人给屠了。 但杀他一人,还有其余那些余孽在外面,治标不治本。 他忍住火气,将石千斤扔回地上,冷声说道:“就你这不入流的样子,也扯什么金州第一寨和山南盟,简直笑话。” 石千斤赶紧挣扎着从地上坐起,麻溜地跪在赵斌和李豹面前求饶道: “是是是,好汉说的是,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不过我真是山南盟的人,所以好汉不如看在咱盟主金州独虎的面子上,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赵斌和李豹对视一眼,转而对石千斤道:“你真是山南盟的人?” “千真万确。” “那你说说,山南盟是干嘛的,为什么你又会混得这么惨?” 石千斤为了活命,一股脑将山南盟的底细给吐露了出去,然后苦着脸说道:“我原本是石泉县的一个小寨寨主,两个多月前被那刀郎寨寨主派去洋州企图东山再起。 但洋州各地的官绅豪杰一个个都心黑手辣,我和几个同伴吃了大亏只得合起来在洋州北的深山里立了个寨子,结果…就...” “继续,少吞吞吐吐的!” “啊是,结果寨子刚有点起色招了近百号人,罗汏那三个鸟人,就是我先前的同伴,他居然想暗害我独占寨子。幸好我及时发现,才逃得一命…” 石千斤说着,转头露出后脑勺,指着自己头发上的一处被火烧过的地方说道:“我差点被那些畜生烧死,看我的头发都被烧没了一截。” 赵斌先是无语。 紧接着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既然盘踞在深山中,为什么还能短时间内拉起近百号人?哪来的人,养得起么?” “这…” “说!” 石千斤一咬牙说道:“因为我们占的山头十里外有个朝廷的冶务监,那里的几个管事和官吏勾结暗中倒卖铁锭被我们发现,顺道劫了一笔。 本来我们是害怕被报复准备跑走的,哪知那里的狗官主动派人联络我们。 说是只要配合他们定期打劫运输队,然后将铁锭运输到汉江边上,就能获得一笔报酬…” “…” 好一招养寇自抢的戏码。 赵斌能说什么呢? 这么漂亮的操作,肯定是哪个脑子机灵的贪官污吏为了降低贪赃枉法暴露后的风险,采取的好办法啊。 没想到石千斤这几个废物,还有这样的运气成为官府的临时工? 干得漂亮! 赵斌正愁找不到进入洋州去投资冶金行业,这不是现成的机缘么? “你很幸运。” 他将一块银饼拍在石千斤的头顶心上,拍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然后带着李豹扬长而去。 回过神来的石千斤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面露迷茫,愣愣地跪在地上好半天都想不清楚赵斌说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幸运?难不成是因为他正好心情好,所以不想杀人?’ ‘不过此人的面相,为什么给人感觉有点眼熟呢?’ ‘哎哟哟,我的牙…幸运,幸运个屁!’ ‘浑蛋给我等着!别让我找到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必报今日之仇!’ 石千斤越想越气,朝着周围躲得远远的一群手下厉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老子起来,吗的什么东西差点把咱家的脑袋都砸破… 卧槽!好大一块银子!难不成刚才遇到的不是煞星,而是财神爷!?” 第277章 局势糜烂,麻烦不断 随着真符县两位主官被拉下水后,真符县的话语权渐渐被码头帮所控制。 由于当地的大族几乎被一锅端,各种户籍田籍契证账本,甚至宅居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有目的地焚毁。 吕家等家族几乎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 这一招极狠辣,几大家族虽然死而不僵,依旧拥有着相当程度的关系网和软实力在。 但面对事不关己,死活不愿帮忙补上契证的黄彰等官吏,他们也只能祈求通过更高层的人物来主持公道。 只可惜,失了根基的几大家族并不值得外人耗费精力和风险来帮忙。 再加上各大家族已经无力控制名下的农庄和产业。 真符县的各种资源归属,几乎都成了一笔烂账。 除了吕家还有一位家族成员在金州做武官,黄彰等人需要给点面子,让他们勉强自保外。其他家族连应付以往那些被欺压的对象的报复都难… 不过即使是吕家人,面对码头帮的威胁也只能暂时抛弃田产,狼狈迁往金州。 准备日后再找机会回来收拾残局。 至于会是什么时候,那就不知道了。 真符县至此进入了一个黑白共治的特殊时期。 各处的规矩开始由飞速膨胀的码头帮所控制。 曹进齐,俨然成为了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赵斌也趁势在真符县组建属于自己的赵氏商会,以极低的成本进入真符县的各行各业掌控经济命脉。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像石泉县一样彻底掌控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 由于目前缺少专业人才管理,赵氏商会暂时由小武和王小乙二人负责产业的整合,也算是提前培养心腹干才了。 加上两人又要兼顾赵家庄的发展和白沙寺的建设。 把这两个小子折腾得天天脚不沾地,轮流出差。 按理来说,赵斌并不是个甩手掌柜型的人物,不该将所有建设重担都压在两个随从身上。 一切只因兴元府那边出现了大麻烦。 这麻烦分成两份,一份来自赵彦呐,已经连续三天通过陈家寻找他前去商议要事。 另一个涉及面就更广了。 历次的夏蒙战争都表明,在面对入侵时全民皆兵的党项人的战斗意志是非常顽强的。 鲜有出现不战而降的情况。 这也是金国和汉中几大家族坚信彼此之间的走私贸易,至少可以维持到八月份的原因所在。 却没想到,这第六次蒙夏战争却因两个西夏‘内奸’和天灾,导致局势突然变得糜烂起来。 今年四月中旬,西夏沙洲守将籍辣思义因粮食不足,迫于无奈下用诈降之计诱骗西路军先锋大将忽都帖木儿,成功将其引入陷阱。 结果被效忠成吉思汗的党项人昔里砛部所救。 差点被围歼的蒙人被彻底激怒。 西军主帅阿达赤,联合畏兀儿部羌人组建大军,提前强攻沙洲。 经过一个月的鏖战,孤立无援的沙洲告破,籍辣思义战死。 其后加洲、肃州也被打成白地,因顽强抵抗被蒙人屠戮一空,仅叛徒昔里砛部所在家族得以幸免。 三座城池,无一活口! 不过昔里砛部的亲弟弟却选择战死,拒绝投降,也算是替自己不屈的党项血脉正名了。 攻破肃州后,成吉思汗的大军得以度过天堑,与西路大军在重镇宣化府(甘州)外汇合。 自小被成吉思汗收养为义子的肃州守将曲池也法律之子察罕,成功策反其父向蒙人投降。 眼看着元蒙人又将并不刃血地拿下这座重镇。 关键时候此事被城中副将阿绰察觉,联合三十六忠勇之士刺杀掉曲池也法律,奋勇抵抗蒙人。 虽血战数天,终因实力不济和内乱,只坚守了数日之后就被攻破城池。 元蒙人准备再次屠城,由于察罕出面求情,所以最终肃州满城百姓得以存活。 不过阿绰及发动兵变的三十六人举族被蒙人屠尽。 由于内部被渗透到千疮百孔,以及粮食的严重短缺,西夏的抵抗力比想象中要脆弱太多。 五月底,蒙古大军进入宣化府整顿备战,随时可能渡过黄河直逼灵州和金国的西陲诸镇! 这让原定于六月初的第三次走私贸易受到严重影响,因为这条三国贸易的发起点,就是西夏的灵州! 虽然金国一直保证贸易继续,甚至扬言因为逃亡的西夏人更多还要扩大至少一倍的交易数量。 但突然崩溃的西夏西部防线,无疑让这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参与其中的汉中几大家族最近经常聚会,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这本来对赵斌的影响并不大,那些人也有意无意地避着赵斌这个可能泄密的合作者。 但已经拜在赵斌麾下的党项骑士孛昆,不久前以神僧护卫的名义第三次从西夏运回百余匹战马的时候,顺道带来了嵬名赖也的口信… 那假和尚好像有什么东西玩脱惹上了大麻烦,此刻和白沙大师正一起身陷凤翔府中。 让孛昆转告赵斌北上,去替他迎接白沙大师。 替个鬼! 赵斌根本不认识白沙大师。 很明显嵬名赖也是在暗示赵斌带上孛昆这些人去救他。 赵斌感觉这里面天雷滚滚,涉足其中很可能把自己也坑进去。 要是一头撞到顺着河西走廊南下金国的蒙古大军,那乐子可就大了。 再加上很可能对自己抱有恶意的汪世显,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北上的。 可是不去的话,嵬名赖也一旦出事,不仅前期投入白沙寺的巨额资金打了水漂。 孛昆和那近五百匹青唐马估计也会出现变数,让赵斌的骑兵建设就此夭折。 当然,还有那位西夏国师白沙大师。 正如前文所说,一个天竺神僧带来的影响力加成是非常惊人的。 对于赵斌来说,要是能够成为白沙大师这样名声显赫的高僧的恩主,那么无论是民间的名望还是在高层中的口碑都将实现质的飞跃。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声望大礼包不太好拿… 赵斌到达兴元府的时候,徐况和李心传已经在城外数里等候多时。 两人见到他和李豹座下的高大战马时,齐齐两眼放光。 区别是徐况多是羡慕和赞叹,而李心传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278章 危险想法,老赵不易 “这马哪来的?” 徐况小心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六万的鬃毛,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一个浪人,无疑对这种品相极佳的宝马缺乏抵抗力。 “放心,这是我的爱驹,就和你家婆娘一样绝不会让别人染指的。” 愉快的气氛,瞬间就没了。 徐况收回咸猪手,没好气地说道:“真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见了一面度日如年。赵二郎,你再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朋友都没得做。” 赵斌哈哈一笑,没脸没皮地说道:“你也说了,玩笑而已。我只是帮嫂嫂们检验检验,你是不是又见异思迁变成为人渣。” “呵?难不成我还得替内子们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听着两人斗嘴,李心传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朝着李豹打过招呼后,指着两人带来的马匹说道:“这两匹马,西夏人那弄来的吧。 赵斌笑着反问道:“哦?何以见得?” 要知道三国贸易之中,也是有着一些马匹流进市场之中的,虽然数量不多。 李心传指着马屁股的位置说道:“流入走市的马匹不多,而且每一匹的后面都有被抹去印记后的痕迹。我对比后发现,应该是金国人的军马的印记。 但是其他的财物却明显又带着西夏人的风格。 盗卖军马可是死罪,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国人以次充好,用自己军中的劣等战马将原本西夏来的好马给调包过了。 而你们这两匹明显不在此列,所以只能是另有途径从西夏人那直接弄到手的。” 赵斌挑了一下眉,暗暗心惊。 这李心传看上去挺木讷一人,居然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 居然仅凭平日里的观察就判断出了那么多信息。 他心中真是惊喜交加。 惊的是李心传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优秀得多,未来如果要重用他恐怕会难以隐瞒自己的一些秘密。 以此人的是非观念,估计绝对不会接受和匪类为伍的。 喜的是如此人才,居然被自己成功拉到麾下做事。 让他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大才。 赵斌由衷地赞道:“李兄之才,实在让人敬佩。” 李心传闻言脸色一暗,苦笑道:“哪来什么才干,在下专会找些别人的不痛快放些狂言而已,还望赵兄不要介意才好。” “怎么会呢?岂不闻做人最难的就是懂得自省其身?有李兄这样耿直又能指点问题所在的人在身边,是我赵斌之福,哪敢心生介意?” 李心传愣愣地看着赵斌好一会,脑海中不由诡异地冒出一个念头:这种鼓励别人喷自己的言论,听上去非常耳熟啊...好像唐朝就有一人对手下的喷子说过类似的话。 ‘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忙停下危险的想法,笑着点点头、低头不再说话。 简单的叙旧之后,赵斌低声朝徐况问道:“知府为什么会急着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徐况看了眼左右,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还是巴州孙猛那件事情。郑损一直有意招安孙猛和其麾下贼寇,但汉中的其他大家族一直持反对态度,这让赵知府陷入两难之中。” 赵斌沉吟了一会后就隐约明白了赵彦呐找自己的目的。 严格来说,赵彦呐是属于正儿八经的川蜀派系官员。 他从出仕起就在这个圈子里为官。 但因为受到名望很高的崔与之的语言暴力鞭笞和其宗室身份,又不得不向着史党靠拢才能往上爬。 属于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特殊人士。 如今赵彦呐的官位到了可以脱离郑损掌控的地步,他也有心扶持一些心腹来达到这个目的。 反观郑损,明显是不甘心昔日的跟屁虫脱离自己掌控的。 因此必然会逼迫赵彦呐做出关键的表态。 一旦他支持郑损,就代表着彻底和汉中乃至整个川蜀系的官宦势力决裂。 从此彻底成为史党。 可如果赵彦呐拒绝支持郑损,或者保持中立,那么后果可能是怎么上去的就会怎么下去。 而川蜀系的那些官员未必会感激他,帮他保住如今的地位… “老赵也不容易啊。” 赵斌感慨了一句后,与徐、李二人交代了自己有意组建一个大型商会,建立一个庞大商业网络的计划。 当然,这话主要是对李心传说的。 徐况的身份和家庭状况,注定了他会将重心放在陈氏商会和兴元府走市之中。 李心传听完赵斌的宏大布局,果然对来了兴趣。 如今的时代地区市场隔离严重,各地的物价混乱,尤其是抵押财物、奇珍异宝和珍宝、古玩的价格差异极大。 如今赵斌已经拥有两县之地的实际掌控权,完全可以有针对的发展维持基础贸易的大规模产业。 在此基础上如果能够借助兴元府走市带来的冲击力,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商业网络有效赚取差价的话,的确很有搞头。 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怎么保障安全,以及怎么防止各地的地头蛇和官绅势力的侵害。 期间的度如果操作不当,就容易引发严重问题。 想要建立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网络,必须在官方、民间、对不法分子的威慑力、和自我的保护力量等方面都要达到相当高度才有可能。 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如果能做到赵斌描绘的那种事情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拥有了一定程度上改变这个时代的力量! 李心传越想越激动,也越想越觉得赵斌在异想天开:“这可能么?” “很难,但是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倒卖抵押物和正经贸易坐起,打下基础之后再图后续。李兄如果有兴趣,我正好缺个掌舵之人… 只不过一旦涉足其中,恐怕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危险,李兄还请仔细考虑之后再答复我。” 李心传浑身一颤,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诚如赵斌所说。 这样的商业帝国,在这个时代将要面对的困难和危机,远超寻常意义上的利益之争。 即便两人真的能够凭着手段和机缘将它慢慢建立起来的,可一旦触及到某些顶级权贵或者朝廷的利益,或许… 李心传猛地甩了下脑袋,将某种可怕的念头甩走,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大逆不道。 可身为一个明明很有才干,却每次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存在,他早已对仕途和前途充满悲观。 脑海中一次次在对自己大喊,这也许就是他未来的路… 赵斌描绘的未来蓝图,像拥有无穷魔力的魔鬼一样不断在诱惑着他。 第279章 简直奇妙,怎么回事 赵斌的图谋一旦实现,未来肯定会成为如狼似虎的权贵们甚至朝廷眼中的肥肉和眼中钉。 就连他笼络的官员估计也会抵制不住诱惑,不断变节。 可以预见,如果沉迷于赚钱,到头来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必须要提前做好重新定义上层建筑的准备。 话语权和制度,决定着上层建筑。 ‘资本主义虽然问题不少,但在十三世纪绝对是超前的最先进理念。南宋作为唯一一个出现过资本主义萌芽的封建朝代,不试着推动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不过伟人曾经说过,资本主义最大的毛病就是面对武力时的软弱…也许应该保持暴力机构的独立性和特权…’ 赵斌脑子里转着大逆不道的念头,走进了象征着封建集权的府衙之中。 听到赵斌求见,赵彦呐居然破天荒地迎了出来。 脸上还有着几分憔悴和焦虑。 他抓着赵斌的手臂,笑着说道:“贤侄,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本府可要去石泉县请人了。”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赵斌暗暗撇了下嘴,他很清楚赵彦呐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而是需要他身后的人脉。 赵斌这个能参合进各大家族内部交易的存在,明显更适合作为桥梁去和这些家族建立联系,帮他重新交好川蜀系。 而且事情万一不成,也不至于丢他本人的面子以及将关系变得无法收拾。 只看对方迫切的态度,赵斌就基本明白了赵彦呐在这场个人的政治危机中,更倾向于选择川蜀派。 他一边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回应着赵彦呐的热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赵彦呐在历史轨迹中的表现。 赵斌的历史知识仅限于业余爱好,不过好在赵彦呐作为西军的主要人物,其人生轨迹还是很清楚的。 赵彦呐重新得势后基本是和郑损捆在一起出现的。 在郑损倒台之后,他也跟着沉寂了好多年,直到元蒙人第三次南下屠戮蜀口并且完成占据的战争时期,他才以主帅的身份出现。 期间大概间隔了七八年的时间,刚好在史弥远挂了之后,史党遭遇清算时期。 也就是说,老赵此后能第三次上台是因为史党失势开始后… 和眼下倾向川蜀党的选择,倒是极为吻合… 这又一次证明赵彦呐此人的眼光不俗,居然敢在史弥远的权势还在上升期的时候,就敢做出脱离史党的决定。 如果不是精神出了问题,绝对是宋末政坛中的璀璨明星。 按照这个思路,赵彦呐此时有些超出边界感的热乎状态,就是其在关键时候的习惯性精神焦虑和慌张。 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局面后,赵斌略微松了口气。 重新根据对方的态度寻思起在这件事中,自己需要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两人联袂前往议事堂,走至半路时赵斌就眼前一黑,看到了冷冰冰的全大官人已经等候在门外。 “哎呀,大官人也在啊,我实在没有想到还能在这见到你。” 全贵估计是早有准备,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选择无视,朝着赵彦呐迎了一礼:“大人,您唤我?” “贤侄,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多礼。正好今日文武归来,本府就把你俩一起叫上,商量一件要事。” 说着,分别赞赏地看了眼赵斌和全贵这两个自己的心腹才俊,示意他们进去密谈。 事实之奇妙,简直是奇妙。 不仅全贵想不到,赵斌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聚在同一个人的麾下又被一起引为心腹。 而且是唯二的两个。 要不干脆真的亲上加亲算了? “哼!” 全贵不爽地轻哼一声,甩着袖子先一步入了内间。 赵斌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看样子,哪怕跟了同个老大,大舅哥依旧不是一路人。 三人入了内,按身份坐好,自有心腹之人将门关上以防外人窃听。 赵彦呐也终于不装了,叹了口气道: “两位贤侄也知道本府虽然执掌一府,但处境颇为尴尬。如今郑损逼我做出表态,以支持他招安那伙正在祸乱巴州的匪寇,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 全贵当仁不让地率先开口说道:“世伯,据我麾下的密探回报,那股匪寇的首领姓孙名猛,正是此前凤凰山提前逃脱的四当家,而且和红巾军有染,这一点想必赵公子应该更清楚?” 瞧这死磕的劲头。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阴阳一下别人。 赵斌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倒是,毕竟此人就是当日公然焚烧石泉县县衙的罪魁祸首,全大官人,你的人不行啊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不知道?” 全贵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赵斌这货这么不守规矩,居然把言辞之间的挤兑变成了直白的攻击力。 懂不懂官场游戏规则? 事关自己的能力问题,他当即板下脸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人没有探得这情报?” “那你干嘛扯我身上来?” “那就要问你最近干了什么了。” “我做什么了?难不成我在庄中生孩子你都要管,过分了吧?真当掌握了军中耳目,就可以随意窥视别人隐秘了?” “你少转移话题,我怀疑你与真符县之事有关,时间也正好对上…” 怎么回事。 明明安排挺妥当啊,怎么好像人人都爱把脏水往刀郎寨头上泼呢? 赵斌被抓了痛脚,勃然大怒:“放屁,你这是公报私仇,血口喷人!” “都住口!” 赵彦呐忍不住出声制止两人渐渐激烈的争吵,然后没好气地呵斥道: “本府见你们都是沉稳可靠之人,才倚为左右加以提拔和培养。怎么一见面却像孩童一样挖人痛脚?这样鲁莽丢人的做派,日后怎么在官场游走?” 全贵老脸一红,忙起身低头抱拳道:“世伯教训的是,是小侄一时间失了分寸。” 赵斌也站起身来认错,却又嘿嘿一笑道:“多谢世伯好意,不过小侄对官场毫无兴趣,所以不如有什么说什么来个痛快。而且世伯你也说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何必惺惺作态?” 在条条框框的规则内拼手段搞算计,赵斌自认为搞不过全贵这样的专业人士。 所以干脆设立一个刺猬型人设,敢惹我就直接翻桌子那种,倒也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和涉及业务。 听到赵斌没脸没皮的话,全贵气得将牙根咬得嘎吱作响。 就连赵彦呐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滚刀肉一般的晚辈。 好在几人都是心思深沉之人,很快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将事情拉到了原先的轨迹上... 第280章 相互摩擦,自我摩擦 或许是因为差点又被赵斌弄崩心态,再次坐下的全贵收敛了不少,开始专注于事情本身。 “世伯,孙猛历经凤凰山,红巾军,如今又在巴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此人绝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就算招安了日后也是祸害。甚至会引发更大的灾祸,绝对不可支持招安。 而且孙猛如果被招安,那么巴州田家将会遭遇名望和实利的双重重创,甚至沦为军中笑柄。田家是汉中重要的将门世家,一旦有变,恐将影响整个三关五州的稳定。 如今北方随时可能发生大变,这样的事情务必要谨慎再谨慎…” 赵彦呐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赵斌却眯起眼睛,眼中带上了一抹笑意。 他好像发现了全贵的一个明显弱点。 此人的脑子的确好用,心思敏锐,目光深远,且心智异常坚定。 全贵判断地可以说全对,就连未来的大势情况都考虑进去了。 这对于没有预知能力的人来说,是一种非凡的能力。 但唯独有一点不足…他情商好像有些不匹配他的能力,忽略了赵彦呐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果然,赵彦呐叹了口气道:“贤侄所虑,也是本府所担心的。只是郑损代表的可是史相…不知文武有何看法?” 赵斌自从知道了赵彦呐精神有问题后,哪会直接给出自己的意见。 面对这样敏感又自尊心脆弱的人,一般的参考性意见就算了,但是绝比不可以在关键问题上居高临下的指点他。 否则未来的曹友闻就是前车之鉴,因为不断指出赵彦呐布局和安排中的不足之处,被暗暗记恨在心… 所以他笑了笑,请教道:“世伯见谅,我对郑帅和史相都知之甚少,只是给出建议前想先确认下,郑损的意思就一定是史相的意思么?” 赵彦呐一愣,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随后眼睛一亮,为赵斌和全贵耐心解释道:“如今史相总揽朝局,天下各地除了川蜀外,几乎都是史相的人说了算。 此地没有外人,所以本府不妨和你们直说,郑损之所以要招揽孙贼,就是要拿巴州田家开刀,好打破本土势力的平衡,提拔更多的自己人来掌控西军…” 赵斌戏精的浑身一颤,敬佩道:“哎呀,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如果不是世伯解释,小侄恐怕还想不到这背后还有这样凶险的争斗啊… 官场果然不是我这样脾气耿直的人可以混的。” 全贵也是浑身一颤,但他是因为赵彦呐袒露心扉的话语导致三观震颤,直接给干沉默了。 应该是有些不瞒高层为了权力斗争,居然可以不顾国家社稷安危… 赵彦呐显然非常受用赵斌崇敬的目光,继续为二人讲解道: “不过本府纵观史相过往的种种安排,发现他做事除非能够一击制胜,否则更喜欢借力打力,消弭争端与无形。 像郑损这样直接挑动地方争端的方式夺取控制权,很容易让事情变得难以控制,他未必会喜欢…” 说完,赞赏地看了眼赵斌说道:“贤侄的话,倒是为本府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你可还有别的疑惑和建议?” “世伯过奖,是世伯见识高深莫测,小侄不敢居功。” 赵斌和他互夸了一句后,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世伯,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是想通了之前得到的一个小道消息。” “哦?快快说来。” “是这样的,我偶尔得知史相之侄史嵩之,最近一个月来正在攻略汉水漕帮实力最强的金家,如果按刚才世伯的推断来分析的话,估计是史相在背后布局,想要通过掌控汉水来谋划控制川蜀…” “当真!?” “千真万确。” 一旁的全贵看了眼赵斌,也插话说道:“最近漕帮的人的确有在传在襄阳那边多有受到诘难,生意不太好做。不过那边不归我们管辖,所以还需进一步确认。” 赵彦呐脸色大变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随后眯着眼睛想了下后说道: “不,不用确认了。两个月前,朝廷的确提拔了史嵩之为两路机宜文字掌控密探… 当时本官刚从金州调离前往成都府会见郑损,还和他一同写了几句贺词寄去… 这个位置的确是拿下漕帮那些顽固分子的最好职务。 唉…史相真是布局深远啊,那么多年将自家爱侄扔在京城之外居然是为了今日…” 说完,他又一次赞赏的看着赵斌说道:“贤侄,你带回来的消息非常及时。有了这消息本府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太多。”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恐怕不是机缘巧合那么简单啊。” 全贵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估摸着赵公子的人恐怕遍布汉江上下了吧,如今就连漕帮上层的秘密都能得知,真是让人佩服。” 应付一个神经病大佬已经够累了,旁边还有个时不时想阴阳自己的老对手,实在让人心情郁闷。 赵斌眉头一竖,说道:“全官人如果羡慕,不如安排些人来我这做事?我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把他们当普通随从使用的,如何?” “你!” 全贵刚想反唇相讥,突然想起之前两人已经吵过一架了。 赵斌这货不混官场又没脸没皮的不在乎,但他却不能再给老赵留下轻浮的印象。 当即冷静下来,阴沉沉地说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某会考虑的。” 卧槽。 说说反话而已,至于这么拿尊严出来在地上摩擦也要相互伤害么? 赵斌刚想转移掉这个危险的话题,却不想赵彦呐却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道: “两位贤侄能痛改前非,学会合作,本府心中甚慰啊。这主意确实挺好的,机要司中都是郑损的人这事本府也是知道的,如果你们能另辟蹊径,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赵斌抽了抽嘴角。 全贵额头青筋直跳。 只是老大都说话了,两人一时间全都憋得脸色发青愣是不敢反驳。 因为谁先反驳,谁就会在未来的争斗中失了先手。 想着这破事都是旁边姓全惹出来的,赵斌越想越气,当即恶向胆边生。 第281章 你没猜错,我通匪了 “这事也不难,正好我准备融合陈氏商会和走市还有我的赵家庄弄出一条商路来,如果全官人有兴趣赚点外快,我容他几个混吃混喝的副掌柜就是。” 副掌柜,那不就是得按姓赵的规矩来的意思么? 全贵面皮抖了几下,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幽幽说道: “那感情好。不过赵公子非官府众人,所以我安排进去的人,必须得有在你的商会中自由行事的权力才行…” “我不是官府中人?既然都是替世伯做事,分什么内外?要不这样,干脆你也弄个商会,我的人给你打下手,我的人自由行事如何?” “你!简直胡搅蛮缠。” “不服拉倒,就你手下那些半吊子,还没我手下之人去问路边摊得到的情报靠谱,不差几个白拿薪酬的。” 看着又要开始争执的两人,赵彦呐心中是忧喜参半。 忧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招揽到两个能干事,又冲劲十足的人才,居然是死对头一般的存在。 喜的是,哪个掌权者不想麾下的左右手相互不对付呢? 他见时机成熟,当即佯装生气地劝阻道:“文武贤侄,不可如此侮辱公门中人。朝廷的密探也自有过人之处,只是有些人荒废时久,让底下的密探们长久没有被激活和用到实处。” “世伯教训地是。” “嗯,既然你们两个都有合作的意向,那就各退一步,如涉及经商贸易之事就听文武的安排,如事关军国大事,则应当予以相关人等便以行事的权力。” 这稀泥和的,跟没说一样。 赵斌来见赵彦呐前就有意准备拉他下水,相信只要利益足够对方也一定会下水。 一个有作为的地方主政大员,谁家手底下会没有强大的民间势力支持的? 只是他极度排斥具体参与其中的人是全贵这包藏祸心的家伙。 但看这样子,不答应这算盘怕是要黄。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赵斌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爽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他心中一动,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不久前刚达成默契的盟友,当即说道: “世伯明鉴,我和全官人八字不合,话不投机,恐怕日后难以划清这其中的界限。不如世伯再派一个可信之人作为斡旋?” “哦?” 赵彦呐和全贵全都露出心动之色。 这建议的确不错。 只是该派谁呢? 这样的人物既要有可信,又要有足够的能力,还要能让两边都能接收。 以赵彦呐如今刚刚起势的尴尬处境,实在有点难搞。 “功曹参军董鹏飞怎么样。” 赵斌突然报了一个人名:“此人我打过一次交道,想来应该是世伯身边还算可靠之人吧,而且为人精明能干又没有背景… 就是不知道全官人有何意见了。” 全贵眼中一亮,显然也对董鹏飞比较熟悉,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自信同府为官,比经常飘在外面的赵斌有更多机会拉拢董鹏飞。 便点头说道: “此人的确是个人才,而且做事谨小慎微极为认真,虽难开拓局面但用在此处正好。” “哈哈哈,好!” 赵彦呐大喜过望,拍板道:“既然二位贤侄都同意,本府过后会亲自找他谈话,想来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因为赵斌带回来的消息,让赵彦呐相信自己此时的立场对于川蜀派系来说重要性大大增加,所以越发坚定了他脱离史党的决心。 当然,能让他有这种勇气和动机的还有一个关键原因,那就是他的宗室身份。 如今史弥远大肆清洗朝中反对派,权柄越来越牢固,宗室利益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脱离史党对于他来说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丢官,可要是违背宗室们的利益,一旦日后史弥远那出问题恐怕最后连安身立命都难。 毕竟史弥远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属于高寿... 有了大方向,三人又商议了一下具体如何操作。 全贵倾向是彻底回归川蜀派系,这样可以快速借助各大家族掌控实权。 但赵彦呐怕自己做得太明显,会被史弥远一撸到底。 关键时候,老赵果然又怂了,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好在赵斌也更倾向于保持克制,他建议赵彦呐要给各大世家暗中支持的态度,同时在史弥远那营造一种自己被郑损欺负,私怨大于立场的态度。 这让老赵有了台阶,立马拍板决定就这么干。 而且现成的理由都有一大堆,比如郑损排斥他独占了凤凰山功绩,手下的机要司根本指挥不动等等… 只要稍加润色后写信去史弥远那告小状,恐怕对方也能理解赵彦呐为什么会拒不配合郑损。 出了门,憋了一肚子火的全贵终于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以赵公子心思之诡诈和阿谀奉承的本事,不混官场真是可惜了啊。” 赵斌点点头,深表赞同: “我也觉得有点可惜,就是不知道我去混官场了,等靠着阿谀奉承爬到全兄你头上的那天,你是不是还愿意继续为朝廷和在下效力呢?” “哼!某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嘴笨那就少挑事,真是又菜又爱玩。不是我说你,哪次不是你主动挑事?” “你太放肆了!” “意思是只有你对我放肆可以,我却不能对你放肆?” 赵斌骚骚一笑,上前替全贵整了一下领子,笑道: “全大官人,要认清形势啊。以前你是官我是民,咱是得躲着你点。可如今你我同为知府大人效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比谁高贵,你这样一门心思搞内斗可不行。” 全贵眯起眼睛,眼中隐有寒光。 又见赵斌凑到他身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和刀郎寨有染。只是…何必这么麻烦呢,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寨子和我有合作,可满意了?” 计划和做事的格局,要随时跟着局势的变化而做出改变。 以前赵斌隐瞒刀郎寨和赵家庄之间的关系,是因为他承受不起这个秘密暴露带来的后果。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赵斌有官身,有靠山,更有赵彦呐的器重和倚仗。 情况已然完全不同! 且以赵家庄如今的庞大规模,几乎将刀郎寨向南的路子全给堵住了。 两者却秋毫不犯,还彼此有大批货物进出。 只要是有心人都会知道两者之间必然存在勾结。 再加上真符县那件事的各种小道消息,继续隐瞒下去一旦形成舆论漩涡,反而容易出大事。 所以,是时候主动爆出部分秘密,坦诚相见了。 全贵显然没想到赵斌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当着自己的面承认通匪。 他浑身一颤、呼吸加速,咬牙切齿的说道:“赵文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第282章 佞臣之资,犀角宝弓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还知道各地豪强,尤其是那些茶监、盐监、铁监之流都爱这么干。你要是不知道从何查起,或者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子。” 赵斌目光如炬地看着全贵,傲然说道: “相比起他们这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辈,我扶持刀郎寨是为了清除石泉县内逆贼匪患,保一方平安。 你可别忘了,他们才是打败真正红巾军的幕后英雄,只要我愿意,随时就能去求知府大人将刀郎寨变成义军…” 赵斌凝视着全贵气地发黑的脸庞,啧啧叹道:“全大官人你的正义感如果真那么强,不如先去除掉那些官匪勾结真正损害官府利益和威名的匪类? 只要你做到了,到时候在下一定亲自拿了刀郎寨各个头目的脑袋,为你邀功如何?” 这一番肆无忌惮又真实到血淋淋的言辞,直接将全贵给干沉默了。 他恨不能就地将赵斌拿下,打入大牢。 可诚如赵斌所说,此时此刻就算知道了他控制刀郎寨又有什么用? 以如今赵斌对于赵彦呐的重要性,别说控制一个安分守己的贼寨用来确保平安了。 就算是他真的控制刀郎寨为恶,只要事情不闹大,赵彦呐恐怕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全贵突然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他不知道自己那么久一直死盯着赵斌的意义是什么。 相比起那些受到贪官污吏控制、为祸一方的贼寨来说,眼前这个无赖青年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在这场隐形的较量中输了。 更不甘心,世道如此黑暗下,他当日意气风发时曾经发下的誓言该如何实现!要怎么去还八百里秦川祖地一个朗朗乾坤,抵御外敌? 赵斌见全贵发愣,还以为他正在反思对待自己的态度,弹了下手指说道: “呐,别说我不带你玩,回头我会在菊允楼包个场子,你记得同去。” 说完,带着李豹离去。 沿途还在听他得意地问着:“怎么样,豹子哥,我刚才拿捏全大官人的气势如何?” 李豹很诚恳地回道:“不去官场是对的。” “你什么意思?” “你有佞臣贼子之资,我不想跟着遗臭万年。” “哈哈哈…这才是好兄弟嘛,遗臭万年也愿意跟着我。” “…” 李豹已经习惯赵斌的没脸没皮和莫名自信,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二郎,寨子的事情暴露出去没关系么?姓全的可不是一般人,未必会放松警惕。” 赵斌也不开玩笑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但这世界上难有不透风的墙。我们最近的步子迈地有点大,即使我不说,以他的精明恐怕也能猜到了。 与其让他藏在暗中使坏,不如光明正大暴露一些可以被他知道的事情,让他意识到盯着我们没有意义。 况且…刀郎寨这个名号,也该落幕了,它身上有太多赵家庄的标签,已经不足以成为我们暗中的倚仗…” 李豹想了下后,问道:“你想要推山南盟上台?” “不错,还是豹子哥你懂我。” “两者有何区别?” 赵斌一握拳头,笑道:“刀郎寨只是个贼寨,而山南盟…将会是绿林道的…规矩!” 如果仅靠赵彦呐的名头,就能让商会在各地横着走,那还要赵斌做什么? 现实是,老赵的名号仅能让赵斌名下的商会不容易受到来自官方的压迫,仅此而已。 剩下的,都要靠他自己去搏。 这才是赵斌至于赵彦呐不可或缺的价值所在。 怎么搏? 黑白两道,都要去打点。 打打杀杀的打,点钞票的点。 先打服各地同行,再买通当地官吏,最后在当地建立民生和声望基础,才能将商贸网络一步步铺开,形成稳定的贸易路线。 这绝非一朝一夕,同时充斥着各种意外和凶险。 所以码头帮和陈家武馆、山南盟这三步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三者一个专打本地不守规矩的黑帮并给山南盟当掩护,一个专镇各地收规矩的市井之路。 最后的山南盟,就是用来干掉真正的拦路虎和控制那些和官吏勾结的特殊匪寨的... ‘商会当前只做沿江的生意。’ ‘每到一地,都要有属于我们的码头,也要有一间属于我们的武馆。’ ‘如果情况特殊,就让寨子里的兄弟们出来洗个地,就如真符县那样。’ 在踏足陈家之前,赵斌再次确认了下脑海里的三条思路。 然后在陈阔、陈旺等人热情的迎接下,前往拜会陈路老爷子。 老爷子经过上次的脑中风,已经状态大不如以前。 如今就连走路都要靠住着手杖才行。 不过脸上的气色却是不错,见到赵斌时很是欣喜,口中只喊‘乖徒孙’。 很显然,他虽然不记得赵叔河是谁了,但是对于赵斌这个送上门改变陈家命运的小徒孙,还是很喜爱的。 “老爷子,最近身体可还顺健?” 赵斌从李豹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递给一旁伺候的下人。 陈老爷子笑呵呵地抚了下胡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庄中山民偶尔从秦岭大山中挖到的一根百年山参,还算新鲜,拿来给师公补补身体。” 老爷子看着匣子里几乎小儿手臂粗的黄胖山参大喜过望,山参药效当然还是新鲜的好。 “好啊,乖徒孙有心了。不过我这做师公的也不能老是白受你这小辈的好处。老夫听说你一直想要收购一把好弓…大郎。” 陈阔忙凑过来,躬身聆听:“阿爷,我在。” “去把我那把犀角弓取来。” 陈阔一惊,迟疑地说道:“阿爷,那可是你的…” “废什么话!老夫如今走路都难,留着那弓做什么?好弓当配好男儿,留给我这乖徒孙总比留给你们这些榆木疙瘩好上百倍!还不快去?” 陈阔被骂地说不出话来,只得涨红着脸跑往后宅。 过了好一会,捧着一把五尺长的棕黑色长弓和弓套走了出来,双手递给陈路。 老爷子却没接,而是伸出右手满是感慨地抚摸了几下后,抬头对赵斌说道: “此弓,为老夫年轻时与友人伏杀的一头野犀之角所制,重达两石,非神力惊人之辈不得以开。” 第283章 升了一辈,排队分饼 宋代在四川和云贵是有犀牛存在的,而且犀牛角还是皇室贡品。 也有不少犀角工艺品流传在后世。 犀牛角的比重是牛角的1.5倍,而且粗大得多,理论上打造的弓强度质地的确要比牛角弓强上很多。 只不过拿犀牛角做弓箭,无疑在哪个年代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赵斌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刚接触弓箭的愣头青。 一听到这把弓重达两石,立马意识到了此物是千金难求的宝弓。 当即美滋滋地接过,熟练地热了下弓后,用尽力气开到七成左右便无力为继。 陈老爷子见到赵斌开弓时的身姿和动作,眼中一亮。 欣喜地说道:“腰马合一,气蕴全身,好啊…我原以为你的力气只能开个半弓,看样子教你弓术那人是个弓术大家啊,不知那人是谁?” 赵斌一愣,将弓交给李豹保管后说道:“我师父姓孙,因十几年前经历了一场祸事舍弃了原本的名字,对外只称是孙老头。” 陈老爷子激动地站起来叫道:“姓孙!可是石泉县的孙泷?” 赵斌大奇:“他的确是石泉县人士,单名一个泷字,师公莫非认得他?” “如何不认得,如何敢不认得…” 老爷子眼眶通红地说道:“当年我们曾一起加入义军北抗金国,彼此都极为敬佩对方的为人和武艺,结为生死之交…后因看不惯军中上官的手段,战争结束后我与孙兄弟愤而辞官。 老夫本想邀请孙兄弟一起在兴元府扬名立万,他却说要回去完成婚约。没想到十几年前突然没了音讯,你快说说他发生了什么?” 赵斌张大嘴巴,感慨命运神奇,随后将孙老头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陈老爷子当即怒不可遏,又痛心疾首地说道:“孙兄糊涂啊…他若来找我,老夫就算拼得陈家基业不要,也必然帮他手刃仇人,何苦这般独自苦熬…”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愣道:“你刚才说,你叫他什么?师父?” 赵斌也是一愣:“对啊。” “不行!老夫与孙义以兄弟相称,你叫他师父如何可再叫我师公。从今天开始,你也需称我为师才行!” 陈老爷子擦了下眼角激动的泪水,对着周围听得入神的徒子徒孙们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小子,还不来重新见过小师叔!” 卧槽! 赵斌懵逼了。 陈阔、陈旺等八兄弟和李豹这些人,也都懵逼了。 陈路已经十几年不收弟子,最后一个亲传弟子还是曹进齐。 其余更年长的弟子要么死了,要么早已离开武馆自成一派。 突然冒出来个年轻的小师叔,这谁受得了。 这特么可是过年过节要给长辈磕头的时代。 但架不住陈老爷子在家中无人可以质疑,陈阔等人心中再别扭,也只得苦着脸上来给赵斌见礼。 赵斌这人有时候贱是真的贱。 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意识到无力反抗之后,立马破罐子破摔,从李豹身上拿过包裹掏出那些银饼。 每有一人上前见礼,就分一块过去当作见面礼。 适应身份的速度,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陈阔见过小师叔。” “嗯,大郎无需多礼,来拿着,这是你的饼。” “我,我不缺钱。” “拿着嘛,长者赐不可辞。” “好吧,多谢小师叔。” “陈朝见过小师叔。” “八郎请起,师叔来得匆忙,先拿着这饼压压惊。我听说你最近老和二郎三郎去花楼,这可不行啊,你刚成年会被老阿姨们吸干精气,荒废修行的。” “啊…师叔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得问徐况。” “吗的…” “李豹见过…小师叔。” “嘎嘎嘎,豹子哥,亲上加亲啊,来,你也有…” “…” 随着最后一块银饼分完,在场以陈家子弟为首的十几个武馆亲传弟子,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银饼。 除了年龄小点的几个喜滋滋外,其他人都在暗暗吐槽这奇葩出门居然带这么多真金白银。 当然,陈朝和他身后的陈二郎和陈三郎三人除外,脸色发白地低着头不敢去看上首位的陈老爷子。 果然陈路老爷子在耐着性子等这场‘闹剧’完成后,目光突然一冷投向陈朝三人,淡淡说了句: “大郎,把二郎和三郎,还有八郎带下去,家法伺候。责令他们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其他人齐齐一哆嗦,显然陈家的家法并非儿戏。 陈朝三人的脸上的表情更是像死了爹妈一样难看,但也不敢当面反抗。 赵斌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 这几个家伙虽然行为不堪、缺乏管束,但是难得的是看向自己的目光虽有不爽却没有怨恨之情。 说明是分得清好赖的,还是有救的嘛。 看样子日后他这个做师叔的,还得多多上心帮助他们走回正道才是。 给这些从小缺乏父爱的大龄熊孩子们,一点来直系长辈的关爱… 这才叫完美适应新身份。 正在暗自庆幸的其他几个陈氏三代、四代子弟们,齐齐感觉胯下一凉,莫名有种大难临头的惊惧感。 师叔什么的只是意外而已。 见礼完毕后,其他人也不想和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师叔再待在一起,麻溜地找了各种借口开始跑路。 很快,场中就只剩下陈路、赵斌,还有陈阔和陈旺四人。 过了没多时,姗姗来迟的徐况也从外走了进来,刚进门就一头雾水的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二郎和三郎还有八郎说要给我一个教训,我是招谁惹谁了?” 陈阔和陈旺两兄弟一个哆嗦,幽怨地看着徐况,暗骂那三个不长记性的蠢兄弟。 同时他们严重怀疑姓徐的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混蛋玩起这种调皮的手段来,和赵斌简直一丘之貉。 果然,陈老爷子的脸色又黑了下来,用力一顿手杖,喝道: “做错事情还敢迁怒旁人,还是自家的兄弟!陈旺,去告诉他们禁足三月。下次如若还不改,老夫就打断他们的腿!” 陈家兄弟间的感情极厚,陈阔闻言忍不住劝到:“阿爷,这…” 陈路冷冷喝道:“哼!老夫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你们这些榆木疙瘩如果没有我的贤孙婿和小师叔关照,日后哪有活路?” 第284章 最后短板,急转直下 陈阔二人这才真正明白老爷子的良苦用心,幽怨地看了眼徐况和赵斌这对阴人,羞愧地应下。 自此不敢再仗着武力和大舅哥的身份欺负徐况。 而后者则瞪大眼睛看着赵斌,尖声道:“师叔?” “哎!” 赵斌骚气的应了一声,低头翻找了下行李,发现银饼已经没了。 当即掏出一粒碎银塞在徐况手心中,坏笑道:“师侄不用多礼,你来得晚见面礼是少了些,勿怪啊。” 徐况倒也淡定,知道这种情况越扯越吃亏,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碎银往怀里一塞,没好气地说道: “少扯这些,你和老爷子说了计划么?” “还没。不如你来说?” 徐况瞪了他一眼,对着上首位的陈老爷子说道:“阿爷,文武想要将走市的生意扩大到兴元府之外的各个城镇中去。 需要借助大郎等人和陈氏武馆的武力,不知你老可允许他们涉足?” 陈阔兄弟闻言眼中一亮,兴奋不已,哪还顾得上在口头上那点委屈? 而陈路却紧皱眉头,凝重地问道:“我们能在兴元府中立足,倚仗的是老夫几十年来侥幸积累的名望。一旦到了城外恐怕无用啊,你们的仰仗是什么?” 赵斌说道:“老爷子放心,我二人不会随便拿大郎他们的安全开玩笑的。此事在官方有知府大人撑腰,而在民间我的赵家庄中还有额外的势力可以搞定那些不守规矩的地方势力。 大郎他们主要负责在明面上开武馆闯下名声,能名正言顺地招揽当地好汉以镇住各地的市井势力即可。” 陈老爷子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 “听上去倒是稳妥,只是赵彦呐此人一直有传为人志大才疏、不甚可靠,而且还和奸党为伍,与他走得太近说不定最后没有好下场啊…” 这话要是让老赵听到了,不知道该有多扎心。 然而却几乎是外界对他的公认看法。 “此一时,彼一时也。” 赵斌解释道:“赵知府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般不堪。况且我们只是借助他的权柄而已,真正实际合作的另有精明能干的厉害官吏和官府部门。” 陈老爷子惊讶的抖了抖眉毛,问道:“是何人?能当文武你如此称赞?” 人老成精,老头子如何看不出赵斌这人表面嘻嘻哈哈,但是内心却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 尤其是对官场中的官吏尤为排斥和看不顺眼。 能让他认同并称赞一声厉害的官员,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赵斌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事关朝廷机密,外人知道了是祸非福,还请老爷子见谅。” 陈老爷子一惊,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斌。 两人的眼神一番交流后,他隐约明白了赵斌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随后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地问道:“文武,你真能把控好其中的平衡,要知道和掌控那等公门中的人物合作,可是极其危险之事。 一旦事情有变,恐怕会万劫不复啊…” “老爷子所言甚是,其中的确有着几分凶险。 只是我辈男儿来这世间一朝,蝇营狗苟是一辈子,奋力一搏也是一辈子。 如今天下大变在即,汉中之地要不了几年就会笼罩在北方蒙人的铁蹄之下,如不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早做准备,到头来恐怕逃不过沦为刀下亡魂的命运。 除非…老爷子愿意让大郎等人,做了那异族的走狗…” “嘭!” 陈老爷子猛地一顿地面,骂道:“臭小子,如何敢这般说话!老夫这一生外御异族,内诛奸邪,虽然杀了不少人也做过一些亏心之事,但在大义之上从未退过半分,我陈家后代子嗣也不是苟且偷生之辈!” 陈阔两兄弟也大叫道:“没错!说什么投降异族做人走狗,赵…小师叔也太小看我等兄弟了!” 赵斌哈哈一笑,忙朝着三人拱手道歉:“是我失言,还望师父和两位兄弟原谅。陈家,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么…” “罢了。” 陈老爷子喘了几口恶气后,无奈地挥了挥手道:“我陈家早就上了你的贼船,自当与你同舟共济,只希望你今后不要负了他们才好…” “老爷子放心,我赵斌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是也懂将心比心的道理。如果一切顺利自然不用多说,将来一定会有今日投入的百倍回报。 如事有不怠,我也想尽办法保下陈家一份血脉,逃去南方安全之地重新开枝散叶!” 众人心中凛然,这才真正意识到赵斌的图谋恐怕非同小可。 陈路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后,叹道:“可。老夫今日就允你掌管陈家一切事务,凡是我陈氏武馆和陈家内的所有人和物资,你都可一力调度。” “多谢老爷子成全!” 赵斌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将陈家拉下水? 除了陈阔等人的直接武力之外,还因陈老爷子桃李满天下。 很多地方一些武馆的馆主,乃至于地方豪杰,都曾是其弟子或者记名弟子。 再加上陈氏武馆此时还未衰弱,其中足有三五百名弟子, 这些都是极其优质的打手和兵源。 足以让赵斌组建的商会,快速在汉中大地上蔓延开来,完成初步的资源收集和整合。 有了陈家的全力支持,赵斌接下去布局的最后一块短板也被弥补。 曹进齐和刀郎寨的人马掌控黑道, 陈家以及山南弓社这样的民间组织掌灰道。 而借赵彦呐权势,组成利益共同体的董鹏飞、刘业等人则是白道中的盟友! 黑、灰、白,三道,都拥有了相当程度的基础。 只要三者齐头并进稳步发展,将来成为汉中乃至整个川蜀手眼通天的大手子,重新实现社会资源的整合和分配,并非奢望。 唯有这样,赵斌才能够掌握真正取之不尽的财富,转化为看得见的实力。 割据一地! 六月初,大宋各地肆虐了一两个月的洪水终于渐渐消停。 一直滞留在兴元府的金国使节团终于起身,准备乘船赶往临安府。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的前一天,一道史弥远的‘口谕’先一步而来。 大致意思是如今大宋各地遭遇严重灾害,需要休养生息,没空理会两国结盟之事。金国使节团爱哪凉快拿去。 如果不听劝强行渡江南下,小心意外云云。 第285章 解送出境,不是我啊 史弥远无疑是飘了。 要换了一年前,他绝对不可能措辞这么强硬。 谁让如今大金国已经日暮西山,在元蒙的兵锋之下捉襟见肘无力南顾了呢? 完颜承麟和移刺蒲阿被气得火冒三丈,扬言回去后要进行报复。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口嗨而已。 因为这份口谕,兴元府各界对于金国使节团的态度瞬间大变。 甚至有人学着当日李心传一般,公然拿两国过往的恩怨大做文章,叫嚣着让金国人赶紧滚出宋境。 就连杨家之类和金国进行秘密交易的那些大家族,也变得异常低调起来。 深怕卷入事件‘群情激愤’之中。 六月初六,天降大雨。 金国使节团在社会各界的强烈要求下,被勒令解送出境。 金国人的车队狼狈地开始驶出兴元府北城门,他们来时有多风光,此时就有多冷清狼狈。 完颜承麟听着窗外的雨声,眼神中充满了阴鹜和狰狞。 仿佛预示着两国之间再难有如今这般充满诚意的和谈。 良久之后,他幽幽开口道:“蒲阿,你怎么看?” 移刺蒲阿笑了一下,道:“勃而烈何必生气?我们不是早在南下之前,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了么?” 完颜承麟点点头,怒气稍减,但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话虽如此,但那些南人实在欺人太甚,虚伪恶心。” 移刺蒲阿不置可否,他本身就是个善于阿谀奉承,揣摩上意之人。 否则也不会以一个契丹人的身份,成为完颜守续最信任的心腹。 兴元府那些权贵名流,无论是一开始的热情款待还是如今的痛打落水狗,都不过是政治作秀和投机而已。 他撩起窗帘看了下车外,问出了一个和之前完颜承麟一样的问题:“勃而烈,你怎么看?” 完颜承麟闻言低下头想了一下,说道:“时机还不成熟,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先挡住蒙人这一次的攻势,至少凤翔府不能失去。否则南迁计划将会无从谈起。” 移刺蒲阿闻言神情阴冷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对汉中的情况你有什么看法呢?” 虽然两人之间完颜承麟的地位更高,但根基浅薄的移刺蒲阿却因为没有威胁,更受完颜守续信赖。 完颜承麟虽然有些不爽,但是面对真.心腹大人的询问也不敢表现出来。 不屑地说道:“一群各怀鬼胎之辈,当日我们只向外泄露了一点交易的消息,就让汉中各大家族相互猜忌。按理来说只要那么多货物冲击兴元府,我们再从旁点火,必然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只可恨那叫赵文武的居然弄出个规模庞大的走市,消化赃物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而且大宋民间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四五百万贯见不得人的财货居然都造成不了多大的混乱,唉…” 两人相对无语。 移刺蒲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个姓赵的南人搞出来的走市确实令人意外,不过说他完全坏了我们好事倒不一定。” “哦?蒲阿统领另有妙计?” “算不上什么妙计,只是恰逢其会。 我听说史弥远安排在川蜀掌权的郑损,最近和杨家、田家等本土家族斗得正凶,他应该会对交易的内幕很感兴趣。 只要把这消息透露给他,也许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甚至让整个川蜀全都陷入混乱之中。” 完颜承麟闻言赞道:“不愧是蒲阿统领,真是个好主意。要是因此能让天水杨家和沔州高家之类的将门倒霉,那来日我们南下占领川蜀就更方便了!” 其实占据川蜀,将家底和人口转移到川蜀再利用天堑挡住大宋和元蒙,一直是大金国在黄河以北领土丢失之后的备选方案。 很多金国高层一早就意识到河南这四战之地难以防守。 北方还能仗着黄河防线稍做抵抗。 可一旦南边的世仇大宋发难,那么被夹在中间的金国将一触即溃。 即使大宋不发难,等到东边的山东之地或者关中落入元蒙人手中,也将变成关门打狗之局。 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国家能够仅靠河南这个四战之地长久保持政权独立的。 之前几年的北失南补,其实也是基于这种想法。 不过因为当时金国内部意见无法统一和昏君挡道,所以这种想法还不成熟,只是简单以从南宋抢劫一些好处的目的进行着。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随着铁木真西征归来,金国全面承受大蒙古国恐怖的压力,而南宋又不愿意结盟的情况下。 这种想法再次抬头,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 事实上,一直到金国实时性灭亡的前夜,完颜守续和手下的重臣们还在幻想着能够进军川蜀,东山再起。 金国最能跑的武仙,还在金国灭亡之后企图带着二十万军民攻占川蜀。 结果不幸被克星孟珙给团灭了。 因而移刺蒲阿二人此次带领使节团从汉中南下,除了尝试结盟外,还有为再次攻略川蜀布局的任务。 又正好遇到南方大洪水,才死皮赖脸在兴元府呆了一个多月,直到被史弥远下令驱逐出境。 两人又在马车内交流了一番这段时间的收获和安排之后,才结束这个话题。 闲聊之际,移刺蒲阿突然想起此前手下密探回报的一件小事,想了想后说道: “我们安排在宋国的组织发展不易,勃而烈何必因为恼怒,安排人去刺杀那个叫赵文武的小子?” “杀他?” 完颜承麟愣了一下,疑惑道:“本王没有啊。” “什么?不是你?” 移刺蒲阿瞬间脸色大变,坐直身体极速说道:“当真不是你么?我手下的密探回报说,是奉你的手谕才派人动手的,因为第一次动手失败报到我这才被我下令拦住…莫非…” 完颜承麟忙心急火燎地从放在一旁的珍贵物品中翻出一个带着铜锁的精美盒子,颤抖着摸出钥匙打开。 里面有着一方墨玉印信,他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猛地抓起细看,才发现居然是伪造的假货,上面只是胡乱刻刻着一些图案! “不好,我的信印被人掉包!有人用它伪造了我的手谕!动用了密探!” “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人盗取?是谁!” “燕奴儿!一定是燕奴儿那个贱婢,只有她进过我的房间。” “怎么会是她…多久了!” 第286章 欺上瞒下,隐显混乱 完颜承麟脸色发白地说道:“超过半个月了,当时这女人趁我喝多了几杯,想要投怀送抱… 本王一时不查,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后在房内醒来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肯定是那时着了她的道!” 移刺蒲阿同样脸色发白,他想要怒骂完颜承麟混账,却更担心自己在这次严重失误之中将要承担的后果。 燕奴儿是几年前在成吉思汗西征时被灭的西辽逃亡皇室后人,托庇于大金国。 因同为辽人,加上对方媚骨天成是个极好的投资对象。 所以移刺蒲阿将她训练之后,推荐给了完颜守续,想要用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完颜守续此人有雄心大志,一心搞事业,虽然对此女颇为心动。但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将她培养成为手中的杀手锏,准备派到南宋去作为高级间谍,送给爱好此道的赵昀。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有问题! 什么西辽皇室后人,如今看来未必是真的! 移刺蒲阿不顾外面还在下大雨猛地拉开车门,大叫道:“去!把那女人给我抓起来!本统领要严刑审问!” 几名护卫在旁的侍卫闻言立马冲入雨中,向后面的一辆马车扑去。 就在完颜承麟和移刺蒲阿紧张的等待之中,却听外面的护卫大声禀报道:“大人!那女人不见了!马车里的只是个替身,我等上去时她已经自杀!” “啊!可恨啊!” 移刺蒲阿与完颜承麟面带晦暗,相顾无言。 无论是金国,还是宋国,都在对方境内安排了大量的密探,用来探查动向获取重要情报。 尤其是大金国。 曾数次攻入蜀口地区,趁机降服和安排了一批人建立起了服务自己的几家秘密组织和渠道。 只是密探重在隐秘和安全,所以很多时候只认信物不认人。 两人南下谋划大事,被临时授予了联络和控制这些密探的印信。 实际上密探因为身份太过敏感,所以一直是移刺蒲阿在负责具体事务的。 而完颜承麟那个印信更像是一种监督和补充,所以几乎不会动用。 却没想到这稳妥的安排却被燕奴儿给利用了! 如今属于完颜承麟那一份印信被人在半个多月前就偷换了,并且还是熟悉这个系统的专业间谍。 那几乎意味着这股力量恐怕已被这个女人偷龙转凤给掌控了! 一想到金国数十年的谍报系统因自己的疏忽遭遇巨大损失,两人全都惊惧莫名。 他们很清楚,如果就这么回去恐怕完颜守续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蒲阿,现在我们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挽回损失…” 移刺蒲阿舔了下舌头,阴沉沉地说道,“必须隐瞒这消息,绝不能让大王知道。” 完颜承麟身子发软,指着移刺蒲阿直打哆嗦:“你,你居然…” “没得选了!” 移刺蒲阿赤红着眼,死死盯着完颜承麟厉声低吼道: “大王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此事一旦泄密,我二人必定会被厌弃,甚至会生不如死。只有你我二人达成共识,才能将这火盖住!” 完颜承麟哪会不懂他的意思。 金国内部的权力斗争是非常残酷的,完颜承麟对自己亲兄弟都会下狠手,对那些不服自己的贵族更是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留情地下黑手。 而且他总以中兴之主标榜自己,一直对身边的人要求极高。 即便是移刺蒲阿这样善于搬弄是非的近臣,本身能力也是不俗的人。 所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后,绝对不可能指望两人和金帝关系好,就会被豁免。 “真的…可行么?” 移刺蒲阿不愧是日后能权倾朝野的人物,当惊惧过后,他看到完颜承麟的神情后反而眼中一亮。 意识到了这是真正获得更高权柄的机会。 只要将完颜承麟这个在金国宗室中地位极高的王爷捆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军方还是政坛他都将摆脱只能依附完颜守续的尴尬! 从此因祸得福,一飞冲天! “勃而烈放心,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会留下绝对可信之人处理首尾,能夺回被那贱人弄走的探子们自然最好。 事不可为的话,只要瞒过一段时间再将责任推给宋廷,想必陛下即使生气也不会刻意为难我二人…” 在移刺蒲阿隐隐期待的眼神中,完颜承麟终究吐了个“好”字出来… 这让他兴奋到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甚至需要死死掐住自己大腿上的肉才能抑制住那种窥见至高权柄的兴奋。 好在他心智非凡,很快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劲朝着马车外唤道:“万奴。” 一名笼罩在蓑衣和斗笠之下的男子,无声无息出现在马车旁边:“属下在。” “你留在这里,持我印信带人去收拢那些密探,重新整合一套渠道,同时追杀燕奴儿和她的人。记住,九龙会为首的那几个组织,可能已经叛变了…” “是。” 蓑衣男子隐藏在斗笠下的冰眸中精光一闪,躬身接过移刺蒲阿递出的印信,然后默默退到雨中。 随后一挥手,从金国使节团的队伍中走出来十几道人影,齐齐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马克思曾经说过,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家们就会践踏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汉中的各大家族虽然不是资本家,但在惊人的利益面前,同样无法控制住贪婪的欲望。 连续两次成功的三国贸易,让各大家族获取了惊人的利益。 就连被劫走了巨额利益的郭家和田家,实际上也只是少赚了一些而已。 据说近期仅在兴元府周边,又兴起了新一轮的产业兼并,大量田地和作坊被杨家为首的几大家族强势收购。 因此哪怕元蒙的铁蹄已经虎视眈眈盘踞于贸易路线之旁了,几大家族依旧无法停下继续交易的欲望。 不过也对。 即使损失了,也不过是每家几十万贯的财货和一些手下而已,与可能获得的回报相比又算什么呢?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如无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三国贸易。 金国要求贸易的数量翻倍,最后所有人再大捞一笔作为收尾。 以各大家族为首的走市内部也是暗潮涌动,透露着一种疯狂和隐隐的混乱。 第287章 年轻气盛,贤贤易色 金国使节团离开后的第七天,兴元府最大的青楼菊允楼外人头如织。 从不在白天营业的菊允楼大中午就张灯结彩,飘香彩衣躁动了整条街道,还有妖艳的女子在阁楼上唱着擦边又动人的小曲,吸引往来路人的注意力。 一个个气势颇为豪迈的人物,嘻嘻哈哈地彼此打着招呼不断进入菊允楼中。 有眼尖的,从中认出了一些平日里兴元府的遮奢人物。 既有威震几条街的扛把子,更多的则是某某行会的大老板。 到了傍晚时分,随着代表陈家的陈阔和徐况的到来,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不断有市面上的豪横人物朝着两人拱手作揖,热情问候。 一名扛着表演用的青龙偃月刀的年轻汉子,羡慕地指着两人朝身旁的地中海男子问道:“师父,那两人是什么人物?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啊…” 卖艺人一边数着铜锣中比往日丰厚不少的赏钱,一边怪笑道:“嘿…你小子别乱指,要是被对方看到小心倒霉。那两位可是陈氏商行的总教头陈阔和大掌柜徐况,最近道上风头最劲的人物。” 年轻人紧握着大刀的刀柄,又问道:“总教头?那陈阔很厉害么?比起师父你怎么样?” “啪!” 师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低声骂道:“作什么死?陈阔可是陈路老爷子的传人,陈家长子,岂能拿我们这些玩套路的假把式比?” “假把式?师父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自己武艺高强,一把青龙偃月刀连砍过十几个地痞流氓么?” “咳咳,那也得看和谁比,人家是地痞流氓的祖宗,只要站出去哪个敢放肆?” 地中海师父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试图挽回自己的声望。 但年轻的徒弟已经不想再听他的解释,看着那一个个让人口水直流的花衣姑娘和气势张扬的豪客们,一种不甘油然而生… 他从小到大无数个日日夜夜辛辛苦苦训练。 扎马步,睡刀床,水里来火里去地熬了十几年。 结果到头来,只能靠着在街头舞大刀、胸口碎大石赚取微薄的收益,而且大头还被师傅拿走了… 年轻人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激动,不知怎么地一口血勇上头。 在地中海惊恐的眼神中,猛地大吼一声冲了出去,朝着陈阔的背影大叫道:“我燕三,要挑战你!与你一决高下!” 热闹欢快的气氛瞬间一窒,无数双眼睛诧异地看着冲出来想要挑战陈阔的愣头青。 可还没等陈阔做出回应,从旁边突然窜出十几道人影,猛扑向敢出来捣乱的燕三:“小子好胆!敢来菊允楼闹事,找死!” “给我打死他!” 看着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扑来的人影,燕三懵逼了。 下意识地想抡起大刀来上一式血战八方,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在,看到扑来的人都没有动刀子,当即扔掉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和这群打手打成一团。 这燕三从小跟着师父跑江湖卖艺,也算有几分真本事,仗着抗揍居然以一敌十一连锤翻四、五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人一拥而上扑倒在地,开始如雨打琵琶一般拳打脚踢。 不一会就被打得晕头转向、头破血流。 燕三被人拖着往旁边的巷弄而去,等待他的可能是像死狗一样扔进阴沟里,或者直接人间蒸发。 他终于心生绝望和恐惧,试图向自己的师父求救。 却发现自己‘恩师’已经顺起地上的青龙偃月刀,偷偷挑着吃饭的家伙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再看自己想要挑战的陈阔,已经被人簇拥着消失在了菊允楼的大门之中。 似乎之前的一幕只是无关紧要的闹剧… “这是嘛呢?” 突然,一个带着点好奇的声音从弄堂上方传来。 几个拖着燕三的打手立马停下,朝着趴在窗户上向下看的一人恭敬地拱了下手说道: “惊扰了公子雅兴,对不住了。是个捣乱的泥腿子,我等会尽快处理的。” 赵斌摇了摇折扇,依旧好奇地问道:“哦?怎么个处理法?” “这…” 打手头子也不敢贸然得罪楼内的客人。 尤其是像今日这样城中各路大人物汇聚一堂的时候,还能有闲情逸致躲在包间内自娱自乐的家伙,一看就很有来头。 像极了那些不方便抛头露面,却又暗暗把控着这座巨大的城市话语权的某些世家子弟。 而这类人物,很多都有着不太正常的爱好。 比如喜欢折磨人或者被人折磨什么的。 想到这,打手头子自以为找到了重点,当即腆着脸回道: “回公子,我等准备打断他一只手和一只脚,再扔到后街去自生自灭。不过公子如果想要来点特别的节目的话,尽管吩咐就是。” 燕三闻言面露恐惧,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 结果被人哐哐又是几拳,好不容易聚起的那点力气又没了。 他绝望地仰起头,看着说话的年轻人,却发现对方也在好奇的看着自己。 目光中隐有几分同情。 不知怎么的,燕三突然福至心灵地叫道:“公子救我,我燕三愿意给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啊!” 话音未落,又一脚迎面而来,将他还没说完的连带着爆开的鼻血一起咽了回去。 打手头子见这小子居然还没晕过去,眉头一皱准备继续踢踹。 突听身后哐当一声金属爆出脆响声传来,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硕大的银元宝。 “哥几个拿着钱去喝茶,这小子就扔在这里吧。” 赵斌说完,将脑袋缩了回去。 几个打手大喜过望,忙朝着楼上谢过后将燕三往角落里一扔,美滋滋地随着头目回去继续看场子了。 随手救人一命的赵斌,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转过身笑着对一旁的李心传说道:“我们真不点几个小姐作陪?我请客,李兄你不用客气的啊。” 今日菊允楼的热闹,并非出自他之手。 他也没有这个能量,让汉中地区最富盛名的菊允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赵斌此刻只是一个受杨家邀请而来的特殊客人罢了。 李心传神色淡然的摇着头说道:“子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圣人教诲,不敢忘也。” 第288章 双呆护体,投桃报李 赵斌望杯无语。 后悔带着这个对自己要求贼严的书呆子一起来了。 李心传都拿圣人教诲来表明心志了,他这个被效力的对象难不成可以不顾对方的情绪花天酒地? 那不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不值得被效忠么? 他又转头看向身边另一个姓李的,终于绝望地发现,豹子哥似乎也对女色毫无兴趣。 妥妥的一个钟情于武道的武呆子。 文武双呆护体,简直艳福决断啊! ‘难道我赵某人真的和青楼八字不合?这特么都进来开包间,居然连个味都闻不到!’ 赵斌燥热不耐地摇了摇折扇,心中哀叹。 突听隔壁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娇笑声,挠得赵斌心中闷气,猛地抓起手中的酒杯倒入口中,随之又嫌弃地大叫道:“呸!这什么破酒,这么难喝。” 门外伺候的小厮立马缩着脖子撩开门帘走了进来,陪笑道:“赵公子见谅,这是我们菊允楼的招牌名酒菊花郎酒,味道是淡了点,但韵味悠长…” “你才菊花郎!这破酒是男人该喝的,赶紧给我们撤了换上别的好酒。” “是是是…” 小厮眼珠子一转,陪笑道:“我们楼最近倒是的确购置了一批绝世好酒,名为四喜酒,公子若是想品尝小的立马为你安排…” 赵斌挑了一下眉,心中异样。 这特么不是自己通过与张家合作,贩卖的蒸馏酒么? 这么快就已经上市了么? “哦?不知这绝世好酒,可有名头,又价值几何?” 小厮虽然有点诧异今日能坐在包间里的人居然会问价格,但还是吹嘘道:“此酒据说是隐藏在秦岭的酒仙悟道六十余年创造的配方,采天地精华和甘露酿造而成,千金难求啊。” “少废话,多少一坛?” “呃…三百两,不过今天公子的一切消费都有我们菊允楼买单,不敢叫公子操心。” 小厮说完,麻溜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小心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坛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赵斌面前,提醒道:“三位,此酒浓烈异常,饮用时还请千万小心…浅尝为妙。” 看着一巴掌大的青瓷瓶,最多也不过是一斤酒的量! 就这!三百两!? 草拟大爷的,赵斌脑袋嗡嗡作响。 羞愧地低头盘算了好一会后才算清楚蒸馏酒的成本。 以这个时代的酿酒术,想蒸馏出50度左右的白酒,大概需要四份浊酒。 各种成本往高了算,也就200文。 一千五百倍!? 就算菊允楼价格高,了不起也就提高个三倍价格。 也就是说200文的酒,至少能卖出100两的恐怖市场价! 当然,售卖大秦春这种暴利物件,事关机密和安全,赵斌每次都限量供应不超过五百斤。 真正的成本不可能这么低。 他当时给张律说的成本价是二十两… 按照五五分成的协议,仅这一项每个月就能为他带来两、三万贯的利润! ‘特么的,说低了啊!’ 赵斌肉疼的抽了下嘴角,将酒瓶拿过分别给李豹和李心传倒上。 李豹是知道内幕的,即使对武道之外的事情不太关心的他,低头看着如此暴利的杯中酒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而李心传深吸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后,面露陶醉之色,朗声大赞道:“色比凉浆尤嫩,香同甘露永春!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美酒,啧啧啧,四喜酒名不虚传啊…” 说完,端起酒杯迫不及待地眯了一口,突然愣住。 显然是对着酒的度数准备不足,有点缓不过劲里。 幸好他为人仔细,把之前小厮的忠告听了进去,这才没有出丑。 用力咽下之后,哈出一口浊气,赞道:“好烈的酒!妙,绝妙啊!今日在下是借了二郎的光,才能品尝到如此绝世佳酿。” 赵斌嘿嘿一笑暗自得意,心中却想着以后是不是也弄些美艳女子、最好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年轻妹子去踩一踩那些酒糟,将自家的白酒逼格再往上提一提? 不过随后一阵腻歪,打消了这个诡异的念头。 不多时,外面先是传来一阵热烈的喝彩声,随后又是有老鸨的吆喝声和各种唱跳节目登台。 赵斌嘴角微微一弯,让李心传二人继续饮酒,自己则施施然出了包间来到廊道外。 他居高临下望向菊允楼的大厅下方,只见数以百计的狂热男子,包裹着正在跳舞女子,不断有人花费重金购买鲜花,扔到相中的女子脚下予以支持。 一些人斗上气的,还直接斗起富来,显然热闹异常。 “杨兄?我这斗花魁的主意如何?可还入眼?” 赵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杨琳正激动地看着下方挥金如土的豪客们。 唐宋青楼文化繁盛,相传北宋的汴京就有上千家青楼存在过。 但这个时期高端的青楼还算有点节操和坦诚的。 身份高的花魁名妓甚至能够登堂入室,普通人想要见上一面还得看对方高不高兴见。 一些风流人物也不介意把这类女子娶回家中。 还有个别人,甚至成为了皇帝的老婆。 花魁成名往往靠才艺、美貌或者文人雅士的口口相传或者笔墨渲染。 所以才有柳永这样靠着写诗就能白吃白嫖的存在。 虽然引诱客人消费的套路很多,但明清和后世电视剧中那种斗花魁的营销手段却是没有的。 赵斌随便拿点先进的氪金理念出来,就让菊允楼的业绩和名气再次暴涨。 杨琳赞道:“文武兄,真乃奇人也,按你的主意,此楼的收益恐怕将会提高数倍啊。只不过,这方法别家要学,似乎也不难…” 赵斌心中暗骂对方不要碧莲,得寸进尺。 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世间能人无数,能拔得头筹已是不易,以后就看此楼背后的主人怎么操作了,如果实力足够的话何惧其他人竞争?你说是吧,杨兄?” 杨琳微笑着点头。 杨家身为官宦之家,当然不能在明面上和青楼这种地方牵扯在一起,哪怕很多人心知肚明菊允楼的靠山是谁,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正因为这样,此楼不仅是杨家重要的聚宝盆,更是试探其家族在兴元府乃至汉中影响力和威势的风向标。 一旦有人拿菊允楼说事,那就意味着有杨家需要警惕危机到来了。 这样的道理,赵斌也是最近才懂。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刀郎寨这个自己的人生污点抛出去,也是变相地起到警示的作用… 这就叫,民间版的自污求存。 赵斌的主意,对于杨家来说近乎于开启了一条新的财路,对方受了这好处当然需要投桃报李。 所以他直接问道:“杨琳兄,你对这次北上交易怎么看?” 第289章 转嫁风险,宫中来人 杨琳不解地问道:“文武兄你又不参与其中,关心这个做什么?” “杨琳兄也知道我是替知府大人做事的,像我这样的人一旦在重大抉择中做出错误选择,就没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 因此需要事事小心斟酌,早做准备。像这种影响后续诸多方面的大事当然要预先做出准确的判断,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原来如此。” 杨琳看了眼左右,小声说道: “依我看恐怕会不太顺利啊…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拙见,希望赵兄听过就好,切不可泄露出去。免得坏了其他几家的好事…” 说完,凝视着他等候回复。 赵斌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估计汉中十二家族内部意见也不统一,有人支持继续冒险,有人却认为需要将风险转嫁出去。 赵斌心中有数,当即点头说道:“我这人有一点好,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好。” 杨琳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文武兄手段高明又懂进退,难怪赵知府引你为心腹左右。希望你我两家日后多多亲近才好。我还有贵客要接待,容后再会。” “杨琳兄慢走。” 赵斌目送杨琳返回包间之中,视线扫下下方得志意满的一些豪商和一些判断出错的世家大族子弟们,目露异色。 寥寥几句间,他已经弄明白了今日这个局的谋划。 杨家,不愧是汉中最强大的家族,心思之敏锐和狠辣让人叹为观止。 他们已经从复杂的形式中判断出了这第三次交易风险极大,很可能出现意外。 但却没有直接跳出来反对交易。 而是将风险转嫁出去,继续赚取丰厚的报酬。 转嫁的方式也很简单,找个代理人将属于自己的份额以半公开的方式转让给下面那些有资格的豪商们。 不出事自然最好,大不了少赚点。 要是真的出事了,倒霉的也是这些人。 因为之前两次的交易大成功,早已让很多人被利益蒙蔽了心智,哪会拒绝得了更大的利益空间? 事后找麻烦? 不存在的,商人而已。 破产的官宦依旧是官宦,而破产的商人不如狗。 自己受不了惊人利益跳进去冒险,就算真出事也是金国、西夏人闹的。 哪个敢怪到杨家这类的掌权者头上去? 更何况还有代理人背锅呢。 至于其他贪恋财富的家族,自己意识不到其中的风险去继续冒险,那也更怪不了同行。恐怕有些人此刻还在嘲笑杨家的人胆小呢… 更绝的是。 杨家此举,可以将私通金国进行走私的罪名也顺道扔出去,让下面的这群豪商大户们去背锅! 一举三得,老辣狠毒! 当然,杨琳最后特意提到了赵彦呐,也意味着他代表身后的川蜀传递了一个信息,很满意赵彦呐主动脱离史党的举动。 愿意进行更高层面的合作。 不过那需要赵彦呐自己和各大家族背后支持的官员们进行配合了。 赵斌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斗花魁的主意卖得不亏。 算是替自己和赵彦呐敲开了本地权贵的圈子,以后无论是他还是赵斌,受到的掣肘将会大幅度减弱。 但紧接着赵斌又想起嵬名赖也向自己求救这件事,越发的蛋疼。 杨家都不敢直接再参与其中,他却要北上金国甚至西夏去救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失去那些西夏骑兵和战马,也绝对不会傻币地在这种时候北上去找死的! “让开。” 正当赵斌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略显阴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将他惊醒。 他转头看向出声之人,发现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男子。 此人蓝衣华服,腰缠玉带,身上隐隐传来熏香和一股奇怪的味道,气势颇为森然。 此外,这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身穿劲服,头戴方巾腰配统一雁翎刀的护卫。 赵斌心中暗暗一惊。 今日菊允楼中权贵名流云集,连杨家、李家之类的顶级家族都有人隐在暗处操控着局势的发展。 就连赵斌这个兴元府新贵去刷脸,也只是让李豹一人佩戴武器上楼而已。 此人身后却堂而皇之地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锦衣护卫,恐怕来历惊人。 莫非就是刚才杨琳口中要接待的贵客? 听对方的口音,好像是南方人… 他忙侧身让开,道:“抱歉,刚才在下想东西走神了,几位请过。” “嗯…” 白净青年刚抬步想走,眼睛瞄过赵斌的脸后又顿住脚步,侧着脑袋问道:“你可是赵文武?” “正是,不知阁下是…” 来人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我回头会去拜访你的,有要事相谈。” 说完,带着人不紧不慢地从他面前路过,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赵斌眉头紧皱。 对方直呼他的名字,却又对自己的身份半点不提,无疑非常的没有礼貌。 这越发让他意识到此人来头很大,而且说话又尖又细,那眼神盯上别人的时候宛如冰冷的毒蛇一般让人难受。 赵斌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 ‘白面无须、眼高于顶…该不会是…’ ‘太监吧?’ 赵斌越想越对,同时心中想要骂娘: 不明白这些阴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宋朝、尤其是南宋的太监们,因为受到宗室和士大夫们的警惕,弄权的不多,反而出了几个为后世所称道的好太监。 就连名声最大的童贯,也是毁誉参半,至少对于皇室来说表现可圈可点。 受到童贯的影响,太监学习军法骑射,去从军建功立业可是两宋的潮流。 其他的窦胜福,李舜举、李宪之类的不少大太监同时也是宋朝名将,在战场上英勇作战抗击敌寇,为世人所敬仰。 但不能因此就说大宋的太监就可以放松警惕了。 宋朝监察百官和京都的皇城司,一般有德高望重的军方大佬或者内侍掌控。 如曹勋等人都担任过提举皇城司的要职,总体还算让这个特务机构受到严格的限制。 宋理宗时期被很多人称为两宋最黑暗的时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昀此人贪图享乐,不仅爱依赖权臣更喜欢宠幸内侍,在他当政期间担任皇城司的最高长官再无那些可以青史留名的军方大佬,变得无迹可查突然断档了。 当然不是因为皇城司消失了,而是它已经变成了皇权的私器。 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可能是被严格掌控在了依赖皇权而生的内侍们手中。 虽然受限于制度导致内侍们的品级极低,但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们,有些东西根本不用明说。 皇城司的权力也时常覆盖临安府尹和殿前司之类的机构,成为京都圈人人忌惮的密探机构。 按理来说没有重大事情,皇城司或者宫里的非监军太监是很少出现在地方的。 一旦刚才那个白面青年真的是皇城司出来的太监,那么和他扯上恐怕将会是大麻烦! 第290章 通风报信,暗含杀机 赵斌心中越发烦躁。 找到李心传说明了下该如何应对接下去的局面后,带着李豹离开了菊允楼。 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从旁边的巷弄中踉踉跄跄地朝他走来。 因为这人身上有伤且动作缓慢,李豹并未阻拦。 “可是刚才那位出言相助小人的公子?” “你是?” 赵斌借着花楼的灯火看清了来人,却发现面生得很。 燕三知道他不认得自己,忙解释道:“我叫燕三,一个时辰前,公子曾在那条巷弄中救了小人一命。” “原来是你啊。” 赵斌恍然,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势说道:“小兄弟你伤得不轻,为什么不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恩人。” 燕三突然跪下朝着赵斌磕了一个头后,急声说道:“恩人快走,有人要害你。” 赵斌闻言心中一寒,忙问道:“怎么回事?” “小人刚才被那些人扔在巷弄中,昏昏沉沉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已经天色大黑,刚好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要除掉恩人。我不敢动弹一直躲到他们离去才出来等候恩人出现,好做提醒。” 李豹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我家郎君?” 燕三解释到:“那些人中有人指过公子所在的窗户,还说他身边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却武艺过人的刀客时刻陪伴…” 赵斌二人面面相觑,知道对方说的十之八九就是自己二人了。 他示意李豹扶住摇摇欲坠的燕三,问道:“我姓赵,燕三兄弟可有更多信息?” 燕三想了想后道:“当时巷弄中太黑,小人只借助楼上的一点灯光大致看清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大胡子,一侧眼睛被什么东西挡着,可能是独眼的,只是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对了,听口音其中两个是本地人,还有一个语调怪异…小人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十几年也不曾听过那样奇怪的口音。” “还有么?” “有。三人说要趁乱下手,还有人建议给你投毒…小人听到后本想进去告之,只是我刚被楼外的打手所伤,无法进去…” 其实赵斌在听到燕三说那几个杀手知道他所在那间包厢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对方一定在菊允楼中有内应。 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赵斌这样被金主邀请的特殊客人被安排在哪里。 此时一听到投毒,他不由浑身汗毛倒竖。 “投毒?不好!李心传还在楼上,该死!” 赵斌胡乱从身上摸出几块银子塞进燕三的怀里,示意他先找地方去养伤。 然后带着李豹再次朝菊允楼冲去。 刚赶到门口,迎面遇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胡子壮汉。 赵斌原本没有多想,只是视线扫过对方挡在左眼之上的头发时,莫名想起了燕三所描述的杀手形象。 其中为首的是个大胡子的独眼龙。 此人虽然不是独眼龙,但如果灯光暗淡下只看轮廓的话… 他猛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去,发现对方也正诧异地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双方眼神一碰,齐齐一凛。 那壮汉居然想都没想朝着赵斌抬起左臂!一点寒芒印入眼帘! 赵斌惊呼一声,朝着旁边翻到,险之又险地闪过对方袖箭的袭杀。 阴冷的小巧弩箭哆得一声射入门框之中,入门三分还带着点点绿油油的腥臭味! “尔敢!” 李豹狂怒,抽刀杀向那人。 壮汉见这么近的距离居然都没射杀赵斌,面露狰狞,甩了一下头发后一边后退一边抽出两把短刀架住李豹! 随着刺耳的刺啦声和摩擦而出的刀火,此人脸色大变。 他显然没想到李豹的刀力量和速度居然会这么狂猛,勉强用双刀将长刀推开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眼看着被李豹逼得中门大开难以阻挡,他再顾不得算计,一边往后急退一边仰天大吼道:“还不动手!杀了那人,他就是目标!” “什么?” 李豹大惊,忙止住击杀此人的脚步转身扑向赵斌。 与此同时,两道人影正一上一下扑向赵斌。 其中一人从门内持匕首杀出。 而另一人居然抱着一张实木方桌从旁边表演的阁台上朝着赵斌前方砸下,试图堵住他的逃路! 疯子! 前路被堵,赵斌大骂着抓住手里的佩刀,冷静地用力一点脚下,朝着侧后方跃起。 闪开身后之人刺击的同时,狠狠一刀挥出! 他虽然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在练武上,但有着孙老头和陈路大家两个师父的督促,多少也练过些自保之术。 此时终于起到了一些作用。 这一刀不算快,力量也因为无处借力并见长。 手持匕首的刺客狞笑着转动匕首,挡向弯刀,准备趁着赵斌失去重心同时顺势给他一刀完成任务。 却不想在武器碰撞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远比外表看上去沉重得多的新月弯刀,拥有着超乎想象的锋利,轻而易举地斩断匕首,然后在杀手茫然的眼神中将他的右手齐腕斩断! “啊!!!” 杀手惨叫着倾倒在地。 赵斌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的神色,脚刚落地,就大叫着一刀劈向落在前方挡住李豹的那个疯子。 后者也的确是个疯子。 眼看着被两人前后夹击,居然怪叫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扭身将手中沉重的方桌摔向赵斌,想要将他砸死! 赵斌没想到这货这么不要命,完全无视背后杀到的李豹也要袭击自己。 亡魂大冒下哪顾得上杀敌,狼狈地朝着身侧扑去,几乎是擦着桌角闪开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暴击。 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 他猛地转头看去,发现之前被自己斩断右手的那人已经被实木方桌当场砸死了! “妈的!原来目标不是我,而是杀人灭口!” “不好,豹子哥快住…” “噗呲!” 话音未落,一把长刀已从疯子般的壮汉胸膛破出,将他击杀! 疯汉临死前,居然怪笑着朝着赵斌比了个抹喉的动作,然后跪倒在地一命呜呼… 第291章 两宋首奸,天雷又滚 李豹杀完人,立马转头看向之前那个大胡子,发现对方已经随着惊恐跑走的人群消失不见了… 他抽回刀,脸色难看地说道:“二郎,我一时情急,没留住手。” “算了,不是你的错。” 赵斌脸色发白地安慰了他一句,然后甩了一下手中的佩刀。 时之沙上面血迹全部被甩飞出去,宛如星空的美丽刀身重新变得纤尘不染。 赵斌庆幸自己拥有神兵利器护身,否则今日就悬了。 他将佩刀插回刀鞘之中,看着脚下倒在血泊中的疯汉寻思起来: “金国人?这应该就是燕三所说的口音怪异的那个人了吧…奇怪…金国使节团明明已经走了,可如果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赵兄?你还好吧?” 李心传和陈阔等人出现在了门口。 赵斌见他没出事,松了口气。 “没事,只是几个来历不明的宵小而已。” 说完,他皱眉看着周围惊慌失措、指指点点的人群,对站在附近的几个菊允楼打手说道:“把这里处理一下,免得影响生意。” 几个打手对视一眼后,一言不发地跑过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拖走。 然后又有专人从楼内冲出来,熟练地清洗掉血迹斑斑的地面。 不多久,就将原本厮杀的痕迹清理干净,显得极为专业。 惊魂未定的人群,情绪逐渐平和,纷纷开始议论起赵斌的身份和他为什么会被人刺杀之类的话题。 仿佛这场死了两个人的意外,除了给吃瓜群众增加了点谈资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这场刺杀,却激怒了不少的相关势力。 ‘提供’刺杀场所的菊允楼和背后的杨家,肯定要给个说法。 而赵彦呐在得知赵斌居然被当街刺杀后,暴怒异常。 勒令全贵找出凶手是什么人。 至于赵斌自己,同样陷入狂躁之中。 如果第一次被人刺杀,还可能是意外的话。 那么这一次就是处心积虑的谋杀。 如非他心情不佳提前离开菊允楼,又遇到报恩的燕三通风报信,恐怕真会糟了对方的暗算! 只是让他抓狂的是,他居然不知道是谁要害他,为什么要害他! 对方背后的组织极为严密。 被杀的两人中,那个疑似金国人的疯子查无此人,仿佛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而那个被斩断手臂的,也是临时被人招募的一个本地亡命散户。 此人在道上有点凶名,据说曾和数条人命扯上过关系,经常替人处理一些棘手的脏活。 但因为没有证据和背后涉及一些黑恶势力,所以一直逍遥法外。 只是如今这人都已经死了,很难追查到到底是谁在收买他前来杀人。 唯独那个还没有被抓住的大胡子,还保留着一线找出幕后黑手的希望。 不过诡异的是,这人居然像是能凭空消失一样,变得无影无踪。 就连杨家和全贵麾下的人,都暂时找不到他的踪迹! 正当赵斌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之前在菊允楼中遇到过的那个疑似太监的白面青年突然来到赵府,找到了他。 “官家内官,董宋臣。”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的时候,赵斌有种天雷滚滚的惊诧感。 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号称两宋唯一一个大奸大恶的宦官的董宋臣? 长得这么眉清目秀的么? 赵斌很快意识到,这家伙就算真是那个以奸恶而获善终,让文天祥等名臣?和后世愤青们恨得咬牙切齿的董宋臣。 目前也还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年轻,应该还远没得势。 这个历史人物的成就,刷得真是让人倒胃口。 ‘要不干脆找个机会弄死这鸟人?啊不,是没鸟的人?’ 义愤填膺的念头在脑海中一转,赵斌脸上挂起笑容,热情地叫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董中官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 两宋历代贤宦辈出,各地外派的监军据说也都是些懂军事之辈。 有说法是因为受了童贯大王等人的影响,一些心怀志向的内臣都会努力学习兵法,以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如先辈一样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久而久之形成规矩,太监们如果想外派去当监军,还要经过一系列的军事技能考核。 其专业性,可能比那些靠着继承父辈军中地位的将门子弟都要好。 所以宋朝太监们的地位虽然是历代最低,但是风评却是历代最高。 董宋臣显然很满意赵斌的态度,一边打量着赵府外新内旧的破落户宅院,一边点头赞道:“古色古香,颇有几分贤良宗室气象。” 瞧瞧这睁着眼说瞎话都让人听了感到舒服的谈吐,绝对是日后能混出头的好苗子。 赵斌矜持一笑,好奇地问道:“不知董中官莅临,是有什么要指教在下的么?” “指教称不上。不过有一件事,却需要和赵公子一起去办。” 赵斌大奇:“哦?不知何事,居然需要朝廷千里迢迢专门派人来兴元府?” “呵呵,当今官家是个心善之人,一个多月前听说有天竺神僧要来临安便记在了心中,时常提及。 不久前担心沿途官吏会招呼不周,特命我带人安排伺候… 不知神僧如今身处何方,什么时候能来兴元府?” 卧槽。 赵斌突然有点印象了,两宋历代的皇帝们都是搞宗教文化的能手。区别是前期大都推崇道教。 在经历过靖康之耻那位神棍的荒唐表演后,逐渐开始更宠幸佛教。 到了宋理宗时期,尤为明显。 赵昀本人还是个看上去挺虔诚的信徒,还给经常去进修的某所寺庙取名理安寺。 不过这货可能是造孽太多,明明那么荒淫,夜穿三十女这样牛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最后却连一个活下来的子嗣都没有。 最终只能强推一个跟自己血缘最近的傻侄子上位,和自己竞争南宋第一昏君的宝座。 因此派出内侍北上来迎接天竺神僧实属正常。 问题是,那位神僧如今受到嵬名赖也连累被人滞留在凤翔府,正等着人去解救! 赵斌眨巴了几下眼睛,讪笑道:“不瞒董中官,白沙大师如今可能还在金国境内。 你也知道成吉思汗正在带兵攻伐西朝,如今已经占据了西朝整个西北,即将南下绕道贺兰山防线。金国人忙于备战和稳定人心,可能也需要他提升士气…” 董宋臣显然对这些地理位置和行军打仗的路线一窍不通,唯独听出了天竺神僧可能来不了了! 当即脸色一寒,阴阴地盯着赵斌冷笑道:“你是说,之前是在欺骗官家和朝廷了?” (太监咱家是明后的自称,宋朝皇帝都自称是我,所以太监就不搞特殊了) 第292章 同道中人拿去喂鱼 这贱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赵斌也不是吓大的,见他给脸不要脸要拿捏自己,顿时也板着脸说道: “董中官说笑了,我和西夏人又不熟,更不认识白沙大师,何谈欺骗?” “呵呵,不认识?不认识你建什么白沙寺?” “有人委托我建的,赚个差价而已。” “你觉得这话官家会信?” 赵斌眼中凶光一闪。 看样子对方是摆明了要把这口黑锅扣自己头上啊? 他脑海中第一时间生出将董宋臣沉汉江里去喂鱼的念头,随后强忍着不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官家信佛,肯定也是个心善之人,要是因见不到天竺神僧就会迁怒于我这个外人,呵呵,我是绝对不信的…” 说着,转头朝跟在董宋臣身后那四名大内护卫问道:“哥几个,你们信么?” “…” 四人不敢接话,更不敢去看董宋臣这阴人的表情,只能逃避式地将脑袋低下。 赵斌哈哈一笑,对董宋臣说道:“你看,他们都不信。所以不知道是董中官你误会了官家的意思,还是…” “住口!” 董宋臣脸色难看瞪着赵斌,后者丝毫不惧。 反正他已经决定让这货人间蒸发了,权当是保全两宋那些值得称赞的宦臣们的晚节了。 当然,以赵昀的荒淫做派,就算没了董宋臣,也有可能有别的奸恶内侍上位,这真说不好。 “很好,很好。赵公子才思敏捷,某家佩服至极。” 董宋臣气急而笑,虽然人人不屑宦官,但是像赵斌这样头铁到正面讽刺的却少之又少。 他阴恻恻地说道:“既然赵公子不愿给个说法,某这就修书一封,禀报史相,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擦。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赵某人岂会不给面子? 赵斌确实不担心赵昀会迁怒自己,对方本就得位不正地位不稳,如今赵斌好歹也算是士人的一份子了。 赵昀哪怕因为白沙大师不去感到失望,也根本不敢做出荒唐的迁怒行为。 但是史弥远就不同了。 这位掌控着大宋最高权柄的大佬如今面对赵彦呐的‘离心离德’,正愁没借口搞事情呢,一旦得知赵斌的身份是赵彦呐的心腹后,绝壁会拿去做文章。 到时候谁也不敢保证赵斌会不会被一棍子打死。 这董宋臣有一套啊,居然能够一下抓住事情的关键之处。 “你早说么,赵某对史相可是敬佩得很。” 赵斌假笑道:“白沙大师的事情未必没有寰转的余地,看在史相的面子上,在下可以帮中臣谋划谋划的。” 本想继续开口威胁的董宋臣闻言一愣,随后意识到赵斌是怂了。 只是怂得太快,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这变脸能力,简直和他如出一辙,将遇良才。 董宋臣意识到赵斌可能和自己是一类人,估计也是个色厉内荏,喜欢狐假虎威、见风使舵的真小人。 当即有了计较,凑到他耳边狞笑着说道:“那再好不过了,不瞒赵公子,要是迎不回神僧交不了差,某家回去可是要倒霉的。 像我们这种做奴婢的,一旦失了势那下场赵公子恐怕都想不到会有多惨…所以你千万别骗我才好,否则…” 你丫的怎么不用桀桀桀的笑声结尾? 赵斌算是明白了这贱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我没有好,你也别想好过之类的。 这些内侍内斗和相互倾轧极其严重,为了抓住一个往上爬的机会,确实会不惜一切。 如今白沙大师不见踪迹,对于董宋臣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意味着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出头机会要没了。 不仅没了,可能回去后还会因此失势,被别的竞争对手踩在脚下永不超生。 所以宁可冒着得罪赵斌这样的地头蛇的风险,也要创造机会博一把。 果然,和这些死太监搅合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赵斌心中暗暗鄙视,却不知道董宋臣已经将他和自己归为一类人了... 不过这事整得实在让人无语。 赵斌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搅合嵬名赖也的破事,结果老天爷又送来一个董宋臣,硬生生又将他拉了回去。 上哪说理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自认倒霉,黑着脸说道:“董中官为人坦诚,赵某佩服。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 想要让白沙大师顺利南下,只有去金国找到一个叫嵬名赖也的人物,此前都是他出面替白沙大师张罗南下的一应事务。” “嵬名赖也?他在哪?” “我和西夏人也只是偶有交易,哪会知道他在哪?” 其实赵斌从孛昆传回来的口信中得知,嵬名赖也就在凤翔府。 但他不想暴露太多,免得和董中官这样可能有着皇城司背景的阉人牵扯过深,日后麻烦不断。 董宋臣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后道:“人在哪,我会想办法利用朝廷的渠道查清楚的,但你既然认识他,必须和我的人一起去迎回白沙大师。”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告诉你这样的情报已经是足够诚意了,你要是再得寸进尺那就干脆写信给史相去告状吧,看看到时候谁更倒霉。” 董宋臣脸色阴冷,盯着赵斌看了好一会后,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嘿嘿,我前日见你在菊允楼外被人刺杀,至今没有头绪吧?” 赵斌一愣,狐疑道:“怎么,董中官有线索。” 董宋臣笑着弹了一下指甲说道: “我知道你在本地有些实力,如果愿意帮我迎回天竺神僧,我可以承诺欠你一个人情,日后等我发达后必有厚报。另外,我还会马上就告诉你是谁在背后害你。” 赵斌摇头道:“连杨家的人和都统司的军探都找不到线索,我实在无法相信…” “都统司军探?” 董宋臣露出个怪异的表情,幽幽说道: “打个赌怎么样?我若助你找出线索,你就帮我北上找人。反之我现在就离去另找他人帮忙,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赵斌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说实话,那刺杀他的隐秘存在让人防不胜防,如果不针对性地提防或者解决,日后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比起北上救援嵬名赖也也许更危险… 一个是悬在头上的要命危机,一个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冒险。 第293章 阴阳双打,后天优势 赵斌稍一考虑,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他叹了口气道:“那就有劳董中官指点了。” “好。” 董宋臣大喜过望,朝着身后一人说道:“宋录,把你的发现告诉他。” “是。” 一名脸上有着条横穿左眼到后颈的巨大疤痕的护卫抱拳而出,朝着赵斌咧齿一笑后说道: “禀赵公子,当日我等正好在楼上,目睹了刺杀的整个过程。那个大胡子逃跑时,大人即命我前去跟踪。我发现他最终消失在…义精武社后院之中。” 赵斌刚想说这不可能,又生生忍住。 义精武社中的一些重要势力参与到了黑市的建立之中,变相成为了赵斌的外围同盟,加上有杨家等家族的参合。 本该是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意识,才更容易产生了灯下黑的思维疏漏,让人下意识的忽略这里。 见赵斌不反驳,宋录继续说道:“除了跟踪之外,在下去查看过那具金国人的尸体了。其实他不是金国人,而应该是西辽人。” “西辽人?何以见得?” “他的手心中,有不少木刺长久磨损导致的老皮,而且握口处磨损最严重,这样的痕迹需要此人长年累月地使用木柄粗大的长杆武器。 凭着我多年的军旅经验可以判断,他用的应该是头部极重的狼牙棒这样的武器。” 宋录自信地说道:“寻常武器木杆不至于会大面积磨伤整个手心,唯独西辽人因为地处荒芜地区,只能用那些木质不佳容易起毛的西域杨作柄才会导致这种现象。” “因此那人十之八九是从当年西辽军中逃出来的军士…” 对方说得有理有据,赵斌不得不服。 果然能混成大内密探的存在,都是牛逼的人才。 但紧接着,他彻底懵逼了。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西辽人了? 而且西辽不是在成吉思汗西征时给灭掉了么,距今也有六七年了吧… “还有别线索么?” “有。” 董宋臣露出个幸灾乐祸表情,道:“最近有个金国密探来投,私下里送了一份重要的情报给‘都统司’的同僚。 说是有个叫九龙会的帮派背后是金国发展的密探组织…嘿…据我昨日问询得知九龙会前身是搞暗杀和走私的,崛起于开禧北伐期间,的确非常可疑… 而且,据那人主动交代,九龙会的人曾经在一个月前派人刺杀过你…” 赵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是因为知道了刺杀自己的是九龙会的人,而是宋录口中透露出来的另一个信息! 熟悉汉中的金国密探如果叛变,会投往哪里的都统司? 毫无疑问最佳选择是汉中首府兴元府! 可这样重要的消息,全贵居然不知道! 反倒是董宋臣这样远道而来的人,居然只花了一天功夫就调查到了。 无疑,他是利用自己朝廷内侍的身份,通过郑损或者刘通判之类的渠道知道的消息。 而名义上掌控兴元府都统司的赵彦呐和机要司的全贵,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董宋臣这些人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那就意味着,全贵大概率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叛变的密探来投!肯定是他下面的某个负责人,隐瞒了密探的存在,无视了他和赵彦呐! 可见赵彦呐实际掌控的权力,有多虚弱。 无论是赵斌还是全贵,都只获得了一个空壳般的权柄支持,想要立起来任重而道远啊... 赵斌压制住心中的不爽,由衷地说道:“董中官的手段,在下佩服。” 董宋臣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官家和史相亲如一家,下面的人也该更懂事才对…你说是吧,赵公子?” 赵斌这下是真信了,眼前这家伙投靠了史党。 这句话明显是在借赵斌警告他背后的赵彦呐,不要太跳,赶紧回来乖乖当狗的意思!如背后无人授意,凭他的身份绝对不敢这么说。 只可惜,赵斌就算听懂了也不可能去转告赵彦呐。 老赵这人可不禁吓,万一又跳回史党那边去,岂不是没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挤出八颗牙的礼貌笑容,点了点头道:“对对对,没有史相哪有官家如今的安逸日子?中臣所言极是。” 董宋臣一愣,暗呼好家伙。 就算是真正的史党,都不敢说这么露骨和大逆不道的话。 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对史弥远这么推崇跪舔。 他当即欣慰地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赵斌的识相。 却不知道对于赵斌来说,心中压根没有半点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如果不是穿越这事看起来有点玄乎,他现在连老天爷都想比比中指,怒喷几句。 居然硬生生将他给卷到了大金国去作死。 这两个人能遇到,也算是鬼鬼相撞,字里行间都充斥着算计和机锋,几乎没一点真诚和好感可言。 事已至此,赵斌也不再畏缩。 当即和董宋臣约好,三日后混在商队中北上凤翔府。 与此同时,赵斌在搞清楚背后谋害自己的是九龙会的人后,开始安排手下势力进一步收集这个传闻中的强大帮派的情报。 准备进行报复,找出背后原因、以绝后患。 最后联络田毅、孙单等人选了二十名骑射最好的好手装作商队护卫前来会和,同时命孛昆那些党项人,先行一步北上做好接应自己的准备。 六月十五,顺着汉江东来的风吹散了些许暑气。 也将天上的白云吹得犹如鱼鳞一般鳞次栉比。 老话常说:天上鱼鳞斑,三天不下雨。 这预示着接下去几天内,都将是阳光明媚的酷暑天。 出发前,赵斌特意带上了一些硝石。 只需要放在包上棉布套的陶罐里,再装点水就能清凉一两个时辰。 结果他发现自己草率了。 过了褒城进入秦岭后,气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所以这特意设计的土冰箱就给自己爱驹六万挂在脖子上纳凉用了。 以至于一直喜欢仰着脑袋奔跑的六万,像是羞涩的小姑娘一样老实低着头想要去舔脖子上的罐子,安安静静地随着马车走了一路。 没错,六万是匹母马。 温顺又爱美,引来商队中不少公马的觊觎。 每年五月前后都是公马的发情期,此刻正好是它们抓住青春尾巴的时机。 不过可惜那些驽马全都入不了六万的眼,更顶不住它四只蹄子的飞踹。 伤了几匹后,就被各自的主人严加看管,任凭它们再躁动也死活不肯再放出来惹事。 赵斌一巴掌将伸进马车里的六万脑袋拍出去,对着热到气喘吁吁的董宋臣怪笑道:“董中臣,你居然不会骑马?我听说本朝内官们被允许研习兵法,还有皇家御马可以驰骋?” 按理说,太监更适合骑乘才对啊… 第294章 没眼力见,借题发挥 董宋臣显然不知道赵斌内心的恶毒腹诽,没好气地摇着团扇说道: “某家喜文不喜武。倒是赵兄弟好手段,和随从们骑的都是一等一的青唐好马。恐怕连临安府的那些贵人们看了都要眼红啊。” 赵斌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笑着说道:“等董中臣迎来那位西夏国师和嵬名赖也,还怕会没有好马带回临安去送人么?何必看上我这点家当?” 说着,他顺着窗口往外张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庞大商队,一眼望不到头… 少说也有三四百辆满载的牛车和马车的货物… 这些是第三次走私贸易的货物。 所有的都是。 为了交易不受打扰,其他正经商队在进行三边交易的这几天里,根本不会被允许进入褒斜道! 这就是汉中那十二世家的能量! 这样的动静,本该避开董宋臣的耳目的。 但是这次略微有所不同,为交易货物买单的主体大半变成了汉中各地的豪商… 就算董宋臣知道了内幕不惜危险揭发出去,也只能咬住一些替死鬼。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董宋臣已经被收买了。否则那天他不会出现在杨家召集豪商聚会的菊允楼中。 赵斌心中暗叹一声,随后指向前面的关卡道:“前面就是马岭堡了。董中臣既然酷暑难耐,要不要进去休息休息?” 董宋臣摇了摇头,看着赵斌幽怨地说道:“某是易汗体质,非全是天气之祸。” 他恨不得指着赵斌的脑袋质问他,为什么宁愿把纳凉的那东西挂在马脖子上,也不知道孝敬一下京城来的上使! 只是最终还是忍住不说,毕竟人还能和畜生抢东西不成? “商队走得慢,既然董中臣不愿意折腾,那我去问守军要几杯凉茶消消暑,回头再追上来。” 赵斌说完,跳下马车翻身上了马背。 然后带着田毅等人超过前面的车队,径直入了左侧山脚下的马岭堡中。 他其实早就想来马岭堡会一会那位田家少将军了,只是之前时机还不成熟。 而这一次... 恰逢其会! 董宋臣一直目送着赵斌的背影远去,眼睛微微眯起。 “宋录,北边的探子可有回应?” 宋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窗边,低着头说道:“回干办大人,据传书回报,上月底在凤翔府的确有一伙西夏贵族被金国人带兵捉了…” 干办,全称为干办皇城司,从七品起,和上面的提点、提举,都是皇城司的正式官员。 显然这个董宋臣并非他所说的只是内宫的一个小人物而已… “那么天竺僧呢?” “也滞留在凤翔府,具体消息探子们还未来得及传回。大人,我们接下去改怎么安排?” 董宋臣眉头紧皱,想了下说道:“情况不明,不可贸然行事…我看那小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有路子,先按他说的去找到关键人物嵬名赖也再说。” “是。” 董宋臣又问道:“赵文武的底细摸清楚了么?” 宋录谨慎地看了眼左右,低声汇报道:“据说是宗室后裔,也是因此和赵彦呐产生了交际,并被引为心腹…至于其他的…” “嗯?怎么回事?” “当地机要司,封存了…” “封存了?你没亮明身份么?” 宋录目光一闪,低声说道:“掌机要司的全贵也是赵彦呐新晋提拔的心腹。我们上次绕过他们获取额外情报的做法,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 据说赵彦呐事后亲自去机要司闹了一场,助全贵拿下几个不听话的人…都是郑大人那边的… 属下去讨要赵文武情报时,机要司的主官还在那继续借题发挥,以清除内贼的名义暂时拒绝泄露内部机密…” “有意思…赵知府看样子也不简单呐。手下能有赵文武和全贵这样的人物替他夺权…就是不知道郑相公会怎么做了…嘿…” 董宋臣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笑意。 像他这样难得有机会在外面跑的内侍,最喜欢的不就是寻找立功和表现的机会么? 地方上越是乱,越是有利可图啊… 不说这个时刻想着怎么去阴别人的鸟人。 赵斌带着田毅进入马岭堡中,点名要见忠义军总管田遂。 宋朝的官名之复杂真的让人头皮发麻和无力吐槽。 同一个级别,正规军有正规军的叫法,厢军有厢军的叫法,义军属性的也有另一种叫法。 这复杂的体制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内部的阶级划分之森严。 忠义军总管,虽然和统领同级,但是在仕途上几乎升迁无望,并不真正被正规军体系一视同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田遂在这马岭堡中过得居然还不错。 此人大约二十出头,田家人一脉相传的发红发黑的脸膛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硕大的两坨苹果肌上,红得发黑发亮,加上其粗犷高大的身材和粗壮有力的双臂,好一个蜂腰猿背的狂猛青年。 他的身材居然比高大的田毅还大了一圈! “十三叔?你还活着?” 田毅果然没啥牌面,居然排到了同辈的十几号之后。 叔侄骤然见面之后,田遂只是一开始有些惊诧,随后敷衍地笑着说道:“吃过饭了么?我刚去山上打了几只雉鸡,一起喝几杯?” 这话说得既不热情,眼神之中也毫无诚意。 田毅看向赵斌,略有不满。 这阴比庄主,又在利用自己的脸开路。 真是遇人不淑,居然不提前告诉他所谓的‘神秘惊喜’居然是田遂这个从小目中无人的反骨仔。 赵斌也有些意外。 他想过两人见面两眼泪汪汪,或者剑拔弩张的局面。 唯独没想到居然是两看生厌和那股肉眼可见的生疏感。 不过没关系。 他叫来田毅只是想找一个和田遂交际的借口而已。 他上前代替田毅回道:“饭我们就不留下吃了,但鸡可以带走路上吃。” 说完示意王二诚上前去拿鸡。 这把田遂和王二诚都整不会了。 现场没鸡啊! 田遂本是客套几句,但被这么搞如果不表示一下好像说不过去,当即没好气地朝着身边的亲卫喝道: “还不去准备几只鸡,给这几位带上。” 说完,上下打量了下赵斌,问道:“你谁啊?说话挺横啊。” 第295章 毒舌赵斌,鲜血淋漓 行伍中长大的小年轻,说话就是冲。 赵斌也不和他计较,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说明此刻的田遂棱角还没有被大宋官吏们的软刀子给磨光咯。 他笑着指了指下方山道上卡着哨口,检查往来商队通关文书的那些人说道: “鄙人姓赵名文武,从兴元府来。” “此行准备往北边去办点事,顺便来看看那些人干得怎么样,有没有坏了规矩。” 田遂脸色一黑,明白了这人应该是背后的金主之一。 他虽然是本地名义上的守将,但是商队通关的事情和后勤之类的都不归他管。 虽然也在规模庞大的走私交易中得了一点好处,但那种感觉更像是主人家随手打赏给自家门口的野狗一般… 田遂龇了下牙,松松垮垮的朝着赵斌一拱手,嗤笑道:“原来是南边来的大人物,失敬失敬,难怪能让十三叔都服服帖帖的。不知道找我这降兵头子有何吩咐啊。” 田遂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田毅不由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却被赵斌挥手拦住。 赵斌打量了眼田遂和他身边那些隐有怨气的亲兵,哪还会不知道这伙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走了这条路被本地官吏和监军们欺负实属正常,怨愤又有什么用呢?。 以田遂这些人的处境想要脱身,要么遇到外敌入侵努力杀敌升官发财被调离忠义军,要么直接跑去落草为寇。 最后一条路就是祈求天下太平,混吃等死到退休,以如今的局势,几乎不可能。 “你是个乐观的人,这很难得。” 谁都没想到,面对田遂的嘲讽,赵斌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一下子更尴尬了。 田遂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应对。 仅从行为来说,他能苦中作乐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乐观的人。 但这话,怎么听都像带着一丝讽刺。 “你什么意思?” “夸你呢。我就特别欣赏乐观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没什么野心却能忠于人事,除了傻一点外什么都好。” “你在说什么!” “住口!你怎么敢这么辱我们少将军!” 周围的亲卫一个个将手按在了武器之上,怒视着赵斌。 田遂本人也是勃然大怒,气得额头青筋暴凸: “你安敢辱我?” “辱你?” 赵斌惊讶地反问道:“我不是在夸你么?” “你刚才亲口说我是傻子,还想狡辩?” “哈哈哈,难道你没听过大智若愚这个词么?” 田遂瞪着他,冷笑道:“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赵斌笑而不语地看着他良久,突然反问道:“然后呢?如果我真的在侮辱你,你准备怎么做?如果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又准备怎么做?” 田遂赤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斌的脸色却突兀地板了下来,冷笑道:“刚才我就已经指明自己的身份,是你如今得罪不起的人。 而你却因为从别人那受了点委屈对我没有丝毫好脸色,还因为我的中肯评价,以怨愤待我。 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与不该招惹的人争强好胜,却不想办法去改变自己的糟糕处境,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你既不能拿我出气,又错过了一个能够改变你命运的机会,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田遂被他一连串反问和咄咄逼人态度逼得连退数步,每退一步脸色就难看一分,羞怒难当。 赵斌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毫不留情地挖他的痛脚: “我听说你的忠义军连带服役的那些百姓,共有军民三千人。这些人都得仰仗你才能够有活路,而你却甘于现状苦中作乐,还有闲情去打猎放松心情。 说好听点叫忠人之事,老实本分。 说难听点就是逃避责任,又笨又蠢!” “我没有!” “没有?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千辛万苦带着人从金国逃到大宋,为了麾下的弟兄们能活下去忍辱负重,忍受那些官吏欺辱?” “呸! “你既然当了这几千人的首领和老大,他们以性命相托,你做那些这不是应该的么? 要我是你,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却让他们过得这么委屈,早就一头撞死了!” “可恶!你居然这么辱我!你在找死!” 这一通好骂,将田遂心态给骂崩了。 他自小跟着反复无常的老爹征战沙场,虽然颠沛流离,但也是众星捧月、豪横惯了的人物。 哪受得了赵斌的连番诛心之语,猛地抽出佩剑想要杀他。 赵斌身后的李豹和田毅等人虽然知道赵斌从来不会轻易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但也都苦逼地抽出武器,紧张地防备着周围被激怒的忠义军亲卫们。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却听赵斌哈哈大笑道: “你敢杀我?杀了我,你和麾下三千人都要陪葬。而北边还是你的杀父仇人镇守着,你就算想逃又能逃哪里去呢?” 田遂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双眼赤红着急速喘息,手中的剑却怎么都无法往嚣张的赵斌胸口刺去。 又见赵斌依旧不知收敛,怪笑着嘲讽道:“今日我只是指出你的愚蠢之处,还未真正害你欺你,你就气成这样了。 可那些还要拿你们喝兵血的上官和各方权贵,克扣你们军饷随意打杀你的人的时候,你也敢拔剑么?” “你不敢,因为你会在一次次被欺辱之中,告诉自己要委曲求全,保全麾下弟兄的前程和小命。 然后一步步丢掉自己的血性,丢掉自己的尊严。最终变成别人的狗和他们同流合污一起和手下人的兵血,这就是你的命运!你手下三千人的命运!” “可惜啊,就算你做了别人的狗,也改变不了不被人信任的命运。一旦北边元蒙人打进来,最后还是会毫无尊严地亲眼目送所有的手下,葬送在这条无险可守的褒斜道中! 你说你,蠢不蠢!?” “哇!” 田遂脸色苍白地连退数步,颤抖着扔掉自己手中的佩剑,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月来受到的委屈,和潜藏在心中的痛苦和绝望终于被赵斌的毒舌怼得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人去笑他。 包括赵斌自己的手下们,全都惊惧的看着用我语言将田遂心防击溃的赵大官人。 这人说出来的话,实在太过恶毒和现实... 现实的鲜血淋漓... 第296章 成功招揽,鲸吞千军 只要不是真的傻子,都看得出赵大官人之所以说这些攻心的话是想把自己送来当靠山,以此来收服田遂这股力量。 勾结边军对于普通的权贵子弟来说,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作死行为。 一旦朝廷察觉,这辈子就等着整个家族被针对和仕途断绝吧。 不过赵斌这货现在已经清晰认识到了自己未来就是个造反派人士,才敢如此目的明确地来攻略田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不正式进入仕途带来的好处。 不当官,就没有政敌和专门监察官员的机构紧盯着。 除非赵斌表现出来的实力达到让本地其他大家族和官府不安的地步,否则根本不用担心出现来自官方的死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充满了多样性的同时又总会根据性格和经历,钻进一个个固定的套路之中。 像田遂这样看似乐观不羁,实则颠沛流离、内心迷茫的年轻人来说,人生从来都是缺乏明确的目标的。 自从被赵斌骂崩,破掉了他试图逃避的责任的借口和空间之后,他无论是出于面子还是内心的依赖需求,赵斌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让他不得不跪着哀求赵斌关照,为自己和手下弟兄们指条明路。 虽然具体过程没那么卑微。 但结果是一样的。 至于被骂哭什么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只要能让所有人有个更好的出路,谁会笑他? 用田遂藏在心里说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爹都没有这么骂过我,而且骂得那么让人心服口服,脑子清醒。’ 反观赵斌,留给他准备造反的时间也不多了。 想要在夹缝中求生存,至少要在金国的势力关中全面败退之前起势,否则他再牛逼也顶不住来自大宋和元蒙的夹击。 出于这种急迫感,对方敢拜,他就敢收。 一番客套外加丰盛的招待之后,双方很快就在酒杯之间冰释前嫌,进入了实质的合作内容探讨之中。 只见田遂猛地一拍胸脯,豪迈地叫道:“哥哥,以后我田遂和身后两千弟兄的命,就承蒙你给条活路了!” 这本来就是赵斌来此的目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满眼赞赏地夸道:“田兄弟能幡然醒悟真丈夫也,放心,你既然愿意认我做大哥,那么以后我肯定像对待自己兄弟一样待你和其他弟兄。” 赵斌接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缓缓说道: “我近期在真符县购置了一个五千亩良田的大庄子,正好缺人照拂,田兄弟如果日后从马岭堡脱困,那处庄子就送与你当个安身立命的基业。” 田遂欣喜若狂:“这,这如何是好?” “既然已经是自家兄弟,就不用客气了,就这么说定了。” 田遂嘴上推脱着,但脸上的喜意已经说明一切。赵斌给出的条件,出乎意料的优渥和有诚意,让他无法拒绝。 汉中的五千亩良田,再加上他六品高级武阶(宋朝武关最高五品,再往上是太尉级别),足以一步到位成为本土豪强。 对自己和日后的家族后代来说,都是莫大的馈赠。 “那就多谢哥哥赏赐了。” 田遂看了眼周围面色怪异的手下,老脸微微一红,搓着手请教道:“哥哥,那我和手下的弟兄们又需要怎么做才能摆脱当前的困境呢?” “不难。” “长则一两年,短则半年我就会给你安排离开马岭堡的。” “当真?朝廷会放心么?” “只要你按我所说的,将手下的人马散去没了威胁,再通过我身后掌权之人要做到并不难。 到时候你虽然可能没法亲自掌兵,但毕竟武阶品序在哪,沉淀几年后日后再谋更好的出路就会很容易。不知道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田遂本身就不像自己老爹那样爱瞎折腾和作死,加上从小居无定所,受够了因战乱导致的生离死别和尔虞我诈,反而对安定的生活更为向往。 闻言大喜过望,朝着赵斌一拜,道:“还请哥哥具体安排。” 见和田遂谈妥条件,赵斌知道他麾下的两千人算是掉进自己的碗中了。 不怪赵斌激动。 田遂带来的可是常年在北边战场上闯荡的人马,而且几乎都是无依无靠的各族单身汉。 虽然不一定有多精锐,但大半都是见过血、豁得出去玩命的合格士兵。 只要加以选拔和整训,强化纪律,再配上优良的装备,就是现成的强大战力! 一旦真的成功将这些人都收编为自己人,那将极大地提升赵斌麾下的硬实力! 再加上此刻正在游龙岭的那一千多真符县降兵和他本身的手下,到时候赵斌将拥有超过四千人的直属战兵! 他暗暗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后,说道:“田兄弟你只要陆续将人以伤残报备折损,让麾下弟兄随我安排的商队南下即可。 我名下还有些急需自己人坐镇的产业,安排下一两千人不成问题。而且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田遂有些担心地问道:“哥哥如果能够这样安排当然好,可是朝廷那边怎么交代,我们营盘另一边还驻扎着来自官府监军的人,管束着军中户籍和后勤供给。” 南宋上规模的军队,基本都设有监军,多由太监担任。 不同于其他朝代太监监军的权力,宋朝的监军只拥有军中户籍和后勤管理权,在战场上是没资格指手画脚的。 正是因为无法染指军权,所以宋朝太监掌权的情况才难以出现。 忠义军这种军队虽然没有专职的宫中太监时刻陪同,但是该有的监视机构却一样会有。 赵斌笑道:“无需担心,那些人和朝廷全都巴不得你这样带着私兵性质的军队越少越好,既可以少很多军费,又方便上官们吃空饷。” 田遂毕竟是北方战乱之地来的军阀之子,压根无法理解宋朝对规模庞大的军队又恨又爱的情绪。 如今经济疲软,庞大的军费早就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 每年都要找借口赦免一大批军中充军的贼配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忠义军和禁军一样,算是朝廷的正规军。 而宋朝在制度上,对于退役的正规军士卒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即使伤残退役了也能进入各个州府的‘剩员’编制中。 虽然没有禁军中那么高的待遇,但是也能保障基本生活。 其实剩员的待遇就是相当于地位更高点的厢兵,也是视情况需要干各种苦力和修筑城防之类的杂活的。 这可以说是一项保障军队后路的福利。 但落实到具体地方后,就完全是另一种光景了。 第297章 飞速膨胀,虚与逶迤 那些贪官污吏连正规军的军饷都敢克扣,区区老弱病残要拿捏还不是手到擒来?除了那些没得选或者有背景保障自己利益的军人,谁都不愿意真的成为各州府的剩员。 听到在赵斌的安排下这么轻易就能让手下那群杀才脱离军籍另谋出路,田遂有些不信地问道:“这…可能么?” “不信?我们打个赌,你现在就去和监军的人说要减少一百人的编制,愿意让他们另谋出路,那些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田遂眨巴了下眼睛,朝着赵斌一拱手后带上几个亲兵朝着营外奔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再回来时,脸上还挂着腻歪的表情。 他跑到赵斌身边一拜,心悦诚服道:“哥哥所料分毫不差,我算是服了。那几个监官一听说我要减少兵员供养,果然大喜过望。 居然还把上个月欠我的军饷都发了下来!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提要划去谁的名字,麻的!” 赵斌大笑道:“他们当然会开心,说不定此刻还在称赞你终于开窍了,懂得助他们吃空饷了。否则怎么会那么痛快地把拖欠的军饷给你?” 田遂等人全都苦笑无语。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曾效命于金国和西夏,当然知道喝兵血这种事情。 但大宋和上面两个国家完全不是一个喝法。 西夏和金国的将帅更接近领主,军队就是他们的底气和实力,讲究一个代代相传。 这些人只会恨手下人不够多,实力不够强。 吃空饷喝兵血,是通过多多虚报手中军士的数量吃朝廷的狗大户,给不到位还得去闹。 反观大宋的将帅,是把朝廷当地主家傻儿子的恶奴,恨不得麾下军队空额越大越好,根本不在乎军队的战斗力衰弱问题。 大有一种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肆无忌惮。 田遂和在场的亲信经过这件事后,反倒是越发坚信想要摆脱如今的处境只能跟着赵大官人混。 一脚踏上了赵斌为他们准备的新世界中。 当赵斌离开马岭堡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一百名以伤残名义退役的士兵。 这些人前一刻还是忠义军的军士,转了个身就成为了与军籍分离的幽灵兵,转职成了赵斌莫须有的商队护卫。 这一百人几乎都是田遂手下的精锐和老卒,跟着赵斌离开马岭堡时除了没能把军甲、弩箭这类禁器带出来外,其他的装备齐备。 被赵斌顺手划给了以前在田家军中颇有威望的田毅先带着,也算是无缝接轨,指挥无碍。 有人或许会觉得,现实真的会这么容易空口白牙就忽悠到两千名可战之士么? 要是换成半年前的赵斌,敢这么做估计已经被田遂砍死了。 但如今的他,给得起忠义军士卒们更好的待遇,更安全的环境和未来。 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赵斌已经拥有了一个真正世家豪强所拥有的能量。 说句不客气的话。 普通人就算是想求,也未必能求到他门下进行投效。 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内,赵斌的势力还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直到,一头撞到别的雪球,或者规则形成的挡墙之上! 到了那时候,就要真刀真枪,杀出一个更大的发展空间来了… 马岭堡往北又行两日,衙岭在望。 赵斌带着他的人,追上了前面磨磨蹭蹭的庞大商队。 果然如预期的一样,金国那边用来交易的西夏货物并没有出现。 前来交易的大宋商队们,被滞留在了衙岭关下。 关门敞开,但显然没有多少商队敢贸然过去… 赵斌不动声色地带领自己的人马汇入了黑压压的车队之中,找到了同样混在里面的董宋臣。 两人一见面,满头都是热汗的董宋臣就不满地说道: “赵公子果然是个交际甚广的大忙人啊,居然在马岭堡过了一夜,当地守将应该对你热情有加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户不得巴结着点咱这样的地头蛇?” 赵斌笑嘻嘻地将一只烧鸡递了过去,说道:“我早说了让你随我去堡中休息休息,你看,现在还不是被堵在衙岭关外?” “堵?” 董宋臣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翻开油纸咬了口鸡腿咽下。 接着一脸戏虐地说道:“衙岭门关大开,任由北上的商队自由进入…赵公子如果想进去随时可以去。” “那董中臣为什么不去呢?你是担心金国人有阴谋?” “虽无法确定,但看外面的形势,问题很大啊。” “哦?金国人怎么说?” “说是交易的货物因车队的马匹糟了疫病,被迫滞留在了北边的凤翔府外,想要交易的可以继续等下去,或者也可以由关内军士护送着北上去优先挑选货物交易。” 赵斌终于明白为什么车队会滞留在这里了。 换成是他恐怕也不敢贸然进入衙岭关北上,这万一是陷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不知董中臣有何建议?” 董宋臣摇头推道:“某对金国不熟,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那就…尽快动身北上吧。” “嗯?” 董宋臣先是眉头皱起,随后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不错不错…无论金国人有没有阴谋,最妥当的做法都是把人引到自己境内去再下手。 为了取信于人,一开始肯定不会乱来,但当他们失去耐心后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先走反而安全,赵公子好魄力,某家佩服。” 赵斌摇了下头道:“董中臣何必如此,我就不信你没想到这一点。” 董宋臣随手将剩下的鸡扔给护在马车旁的一名手下,尖声大笑道: “哈哈哈,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那么请吧,就让你我一起去北边闯荡闯荡,搏出一个前程来!” 赵斌翻了个白眼。 没有这货出现,他压根就不需要来北边搏什么前程。 不过此时再计较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他给了田毅一个眼神,示意他混在自家组建来凑热闹的商队中,先一步动身入关。 随后自己带着董宋臣的马车紧随其后。 队伍中多出来的一百号人,自然躲不过董宋臣的耳目。 他凑到车窗旁,好奇地问道:“这些人,不知是从哪来的?” 赵斌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道:“唉,此行凶险,我也只能多带些人承担风险了。这些都是我赵家庄中的庄兵,约好一起来此地汇合的。” 董宋臣虽感觉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反而满意地说道:“赵公子果然是个诚信可靠的君子,能舍得带这么多家底出来北上迎回神僧,某家事后一定会向史相和官家为你请功。” “那就多谢董中臣了。” 第298章 天讽人间,三国三政 两人虚与逶迤之间,已经来到了衙岭关高大的城门前。 赵斌心有所感地抬头往上望去,正好看到一个神色略显憔悴的黑脸守将,正阴沉着脸盯着队伍中的田毅… 不是田济还会是谁? 这又是一个不受朝廷待见的田家族人,还是比田遂更悲催的那种存在。 田遂如果安安稳稳地配合各大家族混下去的话,好歹还能等到元蒙南下才会沦为炮灰。 而田济在金国那种遍地军阀和封臣的制度下,十之八九会随着三国走私贸易的暴露和结束,被推出来当做其他人泄愤的对象。 最多就是乖乖听话的话,能够让完颜守续等人保他家人平安而已。 即使赵斌和田遂啥也不做,他也难得善终。 不过啥也不做,好像不符合他的为人… 赵斌朝他挥了挥手,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后,抱拳喊道:“赵某,代故人向田总管问好了。” 田济转头盯着赵斌的脸仔细打量了几眼后,也认出了他就是当日在东湖山庄参与交易的人之一。 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以这人的身份,为什么会在此时北上。 想了想后朝着赵斌回了一礼,然后消失在了城头。 赵斌嘴角一弯,知道对方肯定是在前面等着自己了。 两人的互动,让躲在马车中偷窥的董宋臣看得手脚发颤,忍不住探出头提醒道:“赵公子,你这样公然和金国守将相会,是不是有点不妥啊。” 不怪他心惊肉跳的。 谁去抱有敌意的邻国搞事情,不是能悄咪咪就尽量悄咪咪的? 眼前这人倒好,不仅带着大批人手招摇过市,还没入关就又主动招来了守关的将领关注! 究竟想干嘛? 是怕杂家这个内侍中的当红炸子鸡目标不够大,死得不够快么? 赵斌对董宋臣一点好感都没有,早已在心中认定此人阴邪贪婪外加性格偏激。这样的人反复无常,连和他同流合污的机会都没有。 日后大概率是敌非友。 所以只是对着他嘿嘿一笑,踢了下马腹加速穿过城门迎上了此处的守关主将田济。 刚照面,他就看到田毅和田济已经赤目相对,快打起来了。 田毅的族兄田瑞虽然为人不济,还反复无常做了三姓家奴。 但是对自己的族人还是不错的,在兄弟们之间颇有威望。 如今田毅见了亲手杀死自己兄长,卖兄求荣的田济,心中免不了惊怒交加。 早知道这一路会遇到这人,他死活都不会答应赵斌这坑货一起北上的! 与此同时,一股悲凉涌上田毅的心头。 不管是之前守马岭堡的田遂,还是眼前这个镇守衙岭的田济,看似是镇守一方的总管,但本质都不过别人的弃子和最适合相互撕咬的看门狗罢了… 谁能想到,当年担任金国元帅占据一州之地的田家嫡系们,如今居然沦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 田毅看着衙岭关各处的诸多军士,又看看不断通过城门入关的自己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对赵斌不满地说道: “二郎,你苦死我了。” 赵斌挥了挥手说道:“回去补偿你一百亩良田,算是给咱未出生的小侄子的见面礼。” 田毅被他突如其来的骚气,弄得哭笑不得。 想到赵家庄中怀孕的妻子,心中那点悲愤再也聚不起来。 没好气地说道:“还不一定是个男娃呢,我看肯定是个女娃!” 任谁在已经生了三个儿子的情况下,都只会想再要个女儿的。 人之常情嘛。 “那就当提前置办嫁妆好了。” 赵斌说完,朝着脸色复杂的田济再次拱手见礼道:“田总管,好久不见,清瘦了啊。” 田家的糊涂账,根本算不清楚。 其实在赵斌看来,田济弑兄错也不全在他一人。 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杀田瑞投降的话,其他田氏族人和家眷除了带人逃出去的田遂之外,都得一起陪葬。 当然,这种话他身为田毅和田遂的老大,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田济没理会他的问候,阴沉沉地指着田毅问道:“赵公子,你带着这逃兵此时北上想要做什么?” “逃兵?” 原本火气下去的田毅冷笑道:“做逃兵也好过…” “咳!咳!” 赵斌用力地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示意田毅冷静,总算将他的火气又给压了回去。 转身笑眯眯地说道:“我从南边来时,刚和另一个田总管聊了几句。他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取了这里的田总管的脑袋。你猜,我怎么说的?” 田济眯起眼睛,冷笑道:“你会说,即使什么都不做,北边的田总管也活不了多久。” 赵斌略微惊讶看着他。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对比起好忽悠的田遂,田济明显对自己的处境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也难以轻易忽悠。 有人好奇,田济被推出去当背锅侠,为什么后果会这么严重? 这就要说政治制度的区别了。 这个时候的东方三大国,非常有意思。 各自推行着完全不同的政体。 大蒙古国采用的是军事民主制。 谁当大汗不一定需要实力最强,而是靠谁威望、战功高能够服众,最后会由诸王聚会投票选出新任的大汉。 这就是未来继承了成吉思汗超过八成军队的拖雷,为什么争不过窝阔台的原因。 (在成吉思汗之前的蒙人遵循幼子守灶习俗,家长会把绝大部分家产留给最小的儿子继承。其他子嗣成年后,需要自己出去打拼。 但为了能够选出最好的继承人以维护住军事民主制,成吉思汗生前打破了这一传统制度,选择了向诸王推荐文治武功都过人的窝阔台来作为下一任大汗。 不过他本人自己依旧遵循古老的传统,将遗产基本都给了拖雷。)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这个世界在进行又一轮的讽刺,蒙人的社会虽然原始而简单,他们制度却是三国中最先进的。 这样的制度确保了大蒙古国英杰辈出,当权者们的进取心和好战心强到离谱。 缺点是摊子大了后,一旦有人破坏了规矩无法做到公平公正,就很容易分裂(贵由:你在说我咯?)。 第299章 腹黑进化,迫不得已 宋朝堪称历朝历代中央集权程度最高的朝代之一。 不过区别于其他朝代由帝王主导下的中央集权,宋朝权力不是集中在皇帝手中,而是在辅政大臣们手中。已经初步具备了议会内阁制的雏形。 领先于时代的同时,也因为文武不平衡的发展和政策,导致宋朝的政体畸形而臃肿。 为了严格把控地方,宋朝仗着有钱大肆招募官员,将地方和朝廷的权力分得非常细。 不仅军政分离,还搞出了两套相互监督制约的施政系统,一套主具体政务,一套控制话语权,具体的职务更是分成四大块继续切割地方官的权力。 再加上庞大的宗室,朝廷对地方各级官员的把控力非常强大。 这样的情况下,哪个地方的主官如果想要做大、造反几乎不可能。 而臃肿的士人阶层,也让士人阶层稳定性和统治力达到极致。 如此情况下,皇帝本人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所以经常给人一种感觉,宋朝的皇权好像特别弱。 实际上也是真的弱。 在神奇的大宋朝,当皇帝唯一能轻易做到的大事,就是纵容出一个权臣来,让自己过得更轻松快乐。 所以如果有机会穿越成宋朝皇帝,想当个昏君将是一件相当轻松愉快的事情,而且成本可以说是比较小的。 有一干大臣们帮你看着场子,不太容易一下就崩掉。即使真弄到天怒人怨,大不了提前当个太上皇什么的。 反而如果想不开,非要要励精图治当个明君做出一番事业来。 那就不是桶马蜂窝的问题了。 底下成千上万利益受损的士大夫和宗室们会默默抽出小刀片来,幽幽看着那个自以为掌握着四十米大刀就可以牛逼的皇帝冷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运气不差的话可能也会转职成为太上皇。 毕竟士人们可是严格拥护刑不上士大夫那一套的,皇帝的刀再大也砍不下去。 所以客观地说,谁去当宋朝的皇帝想要大展宏图,都要做好心力交瘁的准备。 最后的大金国则是表里不一的典型代表,表面文明实则依旧保持着野蛮血腥的地主封奴制度。 大金一直对大宋抱有强烈的侵略欲望,但又格外推崇汉化,甚至以华夏正统自居。 其无论是政治体系还是文字,都逐年照搬宋朝的(与大清女真没传承关系)。 骨子里却依旧推崇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原始规则。 所以朝廷中虽也设有左右相,参政议事等官职,但能当上这些职务的都是麾下有相应的实力的大贵族,而非看实际行政能力。 地方上也一样。 比如地方主官,也改叫知府、知州。 但是金国的知府,几乎都是总管军政的军阀,只是套在以前的元帅制上的外衣而已。金国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依旧以元帅来称呼各地总管之类的官员。 这就导致一个现象,在金国的大官们一旦倒台,那是真要死全家的。 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了。 因此无论是赵斌还是田济本人都清楚,当他沦为牺牲品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田总管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呵…赵公子约我下来一聚,难道专程是来嘲笑我的么?” “不敢。” 赵斌摇了摇头说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下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或许可以让田总管扭转如今的局势。” 田济眼神一闪,随后故作不屑的说道:“哈…如果是说什么让我降了南朝,那就算了吧。我田济再不济也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 “当然不是。就算你想降,如今两国休战交好,我们大宋也是容不下你这样身份敏感的人的。而且我还交好你的侄子田遂,就算不帮他报仇也不能转个身又和你牵扯不清不是?” 田济心中那个气啊。 虽说是实话,但这样说出来,总感觉自带嘲讽。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听了这话后心中对赵斌的警惕一下子少了很多,甚至还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语言这东西,很多时候用对地方会充满魔力。 赵斌故意在他面前说自己交好田遂。 看似是表明立场,但是田济作为田遂的亲叔叔,心中未必没有愧疚、亲情之类的情绪存在。 这种潜在情绪,在无关利益的情况下,多少能够让他下意识地感觉赵斌是亲近他们田家人的。 同理,田毅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否则已经不断在勾心斗角中进化为大阴比的赵大官人,何必自寻麻烦让他先进来触发田济的情绪呢? 田济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套路了,他的脸色当即板了下来,冷笑道:“赵公子,就不怕田某翻脸,将你们留在这里?” “其实我也不想说这种得罪田总管的话。” 赵斌露出一个坏笑,接着一指躲在身后马车中的董宋臣道: “只是我身后有个身份特殊的敏感人物,不怼你几句显得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日后要是他给我盖个私通金国的罪名,我怕会人头落地啊。” 卧槽! 本就热得额头冒汗的董宋臣头上的冷汗如雨而下! 他心中把坑爹的赵斌骂了一万遍。 但死活都不敢走出马车,来个充满豪迈勇气的粉墨登场。 继续当啥也没听见躲在车里装死。 田济愣了一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有意思。看样子赵公子此行是迫不得已?” “嘿嘿,田总管明见,我的确是身不由己啊。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想要求助田总管帮个小忙。 作为回报,我也为田总管谋个路子,不知可好?” 田济面露心动。 要换成杨琳那些人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根本不会、也不敢去考虑这种提议,深怕会中了别人算计。 但正如前面所说,因为赵斌交好田毅和田遂这两个和他同根同脉的族人。 所以就算是身处敌我立场,在田济的认知中,赵斌都可以算是半个‘自己人’。 至少他的建议,可以听上一听。 他警惕地问道:“以赵公子能被汪世显亲自邀请的身份,就算北上一般人也不敢害你,何必多此一举?” 第300章 某个差事,置之死地 赵斌叹道:“远水解不了近火啊,如今西北成吉思汗的大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汪总官身在巩州首当其冲,哪有心情顾忌旁人?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在下想去北边做事,没你们大金国官府的人陪同,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么?” 田济一想也对,示意左右退远点后,将赵斌引到一边说道:“田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派一些兵马护送我们前往凤翔府,随同办事。” 田济苦笑道:“实不相瞒,我的人没那权力擅自离开衙岭关,恐怕做不到。” 赵斌看了眼周围一部分始终保持着距离和警惕的大金国骄兵悍将们,心中了然。 田济手下的队伍可不像之前的田遂那么成分单一。 他更多只是衙岭关名义上的总管,手底下的大部分军士都另有归属。 真正的田家军主体,在接受投降后已经被划给汪世显给整合掉了。 这可能也是当日汪世显,力主推田济出任衙岭守将当替死鬼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既然如此,那给个押送或购买军需品的委派令,派几个了解凤翔府的可靠之人领路总可以吧?” 田济一愣,意识到这才是赵斌的真正的目的。 以他边关守将的身份,委托赵斌的人押送和采购军需品,那就等于让对方拥有了大金国朝廷的背景护体,寻常人等绝对不敢贸然侵犯。 “原来赵公子的目的是这个,不过军需品运送的军书可不是儿戏,一旦有人盘查不符的话...” 赵斌财大气粗地说道:“只要不过分,在下会如实采购。就当是送给田总管的谢礼。” 田济眉头一挑,寻思着这件事怎么看都对自己好处更多,便点头应下:“那就多谢赵公子了,我这就命人去拟一份军令。” 说完招来手下一名心腹在他耳边口语几句,交代他下去办事。 他不怕赵斌借助这份委托军令做些什么威胁到自己。 毕竟只是一份采购和押送军需品的委任令而已,想要哪去狐假虎威做别的事情并不好用。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名跑去拟定军令的心腹才脸色难看地跑了回来。 他先是看了赵斌一眼,然后凑在田济耳边耳语了几句。 田济低头看了眼手中军令上的条目,眉头紧皱。 赵斌见他神色,隐约猜到了大概率是有人在秀存在,弄出了额外的名目。 “田总管,可是有难处?” “唉,赵公子见谅,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你看看,是否能够接受?” 赵斌接过一看,差点破口大骂。 上面用金国文字加宋文备注写了要采购的物件,还盖了三个印章。 也就是说,除了田济外,还有两个金国官员将手伸了进来! 上面注明了除少部分的粮草、装备之外,居然还有三百只鸡鸭,三十头猪和羊,以及酒水、香料、食盐等一系列的物件。 以金国的物质紧缺度,这军需堪称奢华,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最离谱的是,还要十个年轻女仆! 贪官们的本事真是不分国界,那叫一个无孔不入,雁过拔毛。 赵斌刚想抱怨,突然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将清单一抖问道:“这军令保真?” 田济正寻思怎么挽回下局面,诧异地说道:“上面有监军等人的印章,当然是真的…” “盖章的那人,是谁的人?” “是右都监完颜仲元相公的人。”(元帅左、右都监,金国监军界的扛把子,军中仅次于诸路大元帅的职务,且有实际的军队指挥权) “那就好,这‘采购任务’我接了。还请田总管再派几个可信之人,带我们前去凤翔府。” 听到是完颜仲元的人赵斌越发欣喜,嘿嘿一笑将军令收起。 反正他回大宋未必会走这条路,何必讨价还价? 何况这东西这么离谱,或许还另有妙用。 田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招来之前那位心腹百户,让他带上几个军士跟在赵斌身边。 然后低声问道:“田公子你的要的东西已经成了,不知那事…” “田总管听说过‘绝处逢生,需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什么意思?” “田总管当前的困局是不被人所需要和信任,并且自己和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赵斌不负责任地指了指北方说道:“所以你不妨想想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做什么事情才能够改变这种局面,让自己被能保住你的人所需要。言尽于此,告辞。” 田济站在原地,阴晴不定地目送着赵斌带人离去。 他隐约明白了赵斌所指的北方是什么意思。 如今西夏人囤积最后的精锐重兵在贺兰山北部防线拒险死守,元蒙人如果不想损失太大的话,就要绕过贺兰山防线从南边攻入西夏腹地灵州,以形成对西夏国都中兴府的包围。 以此来调动西夏在外的最后有生力量,围点打援。 如今成吉思汗大军驻扎在宣化府整军备战准备渡江的姿态,正好说明元蒙人正在采取这一个迂回战术。 不过想要进攻灵州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要绕道金国的西陲之地,从临兆府一路穿过会州才能最终进入灵州! 这意味着元蒙下一步的作战重点,将转到金国的西部地区! 双方很可能爆发大战。除非金国人愿意龟缩着不出,任凭蒙人大军招摇过境攻灭西夏… 田济想到这,猛然一惊:‘难道,他是让我又叛了金国去暗通元蒙人?还是他断定蒙人会成功打进来,让我主动请战去向大王证明自己的忠心?’ 这无疑是个让人纠结的送命题。 但有一点却是核心,如果不想走上他哥的老路,那就要想尽办法做一些事情取得完颜守续的信任… 田济怎么决定,都已经不关赵斌的事情了。 等到过了衙岭,董宋臣抓狂的朝他低吼道:“赵公子!你究竟在搞什么?难道真要搞得人尽皆知么?某家的身份可不能曝光,你会害死我的!” 赵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中臣别急,听我说。如今成吉思汗的军队已经在宣化府整顿了大半个月了,董中臣你应该明白他应该在为强攻金国西陲诸镇做准备吧?” 董宋臣眨巴了几下眼睛。 作为一个专心走勾心斗角路线,连马都不会骑的太监,他懂个锤子军略。 第301章 分道扬镳,思想建设 但既然赵斌这么信誓旦旦,肯定不会有差了。 于是董宋臣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道:“就算这样,和你大张旗鼓有什么关系?” “如今蒙人随时会打进关中来,时间长则一两个月,短则十天半个月。一旦他们成功打下通往灵州必经之地的会州,说不定凤翔府周围都会出现元蒙负责劫掠和搞破坏的游骑… 一旦遇到蒙人的游骑,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的。” 南宋朝廷一向畏惧金国,对于能够将大金国虐得死去活来的蒙人,更是恐惧。 再加上过去有限的几次小规模接触,也以宋军单方面被元蒙铁骑灭杀而告终。 所以一直有元蒙不可为敌的观念,在宋国境内不断扩大着主和派和联蒙派的阵营。 董宋臣闻言脸色一下就白了,惊呼道:“什么!?附近会出现元蒙人的骑兵!” “咦?董中臣你在害怕?” 董宋臣掐了把大腿,怒喝道:“胡说!我哪怕了?我只是担心接回白沙大师的计划受到影响!你继续说。” 赵斌也不去管这货是不是在假装镇定,继续说道:“眼下时间紧迫,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调查和谋划了。 所以我去走金国人的官方渠道,用最快的时间内搞清楚嵬名赖也发生了什么,到时候能谈就谈,不能谈咱再想办法。” 董宋臣指了指自己问道:“那我呢?” “我知道董中臣你敢来北方,肯定是有所仰仗的。我猜你应该可以调动朝廷隐藏在金国的一些人手吧。” “哼,这是朝廷机密,我劝赵公子还是别有太多好奇心为好。” “知道,知道。但迎回神僧是你逼我我才来的,董中臣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听说白沙大师如今也在凤翔府中,不如就由你去查清楚他在哪,又遇到了什么困难如何?” 董中臣是大宋朝廷的内官,细皮嫩肉的说话声音又尖,很容易会被人识破身份。 他本想隐藏在赵斌背后,借他的手去迎回白沙大师。 但是被赵斌搞了两次差点暴露身份之后,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如非迫不得已,绝对不可以继续跟着招摇过市的赵斌一起行动。 因此听到赵斌说分头行动的时候,立马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好,我们就分头行事。 如果你有事,可前往凤翔府城南的荣计米铺留下口信,我会派人打好招呼的,你到时候只需说自己姓赵,买些南边的精米就成…” 说完,命车夫加速,脱离慢吞吞的队伍朝着凤翔府方向赶去… 等其走后,田毅等人纷纷松了口气,从各处冒了出来。 就像董宋臣不想和赵斌呆在一起,赵斌和他手下同样不喜欢这个阴恻恻的阴邪阉人。 王二诚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胳膊笑骂道:“这厮终于走了,他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看人的眼神太渗人了,如果不是二郎你交代避着点,我早就忍不住想教训他们一顿。” “二诚,不要胡说。” 孙单看了眼左右,心虚地说道:“那可是朝廷来的人,天子近臣。” “你还怕朝廷来的人?” “第一次见嘛,难免有些紧张。” “且,胆小鬼一个,日后我们要是跟着二郎打…哎哟!” 赵斌给了王二诚的脑袋一巴掌,将他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造反,是肯定要造反的。 而且还得趁早。 至少得在大金国还有反抗之力前起事。 元蒙人的战争潜力太可怕了。 即使侥幸能够在一两场战斗中胜过他们,在整个战略层面也没有太大意义。 横跨亚欧非大陆的大蒙古国,随时可以再拉起更多的军队来犯。 想要挡住这样的敌人,要么等到他们内部发生矛盾自动解体。 要么点亮足够的科技树。 可现实不是儿戏,能够哪里不会点哪里。 科技的发展从来不是能够一蹴而成。 即使是赵斌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可以尽快点亮科技树,弄出足以改变战场形式的兵器来。 但一来赵斌自己不是专业人士,二来想从弄出坩埚钢都难的时代跨越到火枪时代并不容易。 就算集中无数专业匠人听命配合,仅一个车枪管的技术,可能就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 另外有人会说水泥是足以改变战争形势的简单技术。 石灰坊在宋朝并不少见,各地都需要用石灰建房子。 这的确没错,真符县就有座现成的石灰坊。 但前提是要分清楚现代水泥和古代水泥。 其实在中国汉唐就有原始水泥了,由石灰、粘土、砂混合而成,南北朝之后一直到清朝都将这种凝胶物称为三合土。 这种水泥用来修建建筑经久耐用,但因为耐磨性、抗压力以及生产力的不足,无法用来铺路。 强行用来铺路的下场,就是粉尘飞扬,导致住在附近的人大面积的尘肺之类的绝症。 能用来铺路的那是现代水泥,需要1400度以上的高温持续煅烧,将混合物融合变质再机械研磨! 这温度要求已经大大超过炼钢的最佳温度。 在十八世纪电弧加热技术没有出世前,全世界都没人用这种方式去试图炼制水泥,试问哪个大聪明会要用超过炼钢的成本去造水泥? 所以不先点亮电磁科技就去‘大规模’地生产现代水泥,并不靠谱。 有那功夫,不如多练点钢直接弄出铁轨还现实一点。 总之,造反是一门学问。 早了完了,都容易完蛋。 有鉴于这种觉悟,赵斌已经开始给手下的人灌输这种危险的思想,免得事到临头内部出现意见不一发生混乱。 “好了。姓董的能调取机要司的情报,他本人或者身边的人肯定有皇城司的背景。尤其是那个宋录的本事你们也见识了,平日里在对方的人面前尽量少说话,千万别被人瞧出端倪来了。 特别是你,二诚,再让我听到你口无遮拦,回去禁闭三个月!” “不不不!二郎我知错了,以后一定不敢再犯。” “那就好。” 赵斌警告了一番后,给几个手下分派任务。 田毅带着那一百人分批进入凤翔府中找客栈住下,好吃好喝地先犒劳着。 不指望他们能立即为自己拼命,先给些甜头学会听从指挥就行。 赵斌自己则带着剩余之人,随田济手下的成百户入城去熟悉城中情况。 第302章 困于谷中,重兵把守 凤翔府的规模和兴元府差不多。 但是看上去破败、混乱得多。 走在街上的人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汉人亦或者别的族人,几乎个个面有菜色。 每一处街头巷尾,都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躲在阴凉处,仿佛一块块不起眼的顽石。 其中偶有一些凶神恶恶之辈,会时不时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路过的赵斌一行人。 直到看到他们有金国军士陪同,才不甘心地将目光挪开。 除此之外,街道上还随处可见金国士兵在有气无力地在巡逻着,即使偶尔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尖叫声或者哭喊声,也无动于衷。 整座城市,透露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颓败和冷漠。 田济派来给赵斌带路的百户姓成,年约四旬,沉稳干练之余又有些老油条的油滑。 等一行人入了城后他脸上挂起笑意,凑到赵斌身边问道:“赵公子,不知这军需你准备怎么去收集?” 按理来说,衙岭的军需都是从凤翔府调拨的。 不过赵斌得到的那份军令上面已经注明交付3000贯,代为采购。 所以只能通过民间渠道自己花钱去市场上收集。 实际上以金国如今短缺的物资供应能力,要凑够那笔货物需要的花费远不止3000贯,而且耗时耗力。 赵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目光从脏乱不堪的街道上收回,反问道: “成百户有什么建议么?” “不敢。” 成百户笑了笑,指着东边说道:“在我们大金要买可靠的货物需要去专门的市场,不过最近朝廷担心元蒙人南下,正在征调大批军需前去支援西边各州府,想要弄到单子上的货物恐怕不易啊…” 赵斌虽然没想过耍赖将自己的路给走窄了,但压根就不准备将有限的时间精力消耗在这些地方。 反正从关中回到大宋,光正经的官方路线就有五六条,远近不同而已。 不从褒斜道走最多就是绕些远路。 赵斌很清楚眼前之人的算盘,摇了摇头说道:“军令上可没说时间限制,既然凤翔府物资紧缺,那就等我回到南边再派人送去也一样。” 成百户脸色一僵,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可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有么?” 赵斌伸出手,从李豹手中要过一块银饼拍在他的手心中,笑道:“赵某也有生意需要通过衙岭往来南北,肯定不会为了这么点东西耍赖,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的。 田总管同样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既然没给时限,肯定是默认让赵某这么做的,成百户尽管放心就是。” “这…” 成百户低头看看手中的银饼,面露纠结。 却见赵斌又接过一块银饼,拍在他的手中,笑而不语。 此人无非是想带着赵斌去采购时吃点回扣而已,100两虽然可能比回扣少了点,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笔诱人的钱财。 成百户见赵斌态度坚定,又低头看着手中两大块银饼贪婪地咽了口唾沫,一咬牙说道: “行!那就依赵公子,不过到时候要是田总管怪罪起来,在下可不敢帮你推脱。” “哈哈,没事,他要是怪罪,你尽管可以说是我拒不配合。” “那就多谢赵公子的赏钱了。” 成百户将两块银饼往怀里一塞,身后带着的四个军士全都委屈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吱声讨要分成。 赵斌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也不点破。 趁机向他问了些凤翔府最近发生的大事,以及和西夏人有关的消息。 大事倒是不多,在联夏抗蒙的战争背景下,其他的已经无关紧要。 最多只是最近凤翔府和京兆府一部分战略物资充裕了起来,以及大金国又招募了一大批的青壮组建新军云云。 反倒和西夏人有关的传闻,在城中多有流传。 比如完颜白撒麾下的提控军事官完颜启奴半个月前带领了一批人,闯入西夏贵族聚集的几个山庄别苑之中挑起矛盾,双方发生了争斗。 其后十天里,双方的冲突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完颜启奴干脆撕破脸带着兵马开始满城捉拿来金国避难西夏贵族们。 因为其中涉及不少西夏的贵族,西夏一些实权人物对此非常不满,派出使者前来责问金国人是否要破坏联盟。 一直和完颜白撒不和的完颜合达等人趁机发难,指着完颜白撒不顾国本、肆意妄为,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三方人马一直在相互扯皮,闹出不少风波。 让外人不懂这节骨眼上,金国的这些重臣们为什么还有心情搞内斗。 不过因为西夏皇室在这场外交危机中屁都没有放一个,所以完颜守续也始终保持着沉默,这件事也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真的被抓了吗?那么这批西夏人现在被关在哪呢?” “就在城西的永安寺后面的玉蝶谷中,据说完颜启奴带着五百名精锐亲兵亲自镇守在那里,防止有党项乱党闯入救人。” 凤翔府的永安寺远近闻名,走的是上层路线、因而和金国权贵阶层关系不错,一些达官贵人死后都会在寺庙中供奉牌位。 不用想也知道,完颜启奴带领重兵将那些西夏逃亡贵族关在谷中严密看管,肯定有所图谋。 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捞人,硬来肯定不行,赵斌决定按照原计划去尝试着交涉。 不过完颜启奴那家伙给他的印象很不好,他似乎对宋人和汉人怀有很明显的敌意。 直接去找他交涉太过危险,说不定转头就被抓进去和西夏人关一起了。 赵斌想了想后,决定去找陈和尚先了解些内幕。 陈和尚自从被赦免之后,被完颜守续封为自己的亲军紫薇军的统领。不过随后就让他以心腹的身份离开汴京来凤翔府参与贸易,并利用所获巨额资金组建忠孝军。 自从金国失去自己的北方马场之后,军队中骑兵的比例越来越少。 这让他们的战斗力直线下降。 女真人是马上的民族,完颜守续有心组建出精锐的骑兵部队重新辉煌,忠孝军和里合军就诞生于这一时期。 其中忠孝军被定义为能在战场上一锤定音的重骑军。 第303章 你坑我坑,都掉坑里 古代打造重骑兵的难度和费用是非常惊人的。 不仅要有最好的士兵和最好的装备,还要有最好的马和配套的后勤等等。 尤其是对马的要求极高。 也是运气使然,三国贸易使得从西夏流出了不少优质的战马。 因此陈和尚一直驻扎在凤翔府中,整肃新军。 此时他虽然还不是忠孝军的统领,但因为少年的经历非常熟悉行军打仗和蒙人的战法。 所以整支军队的训练和招募实际都是他为主进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完颜守续有多看重陈和尚的军事才华。 这支军队日后,也肯定将会由他来真正统领。 言归正传。 此前赵斌和陈和尚交好,之后还委托他代为采购焦炭往南边囤积。 所以两人有过数次的书信往来。 虽然陈和尚每次都只有寥寥几句,但按照其为人,能亲自给一个大宋人回信已经算是难得给面子了。 陈和尚是个生活极为无趣和低气压的存在。 这和他的悲惨人生经历分不开。 他少年时就遭遇国家北方领土沦陷、父亲战死这样的惨事,全家老小还被俘虏到北边为奴。 最终只有他兄弟二人带着老母三人逃回金国。 眼看着回国后兄弟二人靠着各自的努力开始有了光明的前程时,陈和尚却因为属下的诬告而坐了十八个月的牢。 导致本就身体不好的兄长,为他四处奔波操劳而亡。 最终还是完颜守续有感于他兄长的有情有义,才破例赦免了他。 如今孑然一身的陈和尚,冷得像一块万载寒冰,只知道一心扑在军营里死艹被选入忠孝军的军士们。 所以要去找他,只需要、也只能去军营。 凤翔府日已破败、城大人稀,忠孝军的营盘因此被设置在了城内。 目前据说只选了三百人,且营地恰好也在城西靠北的一大块空地上。 这倒是省了赵斌来回奔波的时间。 他和李豹、成百户等人在城西找了个客栈修整一番后,选在傍晚时分前往军营。 这个点,再能折腾人的工作狂估计也得让手下的士兵们休息了。 赵斌来到军营外说明来意后没多久,陈和尚就亲自骑着马出现在了军营门口。 赵斌显然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来迎接,忙带着人上前见礼: “见过完颜统领,许久不见,统领风采依旧啊。” 面对赵斌的热情,陈和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显得极为冷淡。 不过却翻身下了马,一言不发地来到赵斌的身边,看着他身后的六万赞道:“好马,就是脖子略长了点。适合身材特别高大之人骑乘。” 意思是说我是个矮子咯? 赵斌没有因为陈和尚的冷言冷语而生气,他知道对方只是单纯地在做评价而非讽刺自己。 实际上陈和尚的身高比赵斌还矮一点点,像一个打了瘦肉精的魔鬼肌肉人。 看似去特别敦实有爆发力。 配合那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肃杀感。 绝对是个天生的杀才。 不过这只是错觉,陈和尚最大的爱好其实是读书。 在他的几次回信中,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让赵斌委托购买焦炭的商队从南宋带点书籍去给他。 还得是古文典籍和佛学经书之类的普通人看不懂的书。 文化修养绝对比看书只看爱看故事集的赵斌高出不少。 陈和尚赞完马后,又对赵斌说道:“军营要地,外人不得擅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好在赵斌已经有些了解他的秉性,面对这种看淡生死、无欲无求的存在,干脆了得地直入主题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我来找陈统领,是想要了解下嵬名赖也出了什么事,又需要多大的代价才能将他从完颜启奴那里捞出来?” 陈和尚闻言难得地笑了下,满意地点头道:“你果然很懂该和什么人说什么话,不用浪费我的时间。” “只可惜,想要从完颜启奴那里把人带走凭你还做不到。不想惹上大麻烦就早点回去吧。” 赵斌眉头一皱,问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和尚见他不死心,想了想后冷声说道:“如今约好的第三次交易时间已经过去数天,北来的货物还没到。 完颜白撒的人反而扣了嵬名赖也那些西夏人 大王和完颜合达都在敦促他尽快放走那些西夏人促成交易,他却一直在用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并且试图将这些人带回平凉府去,因元蒙人陈兵边境才暂时作罢。 我听说,最近几天永安寺后的玉蝶谷中时有惨叫声传出,恐怕完颜启奴已经开始对那些西夏人用刑了。 哼,这些蠢驴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法向大王交代。” 赵斌一愣,也是满头的雾水。 按理来说,不管货物有没有从北边运来,都不该直接拿嵬名赖也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出气。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没法进行最后一次交易而已。 完颜白撒,何至于这么不智,闹得被人千夫所指的地步呢? 突然,赵斌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当初嵬名赖也南下和他密谈时透露的一些细节。 对方曾说为了防止完颜白撒黑吃黑,特意做了布局。 并且还说过这布局一旦进行后,可能导致汉中的那些家族受损而迁怒于他。 嵬名赖也无疑是个精明之人,但问题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啊。 汉中那些大家族分析形势后,大部分都将利润和风险转让了出去。 而完颜白撒显然也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提前一步将想要南下的西夏人给扣押了!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的话,他扣押的原因无非是在黑吃黑这件事情上出了岔子! 也就是说,嵬名赖也这货给他挖了个坑。 最后一批货物绝对有问题! 只有这样,才会导致完颜白撒吃下这批货后,非但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好处,连抛出一点好处向完颜守续和完颜合达作为交代的本金都做不到! 赵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按照之前的情报和几方人物的性格,真相即便有所出入也不会相差太远。 其中唯一让赵斌感觉疑惑的是,嵬名赖也既然能算准完颜白撒会黑吃黑,做下布局坑了对方,为什么会没有来得及逃走,把自己也坑了进去呢? 第304章 天道轮回,苍天不饶 赵斌试探着问道:“完颜统领,请问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导致嵬名赖也和白沙大师行程耽搁了?” 陈和尚盯着赵斌,幽幽说道:“你猜得没错。完颜白撒以替亡母祈福为由,强行将路过会州的白沙大师一行请去滞留了五天… 说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劝你不要试图去做什么。如今交易之事关中的其他大家族基本都已经知道了,正在闹腾。 完颜白撒不管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吃了什么闷亏,都少不了拿出好处来寻求大王的支持…你该知道他会怎么对那些出逃的党项人的。” 怎么对付? 如果真的确认交易黄了的话,当然是要将那群西夏贵族榨干吃尽,然后来个意外全都灭口之类的。 估计这也是陈和尚口中,寺庙里开始出现刑讯逼供的原因所在吧… 就是不知道嵬名赖也这胖子顶不顶得住严刑逼供,将家底都交代出去了。 赵斌想到这,忍不住心中苦笑。 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 做事毫无底线又横行无忌的完颜白撒、还有只关心要好处的完颜守续和完颜合达。 最后还有趁机闹腾要好处的一众金国权贵们。 深陷这四方金国最恐怖的势力中间的西夏逃亡贵族们,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除非,赵斌能够拿出数以百万贯的财富,才有那么点点可能让完颜启奴主动放人。 那不是开玩笑… “咦?” 百万贯,他本人是没有。 但有人有啊! 那些滞留在衙岭关外的豪商们就携带着价值上百万贯的紧俏物资,运到金国后价值起码翻倍! 如今金国人以蒙人的游骑骚扰、马匹集体中毒等理由一直在拖延交易时间,并且想要诱骗那些豪商自行北上交易。 如无意外,要么来个千金买骨的套路将更多人人诱骗进来黑吃黑。 要么僵持下去,等到金国人失去耐心后,撕破脸派出军队强行抢夺。 到时候一句衙岭关守将打击非法走私的私人行为,现成的背锅侠都不用另外去找! 弄到足够情报后,赵斌将所有线索串起来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是这种为坑人而设下的局面,赵斌为啥不能利用这一点来玩个极限的骚操作? 正好,困守衙岭的某个人不是需要一个可以向主子表忠心的机会么? 想到这,他朝着陈和尚一拱手,叹道:“既然事不可为,那我也只能放弃了,多谢完颜统领解惑。” 陈和尚不疑有他,朝他回了一礼,道:“早日动身南下,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军营。 自始至终,他除了和赵斌说过几句话外,对其余人等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过。 “好傲气冷漠的人,那副做派真是目中无人。” 等离了军营,孙单等人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赵斌却笑着替陈和尚解释道:“他只是经历了很多外人想象不到事情,看清人情冷暖大彻大悟,减少无效交际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难怪他好好的名字不叫,叫什么陈和尚...” 王二诚大奇:“对了二郎,啥是无效交际?你怎么老是冒出这种别人听不懂的话来?” 赵斌瞪了眼这个老是说话能噎死自己的二货,没好气地说道:“一般人吃饱就好了,但有的人明明吃饱还停不下贪吃的本性,白白浪费粮食和时间还影响自己健康,这样解释明白了么?” “哦。这么说我就懂了。就像二郎你明明像大郎一样娶个好生养的大胖媳妇就好了,非得辛辛苦苦找像二娘子一样好看的。这就叫无效交际对不?” 好个让人无言以对的优秀领悟,简直是人类悟性精华。 赵斌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离自己身边:“给老子滚远点,带你出来是我的错!” “哈哈哈…” 一群人嘻嘻哈哈回了客栈,开始密谋搞事情捞人。 至于什么董中臣,就当没遇到过。 各搞各的,被波及坑死纯属活该。 两日之后,衙岭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衙岭关守将田济,突然带兵冲出关外将等候在外的大宋商队全都洗劫一空。 但有反抗者,非死即残。 不管是各大家族的商人们,还是那些被利益蒙蔽了的豪商们,全都哭爹喊娘地被驱逐着往南逃回大宋。 不久之后,整个川蜀快速传说起金国衙岭守将的残暴不仁... 甚至有破产的豪商,扬言要买凶杀他全家。 田济当然没疯。 他只是受了赵某人的怂恿。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本就接到指示,要做好监视那些商贩、不能让他们跑走了的准备。 与其到时候被别人控制着背锅,不如趁现在还有主动权的时候,先掌握谈判的筹码。 控制了这笔惊人的财富之后,他当即派心腹去向忠于完颜守续的完颜仲元和陈和尚投诚。 以献出‘打击走私的巨额赃物’为代价,试图获取金帝庇佑和承诺。 这下,真的捅了马蜂窝。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多事情,开始浮上水面... 事情的起因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当时西夏的第三批物质如约从西夏灵州进入金国会州境内。 因为局势开始急速糜烂,参与其中的各方势力都明白这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交易。 所以一向贪婪无度的完颜白撒当即决定让完颜启奴带着自己的私兵,来次黑吃黑。 将西夏人的货物连运货的人全部斩杀殆尽,抢走了所有货物。 死无对证下,随便找个理由推脱就行。 在他想来,大不了事后再额外给本国另外两个幕后金主一些补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反正最终主要坑的也是西夏人和大宋人,他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然后,他突然发现这些抢来的货物居然都是样子货。 嵬名赖也那个阴比,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金国人的节操,口号叫得最响的第三笔财货根本就不存在! 他居然利用完颜白撒的贪婪,给他挖了个坑。 人杀了,货抢了。 谁还会相信货是假的? 完颜白撒自己行为下作,跳进他的坑中,就算说破天,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他的辩驳。 但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可能是佛主都看不下去嵬名赖也坑人的行为,给了他一场意料之外的巧合。 嵬名赖也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从容南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完颜白撒生母的忌日... 完颜白撒此人毛病一大堆,但是对自己人和家人确实没得说,妥妥的一个孝子和好大哥。 听说嵬名赖也的队伍里有从天竺来的神僧后,亲自带兵将他们‘请回’了平凉府,来了场三天三夜的水陆道场祭奠亡母... 第305章 狗急跳墙调虎离山! 嵬名赖也当时的心情是什么,不得而知。 反正事后是发了疯一样带着人向凤翔府方向逃窜。 结果因为被耽误了足足五天,终于事情提前败露,被坑出翔的完颜白撒岂能放过他? 当即命完颜启奴带兵追杀。 嵬名赖也勉强逃到凤翔府,交代孛昆去向赵斌求救后,连同凤翔府的其他一些西夏逃亡者一起东躲西藏试图聚众对抗完颜启奴。 结果还是被完颜启奴一锅端了。 还把其他一些包庇他们的西夏同僚也给一起坑了进去。 如今连同嵬名赖也和白沙大师在内的数百名西夏落魄贵族,全都被关押在永安寺中。 妥妥的坑人终坑己。 这群西夏人,都是即将亡国的逃亡者。 亡国之奴,哪有什么人权? 锅既然背了,完颜白撒也没有徒劳解释,但损失必须给补回来。 在确认损失无法再从交易中挽回之后, 除了白沙大师等少数人受到礼遇外,其他人或被严刑拷打、或被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名下的财物! 党项人有很多的硬骨头,但绝不包括这些国难时带资逃跑的蛀虫。 一连数天,完颜启奴都在忙着审讯和带人挖宝藏抄家,收获颇丰。 再加上如果能坑掉那些大宋来交易的货物,不仅不亏,说不定填完坑后还能小赚一笔。 结果… 大头居然被田济这个替死鬼给截胡了!还公然拿来当做赃物进显给朝廷以求庇佑! 岂可修! “汉狗,你在找死!!!” 完颜启奴仰天怒吼,肺都快被气炸了。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在畏畏缩缩了几个月后,突然看准时机暴起发难,反而掌握了主动权。 一举从老实人受气包,变成了卑鄙无耻的投机分子,玩了一手绝地求生。 以完颜守续重实利的作风,以及其他金国大人物们的闹腾劲,这件死中求活的事情还真有很大可能被田济做成! 而且根本没难度,只要完颜守续将田济调到他的亲军中去任职,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轻易保下他! 所以说,拿捏别人可以,但千万别把人往死里逼。 万一老实人遇到赵斌这样的天生反骨的家伙怂恿,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赵斌不会这么好心白白为田济出这么个火中取栗的绝户计,他同样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向田济要了一批可以用来辅助逃命用的东西… 反观正呆在凤翔府的完颜启奴心态已经完全炸了。 他本就看不起身为汉人又是二次降将的田济,被这么摆上一道除了财富损失之外,还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傻子。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暴击。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带领麾下的精锐扑向衙岭关,试图去控制住田济。 马蹄声带走了大金国年轻贵子的怒火和张扬的披风。 让站在路旁看热闹的赵斌直摇头: “大热天的还要装逼弄个披风,也不怕热出痱子来。” 吐槽完看上去很帅气的完颜启奴后,他嘿嘿一笑看向身后的几名手下:“刚才过去了多少人 ?” 田毅想也不想地说道:“大约400人。” “厉害,不愧是老行伍。” 赵斌大为惊讶,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后道: “完颜启奴带了五百人镇守永安寺,那就是说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百人了…田毅,你之前在金国,可知道从凤翔府南归,除了褒斜道外还有那条路比较方便?” “穿过和尚塬去往大散关那里最近,距离凤翔府只有一百五十里路程,只不过一路平坦,不利于隐藏踪迹。 不过我之前听说大散关那里一代驻军有些混乱,导致商路决断,几乎所有往来商队如果不走褒斜道宁愿玩天水军走,也不会走大散关。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赵斌点点头,准备回头再找个跑边境贸易的商人询问下大散关到底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和尚塬这个地名引起了他的主意… 这地名,在南宋可谓是如雷贯耳啊。 其实叫和尚塬太过含蓄,准确描述应该是佛祖那种整齐而凹凸不平的发型。 在那里,大宋的军队拥有天然的优势。 可以仗着坚甲和优秀的远程武器,以步兵轻易击败数倍于己的金国骑兵部队。 这一点不少南宋初期的名将都证实过了。 当年在川蜀力挽狂澜的吴玠一再申明,想要守住大散关与蜀口,和尚塬就是最好的战场和天然屏障,万万不可放弃。 然并卵。 身娇体贵的文士老爷们,会忍受得了在野外风霜苦熬的和担惊受怕的日子么? 相比于大自然伟力恩赐的天然屏障,他们莫名其妙地更愿意相信坚城要塞带来的虚假安全感。 硬生生将这块战略要地拱手让给了南下的敌人们。 当一个国家的军人保卫自己的,都是些无法决定最终胜负的远程武器时,那么久而久之他们与敌人当面鏖战的勇气就会消失。 赵斌感叹了一番后,朝孙单问道: “董宋臣的人,有联络过我们呢?” “二郎,我们好像没给他们留下联络方式。” 赵斌瞪大眼睛愣住:“呃,有这样的事么?这家伙不是能调集潜伏在金国的密探么,难道还需要我们主动联系他们?” 孙单见赵斌好像对密探有某种奇怪的误会,小心地建议道:“要不,我现在就去荣计米铺联系他们?” 赵斌略一思索,就摆手说道:“不用了,一来一回说不定又是大半天,而且未必帮得上我们的忙。 时间紧迫,我们最多只有两天时间,必须尽快将人救出来,然后在完颜启奴等人反应过来前逃离凤翔府回国。” 显然他小看了能够成为唯一一个两宋知名阉贼的董宋臣。 这货虽然不懂军略、欺软怕硬,还贪生怕死。 但年纪轻轻就能在倾轧严重的内侍界中脱颖而出,靠的不仅仅是阿谀奉承,还有过人的机敏以及关键时候狠得下心来的阴毒秉性。 他同样靠着潜伏的密探们搞明白了永安寺的情况... 第306章 因私废公,宁我负人 宋廷潜伏在大金国关中的密探,虽然因为连年兵祸和灾害损失惨重,但在凤翔府这样的战略要地中还是保留着相当强的一股力量。 要不怎么说董宋臣这人会逆流而上,成为奸臣呢? 他为了自己个人的前程,居然不顾宋录的反对,决定动用凤翔府几乎全部的密探,用以救人。 而且好死不死,还采取了和赵斌一样的策略,准备不管另一伙‘同伴’的死活,救完人后往和尚塬跑回大散关去。 “大人,三思啊。” 宋录看着不断汇聚入小树林里的三教九流,脸色惶恐地再次劝道:“这些人一旦暴露,日后朝廷对于关中的…” “嗯?” 董宋臣眯起眼睛阴沉沉地凝视着他,毒蛇般阴冷的眼神让宋录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白沙大师可是官家心心念念想要请到的神僧,这天下都是官家的,能为官家和朝廷完成该尽的使命,才是他们莫大的荣幸啊… 咱们皇城司是官家的耳目和工具,一切都需以官家的意志和需求而做…宋曹司(相当于锦衣卫百户),你的想法很危险呐…” 宋录浑身一颤,忙单膝跪地求饶道:“对不起大人,我只是担心这么做日后会被朝廷中的大臣们追责,万万没有对官家有半分不敬…” 董宋臣低头看着宋录眼中寒芒闪动,语气却变得异常轻柔: “那些大臣…他们无权插手我们皇城司的事情,唯一能够干涉这批密探的郑相公还是我们自己人,你说呢?” “是,是下官考虑不周。” “嗯…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起来吧。你是从军中调入的能人,某家很欣赏你,此行特意带上你一起来谋个大好前程,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与你?” 宋录嘴中发苦,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行了,感谢的话记在心中就可以了。” 董宋臣笑眯眯地替宋录拍去身上的灰尘,然后指着汇聚过来的密探们对他说道: “宋曹司,此次一共召集了名单上的七十多人,我看能来的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由你来负责带领他们怎么去救人吧。” “什么,我?!” 宋录大为惊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顶撞过董宋臣,却被授予这种权利。 相对于他,董宋臣身边另外三人明显比他资历更老,也更受信任才对。 那三人也不瞒地看着被委以重任的宋录,只不过慑于董宋臣的手段厉害,不敢吱声。 “怎么,你以为某家是任人唯亲之辈?” “不敢。” “呵呵,那就好...某家知道你在禁军中当过探马都头、能力杰出,才对你加以重用。你可不要辜负某的期望啊。” 宋录见董宋臣言辞恳切,还以为他是真的因为欣赏自己想要进行提拔,心中的惶恐和怀疑渐渐褪去,欣喜地抱拳应下。 随后干劲十足地跑过去,开始审核那批聚拢过来的密探们,好久之后才又跑回来提议道: “大人,属下都一一询问过了,这些密探之中虽然不乏一些好手,但大部分都不以杀伐手段见长,而且近乎一半年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如今永安寺中还有一百名完颜启奴的亲卫军,这些人装备精良又都是军中悍卒,并不好对付。 反观我们没有甲具之类的武备,一旦需要强攻,恐怕力有不逮...“ 董宋臣很满意宋录的仔细,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看那位赵公子麾下,不是还有上百号人马么,不如与他联合一起行动?” 董宋臣眉头一皱,陷入迟疑。 他当然知道联合赵斌一起行动,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可惜在此前的交往中,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对他这个皇家内侍有足够的尊敬。 虽然作为一个内侍,被士人们轻视倒也不算什么。 但董宋臣是个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锐的人。 他始终感觉赵斌好像对自己有种隐藏的敌意。 虽然不知道这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但已经足以让他将赵斌划为敌对阵营中去了。 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像赵斌一样,有一双能够看清善恶的眼睛的… 通往权力顶峰之路,永远都是一根独木桥。 行将踏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本就是成为弄臣权宦必备的职场素养。 董宋臣恰恰就拥有这种素养。 他心中给赵斌,和眼前这个一再提出不识相意见的宋录,全都打了个叉叉。 笑眯眯地说道:“你的主意不错,但考虑难免有所不足啊…” 宋录一愣,请教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呵呵…某家虽然对赵文武这人了解得不多。 但从兴元府和一路北上的所见所闻中,也能看得出来此人关系路子极广。 不仅在咱大宋吃得开,到了金国更加吃得开啊。居然能够接二连三地去拜访金国的那些重要官员,嘿…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啊?这…” 宋录咽了口唾沫,惊疑不定地问道:“大人你怀疑赵公子和金国之间,有特殊往来?” “不错,哼,某在京城时就听说这些边境豪族,平日多于金国有暗中的生意往来,乃至于行那吃里扒外,暗通曲款之事。” 董宋臣很满意宋录的回答,将一口大黑锅隔空盖在了赵斌脑袋上,阴沉沉地说道: “虽然目前还没确定,但不能不防这种可能性,所以稳妥起见此事还是我们独立去做才好。 这些潜伏在金国的人,虽然正面战力不足,但是各有其他的手段和本事,宋曹司你要灵活用好他们啊…” 当然,还有几个不能明说的理由他没说。 比如独自完成救出白沙大师的任务,那么功劳和日后神僧带来的人脉,都将是他一个人的! 得了董宋臣的点拨,宋录对联合赵斌的事情死了心,下去仔细整合那七八十名密探准备设计方案,试图突破永安寺的防线救人。 等宋录离开去整顿人手的时候,董宋臣身边三名心腹中的一人终于忍不住心中嫉妒,不满地说道: “大人,为什么交给他去统领那些人?” 第307章 董宋臣揶了眼三人,冷笑着说道:“怎么?你们自认为比宋录更懂怎么去对付金人?” 能混成一个靠着阿谀奉承上位的奸邪的心腹,本身就是一丘之貉。 一想到要和金兵厮杀,几个人全都不说话了。 董宋臣见状,嘿嘿一笑,也没太当回事。 对于一个擅长弄权的人来说,手下废物点没关系。 听话好拿捏,愿意与他同流合污够安全可靠才是主要的。 像宋录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大宋朝底层官吏中多的是,真有有需要了再临时调派几个来用就行。 至于用完后? 那就看对方懂不懂事了… 懂事,就收为鹰犬。 不懂事,就找个理由让他埋骨青山… 只不过董宋臣等人却没有意识到,长期潜伏在敌国的这么多密探,是否真的都能够保持对宋廷的忠心? 又或者董宋臣已经想到了。 所以才会干脆放权将所有人都交给宋录带着,而自己则躲得远远的随时准备视情况而动。 与此同时,赵斌也带着人来到了永安寺周围。 永安寺位于两座不大的矮山的山坳之间,华彩庄严的建筑群如同巨人怀抱之中的繁花锦团般,显得格外显目。 这两座低矮的小山的周围,还有不少富贵人家闲暇时居住的别苑雅居,绝对是一处风光宜人、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不过可惜,随着金国的衰败和持续透支民力为战争服务,如今这些别苑雅居多有破败,已经没多少人居住了。 赵斌命田毅和孙单二人分别带着手下人,分成数股潜伏在周边的空房子里。 他自己则带着李豹王二诚以及四个相熟的健壮庄兵找了个闲置的院子,光明正大的砸开锁带着人转了进去。 一进门,赵斌就看到几个惊慌失措的人影,正准备翻围墙跑走。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四大一小五个流浪汉。 他不由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不是此间的主人。 接着眼珠子一转,对着王二诚等人说道:“去,把这几个擅闯民宅的家伙给我带回来。” 王二诚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为啥他们可以指责别人擅闯民宅,不过既然是老大发话,那还管球。 当即招呼人扑了过去。 不多时,那五个流浪汉就被王二诚等人给拎了过来。 “你等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院子里?” “大爷饶命,我们只是无处可去,才躲在这里求个活路啊。” 几个流浪汉连活下去都勉强,自然不会有什么骨气而言,还以为赵斌是这座院子的主人,纷纷跪趴在地磕头求饶。 唯独除了一个留着汉人发髻、年龄最小的阴冷少年,倔强地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赵斌等人。 那眼神,宛如一匹遇到危险的受伤孤狼。 王二诚见状,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少年吃痛,单膝跪倒在地,随后立马又忍着酸麻倔强地站了起来,还朝赵斌等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愤怒低吼声。 王二诚勃然大怒,挥动拳头想要揍他,却被赵斌举手止住。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随后身子微微一震! 赵斌的眼睛不仅能够分辨善恶,还能看到一个人的潜能,这是他能够如此迅速崛起的最大资本之一。 而眼前的青年身上蕴含的潜能,完全不下于李豹这个武学天才! 在他所有见过的人中,足以排进前三! 他抑制住内心的惊讶,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大灰狼般的笑容,亲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院子里?” 少年见赵斌好说话的样子,态度稍好,但依旧倔强地仰着脖子冷冷说道:“哼?要杀要剐,邓州刘整悉听尊便。” 作为一个浑身臭烘烘的流浪汉,这样的态度对待以礼待人的赵斌,简直不知所谓。 不仅孙单等人大为不满,就连李豹也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赵斌却毫不介意地赞道:“好,小兄弟一身傲骨实在难得,即使暂时不得志依旧不愿坠我汉家男儿的志气,这才是真豪杰啊。” 一群人全都懵逼了。 就连被夸的刘整也震惊地看着赵斌,想不明白这个华衣锦服、前呼后拥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这么赞赏自己。 难不成是在讽刺自己取乐? 可他看到赵斌那真挚而带着喜悦的脸时,却没有从中看到半分恶意。 这让刘整心中一热,眼眶微微发红。 他祖上曾是邓州人,不过在他出生前,那里已经因为开禧北伐的失败被割让给了金国(最近又主动归还了)。 作为被占领地区的汉人,他家中的遭遇自然可想而知。 没多久就在当地女真贵族的倾轧下家破人亡,刘整尚在襁褓中就不得不随家人流浪市井。 没几年,就只剩下他一人苟活在世。 不过刘整虽沦为乞丐,但他始终记得父亲在临死前告诉他,自己祖上曾是名门之后,即使再苦再难也不能坠了刘家的骨气。 这刘整也是个倔种,即使沦为流浪汉,宁愿去抢去偷也始终不肯去别人面前摇尾乞怜,丢了所谓的骨气。 当然,这样的三观可能有点问题。 所以日后才会变成一个名留千古的‘大汉奸’? 没错,在听到刘整说自己是邓州人,再加上那么高的潜能。 赵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先在金国为将,后来投降南宋,最后又转投元蒙并帅军攻破襄阳灭亡南宋的那个刘整! 其实客观来说,刘整背叛南宋也是迫于无奈。 他在金国灭亡之后,转投南宋成为南宋名将孟珙的部下,并且战功卓着。 等到孟珙郁郁而终后,他也成为被排挤的一份子。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几个孟珙的老部下先后成为了军方大佬吕文德和南权臣贾似道这些人的眼中钉。 看着一个个昔日同僚倒在贾似道的屠刀之下,刘整在身家性命不保的前提下转投元蒙,在这个时代也算正常。 赵斌虽然对历史没有那么熟悉,但刘整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眼前的少年无论是人生轨迹还是名字、秉性都对得起来。 不过即使不是那个刘整,就冲着这份潜能和心性也必须拉进自家的队伍里啊。 他看着眼眶通红的少年,心中大笑不已。 此时的刘整,简直就是一颗外面裹着烂泥人人嫌弃的宝石啊,想要攻略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漏捡的实在太香。 第308章 我不骗人,傲骨冷漠 “小兄弟,我姓赵,名文武,是南边来金国办事的宋人。既然你也是汉人又独自流落在外,恐怕想要在金国出头并不容易。 如果不嫌弃,不如跟着我一起回大宋打拼事业如何?” 刘整一愣,随后脸色涨得通红。 从小吃苦的他岂会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遇到被贵人赏识的机会有多难得? 原本他还想着等再过个一年半载后就去从军,靠着从小在市井摸滚打泼的本事和狠劲混出个人样了。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奇遇? 不过在激动的同时,他依旧保持着警惕心:“你说真的?” “哈哈哈,我像是个喜欢骗人的人么?况且你除了自己这个人,又有什么可以让我贪图的呢?” 一群手下,全都抬头望天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赵老大那张嘴虽然骗死人不偿命,但是在对待自己人的时候的确秉承着以诚待人的风格。 他在这方面的节操还是可以的,很多时候即使会露丑,也绝不轻易骗身边的人。 这也是他们这群心腹对赵斌越来越信服和忠诚的原因,因为有种真正是自己人的感觉。 从这一点来说,赵斌说自己不喜欢骗人也没错。 只是孙单等人都很好奇,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散发着难闻异味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如今麾下人才济济的赵老大都另眼相看? 难不成,就因为骨头够硬? 刘整听到赵斌说贪图自己这个人,感觉怪异的同时也终于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当即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恭恭敬敬的像宋人一般朝着赵斌抱拳拜倒:“既然大哥不弃,我刘整愿意追随大哥,从此绝无二心!” 赵斌对此保留意见。 毕竟在历史上此人也是妥妥的三姓家奴啊。 不过话说回来换做他在南宋当武将,估计在赵宋那种压迫武将氛围下也难以做到像岳飞、孟珙一样,宁死也要守节的… 如今的刘整年纪还小,只要好好调教,未来可期。 赵斌连李大嘴这种天生反骨的人物都能接纳,如何会容不下一个半大少年? 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见到刘整这个昔日一起偷鸡摸狗的同伴居然被贵人收下。 其他四个流浪汉顿时两眼放光,殷切地看着赵斌,显然也想投入他麾下。 赵斌看了几人一眼,沉默了几秒。 随后摇摇头。 一个个见利忘义,没有第一时间恭喜自己的同伴就算了,连纳头就拜的勇气都没有。 反而白白浪费他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样的人,要之何用? 他看向刘整,问道:“你的这些…” 刘整面露复杂地看了几人一眼,摇头说道:“我和他们并不相熟,有时还会被他们仗着年纪大抢夺食物,哥哥无须因我的关系而烦恼。” 周围的人齐齐一愣,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冷静绝情。 知道自己失去机会的四个流浪汉同样大为不满,其中年纪最长的愤怒地骂道: “刘整,你不讲道义!没我们容你在这住下,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随后小心看了眼赵斌,腆着脸说道:“这位官人,你也看到了刘整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收下他日后恐怕会遭了他的祸害啊!” “没错没错,刘整可不是好东西,你别看他年纪小,我们几个就属他偷鸡摸狗最厉害!官人你千万别上了他的恶当。” 刘整脸色一白,担心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赵斌。 他没想到,这些平日里欺负他年小的人,居然在这样一个时刻想要将他拖回地狱之中去! 就在他担心不已的时候,却听赵斌淡淡说道: “最擅长偷鸡摸狗的人,却最是瘦小,反而你们这几个好吃懒做之辈面色红润。某家岂分不清楚究竟是谁无情无义。来人,给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说完,也不去管那些流浪汉是怎么被王二诚等人踢踹出去的,转头笑着对刘整说道: “刘哥儿,我知道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没有产生误会。 但是日后说话做事,还得学会隐藏锋芒才是,否则恐会为人所伤。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大哥我这样能分辨是非,有容人之量的嘛。” 说完,拍着刘整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一群手下。 孙单等人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的确因为几个流浪汉的话语,而对刘整产生了鄙视之情。 李豹看了眼盯着自己赵斌,明白了他的意思。 摇了下头自嘲一笑,然后朝着刘整一拱手说道:“小兄弟,我叫李豹。刚才对你有所误会,还请不要介意。” 有了李豹带头,孙单等人也有样学样,一一对刘整行礼道歉。 刘整紧抿着嘴唇,双眼通红地看着这些人,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被人尊重的那股灼热的感觉。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等到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忙慌乱地用两只手胡乱擦去。 却引来一群年长的弟兄们善意的大笑声。 “哈哈哈…” 赵斌大笑着替燥得满脸通红的刘整擦去脸上的泥灰和泪痕,然后从包裹里拿出自己的一件备用衣服递给他说道: “既然你跟了我,那日后和这些兄弟一样都是自己家人了,在自家兄弟面前流血流泪都没啥可丢脸的。来,拿着这件衣服赶紧进去换上。” 刘整下意识地接过赵斌递来的衣服,随后一惊,发现干净的绸衣上被自己抓出了个灰印。 他也顾不得被人取笑了,有些忐忑地说道:“哥哥,我,我还没洗漱…恐会脏了你的衣服。” “哈哈哈,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可以洗,不能洗也可以再买。我赵某人的兄弟,无需为这样的小事烦恼,快去吧。” 刘整这才面露欣喜地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锦衣搂在怀里,刚想跑进屋子里去换洗,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转身又朝着李豹等人躬身一拜。 然后一溜烟跑了进去。 “还算有几分义理之气。” 李豹笑了笑,对赵斌说道:“二郎为何如此看重他?难道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赵斌当然不会说刘整未来的成就。 笑着说道:“刘哥儿自小流落街头,虽没学好,但这不是他的错。 试问在这乱世中,又有多少人能在他这样艰苦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傲气和骨气的? 古语有言,出淤泥而不然者,为青莲也。 这朵青莲虽然如今蒙尘,但他年纪还小,日后只要稍加打磨和教导,必然能够一鸣惊人成为我们弟兄中最有本事的人之一。” 第309章 初步定计,谨慎行事 李豹几人听到赵斌对刘整的评价这么高,齐齐一惊,摇头赞叹不已。 他们对赵斌识人的本事早已心悦诚服。 这货能在贼道中找出来一大群有能力又有忠心和义气的属下,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凡的本事。 在外人看来简直就和在垃圾堆中,不断找到真金白银一样,让人不得不服。 既然慧眼识英才的赵老大断定刘整未来可期,那估计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的几率。 几人不知道的是,刘整年纪虽小为人却极为机敏、多疑。 虽然他感觉几位大哥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但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所以他冷静下来后越想越不踏实,就又躲回门后偷听。 此时听到赵斌用泥中青莲比喻他,又是眼眶一红差点又留下眼泪。 然后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中暗暗发誓: “哥哥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我刘整发誓一定好好努力改掉陋习,将来肝脑涂地以报你今日之恩!” …… 捡了个刘整,除了可以多一个未来可期的心腹大将之外,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永安寺我很熟。” 刘整换上新衣之后,虽然依旧看上去面黄肌瘦,但锋利的眉眼隐然让他看上去有了一股稚嫩的英气。 他兴奋地说道:“我以前饿肚子了就偷偷跑进寺庙中拿些吃的,有时候也借一些功德箱中的钱财化缘。那个玉蝶谷我去过两次,不过是一处寺庙里的僧人居住的封闭山坳,除了僧舍外只有一些农田、小塔之类的东西。” 赵斌震惊地看着这小子,功德箱中的钱也敢拿? 而且这么理直气壮,这年头的人难道已经不怕得罪神明了么? 却不想,王二诚两眼放光地问道:“功德箱中有很多钱么?” 刘整点了点头道:“是有不少。不过那毕竟是菩萨的东西,不好多拿。” “你运气真好,我以前落难时也去廖家寨附近的寺庙掏过功德箱,不过一个子都没有,还是那老和尚看不过去给了个馒头才没饿死。” 孙单没好气地拍了下脑子缺根弦的王二诚,骂道:“少扯这些没用的,别耽搁二郎正事。” 赵斌这才反应过来,貌似古代正经寺庙中的功德箱是可以给信徒提供救济的啊… 扯远了。 他见刘整对永安寺很熟,当即让他在地上绘出寺庙和其后玉蝶谷的草图。 刘整也不含糊,找来一根树枝在院中画了起来。 虽然他画得不太工整,也不懂比例。 但是寺庙中的鼓楼、钟楼、经楼以及各种佛堂都一一按照方位标注出来,事无巨细。 并且还贴心地画了两条路线,表示这是潜入寺庙中的最佳路线。 赵斌看得暗暗点头,心道这少年果然生性敏锐,观察力过人,而且颇有军事天赋。 居然不需要赵斌询问,就能主动谋划出线路来。 他按下心中的惊喜,指着玉蝶谷最里面的几座叠在一起的方块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哥哥,这里代表着几座建在陡坡上的联排僧舍,因为依陡峭的山壁和天然崖洞而建,所以高高低低叠在一起。 这里原本是永安寺僧人们居住的地方,不过现在被一群金国军士给占据了,连寺里的老方丈都只能暂住在谷外。” 赵斌心中一动,明白了那些被完颜启奴拿下的西夏人肯定是被关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片小山头,问道:“那处崖壁距离僧舍能有多高?” “也没多高,大概十丈(三十多米)左右吧。”刘整看着赵斌的模样,想了想后又补了一句,“要是能爬到左侧最高的凸起山坡上,还能更矮,而且对应的崖口处刚好可以从外面的山上爬上去。 哥哥是要准备从山顶进去吧?” “聪明。” 赵斌赞了一声,向周围的心腹解释道:“完颜启奴这人骄纵跋扈,却能被完颜白撒器重委以重任,所以其手下肯定不乏精兵悍将的辅佐,我估计他的亲卫应该也不会是一般士卒。 我们虽然人多,但一来有不少新人,二来甲胄不足难以强攻。正面强攻恐怕不是剩下那些守卫的对手,而且一旦引起太大动静惊动城内守军很可能将自己也陷进去。” 见众人点头,他继续说道:“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硬来。我看玉蝶谷两侧的小山很矮,完全可以在那里做点文章…” 赵斌向手下们宣教完后,命孙单和王二诚二人带着庄中那些兄弟去城里弄绳索,抓钩。 又命田毅将散在各家客栈中好吃好喝的那一百名田家军,聚集到附近的废弃院子之中,等候行动的命令。 最后带着李豹和刘整,前往永安寺实地考虑。 道听,终究途说。 他就这么点苦心积累的家底和心腹,没有足够的把握赵斌宁愿不讲武德地弄死董宋臣跑路,也绝不敢轻易拿自己人的命去冒险。 话说,当年凤翔府还属于宋朝的时候,也是寸土寸金的关中大城。 尤其是永安寺所在之地,寺外环山,山外环城。乃是无数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前来求个安心或者踏春郊游之地。 让赵斌没想到的是,在如今凤翔府已经快速颓败的情况下,这座寺庙之中依旧香火繁盛。 不仅有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前来烧香拜佛,还有数以百计衣衫褴褛的落难百姓盘亘在寺庙之外的道路附近。 赵斌一边沿着整齐的山道往寺庙中走去,一边疑惑地指着周围神情愁苦的金国百姓,低声朝刘整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刘整撇了下嘴,无所谓地说道:“等着寺里布粥,或者路过的善人能好心给他们点吃的,勉强能饿不死而已。这些人真的蠢,有这功夫等在这讨一碗稀粥,还不如找几个好下手的目标抢上一笔来得爽快。” “啪!” 赵斌给了他后脑勺一个耳光。 “哎哟,哥哥为何打我?” “恃强凌弱,是目光短浅、没出息的宵小之辈才会做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要谋人钱财该做些拿得出手的手段来。” 刘整一愣,问道:“什么才叫拿得出手的手段?” 第310章 爱惜羽毛,踏破铁鞋 赵斌有些意外刘整被自己揍了,居然没有生气。 按照这小子之前表现出来的野性,应该没这么温顺才对啊。 虽然赵斌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心中对刘整越发满意。 对着他教诲道:“在这人世间做人啊,无论好坏都可以分成三种人。 第一种人,追求的是衣食住行,平安喜乐,只求活得像个人样的普通人。 第二种人,求名好利,懂地放眼未来替自己谋划出路,无论成败,皆乃世间之丈夫,可为他人不可为之事。 最后一个层次,是那些有资格去追寻理想青史留名的人,这类人为后世人所念念不忘,被称为时代骄楚。” 见刘整听得认真,赵斌微微一笑,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你若想浑浑噩噩一辈子,恃强凌弱去打劫那些可怜之人,也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哥赏你一笔银子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若是…还想当个能有所作为的大丈夫,那就要学会爱惜羽毛放眼未来,不能因这种事情坏了名声和心性。” “无量寿佛…” 就在刘整因赵斌的话陷入沉思之中的时候,准备请教该怎么谋取钱财才算是大丈夫时,一声佛号从旁边的钟楼下传来。 只见一白须僧人将手中的浮尘放在供桌上,微笑着走了出来。 僧人五官立体异于寻常汉人,不过因为年纪苍老脸上都是皱纹,这点差异并不明显。 他朝着赵斌面露慈善地赞道:“施主好悟性,好慧根。人的三种境界,道尽了红尘万象。不过老衲却觉得,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小民也好,大丈夫也好,圣贤也好,都不过是活法不同,只要过得满足喜乐就好,施主以为呢?” 赵斌惊讶地看着这自来熟的老和尚。 神奇的是,这老和尚身上仿佛有种让人心神宁静的神奇力量,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唐突。 反而有种淡淡的受宠若惊的幸福感? 他愣了一下,将这诡异的感受甩出脑外,朝着老和尚礼节性地一拜,回道:“晚辈赵文武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老和尚却摇摇头笑道:“老衲不过是寻常一客居僧人而已,与名无碍。只因听到施主说得有趣,才冒昧插话。” 说完,目光明亮地看着赵斌,宛如孩童。 似乎在等赵斌的回答。 赵斌寻思了一番后,摇头笑道:“大师所言甚是,按照你们佛学的说法人之短短一生,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终究一切是空。” 老和尚越发满意,又问道:“那何为空呢,空之外又是什么呢?” 这问题,他怎么知道? 赵斌又不信佛,更不是学佛之人。 于是摇了摇头道:“这…空也许是重头再来,也许是新的轮回,或者超脱物质之外,具体的晚辈无从得知。” 却不想,老和尚却大喜地说道:“无量寿佛,施主果然悟性惊人,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什么?” “人不知,所以为空。唯有证悟如来密藏,方能得大自在,无量寿佛…” 说完,宝相庄严地看着赵斌柔声说道:“施主,不如随老身修行佛法,寻找这世间真正的奥秘和真相?” 佛你个麻辣块块! 赵斌讪笑着连连摆手:“大师说笑了,我家有娇妻老父需要供养,无心遁入空门。” 他现在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做个出家人。 之前的曾道长是这样,现在的这个无名老衲也这样。 莫非自己真有慧根这种东西? 老和尚并不死心,说道:“无妨,人性隐而不抑方能找到康庄坦途,老衲所崇之佛法不禁这些,只需勤修真经,施主日后自然能够超脱这些红尘烦恼。” (不能写现有具体教派,会发不出来,以西传佛法代替,抱歉了) “啥?” 赵斌大吃一惊。 难怪这老和尚之前的佛号感觉哪里怪怪的,原来是个喇嘛! 赵斌心中嘭嘭直跳,预感到了某种可能。 金国虽然也有喇嘛,但随着此前和西夏常年交战,基本上还是以南传佛教为主。 西传佛法和禅宗为主的南传佛法本质上区别不大,都遵循着‘空’的哲学。 主要区别是西传佛法以‘渐修’为主,需要从点点滴滴的生活开始修行去凡化佛。 而禅宗讲究一个顿悟。 客观来说,在唐宋时期的西传佛法更加务实,自我约束更加严谨。 而禅宗很多时候充斥着一种文人化的诡辩思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灵动,使得各种引人心灵获得启示的千古禅机能不断出世。 因而在这一时期,各国的民间还是非常推崇西传佛教的。 不过到了后来,可能是务实派陷入瓶颈,又一次向印度佛教取经,而那时的印度佛教已经丢了原本的地位和宗旨。 然后开始流传进来各种大手印之类的修行秘法,至于效果,像作者这种不了解具体真相的外人不敢过多评价。 只是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久而久之就没了广为传播的基础。 赵斌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您老可认识白沙大师?” 老和尚眨巴了几下眼睛,笑着说道:“赵文武,老衲听赖也说起过你。” 卧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永安寺的大门还没穿过去,正主已经自动出现在了面前呢? 与此同时,赵斌在心中吐槽不已。 这老和尚不愧是西夏国师,搞形象建设真是相当的有一套。 如果不是他自爆身份,就刚才那一套组合拳下来,换谁都会在心中默默给他打上‘高僧’的标签。 当然,有可能他还真的就是一位高僧? 赵斌惊疑不定地扫了眼四周,发现无人监视后,小声问道:“大师,你怎么会在这?” “施主说笑了,老衲一介世俗僧人,旁人何必为难。” “你是说,你自始至终没有被人软禁?” “没有,完颜施主对老衲礼遇有加。” “那大师为什么不离开呢…” 第311章 白沙大师,创造机会 白沙大师笑道:“与老衲同来的僧众也滞留在此。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南下只为弘扬佛法,需要他们同去协助传抄经文,布道众生。” 说着又朝着赵斌一礼,目光平静地说道:“老衲知道施主的来意,这个恩德老衲铭记于心,如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老头,贼上道啊。 并且三言两语间,将自己的要求和情况都交代清楚了。 最牛逼的是没有一丝凡夫俗子谈条件的烟火气味! 赵斌感觉老和尚要是能去当外交官,绝对一个顶俩。 逼格拿捏得太高了。 赵斌感到欣喜的同时,又担心地问道:“大师你真的可以直接离开么?那些金国人就一个监视的人都没有派来么?” 白沙大师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倒也不是一个监视的都没有。不过此处方丈是个有德高僧,故而让一个老年僧人代替我吸引耳目,平日里容我扮作洒扫僧方便与他进行佛法交流,清扫佛堂。” 绝了。 这位白沙大师真是个妙人,让赵斌有种扛着他就跑回南宋去的冲动。 不过他也知道像这种以传道为己任的老行家,真要这么干绝对不会乖乖配合,就算强行打晕扛回去日后说不定还会带来一系列的负面影响。 那还不如不救人。 赵斌想了想后,放弃了强行掳人的冲动,将白沙大师请到旁边的鼓楼上,开始询问寺内的情况。 老喇嘛能够在寺里自由行动,提供的情报比起刘整可清晰太多了。 不过真实的情况和刘整说的差不多。 嵬名赖也那群西夏人果然都被关在寺庙后面的玉蝶谷中。 不过也是从老喇嘛口中,赵斌得知了一个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的消息。 原来完颜启奴一直防备着西夏人的党羽和仆从们狗急跳墙来救人。 所以留在玉蝶谷中的守兵数量远不止一百人! 除了明面上的人外,他还额外安排了一百人,由一个叫做刘贞的人带领隐藏僧舍之中设下伏兵,等候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刘贞可不是一般人物。 此人早年是西夏和金国边境地区的一个小小县尉,汉人,拥有部分胡人血统。 当时在两国交界处,还居住着众多游离于金国和西夏朝廷管束的凶悍藩族,经常四处劫掠。 刘贞却能左右逢源,用高超的手段有效防备藩人对治所的劫掠。 只因地处边关,名声不显。 1223年时的西夏实力犹在,曾在木华黎强攻凤翔府时,派出了十几万大军配合进攻金国企图抢夺一些好处。 当时负责对付西夏方面进攻的完颜白撒压力极大,便听从手下赵梅的建议,启用县尉刘贞前去收服各个藩族攻击西夏大军的侧翼。 和完颜启奴敌视汉人不同,自身没啥文化的完颜白撒是标准的实用主义者,他反而非常喜欢任用能力较强的汉人为自己效力。 麾下有着大量汉人出身的人才,这让他在本身毫无能力的情况下,往往能够当个无所不能的撒手掌柜。 他重用刘贞的这一死马当活马医的举动,却为他战胜西夏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刘贞连同他派去的赵梅二人,事后真的拉拢了数万藩军配合完颜白撒的军队,一起将西夏人击败,因此立下大功。 不过因他是汉人出身加上是个外来户,所以虽得到完颜白撒赏识,但如今依旧只是个幕僚官之类的角色。 还被派来辅佐非常仇视汉人的完颜启奴… 显然是受到了完颜白撒其他手下的排挤和嫉恨。 听说还有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替完颜白撒招揽数万蛮族的厉害人物守在玉蝶谷中,赵斌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心。 不敢再贸然行事。 他看着眼前神情淡定的白沙大师,问道:“不知大师可愿移步他处?” “小友是想让我先走?” “不错。既然你说的刘贞这么不好对付,恐怕想要救出嵬名赖也和你的弟子们,并非易事。万一到时候真打起来,恐怕晚辈的人无力护住大师你啊。” 密藏佛教虽然对于死亡并不忌讳,但佛教的教义还是基本想通的,也讲究一个因果报应。 不过他们止杀的原因更灵活和直白一点,信奉:万般带不走,唯有业力随身。 因此如果有办法证明杀人是合乎需求或者用来护道的话,还是可以让僧人们提上刀的。 比如如今雪区的那些个寺庙和派系几乎个个都有实力不俗的佛兵守护。 白沙大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无量寿佛,若因老衲而让无辜之人丢了性命,实在有违教义。” “大师?” “小友不用多劝,其实老衲倒是有个好办法,可助你一臂之力又不用徒增杀孽。” “哦?” 赵斌大奇,连忙请教道:“大师请教我。” 白沙大师平静地说道:“刘贞施主最是敬佛,老衲如果在佛堂中邀他讲佛,他一定会来。小友可趁机带人进去救人。” “这…大师你不是说刘贞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么?他要是察觉到你的企图,岂不是会很危险?” 白沙大师摇摇头笑道:“他们不会拿老衲怎么样的,就算是真要怪罪,老衲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几年了,呵呵呵…何须在意?” 说完,他不给赵斌再次劝说的机会,看了眼天色直接说道: “晚膳之后,酉时到戌时之间的一个时辰(晚上七点左右)是寺内晚课的时辰。再晚,刘贞恐怕会起疑心。” 此刻还未到中午,准备时间还算充裕。 赵斌寻思着以白沙大师神僧的身份,就算被识破了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一咬牙抱拳道:“好,那就拜托大师了,晚辈尽量在约定时间内想办法将人带走。” “无量寿佛,是老衲该拜托小友才对。” 白沙大师朝着赵斌等人一礼,然后走回钟楼中抓起那把拂尘,又开始认认真真打扫起来… 有了白沙大师主动配合,加上守在永安寺的守卫比情报中要足足多出一倍,赵斌决定调整原本过于理想化的计划。 他先是花了一两个时辰将能查看的寺庙地形和两侧的小山都爬了一遍,仔仔细细查看地形。 随后重新在原先的院子里招来几个心腹,准备安排任务。 却听孙单汇报道:“二郎,我们中午去码头购买绳索时,遇到了另一伙人也在大批量购买绳索。虽然都是些生面孔,但是那些人有些奇怪。” “嗯?具体什么个奇怪法?” 第312章 夹杂其中,黄昏火焰 孙单还未说话,王二诚大大咧咧地插进来说道:“嘿,那些人不仅有农夫和小厮打扮的人,还有个别和尚和道士,却混在一起和我们一样买差不多长的一捆捆麻绳,你说奇怪不奇怪?” 赵斌和田毅几人对视一眼,全都默契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应该是董宋臣的人,他很可能是皇城司的人,的确有可能调动隐藏在金国的密探配合行事。” 李豹眉头紧皱,不满地说道:“这阉人好生不知轻重,迎回白沙大师是私事,他居然敢调动隐藏在金国的密探助自己行事! 万一这批人折损了,日后关中发生什么大事,朝廷岂不是连消息都难以获取?” 赵斌摇了摇头叹道:“是这个理,不过我观董宋臣此人天性阴邪自私,是个为了向上爬会不择手段的人物。即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好了,别说他了,诸位怎么看这件事?” 刘整最不懂规矩又是新加入,一心想在赵斌面前表现自己,当即开口说道: “哥哥,虽然我不知道董宋臣是什么人,不过既然他们也是为了迎回白沙大师,那么买那么多绳索十之八九也是想从山上进入玉蝶谷中。 你不是说僧舍中另有埋伏么?我看不如让他们替我们去探探路子。” 其他人也不计较这小子没大没小,毕竟刘整年纪最小。田毅摸了一下已经长到脑后的头发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主意不错,不过就怕打草惊蛇。我们的机会本就不多,如果任由董宋臣的人挥霍,未必是好事啊。” 刘整闻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狞笑:“那怕什么,等他们下去中伏后,我们的人再趁机出现在山头以弓弩射杀那些伏兵,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到时候肯定乱成一锅粥。 再让田大哥带着一百号人事先埋伏在外面的寺庙之中,从正面冲进去烧了那些房子,来个内外夹击一网打尽、烧死他们…桀桀桀… 哎哟!哥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以赵斌的狠辣都听得心中发毛,狠狠扇了刘整的后脑勺一巴掌后,笑骂道:“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看把你能的!” 不过还真别说,这主意虽然狠毒,但是真的非常不错。 如果能守住山口居高临下,无疑将拥有极大的优势。 只需狠下心来连同董宋臣的人一起乱杀,再趁势冲进去焚烧寺庙和僧舍,任凭完颜启奴的亲兵有多厉害都只能被活活烧死,或者被弓矢射杀。 刘整这小子不愧是日后能够统率元蒙军队攻破襄阳的牛人,果然天资过人,心思毒辣。 问题是这么一来动静太大,还容易把嵬名赖也这些人也一起干掉。 “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人。” 赵斌指着上午刘整画的地图中的一处地方,笑道:“其实白沙大师已经帮我们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何必再打打杀杀多造杀孽呢?” 众人大奇,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随后一个个表情变得异常怪异起来… 傍晚,暑气渐消。 往来永安寺礼佛的善人逐渐减少,反倒是门口的粥铺附近热闹非凡,寺庙和一些恩主每日固定在晚膳时辰的布粥正在进行。 早已饥肠辘辘的流浪汉和贫民们在寺庙僧人的指挥下排起队来,偶尔发生争吵和闹事的人,也被赶来的僧众快速制止,倒也勉强算得上秩序井然。 赵斌站在远处啃着肉饼,目送田毅带着两名田家军进入其中后,不慌不忙地将手中最后一点饼末塞入口中。 然后带着李豹和王二诚二人,也大摇大摆地朝着寺庙走去。 永安寺坐落于城中,所以即使到了晚上也不会太早关门,另还会提供客居给礼佛的信徒居住,赵斌一行此时来上香也不算奇怪。 他像个普通信众一般恭恭敬敬地去了大雄宝殿上了三炷香: “抱歉了,请佛主老人家原谅,一会借贵宝地一用。我这也是为了救你手下的信众啊,求你保佑。” 说完,在比丘惊喜的眼神中掏出一把银子丢入功德箱中,笑着退出大殿开始四处转悠。 此时还未到和白沙大师约定的时间,赵斌在寺内各处礼佛闲逛。 有心观察之下他果然发现寺庙中出现了一些可疑人物。 甚至还看到了几辆运输食菜、柴草的推车被人从外面送到后厨。 虽然没人规定一定要在早上送食物,但晚膳的点都过了再送这些东西来,要闹哪样? 是怕寺庙里的老鼠不够肥么? 还有哪些柴草,怎么看都不该堆积在寺庙的各个角落里… 他嘿嘿一笑,隐约明白了这估计是另一伙有心人的把戏。 虽然老套,但不得不承认如果能够控制住厨房,的确是个搞事情的好地方。 比如在给玉蝶谷的守军的酒水或食物里下蒙汗药之类的。 赵斌虽然自己答应过白沙大师不要伤害寺院中的僧人,不过要是别人愿意这么做他也乐见其成,并未去坏了那些人的谋划。 他带人转了一圈,终于在旁边的观音堂中遇到了在这虔诚跪拜的田毅。 这货已经有三个孩子里,第四个也即将诞生,的确应该好好谢谢送子观音的关照。 等他拜完出来,赵斌笑着问道:“有异常么?” “有一些,但是无关紧要,完颜启奴的人基本不会出现在玉蝶谷外,但是外人也进不去。估计是和寺庙里的僧人有所协议,或者是因为身为客军不想惹事的缘故。” 赵斌的确没有看到过有军士在寺庙中转悠,不由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董宋臣那几个在哪,有发现么?” 田毅摇了摇头道:“那些搞小动作的应该就是他的人,但他和几个手下却没直接露面,除了那个叫宋录的不久前在寺庙中短暂出现过,又很快离去了。” 宋录? 赵斌对此人印象极深。 毕竟这人是他第一个看到的专业的大内密探和破案高手。 是个实干型的人才。 只可惜啊,敌我立场难以转变,对方跟着董宋臣也是个潜在的对手。 两人正说着,突听外面传来剧烈的喧哗声,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喊杀声和冲天的火光! 赵斌几人脸色大变,忙冲到外面去查看。 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阁楼被点燃了,像个巨大的火把一样在将昏暗的广场照得通红。 与此同时,有大股金军从外面和玉蝶谷中一起冲杀进来,将每个在寺庙中之人控制住,甚至还抓了几个僧人! 第313章 虚惊一场,意外不断 赵斌等人出了观音堂就迎面遇到一伙全副武装冲向自己的金国军士,吓得脸色发白。 还以为自己等人暴露了。 随后一想根本不可能。 以他的身份,即使被人知道了是宋国人也没多大关系。 毕竟在明面上他可是和陈和尚等金国权贵交好之人,无缘无故谁敢拿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赵斌立马拦住想要动手反抗的李豹等人,朝着带头冲过来的那名金国百户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位军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金国军士本想呵斥他们乖乖听令,闻言反倒一愣,再打量了一番赵斌几人的穿着和神色后,面色一松,大声说了几句。 各地的汉语同样是金国的主流语言。 但高傲的女真掌权者们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还是将女真语当做官方语言。 赵斌没听懂,田毅见状翻译道: “他说官府接到秘报,有大宋细作想要在永安寺中放火焚寺,密谋作乱,所以奉命前来抓捕。寺内所有人都要被控制起来,仔细筛查。” “尼玛的。” 赵斌多鸡贼一人,哪还不知道是董宋臣手下的那些密探内部出了问题。 果然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猪队友。 他原本还指望董宋臣的人能够弄出点事情来,好为自己减轻压力。 结果倒好。 刚一有动作,就被人一锅端了! 不过董宋臣的人手段也够黑的,居然真的想要放火焚烧寺庙… 这么大的永安寺中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这么狠辣的计谋一般人就算能够想到也做不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金国人的目标不是赵斌和他的人,所以只要苟住就还有机会。 赵斌苦笑着摇了摇头,让田毅转告对面的金军百户,自己几人是金国完颜陈和尚的客人,希望得到优待。 对面的金国百户一听是陈和尚的客人,态度突然大变,立马收起脸上的狂傲之色,恭恭敬敬地朝着赵斌几人抚胸行了一礼变得极为客气。 然后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二郎,他说我们既然是陈和尚的贵客,那就不用去外面和其他人一起被审查了。会派几个手下在这陪着我们,他自己先去带‘那个叛徒’过来认人,确保我们不是要抓的人。” 赵斌意识到陈和尚虽然刚得到重用,但是似乎在金军的基层中拥有非常高的威望。 他朝着金军百户一拱手,谢过对方的善意。 双方还算愉快地结束了这场意外遭遇。 不多时,那金军百户果然带着一名畏畏缩缩的青衣男子去而复返。 赵斌看了此人一眼,发现不认识,看打扮和头上的帽子应该是商贩。 对方显然也不认识赵斌几人,打量了几眼后转身朝着金国百户摇了摇头。 那百户当即松了口气,又朝着赵斌抚胸行礼,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后匆匆带着人走了。 不用田毅翻译,赵斌也知道是误会解除了,对方在向自己道歉。 一场虚惊。 赵斌的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 他知道董宋臣的人肯定会弄出动静来,本来还希望能够趁乱寻找机会,或者干脆坐享其成。 结果怎么都想不到,这伙人内部居然这么混乱,直接被自己人卖了。 不仅帮不上忙,还弄出这么大的乌龙来,把凤翔府的驻军都吸引来了! 真是逼了狗了。 “走,我们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黑着脸带人往外走去,远远站在一处高台上看着寺庙前方大殿的空地方向。 发现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被金军五花大绑着按在地上,其中一些人身上还挂着彩,还有人正在朝着那个出卖同伴的青衣男子破口大骂。 期间还不断有人被送入俘虏的队伍中,一些已经变成尸体的也不放过,被血淋淋地拖出来让青衣男子辨认。 赵斌看到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伪装送菜的人也在里面,而且基本非死即残。 可能是现场被弄得太血腥,引起了寺庙僧人的强烈不满。 不多时,几个僧人冲出来朝着为首的军官说了些什么。 这些金兵才收敛了一点,将尸体和伤员先行拖出寺外进行处理,但依旧没有轻易离去的打算。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兵在带队军官的呵斥声中似乎又和来抗议的僧人发生了矛盾,事态眼看着就要闹大。 就在这时,一名面色黝黑,碧眼吊睛,看上去三十出头的虬髯客,带着几十名玉蝶谷的护卫从寺庙后方赶到: “住手!不可对寺中僧人无礼!” 金军带队的是个千户,他转身看了眼来人后,眉头微微一皱,不咸不淡地行了一礼后说道: “原来是刘都事(啊左右司都事,行省幕僚官),本将奉命前来捉拿宋国细作,不知刘都事为何阻我?” 原来这人就是刘贞。 此人身上果然有胡汉混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就不同于寻常汉人。 刘贞也认识对面的千户,慎重朝着对方抚胸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本官作保,永安寺来历清白,与此事无关。粘葛千户要捉拿的细作已经系数辨认过了,何必再为难寺中僧人?” 见对方面有不甘。 刘贞明白他是在贪功。 一次性抓到这么多细作已经是大功一件。 但谁还能拒绝把事情扩大化,获得更多功劳呢? 而且像这种有叛徒带队的情况下能够被派来抓细作捞取大功劳的存在,基本都是背景很深的权几代,做起事来很少会有所顾忌。 眼前粘葛顺,可是凤翔府出了名的跋扈子弟,背后的粘葛家更是首屈一指的权贵人家。 刘贞眼中晦暗一闪而逝,挤出个笑容说道:“我知道千户立功心切,不过寺中历来有关中的名门望族供奉先祖牌位,往来甚密,就连完颜仲达大人也经常来拜会此地方丈。 还望兄弟不要做些过犹不及的事情,否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反而容易有过无功…” 金军带队的粘葛千户先是不爽,接着又沉着脸想了想后,大概是感觉刘贞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讪笑道: “啊,还是刘都事想得周到,那本将就暂且放过那些僧人。来人,收队!” 刘贞暗暗松了口气,谢道:“多谢千户。” 面对完颜白撒的人粘葛千户虽然骄横但也不敢太过托大,笑着回道:“是本将该多谢你提醒才对。” 说完,吆喝着数百名手下,准备收队。 就在这时,在寺庙后方的玉蝶谷方向升起一颗信号弹!在黄昏的天空中拖出一抹亮丽光芒! “卧槽,又发生什么了!?” 第314章 宋录被抓,蛮不讲理 赵斌心中狂躁地抓了抓脑袋。 在敌人的大本营中搞事情本来压力就很大,预料之外的意外还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要把人逼疯。 刘贞见到天空的信号弹,嘴角一弯,无动于衷。 粘葛千户见状,眼珠子一转,问道:“刘都事,后面好像出事了,你不用去看看么?” “我已经有所准备了,出不了大事,粘葛千户如果不着急回去复命不如再等一会,把剩下的人也顺便带走?” 粘葛千户惊喜莫名,却不像刘贞这么淡定,一直站立不安地朝着玉蝶谷的方向张望着。 赵斌看着刘贞沉稳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 他知道如无意外,董宋臣的人又中招了。 果然,仅仅过了一刻钟出头,又有一队身穿甲胄的精锐金军压着一批新的俘虏和尸体从玉蝶谷中走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赫然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宋录! 此时的宋录,无力地被几个金兵夹在中间抬着走,背后还插着两根箭羽,时不时有鲜血沿途滴落在地。 他虽然还活着,但眼中满是死灰之色。 之前董宋臣担心召集来的密探中会有隐患,所以退居二线,将所有人交给宋录全权指挥。 宋录常年混迹于基层,其实也不傻,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极大。 他接过指挥权,除了无法拒绝之外,也有搏一把的意思。 因此在第一时间将所有密探进行初步甄选,选出履历最可靠和能打的二十人跟在身边,引而不发。 其余的分为纵火组和下毒组,指派他们分别去焚烧寺庙与在后厨中下毒。 为了以防万一,两组人马各司其职,就算被出卖叛徒也只知道其中一组的具体计划。 在他想来,这两组人成了自然最好,就算不成功也能为自己吸引注意力。 而他自己,则单独带着剩下的二十人,从山顶趁乱潜入玉蝶谷中,以最快的速度救走目标。 计划得很顺利,到了约定的时候外面的人果然将火点燃,虽然比预期中小得多,但也成功将玉蝶谷中的守将和大半守兵引走。 剩下的守卫也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驻足观望。 宋录大喜过望,让手下十人负责高处掩射,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名好手趁机沿着绳索快速冲杀了下去。 并且飞快控制住了僧舍所在山坡的路口。 宋录自信自己这方人虽少,但在有弓箭手居高临下辅助的情况下,只需五六人就能轻易守住狭窄的山道。 他有足够的时间,冲进身后的几个僧舍中去将主要目标救出带走。 然而,还没等他展开更多联想。 各个僧舍的门中和窗户上,突然冒出隐藏着的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金兵! 一轮乱射,就把站在高处毫无防备的宋录这边的弓弩手基本给清空了! 只剩下宋录等十一人被团团包围,勉强反抗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团灭了… 突然,宋录死灰的眼神微微一亮,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斌。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异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就被带到了刘贞面前。 刘贞也发现了站在观音堂外的赵斌,眼睛微微一眯后也没当回事。 此刻的永安寺中还有着一些吃瓜群众,多是些游手好闲或者小有来头的人物,留在这多是为了看最新的热闹,好出去吹牛逼。 他招了招手,示意架着宋录的金兵将人送到自己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抬起宋录的下巴仔细端详。 “阁下里面衣服的内衬用的是苏锦贡品吧,这绢布听说价值不菲,寻常人可穿不起。 可我看你的样子又不像是什么富贵之人,这就奇了。 莫非阁下是南朝大内的人?” 寥寥数句,就让宋录瞳孔剧烈波动起来。 刘贞眼睛一眯,意识到自己没猜错,同时眉头紧皱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似乎怎么都想不通大宋宫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不惜动用那么多隐藏在大金国的密探,企图救走几个西夏人?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干系到两国命运的要事,还是白沙大师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刘贞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将人交给旁边的粘葛顺带走太过草率了,必须将他们扣留下来好好审讯一番! 否则要是真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被错过的话,回去后估计会被完颜白撒责罚… 这真的不能怪他多想。 谁能想到会有人荒谬到为了讨好皇帝,不惜动用潜伏着的密探们去救一个于国事根本没什么实质性作用的异国高僧? 别说是他了,换谁来遇到这种情况都得犯迷糊。 “刘都事?你在想什么呢?” 粘葛千户的声音让刘贞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迟疑了下,道: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粘葛千户,本官突然发现这伙贼人可能拥有涉及平凉府安危的重要隐秘,此人和他的同党我暂时不能交给你。” “什么!?” 粘葛千户气乐了,眉头倒竖地一插腰喝道:“刘贞,我给你几分面子是看在完颜大人的份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粘葛家是什么身份,别给脸不要脸啊!” 刘贞脸色难看。 粘葛氏,是金国的女真望族,本朝就有着粘葛完展,粘葛奴申等一大票的达官显贵,即使完颜白撒都要给粘葛家足够的面子。 否则刘贞之前也不会那么低声下去地好好解释。 他平生第一次怀念起了完颜启奴那个同样嚣张跋扈不讲理的二世祖,要是他在这估计直接就将粘葛顺给打出去了。 刘贞此刻也非常想这么做,可惜他只是个毫无根基的汉人幕僚… 他放低姿态说道:“千户息怒,我只是审问一些情报,一旦获得我家主上需要的情报后就会把人给你送过去,绝不和你抢功劳,你看如何?” 粘葛千户怪笑一声,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也不装了,右手一划蛮横地说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等到完颜启奴那家伙回来,我还想从他嘴里抠肉?哼!今天人我必须带走,否则别怪本将不客气!” 第315章 做和事佬,欠个人情 见讲道理行不通,刘贞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冷冷说道:“粘葛千户,你该知道此事既然已经涉及我家主上,我是不可能再把人交给你的,否则回去后难以交差。” “那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哈…” 刘贞怒极而笑,指着宋录等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敢来抢么。” 粘葛孙显然没想到刘贞居然敢无惧他身后的家族,选择以硬碰硬。 “什么?你真当我不敢么?” “我刘贞身为平凉府左右司都事,出门在外代表着就是完颜执政的脸面。论身份地位,比你这小小的千户更高数级! 之前已经给够你们粘葛家面子,一直在和你好生商量,就算说出去也无人敢说我主动惹事。 既然本官怎么说你都不同意,那就看看粘葛千户你到底能不能够代替粘葛家族,承受我家主上的怒火吧!” 粘葛千户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刘贞大骂道:“你这汉狗!你敢拿完颜白撒欺我!真当我治不了你么?” 刘贞眼中凶光一闪,刚想继续硬怼。 突听旁边有人插嘴说道:“哎呀呀,两位莫要伤了和气,莫要伤了和气。” 正在争吵的粘葛千户和刘贞齐齐转头看向摇着扇子走来的年轻人,神色莫名。 赵斌的出现的时机非常好。 粘葛顺内心还是惧怕完颜白撒的权威的,心虚的同时却又不想服软折了面子。 而刘贞也差不多。 他代表的完颜白撒虽然比粘葛家牛逼,但真要将粘葛家族彻底得罪,日后很可能被记恨在心,让他原本就不顺的仕途越发艰难。 所以两人虽然不知道赵斌是什么人,但在心中却齐齐松了口气。 很默契地各自闭上嘴,目光投在赵斌身上。 粘葛顺横眉竖眼地扫了眼刘贞,不爽地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赵文武,来自大宋的一名商人。” “商人?” 一个小小的商人,也敢在这种地方插嘴? 粘葛顺眼中露出一抹不屑,原本压抑下去的戾气腾的一下又起来了,眉头一簇就要发难。 却听赵斌又说道: “我之前去拜访了一下在附近练兵的好友,想着时间还早就来这里逛逛,没想到恰好遇到二位发生误会,故而冒昧打扰想要做个和事佬…” 在金国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有关系不用,那不是缺心眼么? 果然一听到附近练兵的好友什么的,粘葛顺脱口而出的呵斥声立马咽了回去。 惊疑不定地问道:“能在附近练兵的就那么一位,莫非你说的是陈和尚?” “正是。咦?千户大人也认识他么?” “何止是认识…” 前段时间陈和尚为了挑选最优秀的士兵组建忠孝军,没少折腾凤翔府的各支军队,好好来了几次军中内部大比武。 那凶残的手段和武力,简直深入人心。 粘葛顺脸部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抖,似乎对陈和尚颇为忌惮和惧怕,还用赵斌听不懂的话嘀咕了几句,疑似在骂娘。 刘贞显然也很意外赵斌关系的复杂,暗自松了口气。 随后又心中一动,想起了赵文武是什么人,疑惑地问道:“原来你就是宋国的赵文武、赵公子,我听说过你,只是这个时节赵公子怎么会在凤翔府?” “有些要事前往巩昌府和汪总管商议,路过凤翔府进来看些故友后就走。” 赵斌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了一句后,对着两人笑道:“两位都是有头有脸、前途无量的金国新贵,未来说不定还会在朝廷中多有接触呢。不如在下托大,请两位彼此结个善缘可好?” 正愁没台阶下的刘贞二人对视一眼后,正好顺坡下驴。 不过粘葛顺明显还想着自己的‘功劳’,指着旁边的宋录等人说道: “既然你是陈和尚和汪世显的朋友,那我就给你个面子。不过此地毕竟是凤翔府,这个人和他手下的那些细作,必须交给我带走。” 赵斌不等刘贞说话,笑道:“如果我刚才没听说,刘都事刚才已经说过待到审讯出情报后,可以将人交给你。我看刘都事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 粘葛顺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当然不敢骗我,但是完颜启奴就未必了。” “那就定个时限如何?” 赵斌笑眯眯将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中敲了敲,说道:“听说南边衙岭关出了点事,我白天时看到完颜提举(完颜启奴)带人前去处理了。估计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天时间吧? 就已两天为期,二位觉得如何?” 刘贞松了口气,点头道:“我没问题。” 粘葛顺想了想后,终于没在坚持:“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人我就给你留两天。两天后不管是死死活,都归本将所有。” 说完又朝着赵斌点点头:“你这宋人还算不错,赵文武是吧,我粘葛顺记住你了。”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眼刘贞后,大手一挥带着麾下的金兵和之前的俘虏扬长而去。 很显然,他已经将刘贞给嫉恨在了心中。 刘贞也见怪不怪,暗暗叹了口气后,朝着赵斌谢道:“多谢赵公子解围了。” “哪里哪里,就算没有我,以刘都事的本事也不能让粘葛千户给占了便宜去。” 刘贞苦笑着摇头不语。 如今的大金国为了抗住元蒙人的入侵,允许权贵乃至于各地的地主豪绅随意暴兵。 导致军阀林立,秩序糜烂。 无论是在陈州主政的粘葛奴申,还是在给完颜仲元做副将的粘葛完展麾下都拥兵过万,颇有实力。 这就是粘葛顺这么嚣张跋扈的资本所在。 在凤翔府这个粘葛家的大本营中,他就是妥妥的小皇帝,除了极少部分人外无人胆敢招惹。 反观他刘贞,不过是个寄生在完颜白撒权势之下、毫无根基的幕僚而已。 完颜白撒对手下是出了名的好,可一旦真的闹大到需要高层出面解决双方矛盾的时候,不管完颜白撒本人自己愿不愿牺牲刘贞,其他人也一定会将他推出来祭旗的。 就在这时,寺庙的钟楼处传来三通暮钟之声。 刘贞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赵斌再次谢过,道:“赵公子,我还有约就不奉陪了,今日的人情刘某记下了,我们后会有期。” 第316章 还人情了,跟我混吧 “举手之劳而已,刘都事随意。” 赵斌笑眯眯地回了一礼,看着刘贞朝佛堂而去的身影,幽幽说道:“人情嘛,其实不用后会有期的…” 说完,又看着被人拖下去的宋录暗暗点头。 这人还算是条汉子和有担当,全程都没有试图将赵斌拉下水,跟着董宋臣那种鸟人实在是可惜了。 也正是因为宋录一开始主动将视线移开的举动,才让赵斌决定走过来解围,让他免于落入粘葛顺手中保他一命… 等到喧哗退去,寺庙里的吃瓜群众们开始在最后的晚霞之中陆续离去。 赵斌深吸一口气,朝着隐藏在后面的田毅点点头。 田毅心领神会,也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不多时,五六个田家军中相熟的好手陆续出现在他身边。 这些人都是田毅当年熟悉的军中旧属,所以他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命令道:“” “小八,阿九,你们去外面召集我们的人待命,如接到我的命令,立刻冲入寺中控制住局面,否则不可妄动。” 两名军汉当即领命朝外奔去。 田毅安排完后朝赵斌点点头,带着剩下的四人,先一步绕道朝着佛堂而去。 赵斌捏了捏拳头,拍在王二诚的肩膀上,问道:“二城,一会要是失败,可能会被大军包围丢了性命,你怕不怕?” 王二诚一愣,狐疑地反问道:“二郎,不会是你怕了吧?” 看着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赵斌讪笑了下,笑骂道:“放屁,我会怕。” 说完,捏了下大腿上的软肉,带着他和李豹大步朝着佛堂的方向而去。 还未到门口,两名金国护卫就目光冷冽地盯着三人低喝道:“此间有贵人在里面讲佛,不得擅入。” “贵人?我不就是么?” 赵斌戏虐地指了指自己道:“你们看我,像贵人不?” 两名金国护卫一愣,这才认出是刚才替刘贞解围的赵公子,面色稍缓。 同时两人面对赵斌这么直接的自夸,一时间居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刚想询问赵斌来这做什么,突然,其中一人发现身侧出现晃动的人影。 “不好!” 他猛地转身想要去抽刀,却被田毅带着人扑倒在地。 田毅铁钳一般的大手顺势用力一扭,将怀里金兵的脖子扭断! 另一个金国护卫转过身来,刚想怒喝,李豹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后,重重一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将其击晕。 整个过程说来快,实际更快。 从袭击到拿下这两名护卫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基本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赵斌松了口气,听着周围僧人们传来的晚课声,沉着脸带人推门而入。 背对着门口的刘贞听到动静猛地站起身来,惊怒交加地看着赵斌。 赵斌却没第一时间理会他,而是朝着白沙大师弯腰一礼后道:“大师,不如先行一步?” “无量寿佛,唉…” 白沙大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赵斌此举无疑在向一旁的刘贞表明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将他试图留下的借口,全都给堵死了。 老喇嘛也知道这是赵斌的好意,所以只得起身歉意地朝着刘贞一礼,然后随一名田家军朝外走去。 赵斌也不管这老喇嘛是真豁达还是假慈悲,至少他帮了自己大忙。 没有白沙大师看似寻常、实则神来之笔般的穿针引线,让刘贞这样危险的人物只带着两个护卫出现在佛堂中。 他根本找不到这个破局的关键。 等老喇嘛走后,赵斌笑呵呵地看着刘贞说道:“刘都事,我记得你刚才说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还了,可好?” 刘贞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怎么都想不到,以赵文武的身份,居然会是和之前的细作是一伙的,还特么联合白沙大师一起坑了他!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都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赵文武和之前的宋人细作是一伙的,那刚才为什么没有被供出来?并且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动于衷? “赵文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以你的身份,这么做就不怕日后自绝于金国,让家族生意断绝么?” “确实有点亏。” 赵斌点了点头道:“不过相比起金国那点可有可无的贸易,白沙大师和嵬名赖也对我更重要。毕竟我是个守信之人,说了要帮他们逃到南方去,肯定是要做到的嘛。” “什么?” 刘贞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做这些,仅仅是为了帮助白沙大师他们南渡?那么那些宋国细作呢,难道不是你派来的么?” 说到这个,赵斌也是无语至极: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让整个国家苦心经营的密探系统白白葬送掉的垃圾么?” “那是谁?” 董宋臣赵斌还另有妙用,所以笑着对刘贞说道:“刘都事,我们不如先讨论下你的事再说别的?” 说着,命王二诚将刘贞牢牢捆起。 用仪式感,提醒他现在自己已经是个阶下之囚了。 “刘都事,我们无冤无仇的,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想要从你那要几个人,希望你配合,这样你好我也好。” 刘贞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只是完颜启奴的副手。要指挥他的亲卫设伏和抓人可以,要他们放人绝无可能。 况且放走了那些西夏人和宋人奸细,我也无法向主上交差,一旦因此沦为阶下囚恐怕会生不如死。赵公子,你找错人了。” “原来你混得这么惨的么?” 赵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说道:“我听说过你做过的事,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不如你跟我混吧,未来保你个平章事当当如何?” “咳咳咳…” 李豹几人听得头皮发麻,尤其是还有田家军在场的情况下说这种话不怕被人传出去么? 刘贞也是惊讶的长大嘴巴,不明白眼前这个疑似汉中世家子弟的家伙,哪来的底气吹这种牛逼。 平章事,特么的可是相当于宰相和宰相的副手!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赵公子不必开这种玩笑。我刘贞在微末被主上提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可惜了…” 赵斌惋惜地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刘贞对金国朝廷根本没什么归属感。 但是有完颜白撒这个对自己部下非常大方和信任的人在,想让他直接叛变貌似非常困难。 这也算是完颜白撒这个残暴的文盲身上,异于常人的魅力所在了吧。 不过一想到完颜白撒的最终结局,赵斌忍不住眉头一挑,不甘心地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 第317章 强行合作,坑董宋臣 刘贞满心无奈,自己都被控制住老半天了,眼前的货一直东拉西扯的居然一点也不急,反倒一个劲的试图攻略自己? 这都是什么样的奇葩? 真当他刘贞会那么无德,因为几句话就背叛自家主君去转投别人么? 他扫了眼周围,暗暗祈祷有护卫发现异常,前来解救。 同时嘴里应付道:“什么约定?” “要是有朝一日完颜白撒倒台了被调回汴京,他肯定无法带走你们这些部署。到时候像你这样没有根基的汉臣没了他的关照,估计都会被完颜启奴那些人玩死。 所以如果发生我说的事情,你就第一时间离开平凉府去大宋的兴元府投奔我,如何?” “这…” 刘贞愣住了,看着赵斌满是真诚的眼神,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不想不知道,越想额头冷汗越是涔涔而下。 要换了平时,掌控十万大军的完颜白撒绝对不会被人轻动,哪怕肆无忌惮地为祸一方,金帝完颜守续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成吉思汗的军队随时将会南下攻打会州、平凉府! 首当其冲的就是完颜白撒! 最糟糕的是,因为他私自捉拿外逃的西夏贵族们企图独吞好处的作法,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已经将完颜守续和完颜合达等重臣往死里得罪了。 一旦损兵折将,必然会被清算! 刘贞猛地抬头看向赵斌,眼中露出一抹恐惧和震惊:“你料定他挡不住成吉思汗对么?” “我可没这么说,你就说赌不赌吧?” “赌如何?不赌又如何?” “赌,我就想个办法帮你将功补过。” 赵斌心情愉悦的弹了下手指道,“不赌的话,你对我是个威胁又不肯帮忙,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只能送你上路。 我相信没了你这样精明厉害的人物指挥,里面那些大头兵,我会有办法玩死他们的…” “咕咚…” 刘贞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赵斌‘真诚’的眼神,知道他绝对没有在开玩笑。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斌眼神渐渐烦躁。 刘贞终于意识到不是赵斌不着急。 而是强忍着迫切感,为了未来招揽自己。 能被赵斌这样重视,说一点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加上在金国为官的一系列遭遇,让刘贞本身就充满了怨气。 不过他同样不可能背叛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完颜白撒。 就在赵斌几乎耐心耗尽准备放弃时,刘贞终于突破良心的不安说道:“我与你赌了!”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斌忙惊喜看向刘贞,果然发现他对自己善意多了不少。 但也仅此而已。 现实终究不是游戏。 刘贞这种被完颜白撒从微末提拔起来的幕僚型人才,除非是遇到绝境或者严重的刺激,否则绝对不会被人说几句就轻易改换门庭的。 赵斌赌的,就是让他未来无处可去时,会优先考虑到自己碗里来。 这就够了。 至于现在,双方还是敌对关系,该算计的还得算计,该防备的同样需要谨慎以对。 他欣喜地朝还在捆绳子的王二诚道:“来,给刘都事松绑。” 王二诚懵逼的看着赵斌,发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只得又重新给刘贞松绑,嘴里还抱怨道:“既然要放,刚才干嘛要捆嘛。二郎,他要是趁机跑了,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你让我松开的…” 赵斌知道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二货,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 “放心吧,刘都事是个惜命知趣和重承诺之人,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出了什么事,我们大不了先杀他再跑路就是。” 刘贞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动多一点还是难受多一点。 叹了口气道:“我算是服了赵公子的心量了,如果未来主上真的无力顾及我等,跟着你没准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罢了,赵公子不如直接说想救哪些人,只要不让我锒铛入狱,刘某一定尽力配合。” 赵斌也不管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迫于形势在忽悠自己。 一槪不理会,只准备按自己的节奏走。 他哈哈一笑,揽着刘贞的肩膀说道:“放心,我刚才说了给你个保全之策,哪用得着刘兄去担这种干系。 不瞒刘兄,虽然我很欣赏你,但是我们现在毕竟还是敌对关系。刘兄您也不像是那种会背主求荣之辈。 因此哪怕你愿意配合我行事,有些事情也不可不防…一旦放你自由,你要是反悔我和我的人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刘贞的确有想要先稳住赵斌,再伺机而动的想法。 此时被赵斌直接揭破,难免有些尴尬。 他尬笑着掩饰过去:“赵公子说话可真是直白爽快啊,刘某开始好奇你想怎么合作,才能让你我都放心?” 赵斌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谁在背后指挥那些宋国密探么?” “你的意思是?” 赵斌眼中幽光一闪,低声说道:“很简单,你把刚才抓的细作头子宋录交给我,我帮你向他问出那位统领关中密探的人物所在。” 刘贞眉头一皱,道:“此人事关重大,而且我之前答应过粘葛顺在审讯之后将人交给他的…这…” “刘兄,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那宋录是个出身军旅的硬骨头,即使你严加拷问他也未必会说出幕后之人所在。就算最后招了,恐怕对方早就跑走了… 但是他到了我手里就不一样了,我会以尽快的速度帮你问出你想要的情报。 你不如想想,一个可有可无的宋录和一个统御关中密探的首领,哪个分量更重?” 刘贞脸色阴晴不定地思索了下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两全之策吧,用一个重要人物,来换取我在看守西夏人之事上的疏忽,从而让你有机可乘?” “哈哈,不错,刘兄果然才思敏捷,一点就透。”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万一你给我的情报是假的,或者其实赵公子你才是那个统御密探的宋人首领。 那在下最后岂不是要被赵公子耍得团团转?” 第318章 两全其美,毒计除贼 赵斌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你没得选啊,要么信我的安排,为日后结个善缘。要么,我只能忍痛将你除去,再想办法去对付谷中的守军。” “...” 刘贞心中暗骂赵斌无耻,不过如今他被对方控制住,如果真能进行合作的话,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以赵斌表现出来的心机和手段,除掉他后再去对付群龙无首的谷中守卫,还是有相当大的成功概率的。 想到这,他幽幽说道:“赵公子就不怕我出了这门后,开始反悔么?” “当然怕,我这人可是很惜命的。” 赵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不过如果你知道了能够抓捕到的那人的身份和目的,那么也许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哦?愿闻其详。” 赵斌朝着不知道躲在哪的董宋臣默默说了声抱歉,然后开始半真半假地忽悠起来: “统御在关中的密探的天子御派近臣,这个身份够了吧? 至于目的嘛,自然是为了观察蒙金大战,看是否要借道给元蒙人让他们从金州背刺汴京,报了当年的靖康之耻?” 在一旁防备刘贞暴走或者逃走的李豹几人,全都震惊地看着毫无节操出卖‘队友’和朝廷的赵斌。 这理由是要往死了坑董宋臣,顺便激励完颜守续孤注一掷地反抗元蒙人啊! 简直太恶毒了! 不过对于赵斌来说,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顺便给完颜守续为首的金国高层们提了个醒: 就算宋人不敢北伐,但是元蒙人也是可以绕道去攻击他家腹地的! 刘贞同样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震惊了。 要知道为了和大宋联合抗蒙,完颜守续强行压制住金国内部的主战派和敌视宋人的权贵们,向宋国进行了一系列的讨好行为。 完颜白撒就是其中坚定的主战派代表,因其身份最高,所以近年来一直受到了完颜守续针对。 再加上完颜白撒平日里为人狂傲,横行无忌,因而导致他渐渐在政治上被孤立。 如果刘贞能将赵斌口中那人抓捕并把这样的消息带回去交给完颜白撒,那么将证明完颜守续的策略是不可行的! 完颜白撒也能轻易摆脱如今被群起围攻的处境。 顺便还能反过来团结和拉拢起一大批被完颜守续压制的主战派,度过接下去的危机! ‘这样一来,主上就不会失势,我日后也就不会沦落到去投靠此人。’ ‘呸!我在想什么呢…’ 刘贞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赵斌的提议。 相比起损失一部分的西夏人,对方口中宋国皇帝派来的密探首领无疑要重要十倍,百倍! 与此同时,正躲在永安寺山脚附近一处荒废院子中的董宋臣,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他还不知道赵斌将一口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大黑锅,隔空罩在了自己头上。 不过天生就敏锐的危机意识,让董宋臣不安地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狞声朝着身边三个心腹问道: “宋录那边有消息了么?刚才永安寺那边动静很大,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名刚跑回来的侍卫心有余悸地说道:“大人,属下刚才在寺庙外面看到那些密探都被人给抓了,有人出卖了宋录他们。幸好大人有先见之明,否则…” “该死!这些贱婢,果然不值得信任!” 董宋臣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声,随后心慌地说道:“宋录知道在哪能找到我们,不行!他万一被逼供的话,肯定会出卖我们的,赶紧走!” 按理来说,宋录这样经过考核选入皇城司的硬骨头,是不太可能第一时间就出卖董宋臣的。 董宋臣有足够的时间转移。 问题是宋录自从被抓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董宋臣给卖了,早已对他心生愤恨。 虽然如此,他心中还是有着一些忠君尽职、舍生取义的想法,并不准备出卖董宋臣。 但让宋录惊奇的是,他在被金国人提审之后,见到的人居然是赵斌… 这个男人用一种他完全不理解的方法,居然把他又从金国人的手中捞了出来! 宋录发现不用死,还有新的本国大佬表示很欣赏他愿意带他玩。 如此情况下,被赵斌说服出卖董宋臣这个奸贼,当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赵斌问什么,他就交代什么。 所以当董宋臣带着手下拉开门准备跑路的时候,迎面奔来了近两百号举着火把,全副武装的精锐金军! “宋录竖子!居然这么快就把我卖了!啊!我与你势不两立!!!” 董宋臣仰天怒吼了一声,眼看着无处可逃,当即秒跪在地,大声朝着带队的刘贞哭求道: “我投降,我投降!金爷爷们千万别杀我啊!” “...” 这突如其来的软,将满脸兴奋的刘贞,连同董宋臣身后的三名心腹都给惊呆了。 刘贞忍不住心生疑惑:这样秒跪的人物,真的会是宋朝皇帝派来窥探金国寻找报仇契机的密探首领么? 他脸色微微一紧,挥手让手下冲过去将董宋臣几人按住后,走过去语带希冀地问道: “你可是宋国大王派来的特使?” “啊?” 董宋臣一愣,转动着眼珠子刚准找个活命的接口,突然感觉胯下一紧。 只见刘贞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在里面摸了摸,顿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恼袭上心头。 反观刘贞,捞了个空后不惊反喜,至少赵斌在对方的身份上没有骗他。 这人真的是个太监! 接着刘贞又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成功搜出一放玉印! 仔细一看,果然是和白天那个叛徒所说的召集他们的秘信上的印记一样! 刘贞大喜过望,拿着玉印激动的说道:“好好好!姓赵的果真没有骗我,你果然是宋国来的秘使!来人啊!给我严加看管,明日一早秘密送往平凉府交予大元帅!” 姓赵的? 董宋臣也不是一般人,听到刘贞口中的话后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赵斌。 难不成卖了自己的不是宋录,而是赵文武! 他挣扎着朝刘贞大叫道:“大,大大人,你说的可是宋国来的赵文武?是不是他出卖了我!” “呵…” 刘贞本不想理会他,因为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丢掉节操杀个回马枪,顺便将赵公子也一并拿下。 第319章 算不算骗短暂合作 两国之人交锋,本就无需节操这种东西。 拿下赵斌,通杀。 才是对刘贞和他背后的完颜白撒最好的选择。 唯一让他迟疑的,是他和赵斌还有个未来何去何从的赌约… 如他拿下赵斌,很可能将自己未来的出路给堵死,其中利弊还需要权衡… 董宋臣见刘贞不理他,越发焦急,大哭道:“金爷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来北地想要替官家接回白沙神僧,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大金国的事情啊…” 刘贞闻言脸色猛地僵住! 上前一步死死拽住董宋臣的手臂,厉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来做什么的!” 董宋臣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敢反抗,乖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来迎回西朝国师白沙神僧!奴婢绝无半点虚言,否则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贞瞪大眼睛,往后仓皇退了一步,面露绝望地问道:“白沙大师身上,可有什么秘密?” “没,没有啊。” 董宋臣懵比地说道:“我只是替官家迎他去临安府讲经…” “讲经!讲经?!为了让一个和尚回去讲经,你们就派出那么多密探去永安寺?” 刘贞难以置信地咆哮着,接着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宋臣三个心腹,想要从中确认这荒诞的现实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做梦。 这三人能混成一个太监的心腹,也算机灵,当即拼命点头附和起来。 “大人,没错,我们的确是奉官家之命来迎回白沙大师的。” “我等不敢欺瞒金爷爷,绝无半点隐瞒。” “是的,是的,我们从没做过半点对不住大金国的事情。都是那个宋录带人惹出来的事情!” “都给我住口!!!” 刘贞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真相居然这么离谱和荒谬。 白天那些宋国细作,居然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捞出一个西夏僧人而已! 根本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以为完颜白撒已经够荒淫无度,没想到宋国来的太监更夸张。 前者好歹还知道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守住金国的西陲,后者却已经不能用自私来形容了。 难怪之前赵斌用那么不屑的语气,当面辱骂指挥那些细作的人是个垃圾。 骂轻了啊! 这样的人,说他是祸国殃民都不为过! 早知如此,他刘贞何必拼着得罪粘葛家的代价,硬要把宋录那些人留下来呢? 还让他因此对赵斌放松了警惕,上了恶当! 这波,真的被坑惨了啊… 刘贞越想越气,怒极攻心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董宋臣和一众金国护卫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又硬生生站稳身体惨笑了一声。 接着面露狰狞地指着董宋臣身边的三人对手下们说道:“将这三人,处死!剩下的阉人,连同搜出来的玉印一起严加看管,在送见主上之前,不得让他与任何人接触…” 说完,那狞笑着凑近董宋臣的脑袋旁,在他耳边幽幽威胁道: “阉狗,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想要活命就乖乖听话。记住,你来这里,是为了替宋国大王刺探金国和蒙人双方的虚实,以谋求雪耻之机!” 董宋臣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地看向嘴唇上还带着血渍的刘贞。 看到他充满冷漠和死寂的眼神,当即咽了口唾沫,懦弱地回道:“是,是,奴婢记住了,绝,绝不敢忘。” “很好,很好。” 刘贞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安排一队可靠的军士让他单独看押起来… 就在他寻思着董宋臣这件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的时候,两里外的永安寺方向突然出现了阵阵喊杀声。 隐约还能看到大群僧侣和寺庙外流浪汉奔逃的身影! 刘贞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和幽怨起来。 和赵斌达成协议后,他便以抓捕大宋密探首领的名义,将几乎所有护卫都带了出来… 为前者救人创造机会。 没想到,终究是被对方给耍了啊。 不过严格来说,说赵斌耍他也不对。 就如刘贞刚才最后威胁董宋臣所做的那样,只要董宋臣宋国内侍的身份是真的,能调动关中密探的玉印是真的。 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不是由他和背后的完颜白撒说了算? 赵斌真正给予他的重要的东西,反而是那个充满前瞻性的建议:宋帝想要一血靖康之耻… 所以总的来说,这次合作如果操作得好,他背后的完颜白撒赚大了。 只是刘贞心中那口恶气和委屈,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果然日后效忠什么的,都是为了让我上当而骗人的!’ 刘贞恼火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气急攻心对身体带来的伤痛后,厉声朝着周围的金兵命令道:“ “寺里出事了,所有人都集合!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擒杀乱党!” 刚急行军了两里山路的金兵们顾不得疲惫,只得又重新整队,返身朝着大本营奔去。 意外,如果是设计好的,那就根本不叫意外。 几乎是刘贞带着大部队刚离开,田毅就带着一百田家军进了寺庙中,控制住那些担惊受怕了好几次的僧众们。 一群人会和李豹等人后,杀向玉蝶谷! 与此同时,躲藏在两侧山头的孙单听到动静后,也同时从上方对留守的少量金军的背后发动了袭射! 有着刘贞这个‘叛徒’提供的情报和人数布防等信息,田毅和孙单带领的人马几乎是摧古拉朽般将谷内的防守力量摧毁! 赵斌手中一直拿着一炷香,用来计算时间。 以金军精锐赶回来的速度,从袭击开始到逃跑,他们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看到站在山顶和自己挥手的孙单,微微松了口气。 刘贞至少没有玩阴的,只在谷里留下了二十人防守。 不过即使是仅仅二十人,居然在不到一盏茶的厮杀之中,击杀了十几名田家军士卒! 如非孙单等人从背后发动袭击,将这些金兵的防线击溃,很难说最终结果是什么。 当然,这和田家军身上没有任何甲胄大有关系。 第320章 狠厉手段,当断则断 赵斌踢了一下脚下金兵身上厚重、精致的鳞甲,有些惋惜不能将这些带回去。 然后看了眼还剩下一半的香烛,大声命人将附近僧舍中的所有西夏人都找出来! 时间紧迫,田毅等人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暴力破坏所有的房门。 不多时,一个个喜极而泣的党项人被人从僧舍中放了出来。 赵斌也不去管这些人,只找那些和白沙大师有关的喇嘛和嵬名赖也的人,其他人任凭他们各自逃命。 要是这些人遇到往回赶的金人的话,顺便也能拖延一二。 最终是逃出去、还是被重新抓回,那就看他们和刘贞谁的手段和运气更高了。 眼看着香烛越烧越短,该放出来的党项人,除了七八个光头和之前跟在嵬名赖也身边的两个西夏老熟人外,几乎全跑走了。 而远处此时也传来了金军轰轰然的脚步声,赵斌也开始急得额头冒火了。 忍不住朝着周围喊道:“嵬名赖也那死胖子呢!还没找到人么!” “贫僧在这!”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赵斌一愣,居然不知道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叫了一声,他才惊觉居然是从靠坡道外面的一口枯井中响起的! 当即带着李豹跑了过去,举火把往里面一照,顿时气乐了。 只见嵬名赖也正神情憔悴的躲在满是枯叶和烂泥的枯井之中,希冀地看着自己! 整个人和泥猴子一样和背景融为一体,如非仔细看,真看不出里面还有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 “贫僧在这已经躲了快七天了…那天被抓后我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这里时,趁乱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 可惜很快发现没法离开这个山谷。在走投无路下看到了这口枯井,想着定是佛主在保佑我,便试图在井中能躲过一劫… 哪知那些金人居然一直盘亘在谷中,不肯离去…” “麻的!你怎么早不出声?” “这不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嘛?直到听到赵兄弟你天籁般的声音…嘿…” 赵斌算是服了这个老六。 没好气地叫道:“快弄根绳子来,把他给我拉上来!” 嵬名赖也虚弱地叫道:“是极,是极,快把贫僧拉上去,我的肚子都快被烂泥泡烂了…” “…” 赵斌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有些小看嵬名赖也的意志力了。 这货居然为了活命,可以独自一人藏在满是烂泥的枯井中一躲就是七八天。能靠着泥水和不可描述的食物硬撑下来,也是个狠人啊。 一番折腾之下,赵斌和李豹合力终于将这个瘦了一大圈的西夏假和尚,从枯井里捞了上来。 赵斌也顾不得他能不能继续折腾,忙命令大伙开始撤退。 与此同时,在山头的孙单等二十几人,几乎人手一根绳索,开始将下面的人一个个快速往上拉拽。 得益于山崖最高处也就十来丈,并且还事先准备了大量的绳索,所以赵斌一行转移的进度倒也不慢。 拉到第三轮的时候,包括赵斌在内的大半人马已经上了山头。 就在这时,之前跑出去的一部分党项人又鬼哭狼嚎地跑了回来。 见到赵斌他们用绳索逃跑后,一个个两眼放光。 仅仅愣了一瞬间后,猛地扑向山崖下面,试图来抢夺绳索! “啊!得救了!上面的好人,救人救到底,把我们也拉上去吧,我愿意用重金酬谢!” “是啊是啊,我也是嵬名家的人,并且和赖也很熟啊,快让我先上去。” “去你的,嵬名家都快没了,我愿意出三千贯,把我先拉上去吧!” 赵斌脸色一变,已经居高临下看到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寺庙门口,正在抓捕那些逃脱的党项人! 没时间了! 他眼中狠厉之色一闪,朝着孙单等人命令道:“射杀那些试图冲过来的西夏人!” 孙单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嵬名赖也,随后弯弓搭箭,将跑在最前面的党项人射杀! 其他人见状有样学样,架起弓箭瞄准试图跑上山道的党项人。 如雨般的箭矢连杀十几人后,绝望的党项人终于崩溃了。 朝着山上的嵬名赖也率先破口大骂道:“嵬名赖也你个祸害自己人的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嵬名赖也浑身一颤,随后嘴角露出一抹狞笑,不顾身体的虚弱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来救我,你们连脱困的机会都没有! 居然还怪我? 既然给了你们机会,你们都把握不住,那就死在这里吧!真正党项人的子嗣会像野草一样顽强,而不是你们这群连活命都要指望别人的废物!” 这话如果换成其他时候从他嘴里冒出来,肯定毫无说服力。 但这货为了活命,硬生生在枯井中躲藏了七天七夜。 从这一点讲,这胖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下面的党项人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后,少部分人咬着牙捡起地上的武器,转身出了谷继续负隅顽抗。 更多人瘫倒在地上绝望地继续怒骂赵斌和嵬名赖也。 直到不久之后,刘贞带着人马重新冲回了谷中。 他看到已经爬上山顶的赵斌等人,心中不知道是轻松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或许都有吧。 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命人将瘫在地上的西夏人重新控制住。 事情到了这一步,从结果来看还不算太坏。虽然跑了和死了少部分的党项人,但是大部分依旧被重新抓了回来。 虽然事后肯定还是会被完颜启奴刁难,但有了之前抓捕董宋臣的功绩在,完颜白撒如果按照他的谋划利用董宋臣的话,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刘贞挥手命令手下不要冒进,坐视赵斌将最后的几个士卒拉上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他毫无作为的样子,一名完颜启奴的亲卫看不过去,厉声喝道:“刘大人,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刘贞冷笑道:“拦住?对面上百名居高临下的弓弩手,你冲上去拦还是我去?” 见亲卫说不出话来,刘贞继续说道:“我们是客军,职责是抓回这帮得罪了主上的党项人,其他的事情自有凤翔府的人来处理。 去,通知城卫军和仲元相公,就说有一帮宋国奸细在境内捣乱,让他们派兵围剿!” “是!” 吩咐手下将所有抓回来的党项人重新关押起来后,刘贞望着跳出后山的月牙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赵文武,希望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咳咳咳…’ 第321章 明火执仗,时不待我 永安寺的相关信息,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才传到凤翔府知府兼右都监完颜仲元的耳中。 此时的完颜仲元已经年近花甲,身体也开始发福,难免精力不济。 他刚准备宽衣就寝,听到手下传来永安寺被劫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不是恼火,而是感到幸灾乐祸。 完颜仲元本名郭仲元,因他和麾下的花帽子军在金国南迁之后,曾有力抗击元蒙、围剿红袄军,功绩卓绝,被赐姓完颜。 其后更因为防守凤翔府,挫败了元蒙第一名帅木华黎攻略关中的战略企图而名震天下。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他以汉人身份进入金国高层中后的窘迫。 如今他被完颜守续安置在凤翔府,除了他本身擅守之外,还充当关中两大行省之间的缓冲作用。 导致凤翔府明明是他的地盘,但是左一个完颜白撒,右一个完颜合达,都像是真正的主人一般随意在这里作威作福,甚至代替他下达政令、号令军务。 其中憋屈和无奈可想而知。 “大人,完颜启奴的人要求我们派兵追杀闹事的赵文武和他的党羽。” “要求?” 完颜仲元看了眼自己的亲兵,死寂的目光将对方看得慌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这才懒洋洋地说道:“占用永安寺那等地方的后谷、还私设刑场,与天不幸。我看这是神明降下强人,对他们的警告,不用理会。” “是…” 亲兵退下前看了无精打采的主帅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和不忿。 那个意气风发、豪勇忘生,每战必身先士卒的郭仲元终究是不存在了。 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被生活压迫的只能借神明反抗心中不满的完颜仲元… 这样的完颜仲元,也已经无法完全控制麾下的骄兵悍将。 亲兵到了节堂,将他的命令告之在此等候的几名值班副将。 大部分副将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各回各屋,但也有人面露不忿。 白天刚立下大功的粘葛顺因为背景够大,正好在其中旁听。 当他听到扰乱永安寺的贼首叫赵文武后明显一愣,随后嘿嘿笑着出门赶回自己营房中,开始召集部从准备前去抓人。 完颜仲元只说不用理会,没说不能自发抓捕乱贼不是?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风云变幻之时,他粘葛顺要趁着这股东风多多立功,快速崛起。 尽快像家中两位叔父一样,执掌一地。 到时候粘葛家的权势,恐怕就连汴京的大王都要忌惮三分! 越想越美的粘葛顺,甚至想到了抓住赵文武这个据说是南朝超级有钱的大商人后,顺便再勒索出一大笔财富。 等他加官进爵的命令下来后,就可以快速实现招兵买马的目的。 粘葛顺白日梦刚做完,麾下的兵马基本已经召集完毕。 有着足足上百名骑兵和三百多名步卒。 这个骑兵比例放在过去的大金国屁也不是。 但在如今失去马场的金国,已经是非常惊人的配置了。 这多亏了他身后有个强大的家族,所以粘葛顺麾下的部署兵员充足且装备精良,无人胆敢克扣该给他的军资。 看着兵强马壮的手下,粘葛顺自觉剿灭区区百来名无甲的私兵易如反掌 “哈哈哈!赵文武,你是我的了,别想跑掉!弟兄们,随本将前去永安寺捉拿闹事的宋国奸细!” 吆喝完,粘葛顺带着人马直扑城西的永安寺。 成片的马蹄声和隆隆脚步声,搅得半座城市在夜色中陷入惊惧,时不时有从噩梦中被惊醒的妇人还以为蒙人打进来了,吓得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人马所过之处,灯火离乱、哭喊不止。 这让粘葛顺更加兴奋。 充满野性和暴虐的火把光芒倒影在他的眼眸之中,让他看上如同一头从黑暗中觉醒的嗜血野兽… 与此同时,赵斌已经带着手下和提前一步离开的白沙大师等人,成功在永安寺背面的山脚下汇合,准备逃离凤翔府。 想要离开这种城市,用强的肯定不行。 凤翔府墙高兵多,武力冲关那是在找死。 而没有正当理由和相应权柄,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让守城的将官在晚上将城门打开。 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拖到第二天天明,再伺机利用之前获得的采购军令混出城。 不过很快,赵斌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因为上百号人的目标太大了,军令中的物资也没有来得及收集,经不起审查。 况且要是拖到明天白天,凤翔府的守军即使反应再迟钝,也会大规模进行搜索了。 到时候再想跑,估计黄花菜都要凉了。 好在只要人够骚,骚操作就可以信手拈来。 这次行动赵斌没有遮掩自己的真面目。 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太多人知道,而且还坑了一个朝廷来的上使。 赵斌此刻也无法确认董宋臣是死是活,想来应该是被抓了。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回去的话很难自圆其说,说不定还会背负出卖朝廷上使的污名。 暴露身份就不一样了,至少可以证明他也是被金国通缉,历经艰难险阻的。 到时候董宋臣是死是活就无所谓了,别人只会称赞他对大宋忠心耿耿。 只要带回白沙大师,朝廷哪会在乎一个太监的死活? 当然,赵斌宋人的身份在凤翔府就像火炬一样扎眼,就算他有心隐藏别人也会第一时间把怀疑目标放在他身上。 所以干脆来一次明火执仗。 他眺望着远处穿透半座漆黑的城市朝这边赶来的‘火龙’, 转头环视着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紧张的手下们,笑道:“各位弟兄,别慌。本庄主已经安排了稳妥的脱身办法。” 说完拍了拍手,孙单带着赵家庄的那些庄兵抬着几个藏在附近的木箱子来到众人面前打开。 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的金军制服! 不仅有军服,还有金军特制的皮盔和护腕、靴子等一应俱全,非内部人员绝对搞不到这么齐活。 这也的确是内部人员提供的。 是赵斌之前派孙单回马岭堡去给田济出绝户计的时候,从他那搞来的报酬。 想要带着这么多人在金兵的搜索下从容离开凤翔府,那就只能融入其中这一个法子了。 孙单看到田家军的人都在发愣,当即冷喝道:“动作快,不想死赶紧把衣服换上!” 第322章 融入其中,成何体统 田家军那些人全都目光怪异地看了眼赵斌,然后争先恐后地开始上前换装。 他们此前被田遂安排脱离马岭堡跟随赵斌,虽然有老熟人田毅在可以安心不少,但其实内心还是对新老大充满着不信任的。 尤其是还要跟着赵斌北上来凤翔府冒险,让很多人感觉不满。 也就是他们跟了赵斌后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否则说不定都有人开始跑路了。 这种不安在刚才攻打永安寺时,达到了顶点。 因为装备的差异,田家军一口气被完颜启奴的亲卫杀了十几人。 不少人心中因此有了怨愤和担心。 担心赵斌这奸猾的新老大,会在这样危险的时候将他们抛弃,独自带着亲信跑路。 不过在看到这么多精心准备的金军装备之后,一切的怀疑都瞬间被打消了。 既然老大这么用心为每个人都准备了退路,那么肯定不会再发生将他们当工具和炮灰使用。 赵斌也不去管这些人的心理变化,他也挑了件十夫长的衣服换上。 反而将唯一一件百夫长的衣服给了田毅。 毕竟田毅擅长带兵,不仅会金国、西夏、大宋三国语言,还在金军中效力过一段时间很熟悉内部的情况。 遇到突发情况比他出面处理好得多。 在生死压力下,包括嵬名赖也和受伤的宋录在内的所有人都快速完成了换装。 不多时,一支不在编制内的金军诞生了。 赵斌看着一众手下身上崭新的制服,眉头一皱,想了下才发现太新了。 “所有人,都在地上滚十圈!立刻马上!” 上百号人惊讶地看着赵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 倒是王二诚闻言想也不想地躺在地上,开始翻滚起来。 一边滚,一边还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滚起来啊。没看到滚了之后,地上的脚印都没了?” 剩下的人一看地上印记分明的脚印,面露恍然。 原来赵老大是为了混淆之前众人换装前后,突然变得不同的脚印啊… 得,那就滚吧。 一个个士卒,当即躺下开始消磨脚下的痕迹。 就连背后中了两箭滚不动的宋录,也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蹲下来划去自己的脚印,并用泥灰弄脏身上的衣服。 除了白沙大师笑眯眯地将帽子带好没有参与外,现场上百号人滚的那叫一个热闹精彩。 赵斌嘴角直抽。 他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是王二诚说起,黑灯瞎火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脚印的问题… 一番折腾之后,所有人身上都粘上了大量的灰土,总算看上去不那么惹眼了。 李豹拍掉身上多余的泥土和草屑,侧头看了下东北方向对赵斌说道:“二郎,能听到马蹄声了,金兵快过来了。” “嗯,是时候走人了,田毅你来带队。” “是。” 田毅应了一下,随后请示道:“我们该往哪去?现在夜色已晚…” “当然是一个既能体现我们忠于军人职责,又能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一下,商量出城对策的地方咯。” 赵斌笑着一指山对面,田毅等人呼吸一滞。 随后惊疑不定地说道:“你是说回永安寺?” “没错,既然是永安寺遭遇了强人为祸,我们出现在附近理应前去查看查看。” “那万一撞见完颜启奴和刘贞的人怎么办?” “他们这批人都没有见过你的面,如果遇到就由你出面应付。另外玉蝶谷中的护卫此前从未主动出现在永安寺中,完颜启奴这些人应该私下答应过寺庙中的僧人,平日里约束士卒不去寺中惊扰的。” 赵斌继续说道:“到时候你派几个机灵的人扮做城卫军去守着去谷中的路口,永安寺规模颇大,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来,玉蝶谷的护卫发现我们是凤翔府守军后应该不会出来多管闲事的。” 田毅这才心中稍定,赞道:“还是二郎想得周到。” 赵斌笑了笑,补充道:“不过你最好想出几个能应付过去的名号,免得碰到其他金兵闹出乌龙来。” “我对大金的编制很熟悉,而且如今大金国正在拼命扩招军队,凤翔府又是关中势力最乱的地方,多一只新军也不显眼…” 这倒是不假,当日汪世显重建麾下虬军,不就是被安排在凤翔府吃狗大户么。 谁让完颜仲元这个受气包好欺负呢… 田毅挠头道:“可是我对凤翔府领兵的那些大人物并不熟悉,就怕弄巧成拙,瞎编乱造反而容易出事…” “那就用汪世显的名号吧。” 赵斌毫不犹豫地祭起汪世显这个对自己包藏祸心的家伙来扯大旗。 “此人虽然是完颜合达那一系的新贵和巩州豪强,但是根基浅薄,认识他底细的人不多,正好拿来一用。好了,再不走就要被人发现了,我们赶紧动身。” “喏。” 田毅大声应下,随后举起手中铁棍在空中用特殊的动作舞动了几下。 无论是赵家庄的人马还是田家军的人,都自发的开始按照他的指挥整队。 显然他将田家军的那一套练兵方法也应用在了赵家庄中,倒是免了两边号令不一的尴尬。 反倒是赵斌和嵬名赖也等人显得有些多余,直到队伍整好之后才找了个位置混进去。 等到人基本集合完毕,田毅又命人将地上几口木箱毁去后,举着火把浩浩荡荡朝永安寺而去。 大约一刻钟后,带着人马杀到的粘葛顺扑了个空,他端坐在马上看着地上杂乱的痕迹眉头紧皱。 此处是永安寺的后山山脚,靠近城区道路。平日里经常有闲人跑这里来游玩或者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非专业人士很难从脚印判断出那伙强人的动向。 不过身为粘葛家的嫡系,粘葛顺不存在这种烦恼。 随着一个‘探’字出口,自有专业的军中探马为他寻找线索。 很快,他麾下的探马领队就单膝跪到面前,汇报道: “千户,附近地上有很多新鲜的脚印,其中有一股从后山下来的,应该就是攻击玉蝶谷的那伙人。除此之外,还有一支人马往山前的永安寺而去了,数量应该都不下一百人。” “哦?有两股人?” “对。一股人多穿有布鞋,从山上下来,另一队应该穿着比较新的军靴,可能是我们的同僚。除此之外,还有个奇怪的地方…” “说。” 被带到沟里去的探马领队,迟疑地说道:“此地地上到处是翻滚的痕迹,看样子像是发生过搏斗,但是现场却没有任何的血迹之类的东西… 属下,属下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粘葛顺也不全是个废物,其实他也发现地上有很多东倒西歪的杂草,和疑似人倒在地上厮打摩擦导致的… 总不会是有成年人无聊地在地上自己打滚吧? 成何体统? 第323章 意料之中,同道中人 粘葛顺想不通没关系,并不影响他发泄不满。 “哼,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粘葛顺恼怒地一马鞭抽在探马领队的背上,将他抽得发出一声闷哼声、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随后收起马鞭指着部下们厉声喝道:“老子就不信上百号人能在我们凤翔府凭空消失了!亲卫队留下,其他百夫长都给我领着你们的人散出去找! 今晚必须找到那些南宋来的奸细,活捉赵文武!” “是!!!” 百夫长们也不想留在这个动不动爱抽人的家伙身边,领命之后带着各自手下一哄而走,向着各处可疑之地前去搜寻目标。 粘葛顺呆在原地想了下后,一夹马腹朝着永安寺的方向而去,他有些好奇是哪支友军有如此觉悟。 居然也敢和他这般故意曲解仲元相公的意思,出来抢功劳… 话说田毅带着人马来到永安寺后,正在关大门的几个僧人见到又来一队金军后纷纷嘴唇发颤,就差瘫倒在地哀求佛主宽恕了。 这都第几波了?闹腾个没完没了啊! 但他们不敢无视正小跑过来的田毅等人,为首一个年轻的僧人强打精神念了声佛号,拦住众人道: “各位军爷,不知深夜来本寺有何贵干?” 田毅大声说道:“本将接到命令,前来捉拿闹事的南国细作赵文武和其同党。你们让开,我们要进去搜人。” 那和尚苦着脸说道:“那些人已经离开了。而且寺后已经有另一股军士盘踞,就不劳各位军爷费心了。” “大胆!你想阻拦军务不成?” 田毅勃然大怒:“永安寺中一天内连续数次发生细作作乱,某家和我家主上不相信你们这些秃驴没有一点问题。今天你让开也就罢了,要是不让某家就治你一个同党之罪!” 几个守在门口年轻僧人齐齐面露惊恐。 为首的那年轻僧人还想坚持,却听身后有佛号传来:“阿弥陀佛,既然这些施主是好意来搜寻细作,就让他们进来吧。” 随着佛号,原本已经闭上的寺庙大门再度打开,出现了一个头顶戒疤的大和尚。 他目光从田毅等人身上扫过,发现没有异常后又念了一声佛号对田毅说道: “还望施主能够小心行事,不要坏了寺中的物件,也莫要惊扰了一些供奉在里面的前人的牌位…” 这话看似是在求饶,但同样也在警告田毅,永安寺中往来的不乏达官贵人,不是能够乱来的地方。 田毅本来就是遵循赵斌的意思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风头而已,当然不会得寸进尺。 他点了点头道:“好说,某家不是那些喜欢闹事和趁火打劫的杂种,大和尚你放心就是。只要寺中的僧人和寄住的恩客没有问题,我手下的儿郎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大和尚有些意外得打量了眼田毅,暗暗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双方达成共识,田毅刚准备命人进入寺中借搜查细作的名义躲避搜捕时,听见身后阵阵马蹄声传来。 他猛地转身,发现粘葛顺带着三十来号亲卫已经策马追到,心中暗暗发虚:‘糟了,怎么会是此人?’ 田毅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背景极大的粘葛家的二世祖… 这让他心中没底,不知道借助汪世显的名头能不能忽悠过去…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他来不及多想,忙招来身边一个长得挺机灵的年轻人,对他吩咐道: “小八,带一小队人去寺后守着出谷的路,玉蝶谷中的人如果出来的话就告诉他们城卫军做事,将他们挡回去。 如果他们不听,可以态度强硬点,完颜启奴的人是客军,面对本地军队不敢乱来的。” 那年轻人立马点头应下,带着七八个手下冲进永安寺中,奔向后方。 田毅刚安排好,粘葛顺已经带着人马来到几十步外… “吁…” 粘葛顺勒停战马,他手下的那些亲卫骑兵也有样学样,动作整齐划一,马术精湛。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注在了赵斌和赵家庄庄兵们带来的那二十多匹青唐战马身上,惊讶的叫道:“咦?你们的马不错嘛。” 说着一指身穿百夫长军袍的田毅问道:“喂,你这汉子面生地很,是哪家的人马。” 田毅暗自庆幸白天时没有跟在赵斌身边和此人近距离照面,当即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道:“回粘葛千户,卑职是巩州汪总官的人。” “你认识我?” 田毅经常和赵斌混在一起,嘴巴也多少学会了点抹油的本事,笑着恭维道:“粘葛家的大人物,哪敢不认识。” “会说话,有前途,哈哈哈…” 粘葛顺很是受用田毅的马屁,大笑后又指着那些马说道: “我说谁家的人马有那么多好马呢,既然是汪总管的人那就不奇怪了,听说他最近发了大财啊…只是,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 田毅下意识的想去看躲在人群中的赵斌,不过好在硬生生忍住,讪笑道:“千户见谅,这里面有些瓜葛,不方便细说。” 诸葛顺脸上的笑意飞快消失,冷下脸眯着眼睛问道:“你在拒绝我?” “不敢。” “不敢?” 粘葛顺冷笑道,“汪世显虽然找了完颜合达大人作靠山,但是在我们粘葛家面前还不够看。 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算今日我让人拿下你们这些丘八严加惩戒,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你们信不信?” 说着目光贪婪地看向被拴在寺外的几十匹高头大马,尤其是那匹脖子修长通体乌黑的马儿。 粘葛顺即使不是专业相马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匹难得的宝马,价值千金! 赵斌等人见状哪还不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找茬,企图贪墨他们的战马。 心中暗骂的同时又感觉头大。 谁能想到这个二世祖大晚上的居然不去搂着女仆们睡觉,一心把精力用在建功立业上呢? 趁着粘葛顺目光被六万吸引,赵斌悄然借助人群掩护走到田毅背后,轻声说道:“告诉他三国贸易和田济的事,将他注意力引开。” 第324章 巧取豪夺,算计来去 田毅立马领悟了赵斌的意思。 他用身体挡住赵斌的身形后干咳一声,吸引到粘葛顺的注意力。 大声说道:“既然千户一定要知道,那卑职也只能如实相告。” 粘葛顺心中略感失望,暗骂田毅这种时候居然怂了。 让他不好立马找借口发飙。 不过既然东西落入他的眼中,凭着眼前这些大头兵根本保不住。 所以他也不急,挑了下眉道:“哦?那就说说吧,你最好没有骗我。” “不敢。” 田毅朝他抚胸一礼,然后指着身后玉蝶谷的方向说道: “其实我家大人和完颜启奴大人他们有生意往来,并且涉及里面的那些西夏人。所以特意派卑职带人关注此事。 一旦事情有变,好第一时间赶回去汇报情况… 之前我听闻永安寺中有变,立刻带人赶来这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去查看具体情况,千户你就出现了。” “原来是这样…” 粘葛顺通过自家的渠道,隐约也知道有些金国的上层大人物们在倒卖西夏货物,发国难财。 他粘葛家的几个当家人也因为没得参与多有怨愤,最近跟随其他一些大家族正在向上面讨个说法。不断上奏折弹劾完颜白撒和完颜合达二人,颇有不分好处就砸盘子的意思。 据说因为承受抱怨太多,连金帝都被这件事扰得有些狼狈,已经数天没有上朝了… 因此田毅给出的理由确实非常合理,粘葛顺并没怀疑他的说辞。 可惜三国贸易全程被金国的三位顶级大佬麾下的势力严格把控,粘葛顺虽然出身非凡,但也无从得知具体细结。 眼看着居然出现一个知情人,当即眼珠子一转,问道: “我听说这背后的交易数量颇为巨大,你既然知道内幕不如说说都有些什么?要是没有欺骗本将,本将这次就放过你等不敬之罪。” 这就欺负人了。 有没有欺骗,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田毅心中冷冷一笑,摇着头说道:“此事在下不敢乱说,要是被我家大人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在粘葛顺即将顺势发飙的时候,他又补充道: “不过,如果千户想知道具体数额有多大的话,卑职倒是知道一个更可靠的渠道可以让你眼见为实。” “哦?说来听听。” “千户应该知道完颜启奴白天带着大队人马赶往衙岭吧?” 粘葛顺当然知道完颜启奴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带着大半亲卫火急火燎地出了凤翔府。 心中也很好奇一向为人傲慢,喜欢装腔作势的那人为什么会急成那样。 没想到在对方一个小小的百户身上,居然还能有意外的情报收获? 他忙坐直身体,激动地催促道:“少卖关子,快说!” “是,我听说是镇守衙岭的守将田济,头一天上午时分将所有南朝来的交易货物都当做非法走私物扣押了,要将它们全部献给大王…” “当真?” “衙岭不远,脚力快的话往来一次用不了一天,千户大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不过我估计这段时间一般人进不去,所以可能需要千户你或者粘葛家足够分量的人带队去才行。” 听到事情涉及完颜守续,粘葛顺咽了口唾沫。 随之一股无法抑制的贪婪涌上脑门。 能让完颜启奴如此失态,又能逼迫堂堂一国之君亲自下场参与走私的货物,该有多么价值惊人? 如今,都被扣押在小小的衙岭关守将田济的手中! 田济算什么东西? 一个无根浮萍般的降将罢了。 只要粘葛家动用足够的力量,说不定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将那些数量很可能异常惊人的财货控制在手中! 到时候哪怕保不住全部,至少也能吃到肉! 他越想越激动,哪还管得了什么捉拿细作和赵文武? 刚想要打马返回家中和长辈商议此事,目光瞥到六万后,理所当然般对着田毅说道: “好!算你识相,本将这次就放过你们。不过那匹黑马我看上了,将它交给我今天这事就算了了。” 去你麻的! 一直在旁听的赵斌心中那个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同时也不由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穿越在大金国。 大宋的封建强权虽然也吃相难看,但只要跨入相近的阶层,至少在表面上就会彼此维持住一点颜面。 可这些金国权贵欺负起人就只看谁的拳头、势力和血统,简直露骨野蛮至极。 相比于赵斌的上头,田毅则显得淡定了很多。 他此前早就体验过作为外族在金国混的艰难,除了人数最庞大的汉人遭受全面打压外,契丹人之类的异族也一样时常受到金国贵族的排挤和欺压。 他那位族兄之所以造反,固然有性格上反复无常的原因。 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受到女真人主官的一次次欺压所致。 所以他很清楚,面对像粘葛顺这样的人,要么卑微地像条狗把对方舔高兴了,拜在对方脚下摇尾乞怜。 要么让他意识到想要欺负自己,可能会崩掉自己的牙。 再无第三种可能。 田毅冷冷一笑,抱着双臂说道:“对不住了,千户大人。这是汪总官送给我的宝马,意义重大。恕我不能割爱。” 粘葛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汉人百户居然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顿时怒极而笑: “哈!你想拿汪世显来压我?真是笑话,就算汪世显本人在这里,我粘葛家族的子嗣向他讨要一匹马,他也不敢不给。 真是不知所谓!” 骂了一句之后,粘葛顺狞笑着朝田毅喊道:“本将现在改主意了。今天这里所有的马我都要带走。你若有种就再敢说一个不字,我保证你出不了这凤翔府,就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种了!” 赵斌穿越以来见过不少嚣张的人,但嚣张地这么露骨的,至今只见过两个。 上一个正好也是金国人,完颜启奴。 大金国在很多方面,果然是个比大宋还奇葩的地方。 他拍拍田毅的肩膀。 低声说道:“别硬来,装作为难的样子,让他的人下来去牵马。” 第325章 痛下杀手,漏网之鱼 田毅一愣,有些不明白赵斌什么意思。 却听赵斌又转过身去,低声对着孙单等人交代道,“我们马少,一会尽量别伤到对方的马。除了粘葛顺外,其他人都不用留手。” 好一个别硬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因为有人要抢他爱马就起杀心了,不愧是心黑手辣的金州独虎赵大王啊... 田毅本意不过是想仗着人多,将粘葛顺逼走,拖到明天早上跑路就行。 对方心系衙岭那批货物,很大可能不会第一时间实施报复。 显然,他的手段和赵庄主比起来,还是过于纯良了… 见田毅低着头久久不说话,粘葛顺面露不屑,以为吓住他了。 “还以为你多有种呢,呵呵…” 他嗤笑了一句,转头得意地对身边的亲卫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些马都牵过来,一匹都不要剩下。” 这些亲卫平日里跟在他身边嚣张跋扈惯了,见到有便宜可占,一个个欣喜不已。 当即哈哈大笑着下了马,直扑拴在寺庙门口的那二十几匹高头大马。 总共三十人左右,倒是一下子就上来了二十多人。 不用田毅吩咐,一些早就被粘葛顺嚣张气焰气的牙痒痒的庄兵们和田家军,在王二诚的带领下冲了上去挡在试图夺马的金兵身前。 双方开始推攘起来,火气渐大。 粘葛顺见状气急,对着田毅眼露凶光。 反倒是之前被他抽打的那位探马领队,见到冲出去的亲卫们被对方人群挤住,有些担心地说道:“大人,属下看那些军汉的火气上来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出事啊。 我们人少,不如改日带起人马再来要那些马匹?” “说什么屁话。” 粘葛顺骂了一句,似乎并不相信在凤翔府中有人敢对他动手,反倒因为手下让他认怂的建议让他感觉到了一股羞恼。 今天要这么退了,岂不是告诉别人他粘葛顺怕了汪世显的人? 不仅丢了自己的面皮,连家族的颜面都将受损。 这绝对不行。 粘葛顺想到这心中戾气横生,突然一夹马腹朝着人群冲去。 同时将手中马鞭高高仰起,显然是准备给田毅这些人一个教训! 他身边的那些个亲卫们虽然微微有点惊讶,但也见怪不怪。 自家的少主,本来就是这么个蛮横勇猛的性格。 几乎在粘葛顺冲出去的一瞬间,这些亲卫也兴奋地打马冲了出去。 大部分人狞笑着抽出了武器,显得毫无顾忌。 但也有理智的人跟在后面面露忧色,目光死死地盯着田毅。 一旦发现他试图做出出格的举动,就准备立马带着粘葛顺跑走,回头再来报复。 却不想,真正做出指挥的并不是为首的田毅。 眼看着粘葛顺即将冲到人群之中,挥鞭呈威。 突见人群中一个长相白净的年轻男子突然举臂大吼道:“动手!干掉他们,除领头的外一个不留!” “什么!?” 粘葛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看去。同时脑海中冒出一连窜的疑惑:‘干掉谁?我么?’ 他虽然冲动,但还保留着一份理智,始终关注着田毅的神情变化。 所以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别的地方传来喊声,又是谁在瞎几把乱叫?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赵斌的话音刚落,王二诚为首的士卒们突然将那些被围住的金军扑倒在地,将他们死死按住! 然后掏出短刀、匕首之类的,沿着对方铠甲的缝隙中刺入! 一时间,沉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生死之间,哪容忍心慈手软? 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孙单,对着转头测望的粘葛顺的坐骑就是一箭! “大人!!!” 跟在粘葛顺身后的那些个亲兵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全都慌了神,死命加速想要冲上去救人。 可马和箭的速度,怎么比? 就在一群人惊恐的眼神中,箭矢在夜色中笔直地射中粘葛顺坐骑的脖子,半没而入! 马匹遭受致命重创,前蹄一软哀鸣着往前栽倒! 粘葛顺同样惊呼着跟着往前摔倒,他想要跳开,但由于准备不足只来得及松开缰绳就被倒翻的马匹甩飞出去老远,摔得个七荤八素。 跟在粘葛顺身后的那些个亲卫们双眼瞬间就红了,怒吼着冲过来想要将人救走。 结果全被对面众多的弓箭手轻易射翻在地,跌下马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之前那个探马队帅和粘葛顺的亲卫首领在粘葛顺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就这个距离和人数冲上去也只是找死。 当即勒马止步,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搬救兵,来讨伐这伙胆大包天的丘八。 孙单见状,不用赵斌吩咐,厉声朝着周围的人大吼道:“快!别管那几匹马了,优先射杀掉那两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未落,手中已经一箭射出,将亲卫队长坐下的马匹射杀。 猝不及防下,对方随着翻倒的马匹一起滚落在地,被马匹巨大的身躯压在腿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被飞扑过来的王二诚一脚踹在脑袋上,昏死过去。 剩下那个斥候领队见同伴落马,吓得拼命打马试图逃离。 突听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声。 此人能被派来辅佐粘葛顺这个粘葛家的嫡系也算艺高人胆大。 他知道自己的马速还不够快很难有效躲避箭矢,危急时刻一个翻身藏进马匹腹之中! 只听噗噗数声,马匹身中数箭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这些箭矢大多射在马屁股和马鞍上,或者被鬃毛挡住,训练有素的战马依旧忍着剧痛拼命往前奔跑。 甚至因为吃痛,跑得更快了。 这一幕把赵斌看得眼前发黑。 他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都会被人逃出生天! 也顾不得装淡定,忙招呼几个心腹道:“快!追上去,别让那人跑了!” 说完对着马槽方向吹了下口哨。听到主人声音的六万长嘶一声,脑袋往上扬了几下后将缰绳从栓着的柱子上挣脱,不管不顾地冲开人群跑到赵斌身前。 “田毅,你留下控制住场中和寺庙里所有人和粘葛顺!小心玉蝶谷里的人!” 事关生死赵斌也顾不得危险,翻身上马匆匆交代了一番后朝着走漏的那人打马追去。 李豹等人见状,也慌忙夺了现场空留的几匹战马,追在后面... 第326章 护卫不足,没完没了 月黑风高,天空中只有一弯半圆的月亮,让脚下的路面若隐若现。 幸而此刻是在凤翔府之中,主城区通往永安寺的山道修得还算工整宽敞,让夜骑的危险大大降低。 不过也正是此地位于城中,短短的山路要不了多久就会跑穿,一旦被前面的人跑进山下的民居区中,再想拿下他就难了。 就在赵斌焦急万分之时,突听前面的小树林处传来一声战马哀鸣的声音,随后又有重物在急速中翻倒的沉闷响声传来。 前方身中数箭的马匹终究失血过多,不支倒地! 赵斌大喜过望,刚想打马上前查看,突然心生警觉勒马在十几米外等候李豹等人追上来。 之前他火急火燎是因为深怕对方跑回去通风报信,此刻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李豹和孙单二人就已经策马追到,见到赵斌没有贸然行动后顿时松了口气。 三人也不废话,为首的李豹立马翻身下马抽出武器,扑向前方倒毙的战马。 孙单王二诚却勒马停在赵斌左右,手持弓箭朝着周围警惕着。 不一会,李豹低声像这边说道:“那人往林子里跑了。不过地上有血迹,他应该受伤了,跑不远。 孙单你们守着二郎,我去追人。” 说完,朝着旁边的树林直追而去。 “千万小心行事!” 赵斌见状,忙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李豹单打独斗无疑是个高手,但为人实在太过耿直,遇到阴人很容易吃亏。 他想到这,不放心地对身旁的孙单说道:“孙单,你去帮豹子哥,别让他着了别人的道。” 孙单点头下马,飞速朝着李豹追去。 赵斌这才心中略安。 随后苦笑着摇摇头,别的人穿越,都是被反派追杀。 他倒好,不仅将威胁到自己的人全都阴死干掉,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弄出了一处追杀的戏码。 怎么看都更像是反派人士。 不过追杀别人,总比被人追杀要好得多。 赵斌自觉以李豹的实力和孙单的心细,对付一个受伤的人应该问题不大。 接着想到刚才永安寺外发生的事情,又开始担心会惊动玉蝶谷中的守军。 虽说有刘贞暗通曲款,但对方的立场注定了他并不值得信任。 赵斌已经被一连串的意外给搞怕了,准备回去压阵。 就在他分神思考之时,突听王二诚大叫一声小心,张弓朝着侧面的草丛射出一箭! 昏暗的月光下,一道人影突兀地窜出草丛,在地上向前滚了一圈避开王二诚的箭矢。 然后猛地跃起,正面扑向马背上的赵斌,身前一点寒芒在月色下闪烁。 赵斌浑身汗毛倒竖。 他不明白对方明明用血迹带走了李豹二人,为什么又会躲在草丛中。 但这时候哪有空想这些。 赵斌怪叫着一踩马镫,勒紧缰绳,想要策马逃离。 六万的确是匹聪慧的好马,感知到赵斌遭遇袭击之后,居然嘶鸣一声顺势直立而起原地调转身体! 两只前蹄胡乱朝着侧前方扑来的袭击者踢踹着。 这神来一招,显然出乎袭击者的预料。 他想要躲避,但人在空中哪有那么容易腾挪闪避的?被六万不讲理的一蹄子踹出去五六米远,惨叫着在地上滚了数圈后口中猛吐鲜血… “好马儿!好伙计!” 赵斌欣喜若狂地搂住六万猛夸,恨不能对着它一阵猛亲。 让人意外的是,被六万踹出去那人估计肋骨都被踹断了好几根,居然还能爬起来试图钻入来时的草丛中。 差点被成功偷袭,让赵斌心脏此刻还在嘭嘭直跳。 此时看到对方又想躲草丛里逃跑,顿时气乐了,你当自己有蹲草丛回血的天赋啊! “二诚,杀了他!” 王二诚本就因为没保护好赵斌懊恼异常,当即弯弓搭箭射向对方。 那人想躲,但是因为受伤太重终究慢了一步,被王二诚一箭射中背部,扑倒在草丛之上哼哼唧唧起不了身。 就在这时,被引走的李豹二人也听到动静跑了回来。 他见赵斌没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自责地说道:“这人太狡猾了,故意用马的血迹在附近制造受伤的假象将我们引开,二郎你没事吧?” 最近连续两次差点被人给干掉,这让赵斌感觉自己应该扩大保镖队伍了,毕竟李豹虽然很强,但面对特殊情况也是分身乏术。 不过像这样会让忠心耿耿手下受伤的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他强忍着后怕,故意取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嘛,吸取教训下次你就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说完,指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目标说道:“这人算是个有本事的汉子,送他一程,我们…” 话未说完,一声暴喝突然从小树林另一边传来:“前方何人在闹事!”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 赵斌此刻也生生体验了一把永安寺那些僧人叫人揪心的待遇。 就在赵斌犹豫着是否要一不做二不休将逃跑之人处理干净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随着高举的火把朝着这边冲将而来。 因为前面的山道刚好被另一片山脚的小树林挡住,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前发现这队人马。 几人脸色大变。 赵斌只感头皮发麻,知道再想杀人灭口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很可能会听到惨叫声或者探查刚死的目标。 ‘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地的,会是什么人?’ 赵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粗略数了下对面出现的火把,至少有三十几根,连在一起发出强烈的光芒,影影绰绰的大约有五六十人。 想到此前粘葛顺只带着少量的亲卫出现,这不符合对方前来捉拿自己的力量配比。 所以眼前这一支,很可能是粘葛顺提前分出去搜寻细作的人马之一! 赵斌暗暗叫了声苦,随后强打精神,示意李豹几人别冲动。 不多时,前方的队伍跑到赵斌几人身前二十步处停下。 看到赵斌几人身穿金军军服,为首的百户脸色稍缓。 在金国,女真语是官话,但是因为受到汉化程度非常高,加上汉人的数量最多。 因此普遍使用各地的汉语交流。 事实上金国的汉字语言和清朝时期的女真人完全不同。 他们的文字也是方块字,只是在原本的汉字之上稍加修改而已。 因此前后两支女真人,在本质上联系不大属于不同分支,更无文化传承的关系。 对面的金军百户看上去不太像汉人,又明显不是女真人。 看不伦不类的打扮,反倒像是最早跟着金国混的奚族人... 第327章 弄险过关,前后不一 奚人起源于东胡,也就是东部的鲜卑人宇文氏那一支,历史颇为悠久,主要活跃于如今的黑龙江一带。 奚人虽然也是鲜卑人后裔,不过其作风远没有远亲党项人的忠厚本分,其政权在历史上总在反叛和归附之间反复横跳。 在大金国崛起后,他们先是背弃契丹人成为辽金之间的战略缓冲,后来看大金国势不可当就依附了金国。 因为归附得早,虽然经常闹些幺蛾子,但地位在金国内部也算是仅次于女真人的人上人。 奚人百户很快发现了倒在草丛边的那人,脸色一变,喝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是谁,还有这人又是谁?” 赵斌借助火光,也看清了之前袭击自己的人大致样貌。 是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看上去风尘仆仆,长相普通。 给人一种精悍又普通的矛盾感。 幸好对方受伤太重,已经意识模糊。 赵斌暗松了口气,朝着对方一抱拳后,睁着眼睛忽悠道: “回百户,我等是巩昌总管汪世显大人的部署。被调往永安寺中驻扎,以帮助完颜启奴大人防备宵小再来闹事。 此前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和喊杀声,所以我们百户派哥几个前来查看。发现此人正在被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围杀… 可惜来晚一步,没追上那些人,反倒是刚来就遇到了你们。” 李豹几人早就习惯了赵斌忽悠人的本事。 让他们跟着一起忽悠固然不太现实,但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点头助力,还是做得到的。 金军百户闻言眉头紧皱,随后又似乎感觉扑倒在地上的人有点眼熟。 当即带着人走了过来,将伤者翻过来一看,脸色大变:“必兰兄弟!怎么会是你!?喂,快醒醒…” 赵斌心中一突,心想之前的猜错果然没错,这伙人果然也是粘葛顺的手下。 他暗自庆幸没有当着对方的面痛下杀手,否则眼前这五六十号人怎么灭口? 见同伴伤势严重、难以苏醒,带队的百户脸色异常难看。 先叫来手下将人抬回去治疗,然后死死盯着赵斌几人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将人弄伤的!” “啥?你这是什么话?” 赵斌指着不远处倒毙的战马说道:“你自己看看,那些箭矢可不是我们身上带着的。” 说着,示意孙单和王二诚将自己的雕翎羽箭递给对方看。 百户接过看了眼后,又跑到倒毙的马匹旁观察,果然发现和战马声上好几种款式的劣质鹅羽箭完全不同。 毕竟赵斌如今阔了,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心腹爱将们用廉价的制式箭矢,没想到这时候反倒成了替自己开脱的证据。 奚人百户态度稍缓,但依旧警惕地质问道:“谁知道你们不是追杀他来这里的?” 你丫猜得真准,可惜找错了突破口。 赵斌目光扫了眼李豹三人骑来的战马,暗暗庆幸对方没有上前仔细查看马屁股后面的军队印记。 否则肯定能发现它们是粘葛顺所在军队中的马匹.. 为防此人继续找茬,他故意露出生气的样子,喝道: “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们冒着危险前来查看吓走贼人,才让他得以免遭毒手吊住一命。要真是我们追杀他,你觉得就他那个样子还能等到你来发现?” 奚人百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感觉听上去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才转移话题,追问道:“那你们可知道是谁袭击了他,又往哪里去了?还有,有没有见到我家千户粘葛顺大人?” “袭击他的估计和之前在玉蝶谷试图救走党项人的应该是同一伙人,至于粘葛千户,并没有看到。 前面就是我们驻扎的永安寺,百户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看一下。” 见赵斌这么说,奚人百户反而灭了前去深入接触的想法。 相比起寻找到粘葛顺,他更在意追查到宋国奸细的踪迹。 否则回去也不过是挨抽而已。 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个主意,让他和手下们无形中逃过一劫。 当然,也让赵斌暗自松了口气。 “可有看到那些人,往哪里跑了?” “往北边!我寻思着他们可能又躲回山上去了,正好被刚才那兄弟发现端倪所以才被追杀的吧。” 赵斌说完,眨巴了几下眼睛,显得诚意十足的样子。 玉蝶谷的后山虽说不大,但是要仔仔细细搜完,也要不老少的时间,再加上附近山坡周围大量荒废的房屋需要检查。 估计弄完,天就该亮了。 奚人百户得到奸细的消息大喜过望,朝着赵斌几人谢道:“好,今日多谢几位兄弟相助,等抓到那些细作,兄弟我改天找你们喝酒。我们走!” 说完,招呼着麾下的士卒们朝着后山方向奔去。 等对方走远后,赵斌几个齐齐松了一口气。 暗道好险。 这感觉,就像走钢丝一样。 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如可以选择,他也想用更稳妥的办法找个机会蒙混出城。 但偏偏阴差阳错来的人居然是粘葛顺那个二世祖,并且还和他发生了矛盾。 虽说此人被衙岭关的消息所吸引,未必会有精力来为难赵斌一行。 可万一他对看上眼的马匹念念不忘,又或者报复心极强,事后非要先带人找回场子呢? 那放他离去,就等于将自己的未来和小命全寄托在别人的手中。 只能冒险一搏。 此刻,真正的危机还没有过去。 随着粘葛顺被拿下,留给赵斌在凤翔府中斡旋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利用好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质,谋求出路。 赵斌暗暗祈祷被救走的那人能昏迷地得久一点,然后带着李豹三人返回了永安寺中。 回到寺中,总算有了个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赵斌追杀逃脱之人期间,刘贞与玉蝶谷的人被田毅安排守在后面的小八挡了回去,没有强行出来干涉外面‘城卫军’的事。 赵斌终于松了口气。 先是给了田毅一个眼神,然后凶巴巴地朝着被控制的那些僧人喝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这是我们汪总官和粘葛家的事情,各位要是敢通风报信,最好掂量掂量参合其中的后果。” “现在。都回庙里去,没有得到允许不准一个人离开寺庙和去玉蝶谷中惹是生非!” 第328章 以力服人 僧人们一个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但不敢不从。 粘葛顺和他带来人在寺外被伏杀一空,事后粘葛家肯定会大发雷霆。 好在冤有头债有主,杀人作乱的是汪世显的部下,僧人们有着永安寺的背景在,估计就算被迁怒,也不至于性命。 反倒是这帮凶徒,可是真会杀人的。 一个个僧人乖乖被田毅的人监视着,回到临时的居所去看管起来。 没了闲杂人等,赵斌与几个心腹将被俘的粘葛顺单独拎进寺庙,找了一处房间开始上手段。 而没了手下的粘葛顺,似乎也一下子没有了此前的嚣张跋扈。 他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赵斌想要说什么。 可惜,嘴巴被一块抹布给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粘葛千户,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我很抱歉啊。” 赵斌笑着扯了扯他嘴里的抹布,说道:“这东西很难受吧,我帮你拿了。你也可以试试大喊大叫,没准能让玉蝶谷的刘贞听见你的声音,前来查看一番呢…” 粘葛顺忙拼命摇头,示意自己一定老实配合。 不过等赵斌将麻布一拉开,他就立马开口半是哀求半是威胁,道:“赵公子,千万别冲动。你把我放了,我发誓会当做没见过你。否则我们粘葛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赵斌见这个时候,这货还敢威胁自己,当即脸色一黑挥了下手: “赏。” “啪!!!” 无脑跟班王二诚心领神会,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抽在粘葛顺的脸上。 粘葛顺被打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言不合就敢让人抽自己的赵斌。 那怨毒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从小到大在这凤翔府中,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过!一股戾气和怨恨疯狂在他心中弥漫,恨不能将赵斌等人千刀万剐。 赵斌见状,眼底反而多了一份不屑。 要换了一般人,真不敢惹粘葛顺这种报复心极强的疯狗型二世祖。 不过作为一个常年带着亡命之徒们搞事情的狠角色,赵斌如今最喜欢的反而是对付这种人。 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去,以力服人。 越是嚣张跋扈的人,其实内心往往越软弱畏强。 他转头看着王二诚道:“没吃饭么?” 王二诚嘿嘿一笑,抓起粘葛顺的衣领,开始左右开弓。 啪啪啪的声音,响彻禅房,居然有种深夜敲木鱼的感觉。 粘葛顺被打得口吐鲜血,牙根松动,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淤青起来。 连挨十几个耳光后,终于顶不住哀求道:“别,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牙齿打光都不会求饶呢。” 赵斌示意王二诚住手,满心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金国贵人,据说你们金人的祖先各个都是敢打敢拼的硬汉,本来还想试试别的手段验证一番,看样子是用不上了。” 粘葛顺当即惶恐地低下头,不敢再有丝毫的异动。 被侮辱了,居然都不敢还口。 赵斌知道他怕了,也不再戏弄。 蹲下来拍着他的脑袋,说道:“两件事。” “第一件事,再给我弄70匹马来,我白天看到你手下有一支骑兵,所以别跟我说弄不到。” “第二件事,把你的军符给我,并写封信给麾下几个百户,就说你要去衙岭关处理紧急事务,让他们连夜出发去那里会合等你。 做好了,你活。 做不好,你死。” 粘葛顺的戾气和反抗意志早就被王二诚持续的巴掌给扇没了,当即害怕地点点头。 显得极为配合。 赵斌怎么说,他就怎么写。 一连写了四封信后,再乖乖掏出自己的军中印信在上面画押签印。 赵斌让田毅仔仔细细将每封信都看了一遍,发现没问题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朝粘葛顺说道: “我说话算话,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也不能马上将你放了,所以你最好祈祷外面没有毒蛇之类的东西。” 说完,也不管粘葛顺怎么求饶,让王二诚几人将他再次结结实实捆好,堵住嘴巴后带出去。 准备找个小树林挂在树上,听天由命… 至于会不会发生意外,那就得看他的命了。 。。。。。。 半个时辰后,等候在山脚下的孙单终于等来了一队前来寻找粘葛顺的人马。 并且还是粘葛顺手下的那支骑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孙单发现在跟随赵斌闯荡的过程中,每次遇到危机自己心中那种害怕、紧张等情绪,渐渐会被一股发自内心的刺激感所取代。 越是危险,越是大事,就越感觉刺激和满足。 就譬如此刻。 看着奔驰而来的近百名骑兵,孙单咧嘴一笑,笑容在两侧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提神。 还未等对方靠近,孙单大声朝对面喊道:“来人,可是耶律百户?” “吁~” 高大的骑士勒马减速,堪堪停在孙单数步之外,战马带起的劲风和凶猛骑士在夜色中居高临下的气势,吓得跟在孙单身后的七八名庄兵脸色发白,差点落荒而逃。 反观孙单,随意挥了挥手将灰尘扇走,淡定而不满地叫道:“你这厮,好不知礼,想要故意吓我不成?” 马上的耶律百户一愣,赞道:“你是谁,倒是有几分胆量。” “我?” 孙单一样脖子,傲然说道:“小爷乃陈州粘葛单是也!” 有粘葛顺这个外强中干的软蛋在,粘葛家的人际关系自然是被赵斌等人摸得一清二楚。 比如如今在陈州主政的粘葛申奴,就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凤翔府了… 想要编造一个身份忽悠人,毫无难度。 除了语言。 孙单也很清楚,想要假扮粘葛家的人获取信任,就必须先声夺人,用一连窜的信息扰乱对方的思路。 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事情本身,而非他的身份上来。 耶律百户闻言一惊,伏下身子靠在马头上低声问道:“粘葛单?和千户大人是何关系?” 孙单学着粘葛顺嚣张的嘴脸,微微仰头张开鼻孔轻哼一声,然后不屑地反问道:“堂兄没向你们说起过我么?” 第329章 与狼共舞,枝头之恨 堂兄!? 耶律百户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虽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情况未明前也不敢再托大。 忙翻身下马抚胸一礼,陪笑道:“原来是单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哼!算了,小爷宰相肚中能乘船,不与你这家奴一般见识。” 耶律百户越发慎重,因为他原先的确是粘葛家家仆出身,这事虽然不是秘密,但外人的确很难知道。 忙又弯腰赔笑一番,然后小心问道:“不知单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可知千户去哪了?” “给,你自己看。” 孙单随手将一份粘葛顺亲笔写的信交给他,然后傲气十足地说道: “我们昨日在陈州得到了一个传往朝廷的重要情报,在衙岭关有一批足以让我们粘葛家壮大数倍的惊人财富存在。 且拿笔财物来历不明,只要在朝廷反应过来前,极好谋划。 所以不惜日夜兼程赶来通知大哥和伯父采取行动。 你也知道大哥是个急性子,一听到消息就坐不住,先行跑回家去准备去衙岭关谋了这笔财货。 不过此事事关完颜家的几位大人物,所以还需要准备足够的力量才行。 你等随后与我的人一起出发,连夜赶往衙岭。” 陈州靠近汴京,的确有可能提前截取送往朝廷通报的情报,所以这理由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的话公然说出来,难免让人心中发颤。 “这…” 耶律百户已经被孙单口中的一连窜让人不安的信息给惊到了。 什么截获朝廷秘信,数量惊人的财富,抢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 怎么听都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该插嘴,多管闲事的。 赵斌和孙单设计台词时,要的就是这种能震慑住粘葛顺部下质疑之心的效果。 事关粘葛家的大事和朝廷高层博弈,耶律百户果然不敢再问,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安低头看向手中的军令。 军令和笔迹,都是对的。 可什么样的交易,会让诺大的粘葛家都如此失态,需要连夜部署? 随后总算想起最近流传的一些传闻,小心问道:“难道白天完颜启奴带着人出城,也是为了此事?” “自然。不然为什么需要让你们尽快赶往衙岭待命?哼哼,这里毕竟是凤翔府,我们粘葛家的地盘,完颜启奴再嚣张回头也得让他盘着!” 孙单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问道:“快告诉我其他三位百户在哪?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啰嗦,要是错过了时机捂了家族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耶律百户咽了口唾沫,赶紧回道:“他们应该还在附近寻找线索,卑职这就命人前去通知他们来这集合。” “不用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下去。这三份大哥留下的军令你代为转交给他们,令他们接令后立刻执行,前往衙岭关外集合等候命令。延误时机者,事后家法处置!” 一份军令还可能造假,但是一连四份,除非是有人把刀架在粘葛顺的脖子上,否则绝无可能是假的。 耶律百户再不敢胡思乱想,忙双手取过信件,交代手下一一送去交给在附近盘亘的同僚。 自己则带着人等候所谓的‘粘葛单’的人马前来会和,一同出发前往衙岭关… 有了粘葛顺的命令,凤翔府的门将也非常上道,连夜开门让他的手下出城去。 按理来说,夜晚没有大事不得轻开城门。 但凤翔府的八个门将中,几乎有近一半和粘葛家关系亲近。 放人进城估计还会谨慎点,但放几百人出城,根本没什么心理压力。 甚至西南城门的门将在命人开门放行时,还在啧啧赞叹粘葛家果然强盛。 “啧啧啧…两百多人的队伍中,居然有差不多七成的骑兵!估计是粘葛元帅的亲卫军吧…”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粘葛顺极为受宠,他手下也有一支超过百人的骑兵。” “呵呵,寻常千户麾下哪能带领这么强悍的士卒,无非是元帅想让他容易立功上位吧,真是幸福啊…” “哟,还有两辆马车,也不知道上面坐着什么人呢?” “可能是粘葛家的大人物,这都后半夜了居然这么着急出城,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哈…管他呢,早点把这些爷送出去,关门睡觉吧。也不知道元蒙人这次会不会打到凤翔府来,唉…” 被人羡慕妒幸福的粘葛顺此刻正被人吊在小树林里,手都快被拉得失去知觉了。 不过他终于在体力耗尽之前,用舌头一点点将嘴里的麻布挤了出去。 “来人!来人啊!” “哎哟,我的手,我的手要废了…” “谁在附近,快来救救我!” “可恶!赵文武,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粘葛顺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苦头,被人打成猪头,还吊在树上自生自灭。 他一会对赵斌破口大骂,一会又哀嚎着想要让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最后又累又痛,昏昏沉沉即将昏迷之际,终于听到有脚步声从外传来。 粘葛顺立马如同满血复活一般睁大眼睛,果然看到漆黑的林外有火光路过。 他嘶哑地朝着树林外叫道:“我在这,外面是谁,快来救救我?” “咦?林子里有人,去看看…” 不多时,一个有些面善的男子带着几个金兵出现在了粘葛顺的面前。 等着了面后,双方齐齐一愣。 “粘葛千户?你怎么会在这?” “刘都事?” 粘葛顺也不顾得自己曾威胁过刘贞,哀求道:“快,快放我下来,我的手要断了…” 刘贞有些惋惜地扫了眼左右的护卫。 眼前的倒霉催的二世祖,之前曾威胁过要他好看,而且大有日后报复的意思。 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人,恐怕刘贞已经从容地掏出小刀子,塞进对方的心窝里了。 只可惜… 刘贞暗道晦气,接着挤出个笑容假装不知情地说道:“刘某听寺里的僧人说,你被汪世显的手下给挟持,特意出来找寻。幸好千户你福大命大,没有出事啊。” 说着,让人将粘葛顺放下来。 粘葛顺终得以自由,一边呻吟着揉搓手臂,一边破口大骂道:“那是赵文武那浑蛋假扮的! 也不知道这浑蛋哪来那么多军中装备,实在可恨,可恨!!!” 第330章 浪费才好,路遇宋军 “什么?居然是赵文武做的!” 刘贞真假参半的皱起眉头,感慨道:“这人真是胆肥,先杀了我手下的人救走了几个西夏人和本该交给你的那个宋人密探。 还设下如此毒计折磨千户你,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刘贞明显也是个话术高手,三言两语间把自己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顺便将丢失宋录无法交差的事情,怪到了赵斌头上。 粘葛顺此刻哪有心情关心什么宋国密探。 他闻言脸色越发惨白,总算想起了自己给赵斌写的那四封信,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抓住刘贞的衣服嘶哑地尖叫道: “快告诉我,现在什么时辰? 我被吊在这多久了,我的人都去哪了!?” 刘贞心中暗爽,让人将粘葛顺拉开,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已经马上丑时了,如果那些僧人没有说错,粘葛千户你被吊在这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至于你的人,请恕在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一个半时辰…完了,他们肯定早就出城了… 啊!!!赵文武,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我的马啊!!” 粘葛顺悲愤欲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两个金兵,赤红着眼踉踉跄跄地朝家中跑去。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念叨着‘杀了你’、‘我要你命’之类恶毒的语言… 待他跑远后,刘贞啧啧称奇。 那赵文武,绝对是个混世魔王转世。 否则怎么会胆子这么肥,居然绑架了粘葛顺,还逼他伪造军令混在他的人中间一起出城。 这招借力打力和浑水摸鱼组合拳,简直绝了。 只不过,如今衙岭被完颜启奴堵住去路,赵斌想要回宋国就只能走天水军或者大散关。 就是不知道,带着白沙大师这些累赘的赵文武,能不能够跑掉了。 想到这,刘贞心情越发愉悦。 不管赵斌能不能跑掉,粘葛顺肯定是要倒大霉了,这无形中为他解决了一个日后的大麻烦。 “可惜咯,那些骑兵遇到赵文武这样的人,恐怕得肉包子打狗咯…” 不至于,不至于。 肉包子打狗,是有去无回。 赵大官人内心还是一个懂得敬畏生命的存在。 无冤无仇的,把马匹和装备都拔走就行。 何必再伤人命呢? 留着他们去抗击南下的蒙人,不是更好么? 赵斌此刻正美滋滋地看着略有富余的十几匹战马。 他身后,是七八十个被扒光甲衣、武器,可怜兮兮挤作一团的金国士兵。 目前距离赵斌混在耶律百户身后出城后,又过了两个时辰。 东方已经破晓。 穿着一条耻裤蹲在地上的耶律百户只感觉天雷滚滚,前途晦暗。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和手下只是在‘粘葛单’的安排下小憩一下恢复体力,居然就被缴械了! 他悲愤地看着骑在高头战马上的孙单,颤抖着叫道:“你究竟是谁!” 孙单嘿嘿一笑,朝他一拱手道:“宋人,孙单。耶律百户,后会有期,希望下次你不要再那么容易轻信他人了。” 说完,畅快地吹了个口哨,与田毅一起安排分到马匹的士兵们开始朝着西方赶路。 为了忽悠住耶律百户,他们此前出了城后一直在向南走。 即使夜间行军缓慢,但也走出了二十里路,成功会合了早就在凤翔府南门外负责接应的孛昆一行西夏骑兵。 为免被凤翔府的金军追上,赵斌必须尽快跑路。 不过好在,有粘葛顺这个人形大礼包自动送上门来,让赵斌给每个手下都分到了一匹上好的战马,而且还有富余。 唯独有些让人抓狂的是,少部分田家军居然不会骑马。 只能和白沙大师,还有大胖子嵬名赖也挤在两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 “可惜了,这东西和孛昆的人居然都没用上。” 赵斌抖了下手中,从田济那弄到的军需采购令。 本来,他是想用这东西伪装成押送物资的金军出城的。 谁能想到,半路来了个送人头的粘葛顺呢? ‘算了,拿回去当个纪念品吧,说不定千年之后还是件值钱的古董呢。只是史学家们要是知道大金国的军需中需要有年轻的女仆,又会得出什么有趣的结论呢?’ 至于孛昆那些西夏精锐骑兵,早在赵斌慢吞吞北上的时候已经全副武装的自行来到金国,随时准备接应逃出城的赵斌一行。 必要的时候,这些嵬名赖也曾经的奴隶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为众人断后。 两手准备虽然都落空了。 但现实不是游戏没有复活的机会,为了安全,即使浪费再多的准备也是值得的。 如今反而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毫发无损地逃离凤翔府让赵斌的心情大好,畅快地一甩马鞭,带着人往西奔腾而去 “哈哈哈,驾!兄弟们,我们回家!” 春风得意马蹄急。 虽无长安花可一夜看尽。 但有雄伟的秦岭祖脉坐断天南,别有一番雄壮豪烈。 赵斌一行人纵马驰骋在关中大地上,将崇山间吹拂而来的凉风,化为身后猎猎作响的豪迈。 此间快乐,真男儿也! 然命运总爱无常…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准备穿过和尚塬前往南边的大散关入关时,居然遇到了一队宋军正在追杀几个仓皇逃跑的人。 这些人每个人都骑着马,但因和尚塬的特殊地形,加上被追杀的紧张导致他们坐下的马匹老是晕头转向,速度并不快。 不断有人被身后射来的弩箭击杀。 赵斌有点懵。 什么时候大宋军队这么猛了,居然敢追杀到和尚塬的外围来了? 就在赵斌等人发现宋军的时候,后者也同样发现了他们。 领头的黑脸将官脸色大变,远远地嚎了几嗓子,然后惊恐地带着近百号手下一阵风般撤走了。 不多时就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巨石之间… 即便如此,被追杀的那伙人也只剩下三个人还活着,其中还有两个背后貌似还受了点伤… 赵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等人身上还穿着大金国的军服。 这误会,真的让人无语。 不过这群友军也太怂了,人数差不多又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居然狠话都不放一句就跑了… 第331章 意外消息,改道天水 赵斌看着前方那侥幸逃过一劫的三人,怀疑是不是别国的细作之类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害得对面的宋军追杀失败,一会入关没准会因此发生误会。 他指着那三人对田毅道:“田兄弟,带人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是。” 田毅二话没说,招呼上百号人分散开来,将那三人逃跑的路线全部围住,缓缓逼去。 对面那三人才出狼穴又遇猛虎,看着清一色上百名骑兵朝自己围来,吓得面无人色。 几人已经被追杀了一路了,见状哪还有抵抗之力。 当即哭丧着脸扔掉手中的兵器,下马跪地乖乖投降。 不多时,田毅带着三个倒霉蛋来到赵斌面前。 这三人,领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看上去面红眼长,是关中非常常见的面相。 他身后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已经被一系列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跪在赵斌身前时依旧浑身战栗着不敢抬头。 而另一人皮甲的肩膀处虽然插着一根箭、疑似受伤了,但是神情却满是不忿,似乎并不惧怕突然出现的赵斌一行人马。 中年人一见到赵斌,立刻跪趴在地,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朝他见礼:“小民向安,拜见将军。” 胆小的青年有样学样,也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求饶。 唯独那个身中箭矢的男子,不忿地将头一转,看着地上趴着的两人隐有不屑。 赵斌以为他会和刘整一样是个傲气十足之人,不由多了一丝惜才之心。 毕竟能在这残酷的世界中保持傲气的人,大多数都是有着过人能力的。 否则,早被现实毒打致残了嘛… 只是让赵斌没想到的是,这人扫了眼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金兵’之后,脸色一暗,居然又跪在了地上向现实低头了, 不过却是单膝跪地,试图保持住一份尊严。 赵斌暗自摇了下头,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 真正能不向现实低头,有本事,有心气反抗社会的人才,哪有那么容易遇到的? “起来说话吧,你们是何人,为什么会被宋兵追杀?” “多谢将军。” 向安谨慎地又朝着赵斌拜了拜后,才以缓慢的速度起来,似乎生怕自己动作快了会引起周围金兵误会。 将谨小慎微,演绎地淋漓尽致。 向安起身的同时,趁机飞速扫了眼赵斌的样貌和打扮,虽然暗暗疑惑为什么领头的人穿着小兵的衣服。 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半分心绪,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将军的话,小人是临兆府人士,是个跑河西的边贸小商贩…是我们大金国的子民啊…” “临兆府的边贸商人?” 赵斌眉头一皱,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散关外,又被那些宋兵追杀?” “蒙人从宣化府南下渡河了,甘州已经被围,临兆府周围蒙人的游骑越来越多。我等小民继续留在那哪还有活路,所以前些日子带着家人逃到了凤翔府。 小人也没别的谋生手段,就捣腾了一批货物准备去走南朝的生意路子…结果因为衙岭关被堵所以打算从大散关入关,却不想,唉…” 向安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要怪只怪我误听小人之言,在没有充分了解南边的宋军的情况下,就贸然前往大散关。不仅货物被抢,还差点死在那里…” 赵斌大感惊讶,质疑道:“啥?你是说,是刚才那些宋兵打劫了你?你不会是蒙人的细作,在编故事骗我吧?” 向安身后那名中箭的青年,不忿地插嘴道:“我三叔可没有骗人,你爱信不信。”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向安大惊失色,惊恐地转头呵斥了青年一句后,忙朝着赵斌跪下求饶道:“将军饶命,小侄年轻不懂事,加上又受到惊吓所以语言才如此无端,饶命啊…” 赵斌当然不会因为被人怼了一句而生气,否则他早被身边的赵稳、王二诚还有那个疯狗一样的小年轻冯泽给气死了。 不过他也从向安的态度中,隐约感觉到了金兵在面对这些百姓时,估计作风比较粗暴蛮横。 “无妨,某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你起来,具体和我说说大散关到底是什么情况…” “多谢将军。” 向安松了口气,起身后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向安是个没什么背景,全靠自己游走打点各方的寻常边贸商人。 走的,都是正经商道。 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战战兢兢经营了几十年也算小有身家。 介于自己是新到凤翔府的商人,所以向安谨慎地做足了各种准备,才开始开启新的商路。 让他没想到的是,恰好遇到衙岭关因三国贸易而临时封锁,而且什么时候开发未定。 因货物中有一些北方特色的蜜饯之类的货物,在炎热的夏天不能等候太长时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病急乱投医。 居然信了一个本地同行鬼话,说是从大散关也可以南下宋国,而且那里因为过去的商队少,货物一定更好卖。 结果差点连人带货,一起给陷在了里面。 “同行是冤家啊。” 向安痛心疾首地说道:“谁能想到,南朝的边军居然是强盗,唉,幸好小人也是常年在外跑商的人,发现不对及时逃离,否则一旦入了关哪还有命在啊…” “他们怎么敢…” 赵斌几人听完,面面相觑。 他此前的确听说过大散关那边商路断绝,本想找个知情人问问是什么情况。 但前面的时候因为急着捞人,抽不出时间来,后面又碰到乱入的粘葛顺,不得不提前逃离凤翔府。 从而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守军居然会直接抢夺往来商贩的货物,还试图杀人灭口? 这简直离了个大谱。 赵斌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如果眼前的中年商人没有说谎,那么大散关绝对有问题。 并且,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的想法。 赵斌自从成为赵彦呐的倚仗的左右手,尤其是开始和全贵的机要司合作后,已经接触到了很多普通人接触不到隐秘。 既有官府民间的,也有朝廷的。 其中,就有大散关的一些情报... 第332章 边关太坑,羽毛太重 大散关在蜀口的防御体系中,是非常特殊的一个地方。 是三关五州防线之中,外三关中最重要的一关,坐落于大散岭上、比邻和尚塬、方山原。 号称川陕咽喉。 在秦岭的各条商道还没全部开发出来之前,一直是南北争夺天下的必经之路。 大散关的防守属性充满弹性,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 遇到很会的将领,大散关就是天下最危险的雄关之一。 可以以北边的和尚塬轻易对抗骑兵,实现以少量精锐步兵干趴对方规模庞大的骑射军队的伟业。 当然代价是啃不下对方可能会被围死,所以必须是勇气惊人的将领和真正的精锐才能用这套战术扼守大散关。 但要是遇到怂包死守,那就悲剧了,大散关周围的山势较为平缓很难防守。 因此历来在史书中说到此关,基本都是‘某某出散关攻陈仓’、‘某某入散关入凤州’之类的。 这些人行军打仗路过大散关好像逛大街一样,基本没啥可描述的具体内容。 即使百年前的川蜀军神吴玠成功守住大散关,也是亲自领兵在和尚塬狙击金军才保此关不失。 但到了最近二十年,大散关却至少被金军焚毁三次了… 尤其是郑损上台后,一直有、削减撤销外三关乃至于关外五州防线节约军费开支的意思,导致如今的大散关、黄牛堡以及天水那边的皂郊堡越发破败难守。 那为什么金国人不占据此关呢? 原因很简单,只因从南往北攻打大散关更方便,还能借助附近的山势取得居高临下的优势。 根本守不住。 也正是因为大散关需要精兵悍将防守才有意义,所以在如今积弱的大宋将领们眼中就是个鸡肋般的存在。 不仅守不住,还容易丢官丢命。 所以谁都不愿来这拿命赌明天。 因而在兴元府的情报中显示,历年来都是随便派了个不知名的倒霉蛋将领镇守此地。 如果仅仅是这样,恐怕大散关的守将还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除了大散关外,在其后面仅仅百里左右,还有个同为外三关之一的黄牛堡,作为大散关失守之后的缓冲。 黄牛堡的防守属性和大散关差别不大,而且还容易被绕道背刺,所以也是个鸡肋。 两个鸡肋关卡之间,是两地军户们的屯驻之地… 这问题就大了。 两关之间间隔的百里山道,就是被封锁的独立王国。 要是两关守将彼此勾结在一起,想做些什么的话,外界根本无从得知。 比如将商队堵在两关之间来个瓮中捉鳖,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死全掌握在别人手中了。 而且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能被放在大散关和黄牛堡这样近乎荒废的外三关的将领,肯定不会是什么背景人物。 被上面克扣军饷什么的实属正常。 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日后积累财富寻找更好的出路,关起门来弄死些肥羊又算得了什么? 而向安的出现,无疑是这种推断最好的证明。 “如果是这样,那么难怪会商路断绝…” “麻的,这些家伙是真的狠啊…” 赵斌气得直想骂娘。 他如今虽然在汉中已经是一号人物,寻常官员都不敢得罪,更别说这些被排挤的军中将领了。 但他带来的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价值不菲。 怎么保证那些人不会动心,来个恶向胆边生? 一旦进入两关之间遇到伏击的话,那真的成瓮中捉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大散关,无疑是在拿自己和手下的命开玩笑。 可要走天水军南归的话,那就得穿过方山原入秦州腹地南下,才能到达天水军。 沿途有四百多里路程,以他们队伍马力的极限,也至少还需要三四天左右。 到时候很可能消息提前传到前方各州县引来守军,或者干脆被身后的追兵追上... 甚至还会遇到蒙人的游骑! 赵斌陷入两难,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恰在这时,嵬名赖也从身后的马车上探出头来,朝着赵斌招呼了一声,示意他过去密谈。 这假和尚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一般没事绝对不会主动秀存在。 赵斌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当即翻身下马过去,上了他所在的马车。 “赖也大师,你找我有事?” “文武兄,我师父在你就别叫我大师了,当不起当不起啊。” 嵬名赖也难得窘迫了一回,随后脸色一正,道:“刚才外面的话我都听到了。文武兄还准备走大散关么?” 赵斌摇了摇头道:“我们身份在金国见不得人,一旦大散关守将真的包藏祸心,即使被灭口也无人可以证明我们去过那里…可要是走天水军,路途太远...” 嵬名赖也笑眯眯地说道:“确实不可不防,这世道心黑手辣的人太多了。” “呵,赖也兄有话不妨直说。” “好,文武兄能千里迢迢甘冒奇险北上救我,有些秘密我也不瞒着你了。” 嵬名赖也将脑袋凑过来,小声说道:“文武兄,你也知道三边贸易中的西夏那边,一直是由我负责穿针引线的… 我过手的钱财高达数百万贯,其中第二批交易的大半尾款我还没来得及分给其他的人。 如今那些人都落在了完颜启奴那贼人的手中,估计是难有活路了…” 卧槽? 赵斌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是说那笔钱都还在你的手上?” 嵬名赖也嘿嘿一笑道:“嘿嘿,不错,时间有限也就提前挪走了八十万两。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我准备给文武兄修建寺庙的费用以及感谢这次救命之恩的,你看三十万两行么?” 要换了一般人,嵬名赖也这样有心计的人绝对不敢直接暴露自己拥有这笔巨款的秘密。 但经过一系列的事件后,他已经看出赵斌这人做事、搞敌人虽然没什么节操,但做朋友和自己人绝对没问题。 并且格局和手段比正常人超前很多,几乎所有跟着他混的人和势力,都分润到了很大的好处。 堪称业界最有豪爽大方的老大。 不管赵斌是真的义薄云天,还是后天打造的人设,嵬名赖也都相信他都绝不会因为贪图‘区区’五十万两,而去毁掉自己辛苦建立的名声。 他有时候甚至感觉相信赵斌比相信自己,可能还靠谱一点。 赵斌原本难以做出抉择的内心天平,瞬间被一根金灿灿的羽毛给压垮了。 这羽毛,足有三十万两那么重... 第333章 转到向西,赌咒发誓 三十万两真金白银的财货,无疑是笔巨款。 以赵斌如今的赚钱能力,可能也要一两年才能赚到这么多利润。 加上他正在铺商路,需要大肆招兵买马上下打点,钱来得快去得更快。 基本是赚多少,拨出去多少。 可以说赵斌赚钱的速度,决定了他打造势力的速度。 如果能够得到三十万两的真金白银,那么无疑能够将自己想要的发展空间提前很大一段时间开创出来! 赵斌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那笔钱在哪?” “我让孛昆每次去给你送马的时候,顺便带着一批财宝,前往西河州了。” “西河州?怎么会是西河州?” 赵斌大感不解。 嵬名赖也得意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的,西河州如今流窜进去不少的党项难民这件事吧? 以我嵬名家子嗣的身份,只要派出几个可靠的仆人去组织他们。弄出个据点来临时存放钱财,不难。” 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得意。 如果不是老天爷戏弄了他一把,让他南下时恰好遇到完颜白撒亡母忌日。 此刻他应该已经坑完人,潇洒地带着人在南宋享受富贵生活了。 并且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很难说他布局坑完颜白撒的时候,没有想过顺便也把那些西夏同胞一起坑了… 那八十万两,估计从始至终他就没想过分出去吧… 想到这种可能,连赵斌都忍不住感慨眼前之人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卑鄙无耻、最有心机的贱人。 但又不得不承认,干得漂亮。 反正被坑的完颜白撒和那些西夏逃亡贵族都是人渣中的人渣,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这就叫屁股决定立场。 三十万两太香了,瞬间就将赵某人给收买。 他信誓旦旦地宣布道:“既然大散关有危险,那么我们去天水军吧,那里也方便前往西河州!正好我也对天水军的情况比较好奇。” 就在赵斌带着人绕过和尚塬,动身前往西边的秦州的时候,凤翔府中的粘葛顺在休息了一天后,终于缓过劲来。 顺便也趁着这段时间内把自己麾下那些被骗去衙岭关的手下,都找了回来。 除此之外,他还向自家老爹借了三百名精锐骑兵,发誓要一雪前耻。 对于像粘葛顺这样出身不凡的女真贵族来说,钱财虽然比底下那些贱民的人命更重要,但和家族尊严和自己的面子一比,什么都不是。 衙岭关守将和惊人的财富,可以交给别的人去处理。 粘葛顺现在,只想弄死那该死的赵文武,为自己和粘葛家正名。 根据探马来报,赵文武假扮的金国士卒们往南绕了个圈后,正在往西而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从大散关逃走。 这无疑让粘葛顺兴奋不已,他才不管赵斌为什么要绕远路作死,只知道这是自己报仇的大好机会! “追!给我不惜代价动用家族的关系,追上赵文武那些人,另飞鸽传书让沿途各个城镇的守军都给我调动起来拦住他们! 不将他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出发!” 随着粘葛顺一声令下,近四百名骑士一人双马奔出了凤翔府的西城门。 。。。。。 ‘呖…’ 悠扬的鹰呖声,从高空中传来。 赵斌抬头望天,发现在空中有一大一小两个黑点正在盘旋。 小一点的,是自家圈养的燕隼七条,还有一只飞得稍矮的,则是从头一天开始就一直在自家队伍上空盘旋的猎鹰。 女真和蒙人都有训练猎鹰为耳目的传统,而且极为重视。专业人士随随便便就能混个普通杀才们拿命去拼的百户之位。 天上的那头猎鹰如无意外,绝不是意外。 赵斌穿越至今快有一年了,这期间和七条朝夕相处,有意识地对它进行训练,默契大为增强。 七条的速度在鸟界属于最强者,也有扑杀其他猛禽的生物基因。 但他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相比起头顶展翅过米的猎鹰,七条的体型要小太多了,要是被猎鹰临死反击抓中,估计就会陨落… “孙单,能射掉头顶那只猎鹰么?” 孙单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黑点,摇了下头道:“太远了,除非能把它引下来,否则我的力气不够。” “我来。” 就在赵斌失望的时候,孛昆大声说道:“我的力气大,主人,你将弓借我一用。” 赵斌翻了个白眼。 孛昆虽然会射术,但是箭法只能说和赵斌差不多,属于靠着大力出奇迹的那种。 远没有到可以射中两、三百步外的天空中的飞鸟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这二五仔明明拜了自己为主,结果还在暗中给前主人不断做事。 这么久了,居然对嵬名赖也囤积钱财和西河州的事情只字不提。 白瞎了那副憨厚的长相,也让赵斌很是不爽。 “哼,我不是你主人,马车上那胖子才是,你去找他。” 孛昆脸色一红,也知道自己理亏,瓮声瓮气地说道: “赖也主人的恩情,我已经还完,日后孛昆就只有你一个主人。” 赵斌还想飙几句狠话,狠狠刺激下他作为报复。 不过看着这莽夫委屈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 “当真?” “我发誓。” “你发誓有个屁用。” “那怎么办?孛昆不会说谎的。” 赵斌一马鞭甩在他的盔甲上,没好气地喝道:“以后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就让你天天吃素,连吃三个月!” 判断一支军队是否精锐,从他们行军就可以看出。 孛昆和他的人控制的马匹极为稳妥,行进间始终保持着非常适宜的距离感和节奏,并且每个人身上都是扎甲不离身。 如今这时代,西方都还需要过个二三十年才会出现板甲。 制作简单的铁扎甲几乎是全世界精锐士兵的主流配置,用皮绳将一些铁片穿在一起,附着在内衬上就行。 虽然西夏人的工艺和资源问题,使得这些扎甲上的铁片非常薄,但一套下来也有二三十斤,一般人还真吃不消穿在身上时刻做好备战的准备。 而孛昆这些人,每到行军必然着甲,也亏得他们出门都是起码一人双马可以轮流骑行。 否则早把坐骑给累趴下了。 第334章 围追堵截,前狼后虎 “啊!?” 孛昆又惊又喜,他是憨不是傻,当然听得出赵斌在说气话。 当即摸着脑门嘿嘿说道:“主人放心,孛昆从今往后就算是死也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所以肯定会有肉吃的。” 赵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随机心中一狠,再不迟疑。 他赵某人生存在这混乱的时代基本靠脑子做事,但遇到危险尚需要以命相搏。 鹰击长空,当血战八方!七条作为他训练出来的猎鹰,也应该顺应血脉中的天性助他搏出一个未来,而非纯粹的玩物! 否则那么久的训练,意义何在! 他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引来七条的回应后,屈起五根手指在空中来回挥动,然后一指天空中的猎鹰。 这是他训练七条扑杀其他飞鸟时的惯用手势。 七条原本定在空中的身影如箭般朝着高空加速,不一会就窜入云霄之中消失不见。 下方的猎鹰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突然震动翅膀试图加速往更高的天空飞去。 就在猎鹰盘旋着向上攀升时,突见一条若隐若现的黑影从云中闪电般坠落,重重撞在猎鹰的背上! 凄厉的鹰呖声从高空中传来,纠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道影子翻滚着一起从空中坠落! “七条!” 赵斌见状,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惊恐地看着不断加速落下的两只鹰,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停住了。 就在他不断懊悔自己的错误决定,让七条被猎鹰反噬的时候。 已经跌到离地面不足五十步的时候两只鸟突然分开,七条娇小的身形在空中傲然盘旋了数圈后,展翅缓缓落于赵斌伸出的护臂上! 顾盼间宛如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身上和爪子上的斑驳血迹让它看上去格外冷傲。 “好!” 田毅等人看得眼热,王二诚更是大笑着策马跑到猎鹰坠亡的地方,用缴获的骑枪马殳将它的尸体挑起带了回来。 献宝一样递给赵斌道:“二郎,七条真厉害,这猎鹰比它大那么多,居然都能猎杀。” 赵斌直到此刻才真正缓下心情。 他看着王二诚手中被抓破脑袋的猎鹰,又看看手臂上正在舔舐被临死的猎鹰利爪划伤腹部的七条,心痛地说道: “拿下去等休息时煮了,给七条加餐。” “啊?” “啊什么啊,你还想和我的鹰抢吃的?” “哈哈哈…” 一行人闻言嘻嘻哈哈地调侃起王二诚来。 没了头顶最大的威胁,赵斌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猎鹰的出现代表着有金国正规军跟上了他们。 如今他们虽然人人有马,但是马这种东西的耐力有限,想要尽快恢复体力需要足够精良食物和时间休息才行。 除非是一人多马轮流骑,否则每天能赶的速度未必会比精锐的步卒快。 在各种古代的行军记录中,为了在战斗中保持足够的马力,骑兵每天行军距离非常有限,甚至是需要步兵等候他们的。 最难受的是,身在人生地不熟的敌方境内,即使他有万般手段也玩不出来。 为今之计,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趁着周围的金兵来不及发动围剿前,赶往目的地了。 又行数十里后,天空居然又出现了一头猎鹰。 而且不再像之前那只一般始终傻乎乎盘旋在头顶,这一只发现赵斌一行人后就会马上离开,然后过个一段时间再出现。 周而复始。 如无意外,应该是之前那只猎鹰的消失让对方产生了警惕,显得极为谨慎。 赵斌算了下猎鹰轮回出现的间隔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以寻常猎鹰翱翔的速度和必要的休息时间来看的话,双方应该距离不到五十里了… 这伙追兵的速度快得惊人。 赵斌心中发寒,很快意识到吊在自己后面的追兵肯定是一人多马的精锐轻骑兵,才有可能这么快。 他暗暗叫苦,他已经尽力谋划了。 甚至给每个人配备的上好的战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大金国的精锐骑兵居然会参与到这场追杀中来。 隐约间,赵斌脑海中浮现出粘葛顺的身影。 多少有点后悔之前没有弄死他。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弄死了粘葛顺,估计粘葛家也一样会不顾一切地派兵来追杀吧。 ‘就是不知道身后领兵之人,是否是个难缠之人了...’ 赵斌知道再这样一味逃跑下去,估计很难跑得掉。 并且一旦被追上,除了孛昆等人作为西夏精锐骑兵战斗力较强外,其他人都是半吊子骑兵,而且装备也不齐全。 绝对不可能是正在赶来的追兵的对手。 “田毅,那里是什么地方?” 赵斌指着远处官道一侧巨大的山头,惊奇地问道。 实在是这座山,‘长得’非常工整,就像一张横亘数里的巨大屏风。 “方山原,绕过这座山就到秦州了。” “原来这就是方山原…” 方山原,并非平原,而是一块巨大的方形大山。虽然除了北面平缓外三面陡峭难以攀登,但其顶部却是一大平坦地形。 是扼守关中和河西走廊之间的一处重要要害之地。 除非控制这里,否则想要围攻凤翔府或者背后的秦州、平凉府,都会被人拿住咽喉般难受。 北宋抹南宋初,随着局势的糜烂,关中各州县的守将纷纷投降入侵的金国。 金国借助靖康之耻的气势形成侵吞之势,飞速吞并关中之地并顺势杀向汉中。 战局危亡之时,吴玠命部下杨震在这里扎下营寨,吸引金军来犯,成功在方山原之战中歼敌过万,有效打击了金军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为后续汉中的战略部署,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想到这,赵斌心中发寒。 这样明显的战略要地,上面肯定会有金军的营盘驻扎。 又行数里之后,果然看到笔直的山头上立有多处哨塔,上面隐有人影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田毅担心地问道:“二郎,怎么办?要过去么?” 赵斌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觉得他们能够认出我们么?” “他们肯定收到消息了,但要说能认出我们却未必。我们一路快马加鞭,凤翔府的探马很难跑我们前面去... 但若是他们收了飞鸽传书的话,肯定会对我们严加防备...” “不用心存侥幸,对方连猎鹰都动用了,没理由不会使用更加普及的飞鸽传书...” 第335章 当机立断,正面强突 赵斌点点头,若有所思。 随后心中一狠,大声命令道:“凤翔府的人就算提前传信,估计也只知道我们有一百来人,但现在我们队伍里多了孛昆的四十余人,数量相差不少。 所有人保持镇定照旧往前走,当自己是金国人一样,不得露怯。” 众人一听,顿觉赵老大说得有理。 数量的差距,的确是个最直观的误导信息,能让方山原上的守军产生错误的判断。 当即按照原本的速度,不紧不慢跟在赵斌身后继续往前行进。 队伍走到山脚下时,山头的守军果然没有直接发动袭击,但也招来更多的人交头接耳的似乎在探讨着什么。 还有人试图朝着山下喊话,不过距离有点远,在山风的吹拂下听不太真切。 “去你吗的,一群傻币看个屁。” 赵斌一边大骂着一边笑着抬头朝山上的人挥挥手,假装很友好的样子。 叫骂声让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散了大半。 山上守军明显也感受到了山下‘友军’的欢快,紧张的情绪也散去了大半。 领头查看情况的那名金国千户笑骂道:“这群家伙嘻嘻哈哈的,怎么会是信上的那伙人呢?数量也对不起来么…” 身边几个军士闻言,仔细一看下方的队伍,果然发现人数和马匹要比接到的军令中要多出不少。 纷纷出言附和。 不过其中一个年轻的百户却迟疑着问道: “千户,可如果这些人不是粘葛家通缉的宋国乱兵,又会是什么人呢?我们没有接到会有友军调动的消息啊。” 此地的守军千户似乎对这位年轻百户颇为尊敬,被反驳了也不生气,而是皱眉问道:“可数量不对啊,这这么解释?” “粘葛家的来信中直说闹事的贼人数量在一百出头,可万一他们暗中还有一股同伴接应呢?这并非不可能。 如果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万一有所差池,粘葛家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啊…” 千户一愣,想了想后点头说道:“移刺瑗,你说得没错,宋人奸猾而且还能在凤翔府闹得粘葛家颜面扫地,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存在接应他们的同伴。” “走,我们绕道前面去堵住他们,仔细盘问才能让他们过去。” 名为移刺瑗的年轻百户感觉此举多有不妥,最佳的方案应该是在这里派兵威胁喝止住他们,让这伙人呆在下面好生监视。 再派专人下去询问查看。 这样一旦有问题,就可以以箭弩、礌石之类的轻易给予下方的军队重创。 但问题要是来人大有来头呢,这样做又很容易把人得罪了... 想到这,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悄悄留了一个心眼,等到召集到自己的几十号部下后,故意落在了最后以防出现不测。 与此同时,在距离方山原三十里不到的地方。 风尘仆仆的粘葛顺,还在带着手下的骑兵奔驰在官道上。 近四百名精锐骑兵,一人双马,追了两天一夜,终于快追上赵斌这个胆大包天的南朝人了。 想到自己被吊在树上受辱,还被骗走了上百匹战马,粘葛顺尽管身体疲惫,精神却越发亢奋。 他身边被派来辅佐他的骑兵统领感受着坐下气喘吁吁的战马,朝他喊道:“少主,前面再过二十多里路就是方山原了。 有上面的守军在镇守,那些宋国人想要过去难如登天。如今连续赶路马力消耗过大,不如我们先休息缓一缓?” 粘葛顺听了副将的话,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想要挥手抽他几鞭子。 不过一想到这支骑兵可是自家老爹麾下本就不多的精锐骑军,平日里视若珍宝不敢轻用。 粘葛顺也不敢真的乱来,将战马跑出个好歹来。 到时候回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甚至会因此失势,丢失粘葛家第一继承人的资格。 “那好,就休息半个时辰,尽快让马力恢复。赵文武是个狡猾的混账,说不定会骗过前面那些蠢猪跑了。我们必须尽快追杀他,将他抓起来,哼…” 还不清楚追兵来得比想象中快的赵斌,此刻同样遇到了麻烦。 他带着人走了数里地,眼看着就要绕过方山原的时候,前方数百米处的山道上下来了一伙金兵。 数量密密麻麻,差不多有四五百号人,有一个金国千户级别的将领带队。 很显然,上面的守将还是对他们的身份有疑,想要亲自验证一下。 赵斌回头看了下队伍后面的马车,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只有他和自己的手下。 有着田毅和孛昆等熟悉金国的人在,完全可以装作金国的军队蒙混过去。 但是白沙大师和他的弟子们那一个个光头,像电灯泡一样耀眼。 最坑的是,这些人走的是苦行僧路线,平日里都是靠着两条腿丈量天下的,大半人从出生后就从没有骑过马。 即使伪装成金兵,少数几个步兵也太扎眼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只要过了前面的拦截,方山原就被抛在身后再无威胁了… 战机,一瞬即逝,根本容不得人迟疑。 赵斌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双方,以及对方还未完全走下山道的队伍,深吸一口气后朝跟在身旁的巨汉唤道:“孛昆。” “在?” “这条路,能冲么?” 孛昆愣了一下,随后面露兴奋地说道:“此处乃河谷地形,虽然只能并排容纳七八骑,但前方地势越来越平坦开阔,绝对可冲。“” “那就准备吧,你带头,其他人紧随其后。” 其他旁听之人闻言,神情全都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除了赵家庄带出来的那二十来人,其他的无论是孛昆的手下还是田家军,都是饱受战争洗礼的老卒。 整个队伍开始自发进行调整。 最精锐的孛昆和他的四十名手下,一边整顿身上的甲具和武器盾牌,一边汇聚在一起形成合理的距离,以孛昆为箭头形成骑兵冲锋之势。 而其他人也在田毅的指挥下,快速滞后,形成骑射为主的辅助准备。 整个过程,虽不快,但是极为平稳。 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只队伍中的大部分,都是沙场老兵。 对面下山的金兵显然也不乏机敏之人,在发现这边的队伍调动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第336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金军千户脸色大变,他仓皇转头看向身后的部下,发现有三分之二已经下山。 剩下的还有一百多人吊在身后的山道上。 最关键的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作战的心理准备,一旦被骑兵正面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那可怕的结局,他脑子嗡地一下,陷入空白之中。 反而落在身后的那个年轻百户,第一时间凄厉地大叫道:“快!快原地整军!都挤在一起,顶住冲撞!否则我们都得死!!” 听到喊声的金兵们茫然地转头看向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的时候。 突听身后传来越来越暴躁的马蹄声! 带队的千户终于惊醒过来,移刺瑗的喊声让他如同找到主心骨般,惊恐地大叫道:“敌袭!!!架盾,快架盾啊!听移刺瑗的凑在一起挡住他们!!!” 只可惜,双方距离只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如果他能早点反应过来,或许可以激起手下精锐的勇气,用人命在这条并不宽阔的官道上挡住对面骑兵的冲击。 但此时惊恐的语气和拙劣的表现,怎么让手下的士卒信任在他指挥下,可以用肉体去硬抗骑兵!? 马蹄翻飞,扬起的尘土将冲锋的队伍半数都笼罩在尘埃之中,使得一马当前的巨汉孛昆如同腾云驾雾而出的凶恶山鬼! “挡我者,死!” 孛昆腰间夹着一杆丈八钩镰长矛,须发怒张地矮下身体,如同一头趴在高大战马上的恶熊一般连人带马撞进血肉腾飞的人潮之中,! 在那一瞬间,孛昆手中青筋暴凸,浑身巨颤,盾牌上不知道被翻飞的尸体和残骸撞击了多少次! 手中的长枪枪身不住后滑,甚至让手心中的皮手套发出一股剧烈摩擦的焦臭味。 但这点气味,和周围突然爆开的血腥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孛昆依靠强大的力量和巨大的体型,以及优秀的骑术,始终稳稳的趴在马上! 感觉马速稍降,他狂笑着丢掉盾牌,拖回被撞得从腋下划走的长矛,双手论起来狂暴地朝着四周的金兵继续冲杀! 一人一马如同一根坚不可摧的铁凿般,带着四十名党项精骑撕裂拥挤在一起的金兵。 所过之处,金兵如麦子般倒下。 惨叫声和哭喊声,被血腥味和死亡的恐惧无限放大。 数不清的金兵被惊慌失措的同伴推挤着跌到旁边的河道中。 不过低矮的落差,使得他们跌下去后反而捡回了一条命。 其他人见状,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入河道中,试图远离被摧毁的阵线。 当站在山坡上的移刺瑗看到自家千户,被人挑在长矛上惊吓那些四散逃命的金兵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被击溃了。 数百人,在这狭窄的官道上,被一个冲锋就击溃了。 毫无抵抗力。 对方除了有个倒霉蛋马匹被敌军武器意外戳翻,滚落马背生死不知外,几乎毫发无损。 移刺瑗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没有多少多余情绪。 他冷冷的朝着手下们命令道:“别管那些人了,撤回山上!” “百户!可下面还有那么多兄弟,我们,我们可以用弓箭掩护他们撤退。” “撤!不想死的赶紧随我上山。我们已经挡不住他们,不想连营盘都失去,就立刻回营召集其他人做好防守的准备!” 或许是为了验证移刺瑗的判断。 田毅指挥下的田家军和庄兵们见到前方被摧枯拉朽击溃的敌人之后,第一时间在他的指挥下将目标对准了山道上还未下来的金兵。 用弓箭进行自由覆盖。 相比起端坐在马匹上的赵斌等人有足够的空间开弓,挤在山道上陷入混乱的金兵们根本无法有效反击。 最终只能惊恐地随移刺瑗往山上撤退。 杀戮,随着金兵的逃散而结束。 赵斌震惊地看着前方躺满尸体的官道,咽了口唾沫。 短短一刻钟不到的厮杀,在孛昆为首的党项骑兵的冲击下,上百名金兵被无情屠杀。 除此之外,在河中和附近的山坡上还有不少的尸体,都是被田毅等人射杀的。 ‘看样子有时候在战场上,数量并没有太大意义。’ ‘战争,拼的时机、士兵素养,还有带兵者的勇气和力量…’ 赵斌赞叹地看着正在处理身上血迹和小伤口的孛昆。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这个块头异于常人的的仆人价值有多惊人。 虽然一对一他从来不是李豹和田毅两人的对手,但在骑兵冲锋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力量,绝对是十个李豹都难以比拟的。 至少赵斌想象不出,那种一瞬间撞飞一群人的冲击力下,要怎样才能让自己不被人冲下马来。 相比起个人的武力,这种天然契合军阵的猛将才是真正的稀罕物。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特殊的人才。 可笑他之前还差点因为心中不爽,试图将孛昆退还给嵬名赖也! 这得多心大? 想到这,他无视脚下的残骸,驱马来到巨汉面前赞道:“真壮士啊,孛昆这次多亏了有你,才能这么轻易击败这伙守军,可有受伤?” 孛昆咧嘴一笑,吐出一口从脸上流进嘴里的血沫,瓮声瓮气说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也配让我受伤?” 说着一指山坡上战战兢兢看着这边的金兵说道:“主人,可要我带人杀上去,为你夺下山头?” 赵斌很心动。 如果夺取了方山原,无疑可以利用地形给追在后面的追兵一个深刻的教训。 只可惜,刚才有一部分金兵退得太快。 等孛昆的人杀散挡道的敌兵之后,赵斌再想趁势命人掩杀上去已经错过了时机。 “算了,刚才山道上喊话的金将看上去像是个知兵的人。估计山上还有一部分守军,居高临下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冲破他们的防线。” 赵斌飞速扫了眼正在打扫战场的手下们。 发现除了孛昆的手下因为意外折了一个,被后面的马蹄给踩死外,基本毫发无损。 他有些遗憾失去了一个精锐的骑兵。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能打出这个战损比,已经足够幸运了。 第337章 穷追不舍,背水一搏 赵斌朝着正在收拾战利品的手下们大吼道:“兄弟们,挑些能用的武器装备。对方身上的财物都不准去捡,免得负担过重影响行动。放心,如果能活着回去,本庄主会有加倍重赏!” 收集财物,可以说是每个古代士兵的执念。 也几乎是大多数士兵参军的唯一指望。 据说只有极少数如岳家军、戚家军之类的顶级军队,才能做到无视战利品这样有违天性的事情。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随着赵斌的话音落下,无论是党项人还是田家军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纷纷将一些自以为值钱的东西重新丢在地上,只挑更好的武器和装备换掉身上的后快速集结起来。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维护住人设,当一个言出必行、豪爽大方的老大,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这群人在赵斌平日里大手大脚的高福利供养下,根本不会怀疑他会为了一点钱财耍赖。 才能这么听话敢战。 也算是变相做到了无视战利品这种在古代牛逼哄哄的事情。 。。。。。。 冲破了方山原守军的阻拦后,赵斌带着手下马不停蹄地继续向西跑路。 没法占据方山原摆脱身后的追兵,让赵斌有些焦急。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适合作战的地方,将后面穷追不舍的敌人击退,才有望逃出生天。 而姗姗来迟的粘葛顺看到方山原山脚下的金军尸体,却快被气炸了。 尤其是当他听到赵斌手下几乎以无伤的代价,单方面屠杀了本地守军,甚至还差点占据方山原的时候,心中简直惊怒交加。 好在经过仔细询问后,他才知道原来是方山原的蠢货千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偷袭了。 这才重新放下心中的惊惧,狠狠抽向正在向自己禀报战况的移刺瑗。 “啪!” 毫无防备的一马鞭,直接抽在移刺瑗的脸上,几乎将他一只眼睛抽瞎。 移刺瑗惨叫着趴在地上哀嚎。 耳边传来粘葛顺不屑地喝骂声:“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跟着去死?哼,老子现在没心情惩罚你,给我滚远点!” 说着,也不理会移刺瑗什么反应,朝着正在捡战利品的手下们怒吼道: “你们这些蠢货,都给我过来集合,不准再捡财物!” 听到喊声的士兵们有些不满,拖拖拉拉好一会才集合起来。 粘葛顺一心想抓到赵斌以雪前耻,才不管他们此刻什么心情。 朝着空中一甩马鞭喝道:“前面那伙人就在不远处了,随我追上去杀光他们!到时候本将有的是赏赐!出发!” 听到有赏赐,被迫集合的骑士们才脸色好看一点。一些人将之前捡到的财物小心藏好后,再次跟随粘葛顺朝着赵斌一行人追杀而去。 尘土飞扬中,移刺瑗捂着左脸从地上抬起头来。 露出的那只眼睛猩红地看着粘葛顺的背影,狞声说道:“粘葛顺…今日之耻,我移刺瑗来日一定十倍奉还…你给我等着!” 话说,赵斌带着人出了方山原地界后,地势环境变得越发雄伟。 只需顺着渭河旁的辽阔空谷继续往前两百里,就能到达天水。 此天水,非南宋的天水军。 事实上广义上的天水地区如今被金国人掌控着,南宋的天水军是另外立起来的军州。 两者之间扼守险道的皂郊堡,就是南宋打造的外三关中的一环。 甘肃被秦岭、黄土高原、祁连山脉和青藏高原夹在中间,导致大部分地区季风不通,自古就缺雨少水。 不过因为有无数高山中融化的积雪源源不断地汇聚,形成了众多土地肥沃的大型绿洲和河谷。 尤其是甘南地区,是渭水、泾河、黄河、白龙江等诸多河流的源头所在,孕育出了战略意义和经济效益惊人的河西走廊。 整个甘南的地形,就像在一个沙盘上放上一根根法棍面包一样,以山脉为脊骨,以山谷养人。 突显一个又大又壮,山大谷大,天高地远。 别有一种中原祖地的豪迈和庄严。 让纵马驰骋其间的人,莫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或许正是这种特殊的环境和天地情怀,才能孕育出了扫合六国的老秦人吧。 天大地大植被稀少的好处很多,对于赵斌来说最直观的是老远就能够清晰看到身后追兵扬起的灰尘。 他眉头紧皱,看着那尘土绝对不是一两个探马所能引起的。 一般来说既是在本国的地盘中追寻敌人,也需事先以精锐探马探查虚实。 这样虽然会大大影响效率,但不容易被对方埋伏。 可见身后那股追兵追杀的欲望非常强烈,且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肆无忌惮… 这让赵斌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粘葛家的人?算了,一会就会知道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击退这股追兵…” 他扫了眼周围辽阔的景色,暗自焦急:附近的地势太开阔了,很难在这样的地方找到合适伏击的环境,来击退追兵。 ‘绝不能继续再跑下去,一旦变成追逐战,自己这边大半是半吊子骑兵,十之八九将难以抗衡追兵’ ‘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伏击地点,那就找一个更有力对付骑兵的地方!’ 想到这,赵斌抑制住内心的慌乱,不再迟疑。 指着北边的一片大山问道:“田毅,那是什么山?” 田毅眼神复杂地回道:“那是小陇山,陇山往南延伸的小山脉,再往北就是德顺和…灵州…” 严格算来,田毅应该是西夏人。 也难怪他说起这山脉的时候眼神如此复杂。 赵斌见那处山势光滑险峻,谷口密布,当即马鞭一指道:“去那里找个地方,狙击追兵。” 接着对孛昆说道:“孛昆,你们一人双马、马力犹在,先走一步继续往前找个地方躲起来,以追兵扬起的尘土为目标,保持距离吊在后面。发现对方进入战斗状态后,从背后突袭。 记住,你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筹码,千万谨慎行事不能漏了踪迹,具体战机由你自己把握。” 孛昆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带着剩下的三十九名手下奔驰而去,去前方寻找藏身处了。 目送孛昆带人走后,赵斌又对田毅吩咐道:“我们去那座山脚下找个不利于骑兵冲锋的地方,不用太好,能够抗住骑兵冲击就行。” 田毅见了他对孛昆的安排,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暗暗点头。 感慨赵斌成长得很快,能够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做出最好的选择。 换成是他带队,被追得无法脱逃时,估计也会这么选。 田毅当即带着所有人打马往前方山谷纵横的山脚奔去。 第338章 绝境之地精神鞭挞 终于在身后的马蹄声清晰可闻的时候,田毅发现了一个两侧都是陡峭山势的山谷。 谷中有着许多的碎石,马匹可以前进却无法极速奔跑,否则容易导致马腿卡进石缝间折断。 唯一缺点是没什么遮挡物,很容易被人围杀。 田毅不太满意这地方,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当即咬牙带着人冲进了谷中。 山谷越到里面,越是狭窄,地势也越高。 一行人骑着马小心翼翼缓慢行进了数百米后,终于不敢再继续。 因为身后出现了金国人的身影。 田毅当机立断翻身下马,朝着田家军和庄兵们大声命令道:“都下马,把马带到身后去,整军备战!” 所有人,包括赵斌在内都照田毅指令默默照做,将马匹放到山谷内部后,开始列阵备战。 现场的气氛,有点紧张。 因为对面的人数,粗一看就能够发现是自己这边的三倍以上。 并且个个身穿军甲,虽然多是轻便的皮甲,但也不乏一些人穿着昂贵的鱼鳞甲。 可以看出这是一支精锐之师,并不好对付。 他们唯一的指望,是孛昆能在双方僵持的关键时候从背后杀出,内外夹击击败对付。 但前提是,这边能够让对方全力一战吸引住他们的主意,从而无暇顾及背后来的突袭… 所有人知道,眼前这个地方就是绝地,一旦挡不住三倍于己的金兵的冲击,或许没等到孛昆从后发动突袭,他们就会被斩杀殆尽… 唯一让赵斌等人庆幸的是,他们先后缴获了粘葛顺和方山原守军的大量装备,现场的士卒基本上也都有着完好甲具、弓弩和充足的箭矢。 除了人数的绝对劣势外,在装备上并不比对方差多少。 追兵显然也发现了山谷中不利于骑兵冲锋,纷纷勒马停在了谷口。 直到为首的金将排开队伍出现在了最前面。 赵斌这才终于确信原来在后面追杀自己的,真的是粘葛顺这家伙。 难怪会死咬着他不放,并且给人一种肆无忌惮的嚣张气质。 一饮一啄,自有天数啊。 赵斌见到来人,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通过几次接触,已经清楚粘葛顺这人存在明显的性格缺点。 偏偏赵斌,最擅长的就是搞别人的心态。只要操作得当,或许可以让胜利的天平往这边尽量倾斜。 他眼珠子一转,随之也排众而出,朝着对面的粘葛顺大声吆喝道: “粘葛兄,原来是你啊,你是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吊在树上的?” 粘葛顺本来在看到赵斌时就双眼发红了。 此时再被挑衅,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他骂道:“姓赵的,你竟敢那样对我,等我抓住你后一定让你受尽毒刑,求生不能求生不得!” 赵斌戏虐地说道:“之前你被我抓住的时候,可没现在嘴硬。 我看在你哭哭啼啼求饶的份上才留你一命,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还恩将仇报。粘葛家真是养出了个不得了的大丈夫啊!” 赵斌那张嘴,连全贵那种心机深沉的人都顶不住。 更别说一直顺风顺水的小霸王粘葛顺了。 他被赵斌当众这么调侃,顿时感觉面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一甩马鞭,厉声喝道:“等本将抓住你,看你嘴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硬,来人,给我…” “少将军!” 就在赵斌期待的眼神中,粘葛顺身旁的骑兵统领突然出声拦住了他,沉声说道: “少将军息怒,对方是在故意激怒你。此地不利于骑兵冲锋,一旦我们失去速度恐会成为对方的靶子,损失惨重。” 粘葛顺当即不满地沉下脸来。 不过他虽然专横,却不是完全无脑,冷静了一会后点点头道:“没错,徒单统领你说得对,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抓那浑蛋?” 骑兵统领想了想后道:“不如堵在这里,对方人少无法冲出,对面的山谷我看直通深山,他们不可能带着那么多马匹跑走。只要我们将他们堵住,那些人要么弃马上山要么主动来攻,否则等我们召集来附近的守军,他们必死无疑。” “这里能上山?” 粘葛顺眉头一皱,不甘地看向对面的赵斌。 赵斌也是眉头紧锁,眼看着即将让粘葛顺失去理智,结果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三言两语就坏了自己的好事,还打在自己仓促布局的七寸上。 如果粘葛顺真按那军汉所说的做,赵斌这次恐怕不死也会成为丧家之犬,要逃进山里东躲西藏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慌,否则不仅军心散了,还会让粘葛顺因此抓住痛脚下定决心采取围困之策。 赵斌脑子转过几个念头后,哈哈一笑,对着粘葛顺大声嘲笑道:“粘葛顺,原来你这么蠢的么?” 粘葛顺已恨赵斌入骨,见他又当众嘲笑自己,原本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起来了:“你说什么屁话,身陷绝地还这么逞口舌之利,简直不知死活!” “绝地?哈!” 赵斌怪笑着吹嘘道:“你看我到你们凤翔府之后,哪次做的事情不是三思而后动,尤其是你这蠢货的每一个反应,都在我的算计之下。 我利用你接近刘贞,让他放松警惕,趁机救出西夏人。又算准你会好大喜功来永安寺凑热闹,趁机谋了你的人和马匹。 包括现在也一样…” 赵斌吹起牛来不眨眼,但他每说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粘葛顺的自尊心上。 粘葛顺不想相信自己会被算计成这样。 但仔细一想,好像自己的确如赵斌所说的,在他计划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脸色越听越白,陷入了莫名的惊惧和自我怀疑之中。 就连他旁边的骑兵统领徒单也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开始怀疑赵斌是不是真的把粘葛顺的每一步都给算计进去了。 赵斌见镇住对方,继续忽悠道:“嘿嘿,这地方某早就派人探查过了。粘葛顺,你不妨再猜猜,里面到底是绝路,还是可以直通山对面的峡谷?” 粘葛顺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徒单,后者面露尴尬,呐呐说道:“少将军,我,我看前面的山势走向,这地方实在不像会是一条横穿山脉的山谷的样子。” “也就是说,你其实并没有来过这里咯?” 谁特么会没事到荒山野岭来找不自在? 徒单统领低头说不出话来。 然而,来自赵斌的精神暴击,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339章 杀人诛心,谷中厮杀 只见赵斌仰头大笑道:“粘葛顺,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不杀你,只把你吊在树上么? 因为我早就算准你这样的二世祖绝对忍不下这口气,事后一定会追上来报复的。” 粘葛顺本就处于暴怒的边缘,闻言愤怒地吼道:“混账,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斌不屑地朝他摇了摇手指,怪笑道:“因为被你这样无能的人追,总好过被其他真正能领兵打仗的宿将追安全多了啊…嘎嘎嘎…” 粘葛顺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四肢冰冷,浑身不住哆嗦,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赵斌口中的‘无能’二字。 想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众星拱月般呵护着长大的,即使想要打架,也是他出拳别人出脸那种。 自然而然养成了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性情。 此时一再被赵斌语言摧残他那狂傲而敏感的自尊心,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拔出佩刀朝着周围的士兵戾吼道:“给我下马进攻!今日不杀此獠,我粘葛顺誓不为人!!!” “少将军!” 徒单大急,拦在他身前大声叫道:“那人在故意激你,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 粘葛顺脸色涨得越发通红,朝着试图阻止自己的骑兵统领狞声道:“你也认为,我是个无能之人么?” “属下不敢!” “不敢?”粘葛顺无声戾笑,随后猛地将徒单推开,怒喝道:“不敢那就滚开!” 徒单脸色一黑,随后耿着脖子态度坚决地摇头道:“少将军!就算你日后要责罚我,但既然将军让我带队出来,我就不能任由你意气用事! 况且对方都说把你的每一步都算准了,你若是这样冲过去,岂不是又要中他的奸计?” “你!” 这一下来自友军迫于无奈的精神暴击,简直比赵斌对他的刺激更大。 粘葛顺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黑,羞恼到只想暴起杀人。 就在这边发生争执的时候,赵斌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无声冷笑。 他知道粘葛顺这二世祖已经怒火上头了。 可惜对方的副将似乎是个极为冷静、理智的老行伍,又在试图坏他好事。 他决定再给对方加一把火,转头朝着身边几人吩咐了一句。 然后朝着对面的粘葛顺大叫道:“粘葛兄,你们慢慢争,我等先走一步了,改日有缘再见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手下的一百二十余人,开始收束阵线,缓缓往深谷里面退去。 其实站在赵斌这边,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再往里几百米处,谷口开始变成山坡,已然是一条绝路。 但对于粘葛顺来说,有了之前赵斌的那番话铺垫,他却不得不怀疑对方可能真的已经侦查过这处山谷,是专门用来逃避追杀的通道。 要是真的被赵斌等人通过小珑山逃到山脉的对面去,那么再想追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他这边还占据着人数的绝对优势,没道理要怕! 他用力将徒单推得向后仰去,指着赵斌对他喝道:“你是瞎了眼没看到他们在逃走吗!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走,让粘葛家沦为大金国的笑柄吗!?” 徒单侧头往身后一看,果然看到赵斌等人正在远去,脸色不由一僵,再说不出话来。 “哼!这下没话说了吧?回去再和你计较!” 粘葛顺压服了副将,再次举起刀来,朝着周边的士卒厉声喝道:“都给我下马,列阵掩杀过去!” 近四百名金军士卒除了属于粘葛顺自带的几十号人乖乖听令外,其他全都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徒单统领。 粘葛顺见状越发愤恨,怒吼道:“可恨!徒单统领,难道这些人都成了你的私兵,连我这个粘葛家继承人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了吗!” 徒单统领脸色大变,忙单膝跪地道:“少将军,绝无此事!属下一直对主人和你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分不敬。” 说完心中一叹,知道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朝着周围的士兵吼道:“少将军的命令没听到么!还不列队?” 那些士卒这才不情不愿地下马,开始按照各自所属的部从开始列队。 在粘葛顺的一再催促下,徒单命手下草草列出步战的军阵后,开始带着三百余名手下朝‘逃跑’的赵斌这边掩杀过去。 反倒是粘葛顺带来的人,被他留在身边,充当临时的督战队在身后压阵。 见到金兵终于出动,赵斌也不装了,忙命令田毅开始结阵准备迎战。 此处山谷横跨只有二三十米,且无多少遮挡物。 所以田毅下令一半士卒持盾开始结成三排半圆形的掩月阵自保,以自己和李豹充当最危险的突出部位。 剩下的一半由孙单和王二诚带领,暂时充作弓弩手,在持盾同伴的掩护下,进行远程狙击。 还未等阵型彻底调整好,对面的金兵已经在徒单的带领下越过短短百来米的距离,双方开始进入射程之中。 随着孙单率先朝天抛射的一箭将一名金兵射杀在地,双方的节奏瞬间急促起来。 漫天的箭矢,开始在战场上穿梭! 时不时,有人被箭矢或劲弩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因为人数的绝对劣势,赵斌这边的压力无疑要大得多,即使有专门的人负责盾牌掩护依旧不断有人中箭受伤,倒在地上哀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因为是骑兵,所以弓弩手的比例并不高,只有五成左右。 并且装配的都是方便马上使用的反曲短弓,失去了马速加持后的短弓很难对穿着缴获的铁皮甲的田家军一击致命。 即使不幸中箭者,也多是伤而不死。有些人甚至缓过劲来后,还能忍着疼痛爬起来继续融入阵线之中。 反观田家军本是步卒为主,投降大宋时正好经过一轮换装,使用的长弓虽然都是其他禁军淘汰的劣等战弓,但威力足以穿透普通金兵的甲具。 中箭者往往非死即伤! 加上骑兵标配的盾牌也更小,所以虽然金兵人数要多了数倍,绝对战损反而比赵斌这边的要大不少。 徒单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肉疼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不断被对面射杀。 这些人,本该是在马上纵横的精锐骑兵啊,居然像猪猡一样被对面的杂牌军给射杀! 徒单转头看了眼身后压阵的粘葛顺,见他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中那股隐藏的戾气再也抑制不住。 “可恨!这头祸害粘葛家的蠢猪!” 他低声骂了一句后,猛地推开身边的护卫,带头往前冲去: “敌兵有弓弩优势,放弃对射,都随本将冲锋!!” 第340章 被迫漏底,奋起杀人 早就被对面强弓射得憋屈的金兵们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纷纷扔掉手中不太顶用的短弓,大吼着跟在徒单身后,开始发动冲锋! 孙单和王二诚跟随赵斌已久,在对方发动冲锋的一瞬间就看准了谁是领头之人。 当即默契地架起弓箭,朝着徒单连射数箭。 其中大部分被徒单用盾牌格挡,剩下的也都被他身上的鳞甲弹开,或者干脆若无其事地任凭箭矢插在铠甲上! 依旧勇猛地带着人潮往这边狂冲而来。 “该死,这家伙里面恐怕还有一层软甲,根本射不穿!” 王二诚还想再试。 孙单忙脸色凝重地伸手将他拦住,朝着周围人喝道:“别浪费时间了,扔掉弓弩,换持长矛掩护前军!” 战阵转换间,双方的肉搏战一触即发! 狂猛的金兵没了弓矢的威胁,原本骚动的士气重新被激发,一个个状若疯狂地踏着脚下凌乱的碎石,嗷嗷叫着冲杀上来! 而融合了刀郎寨训练体系的赵家庄的庄兵们,默默举着长矛,作为田家军的补充凑成并不完整的长矛方阵。 虽然因为持矛者的数量太少,导致方阵漏洞百出,但一根根稳固的长矛也能给予敌人相当程度的威胁。 给田家军减轻正面压力。 赵斌身为主将这种时候同样没闲着,他也手持一根长矛紧张地站在掩月阵的后面,充当战阵中的一员。 没办法,他们人数太少了。 一旦被击溃,谁都活不成。 为了拖住金兵给孛昆创造机会,除了白沙大师那些喇嘛和受伤的宋录外,能参战的都得参战!连嵬名赖也这个拖油瓶也拿着一把刀装模作样地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稳住!稳住!对方是骑兵,只会猛冲! 第一轮冲击前面的别试图反击,推开他们就行。 后面两排的人,帮前阵的兄弟稳住身形,随时补位! 长矛手看准时机,破开敌兵的冲锋!别让他们挤在一起形成冲击力!” 随着田毅精准而又沉稳的命令,双方面目狰狞地轰然撞在一起! 开始残酷的近身厮杀! 田毅再顾不得指挥作战,大吼一声往前迈出一步,轮圆了铁棍扫向带头冲来的敌将徒单! 徒单毫不示弱,狞笑着扔掉用来防箭的盾牌,双手持着硕大的马刀迎上田毅。 兵器对撞的震颤感,让双方齐齐手心一麻,徒单大笑道:“好个汉子,可有名号!” “田家军,田毅!” 徒单闻言脸色立马一变,冷笑道:“原来是你们这些反复无常的叛将!” “滚!” 田毅勃然大怒,田家军的遭遇和经历可以说是他毕生之痛,当即也不管身后的阵线如何,狂暴地轮着铁棍和徒单斗在一起。 两人都是身材高大、路数大开大合的狂猛之辈,棍涌刀翻间,惊得周围士卒全都不敢靠近。 厮杀间颇有一番将遇良才的架势,一时间居然打得难舍难分。 田毅拖住了徒单,剩下的金兵则对着人数较少的田家军展开了围杀。 这些金兵果然如田毅所预料的那样,一旦发动进攻后依旧是遵循着骑兵的战斗方式。 一浪高过一浪地发起冲锋,试图摧毁敌军的防御,前面的人毫不吝啬自己性命安危,凶狠地撞在盾阵之上。 而后面的人更是勇猛无畏,没有了马匹的冲击力,就连人带盾在自己同伴的身后推挤着,试图用蛮力撞开防线! 这支精锐金兵狂猛的战法,让田家军为主的士卒们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畏惧之情。一部分人承受不住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开始不断后退。 仅仅几十个呼吸之后,防守严密的掩月阵,开始扭曲变形。 赵斌看得心中大急。 对面的金兵比他想象中要勇猛和强悍的多! 再这样下去,不等孛昆出现,自己这边就会被击溃! 他用力一推长矛,顺着金兵盾牌的缝隙,将一名敌军扎翻在地。 那名金兵临死前依旧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狞视着赵斌,两只手如铁钳般始终抓住矛身不肯松手。 赵斌用力抽了几次,居然抽不出来。 不由心中发毛。 但他身为一军主将,知道绝不能露出半点惊慌之色,否则本就危机重重的阵线肯定会瞬间崩溃。 反而需要逼迫自己在这样的危机时刻站出来,去稳定军心! 当即心中一狠,大叫着用力顶着长矛将前面的金兵推入人群中,连带着附近的两三个金兵也被带倒在地。 赵斌顾不得惊讶自己的力气又变大了,扔掉长矛后抽出自己的佩刀,怒吼道:“兄弟们,顶住!某来也!!” 吼完,他挥刀来到阵线最危急的左侧,仗着自己手中的神兵利器,猛扑过去将一名金兵连人带刀劈头斩杀! 暴起的鲜血贱了他一脸。 赵斌感觉恶心的同时,又被一种狂热而变态的兴奋所激励。 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畏惧,在血液刺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大叫着又将一名涌来的金兵踹翻! 手中修长的锋利弯刀连劈数刀,居然让他成功将附近的金兵逼退。 身旁的田家军见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赵斌居然也这么勇猛,欢呼着跟在他的身边重新将阵线稳住。 赵斌趁机大叫道:“兄弟们,别慌!孛昆他们很快就会从对方身后杀出,这一仗我们没理由输的!” 如果可以,赵斌也不想这样暴露自己的底牌。 但是如果不说,以如今金兵的攻势和田家军七零八落的阵线,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被击溃! 他毕竟不是田毅这种战场宿将,即使能侥幸稳住一处阵线也非长久之计。 说不定下一刻连自己都会因为经验不足,被人一刀给捅死了。 果然此话一出后,原本节节败退的田家军精神为之一振,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只伏兵在外! 原本的畏惧的心灵仿佛有了依托般,抵抗意志重新变得强烈起来。 反观对面的金兵则发生了骚动。 不少人听见赵斌的话后,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身后有伏兵这个念头开始盘亘在他们脑海中,原本狂猛的攻势不由自主地开始缓和下来。 田家军的人趁机在赵斌等人的带领下,不断斩杀受到影响的金兵,居然慢慢地又将阵型给稳住了。 徒单同样听到了赵斌的喊话,刚想开口揭穿赵斌的‘谎言’稳定军心,但下一刻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方山原的时候那些被强大骑兵虐杀的守兵。 虽然方山原的守兵说是因为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导致的惨败。 但徒单身为骑兵统领,很清楚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一支精锐的骑兵和足够强力的骑将带领,虽然也能获胜,但绝对做不到碾压般的屠杀。 反观此刻的敌军,全都是擅长步战的士卒! ‘不对!那只击溃方山原守兵的骑兵不在这里!难道他说的是真的?真有一支骑兵埋伏在外?’ 第341章 将为军胆,顽强金兵 徒单越想越心惊,有心开口让手下的士兵退出战斗。 但身边的田毅见他分神,突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狗贼!与某对战,还敢走神!” 田毅大吼着连出三棍,一棍比一棍重,丈八镔铁棍砸在徒单的马刀上,将徒单砸得手心发麻! 不等回气,他右手顺势往前滑到棍底,自上而下捞起铁棍往上猛挑! 这一下太过出人意料,徒单本就注意力不够集中,此时再想应对已经慢了半拍,只来得及匆匆往后退,双手压刀试图挡住这狠辣的一击。 只听当的一声闷响,火花飞溅中徒单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他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因为动作变形导致手腕受不住力受伤了,大叫着往后跌去。 可惜他因身穿双层甲具,站立着的时候四平八稳,配上大开大合的马刀常人难以近身,仗着防御力还能逼得田毅不敢硬拼,占据一些优势。 可一旦失去平衡,沉重的甲具让他再难控制住身体,再无力挡住田毅的攻击! 只能惊恐地朝周围手下大叫:“挡住他!!!” 田毅好不容易找到扭转战局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放他离去。 哈哈狂笑着双手拖住扬起的镔铁长棍,一跃而起,借助下坠之力腰腹一缩,狂暴朝着徒单的脑袋一棍轰下! “贼将,给我死吧!” “保护将军!” “杀了他!” 徒单的亲卫们听到主将的呼救声,忙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救人。 四五名精锐军士,有人飞身挡在徒单身前,有人赤红着眼持战刀杀向田毅。 数声脆响之后,田毅手中狂暴的铁棍连破数把长枪、战刀,狠狠一棍砸在徒单的胸口。 徒单猛吐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差点昏迷过去,幸好田毅那一棍被旁边的人挡了几下,加上身上的甲具够厚才没被一棍子砸死。 被几名赶来的亲兵七手八脚地护着往后拖去。 田毅还想追杀,却已经被人挡住去路。心中暗叫可惜,随后轮圆了沉重的丈八铁棍将试图冲向自己的金兵逼退,也边战边往自己军阵中退去。 没了徒单的限制,他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这让一直在后面给他压阵的李豹心生感慨。因为敌方几乎人人着甲,要在拥挤的战场上杀人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哪怕李豹的武艺如今已经渐渐超过田毅。 但在战场上的作用和威慑力,却比不得田毅这种大开大合的猛将。哪怕纯粹的杀人效率,也远不及对方高效。 ‘非我所学武艺无用,而是我还不够强!’ ‘只要我努力修炼,来日也可以为二郎在万军丛中,取了敌将的首级!’ 李豹脑中的彷徨一闪而逝,下一刻重新坚定心神,冲出去连续数刀逼开试图包围田毅的金兵,将他迎了回来。 随着徒单的受伤,金军原本就受到影响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 很大一部分金兵的注意力已经从冲击敌阵,变成关心徒单的伤势和担心身后的伏兵上去了。 徒单显然也知道这样一个时刻,自己绝不能倒下。 他忍着胸口肋骨断裂的剧痛,强行拽住亲兵的手站起身来装作没有受伤的样子,朝着附近大吼道: “都别慌,本将没事!” “吼!” 金兵们见主将平安心中这才一定,发出阵阵欢呼。 不过攻势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再无之前那般致命。 徒单见状,心中一暗。 再想到赵斌口中的那支骑兵,知道必须到了撤退的时候。 当即一举手,准备下令撤兵。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声。 徒单猛地转身看去。 发现在谷外真的杀出了一支骑兵,虽然人数不算多,但那整齐的军阵和狂暴的气势无疑显示着这是一支异常精锐的骑兵! 尤其是在那带头的巨汉的带领下,区区数十人居然给人一种绝世巨熊踏浪而来的惶恐感! “不好!真有伏兵!” 徒单双眼死死盯着在谷口督战的粘葛顺,期待他能做点什么。 事实上,因为赵斌被迫提前泄露布局,徒单并没有因为伏兵的杀出而太过惊慌。 粘葛顺麾下还有几十名精锐骑兵,来敌虽然气势狂猛,但数量并没有优势,只要即使反应发动反向冲锋绝对可以将对方缠住 但让他崩溃的是,粘葛顺这坑货一到关键时候就本性暴露。 发现身后出现的骑兵那恐怖的气势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带领手下挡住他们,而是吓得六神无主尖声叫道:“快!快保护本将离开!” 说完,拼命打着麾下的战马,朝谷外斜斜冲去。 准备在偷袭的骑兵杀到前,冲出谷外避开被冲杀的命运。 他身旁的手下闻言,原本仅有的那点勇气也被自家主将的拙劣表现给冲走了,一个个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还在作战的徒单等人后,打马跟在粘葛顺身后落荒而逃! “狗贼!!!” 徒单一口鲜血喷出,身躯摇晃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险险被身边的亲卫搀扶住。 他没被田毅一棍子砸倒下,没想到却被粘葛顺的卖队友行为给气到怒极攻心口吐鲜血,差点昏厥过去。 在场的三百金兵瞬间慌了神。 田毅见状哈哈哈大笑着连杀数人,高举武器吼道:“金兵要败了,给我冲杀他们!” 他麾下的田家军和庄兵们同样大喜过望,嗷嗷叫着跟在他身后杀向敌兵。 一时间,原本压着田家军打的金兵被杀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局势即将糜烂的时候。 徒单狞笑着推开扶住自己的亲兵,破釜沉舟般用力割断腰间盔甲的扎带,将盔甲脱下砸落在地。 然后举着战刀厉声怒吼道: “本将还没死呢!兄弟们都别慌,要败要降,也要等本将死了再说!” “本将不退,你们就不会败!!!” 凄厉的吼声,随着点点血沫被喷到空中。 在徒单不顾身体的勇猛态度下,惊慌失措的金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居然又慢慢稳住了心神。 徒单见状,又狞笑着一指地上众多的碎石大叫道: “弟兄们,你们看看脚下!有这些碎石在,外面的骑兵根本冲不进来!!” “再看那些骑兵,也就几十个人,和里面的加起来都不到我们一半的人!我们可是粘葛元帅的亲兵,你们告诉我,这一战要怎么输!怎么敢输!!!” “...” 看着在不断稳定军心的敌将,赵斌暗叹了口气。 他很幸运地遇到了粘葛顺这种废物带队,但又很不幸地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战场宿将亲自领兵来攻。 将为军之胆,敌将不顾生死的勇猛和临危不乱,让赵斌好不容易营造的双面夹击的氛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第342章 良将易逝,再无阻拦 看着在对方指挥下,渐渐脱离战斗,准备重整旗鼓的金兵,赵斌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破掉这个局。 否则一旦人数是自己两倍多的金兵稳扎稳打,没了粘葛顺那个废物的指挥,恐怕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后,转头看向被安置在谷后的战马群… 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肉疼。 随后神情一狞,拉过孙单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孙单听完瞪大眼睛,颤抖地说道;“二郎,真要这样吗?那可是价值万金的战马啊…我们就算想买,日后也未必买得到…” “少啰嗦,马没了可以再找,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快去!” 说完,转头交代田毅带人缠上金兵,不能让他们那么快脱离战斗重振旗鼓。 孙单见他态度坚决,一咬牙带上那些庄兵往马群奔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徒单沉稳的指挥下,金军最终还是成功脱离了战斗。 他看着不断朝自己汇聚过来的部下,松了口气。 接着转头看向谷外吓走了粘葛顺的那伙骑兵,面露狞笑。 果然,对方不敢直接驱马冲进谷内。 “哼!没了粘葛顺这纨绔胡乱指挥,本将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有什么手段…什么声音?” 徒单诧异地转头看向谷内,随后脸色变得惨白... 他发现对面的那些敌兵正在仓皇退到两侧,然后上百匹战马被人强行驱使着从狭窄的山谷中冲出! 虽然不时有马匹被卡住蹄子折断腿,翻倒在地。 但因为双方距离不过一两百米,大部分战马还是在身后之人的挥砍和驱赶下,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冲来。 而在马群背后,赵斌的人也在号令下尾随马群冲杀而来! 与此同时,刚刚脱离战斗的金兵还有不少没有归队,落在后面的人见到身后的马群冲来,惊呼着开始逃跑。 这一跑,就像连锁反应一般,带着前面的人也开始惊慌地开始逃跑! “都别慌,别慌啊!” 徒单大叫着,试图再次稳定住士气。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带着一丝颤音! 一鼓作气,三股气竭。 其实他能连续两次稳定住即将崩溃的士气,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优秀战将了。 只可惜,兵败如山倒,已经连续两次出现溃败之兆的金兵们,这一次在隆隆马蹄声和哭喊声中再也听不到自家主帅的命令声。 他们只知道不顾一切地避开身后马群的踩踏和敌兵的追杀。 马群冲进金兵列阵中的时候,这伙顽强的金兵比想象中崩溃的还快! 赵斌带着人一路掩杀,配合谷外的孛昆等人杀得满谷中都是金兵的尸体… 三百余名金兵,只有不到半数逃出谷外,溃散而走。 而在谷中遗留的众多尸体之中,就包括那位勇猛的金将徒单。 此人没有跑,也拒绝投降。 最终在和田毅的一对一对决中,被一棍砸死,结束了自己还未真正迎来精彩的一生。 “二郎,统计好了。一共折了三十一个弟兄,重伤了二十三人,另伤损了战马四十九匹…” 孙单面色复杂地说道:“不过我们缴获了对方带来的大半战马,算上我们剩下的共计五百三十余匹…” 赵斌心中狠狠一颤。 这是他除了对抗红巾军外,伤亡最大的一次。 那些没有重伤的,也几乎人人挂彩。 “将无法再走的马匹杀掉,给它们一个痛快。” “另,回去后,每人赏良田二十亩!” 赵斌大声宣布了丰厚异常的犒赏,让手下们原本低落的情绪稍有缓和。 然后命人将谷内自己人的尸体全都收集起来,草草掩埋在这片无名的山谷之中。 好在在这个时代当兵,尤其是像田家军这样曾在金国和西夏闯荡的,都是孑然一身之辈。 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迫于无奈,或者试图通过自己血勇搏出一个未来的汉子。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当兵之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所以同伴死亡的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至少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英明神武,而且非常大方的效忠之人,已经强过绝大部分既要卖命又过得苦哈哈的同类了。 带着这种有点惆怅而又豪迈的情怀,当他们再次跨上马背出发后,望着谷外耀眼的阳光终于感受了劫后余生和战胜强敌之后的爽快。 “走!我们,回家!” “吼!回家!!” 击溃了粘葛顺的追兵,将这二世祖吓得不知所踪后,其他的州县金兵没了引导者再难对赵斌一行人形成有效狙击。 他们能伪装就伪装,不能则强行冲开封锁跑路。 在一人至少四马的豪华配制下,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原本预计还剩两天的路程,仅仅一天时间就跑到了秦州境内。 秦州便是天水,原本是属于南宋,此地治所北天水夹在一片巨大的峡谷之中依河而建,两侧被连绵群山夹住。 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和往来南北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当然,这是在宏观的角度来看的。 其实天水所在的谷地非常巨大,附近的山势也不算太高且植被稀少,很难对南北进行有效封锁。 南宋在和金国的漫长战争中,秦州一直最主要的战略要地。 反复被双方占据。 后以秦岭西麓的嶓冢山为界,北部归金国所有,设置了个北天水。 南部归大宋所有。 在天禧北伐之后,当时的西川制置使安丙将天水县升格为天水军,下辖天水和长道二县。 同时还和崔与之,先后重修了以皂郊堡为箭头的十二连环堡防线,防备金军入侵。 使得天水防线,防御力大大增强。 其实皂郊堡是个比大散关和黄牛堡更加危险的地方。 其依山而设,俯瞰从秦州来的商旅和军队,因在山脉的北部,可以说是一旦被围就必死无疑的绝地。 不过就像前文所说,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因素。 因为天水杨家的存在,天水军治下秩序井然,来往商贸繁荣,算是边境之地难得的有治之地。 尤其是天水县后方的长道县人口甚至比兴元府周边的一些县城更多,为上县之上的紧县。 不过天水军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将领,却是天水军的前任‘守天水军’,守将张维(军州之中主要官员有知军、守军、军中教喻等)。 第343章 边有贤将,莫名恶意 张维出身贫苦,却是个敢战豪勇,满腔热忱的真汉子。 担任天水守将期间,对于武备经营上佳,每逢大战必然身先士卒而且非常喜欢主动出击。 他曾经数次冲出天水军,将试图围攻皂郊堡的敌军击退。 使得天水军防线稳若磐石。 当日,伪装成马贼的东路红巾军不断壮大霍乱西和州时,也是他了解情况后意识到不对劲,带领亲卫骑兵突然出击将他们主力一举击溃。 不过讽刺的是,张维因为这次擅自妄动刀兵,还是跨州发兵,被上面直接撸了一级。 区区武将居然能带着人马跨州出击,那还了得? 保家卫国和功绩什么的,和武人不能把控军政的政治正确比起来啥也不是。 如今在名义上张维已经变成了代守军,只不过因为其威望太高,所以依旧由他全权统领军务。 其实从这件事中,很难说郑损这货没有养寇用来打击田家的意思在里面。 “这世道,还真特么荒唐和黑暗啊…” 赵斌感慨了一句,打马进入天水军的境内。 终于可以放心脱掉身上那层用来伪装的军服了。 趁着其他人换装的时候,赵斌转头看向大金国的方向,有种恍如隔世的奇怪感觉。 这次之后,他恐怕再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金国了吧。 也许下次再去关中,那里已经变成蒙人的领地了? 谁知道呢… “话说,大金国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刚开始蹂躏金国就挂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像野史中一样,是被西夏女奴给弄死的了... 同时西边的花辣子模的逃亡王子也会化身阿拉伯强盗之王,四处搞破坏吸引住大蒙古国的注意力… 否则以大金国如今军阀林立的混乱局面,恐怕很快会倒在天骄的屠刀之下吧。 只可惜了关中之地的百姓,接下去几年要不断被蒙人洗地了…” 一想到元蒙人作战方式的残忍和猥琐,赵斌也是头皮发麻。 元蒙人最恐怖绝不是正面的战斗力。 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东方,他们都吃下过很多次大败仗。 但没有一个正经的文明国家,可以抗住他们持续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对边境地区持续劫掠和屠杀。 西夏如此,金国如此,花辣子模如此,未来的南宋亦是如此。 都是被这种下作的手段毁掉了边境的战争潜力后,只要失败一次就会陷入回天无力的绝望之中。 而且这些蒙人先锋胆子奇大,只要不遇到阻拦和雄关阻挡,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任何能到达的地方… 所以别以为不在边境生活,就会安全。 想要在军事上挡住元蒙的入侵,唯一的办法就是狙敌于外,甚至要主动出击… 可在没有胜过元蒙人机动力的情况下,孤军外出御敌怎么看都像是在找死… “机动力…” 赵斌若有所思。 还未等他深入细想,旁边的李豹提醒他前方来了一队‘客人’。 赵斌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领头之人就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杨渊。 “文武兄别来无恙?” 杨渊眼热地打量着赵斌身后的马队。 五百多匹优秀战马,这在宋国不仅仅是值多少钱的问题。 想他家的杨家军,靠着坐镇边陲重镇与关外地方势力和藩族进行私下交易,一年到头也能弄到两百匹优质战马就算不错了。 可眼前这货,去北边闹腾了一番后,居然顺道带回了这么多好马,实在让杨渊感慨不已。 不过他却并没有动歪脑筋,至少明面上没有。 “见过杨兄。” 赵斌翻身下马,迎住了杨渊。 他对此人虽然不熟,但对方当日在东湖山庄中风头无两,能力压同族从文的杨琳等人成为各家的领头人物。 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像这种背景深厚心机深沉的存在,如果不是必须要经过天水军才能顺利回去,他绝对不想有过多的接触。 甚至于,赵斌在盯着杨渊不久后发现,对方热情的眼神之下还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冷漠和敌意… 赵斌暗暗纳闷,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他,甚至两人都没有真正接触过。 这恶意,是从哪来的?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笑着朝杨渊一拜:“累杨兄亲自来迎,文武心有不安,特选了两匹上好的战马,作为谢礼。” 说完,朝着王二诚招了招手。 后者将两匹品相不俗的青唐马牵出,不舍地递给杨渊的随从。 这的确是两匹上等战马,仅次于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名马。 即使以杨渊的见识也忍不住面露欣喜,笑着说道:“文武兄太客气了,你我是一个圈子的人,想要携马入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话虽如此,但他也没有拒绝赵斌的好意,只是在一名随行人员耳边轻语几句,交代他去帮赵斌做好入境的记录。 在南宋,人可以相对自由地往来边境。 但马不行。 南宋因为过于缺马,马政堪称变态级别的严苛。 任何马匹,不管是什么来历的,进出都要仔细检查和登记,要是遇到有疑似盗卖军马的现象,那问题就大了。 轻则发配充军,严重点的直接秋后问斩。 赵斌这么大批量的马匹,且背后都有金国军队的印记,虽说不可能涉及本国军马的盗卖,但没点关系打点别人一句话说不定就充公了。 当然,以赵大官人如今在汉中的地位、势力和名声,除了郑损这样少数一些位于顶端的大人物外,一般官员应该还不至于敢这么和他死磕。 就在赵斌和杨渊虚与逶迤,彼此聊着场面话的时候,一名长相豪烈的大汉带着几个随从跨马而来。 “喂,我听手下的探子说最近北边金国几个州县的军队调动频繁,说是要抓一个叫赵文武的大宋乱党,该不会是你吧?” 他人还没到近前,此人就跳下马来一边嚷嚷着,一边飞快凑到赵斌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 越看眉头越是紧皱,转身朝着身边的随行人员问道: “啧,这小子也没长得三头六臂,反而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会搞错了吧?” 第344章 积怨颇深,暗潮涌动 对方随从苦笑着朝赵斌躬身一拜,道:“赵公子见谅,我家哥哥说话有点直,其实并无恶意的。” 说完,也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赵斌。 作为边军,肯定会在北边安排着必要的密探。 从密探传回的消息中,他们得知眼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疑似击溃了数支金国军队封锁逃回来的! 据说还有一支是粘葛完展的直属亲卫骑兵部队! 虽然消息还未得到证实,但看着前方聚集的那一大群战马,就算不是真的也肯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啊!” 正在向赵斌道歉的随从被身后的大哥一脚踹在屁股上,踉跄着差点摔倒。 赵斌眉头一皱,正怀疑自己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麻烦人物时。 却听对面的壮汉一摸自己蓬松的大胡子,大大咧咧地骂道:“某家如果错了,需要你来替我道歉?” 说完,瞅着赵斌问道:“你那些马,真是从金国抢来的?” “侥幸而已。” “哟,看样子真是我走眼了。” 壮汉朝着赵斌举起一个大拇指,笑着拱手一礼道:“是我小看你了,对不住啊。” “啊?不知者不怪…” 赵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爽的纯滚刀肉,心中刚因为对方轻视而升起的那点芥蒂一下就没了。 可惜对方身穿着灰扑扑的日常劲装,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身份来。 不由好奇地问道:“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大汉哈哈一笑,豪爽地说道:“某家张维,腆为天水代守军。平日里最喜欢结交各路英雄人物,小兄弟你能仅带着这么点人大闹金国,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不如随我回去痛饮一番吧。” 说完,伸手拦住赵斌的肩膀,那动作仿佛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叫他去一起喝老酒般自然。 “啊?你就是张守军?” 赵斌看着张维心中又惊又奇。 人的名,树的影。 在整个川蜀大地上,位高权重、出身不凡的将领很多。 但要说最有风骨、与众不同的,当属这位张守军。 此人身上,很难看到其他大宋将领那种每逢敌寇拒城死守的南朝气质,反而特别喜欢发起主动突击,在野外迎击敌军。 无论是面对金国军队,还是未来面对蒙人,他都敢百里奔袭去袭击对方的军营、粮草之类的重要目标。 固然有天水十二连环堡防线的存在,给了他很多的据点支持。 但话说回来,不是赵斌小看了其他南宋的守将,换成其他九成九的将领真没他那种无惧生死、不服就干的豪勇。 赵斌早在兴元府中就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张守军心生神往,但真见了面后,还是被对方过分热情的样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张将军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眼下还有事未办完…” 张维哈哈一笑,说道:“叫什么将军,我也就比你大个十几岁,你叫大哥就行。” 说完,还揶了旁边的杨渊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某家看人准得很,能结交的只需一眼就瞅准了。 像有些不能结交的,哪怕表面再道貌岸然,也懒得让我多浪费半句口舌。” 赵斌这才意识到张维出现之后,他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全程都没有和杨渊打过半个招呼。 反之亦然。 两方,似乎积怨颇深的样子… 杨渊身后的随从听到张维隐有所指的话后纷纷露出怒色,反倒杨渊始终笑眯眯地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 主动朝着张维一拱手道:“张守军一心镇守边疆,为人耿直豪爽,是杨某最为佩服的人之一。 只是有些时候脾气还是不要太直爽为好,你要是再降一级,那我们天水军可就没有了半壁江山啊。” “…” 张维比起口才明显不是杨渊的对手,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怼完张维,杨渊又朝着赵斌说道:“文武兄,我还有事,就不妨碍你和张守军亲近了。不过以文武兄的为人和精明,想必应该明白什么人能够结交,什么人又该远离吧。” 说完矜持一礼,潇洒而去。 张维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知道怎么回怼杨渊。 赵斌看得有趣,带着七分善意三分心机、笑着试探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公子生气呢,看样子张大哥出现的时机不太好,让他有些话不好当着你的面说出口啊...” “嗯?他生气了么?” 张维不知是没听出赵斌的话外之音还是在装傻。 表情一愣后瞬间忘了继续生闷气,抓着脑袋疑惑道:“你说真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有时候不能光看别人的外表,而要看他是否做了一些不同于以往行迹的事情。” 赵斌笑着解释道:“以我对杨公子的了解,他一直是个文质彬彬、守节懂礼之人,想要让他在别人面前说些离间话损了自己的形象可不容易…” 当然有一点赵斌没有明说。 那就是杨渊之所以这样失态,可能还因为他内心对赵斌也隐藏着敌意有关吧… 张维闻言瞬间转怒为喜,叉腰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不说某家还没看出来呢。麻的,这直娘贼的原来不是不会生气,而是陈府太深没叫人看出来而已…” 说完,两眼放光地看着赵斌,说道:“兄弟,你也不简单啊,一眼就能看懂杨渊那厮。估计也是个机敏之人,那我就放心了。省得我再提醒要和姓杨的保持距离,免得被他所害。” 赵斌越想越不对。 他仅从杨渊和张维的互动中,就意识到了天水军之中暗潮涌动。 恐非久留之地。 不是他敏感。 而是他先察觉了杨渊对自己的敌意,接着张维身为天水军的守军又亲自出现结交自己。 还让杨渊原本准备对自己想要说的某些话,不得不咽了回去,负气离去。 要知道天水军守军这个职务,地位还在一般的都统司统领之上。 并且在军务上拥有更大的权限和自由度。 这么说吧,他再往上升就能当副都统制了,也就是一路地方军区的副司令。 如此人物,哪怕是生性豪迈之人,也不至于毫无目的就对赵斌这个后辈折节下交… 当然,相对于陈府极深的杨渊,眼前这个大胡子看上去对赵斌并无敌意。 所以他想了想后,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张大哥,你可是有事找我?” 第345章 要你的马,预感不妙 张维嘿嘿一笑,毫不掩饰地指着那些马道:“赵兄弟快人快语,我很喜欢。” “既然这样,我也不玩虚的了,我想问你允一些战马,补上我骑军营马匹不足的缺额。” 麻的,果然是冲着马来的。 如非对方是个值得敬佩的将领,赵斌一准扭头就走。 他压制住心中的不爽,抖了下眉毛道:“张大哥身为天水军的守将,既然缺马那就去向朝廷要啊,为什么还需自己来找?” 张维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苦笑道:“朝廷没有在此设置骑军营…军中原本只有两队加起来不到百人的斥候,其中马匹都不足配置的一半。 再加上那位郑相公上台后,对关外五州的支持每况愈下,唉…” 赵斌眉头一皱。 关外五州地大人少因此补给困难,需要雇佣大量民夫,每年消耗的军费是个庞大的数字。 郑损上位后,开始试图拿捏川蜀将门,以扩大影响力和把控实权。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本土势力盘根复杂、难以打开局面,外五州政治力量薄弱却又占据着相当比重的军费支出。 是个极好下手打开局面的地方。 他完全可以克扣其中一部分,用来贿赂其他贪官污吏,从而破开铁板一块的川蜀系官宦势力。 可悲的是,在利益面前,贪婪之辈哪会懂什么国家安危、民族情怀? 外五州的军人,已经渐渐沦为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常有人因此说郑损昏聩无能,是个十足的奸邪之辈。 这话对,也不对。 奸邪是肯定的,但昏聩却未必。 从发展局势和未来的结果来看,损害了外五州防御体系的郑损无异于毒瘤般的存在。 但站在他个人的发展角度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 每一个能爬到他这样距离权力顶峰仅一步之遥的存在,都不可能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即使他真的不懂,麾下也有足够的幕僚为他筹谋划策。 所以郑损未必不知道外五州在军事层面上的重要性。 只是在权力和欲望面前,他选择了优先满足自己的利益… 赵斌不明白的是,张维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私设骑军营非但得不到上面的支持,甚至还容易惹人非议。 “张大哥为什么要另设一军?” 张维闻言叹了口气,指着北方朗声说道:“如今有十二连环堡在,某家可带领儿郎们往来奔袭来犯之敌,使得他们无法安心攻打各堡,可保天水防线不失。 可这是有极限的。 一旦北方来敌大军数量超过三万之数、形成合围压境之势,某家即使再有信心估计也不可能再凭着两条腿与之周旋。 这还是以金国人的战力算的,要是换成比金兵更强、擅长奔袭骑射的蒙人,情况只会更难。 天水军周围孤立无援,想要更好地对抗他们,就必须有一支机动力量作为策应,才能寻求更多的胜算。” 张维虽然长相粗犷,但却有着一双格外明亮、坚毅的眼睛。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某种无法描述的奇特光芒。 虽全程没有一个冠冕堂皇和煽情的词汇,但言辞间那股保家卫国,抗击外敌的心意表露无疑。 赵斌感觉他眼中的那缕光芒,竟然亮得有些刺眼,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由低下头,鬼使神差般问道:“不知张大哥马营之中,还缺多少马匹。”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同时心中暗暗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 居然没谈好处,就试图给出承诺? 张维大喜过望,用力搓了搓两只手后,先是伸出三根手指,接着似乎又感到太过分又缩回去了一根。 变了两根。 “某家挑选了五百人入骑军营,但想尽办法也只弄到不到三百匹马,其中还有不少是驽马。不过有些不成器的,没马骑也是活该。赵兄弟,你看允我两百匹可好?” 那欣喜中又带着点忐忑的表情,仿佛在朝着赵斌比划一个代表胜利的‘耶’的手型。 “两百匹?” 赵斌抽了下嘴角,这缺额真是相当大啊。 不过对于他来说也不是真法接受的数字。 如今他的赵家庄马场中,除开孛昆带出八十匹战马外,差不多还有四百余匹上等战马。 又从金国前后两次缴获了不少战马,虽然之前在无名谷中损失了一批,但也有超过五百之数。 加起来已经拥有了差不多近千匹合格的战马。 而他的赵家庄中,第一批训练的骑兵数量不到三百人,能上战场的合格骑手甚至还没有一百人。 即便是算上幸存的田家军和孛昆等人,也就是四百人左右的规模。 蒙人幅员辽阔需要长途奔袭,所以精锐会有一人四骑的夸张配比。 赵斌的人马暂时只在蜀口地区活动,一人双马的精骑配制已经足够使用。 事实上,在赵斌心中战马虽然不可或缺,但从来不是主导未来战争胜负的必需品。 所以允出去两百匹倒是问题不大。 “不知张大哥能给个什么价?看在你辛苦保家卫国的份上,如果价格过得去在下愿意忍痛割爱。” 赵斌这人虽然良心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看在张维是自己仅有的几个欣赏的宋将份上,他终于难得良心发现一次,不准备做个奸商。 甚至做好了准备吃点亏,将这些马低价转手出去的打算。 然而张维老脸一红,尴尬地说道:“兄弟,最近哥哥手头有点紧…” 赵斌惊了,瞪大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可那都是我冒了生命危险才抢回来的战马,你既然没钱怎么好意思一开口就白拿两百匹?” “不白拿,不白拿!” 张维见赵斌没有直接破口大骂,知道这事还有戏。 当即神神秘秘的说道:“赵兄弟,你一看就是个有本事有义气之人,哥哥也不欺你。虽然我手头没有现钱,但我知道哪里有啊,而且数量超过你的想象…” 赵斌挑了下眉,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46章 晴天霹雳,边军不易 果然,下一刻张维就凑过来小声说道:“我上次带着人去西和州剿匪,顺道抓了几个混在其中的党项蛮子,从中得知一个消息。 说是在西和县以西的羊坳一带,藏着一笔惊人的财富…” 卧槽... 党项人?惊人财富? 特么的该不会是嵬名赖也贪墨私藏的那笔钱财吧! 赵斌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道听途说而已,张大哥如何确认?” “我一开始也不信,谁会把财宝放在西和州那种穷山恶水之地?不过后来因为手头实在紧张,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派了几个弟兄去侦查了一番。嘿…” 说到这,他又是激动又是遗憾地说道:“财宝肯定是有的,因为当地都在传盘踞在羊坳那里的一伙党项人在某处山谷中藏了大量财宝,还偶有流出。 据说...总量可能不下于十万贯! 如今已经引得不少匪类正在攻打他们。 可惜啊,某家因为上次擅自出兵,被降了级勒令不得再擅离天水军,否则定要带人去参合一把。 若是兄弟你愿意给我马。我会派出得力干将助你,再加上你麾下的那些庄兵和猛士,肯定能够拔得头筹。” 何止是十几万贯,简直是十个十万贯! 赵斌听到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张维口中的财宝,就是嵬名赖也派心腹偷运进去藏起来的那一笔! 他心中忍不住直想骂娘。 那三十万两到手的真金白银,难道要黄了不成? 赵斌心中暗恼,差点脱口而出想要答应和张维合作,去谋了那笔正在被争夺的、属于他的财富。 但紧接着理智立马回归,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问题,依旧是一开始那个。 杨渊和张维先后主动现身来找他,肯定不会是因为他赵大官人的名声已经传到天水军,对方必须给个面子。 而是两人另有所谋。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张维,若有所思… “张大哥,是想让我参合进西和州之事吧?” 张维倒也光棍,被赵斌识破意图后轻叹一口气,朝着他一拱手道:“某家的心思果然还是瞒不过赵兄弟,惭愧。” 赵斌摇头无语,沉默了一会后问道:“那杨渊,是否也是同样的目的?” 杨家身为蜀地顶级将门,虽然养了很多私兵。 但如果张维这个守军不配合,杨家势力再大也不敢因为一个情报就调用私兵,跨境离开天水军去抢夺财富。 那是在谋反。 恰好此时,带着上百名和金国人干过架的私兵的赵斌来到天水军。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找他合作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果然,张维回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也是为了那笔财宝。” “所以张大哥才要现身,将他逼走?” 一个逼字,让张维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心思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得多。 他苦笑了下,说道:“不管赵兄弟信不信,某家并无恶意。只是想那笔财货与其落到那些匪类手中,不如落在你的手中。 而杨渊…”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好。 赵斌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张维不说,只是因为不方便背后平白说人坏话,也无法把某些还没有发生的猜测说出口而已。 潜台词不外乎,与杨渊那家伙合作会有被坑的危险之类的。 看他对杨渊就差撕破脸的态度,估计此前应该也没少吃杨渊或者杨家的亏。 问题,一下子变得复杂化了。 前文已经说过,西和州表面是匪患的事情。 实则涉及到郑损为代表的史党和川蜀派系之间的斗争。 西和州的混乱持续越久,郑损削弱将门控制军队话语权的目的就越容易达成。 那狗官为了夺取掌控川蜀的权力是真的不当人子,手段阴毒。 一边不断削弱关外五州的军费支出,号称羸弱的外三关和五州防线已经年久失修,强行维护只能劳民伤财。 一边又勒令西和州守将田芳尽快平乱。 可怜田芳手下连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都没有,哪能追得上那支红巾军发展起来的马匪? 除此之外,郑损还不断拿抢劫了田家宝船起势的孙猛说事。 明里暗里逮着巴州田家这个突破口往死里整。 要不是川蜀系位居顶层的那些文武系家族,从宋朝建立起就自成体系,始终保持一致对外给于了田家各种政治支援。 恐怕如今田家早就走投无路跪在郑损脚下,沦为史党爪牙了。 如此情况下,连赵彦呐都对西和州的事情避之不及。 赵斌一个游离在朝堂之外的存在,如果光明正大地参合进去,不是找死么? 但是不参与进去,那笔钱怎么办? 三十万两啊! 不,已经不是三十万两的事了。 要是嵬名赖也知道了自己的钱正在被群狼环伺,肯定得加价! 还是哭着喊着要主动加价请赵斌出手那种… 张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肯参合其中,叹了口气指着前方天水县城斑驳的城墙诉起苦来: “此城临谷而立,易守难攻。是南北往来的要害之地,与国与家都至关重要,一旦被占,五州必失。 只可惜啊,那位郑相公来了之后拨给我等外州禁军的军费是一次比一次少,根本不够分给手下的弟兄们。 这其实也没什么…” 张维苦笑着摇头一叹,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哥哥我早年闯荡过关外和河西番邦之地,和一些藩族首领颇有交情,靠着这些路子也能够从往来的商队中弄到一些好处用来补贴军费。 不过近来因为南边的西和州受贼寇扰乱,往来商贸大受影响,再这样下去,恐怕哥哥就是砸锅卖铁也养不起底下的五千张嘴了…” 说完,目带希冀地看着赵斌。 赵斌这才明白为什么张维会冒着丢官问责的风险,也要去攻灭南边西和州的那群流寇。 原来是为了解决手下人的吃饭问题。 至于边军经商,这根本不是个事,属于南宋边军的老传统了。 尤其是混乱的时代,很多时候朝廷的军费是指望不上的。 不想办法自救那就只能饿肚子。 四百年之后的大明朝边军,就是因为被限制太死又得不到粮饷,硬生生饿断了脊梁骨。” 原本像天水军这样的边军军费就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上下盘剥的手实在太多了。 再加上郑损都提议要削减外三关和外五州的防线,让情况变得雪上加霜。 不自己想办法,像张维这样麾下数量没怎么注水的将领,估计要带着人去喝西北风了。 第347章 承载山河,心怀天下 赵斌深深地看了眼张维,心中暗叹一声。 这世道又有多少人能像眼前之人一般,辛辛苦苦去做那么多本不该他做的事情,只为身上的一份职责? 这样的人,做兄弟容易被坑,但做人,无疑是值得被敬佩的。 他心中那点因为被张维算计而产生的芥蒂,一下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只是西和州的事,赵斌真的不敢参和,至少不敢以赵文武的身份参合进去。 他装作不解地问道:“张大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刚才观察过了,你手下有一支党项人的精兵。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招揽来的,但如今西和州的乱象之所以无法平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很多逃窜进来的党项人在里面参与作乱。 这些党项蛮子语言不通,作风凶悍,不服教化。 进入西和州后不断在原本那股马匪的鼓动下,参与四处劫掠,如果放任不管,恐怕日后会有大祸啊…” “原来如此…” 赵斌迟疑了下后,还是摇头说道:“张大哥忧国忧民的胸怀赵某佩服。 你是个爽快人,所以我也不瞒你。此间涉及甚广,一旦我涉足其中,不仅仅是会引来上面那位郑帅的敌视,就连支持我的赵知府恐怕也会弃我而去。 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维却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头指着远处和云栾叠在一起的雄伟大山,和玉带般的西汉河说道: “赵兄弟,你看那山川河流,大么?” 赵斌不明其意,如实回道:“大。” “我们生而为人,与之相比,大么?” “不大,很渺小。” “我却觉得恰恰相反。” 张维咧嘴一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握,仿佛要将远处的山河全部握在手中。 “那山,可纵马丈量,不消数日山上的一切就能尽在我等掌控之中,为人所用。” “那河,虽然水势难改,我等却能因势利导,用以养民。” 他神情豪迈地凝视着赵斌说道:“兄弟你觉得山大河大,而自己渺小。也许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承载它们。” “承载它们?” “不错,我早年效命于崔帅麾下,得崔帅不计我出身卑微,提拔做了这天水守将。当时,他曾对我言,想要保天水不失,就必须要在心中承载这方山河。 天水防线庞杂,要想真正发挥十二连环堡的作用,就要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这方大地和气候,将它们视为人生目标和必须要守护的信念… 兄弟你能带人从金国满载而归,迎回西域神僧,有勇有谋让人佩服。 你本就背靠赵知府背景足够,加上如今又有了救助白沙神僧的恩情,未来必然能入京城官家之眼,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过,你若是连承载一方山河的勇气和胸怀都没有,他日就算得以高位,眼中也只有利益和自己,恐怕又将是一个史弥远…” 同样的话,在有的人嘴里说出来,给人一种冠冕堂皇、流于表面的感觉。 但在有的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感觉就是他内心最直白的表述。 赵斌没想到眼前看似粗豪的汉子,竟有这般胸怀和情操,不由大受震动。 从穿越至今,他所遇到的每个人,无论是奸是忠,从来都是以个人的意志去看待世界。 即使是心怀天下的江万里,也有因家族名声、族人所累,想要青史留名的因素在里面。 唯独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如赤子的粗犷汉子,虽然不是那种才华横溢之人,但说出来的话却朴实无华,让人发自内心地大受震撼。 赵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张维,可以在民间、军队中的威望上压制住汉中顶级的权贵之家,天水杨家! 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强大的勇气,可以领着军队冲杀入侵的金兵,并将他们战败。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心中有着别人没有的一些东西… ‘承载山河…心系天下…我有那份心量么?’ 这是一个赵斌从未想过的问题。 客观来说,他以往所表现的豪爽大方,乐善好施只是刻意维持的人设和久而久之的习惯而已, 同时也是因为他明白金钱需要流通,才能越滚越大的道理。 实则在内心深处,赵斌始终推崇着利己主义。 所以哪怕周围匪患不断,奸邪当道,只要不伤及赵斌自身的利益,他从不会去过多干涉。 最多就是遇到了,又不太麻烦的话,会顺手管一管。 可张维的一番话,和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让他不由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价值观,是不是真能够适应未来发展的局势。 他原本的价值观,用来当个富家翁或者地方豪强当然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未来想要征战和管理天下呢? ‘史弥远,他居然把我比作史弥远那个权力的野兽…’ ‘身为同样的利己主义者,不知道是我的荣幸,还是可悲?’ 赵斌心情极度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还没决定是否要做出改变。但张维的一番肺腑之言,就像一击敲在头顶的木鱼般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觉。 当即朝着张维真心实意地躬身一拜,道: “古人常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某今日才知是什么意思,多谢张大哥教诲。” 张维大喜过望,揽住他的肩膀大笑道:“哈哈,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与众不同,并非那些蝇营狗苟,唯利是图之辈。” 莫名的,赵斌居然有些羞愧。 不由讪笑道:“不敢当,我可没有承载山河的那份心量。” “哈哈哈,我张维虽然不聪明,但看准的人极少有差,除了那个姓杨的小子…算了不说那厮,今日高兴,快随我回家来个不醉不归。” 张维,手舞足蹈地拉着赵斌进了城。 他还以为真的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 却不知道,赵斌就算真的打开心量去拥抱天下,也不可能是南宋赵家的天下… 不过对于赵斌来说,结识张维也让他打开了一个截然不同视角,来审视自己的人生轨迹。 他此前为日后和宋廷闹翻,做了大量布局。 唯独内心的观念,始终没有跟上局势的发展。 张维给他提了个醒,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想要做大事之人必然要有大的胸怀。 赵斌虽然没想千秋万代,但倘若没有这份心量,即使侥幸成功估计日后也迟早会变成如今的史弥远和他的史党一样。 以利益勾结在一起的势力,一旦失去主心骨,那么也会瞬间因为利益毁灭。 利益也是把双刃剑,能让人和国家飞快变得强大。 也能让人沉浸其中变得越来越贪婪无度,道德沦丧… 第348章 重操旧业,无需伪装 “喝酒误事啊…” 赵斌看着队伍里少了近一半的马匹,唉声叹气。 任谁平白送出去价值几万贯的稀缺货物,都会伤心的。 李豹等人却暗自偷乐。 他们很清楚,赵斌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目的,无外乎是不想承认自己心慈手软,以及…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以掩护自己从张维那弄到的东西。 张维那样的真汉子,绝不可能平白拿人好处。 既然赵斌拒绝了在他的帮助下前往西和州谋取财宝,那么他肯定会从其他地方给予相应的回报。 而他如今能拿出来的东西,无外乎是一些天水军中的军器。 以及…一些匠人! 天水县位于丝绸之路的节点,虽是边关,但因为防线稳固又有重视名声的杨家和善于领兵的张维镇压一方,因此普通百姓过得并不算太差。 但其中绝不包括那些军中的杂户。 张维就给了赵斌两个好处。 第一个,是给他手下人的私兵都换了一次装。 每个人除了明令禁止的铁甲外,都换上了禁军中最好的军器,九斗黄桦强弓、军用大朴刀、制式手刀、还有骑兵用的锥抢之类的几乎一应俱全。 有些甚至还是从他自己的亲卫军中抠出来的。 虽无赵斌最想要的神臂弩之类的禁器,不过这些装备已经是普通渠道无法获取的顶级装备了。 只要换上赵家庄中还在继续攻克技术难度,进行改良的棉甲,到时候就是妥妥的顶配冷兵器军队。 但真正让他欣喜若狂的,是张维暗中让他带走的五户天水军军器监的匠人! 户主都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资深匠人! 其中有三个是铁匠,分别擅长打造铁甲、兵器,以及多种箭矢之类的专业人士! 另有两人更是宝贝,一个擅长制造大型投石机之类的军器,还有一个会摆弄火药… 反正当赵斌说自己要后两者的时候,张维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了。 不过在想到赵斌背靠赵知府后,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同意。 当然除了因为赵斌表面的身份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天水军中如今资源大减,这些匠人大多无所事事,白耗粮食。 一身本事被闲置而无用武之地,不是太过可惜? 赵斌对五人视若珍宝,将他们视为自家未来军工体系的星星之火。 等到离开天水军辖区,进入西河州后,他命田毅亲自带队将他们连同白沙大师一起,护送着往东过更安全的沔州和武修关回赵家庄中。 而他自己带着几个老兄弟,者连同嵬名赖也那些党项人一起继续南下,往西和县方向而去, 准备去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财宝。 既然明面上的身份无法参合,那就只能再度走上原先起家时的老路。 赵斌心中真叫一个忧喜参半,复杂异常。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赵大官人在官方的身份经营得登堂入室,说出去也是汉中地区一号人物了。 肯定需要学会爱惜羽毛。 赵斌原本已经打算改过从良,尽量少亲手再沾黑活。 结果老天爷是硬生生要逼着他去玩黑吃黑。 “赵兄弟,群盗环视少说也有上千人,我们就这么点人,会不会少了点?” 嵬名赖也艰难地骑在马背上,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赵斌瞅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大师,其实你可以不跟来的,有孛昆他们在足够了。” 嵬名赖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毕竟是我的全部身家,不亲眼看着它们回来,我不放心不是?” 赵斌笑了笑,打趣道:“不,现在那些是我的钱了。” 说到这,嵬名赖也越发惆怅了。 这姓赵的,不是个好东西。 之前还装作不想冒险的样子,让自己不断加价。 被迫签下了一份不平等条约。 不过想到那份条约,嵬名赖也却又感觉无法生气。 赵斌没有趁机要求获得更多的金钱,而是让嵬名赖也事后将所有的钱都暂时‘投资’给他使用。 而回报则是未来十年内,逐步还清。 当然,没利息那种。 嵬名赖也原本准备大出血,再给赵斌十万两,甚至更多。 结果居然是无息借款条约。 他是认可赵斌的信誉的,心里一琢磨十万贯虽然比放高利贷利息要少了很多,但作为一个外来户在十年能省十万贯,也算不亏了。 这才委委屈屈地和赵斌签下了契约。 当然,就算他不认可赵斌,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经历了凤翔府之劫后,嵬名赖也不仅身体遭了罪导致暴瘦,连同大量党羽都陷在了里面。 如今身边只剩下两个一起被赵斌救出来亲信可以指挥。 就连孛昆,也因为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已经表示日后只会以新主人赵斌的意志行事,弃他而去了… 所以他死皮赖脸跟来当拖油瓶的真正原因,并非完全是为了见到自己的财富安全。 还有重新召回派驻在西和州的一些心腹,获取自保之力的打算。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介意多招揽一些西夏逃难来的党项人,成为自己新的部署。 赵斌虽然很嫌弃嵬名赖也笨拙的身体,但和他这样利益高度捆绑的人一起行动,也有很多好处。 最直接的,就是不需要伪装。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又往南走了数十里,用去了足足两天时间。 嵬名赖也都被搞懵了。 就当他开始怀疑赵斌是不是在照顾他过于拙劣的马术,而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的时候。 前方的西汉水岸边奔来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凶恶汉子,朝着这边飞速围拢过来。 嵬名赖也大吃一惊,刚准备调转马头跑路,却发现赵斌已经摸出一个偷偷剪裁的眼罩,带在了左眼之上。 “赵兄你?” “别紧张,那是我的人。” 不多时,在嵬名赖也忐忑的等待之中,老奎和李大嘴二人带着四百余人马奔至赵斌面前,哈哈大笑着拜倒在地。 “见过大首领!” 二人身后的刀郎寨旧部们,也都有样学样,热切而又崇拜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大首领。 “我等,拜见大首领!” “拜见大首领!!!” “!!!” 第349章 九龙会乱,全新思路 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呼喊声中,嵬名赖也惊诧莫名。 大首领? 什么鬼? 赵斌,难道是个…贼? 他好半天脑子转不过弯来,更想不通的是,他们离开天水军也就两天。 这些人如果是赵斌大本营中赶来的,又怎么会那么快! 这就要说,赵斌在汉水和嘉陵江布局的好处了。 此刻他们身侧的西汉水,原本是汉水的一部分,源头就是天水军北部的蟠冢山。 其实听汉中的名字就知道了,那里原本是汉水中部流域。 直到公元前186年,汉书中记载武都发生了大地震,导致山体滑坡、河道淤积。 在平阳关一带形成堰塞湖,并最终冲刷出新的河道,汇入嘉陵江中 西汉水至此舍弃汉水,成了嘉陵江的源头之一。 这也导致汉水的流量大减,一些区域变得难以通行。 说这么多,主要是解释下汉水和嘉陵江这两条川蜀地区至关重要的水运大河之间,其实最近的地方只相距不到40里地。 接到飞鹰传书的老奎等人,在王六和胡军两只船队的配合下,真正需要用两只脚赶路的时候并不多。 不过即使如此,从石泉县赶到西和州也有八百里路程,老奎等人到来的速度也大大超过赵斌自己的预料之外。 简单的叙旧之后,赵斌好奇地问道:“老奎、大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老奎和李大嘴对视一眼,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二郎,你北上前不是让我们全力调查九龙会么?” 说到这个在民间从事大规模走私,两次暗杀自己的大型帮派,赵斌神色当即一凝,低声问道: “哦?可有什么进展么?” 老奎点了下头,道:“这十天来,我们通过商会以及兴元府一些合作者的渠道,对九龙会有了一些了解。这帮派表面上有多个民间弓社牵头,但真正崛起却是在十几年前开禧北伐失败之后。 并且有可靠消息说,其能崛起一开始靠的是暗杀之类的手段。道上一直有传说九龙会内部还有一个专门的暗杀核心机构…” 赵斌其实对九龙会已经有过大致的了解,但当他真的听到九龙会有一支从事暗杀的力量后,还是忍不住背后汗毛倒竖。 被这样的组织盯上,无疑是非常要命的一件事。 “还有呢?可有搞清楚,九龙会的人为什么要刺杀我?” 李大嘴凑过来,小声说道:“大首领,也是合该我们运气不错。最近九龙会好像陷入了严重的内乱之中,其控制的一些弓社内部发生了拼杀,死了很多人… 兴元府那位全大官人借机抓了一些九龙会的重要成员,挖掘其中内幕,并整理出了一套九龙会势力盘踞的大致情报,送往赵家庄… 我们得到消息后,发现九龙会势力重心在沔州一带。 你不是说可以对九龙会自由行事么?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后,就决定趁着九龙会内乱的机会,由我和老奎带队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灭了他们,给大首领你报仇。” “全贵给的情报?” “是。” 赵斌挑了下眉,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觉得以全大官人的秉性,在知道赵文武控制着刀郎寨后,的确会选择这么做。 目的不外乎让赵斌的人去和九龙会‘狗咬狗’,以及引出赵斌所属势力更多的底细和马脚,以防日后万一要对付赵斌,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这就是世事之奇妙了。 谁能想到以前经常在赵斌背后捅刀子的全大官人,如今成为了他的重要助力呢?尽管这份助力未必按着好心... 老奎将藏在怀里的秘信递给赵斌。 这封信,就是全贵整理后送往赵家庄的那封,里面都以简略和公式化的文字记录了不少和九龙会有关的重要情报。 赵斌仔细观看之后,心中满是惊骇。 九龙会,以沔州为中心,在蜀口乃至蜀地控制着十几个县城的民间弓社,麾下拥有数十支走私商队。 全贵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初步估计其内部成员不下五百之数,外围控制的凶恶之徒就更数不胜数了。 并且用利益捆绑着众多地方豪强甚至是地方官。 其行事手段低调的同时,又非常狠辣直接。 这个帮派轻易不会对有名望的人动用手段,可一旦感觉到威胁之后,那些人陆陆续续都会死于意外。 或被人当街击杀,或意外坠亡、被毒死等等。 总之,只要有人威胁到九龙会的安全,就会被人间蒸发。 突然,赵斌眼睛一凝,看到三条特别只得关注的情报,尤其是最后一条! ‘九龙会走私多往大散关,可能和沿途关卡的将领存在勾连。’ ‘九龙会近期陷入内乱,众多核心骨干被自己人击杀。疑似内部的核心组织成员发生分裂。’ ‘九龙会与漕帮关系复杂,早年曾数次因为生意渠道与汉水漕帮发生大规模冲突,后在董家的斡旋下,双方达成和解。数日前九龙会一名龙头死于董家,具体情况不明,但双方并没有因此爆发冲突,让人不解。’ 董家! 对啊,为什么没有想到那种可能呢! 赵斌脑海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 一般来说要杀掉一个势力的首领,其中原因不外乎仇杀和利益之争。 赵斌虽然也搞走私,将来要打造的商贸生态圈也会影响九龙会对于当地民间资源的控制力。 但目前双方远还没有到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甚至连正常的商业竞争关系都没有形成。 所以利益之争首先可以排除。 至于仇恨,那就更扯淡了。 赵斌此前甚至不知道有九龙会这样一个帮派的存在,双方几乎零接触,怎么可能会有仇恨。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九龙会为什么要派人杀他的原因。 但若是涉及董家,那就有了另一条思路... 当日赵斌杀死红巾军首领刘威前,他曾以控制汉水诱惑赵斌与他合作,一起为蒙人效力。 赵斌还试图套出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可做到这种事情。 可惜刘威当时推脱说不知道具体是谁。 考虑到当时迫切需要占领游龙岭、击溃红巾军,所以赵斌选择将他就地击杀。 事后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样,亘在赵斌心中... 第350章 塞上江南,战略要地 汉水水道不仅是川蜀的命脉,也是他赵斌和麾下势力未来的命脉所在,所以他始终想搞清楚到底是谁有能力和可能性,未来会帮助蒙人毁去水道。 直到他对汉水漕帮有了深入了解之后,才明白想在汉水流域中称霸,目前只能和漕帮三大家族合作才有可能。 漕帮三大家族中,襄阳金家自身难保且离汉中较远,几乎不可能会是他们。 而西乡县张家家风持正,其族人为人颇有风骨,同样不太可能在一点威胁都没有的时期就和异族勾结。 唯独董家,赵斌还没有去深入了解过。 要说这董家,的确有和异族合作的先天条件。 因为董家所在的城固县,当年曾被金军多次占领过,如果他们为了活命暗中变节也是可能的… 问题就出在这。 如果刘威真不知道能助他制霸汉江的合作者是谁,那问题不大。 可若是他知道呢? 摩尼教的高层必然会怀疑,刘威临死前已经将消息透露给了赵斌。 为了守住背后之人的秘密不被泄露出去坏了大事,一定会千方百计杀掉赵斌! 偏偏疑似和蒙人有所关联的汪世显,已经知道刀郎寨背后是由‘赵文武’控制的,那么摩尼教高层顺理成章将会派人去除掉威胁越来越大的赵文武! 假如九龙会和董家关系非常密切,或者有着特殊的往来。 那就可以解释与人为善的赵文武,为什么会两次受到九龙会刺杀了! “一切都通了!九龙会的背后很大概率和摩尼教有所联系,即使不是受到直接控制也必然有着深入的合作。” “而董家,很可能就是刘威口中那个在汉中的合作者…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董家和九龙会之间关系密切…” “咦?不对啊,董家就算要和异族合作,也该和金人合作才对,为什么会是元蒙和摩尼教的人?” 赵斌想到这,又感觉思绪出现了矛盾。 金国人,蒙人,九龙会、董家,还有红巾军和漕帮,这一切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操控着一般,都隐隐纠缠在了一起。 但仅凭现有的情报,任凭赵斌绞尽脑汁也无法理清这背后的复杂关系。 ‘算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弄回嵬名赖也的那八十万两财宝,再集中精力去对付九龙会。 或许到了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 说起甘肃,很多人心目中这是片建立在缺水的黄土高坡和大漠戈壁之上的地方。 这话也没错,但绝对不包括陇南。 陇南像是受到老天爷的格外青睐一般,刚好地处各大山脉夹缝之中,虽山势凌厉但正好成为南北往来的季风通道。 且因有白龙江和西汉水等诸多水系发源于此,水资源发达,植被茂盛,矿产资源丰富。 成为了一个能将江南的秀丽和甘陕的雄奇融合在一起的神奇地方。在这里,崇山峻岭也能山清水秀,风光无限。 其中尤以西和州的东南地区最具代表性,将本该层峦叠嶂的险恶之地,装裱成了华彩万千。 就连苏东坡也对此地念念不忘,写下了着名的仇池笔记。 当然,南宋时期的陇南还没有后世那么繁华、人口众多,还是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 所以苏东坡那种念念不忘,也可能是贬官流放那段经历带来的苦中作乐,足够刻骨铭心之故。 可这种秀丽风光再往西则画风突变,到了西和州的西北面时地势又是另一番光景。 沟壑起伏平缓,土地肥沃丰腴,并且再往外很快就变成了人烟罕至的高山、草原、荒漠。 陇南地形之多变、复杂,让人叹为观止。 西和州地处陇南,同样拥有复杂多变的特殊地形和优秀的自然资源,唯一的问题是甘南地区藩族众多(前面卡过几章了,不能写太具体)。 在这片不是特别大的土地上,居然有超过二十个不同风俗的藩族! 但这未必是坏事。 作风彪悍的藩族,同样也是最优秀的兵源。 试想,如果能在东南部群山之间设置大量堡寨进行有效屯军,再派人教化那些行事凶猛的藩族充斥其中,绝对是个能够实现自我补给的战略要地。 只要做好宣教工作和善待当地藩族,便可以以极小的付出就让来犯的敌人陷入蛛网般的战略泥潭之中。 尤其是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会很不适应突然从骑射转变为山地作战。 就比如明朝,就曾在这一区域设置了大量的营寨,效果非凡。 清朝时这些营寨也进一步得以强化,以至于到了现代,还多有保存。 南宋军方将它选为五州防线最外围的一道,的确是上佳选择。 然,和大散关一样的情况。 地方再好,如果人不行,那就怎么都不行。 如今的西和州,匪患成灾,形势糜烂。 苏东坡心心念念的仇池山,上面据说已经被一伙上千人级别的强大匪寨所占据,号仇池寨。 那仇池山位于西和县境内,传说是伏羲所生之地,形如砚台、高耸入云,极为挺拔险峻。 被西汉水和其支流三面保护,乃是天险之地。 据说仇池寨手段凶残霸道,在几个厉害的贼首带领下战力极强。 就连西和州的宋军见了盘踞在山上的仇池寨,都得绕道而走。 这真是:马贼纵横于西北,山寇呼啸于东南,地尽其用。 东西南北,全都一塌糊涂。 西和州局势之糜烂,简直惨不忍睹。 有人就好奇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外五州体系,会崩成这样? 那黑锅就又得回到十几年前吴曦反叛这件事上了。 外五州受沔州都统司统辖,而沔州原名兴州是五州中心之地,也是当年吴家的大本营所在。 宋廷镇压反叛的吴家之后,有感于当地军力过于集中,将沔州都统司一分为二。 原本屯驻在辖区的十支军队,其中五支被迁徙到利州组成新的利州都统司,去强化内三关的防守了。 镇守沔州都统司的禁军人数由原本的六万人,直接少了一半... 第351章 内部比斗,官匪勾结 外五州的兵力配置对标淮河防线,足足相差五倍。 不管宋廷是真的盲目自信也好,还是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目的也好,外五州的军事力量已经衰弱到极点。 如此背景下,西和州的驻军遇到以红巾军老卒为主力的马贼侵扰而无力剿灭,也就不奇怪了。 重新变身独眼龙匪首,让赵斌平日里隐藏的匪性开始复苏。 他越看沿途的风光,越是喜欢。 一路走来到处是险峻的山山水水,实在一个是虎啸山林的好地方。 要是外五州都是这样难以攻克的地形,那配上足够的兵力进行防守的话。 就算是战力傲视天下的元蒙人大举来犯恐怕也难以轻易攻克。 尤其是当他看到西和县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这座城市被西汉江给围了起来,背面是雄伟的大山,三面是肥沃的滩涂和农田。 虽然地方不算太大,但是完全足够数千人在此安居乐业,自给自足。 “好地方,好地方啊。” “西汉河水域河道不稳,不适合大船往来,如果在此驻扎三千人,再派一员沉稳擅守的守将镇守,就算来千军万马也难以攻下…” 赵斌这个军事见识半吊子的存在,都能看出西和县的战略价值,没理由专业人士看不出来。 事实上,西和州设置了团练州的编制(地方军州,次于金州等节度州),治所就在眼前的西和县。 那位担任西河州团练使的田芳,就带兵屯驻在此地。 麾下统率兵力,一千五百人… 按照如今军队中普遍喝兵血的传统,能有一千人就很难得了。 这可怜的兵力,还得分散开去兼顾西和县的其他两县一镇:佑川县、长道县和大潭镇。 尤其是佑川县那片地方,已经靠近甘南大草原,地势开阔距离又远,派驻的兵力多了消耗不起,少了还不够闹事的藩族打的。 更别说那伙实质上控制了西和州西陲的专业马匪了… 老奎打量着河对面的县城,出言打断了正在展开联想的赵斌:“二郎,我们要入城么?据说西和县最近盘查极严,如果要入城恐怕要分散行事…” 赵斌闻言,从如何占据西和县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他暗笑自己魔怔了。 这地方虽好,非常有利于日后仗以地势对抗蒙人铁骑入侵。 但即使他此刻占据了此地,暂时也没有足够的兵力镇守,更没有一个手段足够的专业人才,能帮助他驾驭那些难以管教的藩族。 别看赵斌一行人仗着身上的优秀的棉甲和装备,牛逼哄哄地招摇过境,沿途无人胆敢招惹。 但这一路行来,已经出现了数股藩人小队,出面警告他们别乱来。否则将会受到十里八乡藩人村落的群起围攻。 这些藩族每一个村寨的人数都不算多,单独拿出来还不够赵斌的手下塞牙缝的。 但行事做派就是这么彪悍,某些个代表村寨出面警告的使者即使单独一人面对数百人,也敢对着领头的赵斌口吐芬芳,挥刀威胁。 硬生生将赵斌对‘彪’这个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不过赵某人能异军突起,他的脑回路多少也有点异于常人。 面对凶悍的这些藩人,他更多的是惊喜:这么彪的汉子们,可不比关内温顺的庄丁们,更适合上战场么? “不了。西和州的守将如今已经焦头烂额,我们的人一旦出现,肯定会惹出幺蛾子来。就不去刺激他了…” 赵斌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虽然不是很擅长军事,也知道在军事上想要行动顺利,最重要的是收集情报。 赵斌和他的人对关外五州并不熟。 此前又因为要维护赵文武的身份,也没有答应张维的合作。导致无法从张维那获得关于那笔财宝的进一步情报。 不过没关系,他们虽然没有情报,但是有人有。 而且这人,或许还是对整个西和州最了解的存在。 赵斌转头对着身后一青年呼道:“陆有米。” “在,大首领有何吩咐。” 陆有米神情兴奋地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他原本是凤凰山二当家的手下,被刘坤裹胁成了红巾贼。后又在赵斌击败刘坤时被俘降了赵老大。 因比其他人敢战勇猛,所以被提拔为杆头。 当日因不服其他老人轻视他们这些降兵,在赵斌的鼓励下带头闹事,从此开启了刀郎寨传统节目:内部比斗。 但有矛盾的双方自身无法调节的,都可以相邀在内部擂台上比斗,以力服人。当然闲得蛋疼的人,也可以上去玩玩找存在感。 在过去几个月内,陆有米渐渐在一场场内部斗殴中脱颖而出。 成为了刀郎寨中除各大把总外,公认的战力最强的人之一。 连同其他九人,被赵斌封了个十大金刚。 这种匪号算是非常契合山贼的文化和精神追求,因此深得人心,进一步激发了众寨兵对内部比武的热情。 而且最搞的是,十大金刚的名号并不是固定,得看平日里比斗的战绩每月评定一次,排行前十的才能担任。 一旦加封,待遇等同把总。 这陆有米一开始还很勉强才能入选,其后随着比斗经验的积累和自身的努力打熬武艺,越来越稳。 已经隐隐成为初李豹等人之外,寨子里最强力的主力打手了。 不过话说回来,刀郎寨的内部比斗制度,虽然极大地促进了寨兵们的战力和商武精神。 但副作用也是有的。 比如这位陆有米,变得远比赵斌第一次见到他时好斗了很多,整个人给人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 尤其是看其他人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股挑衅和鄙视。 这让赵斌决定回去将比斗制度优化一下,来个积分制什么的限制下过于混乱和不尊重老人的排位方式。 凡事过犹不及,他可不想自己的手下,未来全都变成无脑好斗、不尊前辈和规矩的莽夫… “你去县城中向田守将要一份西和州的详细情报,包括各个村落、藩族和匪寨的。” “阿这?” 陆有米懵比地看着赵斌问道:“他是官,我们是匪,会给么?” 第352章 懦弱男子,心照不宣 赵斌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对陆有米交代道:“你就告诉他说我们是汉中山南盟的人。因为西和州本地山贼不守规矩,动了我们的财货还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要让这西和州众匪寨化为赤地,作为报复。 只要这么说,他肯定会给你相应情报。 若是他问起我们山南盟是什么来历,你再告诉他我们背后有‘自己人’支持但不方便透露具体是谁,他会懂的。” “是。” 陆有米不解地挠了下头,但还是爽快地朝着赵斌抱拳后大步而去,找了一条附近渔民的小船过江去了。 李大嘴若有所思地转了下眼珠子,赞道: “大首领这招高啊。那田芳早已经被匪患弄得焦头烂额,巴不得有人替他收拾残局。 模棱两可的说法,会让他误以为我们是本地其他家族暗中的支援,减少他的防备心理。 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可以从他那得到最准确的情报,还能卖他个好,为日后山南盟的立足拉拢一个潜在盟友。 高,实在高!” 赵斌揶了他一眼,眼露赞赏。 这让李大嘴越发欣喜,开始滔滔不绝地拍起马匹来。 当着其他人的面开始吹爆赵斌,说他英明神武,睿智老谋等等,压根就不在乎旁人的白眼,脸皮厚得一批。 这货可以说天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自从发现逆袭赵斌这个深水井老大无望后,已经转变目标,力争成为赵老大麾下头号心腹和干将。 节操什么的,比起寨中其他头目来说,可以说和没有一样。 赵斌虽然不太习惯被人追着溜须拍马。 不过这种事根本避免不了。 随着地位的越来越高,他身边总会少不了这样的人。 李大嘴至少是个有能力和脑子的人,他很清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比如此刻令李豹等耿直汉子起鸡皮疙瘩的马屁,很大程度上也能够起到替赵斌巩固威望和地位的作用。 让下面的人更清楚地认识到,赵斌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却是能够决定所有人前途和生死的老大。 只要赵斌自己不迷失在李大嘴之流的马屁狂潮之中,那么像这样适当的佞臣类手下的存在,还是有其积极作用的。 在马匹声中畅游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就在赵斌被李大嘴夸得真以为自己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时候,李豹干咳一声,凑到他耳边说道:“陆兄弟回来了。” 说完,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李大嘴一眼。 后者不屑一笑,不过也顺势将嘴给闭上了。 没了马屁声,赵斌也从迷失中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有些高估自己对别人溜须拍马的抵抗力了,当即脸色一板,朝着李大嘴说道:“大嘴你最近口才见长啊。” “大首领过誉了,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下次稍微收敛点,我怕我哪天真信了,那就不好玩了。” 甩完锅,也不理会李大嘴阴晴不定的心情,迎上归来的陆有米。 赵斌在看到陆有米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便服、行迹拘谨的矮小男人时,就知道田芳的选择了。 果然,陆有米带着那人快步来到赵斌面前,兴奋地说道:“大首领,不负所托。那人怕转达不清,还特意给我们派了一个向导来。” “辛苦了。” 赵斌安抚了下陆有米后,转头打量着跟在他后面的人。 三十来岁,个子很矮,皮肤黝黑却又非常干爽,几乎没有西北汉子那种粗糙感。 赵斌心中一动,朝着这人说道:“你是田家的人吧?” 来人一愣,忙小心谨慎地朝着赵斌弯腰一礼,轻声说道: “大首领慧眼如炬,在下田十五,是我家老爷身边的随从,常年随他在军中生活、伺候起居。” 赵斌眉头微皱,总感觉有哪不得劲。 田芳是田家当打之年这一代的代表人物,虽然职务‘只是’个团练使,但出身将门世家在川蜀本地的社会地位很高。 此人既然是田芳身边的亲随,不说嚣张跋扈就算了,怎么还会这么一副拘谨慎微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看上去反倒和个小媳妇似的,让人不喜。 赵斌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朝着田十五笑道:“原来如此,幸会。某家赵斌,见过田兄。” “不敢,不敢。” 田十五有些慌乱地看了眼周围凶神恶煞的悍匪们,然后小声问道:“敢问大首领,可当真是来助我家老爷平乱的?” 赵斌扫了眼旁边的陆有米。 后者一挺胸膛,大声说道:“大首领,我完全按你说的做的,可没有故意夸大的意思。” 赵斌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十五,淡淡说道:“我们只是来报复本地黑道势力的,何来助你家主人平叛一说?” “啊…是,是我们理解出了点错,请大首领海涵。” “记住,下次不要随便乱盖帽子,我们山南盟可不想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田十五闻言害怕的同时,又露出一抹喜色。 赵斌此话,无疑暗指他知道如今局面背后的原因,言外之意直指郑损为首的史党! 故意说是报复,无非就是害怕事后被史党找麻烦。 想到这,他心中那点畏惧和忌惮一下就消失了大半,语带欣喜地说道: “好好好,小的回去明白怎么回报我家老爷了,必不叫大首领和各位事后受到牵连。”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和聪明人合作,可以减少很多的麻烦。 至于田十五和背后的田家会不会出卖他们? 可能性很小。 因为田家被郑损盯上后,双方几乎已经撕破脸了。 不可能再出卖来‘帮助’自己的山南盟,做些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想到这,他又疑惑地打量了田十五一番。 此人唯唯诺诺的,脑子却是转得不慢,赵斌刚一点拨他就领悟了背后的意思… 显然,应该是个聪明人才对。 可既然是个聪明人,又是田芳身边的随从,为什么会这副模样? 伪装的,还是天生胆小懦弱? 赵斌突然对这个三十出头的小男人,来了点兴趣… 第353章 内部倾轧,挑动情绪 双方消除隔阂之后,田十五将西和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着赵斌等人仔细说出。 其中也包括嵬名赖也私藏财宝的羊角谷。 之前嵬名赖也派了几名得力手下,召集了些逃往到西和州西部的党项人,并占据了位于佑川县和西和县之间的羊角谷用来存放私扣的钱财。 此地靠近未来的礼县,虽然也有很多的大山,但地势较为开阔。 却因召集的人手中良莠不齐,一部分人还和红巾军伪装的马匪有所联系,导致部分财宝流落在外。 吸引来无数豺狼虎豹,试图强迫嵬名赖也的人交出传说中的那批财宝。 唯一值得庆幸更多是,嵬名赖也派出去看护财物的心腹们还没有被渗透。 所以外界不知道谷内具体财宝的数量,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一笔价值十几万两的财富‘而已’。 田十五如数家珍般,将所有赵斌感兴趣的情报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 “马匪的首领叫做童茂,听说他也在打羊角谷的主意,包括仇池寨的人也是,前些天派出了七八百人,由二当家孟虎亲自带领前往羊角谷争夺财宝。 连带其他的贼寇,少说也有三四千人汇聚在那一带,谋划那些党项人的财物…” 赵斌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惊骇,没想到人口稀少的西和州中,居然会有这么庞大的匪群! “那羊角谷的人,怎么个情况知道么?” 田十五以为他也对那笔财宝感兴趣,忙回道:“羊角谷的那伙贼人都是逃窜进来的党项人,虽然个个擅长骑射,但是人数并不多只有一二百人,我估计迟早被其他人给攻破。” 赵斌心中一动,又问道:“那你觉得,前去抢夺财宝的哪方势力最终会获利?” 他只是见田十五对所有西和州的情况都了若指掌,习惯性地随口一问。 哪知田十五脸色一白,低头陷入沉默之中。 “嗯?” 赵斌疑惑地看着他,道:“田兄,你怎么了?” “我家主人,从不允许我过问军务…而且小人愚钝,也不通军务…” “有这种事情?” 赵斌眼睛一眯,若有所悟。 他此前听说巴州田家这两代人丁不旺,人才断绝。甚至需要嫡女女扮男装出面替家族做事。 又听人杨琳等人说过,巴州田家的那位当家的老主母极为霸道强势,对旁系压制极为严苛。 此前没有多想,但见到田十五之后,却产生了更多的想法。 此人明明博闻强记,聪慧过人,他身为田家旁系按理说应该在江河日下的田氏家族中,得到重用才是… ‘有意思…家族内部倾轧么…’ ‘也对,田芳此人我虽没见过,但手握上千禁军又有大量社会和家族资源可以调动,居然还把西和州治理成这样,即便不是个庸才也难称什么才干。 不打压族中旁系才俊,恐怕位置要坐不稳啊…’ 赵斌想到这,突然对田十五越发来了兴趣。 他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这哪是什么军务,某家只是想要从你那了解更多的情况,你放心大胆地说就是…” 田十五常年随军伺候田芳,对军务其实并不陌生。 闻言依旧面露迟疑:“当真不碍事?” “不碍事。”赵斌笑眯眯地鼓励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田芳的。” 田十五浑身一颤,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后,低声说道: “那小人就斗胆了…依我看虽然聚集到羊角谷的贼寇势力很多,但最有可能占据大头的只有童茂的那批马匪,和仇池寨的人。 羊角谷虽说也能骑马驰骋,但附近多是起伏的山头,骑兵并没有太大优势。 李童那伙马匪虽然个个凶悍,但上次被天水军的守将击溃后还没回复元气,且还要担心麾下一部分加入的党项人愿不愿意对付本族人… 听说参合进来的人数也就两三百人。 相反,仇池寨的人很多都是当地藩族中的勇士,个人战力不俗。这些人正面列阵不行,但非常适合在乱中取胜,我感觉他们优势更大...” 说到这的时候,田十五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面皮不受控制地抖了几抖、隐显畏色。 估计之前田芳应该在和仇池寨的交锋中,吃过不少对方乱斗的亏吧。 赵斌又一次问道:“你觉得仇池寨最终夺取财宝的概率,有几成?” 田十五终于从赵斌的话语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面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飞快低下头,小心回道:“在下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仆从…不敢扰了大首领的谋算。” “但说无妨。我不会告诉田芳的,我和他不熟。” 两次! 赵斌这话说了两次。 傻子也听出来了,他的潜台词是什么。无非是在贴脸告诉田十五,你家老爷在打压和限制你。 这家伙,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啊… 田十五脸色变得异常复杂、隐隐还带着一股怨气,等意识到不妥后忙将头低下,随后又一咬牙大声说道:“八成,小人认为至少有八成把握!” “哦?你怎么判断的?” “因为那股马匪是外来户,并不得本地绿林道上的人心。而仇池寨除了本身实力强大外,他们盘踞在西和州多年,寨内的不少人还和各藩村有所联系,声威正隆。 到时候如果他们不是一心吃独食,肯分点甜头给其他寨子的话,估计大部分本地贼寇都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听到自己的财宝可能被人刮分掠夺,一旁的嵬名赖也急了。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都因为害怕在宋国的官方人士面前暴露身份硬生生忍住。 赵斌只当没看到他的暗示,对田十五赞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十五你分析地极有道理,当个随从倒是可惜了。” 田十五尬笑着,不敢回话。 他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抱怨自己主人不给自己机会? 还是身为将门中人,能对着一个贼首纳头就拜,期望获得重用? 那不是开玩笑么? 正无语间,又听赵斌再度凝声问道:“你刚才说仇池寨派出了七八百人前去羊角谷?” “对。” “仇池山总共多少寨兵?” 田十五悚然一惊:“呃…一千人左右,大首领,你该不会是…” 第354章 同行衬托,夺你寨子 “嘿,你猜对了。” 赵斌眼中寒芒一闪,朝着周围的手下朗声说道:“我们和那群马匪一样,都是不受待见的外来户。就算再强,面对数千本地匪类和他们背后的藩族恐怕也力有不逮。 既然如此,不如和本地最大的寨子来做一次交易吧!” “用他们的寨子和基业,来换回那笔财宝!” 赵斌怪笑一声,翻身上马,朝着东边一指喝道:“弟兄们,我们去占了仇池寨!” “吼!” 一听可以偷鸡,刀郎寨的众贼寇们都乐了,齐声欢呼起来。 虽然他们无惧与其他贼寇正面一战,但能玩阴的谁会傻乎乎地上去和数倍于己的敌人拼命? 田十五看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不知道这伙悍匪到底是来帮忙打击境内匪患的,还是真的单纯是来抢夺财富的。 忙快步上前拉住赵斌的马缰说道:“大首领,使不得啊!仇池寨中除了寨兵外,还有大量的妇孺。 这些人多多少少和附近的藩村有所联系,甚至是沾亲带故的,一旦占据那里很可能激怒藩人们,引发更大的乱子啊。” “乱?能有现在的西和州乱么?” 赵斌咧嘴一笑,朝着田十五说道:“你不说,我还只有五成把握能换取那笔财货,现在倒是变成八成了。正好,仇池寨也有八成把握替我抢回那些财宝,这就叫缘分!” 说完哈哈一笑,朝着四百余名手下挥手喝道:“弟兄们,出发!” 田十五见劝不住赵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跟上乖乖给他当向导。 反倒是嵬名赖也再也忍不住了,笨拙地打马追到赵斌身边,黑着脸说道:“赵兄弟,这样不行啊。万一那笔钱被本地贼寇刮分了,我怎么办?” “也对。” 就在嵬名赖也以为赵斌改变主意的时候。 赵斌突然笑了下,对他说道:“面对数千人的围攻,我估计你那几个手下也顶不住。不如现在派个人去通知他们赶紧撤退,挽回下损失?” “你!” “我没开玩笑。” 看着嵬名赖也依旧鬼迷心窍的样子,赵斌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赖也兄,你着急那批银子,我同样也着急。但我赵斌狠清楚能让我立足这个世间的是身后这批兄弟,而非区区几十万两钱财!再着急,赵某也不可能拿他们的命去搏!” 赵斌这话,既是说给嵬名赖也的真心话,也是顺道说出来让手下们听的。 果然,听到赵斌的话后,刀郎寨的寨兵们一个个感觉胸膛火热,只感觉原本离自家老大越来越远的距离感瞬间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和热情。 “说得好!” “大首领威武!” “愿为大首领效死力!” “我这辈子能跟着大首领走出山林,纵横天下不亏了不亏了啊,哈哈哈…” 嵬名赖也多心机一人?他自然看得出这是赵斌趁机在收买人心,和表明自己的立场。 感慨赵斌御下手段高明的同时,也知道再想改变他的决定已经不可能。 心中将赵斌骂了个狗血,哭丧着脸道:“赵兄弟,你真能确保将我们的那笔钱给换回来?” “全部不可能,不过大半应该不成问题。 放心吧,有损耗我们一起承担就是。” 听到一起承担损失,嵬名赖也这才心情好一点,叹了口气后招来一名和他一起逃离永安寺的心腹,命他骑上快马前去羊角谷寻找那些党项人。 目的当然是按赵斌说的,尽量挽回不必要的损失。 既然财宝注定守不住,那就只能保存现有的实力,以图关键时候能够有力量可以借用。 两人交流时,始终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孛昆暗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却能感受到前后两位主人对待手下的明显区别。 赵斌属于那种将手下的人命放在钱财之前的特殊存在,与这个时代的强权者们格格不入,在其他人的反衬下显得像一个超级有人格魅力的领袖。 给这样的人做事,只要不是天生狼子野心之辈,都会越做越感觉值得。 关键做得好的话,也会有足够的回报。 而嵬名赖也,则是个唯利是图的标准封建贵族。 他只在乎自己的财富,根本不太在乎手下的死活, 准确的说,他也把自己的手下当做私人财富,只要觉得值得,就可以为了自己财富随意舍弃他们。 就像当初为了获得赵斌的庇佑,可以轻易将孛昆等人送给赵斌。 即使此刻被迫派人去通知那些党项人撤离,也是因为知道再留在羊角谷也保不住财富,为了挽回损失而已… ‘算了,我已经和赖也没有关系了。从此以后,赵文武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和孛昆一样想的,还有他身后那些党项精骑。 人,就怕有了选择和比较。 不知不觉间,赵斌用自己迥异于这个时代的人格魅力,获取了这些生来就是奴隶的骄兵悍将们的青睐。 也在无形中,让自己的未来获得了远超想象的好处… 仇池山,就在西和州以东四十里外。 此地虽然易守难攻,陡峭的山势只有北面相对较为平缓,但即使是平缓的背面几乎也呈现三十度的险恶角度。 想要强行攻打,极为困难。 虽然如今赵斌手下四百寨兵人人身穿精致密实的棉甲,再加上长年累月的辛苦训练和尚武风气的影响。 强行攻占守备空虚的仇池寨并非不可能。 但这样做容易损失惨重,非理智之人所为。 赵斌是个骚气的人。 他带队绕着仇池山转了一圈后,脑子里已经冒出个骚主意。 指着附近几个监视自己的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旁边窥视我等?” 那几个探子哪见过这种倒打一耙的存在。 其中一个头上裹着圈黑头巾的黑面汉子迟疑了下后站了出来,用略带怪异的口音隔着老远喊道: “你又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仇池寨的地盘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乱转,想干嘛?” 赵斌笑呵呵地说道:“当然…是为了夺你们的寨子。” 第355章 全员阴比,狂妄至极 “什么!?” “好胆!贼子,你休想!” “糟了,快回去通知大当家的!这群人不怀好意。” 附近的探子听到赵斌的话后,大半做了鸟兽散,有的人朝着山上奔去,也有人朝着四周散入各条山路中。 唯独之前说话的藩族汉子连同自己身后一名掩护的同伴还没走,而是脸色难看地往远处退了一段距离逃出弓矢的射程后,厉声喝道: “大胆狂徒,你们如果敢来攻寨,一定会死在仇池山中!” “谁说我要攻寨?” 赵斌脸色也冷了下来,指着那些沿山间小道散走的探子背影说道:“我原本还不相信你们仇池寨和周围的村寨有联系。如今看来,倒是相处颇为融洽。 既然如此,那某家就用那些村寨来换取这山吧。” 对面的汉子浑身一颤,指着赵斌面露惶恐:“你!你怎么能这样!?就不怕十里八乡聚集起来,将你们这些人都打杀吗!” “哈哈哈…” 赵斌仰天大笑,声震山林。 他端坐于马背上,微微仰头傲然说道:“就凭你们?” “你们这些藩人和不尊教化的野人,不过是仗着一点凶性欺负下那些软弱的大宋官吏罢了!这招对我可没用。” “浑蛋,你太狂妄了!” “狂妄?” 赵斌指着对面黑脸汉子几人,厉声喝道:“西和州数次在金国和宋国之间轮流掌控。面对金国人时,我听说你们都乖得像绵羊一样。 某家麾下士卒杀败的金国精兵比你们仇池寨的人都多,区区匪类也配让我忌惮? 不怕告诉你们,就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蛮子,来多少我的人就能杀多少! 回去告诉你们的当家人,我给他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若是不交出仇池寨,周围的十里八村就不用存在了!记住,如果他不配合,那一切后果都是因为他一己之私不肯让山导致的,非我等故意要屠戮百姓!” 说完,给了身边孙单一个眼神。 孙单心领神会,扬手一箭射出,箭矢贴着将黑脸汉子头顶带走了他缠在头上的长布。 吓得他惊呼一声瘫坐在地,狼狈地翻起身就逃: “你们,你们等着!” 田十五皱眉看着落荒而逃的探子们,凑过来疑惑地问道:“大首领,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攻占仇池寨吧? 虽说他们寨子中很多人都和附近的藩村有染,但是毕竟是打家劫舍的贼寇,不可能因为这样而妥协的… 而且…你真的要屠戮寨民吗?” “我知道。” 赵斌打断田十五的质疑,露出个幽冷笑容:“所以我才给了他们,三天时间。” 三天,如果全力赶路的话,足够往来仇池山和羊角谷了。 也足够受到威胁的仇池寨和附近的村寨们,做好应对入侵的准备了。 赵斌却带着人驻扎在离仇池山数里之遥的一处山坡上,除了做出个简易营寨,以及安排人手巡逻防止被偷袭的手段外,几乎什么都没做。 仿佛真的空出三天来,给当地人选择的时间。 赵斌这种狂妄而天真的做派,使得站在崖边驻足观望的仇池山大当家面露冷笑。 此人姓韩名丰,四十出头,西和州大潭镇孤儿出身。 据说因是藩人和汉人私通产下的后代,所以从小受到藩村族人的排挤,在村中生存艰难。少年时期忍无可忍下,主动卖身给一名边境商人作为随从离开了当地。 后来不知怎么的,再出现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富豪,带着人回了西和县置办产业。 靠着过人的手段,成为当地一方新贵。 结果还未等他进一步发展,就被人揭发与人私通谋害自家主人的事情。 人们这才知道,他是靠着谋财害命,弑杀主人上的位。 名声尽毁的韩丰只得落草为寇,靠着在外闯荡多年的经验和心黑手辣的手段在绿林道上不断壮大势力,并且靠着帮助当地藩人反抗官差的盘剥等手段,在藩族中颇有影响力。 最终韩丰趁着西和州兵力不足的机会,占据了仇池山,一举成为西和州最强大的匪寨。 他见远处的简易营寨久久没有动静,收回目光朝着身后问道:“那些外乡人的来历,弄清楚了么?” 身后一人闻言当即出来小声回道:“回大当家,据县衙里的线人说是什么山南盟的人,因为被人吞了货物杀了人,所以特意赶来报仇的。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韩丰眉头一皱,面露疑惑。 西和县虽说也有一些外来的边境商人路过,但数量非常有限,更多的商人走的是隔壁更靠近沔州和兴元府方向的成州。 再加上最近匪患越来越严重,连本地的商队都几乎断绝。哪来的大商队,值得让四、五百人千里迢迢赶来报仇仇恨? 韩丰越想越不对劲,但却没有往对方说谎的方向去想。 反而神色凝重地问道:“老二最近可做过什么大买卖?” 他问的,就是带大队人马去羊角谷争夺财宝的孟虎。 孟虎其人,人如其名,武艺高强、非常勇猛。 好在此人没什么脑子和野心,权力几乎被韩丰安排在他手下的几个心腹给架空了。 所以他才会放心让他带着寨中大半兵力,赶去羊角谷为自己谋夺财物。 但混绿林道的,永远少不了阴谋算计和背叛。 所以此刻想多了的韩丰,开始怀疑那个看似没心机的老二,会不会一直在装傻…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也不知道孟虎是否瞒着大伙干过私活。 “大当家的,没听说过啊。二当家应当不是那种人。” “没错,二当家为人耿直,不可能瞒着大伙去做私活。” “大当家不要多想才好。” 韩丰越听,反而心中越是发毛。 他悚然发现,原来相比起他这个大当家,什么事都敢冲在前面的孟虎反而更得人心。 眼中寒芒一闪,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大声说道:“某只是随便问问,也相信以老二的秉性做不出那种吃独食的事情来。 不过这就奇了,既然不是我们仇池寨做的,下面那伙人难道是傻子么,非要第一个针对我们仇池寨?” “这…” 几名手下一时间,全都说不出话来。 心中不由随着韩丰的话,开始怀疑起之前的判断是否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成功在几名弟兄心中种下一根刺后,韩丰心中冷冷一笑,故作豁达地摆手说道:“好了,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讨论是谁引来的麻烦了,我们要相信老二。” 这货也是个玩弄人心的人才,三两句之间反倒搞得是别人在怀疑孟虎,而他在当和事佬一般... 第356章 虚晃一枪,勇气可嘉 安抚完躁动的人心后,韩丰指着远处的营寨道:“不管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敢惹我们仇池寨那就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三,附近的寨子他们怎么说?” 一个跟竹竿似的瘦高个汉子闻言,欣喜地说道:“哥哥放心,那些老寨中的当地山民都是难惹的主。对方这么嚣张,还说任凭来多少他就杀多少,哼,这种话哪个带把的能忍得下去。 当前我们已经集结了九寨五洞的人马,连同我们的人共计一千五百余人,全都埋伏在附近的两处要道口子上。 只要他们敢去骚扰附近那些村寨,就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韩丰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我看那些山南盟的人个个身穿奇甲,装备精良估计不好对付。万一他们前来攻打,我们就危险了。老二的人,可有通知他们赶回来?” 三当家闻言,迟疑了下说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不过老二的脾气大哥你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个一根筋的家伙,既然你让他去谋夺财宝,除了你外旁人去说他估计不太愿意放弃。” 原本,韩丰听到这话应该是感到欣喜的。 毕竟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猛男,哪个当老大的不爱? 可自从怀疑孟虎并非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样单纯后,他眉头一皱,喝道:“我派去的人和我本人不是一样吗,这老二越来越没规矩了,回来后本寨主当好好训斥他一番!” 骂完人,他又黑着脸道:“再派人去催。就和他说,再不回来本寨主都要被人干掉了!” “是!” 时间又过一天,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韩丰等人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他带着几个仇池寨的当家人快步来到山崖边,朝着远处的营寨驻足观望。 那处营寨中,立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还不断有袅袅炊烟从草木屋中冒出。 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营寨中一直在冒炊烟,应该….等等!一直在冒烟,难道!!!” “那几个人是不是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动过?快!快派几个人赶去对方的营中查看情况!那些可能是假的!” 。。。。。。 与此同时,在距离羊角谷数十里外的羊蹄咀中,一队人马正在赶路。 拉得老长的队伍,加上五花八门的服饰、武器以及凶恶的气质,一看就让人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来历。 尤其是为首一名九尺巨汉,铜铃般外突的眼球和凶恶的肌肉,看得人胆战心惊。 即使成年人见到此人恐怕都要望而生畏。 此人一边赶路,一边抖着敞开的胸衣,想要兜点凉风缓解下心中的焦躁。 突听身后一名白面书生模样的人呼道:“二当家,慢点赶路,你的脚步太大,后面的兄弟们都要跟不上了。” 孟虎一转头,果然看到身后的队伍拉得老长。 但他非但不以为然,反而瓮声瓮气地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龟儿子,走个路都磨磨蹭蹭,大哥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白面书生眼中露出一抹不屑,又飞快敛去,追到他身前说道:“二当家,大当家出门时可是交代过凡事要多听我的意见,你负责打杀我负责谋事。” 孟虎毫不以为意地说道:“哼,白生,我哪忘了,这不是急着回去帮大哥对付那帮外来户么。” “好好好,二当家对大当家忠心日月可鉴。可我们也得防止被人埋伏吧。 前面就是羊蹄咀了,那里道口狭小最是危险。” 西和县以西的山势中,有着不少的谷口和盆地,把它们拼起来就像是一只羊的形象。 所以本地的很多地名,都是以羊的部位为命名的。 羊蹄咀,自然就在这些盆地、谷口的边缘位置,再往东就到了西和县的县城附近。 孟虎虽然焦急,但他听了白面男子的话后还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候起身后的队伍。 就在这时,身后的羊蹄咀方向渐渐传来一阵阵颇有规律的脚步声。 孟虎和身旁的白面男子诧异地转头看去,赫然发现数百名统一着装的士卒正从谷外涌入! 这些人行动之间整齐化一,极有默契。 数百人的队伍,随着不断前行,前面的人往两侧排开,后面的人不断补上空出来的位置。 随着距离的靠近,居然形成了一支以五十人为列队的方阵! 白生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傻子都看出来了,对方不怀好意!而且极为精锐! 他颤抖着看着以运动状态完成列队备战的敌人,心中惊恐莫名。 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军队可以做到这一点,也不会刻意去训练这种运动之中完成列队的壮举! 这样的军队和那些堕落的大宋军队截然不同,还未正式接触就给人一种无法与之抗衡的惊惧感。 这就叫,先声夺人。 白生惊恐地抓住孟虎的胳膊,颤声说道:“是官,官兵么?可是看着装又不像啊…这伙人到底是哪来的?” 孟虎也感到一阵心悸,随后一甩胳膊将惊慌失措的同伴甩开,大叫道:“怕个鸟!有老子在就算西和县姓田的亲自带兵杀来也无惧!” 说完,转身朝着身后赶来的手下们大吼道:“小的们,官兵又来找死了!都给我准备好了,老规矩,一会老子打头,随我一起杀过去冲散他们!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吼!” 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因为之前和本地官兵有过数次交手经历并取胜的仇池寨众匪,在心理上并没有对这场遭遇战感到恐惧。 随着孟虎豪迈而霸气的吆喝声,不少人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纷纷拿出背在背后的硕大木盾和斧头,开始抓紧集结在一起。 这些悍匪虽然少甲,但是此地地形高低起伏、植被茂盛,宋军在野外想要发挥弓弩的优势并不容易。 更何况,仇池寨的人还很有针对性地配备了相对厚实的大木盾。 只要在孟虎等猛男的带领下冲到宋军的阵线中,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些软弱的宋兵很快就会惊慌失措地陷入混乱之中。 可怜的大宋军队,地位就是这么尴尬。 这不是在开玩笑,其实在此刻东边的两淮地区,当初面对民间武装红袄军反复横跳时的宋军就被杀得毫无脾气。 包括历次大规模的民间起义中,很多宋军在对民间武装的时候表现之拙劣,让人能够深刻从他们身上体会到王朝末期的腐朽和颓败。 因此被悍勇的边匪鄙视,实属正常。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同样悍勇的另一伙同行。 而且无论是从装备,还是训练度来说,都是碾压般的存在。 赵斌惊讶地看着对面还在稀稀拉拉集结的队伍,面带疑惑。 看人数,应该是仇池寨的人马没错了。 可是这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敢强行整队应战的气质,又是谁给惯出来的?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田十五。 后者果然面色发红。 不用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367章 凶猛男子,一人破阵 带队的老奎见到对面摆出对攻的架势,当即面露喜色,抽出佩刀朝着前方一指,大声喝道:“老规矩,弓营先行,进入射程后三轮齐射,随后自由射击,若敌方反击退入阵中由刀盾兵护持掩射!” “喏!!!” 四百名历经大半年苦练的寨兵,踏着整齐的脚步开始彼此脱离。 手持强弓的两百名弓箭手,快步从前军同伴空出来的缝隙中冲出,奔行数十步脱离队伍之后,在领队官的号令声中,开始按照口令摆出角度进行抛射! 迅捷而整齐的动作,看得原本神情桀骜不驯的仇池寨众匪面色大变。 下一刻,随着能让耳膜轻微震颤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数以百计的黑点跃上空中,又飞速落下。 “怎么会这么快!” 孟虎脸色一变,顾不得再等身后的同伴,厉声喝道:“快!那群直娘贼发动攻击了,快起盾随我冲过去,击溃他们!” 要说这伙人猛,也是真的猛。 明明感觉对面的‘军队’气质和行动力,要比之前遇到的官兵动要迅捷和凌厉太多,但一直以来对官兵的心理优势让他们忽略了这些差异。 嗷嗷叫着将自己躲在坚实的盾牌之后,跟随孟虎朝对面发动了冲锋! 噼里啪啦的箭矢撞击声,不断在盾牌之上响起。 时不时会有倒霉蛋被射中盾牌防护不到的部位惨叫着倒地。 偶尔,也会有因为木盾被射穿而导致受伤的贼寇。 但真别说,这点损失对于已经发动冲锋的四五百人来说,影响并不大。 三轮齐射之后,刀郎寨的人惊讶地发现所取得的战绩非常一般,连死带伤估计也就二三十人。 关键是,对方勇气可嘉。 在为首的巨汉带领下,速度居然不降反升,仿佛那些死伤的同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一般… 老奎眉头一皱,见对方没有想要相互射击的打算后,当机立断地大吼道: “弓箭手后退,换装!” 随着一声令下,两百名弓箭手收起弓箭,有条不紊地退入身后赶上的同伴。然后飞快从列在后阵的同伴手中接过一根金属短枪和一根带着金属卡扣的长木棍。 然后用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组成超过三米半的长矛! 如今随着赵斌赚钱能力越来越强,他自然会花费大量资金和精力去武装麾下赖以生存的班底们。 将他们武装到牙齿。 虽然一时间弄不出加工螺纹的机床,但是想要将两根钢管连接在一起的办法太多了。 宋朝的朴刀本就是这种设计,稍加改良就能大批量生产。 这种超长矛的前半段平时可以当做普通的步兵短枪使用,需要时可以随时加长成为战场上接近四米的战争利器! 配上改良的马其顿方阵和前军的特制盾牌,绝对可以算是冷兵器时代的一种高级玩法。 事实上,这套战术,赵斌是为了对付假想敌中的元蒙骑兵而设计的。 主打一个用大地和马匹拼冲击力的概念。 所有的盾牌和长矛,还都额外带有支架,可以依靠地面转移冲击力!虽会降低单兵作战的灵活性,却能极大地缓解士兵们维持阵线的压力和团队韧性。 当然,除非是迫不得已或者有绝佳的战机,否则赵斌还没蠢到在野外用这阵型和蒙人铁骑去硬拼。 那样做,十之八九会被人放风筝,活活耗死。 这战阵对付元蒙人好不好用不知道,反正第一个体验的正式版的仇池寨的悍匪们,心态很快就被搞崩溃了。 冲到近前后悲剧地发现居然无从下口!还得时不时被对方少量的神箭手脸对脸的近距离爆射! 不过也全非如此,仇池寨为首的孟虎是真的够虎,见到难以攻破长枪阵后,居然怒吼一声、彪悍地将自己连人带盾砸进了长枪林中。 就像一头蛮牛顶着厚实的木墩子,在嘎吱嘎吱声中硬生生顶开撑在自己面前的三四根长矛,重重撞在刀郎寨前排的盾阵上! 随着一声闷响,双方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孟虎发现自己被弹了回来,脸色一变,还以为遇到了和自己一样力气惊人的家伙。 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的盾阵固若金汤,只有被自己撞到的那面盾牌歪了一下后,又被后面的人重新转动角度扶好! 他惊讶地发现那盾牌居然是撑在地上的! “后备小队,刺!” 随着对面队正模样的小军官一声军令,两名手持未拼装长矛的士卒,猛地从缝隙中像孟虎刺出手中的铁枪! 孟虎烦躁地吼了一声,用盾牌扫开枪头,巨大的力气差点让两名持枪手连带附近的长矛一起扫开。 阵线略有骚乱。 孟虎当即又大吼着,用肩膀顶住盾牌,猛地弹出去撞在之前的盾牌上! 只听一声闷响,阵线的骚乱越发明显。 孟虎见依旧无法突破,顿时双眼赤红,仗着身高优势发狂般举起盾牌砸翻对面躲在盾后的那名刀郎寨士卒! 随着一声惨叫声,孟虎趁机一把抓住身前被松开的盾牌,用蛮力将它夺过来,然后轮起来朝着周围狂暴乱舞! 这家伙又疯又猛,仅凭一己之力,居然就那么不可思议的击穿了赵斌自以为稳固到能挡住战马冲击的军阵! 看得他和身边几名心腹目瞪口呆。 赵斌咽了口唾沫,朝着田十五问道:“那汉子…是谁?可是你口中的仇池寨的二当家孟虎?” 田十五脸色煞白的说道:“是他,除了那人,还会有谁能这么凶猛呢?当年,我家老爷第一次带兵围剿仇池寨时差点没被他用木桩砸死…” 说到这,他才知道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说漏嘴了。 当即闭口不语。 赵斌却两眼放光地看着对面正在扰乱军阵的巨汉。 之前被孛昆的表现震惊了一把后,他对这种巨汉型猛男已经产生了偏爱。 这样的人,不说单打独斗的武艺如何,至少在战场上绝对是能左右局部战局的大杀器。 当个贼,实在太可惜了。 这话,搞得他自己不是贼了一样。 赵斌扫了眼身边的李豹,凝声问道:“豹子哥,拿下他,有问题么?” 第368章 临阵对敌,战果辉煌 李豹点了点头。 一言不发地朝着正在肆虐的孟虎大步冲去。 要是两军交战,他绝不敢这么自信。在周围都是人的情况下厮杀时很难进行有效回避,一旦被迫和对方比起力气来,两个李豹估计也顶不住对面那力气惊人的猛男猛砸。 但是孟虎既然孤军深入本方阵地,想怎么打就全凭李豹说了算。 不多时,他已奔至孟虎身前。 此时的孟虎手持两面大盾,正在发狂般胡乱猛砸,试图带人冲散刀郎寨的阵线。 隐隐中,这疯狂透着一股绝望。 因为他已经发现除了自己外,其他的同伴都被对方的枪阵和盾阵牢牢挡在外面。 即使偶尔有人跟在他身后冲杀进来,也会飞快被不断补位的长枪手和捅冷刀子的刀盾手给击杀! 不一样。 真的和那些被突破后就会陷入混乱的宋兵不一样。 这支军队,太特么悍勇了。 每一个人,即使那些被他砸得东倒西歪的士卒,眼中都没有什么惧色,而是一种好斗的跃跃欲试。 那种眼神就像狼群,包围住了一头乱入的公牛! “散开!他是我的!” 随着一声大喝,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通道,李豹的身形如同猎豹般突兀地冲出,一刀劈向孟虎。 让孟虎惊惧的是周围的人似乎对来人信心十足,居然真的舍弃他,重新将被他冲乱的阵线给渐渐补上了! 孟虎悲愤欲绝,有心杀回去和自己同伴会合。 但李豹的长刀已经临空而至,他只得怒吼一声,抡起右手的盾牌朝前砸去! 狂猛的力量,呼啸着带出凄厉的呜鸣声,刀光却像是灵动的毒蛇一般在空中一顿,接着随着刀主人的脚步,刷地一下转到他右侧! “想杀我,做梦!” 危机时刻,孟虎再顾不得周围身边其他人的威胁,腰杆一扭狂暴地暴起一腿,踹向李豹下体。 这一下虽然下流,但生死之间的战场上谁会在乎手段是否卑劣? 能杀人的手段,才是最好的手段! 李豹冷笑着一个转身,刀随人走,闪过飞踹的同时已然绕到孟虎身后,幽幽说道:“大块头,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孟虎羞怒交加,大叫着抡起盾牌转过身胡乱地朝着李豹挥舞。 可惜,李豹自从得到名师悉心指导后,原本就以迅捷见长的他在脚步上下足了苦功夫,眼睛始终盯着孟虎的双腿,和肩膀。 他身处狂暴的追击中,却如闲庭信步一般脚踩梅花,绕着孟虎转了一圈又一圈。 实在避不过去的,则以刀柄撞击在孟虎持盾的底部,轻而易举将砸来的盾牌弹开! 其中技巧和临机应变,完全是碾压般的存在。 孟虎一口气连砸近百下后,突然气喘吁吁地停下。 他悲愤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敌军团团包围。 更远处,是哭喊着四散而逃,却不断被敌军用精锐箭术射杀的同伴。 “啊!!!” 孟虎无力地扔掉手中的盾牌,绝望地跪倒在地仰天怒吼。 随后苦涩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横刀而立的男子,涩声问道:“你是谁?” “山南盟,李豹。” “山南盟!?” 孟虎本就外突的眼球几乎弹出眼眶,惊恐地指着李豹和周围的人:“你,你们不是在围困仇池山么!为什么会在这?” “呵呵…” 赵斌知道,是自己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他笑眯眯地排开人群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周围传来的一声声被射死之人的惨叫声,还以为他在这风光秀丽的山谷之中郊游呢。 “大块头,我很欣赏你,你可愿意跟着我混?” 孟虎一愣,转头看向赵斌,问道:“你是他们的头?” “正是。” “嘎…” 孟虎惨笑着低下头,随后猛地从地上弹起,扑向赵斌! “那我替大哥除掉你!以绝后患!!” 众人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巨汉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会想着暴起伤人。 不过也仅仅只是惊讶。 无论是李豹,还是老奎、孙单等人,身处战场的第一要务都是保护好自家老大。 岂会让他在如此局面下受到攻击。 李豹一个健步,横向突袭至孟虎身侧,手中的佩刀以巧妙的手法往外一弹,狠狠地临空撞在孟虎腰眼之上。 让这个勇猛的汉子全身的力气瞬间化为乌有,闷哼着砸翻在地。 连滚数圈之后,落到赵斌身前。 其余人,纷纷拿起武器,将他架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斌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孟虎好像不容易招降啊… 不过既然肉已经落碗,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相反,在看到此人如此境地下依旧想着替老大除掉自己,他反而越发欣赏。 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谁会不喜欢忠心耿耿的耿直汉子呢? “把他绑起来,带上。” 既然暂时无法招降,那就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 随着仇池寨的人不断溃散、投降或被击杀,这场处心积虑的遭遇战终于以刀郎寨的人马大获全胜而结束。 伤亡微乎其微,死伤的几个人,也基本都是被冲入阵中的孟虎所坏。 赵斌很满意麾下士卒们的训练度和战斗力。 至少仅从结果来说,比西和州的守军要强多了。 至于是否能和大宋真正的精锐禁军,比如当日那支剿灭刘坤的昭化军相比,那就见仁见智了。 赵斌自认是个有底线的人。 怎么会真的去拿无辜百姓的命,威胁一伙名声并不算好的匪类? 他从始至终,都没彻底相信过田芳和田十五。 再加上赵斌和他四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手下,在如今的西和州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西和州这种充斥着混乱和纠纷的地方,从他们进入后就已经引起了当地人的警惕,被盯梢了。 如此情况下,想要做点很难瞒过当地人的眼线。 所以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混淆视听而已。 即演给田十五看,也演给一直在暗中窥视自己的本土势力看。 为了演得逼真,甚至还利用了嵬名赖也麾下的西夏人和那笔惊人的财富。 让人真的相信,他会去攻略仇池山。在设置好营盘迷惑外人后,借助夜色赶到羊脚咀堵住了正在往回赶的孟虎一行。 第369章 乌合之众,深藏不露 草草打扫完战场后,赵斌并没有带着人贸然往羊角谷的方向赶去。 此地距离羊角谷,大约只有二十里地。 其中一些溃败的仇池寨寨兵,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把消息传递给正在羊角谷争夺财宝的本地贼寇们。 如果田十五的情报没有问题,那么那边至少还聚集着两千多贼寇。 其中就包括数百战力不俗的红巾马匪。 贸然前往,很容易吃大亏。 李大嘴快步跑了过来,向他禀报道:“大首领,我都问清楚了,羊角谷那里汇聚了西和州以及一部分成州来的绿林同道,大约有两三千人,说得上名号的寨子就有十三个…” “说得上名号?” 赵斌嗤笑一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 边贼虽然比内陆的贼寇要猛一点,但除了像凤凰山、仇池山这样极少数寨子外,其他的都充斥着混乱和不堪。 不过是群聚众呼啸的乌合之众罢了。 仇池寨能以一寨之力压制住那些人,击溃了他们的刀郎寨同样可以。 如非人数太多,又在别人的地盘上,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赵斌更关心的,是另一股马贼的动向:“那群红巾贼呢,如今在哪?” “据几个俘虏交代,那伙人因为是外来户又夹杂着一些党项人,被本地各个寨子联合起来抵制,退出了羊角谷…” 李大嘴看了赵斌一眼,开口说道:“不过属下觉得,他们肯定不会放弃。” “哦?何以见得?” “红巾马匪虽然没有攻打下佑川县,但西和州的西陲之地几乎已经全部被他们掌控了。如能获得足够的粮草和钱财,恐怕就能飞速膨胀。 西和州这地方很穷,所以他们如果想要壮大绝对不会错过那笔财宝的。” 赵斌当众赞道:“很好,不愧是大嘴,果然心思通透。” “大首领谬赞了。” 李大嘴欣喜若狂。 却听凑到近前,低声朝他说道:“如果能多用些心思在正途上,大嘴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完,拍了拍又一次被干沉默了的李大嘴肩膀,转头朝着田十五说道: “田兄弟?” 田十五正在看着战场发呆,闻言悚然一惊,忙小心弯腰回应: “啊?在!小的在!” 不怪他失态。 而是实在无法接受曾经打得自家老爷所领军队哭爹喊娘的孟虎,居然被生擒了。 连带着那批桀骜不驯的仇池寨的寨兵主力,也非死即逃。 这伙人一战就将西和州最强的寨子给打得元气大伤。 不,已经不是元气大伤的问题了。 失去了孟虎和大半主力的仇池寨,估计今后已经无法再制霸西和州了。 谁能相信做到这一切的,居然是一伙所谓绿林道团伙。 外人或许会以为他们是侥幸伏击获胜。 但田十五全程参与其中,才真正知道这伙强人的组织和纪律还有军事素养有多强! 甚至不屑于真正的伏击,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正面击溃孟虎所部! 那股自信和勇力,哪还像什么匪类,简直就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 更可怕的是为首那个贼首,心思之诡诈,手段之天马行空,让人一想到就浑身战栗。他居然仅凭有限的情报,就算准了仇池寨和周边寨子的反应。 以一招以进为退,吓得方圆数十里内的藩村和仇池寨龟缩不出,还火急火燎地召回了孟虎一行。 从而创造了将其半道而击、一举歼灭的机会。 亲眼此间种种,让田十五脑海中时不时冒出一个让他感到惊惧的念头:要是他们田家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敌人,西和州还保得住么? “大首领,有何吩咐?” 赵斌微微一笑,看似温和地问道:“如今局面,不知你可有破局之策?” “这…” 田十五惊疑不定地看了赵斌一眼,飞快将脑袋低下,谨慎地说道:“我家老爷直说让小的为大首领提供情报和带路。” “田兄太谦虚了,你对西和州了若指掌,岂会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以你之才,何必如此压抑自己真实的想法?” 田十五一愣,神色莫名。 这已经是赵斌第二次逼迫他逾越本分了。 上一次前去仇池寨前故布疑阵时,他就曾坚持让田十五分析战略形势,已经超过一个随从该做的事情了。 这一次,更是进一步引诱他打破束缚! 想干嘛呢? 他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拽着一般,直感觉呼吸困难。 田十五,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了,是巴州田家的旁系中的旁系。 虽也是将门之后,但地位已经和奴仆差不多了,最多就是沾亲带故的,可以有微乎其微的机会得到上进。 田十五这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地伺候田芳起居,为他安排杂物琐事,从未有半分怨言。 可扪心自问,在夜深人静时他也曾经怀疑过同为田氏族人,为什么自己生来就要伺候田芳。 赵斌没有说错。 田十五跟随在田芳身边看到他时常做出一些昏聩的决定时,总是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比起田芳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幻想着如果是自己,回去怎么做出更好的决定...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时候才会出现。 直到眼前这个仿佛能窥视别人内心的魔鬼一样的男人出现,他好像能看到自己心中隐藏的不甘和野心一般… 在赵斌期待的眼神中,田十五这一次没有迟疑太久,咽了口唾沫后又是忐忑又是兴奋地说道:“如果我是老爷,我会出兵配合大首领,一举荡平西和州的贼寇!” “哦?” 赵斌来了兴趣,忙请教道:“计将安出?” 田十五话匣子一打开,就又少了几分顾忌,大声说道:“大首领麾下的士卒战力惊人,但毕竟人数不足又是客军,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若是被人摸清底细,不仅会被当地藩族群起而攻之,很容易受到伏击之类的手段损害。” 见赵斌点头,他越发自信,继续说道:“而我们西和州的驻军就不同了,那些藩族虽然野蛮但绝对不敢公然和朝廷作对。 只消派出数百人前往羊角谷坐镇监视做出要攻打他们的样子,就算不能直接吓退那些贼寇也能让他们产生混乱。 到时候大首领带精锐逐个击破,他们没了仇池寨作为主心骨,以那些匪类的秉性绝不敢也没那份担当联合起来对抗你,只会四散溃逃… 如此,可以最小的代价,肃清西和州…” 第370章 浑然天成,智谋不凡 “妙!妙啊!” 赵斌惊住了。 他身边最缺的就是这种能够替他分析情报和考虑战略布局的人,所以才一再逮着田十五考教。 可是当田十五说出自己的建议时,他还是感到了震惊。 田十五的谋略,超乎他想象地优秀。 赵斌大笑着拍案叫绝:“好一招以势迫人,分而化之的妙计!以官府对匪类的威慑力攻心,再以精兵逐个击破。啧啧啧,田芳有你这样的人辅佐,真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弄得这么狼狈。”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有意。 田十五从未想过,居然会被赵斌如此夸赞,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各种念头和记忆在脑海中疯狂涌动。 从小到大,他都是田芳身后卑微的伴当,是任由其呼来喝去的奴仆。 无论是家人还是族人们,都对他说田芳就是他的主人,要不惜代价地去伺候和服从… 如今一晃眼他也已经年过三十,早已习惯这么做,一直矜矜业业伺候着田芳,不敢多说不敢多问,恪守本分。 即使偶尔不小心表现出来对军略的一些见解,也会被田芳无视或者干脆换来呵斥。 久而久之,田十五也熄了心中那点疑惑和不甘。 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平庸而普通的仆人… 他越想,脸色越发苍白。 直到脑海中所有的画面全都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定格在儿时的一幕: 当年还只有十岁的田十五,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家族内部的军旗推演中,用一个棋子逼死了已经准备出仕的田芳,傲然说道: “郎君,你输了哦…” 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田芳带人毒打了一顿,醒来后还被告知从今后要成为田芳的随从小厮… “田兄弟,你没事吧?” 赵斌诧异地看着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的田十五。 田十五闻言终于从梦魇般的记忆中惊醒过来,露出一个异常复杂的表情,带着几分无奈和痛苦说道: “大首领谬赞了。十五只是一个仆从,胡乱说的话当不得真…” 赵斌脸色也越发怪异。 田十五的建言,在他看来堪称绝妙。 看似不复杂的谋划,实则绝不简单。不仅抓住了那群乌合之众最大的弱点,同时充分利用了时机和西河军守军的身份优势。 把能利用的敌我双方所有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已经有了几分因势利导、浑然天成的意思。 即使赵斌,也难以想不出这样稳妥而面面俱到的安排来。 这哪会是什么胡乱说说,完全称得上老谋深算。 看着阴沉着脸的田十五,赵斌又一次想起了巴州田家的情况。 巴州田家这两代的族中子弟人丁稀少,据说是巴州田家的主母非常霸道专横,对旁系各种打压,并且非常的不信任。 所以宁肯让女儿男扮女装抛头露面,也不肯放权给那些旁系子弟。 然而这可能只是一层表象而已。 因为巴州田家是将门世家,立足靠的是军权和家族中扎根于军方体系的大量族丁。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在这方面压制住那些族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田家嫡系在借助那位霸道的主母压榨旁系,顺便将锅推给一个女人以维护自家的颜面。 ‘呵呵,看样子是田家这两代的掌权者,把路走窄了啊… 赵斌念头一转,动起了歪脑筋。 眼前的田十五出身将门,换成一般情况,他就算再欣赏也不会去打主意。 可如果真是因为主家的打压,导致他前半生郁郁不得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是否属实,赵斌抑制住内心的窃喜,故意试探道: “田兄弟,我看你能力不俗,不知除了辅佐田将军外,可还有其他具体的职务?实不相瞒,某家虽然是道上的人,但交友甚广,也许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田十五神情麻木地摇了摇头,情绪越发低落。 赵斌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难以置信地叫道:“什么?你难道就真的只是一个随从,没别的军务了? 这不可能吧,以兄弟你的才华即使当个镇守一方的守军都绰绰有余。而且你还是田家之后…这…” “别说了!” 田十五脸色难看地摇着头,打断了赵斌的刺探,失魂落魄地说道:“我,我只是一个旁系,入不得家主之眼。” 妥了! 有了这怨气十足的回答,赵斌已然可以确定之前的猜测。 他心中虽然同情田十五的遭遇,但一想到这样的人才居然被田家自己打压成这番模样,又暗暗欢喜。 当即走到田十五面前,真切地说道:“田兄,你家老爷不懂欣赏你,那是他有眼无珠。你若是不弃,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去处,必然能让你一展所长。” 田十五诧异地看向赵斌,怀疑自己听错了。 眼前之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田芳有眼无珠? 感觉不安的同时,心中莫名又生出一股报复般的快意。 但还是摇头说道:“大首领说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唉…我哪有什么所长,可以让你如此推崇?” “胡说八道!” 赵斌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大声说道:“赵某虽然不是经天纬地之才,但自认为谙熟人心,见识不俗。每逢难事,每每总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但也很难像田兄刚才一样,随口之间就给出那么绝妙的主意,如果你都不算有才,赵某岂不是愚钝至极? 我麾下那些弟兄们,不都是世之蠢材?” 田十五见他说得真切,身子不由剧烈一颤,双眼再度变得通红,颤抖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听赵斌又说道:“你若是担心我所推荐之人上不得台面,大可不必,他并非如我这般的匪类。那人如今虽没有真正发迹,但是所拥有的背景和实力比起你们田家也不会差到哪去了。 有他作保,你未来…” “大首领!” 就在赵斌想将田十五扒拉进自己另一个身份的碗中时,田十五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颤抖着嘴唇说道: “小人当不得大首领如此厚爱,更不敢看不起大首领的出身。我…我…我现在有点乱,不想讨论这种事情,不如等帮助大首领夺取了那笔财宝再说…” 第371章 招揽失败,弄巧成拙 “这…” 赵斌大感意外,本以为招揽此人十拿九稳。毕竟田十五年纪已经不小,性格也唯唯诺诺不讨喜,再想遇到能欣赏他的人几率微乎其微。 却没想到,他居然放弃了这个翻身的机会? 难道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症?被主家奴役打压太久有了奴性? 赵斌打量着田十五阴鹜中带着一丝阴狠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田兄另有打算,某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日后田兄要是改变心意,随时可以再来找我。” “多谢大首领。” 短暂的沉默之后,田十五主动说道:“大首领,我愿回去一趟,叫老爷带兵来助。” 这本是两人商量好的谋划,赵斌自然不会反对。 但还是担心地说道:“你一人独去是否不妥?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随你同去?” 田十五直呼田芳本名道:“田芳对我很不上眼,且多有…戒备…若是大首领派人一同前去,他可能会怀疑你我已经彼此勾联,反而坏事。 而我一人回去,只需推脱一切都是大首领你的要求。田芳就算看在那笔财宝的份上,也一定会亲自带人前往一试…” 田十五说到这,眼中恨意一闪,幽幽说道:“不过大首领在田芳面前还需保存实力,万不可像之前一般轻易击溃那些贼寇才好…” 说完,恭恭敬敬地朝赵斌一拜后,独自离开队伍往西和县方向返程。 等他走远后,嵬名赖也笑咪咪地出现在了赵斌身后,看似无意地说道:“此人心怀戾气和怨愤,恐怕不好驾驭啊…赵兄弟,你与他合作还需小心哦,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斌眉头一挑,笑道:“大师何意?” “嘿,我就不信赵兄弟你一点头没有领会他背后的意图。” 嵬名赖也此人毛病一大堆,但是说到心思之复杂,绝对也是个顶级阴比。 他见赵斌不说话,而孙单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故意叹了口气卖好道:“你们啊,就是心思太耿直。 那位田十五不让弟兄们拿出真本事,其实有三层含义…” “三层?” 王二诚有点蒙圈地竖起三根手指,难以置信地叫道:“就一句话,能藏进去三层意思?大和尚你可不要吹牛。” 嵬名赖也哈哈一笑,道:“贫僧乃是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王二诚虽然很想吐槽这假和尚装模作样,但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请教道:“那你说说,都是哪三层意思?” 其他人,也都凝神屏息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赵斌虽然也有猜测但也想听听嵬名赖也的意见,顺便也能让他替自己这群过于直脑筋的手下上上课。 免得日后他不在时,轻易着了别人的道。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随着山南盟走上台面,走进天下大势的漩涡之中,他们所遇到的对手会越来越麻烦... 嵬名赖也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他担心田芳被我们的战斗力吓到,从而心生忌惮。虽然我们两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毕竟官匪不两立么… 到时候他要是带人跑了,计划就要黄了,仅剩下我们的话,很可能震慑不住那群贼寇,会让他们有联手对抗的机会...” 见其他点头,嵬名赖也又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其二,财帛动人心。田芳肯来就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但我听得出田芳此人缺少魄力。只有让他意识到他手下的士兵可以左右形势后,才会步步深入,甚至替我们去开路,减少压力。” “但这都不重要,至少对于田十五来说不重要。他真正在意的是第三点…” 嵬名赖也眼中精光一闪,用一种阴沉沉的语气说道:“田十五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平日里被欺压太深,一旦醒悟过来必会心生怨恨、图谋报复,甚至陷入偏执的仇恨之中… 嘿嘿,他被你们家大首领激发了心中怨愤,很可能会在这次行动中给田芳设下谋划。至于究竟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嵬名赖也揶了赵斌一眼。 他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赵斌听的,无非是告诫他要小心田十五这样的人,不要因为欣赏而被人利用了。 这胖子对于人性的了解,果然不是盖的。 赵斌暗暗佩服,有些方面他都未曾想到那么细过。 他朝着嵬名赖也笑了笑,待看到自己手下们一个个眉头紧锁后,大声说道:“好了,了解一下就好了,不必多想,田十五对我们暂时还没有恶意,未必会做出损害我们的事情来。 况且纵有千般算计,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只要我们够强,无论是田芳还是那些匪类都不是问题。” 说完,对着老奎和李大嘴下令道:“老奎,你带两百人去前方左侧山脚扎下营寨,大嘴你去右边山脚安置。等候田芳的人前来会合。” 几人虽然依旧震惊与嵬名赖也口中的田十五心思之深沉,但既然赵斌都下令了,只得散去各司其职。 嵬名赖也见状,叹了口气道:“赵兄弟,你是真不怕田十五给你惹来大麻烦?”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选择了相信田十五,自然会对他的行为有所准备。” 赵斌转头看向嵬名赖也,突然露出一抹狞笑,道:“他无非是心中不忿,再坏的结果不过是想要谋了田芳的性命给自己出口恶气罢了。 此事于我而言,虽然不利却不是不可以接受。如果能因此换得田十五归心,也算不亏。 反倒是大师你,似乎另有想法啊…” 嵬名赖也瞳孔一缩,骇然地看着赵斌,张口无言。 好一会才苦笑道:“赵兄弟,你居然真有那样的野心…唉,你可坑苦我了…” 赵斌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大师,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你认为未来还能有几年快活日子可过?” 嵬名赖也一愣,脸色渐渐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想了想说道:“蒙人野心勃勃以侵略为乐,不过大金国也不是吃素的。有黄河防线和关中各道险关在,即使蒙人要灭掉大金国南下,恐怕至少还得十几二十年之后了吧。 到了那时,贫僧说不定早就圆寂了。” 第372章 强留身旁,意料之外 赵斌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道:“打个赌怎么样,我说两年之内,蒙人必将南下。不出五年,汉中危矣…” “什,什么!?” 嵬名赖也猛地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赵斌。 他本身并不擅长军略,但对赵斌之前的一系列表现却非常认可。 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颤声问道:“你说真的?” “这种事情,哪能用来开玩笑?” 嵬名赖也越发慌张,差点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稍微镇定后又眼珠子一转,就想开口。 却听赵斌在耳边戏虐地问道:“赖也可是准备回去后随白沙大师一起南下临安府,找个风水宝地得过且过?” 嵬名赖也倒也光棍,讪笑着说道:“啊这…赵兄弟,你就别笑话我了。贫僧自家知道自家之事,就我的胆子留在汉中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那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若留在石泉县,就是白沙寺的主持,起码坐拥山下数千亩两田和受到无数善男信女的拥戴。而且只要我在一天,汉中将无人胆敢动你分毫。” “可你要是去了临安府…白沙大师虽然肯定会受到追捧,但毕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必将和本土寺庙中大德高僧们陷入道统的争论和明争暗斗之中。 为了保留一份根基,我看白沙大师肯定要派一个得力弟子回来坐镇白沙寺…你…真能接受那种整天皓首穷经与其他人谈经论道的日子么? 况且你作为嵬名家的子嗣,一旦被人知道真实身份,恐怕会惹出事端来哦…” 赵斌之所以愿意和嵬名赖也这人渣混在一起,就是因为此人虽然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但是偏偏胸无大志。 最大的爱好不过是吃吃喝喝、享受生活,更奇葩的是,他真的以自己僧人的身份而自豪,颇为享受不守清规戒律的僧人生活。 这样的人,对于赵斌的危害性很小。 果然一听赵斌描述的前进,嵬名赖也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兄弟,我现在就剩那点钱都被你给谋划走了,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笑了。我只是给你分析下形势,你若是不愿意留下大可以走嘛。放心,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出卖我的秘密的。” 赵斌越这么说,嵬名赖也反而越怕。 他现在知道了赵斌的另一重身份,根本不相信对方敢放自己去南方。 其实他这真的是冤枉赵斌了。 赵大官人自从和全贵坦白自己勾结刀郎寨后,已经不是很在乎身份的秘密会不会泄露了。 即使泄露了他双面人的秘密,以如今他在石泉县以及邻近的真符县中一手遮天,又有兴元府老大赵彦呐撑腰,有的是挽救的手段和底气。 但架不住嵬名赖也自己吓自己,他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问道:“赵兄弟,我是个方外之人,你这样把我留在身边也没啥好处啊。” “哈哈哈,谁说的。” 赵斌大笑道:“赖也大师聪慧过人,而且最是惜命。而我赵斌虽然有些手段,但要操心之事太多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如今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你在,我可安心不少…” “我真是谢谢你的夸赞了…” 嵬名赖也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随后小心问道:“赵兄弟,你做好准备了?” 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等到冷静下来后再联想到赵斌的所作所为和他刚才说的蒙人即将南下的结论,哪还不知道赵斌是想要在此期间做些什么,改变汉中的结局? 而要做到这样的事情,靠腐朽的南朝几率不大,唯一的办法就是…造反掌控足够的力量。 赵斌又多了个‘志同道合’的同党,心中大为欢喜,笑着说道:“还没,不过有了你那笔银子,没准可以赶在蒙人屠戮汉中之前完成部署了,至于结局,只能奋力一搏了…” “唉…罢了。贫僧一介出家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到回寺后日日给你祈福求菩萨保佑…无量寿佛…若是能助赵兄你拯救汉中万千百姓,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看看,这就是会说话之人,屁股还没真正转过身来,嘴巴已经替自己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了… 如此厉害的人物,用来治理一方肯定会贪赃枉法、祸害无穷。 但若是把他留在身边当个幕僚,绝对是顶级毒士。 赵斌身边一直缺乏出谋划策的人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这假和尚离开的。 随后他又想到了拒绝自己的田十五,暗叹了口气... 。。。。 当老奎和李大嘴分别在两侧山坡上扎营寨的时候,周围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窥视的人影。 算算时间,也的确到了羊角谷外云集的贼寇们知道孟虎战败的时候了。 赵斌对此一概不予理会。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赵斌早在去仇池山之前,就派出了孛昆带着手下的精锐骑兵,随同嵬名赖也的信使一起前往羊角谷。 交代他若是仇池寨的人马没上当、不撤离,那就随同嵬名赖也的人一起回来从长计议。 反之,就留在羊角谷中帮助嵬名赖也的心腹掌控局势,防备剩下的乌合之众。 相信有了没了仇池寨的八百精锐作为主心骨后,群贼群龙无首,短时间内想要守住那笔财宝问题不大。 不过也有意外。 第二天上午,营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头包红巾,单人独骑。 自称是西和州那支马匪首领童茂的人。 赵斌想到过会遇到童茂的人,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派人来谈判,还刻意包上红头巾。 此举无疑是在告诉赵斌,我们两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套路。 赵斌和红巾军乃至于其背后摩尼教的瓜葛,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描述的了。 考虑到背后涉及到太多东西,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孙单和李豹二人护身,将来人招来问话。 “西路军首领童茂账下前军指挥,曹力,见过赵寨主!” 第373章 严词拒绝,强硬立场 来人二十出头,相貌并不出色,但脸上却带着一股与常人不同的坚毅。 这种坚毅,带着点天生的性情,更多的则是后天的狂热。 赵斌此前曾在刘坤身上见过这样的气质,却没此人那么露骨。 一个宗教狂热分子? 赵斌暗暗皱眉,开口问道:“童茂派你来见我,想要谈什么?” 曹力也收回打量赵斌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家首领说,可以对谷内财物分文不取,并且还能出力帮你灭了盘踞在谷外的那些乌合之众…” “哦?这可真是有趣了。” 赵斌闻言笑道:“如我没记错的话刘威应该是你们的同伴吧,算起来我和你头顶这方红巾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曹力眼中寒芒一闪,盯着赵斌傲然说道:“一切皮相,不过是外在的污秽而已,大光明之日到来时都会毁于圣火之下。我家首领曾说刘威那人心思不纯,乃是离经叛道之辈,大首领能够将他击杀是明尊在冥冥中的旨意,何来仇恨。” 赵斌一愣,看着曹力隐含狂热的目光大感头疼。 这些摩尼教的疯子,真是变态… 最难缠的是其轿跑的蛊惑性越是在混乱的时代越是有市场。 他们极为擅长用伪装成光明、美好教义的极端思想鼓动疾苦的百姓,使得受到蛊惑的人追求精神享受而漠视生命。 赵斌很清楚,和这样的宗教疯魔者讲道理是徒劳的,干脆直截了当问道:“说罢,童茂想要什么?” “人。” “你是说,那些聚集在羊角谷外的贼寇?” “不错。” 赵斌明白了童茂的打算。 背后有着大方的蒙人支持的摩尼教,其实并不缺钱,缺的一直是人。 尤其是西和州这样穷山恶水之地,贼比普通的百姓还多。 剩下的还都是彪悍的藩人。 这些藩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信仰和传统,对外来的传教者极为排斥,反而很难被摩尼教蛊惑。 所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两千多名贼寇的身上,实属正常。 童茂不愧是西路红巾军的首领,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意识到自己带来的人不足以夺取羊角谷的财宝后,转而和宿敌赵斌合作谋求最大的好处。 甚至还有隐藏的意图,没有明说出来。 比如那些源源不断进入西和州的党项难民。 党项人全民皆兵,能穿过甘南大草原跑进西和州的党项人更是在毅力和身体素质上,都是极为强悍的存在。 根据赵斌得到的情报,即便是控制了西陲之地话语权的童茂也不敢强行压服这些党项人为自己效命。 可如果他一旦降服了那两千贼寇为自己所用,那就可以如滚雪球般,让势力越滚越大! 赵斌想到这,心中冷冷一笑,已经有了决断。 “呵呵,你们摩尼教不是宣称要净化世间一切罪恶么?怎么,这时候不嫌弃那些污秽不堪的匪类了?” 曹力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低下头凝声说道:“迷途知返,未为晚矣。我等皆是涤荡世间罪恶的火焰,当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力量壮大薪柴。那些人到了我们手中,自然有办法叫他们重向光明,就不劳大首领费心了。” 赵斌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认识刘坤么?你和他很像。” “刘坤?” 曹力眼睛一眯,傲然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但我绝不会像他一样背叛明尊的。” 赵斌大感意外:“什么?刘坤背叛你们了?他现在在哪?” “哼,那叛徒如今和红袄军杨妙真搅合在一起,还试图对付南下楚州的蒙军。不过他得意不了多久了,要不了多久…” 曹力说到这的时候,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闭口不言,看着赵斌说道:“刘坤的事,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赵寨主,你还没有给我回复。” 赵斌刚才只是心有所感,顺口一问,见对方不想说也不在乎。 他沉思了一番后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继续试探道:“我听说,九龙会是你们的人?” 曹力一愣,面露狐疑:“什么九龙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那没事了。既然你们和九龙会无关,那就请回吧。”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对和你们合作,一点兴趣也没有。” 赵斌冷笑道:“赵某虽然不是好人,但绝不会和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垃圾搅合在一起。” “你混账!竟敢如此辱我红巾军!” 曹力勃然大怒,将手按在了身侧的刀柄之上。 李豹和孙单见状,同样眼露凶光。 只等赵斌一声令下,就将他扑杀。 “用不着激动。” 赵斌挥手示意两人放轻松,然后不屑地看着曹力说道:“助人为乐,是为良善。与人无扰,是为德行。你们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既无良善又无德行,还敢自称光明使者实在可笑至极。” 说到这,他起身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突又停住,转头对着脸色难看的曹力说道:“对不起,刚才我说错了。你和刘坤并不像,因为你远不如他有脑子,懂得思考和做出改变,哈哈哈…” “赵寨主!你日后一定会后悔今日决定!!” 谈判不欢而散。 赵斌心中却越发凝重,他刚才拿九龙会试探曹力,结果对方毫无反应,甚至不知道九龙会是什么。 这是否意味着他之前猜测有误?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曹力的级别还不够接触到这种隐秘的关系。 其实从他们扶持红巾军,却掩饰真实身份,就可以看出如今的摩尼教内部组织在经历过几年前的失败后,已经变得越发隐秘和严密了。 再加上背靠蒙人,将会比想象中更加难以对付.. ‘呵呵,这下…估计我和我的人真的成为对方的眼中钉了。不过也好,我正愁不知道往哪里继续扩张势力,夺了对方的地盘,不失为一个好路子。’ 赵斌思索一番后,心中有了计较。 曹力的到来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思路。 这个世界的资源就那么点,任何势力的发展壮大,都必然会引起其他固有势力的警惕和敌意。 第373章 改变主意,黑化之人 相比起侵占汉中其他豪族的利益引发内部争斗,把红巾军的利益给占了非但不会引起后续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得到本土势力的好感和支持... 西和州的地形多变且天高皇帝远的,非常适合教化藩族屯边储兵。 加上地广人稀,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甚至传说本地还有金矿的存在。 完全是个潜力巨大的聚宝盆。 赵斌自从进入西和州后,就对这地方非常眼热。 无奈他人手不够,又缺乏专业人才助他搞定当地藩族。 原本是准备捞完钱就带人回去的。 但童茂却主动跳了出来,替他发散了思维。 那数以千计的匪类虽然都是些渣滓和乌合之众,但好歹也是人呐。 在西和州这样的地方,本就不应该挑三拣四。 反过来也一样,日后赵斌就算想再入西和州,汉中那些教兵悍将未必愿意来这个贫远之地效力。 倒不如走了童茂想走的路子,先一步降服了那批贼寇! 要是童茂知道自己派人来算计赵斌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在曹力离开后又过了两个时辰,田十五匆匆从西和县返回。 也不知道他回去经历了什么,再次见面后赵斌发现他身上少了一些怯弱反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一见面,他当即朝着赵斌一拜,然后直入主题说道:“大首领,不负所托,田芳已经带着八百人朝这边来了,他让我先来一步通知你们进行配合。” 赵斌目光扫过他动作有些不适的左腿,眉头一皱问道:“田兄,你的腿没事吧?” 田十五嘴角一咧,感激地说道:“多谢大首领关心,只是多说了几句刺激了下田芳的自尊心,让他恼羞成怒踹了几脚。” 此刻的他,虽然依旧个子矮小、低眉顺眼,但是却多了一种截然不同的阴冷气质,再无之前的唯唯诺诺。 如非亲眼所见,赵斌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的气质和神态居然在短短两天里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看着田十五变得虚伪的笑容和隐隐带着恶意的气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将田十五心中的仇恨撩拨出来,到底是对是错了… 他本意是想要攻略田十五为自己效力,如今看来反而有些用力过猛,弄巧成拙了... 赵斌眉头一皱,道:“田芳带了七百人?” “不错,西和州的守军几乎倾巢而出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 田十五无声咧开嘴,笑道:“在下只是告诉他,大首领背后是可能关中其他世家的人,若是他连出门配合的勇气都没有,恐怕事后会沦为笑柄,让田家先人蒙羞…” 赵斌一愣,叹道:“他没打死你,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没打死我,却也没准备让我活太久。” “哦?你的意思是…” “田芳虽然志大才,但是妒贤嫉能、自尊心极强。如今田家的窘迫大半是因他无能而起,所以他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此前也曾想过自己动手肃清境内匪患,吃了几次亏才老实。 如今有了大首领承诺替他打前锋,剿灭境内匪患。他一开始肯定会欢喜,但事后又会不甘心沦为配角,更担心沦为其他家族口中的笑柄…” “所以你故意刺激他,就是让他意识到这一点,就不怕玩火自焚么?” “大首领明鉴,即使我不刺激他,他也会想到这一点。 与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心怀恶意,不如将他的意图掌控在我们手中更好,不是么?” 赵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语带双关地说道“不错,明确的敌意比模棱两可的善意,更好对付。” 田十五脸色微微一僵,很快掩去。 好在赵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继续问道:“你确信,他会对我动手?” 田十五悄悄松了口气,低眉顺眼地说道:“一定会。为了维护他本人的名声,也为了独揽平定西和州的功绩。 最重要的是大首领你和你的人是以绿林身份出现的,若是他带着人马给你打下手。不仅会折了面子,还容易给外人以把柄,说他勾结匪类。 不过这都是借口,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动手灭了大首领你的人,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还能独吞羊角谷的那笔财富。” “原来如此…你惹怒了他,亏他还会想先利用你当信使,事后把你连同我们一起除掉,想得的确很美。志大才疏,倒也中肯…” 赵斌凝视着田十五,认真地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田十五无疑是个被埋没的厉害人物,他还是希望能听到他能依靠自己另谋出路的意思。 只可惜,田十五选择了低下头将目光躲开,幽幽回道:“我需要救田芳一命…” “但我要…一个残废的田芳,好回去表忠心…还望大首领成全。” 赵斌失望的同时心中又为他的阴狠而发寒,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这田十五果然黑化了,而且是超脱他掌控的黑化。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实在太危险了。 尤其是田家关系到史党和川蜀派系之间的争斗,一旦黑化的田十五掌控田家后转投郑损。 那造成的危害和影响,将是致命的。 赵斌脸色阴晴不定地沉默了一会后,再次试图挽回道:“你可知,我背后代表的是谁?” 田十五依旧低着头,沉声说道:“在下不知。但我可以答应大首领,日后我和田家会以大首领和背后之人的意志马首是瞻,助你们控制西和州…乃至…外五州。” 他低着头做出一副臣服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赵斌的招揽之意。 “呵呵…” 赵斌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对着田十五说道:“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有能力。想必是看出了什么吧?” 田十五闻言浑身一颤,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也对,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在私军中投入如此大的精力和规模,还让他们混迹在绿林道中。除非是所谋极大之人…” 赵斌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田十五惋惜地说道:“如果你跟了我,我可以给你报仇了结心结,甚至承担灭杀田芳和田家带来的后果。 可惜,我那么大的野心和谋划,都满足不了你心中的空虚和仇恨。 我本以为,让你意识到自己是个有才华的人、给你支持和提供靠山,会让你幡然醒悟舍弃田家。没想到却让你性情大变,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反而在我面前上演苦肉计,还妄想用一个空头支票利用我空手套白狼,图谋田家。” 都374章 终不得偿,以绝后患 说到这,赵斌脸色猛然一冷,冷笑道:“田十五啊田十五,我一心想要让你认识到自己的才华准备重用于你。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诚意,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我又凭什么可以去相信你?” 田十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赵斌:“大首领!?那可是巴州田家啊!” 巴州田家,的确是个惊人的诱饵。 一旦赵斌获得田家的归附,那么对于未来掌控川蜀将会极为有利。 如果赵斌想要建立的一个属于他的赵氏封建王朝的话,的确不好拒绝田家这样的豪强归附,来帮助他未来掌控这个国家。 但赵斌身为穿越者,本身对于做一个一辈子本困顿于皇城中的封建帝王兴趣缺缺,他更想要的是去改变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轨迹和扶正下原本突然坠落的华夏文明。 好不负这一场穿越奇遇。 所以田家这样的家族归附,从长远来看未必有多少好处,反而会让队伍的思想和成分变得复杂,难以掌控。 想到这,他强忍着不甘闭上眼朝左右命令道: “杀了他。”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大首领,我愿意投效你啊,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田十五惊恐地往后退去,一边朝外跑去一边大声尖叫着。 原本一瘸一拐的腿,哪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他从未想过会有赵斌这样的人,明明他都已经说要带着田家顺服以他了。 那可是巴州田家! 换成任何一个川蜀权贵能够降服这股力量,都将是强大的助力。 此人居然因为感受到了自己在利用他,就选择杀他? 这个世界,难道不是靠着相互利用在维持着的么! 田十五却不知道,对于赵斌来说田家根本不算什么。 相反,他更恐惧的是田十五这样一个能力强大又黑化到对谁都不信任的家伙的存在。 他和田十五合作,可能可以短时间内获利。 但是未来一旦田十五转投郑损,那么对于赵斌和他经营的势力,将是致命的。 而且无数小说和影视作品都给出了前车之鉴,永远不要去试图控制一个没有把握控制的复仇者。 那不是格局大,而是缺心眼。 王二诚闪身挡在了门口,将仓皇逃跑的田十五撞翻在地,然后伸出铁钳般的大手按住他的脖子死死压在地上。 似乎是意识到再求饶也没用,田十五歇斯底里地怪笑起来,朝着赵斌破口大骂道:“桀桀桀…赵斌!算你狠!算你狠!我田十五认栽! 不过你也别得意,你不过区区一个匪类,还妄想图谋江山,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看你是个怎么个不得好死…呃啊!!” “吗的,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敢骂我家哥哥。亏我家哥哥一直对你称赞有加有意提携,原来一直包藏祸心,呸!真是狼心狗肺之辈!” 王二诚骂骂咧咧地用刀将田十五脖子刺穿,毫不介意飞溅而出的鲜血。 死去的田十五不知道是听到了他的话,还是临死前终于后悔不该算计赵斌,死不瞑目的双眸在滑落几颗泪珠后很快失去了光彩。 杀了田十五,并未对刀郎寨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这多亏了嵬名赖也提前识破此人的意图,并且还分析给了他们听。 这群人本就对不识好歹的田十五心怀不满,如非赵斌坚持要再给他机会,恐怕早就在他进来时就冷眼相对了。 结果这厮居然当着赵斌的面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还空口白牙以携田家依附为条件,试图利用赵斌掌控田家。 老奎看到田十五被杀,莫名松了口气,开口说道:“二郎。我们杀了此人,田芳那怎么办?” 亲手扼杀一个稀缺型人才,这感觉有些难过。 赵斌压制住心中的复杂,回道:“无妨,他有一点没有说错,田芳派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和我们一起死的。杀了他并不影响接下去的合作。” 如果说其他人都是感觉田十五死得其所的话,那李大嘴可能是唯一一个为赵斌的果决和狠辣感到心悸之人了。 赵老大实在太狠了,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居然能这么果断地舍弃掌控田家的契机。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李大嘴有朝一日也对团队包藏祸心,就会被…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将脑海中危险的想法甩出去,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大声说道:“如此不知好歹之人,杀得好。大首领,要我说我们干脆先设下埋伏干掉田芳。再控制他的人去震慑本地的那群杂碎,免得算计来算计去的,再出现不受控制的意外。” 赵斌瞅了他一眼,笑骂道:“少说胡话。杀了田芳,事后你来负责应对朝廷的围剿?” 李大嘴尴尬地笑了笑,闭嘴不语。 不过这货本就是特意在找存在感,以表达对赵斌的支持,目的达到就行。 干掉田芳不适合,但是给他足够的威慑和手段,却有利于日后更好地掌控西和州。 赵斌将心腹们和嵬名赖也一起召到身边,将自己试图掌控西和州绿林道的打算和盘托出。 然后看着嵬名赖也说道:“赖也,想要控制西和州并保持其稳定,还需要借你的姓氏一用,如何?” 嵬名赖也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说道:“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毕竟是大白高国皇室之后,怎么好拿嵬名家的名号去与匪类勾结?” “麻的!” 王二诚几人闻言炸毛。 而这假和尚却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斌,挤眉弄眼的。 赵斌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道:“借你名号不白用,日后西和州开启商道,算你一份。” “无量寿佛,既然赵兄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贫僧义不容辞,区区名号拿去用就是。” 众人绝倒,暗骂这假和尚不要脸。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嵬名赖也这人精是在用这种态度竖立一个和他们相处的态度和立场。 潜台词不想和赵斌这些匪类太过亲密,免得日后随随便便就被牵扯进危险的麻烦之中。 但同时又愿意妥协和合作,只要好处到位,就不影响继续当个自己人。 这货仅有一个玩笑,就让自己游离在繁琐的人际关系之外,又拔高了自己在人群中的地位和逼格,绝对是个牛逼的人精。 赵斌也不揭穿这货的小心思,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后,用弯刀在地上画了三个小叉叉和一个圆圈... 第375章 群策群力,殊途同归 “如今除我们的人马外,还有童茂和田芳两方人马,都在图谋那些本地贼寇。 谁掌控了这些人,谁就是日后最终的胜利者。 各位可有想法,可助我谋了他们?”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最没心没肺的王二诚忍不住叫道:“这怎么可能嘛,我们是外来者本就是不得人心,又战败了本地领头的仇池寨。他们不一致针对我们就很好了,哪会乖乖听我们的?” 赵斌非但不生气,还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笑容。 有时候,直肠子的莽夫存在的意义是一些自以为聪明,选择默不作声的人所无法取代的。 王二诚没有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议,还把其中的困难毫不掩饰地吐槽了出来。 看似废话一堆,但是却能神奇地统一了其他人观点,让他们的思路有了明确的方向。 老奎闻言眼中一亮,开口说道:“二诚兄弟说得不错,按理来说我们的确会被排斥。但要看和谁比。” 他一指东边说道:“相比起田芳的人,我们同为绿林道上的势力,无疑要更亲近。 如果那些人必须要选一个的话,肯定会在我们和童茂的人之中选一个的… 而且贼道畏强,相比起童茂那伙马匪,那些人可能还对打败仇池寨的我们更加畏惧一些。如果能逼迫他们做出选择,我们的赢面更占优势。” “不错!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做出这种选择呢?” 李大嘴眼珠子一转,插口说道:“要我说也不难,那些家伙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骨头,无非就是让他们明白,不投降我们就得死。 我们不如按原计划,一边打一边收人,恩威并施,区别是别再隐藏实力。 那田十五不安好心试图引诱田芳攻击我们。大首领不准备向田芳动手,那就要趁机威慑住他,减少意外。 各位以为如何?” 李豹等人虽然平日里不喜李大嘴的为人,不过在正事上还不至于针对他。 见他说得在理,一个个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又有人不断提出质疑,商量其中细节和不足。 赵斌看着群策群力将计划不断完善的手下们,终于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失去田十五这样擅长谋略的人才固然可惜,但是只要手下的队伍保持纯洁,彼此能够扬长避短在良性竞争中不断成长。 未必培养不出足够优秀又忠诚的人才来。 一天之后,羊角谷外。 田芳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马背上,只是握着缰绳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呈现白中带青之色。 他震惊地看着漫山遍野崩溃的贼兵,以及不紧不慢追在贼兵之后收拢符箓的山南盟的人马。 ‘怎么会…这么快就击溃了…’ 失去仇池寨的领导之后,虽然羊角谷外还聚集着超过两千人的贼兵。 但这伙人来自十几个贼寨,还有一些是流寇小团伙,各怀鬼胎谁都不服谁。又都怕自己带头攻打羊角谷,会让别人断了后路,为人做嫁衣。 就那么一直僵持着毫无进展。 可笑的是,他们明知道威胁正在靠近,却又被贪欲蒙蔽了双眼。 大约是感觉新来的山南盟人少,还有继续图谋好处的空间。 这些人等到赵斌带人到来后,依旧分成七八股个阵营盘踞在谷外的那片起伏山林之间,不肯散去。 盲目的贪婪,只会换回灾难。 随着赵斌和田芳的人马向后到来后,形势进一步明朗化。 果然如田十五所料的那样,吕芳的那七百官兵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往要道上光明正大的一站。 那些装腔作势想一起派代表来给赵斌施威的贼寇们,立马就惊作鸟兽散,躲在各自盘踞的临时营寨中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身为贼寇遇到官兵的天性,没了领头的仇池寨主持大局,谁都不敢再贸然出头引起官兵的针对。 赵斌见到一盘散沙敌寇们,心中又忍不住微微一叹。 随后选了伙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伙盘踞在山坡上的贼寇,命老奎开始攻打。 为威慑田芳,老奎带领的刀郎寨四百精锐没有一丝保留。 以精锐强弓朝着山上火力宣泄开启了攻势。 刀郎寨的人马人人身穿精致棉甲。 棉甲这种装备防止长柄重器和利刃的效果差强人意,但最是擅长用来防御箭矢和未来的火器。 所以是赵斌最为重视的装备。 刀郎寨寨兵们身上的棉甲,已经经过一次改良,以压实的过水棉为内胆细细缝裁而成,在关键的要害部位还覆以铁片。 内部同样不简单,以可以缓解利刃切割的昂贵丝绸作为内衬,可以有效降低破甲武器造成的撕裂伤害。 兼顾了远程防御的同时,又最大化降低士兵们在近战中受到的致命伤害。 可以让更多的老兵从战场上幸存下来 可以说,按照这个思路打造的棉甲不仅比铁扎甲轻便,而且综合防御力也更胜一筹。 在战场上的作用仅次于还未出世的板甲。 而且棉甲因为轻便,潜力很大。日后有需要出重型兵种的话,完全可以在外面覆盖更多更厚的甲片,成为双层复合甲。 最牛逼的是棉甲制作工艺简便,原料丰富,且正好在赵家庄和赵氏商队自产自销的产业范围内。 要说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贵了。 打造一套的精致棉甲成本是那些粗糙的扎甲数倍之巨,普通军队想要装配只能说是在说梦话。 如此精良的装备,让刀郎寨的弓箭手肆无忌惮地沿着山坡,朝上以逆势和山上的贼寇展开强势互射。 西和州这种穷乡僻壤,能弄到合格的弓箭就不错了,根本别想什么上等复合弓、破甲箭之类的军方优质装备。 经历一开始的试探后,老奎等人欣喜地发现对方射来的箭矢绵软无力。别说破甲了,就连将箭头扎进身上的棉甲都做不到! 当即气焰为之一涨,干脆放弃了远程抛射的集火盲射,开始任由弓手们沿着山道自由发挥,迎着对方的攻击进行定点清除。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上山占据有利地形的贼兵们被反向压制地哑火了。凡是敢于对飚的弓箭手不是被射死,就是绝望地扔掉手中的破弓箭,躲在掩体后面瑟瑟发抖… 又半个时辰之后,这个盘踞着二百多人的简易营寨就被老奎带人强势攻破... 第376章 循环经济,初显强大 精良的装备以及天差地别的战斗意志和军事素养,使得这场胜利几乎是碾压式的!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伤了不到三人而已。 攻破营寨的那一刻,聚集在里面的乌合之众如炸锅的蚂蚱一般,四散奔逃。 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咒骂着附近的同道不讲道义,见死不救。 这群以藩人为主的贼寇虽然平日里作风彪悍,但是体现在需要统一号令的行军打仗中时,显得格外混乱和缺乏配合。 只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和节奏,简直不堪一击。 这伙人最终逃了一部分,降了一部分,也死了一部分。 却给附近压阵的田芳以极大的震撼。 太快了,整个战斗过程仅仅只维持了半个时辰左右。 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双方就像成年人,在教训幼儿一样,山南盟的人马摧枯拉朽般摧毁了自己的目标。 虽然山坡上的那营寨根本没什么防护力,田芳自问自己也能率领手下轻易击溃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贼兵,但绝不会这么轻松和写意。 不仅田芳受到震慑。 其他山头盘踞的贼寇们,在看到这伙外来的同道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后,同样惶恐不安。 当然也包括在暗中窥视的曹力,脸色也很难看。 群狼窥视之下,赵斌笑得像只大灰狼,向着眼前的七八十号俘虏们竖起食指大声说道:“降者,每月例钱一贯,衣食住行全包,若是品性上佳者本盟主还会着人介绍婆娘。 除此之外,凡效力我山南盟满两年者,家人可自行决定是否迁往富饶安定的汉中定居。 且每效力三年,家中赏良田一亩,满十年赏良田十亩,年过五十者可安享晚年,由我山南盟保障未来生活所需。”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热血理想,什么地域歧视。 对于这些落草为寇之辈来说,都没有真金白银和可以期盼的好日子来得实惠。 而且,居然还发媳妇!? 原本忐忑不安的俘虏们,一个个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么优渥的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衙门在招聘基层官员!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面露贪婪地问道:“大王,你说的是真的?” “放肆!我家大首领一言九鼎,岂能骗你们这些手下败将!” 王二诚双手叉腰,厉声喝道:“不怕叫你们知道,这只是我们山南盟普通成员的待遇。你们要是以后能够通过考验加入我们的队伍,待遇还将翻倍!” “轰!” 俘虏们炸锅了,开始一个个哭着喊着求加入。 有钱人的快乐,即使当个贼,也是别的苦哈哈的匪首们无法想象的。 一年几万,十几万贯的薪酬加上万亩良田的补贴对于,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对于赵斌来说,其实看上去也是无法轻易负担的压力。 但实际上这只是表象,因为赵斌所付出的这些东西,很快又会回到他的手中。 还记得赵斌之前打造的内循环经济基础么? 赵大官人如今的摊子和路子已经初步在赵家庄中实现良性循环。 他所信奉的‘钱财在于流通的理念’超越这个时代数百年,以赵家庄为核心建立的内循环经济,本质不过是让庄户们自己生产的廉价物质,再卖给手下的人而已。 等于是他除了给一些流动资产盘活经济外,什么都不需要出就能让赵家庄、游龙岭那上万百姓和屯驻的士兵们形成经济闭环: 赵斌发钱给效力的手下们和庄丁们,这些人拿去消费,而所有商品都来自赵家庄或者麾下商队采购,赵斌反复赚取差价和服务费又把这笔钱汇入自己手中... 如此循环往复。 这俨然是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内部王国,区别是赵斌只用自己威望和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先进制度,只需要几个有才能的管理者就能让庄户们自发地将其维持下去。 大大减少了贪官污吏们在中间上下其手的损耗。 除了注入一笔启动资金外,不用再反复投入资金,甚至还能把富余的商品通过商队销往外地美滋滋地赚取外汇。 有趣的是,因为人员庞大的赵家庄中内部商品远比外界的廉价,很多人还会自以为得了莫大的照顾和恩赐,为他在家中立个长生牌,敬若神明。 这就是先进的制度和理念带来活力,让同样技术下的生产力得以爆发式地增长。 赵斌的赵家庄原先就有了上万人的规模,实质性控制住真符县后,赵家庄的规模还在快速膨胀。配上蓬勃发展的船队和商会的物资补充,已然建立起了不断吞噬和容纳外来财物的内循环经济圈。 足以赵斌以优渥的待遇,维持住两千人左右精兵的供给。 这就是当初看似不起眼的内循环经济理念,所带来的可怕效果。 (外贸顺差、和控制资产外逃的意义所在。大量社会资源外流,普通老百姓也会受到影响) 赵斌有信心,再不受到有心人破坏的前提下,只要给自己十万人按照自己的规划打造经济生态圈,就能够创造和生产出相当于整个汉中的利润。 如果他麾下有一百万百姓,那么足以养活十万装备一流的精锐大军。 当然,这些军队是以古代冷兵器的士兵为标准。 真正的消耗大头,还在于未来攀登科技树时的革新换代和损耗中。 言归正传。 山贼界顶格的优秀待遇,让招降俘虏的进程非常顺利。 被俘的这些西和州不知名山寨的贼兵摇身一变,成了赵斌的马前卒。 嗷嗷叫着跟随刀郎寨的队伍,朝着附近另一伙盘踞的前同伙杀去。 这又是一伙大约两三百人的贼寇。 他们亲眼目睹山南盟的强势,哪敢留下等死。 还没等对方上山就在首领的带领下仓皇逃窜。 赵斌也不急,骚骚一笑,朝着手下们挥了挥手。 四百余名刀郎寨的寨兵忍着羞耻心,开始站在山坡上大叫起来:“山南盟招募本地同道,凡加入者月例一贯,每三年补偿价值二十贯良田一亩…家属可享受免费衣食住行!” “没吃饭吗!都给我大声喊,别忘了加上品行优良者,发媳妇。” “啊…” 本该豪迈的汉子们的声音,带着点扭捏响彻山林。 第377章 喊走贼魄,地狱笑话 正在逃跑的一些贼寇们懵逼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山上那伙比正规军还可怕的同道。 恰在此时,生怕赵斌是在忽悠人的那伙新降之兵,也加入进来在山上吆喝起来。 毕竟在他们想来,赵盟主既然敢于在大庭广众下当着西和州的同道喊出这个待遇,事后就算打个折扣肯定也不敢太过分。 这一喊,顿时把很多逃兵的魂都给喊掉了。 有几个人从贼,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或者迫不得已? 要真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不去投效不是傻子么? 而且那可是能够完虐本地最强寨子仇池寨的山南盟啊! 什么强龙难压地头蛇? 不存在的。 只要有咱们这些地头蛇加入其中,山南盟不就是顺理成章的成为本地贼寨了么? ‘当真有那么好的待遇!’ “骗你们是小狗,赵寨主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喊的待遇,可能有假?” “卧槽!那还等啥,投了!” “走走走,兄弟们,一同去投!” 正跑到一半的贼寇们经不起诱惑,看到有同伴现身说法哪还忍得住,一个个开始转身又朝山上奔去。 这可把他们原本的寨主给气乐了,挥舞着刀抓狂地朝着身边的部下们吼道: “艹!你们回来!敢背叛本寨主都想死不成?” 可事情一旦有人开始带头,就变得难以控制和荒唐起来。 原本逃跑的贼寇们自己人开始在山道上争执起来。 一方是以贼首为代表的心腹们,另一方则是苦哈哈的底层贼兵们。 一开始人多的一方还心存畏惧,不敢造次。 但随着那一声声呼喊声带来的惊人诱惑,终于被威逼着不准投降的山贼中有人大吼一声,抽出了武器开始明着反水: “滚!大当家!老子们忍你很久了,你都半年没发好处了,凭什么拦住我们!” “没错!你个狗屁当家,真要有本事去硬抗山南盟的好汉们啊。没本事又没钱,还想我们给你效命,去你吗的,兄弟们,我们去投山南盟!” “吼!去投!!” “挡我过上好日子的,都得死!!!” “...” 无语了。 附近目睹这一幕的人,不管是田芳的人,还是红巾军的人,亦或者是其它的贼寇们,全都无语了。 打仗,还能这么玩? 虽说咱大宋打仗一向靠钱,但那是通过给敌方送钱求别人退兵来着,哪有这样阵前利诱别人反水的? 偏偏这伙人战斗力又极强,任何一方单独拿出来都搞不过他们… 曹力急得咬牙切齿。 他已经意识到,再不想办法阻止赵斌这么做,附近的贼寇们估计迟早都会被他给收买光! 到时候,红巾军别说快速发展了,转个身可能还得被赵斌的山南盟围剿! 曹力愤怒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低吼道:“吗的!姓赵的不就是一个贼寨寨主么?哪来那么多钱?” “你忘了,他背后还有个赵文武。那人据说手下的势力遍布汉中,手段厉害得很…有他在背后支持,要拿出一笔钱财来骗过这伙没见过世面的荒野山民,并非难事。 再不济,也有谷内那批财宝在。 哼,真是玩得好一手空手套白狼..” 说话之人,虽年约四旬,但相貌堂堂,除了皮肤有些粗糙黝黑外,看得出本来应该是个儒雅之人。 正是西路红巾军的首领,童茂。 “骗?” 曹力眼睛一亮,道:“首领,你是说姓赵的是在骗那些人?” 童茂迟疑了下,道:“十之八九。以他宣传的待遇,要养活数千贼兵,每年所耗之资费起码要十万贯!还有其他支出,哪可能养得起? 哼,有这么多钱,即使去关内招揽同等数量的精悍士卒都够了,何必看中这些乌合之众?” “不错!这肯定是他的权宜之计,我就不信他事后真能将谷内的财物都分给这群人。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怎么摆平这些被骗的人…他最好祈求内部不要出乱子才好,不然…” 曹力深以为然,期待着山南盟做不到今日承诺之事后,发生内乱的那一天。 不怪他们见识不够,实在是赵斌那套用之于民、取之与民的观念经济循环观念,在这个时代根本不为世人所认知。 唯一比较接近这种先进观念的,反而是看似愚昧的蒙人。 蒙人之所以强大,除了制度导致他们热衷于武勋和侵略之外,还因为他们幼子守灶台的传统风俗。 成年男子除了最小的男孩,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和未来。 从而形成一种:不靠自己拼搏出未来的男人,就不是好男儿的思维方式。 这种可怕的思维方式,让每一个蒙人汉子天生就对财物看得很开。 他们会靠自己双手去掠夺财富,然后因为不需要刻意留下遗产给孩子们,所以用起来也是格外大方。 所掠夺的财富,往往会飞快转换为所需的物资或者军队。 所以大蒙古国前期的蒙人总会越打越强。 在大蒙古国西征时,曾经发生过一件趣事。 蒙人攻破花辣子模的帝都时,缴获了装满库房的海量金银财宝,足足花了数天才统计清楚这批财宝的大概数目。 成吉思汗和他的人很不理解,为什么拥有这么多财富的花辣子模国王,不将它们拿出来招募和武装军队。 他们感觉只要国王拿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就可以轻易武装出十万精锐大军,那样蒙人再想攻灭他们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结果老国王表示,那是他的财物,怎么可以白白分发给下面的贱民们? 感慨于老国王守财奴的精神,成吉思汗将他和他的财宝关在一起生生饿死。 然后一转头,就将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宝全都分给了手下的贵族们和士兵们,让蒙人军队瞬间膨胀数十万大军… 这样的地狱笑话,在大金国、西夏和南宋,乃至日后的封建王朝都在上演着。 那些豪族和官宦世家,家中囤积着惊人的财富和粮食,却像是守财奴一样宁肯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也不肯拿出来流通。 这就是观念的局限。 不过话说回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成吉思汗虽然成就了大蒙古国的鼎盛和辉煌。 但也因为他废除了这项让这个民族崛起的核心传统,导致蒙人贵族阶层开始飞快被囤积的金钱所腐蚀,最终归于平庸。 这也是为什么他死后,蒙人贵族集团会突然变得沉迷于享乐和贪恋财富,战斗力和制度都开始快速腐败的根本原因… 一饮一啄,很难说清楚里面的得失对错... 第378章 临阵摊牌,勇气惊人 认知的差异,让童茂这些人并不相信赵斌会以那种待遇,对待投降的贼兵们。 一个个心中冷笑,等着看他失信之后山南盟内部陷入混乱之中。 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手金钱、一手武力的赵斌,这一刻就像是无解的bug一样,让人无可奈何。 打吧,打不过。 甚至于打到一半,说不定那些早就已经被勾引地心痒难耐的贼兵,突然就反水跑对面去了。 跑吧,又不甘心将诺大的财宝拱手让人,白白耗费那么多天的图谋。 如非不知道盘踞在羊角谷中的那些狂野的党项人也是赵斌的人,估计童茂已经带人撤走,准备日后等山南盟发生内乱的时候再来找回场子了。 田芳麾下的一名正将,脸色难看地凑到他身边问道:“将军,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吗?” 田芳是西和州团练使,在级别上相当于一军统领,按编制麾下该拥有一位正将和两名准备将辅佐。都算是他的副将,属于直接统兵之人。 田芳目光阴沉地望着前方山头上的‘闹剧’。 赵斌的人马,在一声声吆喝声中,宛如滚雪球般开始膨胀。 这是他原本绝对想不到的。 田芳同样对谷内那笔财富感兴趣,之前当他得知赵斌愿意为自己打先锋去击败盘踞在这里的贼寇时。 他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在关键时候下黑手搞死这伙突然冒出来的山南盟的人马,来个好处通吃。 哪怕对方疑似是来为他提供帮助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让他们是见不得光的贼兵。 既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田芳事后大可以装作不知情当贼兵一起剿灭了,还能让自己的功劳看上去更加丰厚。 就在他心情阴晴不定之际,前方突然来了一人。 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陆有米。 只见陆有米微微仰着脑袋,神色傲气地提着一个东西快步来到他的马前二十步外,才堪堪在田芳亲兵的呵斥声中停下脚步。 “陆有米,见过田军使。” 田芳对眼前的年轻人印象极深,这愣头青勇气惊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怕为何物。生而为贼,即使身处重重官兵的包围下依旧可以面不改色,保持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气。 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土鸡瓦狗一般。 田芳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用这种眼神看他,非常不满。 因这不满,他也牢牢将陆有米记在了心中,准备找个机会叫他认清下现实。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山南盟翻脸的时候,所以田芳忍着不满,淡淡问道: “你有何事,来找某家?” 陆有米一仰头,随手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田芳和他身边的亲卫大惊失色。 “小心!” “保护将军!” “大胆狂徒,扔的是什么!” 田芳手忙脚乱地被亲卫们拉住缰绳往后躲了几步,差点狼狈地摔下马来。 他也以为陆有米要拿什么东西袭击自己,直到看清楚那东西在离自己几步之远滚住不动之后,才知道弄出了乌龙。 当即脸色一黑,朝着周边的人呵斥道:“都滚开!慌什么慌!一群废物,这么点小事都惊慌失措,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陆有米眼露不屑,他很想说一句,自己已经看了笑话。 不过他是彪,不是蠢。 他一直默默地等待田芳打开包裹脸色大变之后,才大声说道:“我家首领说了,时机已经成熟,田军使如果不想落得个看戏的名号,请尽管放心进军。我们会为贵军压阵,保证无人胆敢对你们造成威胁。” 说着,一指被田芳甩飞出去的田十五头颅,怪笑道:“还有此人包藏祸心,试图挑动我家首领和军使相互厮杀,还说要将军使害成残废带回田家去谋夺田家家主之位。 嘿,他岂会知道我们背后之人与军使你是一个圈子的人,怎么会上他的当,坏了彼此的情分? 所以首领命人将他杀了,来送与军使以示诚意…” 说着,一歪脑袋打量着田芳,幽幽问道:“军使觉得呢?” 田芳脸色异常难看。 他早已下令见机行事,在关键时候从背后发动偷袭灭了山南盟的人。 如今却被陆有米当众揭穿老底,脸往哪搁!? 尤其是他手下一些不知内情的军士,此刻骤然听到还有这样的内幕,又有田十五的脑袋当证据,由不得他们不信。 田芳本就不是什么良将,在军中威望很一般,也就是仗着出身不凡才能成为西和州驻军的掌权者。 实际上他的水平稀疏平常,加上性格外强中干,打起仗来一打一个水。 本就难以服众,此时再得知他要偷袭的居然是‘友军’! 一个个看向田芳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包括他手下的三名副将,也都尴尬地将目光转开,不敢去看田芳的眼色。 看了,说不定就必须得出去背锅了… 田芳见到手下人的表现,气得脑门几乎冒烟。 他很想大吼一声,命人将前方那个可恶的青年当场射杀。 可命令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此刻的陆有米也很紧张。 因为来时赵斌曾和他说过,田芳也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杀了他。 但更大的可能,则是妥协。 因为他必须依靠赵斌,解决困扰着自己和田家的麻烦,从西和州的乱局中脱身。 陆有米喜欢这样的差事,尽管危险,但是也能更快上位,让他早日成为寨中威风凛凛的把总之一。 他期待地看着田芳,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要是对方下令杀他,自己该用怎样的姿势临死一搏,才不负自己的大好头颅。 只可惜,结果并没有朝着能让他众目睽睽下,表现一个高光的临死时刻… 田芳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恶气之后,突然浑身一软,脸上浮现出一抹死灰之色。 “呵…好算计。” 他转头看向身后目光游离的士兵们,又看着勇气惊人的陆有米,叹道: “罢了,之前是我受到贱人挑拨,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回去告诉你家首领,我们马上会向那些贼兵发动进攻。请他如约为我们压阵…” 第379章 调换身份,将死之人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田芳自己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在军队中所剩不多的威信,还有事实上对于山南盟的认可,乃至于西和州的掌控力。 反观以‘友军’名义,正大光明压服他和西和州驻军进行配合的山南盟,从此以后将成为此地半公开的存在。 只要公然造反,没人再敢招惹他们。 不过对于田芳来说,如果山南盟真能帮助他重新稳定西和州,那么眼前的一切只是颜面的损失而已。 等到有朝一日他积累功勋和年资高升之后,还是有机会讨回今日这笔账的。 陆有米咧齿一笑,朝着田芳和在场近千名官兵一抱拳,傲然谢道:“那我就代表大首领,谢过田军使和各位弟兄了,告辞!”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那充满勇气和惊人胆魄的身影,这一刻牢牢印在了身后军士们的眼中。 也让‘山南盟’三个字,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些军人的心中… 陆有米凭着自己的勇气,用一颗带血的头颅压服了西和州守军。 让第一次正式出世的山南盟身上,打上了一个无所畏惧的豪迈标签。 羊角谷外的平衡,终于被完全打破。 原本看热闹的西和州守军,代替山南盟的人马,开始朝着附近山头上盘踞的贼兵发动进攻。 这让原本因为外部压力,试图开始联合起来对付山南盟的群贼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赵斌的人马则开始反过来扮演之前官兵所扮演的角色,不紧不慢地随着官兵而动。 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只确保他们被人从旁突袭。 主要是针对双方的身后方向,始终以游骑游离在外的童茂一行人。 西和州守军的战斗力,说实话真的不怎么样。 甚至不一定比得上洋州那支打酱油的武康军。 不过毕竟是禁军,在身后有实力可靠的山南盟看护的情况下,装备尚可的西和州守军全力一战,对付普通的贼兵还是绰绰有余。 在付出十几条人命后,终于冲破被他们盯上的第一股山贼。 田芳似乎在久违的胜利中体会到了别样的快乐,草草命人打扫战场之后,挥军又杀向另一处贼寇盘踞的小山坳! 连续两战之后,剩下的半数贼寇终于认清了现实。 再继续留在这,只会被各个击破。 可又没有一个足够勇气和有分量的人,敢于站出来振臂一呼,带领剩下的人对抗来犯之敌。 更悲剧的是,山南盟和西和州禁军分别连下两阵之后,即使他们再想联合起来对抗也已经晚了。 当日头正当头顶之时,不知道是谁在山间发出一声绝望而悲愤的狂吼了之后,剩下的那些贼寇1终于一哄而散,开始在各自的匪首带领下逃跑。 始终游离在外寻找战机的童茂和曹力等人见状,知道再无翻盘的机会。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调转马头同样选择了撤退。 山南盟的人马太稳,太鸡贼了。 立威之后,居然不继续进攻,反而逼迫官兵代替自己去攻打的其他贼兵。 而他们自己则一门心思搞防备,仿佛已经算准了他们试图偷袭一般。 事实上,此刻的赵斌更失望。 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灰尘,他叹了口气,不满地抱怨道:“吗的,老子都冒险立阵在平地上,等着你们冲,丫居然不冲?” “白费我让孛昆藏在谷内的安排了。” 赵斌又一次浪费了隐藏的布局,让红巾军的主力得以逃脱。 不过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朝着严阵以待的手下们大手一挥。 众寨兵一个个面色发黑,但又不敢不听命令。 又一次忍着羞耻心,开始朝着漫山遍野奔逃的贼兵们开始宣扬起山南盟的福利来。 毕竟,能利诱的总比日后再去辛辛苦苦攻打要好不是? 有趣的是,很多贼兵在接到撤退的命令后,趁着各自首领的不注意就转了个弯有意无意朝山南盟所在附近的山林附近跑。 那样子,摆明了就是我想投靠你们,赶紧喊口号的意思。 当山南盟的口号再度响起时,从者云集。 密密麻麻的贼兵哭着喊着从山林里汇聚而来… ‘古代的战争,如果没有民心左右,特么的打的还是钱啊…’ 两个时辰之后,赵斌连同刚收编的近千号歪瓜裂枣,一起送别了田芳和他麾下的守军。 “田军使,实不相瞒,羊角谷里的财富不过是我放出的假消息,为的就是助你一劳永逸地平定西和州哦。” “你不信?来,孛昆,带着谷内的兄弟们出来和田军使打个招呼。” 当孛昆带着两百多名彪悍的党项骑兵出现的时候,不管田芳信不信赵斌说的理由,他都只能选择相信。 当即收敛起脸上的愤怒,满脸感动地朝他躬身一拜,开始大声赞叹山南盟忧国忧民的义举。 然后转个身,阴沉着脸带人回西和县去了。 一分钱都没捞到,他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可想而知。 可他又能做啥呢? 如今赵斌除了本部人马四百人外,还有近千名新的小弟,以及最要人命的两百多名党项骑兵! 要是惹恼了对方,来个埋骨深山。 死了也是白死。 等目送官兵远去后,孙单好奇地问道:“二郎,咱们又不是没钱,一分钱不给他,合适么?” 他这么问,是因为在他印象中赵斌一直是个极为大方的人。 孙单可以说是赵斌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对他极为崇拜,平日里甚至会模仿他的行事作风。 所以越发想不通平日里为人大方、崇尚合作共赢的赵斌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对田芳这么抠门。 赵斌看了他一眼,笑道:“对于能感恩的人群和对象,大方能够让我们取得相应的回报,即使没有回报,也能让人念个好、心情愉快。” “但此人估计心里已经把我们恨死了,给他钱不是在告诉他我刚才在骗他么?何必仇上加仇?” 孙单若有所悟。 却又听赵斌幽幽说道:“更何况,何必给一个死人钱呢…” 死人? 田芳刚‘立下’平定西和州匪患的大功, 怎么会死呢!? 又是谁敢杀他? 第380章 因势利导,榆木脑袋 赵斌从来不是一个算无遗策之人,他能走到今天,更多的是靠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对于人性敏锐的把控,来针对性地做出应对的策略。 而他这次的西和州之行,又一次印证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赵斌原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单纯地想要拿回嵬名赖也的那笔钱财,然后赶紧回去兴元府对付九龙会。 至于西和州,他虽然觉得这是个重要的战略要地,但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和精力进行布局。 但红巾军曹力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可以通过掌控本地那群匪类,来达到控制人烟稀少的西和州的可能性。 所以他通过威逼利诱先行一步走了红巾军想走的路子,一举招降了近千名贼兵。 随后,很多问题也随之而来。 良莠不齐的贼兵,必须经过严格的教化和训练才能为他所用。 想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 需要非常手段乃至于打杀一批积重难返、劣根深种之辈,才能让这些人真正成为可用之兵。 想要把控好其中的度又不引起反弹,换成任何人都不行。 所以赵斌也将被迫被限制在西和州,亲自镇压和改造新降的贼兵。 唯一的好消息是,西和州这种穷乡僻壤之地的贼兵多为藩人,这些人虽然形迹恶劣、野蛮粗鲁,但大多数人都精神世界宛如一张白纸般简单。 具备一定的修正余地。 以赵斌的手段,只要恩威并施的同时,再加以水浒传为代表的绿林好汉文化的故事,对他们进行宣教和洗脑。 完全有望将其中的大部分人,改造成三观符合自己要求的优秀兵员。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 这一日,北方传来一个特别诡异的重达消息。 因成吉思汗度过黄河,一路攻略到系梁福搠罗、河罗等地,直逼灵州。 西夏国主李德旺,也就是夏献宗,居然惊悸而卒。 西夏仓促推出了其弟南平王李晛为帝,使得本就摇摇欲坠的国运前景越发惨淡,西夏国上下哀声一片。 因蒙人恼怒党项军人顽强的抵抗,可以说是一路屠杀到了灵州,导致越来越多的党项人,选择逃亡。 不过对赵斌来说,夏献宗奇葩的死法只是顺带的消息,他真正关心的是蒙人的行军路线。 “呵呵,真有趣,过巩昌而不犯… 我原本就好奇,为什么历史上蒙人都攻灭整个关中了,唯独留下巩州始终安然无恙。 汪总管手段高明啊…” 赵斌眼神中露出一抹戏虐之色,反手将情报递给身后的李豹,让他小心保管。 很多东西,历史不做明确的记载,并不代表着无迹可寻。 比如汪世显,元史中记载他在金国灭亡后一直请求内附南宋。 结果向来对内附势力来者不拒的南宋一反常态地装死,一直拖了半年之久都没回应,汪世显迫于无奈遂投了蒙人。 虽然都说南宋昏聩,导致损失一员良将而多了一个强敌。 但话说回来,汪世显出身和人生轨迹本就疑点重重。 他蒙人汪古部的身份是一个疑点。 蒙人大军过巩昌不犯,直接强攻平凉府、凤翔府,任由巩州这个钉子在身后就很奇怪。而汪世显也全程按兵不动,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无疑又是一个疑点。 尤其是汪世显日后投降之后立马受到重用,成为南侵的一军主帅,更是显得突兀而又诡异的顺理成章。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原本身份的真实性。 赵斌默默在心中坐实了汪世显蒙人爪牙的身份,随后拿起一根木棍,抽在前方正在神游天外的巨汉身上。 ‘啪!’ 孟虎被抽得回过神来,眼神中凶光一闪,但看到赵斌身边的李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后,黑着脸拿起书开始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近,近…” 仅仅一句之后,这货就卡词了。 赵斌心中暗乐,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样子,又一棍抽在他的后背骂道:“性相近习相远!都十天了,你连第一句的字都认不全。 就算不认识,你难道不会背下来么!简直是个榆木疙瘩!” 又一次被打,孟虎气得额头青筋直冒。 但谁让他经不起诱惑,答应和赵斌对赌呢? 这货真的是脑子一根筋的人物,被抓后任凭赵斌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投降,反而叫嚣不断一心求死。 眼见攻略艰难。 赵斌眼珠子一转,跟他打了个赌。 如果他能背写下由赵某人抄袭而来的三字经,那么就放他离去。 再得知三字经不过‘区区’数百字后,孟虎当即冷笑着答应下来。 然后,开始展现一个顶级学渣的风采。 赵斌一开始还想着零基础的猛虎要背写三字经,怎么都得一两个月。 期间他完全可以通过教育手段,灌输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思想,从而攻略下这个宝贝。 但完全没想到,十天过去了,对方连十个字都没有学会! 不是孟虎不努力,而是他的脑子和学习这种东西完全无缘。 眼看着孟虎已经越来越狂躁,耐心随时将被耗尽,赵斌也不逗他玩了,指着他手里的三字经道: “算了,你把书放下,别辱没了这不世出的好东西!” 孟虎一听,迫不及待地将手松开,随后又警惕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不学,而是你不叫我学,我可没说话不算话!” “呵呵…” 赵斌嗤笑着盯着他,直到将他看得面露羞愧后才有开口说道:“虎子,看样子你这辈子是别想学会这本三字经了。不过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就此认输,所以咱不如换个赌约?” 孟虎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又警惕地说道:“你这人狡猾地很,先说来听听。” “我来问你,你之所以不愿意降我,是因为要忠于韩丰对么?” “那是当然。如果不是大哥当年给我一口饭吃,我早饿死在街头了。我孟虎发过誓,一生一世要跟随他,绝不背叛。” 赵斌暗暗点头,他就喜欢这种一根筋又心怀义气的家伙。 “那如果是韩丰让你从此后归顺与我呢?” “这不可能!” 孟虎大叫起来,随后脸色一狞喝道:“你对我大哥做什么了?” 第381章 实质占据,钱能通鬼 “看你说的。” 赵斌往后退了一步防止被他所伤,脸上却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我要是真想对他做什么,他此刻想必已经跪在我面前求我收留他了,你信不信?” “这…” 孟虎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仇池寨,根本不配成为赵斌的对手。 这一个月来,赵斌带着收拢来的降兵占据了未来的礼县所在的河谷之地。 因为此地易攻难守,在如今作为川蜀战略缓冲地和外围防线的西和州,没有多少战略地位。 所以尽管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也不被重视,只有零星一些藩族盘踞着。 赵斌占据此地后,公然开山造路、建造大型聚集地,以及驯化、改造降兵。 并且以招降的那些藩人降兵为契机,与周围的村寨开始进行接触,用象征性收取一点保护费的政策开始与本地势力缓和关系。 赵斌这货,当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围同意与山南盟接触的村寨,只要象征性的意思一下就能换取山南盟的庇护,甚至可以进行非常实惠的贸易往来。 这一政策看似没有啥威慑力,甚至有人暗中嘲笑山南盟外强中干,不敢真的得罪本地的山民们。 但这些天真的山民哪知道赵斌背后的真正用意? 人嘛,就怕对比。 嘲笑之余,附近受到优待的山民们难免会拿山南盟和其他寨子做比较。 这一比,两边人的心态都发生变化了。 如仇池寨这样的寨子尽管和附近的村寨存在勾连,但是每年收取的保护费照样不少,是当地百姓的沉重压力。 反观实力强大的山南盟,却只占了个名头,索要的东西只是象征性弄上几只鸡鸭之类的,就真的不再派人前来骚扰。 甚至遇到了流寇的侵犯,还能请出他们的人进行驱逐或者绞杀。 当差距太大时,货比货的扔,人比人的死! 西和州的藩人和无视朝廷规划的野人村落中的人也不是缺心眼,自然知道怎么选。 发展到后面,但凡山南盟派人前往附近的村寨进行势力范围宣告时,当地村寨的领头人都会提前准备后丰盛的酒菜和贡品,热情迎接。 甚至一些距离太远,暂时还不在赵斌计划内的村寨见他们久久不扩张势力范围,还会主动派人前来联络… 就是这么现实。 什么难以教化的藩人,不尊王化的野人,都不过是周围能选择的合作对象太烂而已。 赵斌的出现,就像是一股清流,其和麾下的山南盟以不可思议的传说度朝着周围不断蔓延。 几乎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贼寇或者山民,主动上门投效。 赵斌占据礼县这块地方,就是为了打造第二个赵家庄和游龙岭。 对这些人当然是来者不拒。 并选择优秀的兵员,充斥进队伍之中。 其余不适合参军的也都按照庄丁对待,安排他们学习规矩、礼数,在附近进行屯田、造路。 短短一个月内,赵斌自己都惊讶于取得的结果。 收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山民两千余人,并择优选出三百人,连同一部分从降兵中选出的身强力健者五百人,组成了一支八百人的新军! 但这,远不是赵斌最大的收获。 真正让他狂喜莫名的,是孛昆利用嵬名赖也的名号,替他去附近收拢的三百余名党项人,其中就包括嵬名赖也心腹们之前收拢的那两百人! 这些党项人全民皆兵,从小就需要进行军事训练。 且因为党项人传统中带着一部分的游牧属性,军队中的骑兵比例奇高,其中超过七成的人擅长骑射。 而且出逃时,很多人都带着马匹等家当,甚至不需要赵斌额外进行装配就能成军! 嵬名赖也在这件事上显得非常识相。 只召回了十几名心腹后,就任由其余的党项人为赵斌所用,自己只负责出面扮演神棍充当精神支柱的角色。 此举无疑能够卖好赵斌,同时也能在这伙党项人身上打上自己的标签,从而提高他在赵斌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如此情况下,赵斌在挑挑选选之下,剔除掉一些年龄太大、身有残疾的后,又给搞出了一支近三百人的党项骑兵! 这还是因为西和州西边被童茂的人控制,大部分党项难民无法得知这里有股‘自己人’的势力可以抱团的情况下招募到的人手。 可以说,赵斌如今的势力在西和州已经失去掣肘。 别说什么元气大伤的仇池寨,就连红巾军和西和州守军加起来,在纸面上也已经难以与他抗衡。 如非他为人谨慎,一直耐着性子搞思想建设,换成其他人早就大肆扩张了。 当然,在外人眼中,赵斌是在作死。 孤悬于荒野之地,居然还敢招揽那么多来投的山民和匪类,光后勤就能让他崩溃。 更别说他承诺的优渥待遇了。 如今正值夏天,猎物丰厚,野菜遍地。 加上赵斌控制着大量财宝,可以从附近的村寨中换取大量食物,勉强养活这么多人。 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 田芳和远在佑川县盘踞的童茂,全都在冷眼旁观山南盟自行崩溃的那一天。 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指望翻盘的机会。 ...... 刚建了个雏形的礼县城寨中,赵斌看着沉默不语的孟虎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想要递给他。 随后又缩了回来,眉头轻皱道:“我倒是忘了,你不识字。” 孟虎脸色一黑,喝道:“你尽管说,是谁写于我的。某看你为人还算言而有信,谅你也不至于骗某!” 孟虎不得不承认的另一个现实是,赵斌真的很大方。 大方到居然不折不扣地兑现了当日他对那些贼寇们的承诺。 除了还没发媳妇外,所有被选中加入新军的贼兵,全都享受到了优渥的待遇。 而且是一加入就先发三个月薪酬,以安其心! 就算那些没有被选上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或者烂赌鬼那样没救的人,赵斌也会按照庄丁的待遇,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容他们在自己庇佑下安居乐业。 并且给所有前来帮他从事城寨建设的人,予以应得的报酬! 仅这一个月付出的薪酬,以及购置粮食和物资的费用,就高达数万贯! 这样数额惊人的财富支出,在西和州这样穷困潦倒的地方,是难以想象的。 赵斌硬生生用金钱,树立起了自己的口碑。 听到孟虎的话,赵斌愣了一下,随即面带欣慰。 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总算没有白费。 他当即让李豹,将信中的内容念出。 信的内容很简单。 仇池寨寨主韩丰,收了赵斌两万两后,扔下寨子跑路了。 跑走前,交代孟虎以后乖乖效忠赵寨主。 内容很简单,但对于孟虎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忍着赵斌的各种诱惑,始终坚持心中的义气不肯妥协。 结果另一边的韩大当家,居然跑了… 孟虎怅然坐倒在地,不敢相信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叫道:“这不可能,韩家哥哥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跑走?一定是你,是你做了什么对不对?” “你非要这么说,也对。” “什么意思?” “好叫你这蠢物明白其中的道理,本寨主就废点口舌给你解释一番,免得你日后为我效力还不情不愿的。” 赵斌嘿嘿一笑,指着东边说道:“仇池寨那地方虽然好,但却霸占着西和州通往关内的必经之路。以前韩当家人多连官府都拿他没办法,当然不会有问题。 但现在他手下只剩下两三百人,嘿,无论是官府还是我,都不会再允许他霸占那等好地方。 你说,他会怎么选?” 孟虎忧伤地大叫道:“那也不该什么都不做,就跑走啊!” “谁说他什么都没做,不是收了我两万贯,就把仇池寨让出来了么?” “...” 第382章 釜底抽薪,田家之殇 钱能通神,更能通鬼。 孟虎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之后扭扭捏捏地跪倒在地,朝着赵斌躬身一拜,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道:“某,某降了你就是。” “好好好,我得孟虎,如虎添翼!” 赵斌大喜过望,忙上前几步将试图将他扶起。 结果没扶动,当即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叫道:“还不起来,难不成还有怨气,给我跪着使横呢?” 孟虎讪笑着从地上爬起。 接着不知怎么的,又嘿嘿傻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突然之间感觉赵斌的喝骂声,变得异常顺耳起来了… 收服了孟虎,赵斌宅在此地的最后一个目标也已经达成,已经不需要再克制自己躁动的内心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让孟虎归心,他早就派兵灭了韩丰的仇池寨,何必再白白浪费两万贯?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名不顺,则事倍功半。 名声和民心所向,是一种看不见又切实存在的强大力量。 孟虎不仅仅是一个拥有着惊人的战场攻坚能力的猛将那么简单。 他真正的价值,是在西和州的藩族和绿林道上拥有强大的人气和名声。 藩人尚勇、彪悍,孟虎以蛮力彰显的勇力最是契合本地人心中对于‘勇士’的定义。 随着此前仇池寨的崛起,仇池寨的头号猛将孟虎的名声早就在民间广为流传。 赵斌收服了孟虎,就意味着他即使是个外来者,也将因此获得本地藩族的认可。 一个能降服西和州猛虎的男人! 称霸西和州,理所应当! 如今横戈在西和州土着和赵斌的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失,再加上很多党项难民对于嵬名这个名号发自骨子里的遵从。 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掣肘赵斌在西和州大展拳脚。 哦不,他还少粮草和装备的补给… 农历七月十三,初秋的天气在海拔一千米的西和州上,显得格外清爽。 田芳的心情,却没有因为秋高气爽而有丝毫的轻松。 一个月前,他贪墨了山南盟的贡献,将初步平定西和州匪患的功劳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隐瞒了山南盟的同时,也尽可能不去想这伙盘踞在当地不肯离开的‘友军’。 就像一只将脑袋埋进沙坑里的鸵鸟般,希望先借助这次斩获的上千名贼寇的功绩,调离西和州这个烂地方。 然后再找机会找回场子。 然而等了足足一个月,田芳都没有等来调令。 这让他感到了不安。 以巴州田家的地位加上实打实的功绩,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才对。 即使是郑损不愿意,他身后抱团的巴蜀势力也有的是人助他脱离目前的窘境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田芳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眼欲穿的时候,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从江对面驶来,飞快朝着县城奔来! 那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几次差点在城外的田埂上滑倒,让田芳心中一乐。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人,居然是巴州田家的管家! 年逾古稀的老管家见到了城头上的田芳后,带着哭腔大叫道:“大郎君,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田芳心中咯噔一下,语带希冀地朝着下方回道:“老管家你怎么会亲自来这?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我母亲身体抱恙?” “不是!是孙猛接受招安了,那奸贼说造反是不瞒我们田家收刮民脂民膏,为民伸冤!并在上报朝廷的奏报中承认抢了我田家的六十万两财物!” “啊!!!” 田芳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狠! 太狠了! 这奏折一旦传到临安府,他田家将会坐实罪名,引来千夫所指! 他用尽全力才扶住城垛不让自己软倒,惊恐地朝着来人叫道:“其他家族呢!他们为什么不阻止招安?为什么!” 老管家大哭道:“那郑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份情报,上面详尽地记录着上一次十二家族牵头的交易中的所有东西! 大郎君,那些家族为了不被抓住把柄,无人出声啊…” “噗!” 田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和苦闷,一口鲜血凌空喷出。 三国贸易这件事,虽然如今已经尘埃落定,像杨家这样有先见之明的家族也成功将自己摘了出去。 即使暴露了,也有的是斡旋的余地。 但若是真被郑损鱼死网破上报朝廷。 无论是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还是打压川蜀系。 总会有一两家被抓住,以儆效尤。 谁都不想成为那个倒霉蛋,所以选择放弃保住江河日下的田家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当然,郑损一次性威胁了十一个势力强大的本地家族。 估计也是被逼急,豁出去了。 他无法接受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候,田芳突然强势逆转局面,坏了自己的布局! 可以说,在田芳大张旗鼓为自己肃清西和州匪患表功的时候,就等于在逼迫郑损承认失败。 这当然不可能。 郑损一旦承认,就意味着史党控制川蜀的计划失败,其后果不仅是地位不稳,还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相反,威胁其他家族虽然会进一步引发矛盾,让他今后在川蜀遭受的反对和压力白热化。 但是只要拿下田家,扶持招安的孙猛这颗钉子,就等于抓住了彻底掌控军队实权的契机! 要么满盘皆赢,要么输个精光!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当日赵斌曾和孙单说田芳是个将死之人,就是他看得懂人性这东西。 赵斌虽然不知道郑损会具体会怎么做,但如果对方还想借史党之力掌控川蜀,就一定会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 短视的田芳和衰败的田家,是最好的对象… 出了这样的事情,田芳虽未真的死亡,但其实和死了也没区别。 当他贪功,以为自己可以击破郑损权柄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和背后田家的结局。 将郑损逼得鱼死网破的那一刻,巴州田家注定将会陨落,成为过去式。 这就是人性之必然。 与田芳的愁云惨淡不同,西和州的百姓却感觉最近整个县城变得热闹了起来。 以往因为仇池寨的存在而几乎断绝的商路,居然又引来了新的客人。 一些自称是山南商盟麾下的商队,陆陆续续出现在西和县中。 这些商队,运来了大量的粮食和一些经不起细查的违禁品。 但没有人敢去查抄他们。 因为商队中多多少少跟随着一些特殊的人物,每当有官吏像苍蝇一样想要围过去弄些好处时,就会被这些阴恻恻的人物拉到一边谈话。 回来后,不管是县衙的官吏也好,驻军中的军士也好,全都变得面色惨白神情惶恐。 当然,事后这些商队的大掌柜都很会做人,总会适时地命人送上一些好处作为安抚。 至于那些阴沉沉的家伙是干嘛的? 大部分人讳莫如深,但也有心大的偶尔会透露几句,比如兴元府都统司,军中机要之类的… 张义冷笑着看着一车车粮食被运往县城的仓库之中封存起来。 他奉全贵之命,前来弄清楚西和州平叛背后的真相。 表面的身份,是山南商盟一支商队的副掌柜。 这是赵文武和全贵约好的规矩,军中机要司的密探,只能作为副手出现在商队中。 且没有具体的行动权。 除了弄清楚西和州的情况外,张义还负责审核下方密探们的状况,免得被某个家伙用金钱给腐蚀了。 第383章 战斗民族,雇佣私军 张义查看到的情况还算好。 赵文武的人,目前为止还算比较守规矩。 除了该给的副掌柜之类的俸禄外,几乎不存在其他受贿现象,并没有搞小动作破坏合作。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让他不爽的是,商队到了西和州之后,居然就直接卸货了。 赵文武手下的人,根本不给他进一步了解山南盟动向的机会! “哼,西和县民不过千户,这粮食我看都够本地百姓数年之用了。小掌柜,你们赵庄主还真是会做亏本买卖啊。” “也不算太亏,几万贯而已…” 赵正(小武)摇着团扇笑呵呵地说道:“如今正值蜀地早收,粮食便宜嘛,我家庄主忧国忧民深怕北边的蒙人要是打进来关外百姓会饿肚子,才自掏腰包行此义举。” “好个义举,我看是…” “是什么?” 赵正眼中冷芒一闪,幽幽说道:“张兄,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讲话,要是坏了你家大官人和我家庄主之间的合作,错…可不再小可哦…” 张义看着赵正尚带青涩的脸庞,面色涨得通红。 眼前这小子年纪不过十六岁而已,但却早早成为了赵文武的重要心腹,替他掌控赵家庄。 即使因此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和浪费,赵斌也从没半句怨言,反而始终耐心教导指正不足。 如此机遇喂养之下,本就心思灵动的赵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成长着。 又一头小狐狸,在赵文武的倾心培养下,跃然出世。 张义很想用手指顶着赵正的脑门大声告诉他,赵文武就是匪类! 但他不敢。 除了赵文武已经当着全贵的面承认了自己控制着刀郎寨外。 还因为全贵乃至背后的赵彦呐,暂时都离不开赵斌麾下势力的辅佐。 如今川蜀官场诡谲多变,北方又逢风云变幻之际,所有人都身处凶险的时代漩涡之中。 无论是全贵的机要司,还是想要掌控实权拉拢更多本地官吏赵彦呐,都需要赵斌为他们广铺路子和提供财力支持。 三人已经捆绑在了一起,要么一起向上,要么一起完蛋。 其中反倒是全贵底气最为薄弱,要是闹翻后,很可能被赵彦呐给一脚踹开。 而赵斌看似身无职务,但却拥有着掀桌子的资本。 说句不好听的,他若是学孙猛起来闹事,郑损会狂笑着立马递来橄榄枝,向他招安。 到了那时候,赵彦呐第一个下台,紧接着整个川蜀系官宦可能都将倒霉。 赵大官人,已经成为了一颗长在汉中命脉之上的,暂时还无法判断良性还是恶性的瘤子! 不割,或许没事。 割了,可能让局势满盘皆输… “我家二哥说过,如今风云变幻乱世已至,作为主政一方的官老爷们如果不掌握点自保之力,恐怕随时可能沦为他人屠刀之下的冤魂。 你猜,赵知府会中意我家庄主这个侄儿多一点,还是背后连将门身份都保不住的全大官人多一点?” 赵正笑着朝脸色难看的张义微微一拱身,说道:“我还有事要和其他商队的掌柜商量,先行告辞。 这西和州的路啊,真是难走,得修一修了。 唉…又是一大笔银子支出哦…” 张义愤怒地一把踹在旁边的马车上,下一刻脸色变得乌青,痛苦地蹲在地上拼命揉脚。 而被他所踹的地方,露出了一簇乌黑的箭头,上面隐约还印刻着兴元府监造之类的字样… “可恶…姓赵的简直无孔不入,连军器监的官员,都敢公然贩卖他军中器物…” “官人和他合作,真的不会与虎谋皮么…” 全贵怎么想,赵斌不知道。 但他此刻是真的感觉自己的手下们,有点虎。 尤其是当孛昆和孟虎凑在一起时,臭味相投的两人似乎产生了心灵共振和相互攀比,原本就猛得一批的作风变得越发彪悍。 赵斌得知麾下商队成功打通沿途商路,将物资运送进来后,终于决定除掉卧榻之侧唯一的威胁,红巾军。 他命老奎带着少量老卒和招揽的新兵镇守还在建设的城寨之中,以孙单为步军主将,携孟虎和王二诚为副将,直取佑川县。 不过此行真正的主力,却是孛昆和他麾下组建的那三百党项骑兵。 这些党项人战斗素养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有着很强的群居习性和民族传统,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党项人从唐朝开始历经那么多个朝代,却始终保持着相对独立和依照血统群居的特性。 即使如今被迫逃离家园,但依旧会抱团取暖。 如今西河州以西有着为数不少的党项人难民,除了一部分被红领巾收拢,大部分都保持着除了同族外谁都不信任的状态,以打家劫舍为生。 针对这一情况,赵斌专门为党项人设定了一个编制:私人雇佣军。 这并非他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 而是借鉴了古今中外两只特殊雇佣军的存在。 分别是东汉末年马超的罗马军团,和号称沙皇之刃的哥萨克族。 根据记载,东汉末年的马超曾经接纳过一支迷路来到西北的罗马远征军。 因为迥异的生活习性和风格,让这支远征军中的罗马人难以与其他族群融合。被其以私人雇佣军的形式圈养在身边效力。 每逢恶战,就以罗马军团攻坚,效果非凡。 党项人无论男女全民皆兵,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每逢受到征召都会自备武器参加战斗。 虽然后期有所堕落,但那是上层的治理问题。 实际上到了西夏灭亡之时,底层党项军人的战斗意志依旧非常顽强。 给蒙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如非天灾人祸,导致西夏陷入严重饥荒,仅党项名将籍辣思义镇守的沙洲那一关蒙人就未必能够突破。 也正是这种顽强和英勇,使得蒙人选择对党项人赶尽杀绝,除了少数几座城市外,每攻下一座就会屠杀殆尽,连同城市一起化为赤地。 当西夏灭亡之时,这个国家和国民就像从历史中消失了一般,几乎被抹杀一空。 第384章 党项条例,以藩制藩 这样的党项人,是无法与其他族群的士兵融合在一起的。 强行融合只会相互拖累,导致矛盾重重,严重影响战斗力。 但如果给予丰厚的报酬和相对独立的地位,并且重视和尊重党项人军事化的传统,让他们画地而自治。 那么其民族特性可以使得他们成为赵斌手中最锋利和勇猛的利刃。 就像历代沙皇手中的哥萨克骑兵一样,成为最纯粹而忠勇的战斗民族。 对于国破家亡的党项难民来说,赵斌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一种最好的诱惑和尊重。 加上他背后有着嵬名家子嗣的加持,一旦在在西陲之地推行必然可以轻易吸纳大量党项人来投。 其实嵬名赖也这些人并不知道,赵斌家中还有着一个疑似西夏正牌公主的大杀器存在。 一旦必要的时候,赵斌祭出自己党项驸马爷的身份,那画面想想就美。 根本不用担心嵬名赖也这个精神象征事后坐大。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天爷其实一早就为赵斌送上了控制这把利刃的最好礼物。 当然,如今吕婉刚刚被赵斌攻略好定下心来,有了随他相夫教子的苗头,不到万不得已赵斌并不想将自家大老婆捆绑上这架带着政治意味的战车… 孛昆以先锋之势,狂飙猛进。 而孟虎也在和他较劲,一个劲催促押后的孙单抓紧时间赶路,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两个猛男一路带着人马往佑川县方向突进,谁都不愿落后于人。 看得赵斌胆战心惊,但又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一路紧张兮兮地打马紧随着孛昆的队伍,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结果… 扑了个空。 一连三天,孛昆都没有找到童茂等人的踪迹,直到询问一名新招揽的党项人后才得知童茂不是在和他们捉迷藏,而是带着手下的几百马匪北上跑路了! 这既叫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西和州这地方实在太过偏远落后,童茂想要发展壮大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就是缺乏人力,否则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那群贼寇身上。 这人也是倒霉,几个月前刚来时发展形势一片大好,轻易整合了原本盘踞在佑川那一片的马匪和流寇,飞快壮大。 结果刚闹出点动静来,就因为导致西和州商路断绝被张维带着亲兵打了个突袭,元气大伤。 好不容易又遇到西夏危亡,有源源不断的党项人南下逃难而来。 童茂欣喜若狂,开始招揽这些骁勇善战的党项人为自己效力。 只可惜,党项人几百年来都没有被其他民族同化,其军事化的封奴制度始终顽固地维持着族群的独立性。 童茂仅靠信仰忽悠的手段,很难短时间内驯化这群党项人为自己所用。 双方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 本来这也没什么,天赋带领下的守军对童茂根本造成不了危险,只要给他时间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招揽和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党项人。 结果又冒出来个山南盟,还自带党项人集结器,轻而易举就能号召附近的党项人前去投效。 这怎么打? 当西和县出现大量商队和粮食之后,童茂只要不傻就知道再想坐等山南盟自我瓦解,已经不可能。 再不跑,就真的要腹背受敌满盘皆输了。 童茂不战而走,让赵斌失去了最后一个威胁。 轻而易举就实质上掌控了西和州中西部的几乎领土。 期间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初步估算,赵斌发现从西夏南逃入境西和州的党项人,目前大约有一两千人,还有不少游弋在国境以外广袤的大草原中,以小型部落的形式苟延残喘着。 加上后续可能出现的难民,总数加起来不下三千人。 三千人不算多,可要是换成全民皆兵的党项人,却已经是一支不可轻忽的力量。 所以赵斌准备在佑川和礼县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安置和招揽他们。 同时进行大笔贸易投资,强开西和州的贸易路线,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和物资保障,以换取这些党项人的效忠。 将这一片在朝廷实际掌控之外的领土,打造成为自家的雇佣军领地。 这一布局,无论对于赵斌,还是未来的西和州局势,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最直接,的就是能够有效防止未来敌人的突然袭击。 童茂的人能无声无息成功北撤,肯定不会走凶险的甘南大草原。 也不可能从天水军北上。 那么只能从群山之间沿着青藏高原的边缘,长途跋涉绕过西秦岭到达巩州… 汪世显在赵斌的心目中,几乎已经坐实了通蒙的身份。 到时候如果正面战场无忧,他很大概率会放进一只蒙人偏军直入西和州腹地进行背刺。 要换成一般老百姓和守军绝对会毫无反抗之力,也没有那种能和元蒙游骑进行对抗的军事素养。 但如果换成在赵斌的规划下重归军事化传统的党项人,就不一定了。 仅此一点,赵斌需要每年往里面砸进去数万贯维护商道和补贴这些党项人,就不算亏。 除此之外,等到这些党项人稳定下来后,还能背靠大草原去进行马场的建设,为赵斌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资源。 不过强占西和州,随之而来也将产生大量的问题。 赵斌首先要做的,就是协调好本地藩族和新出现的党项人之间的矛盾,使得他们能够和平相处。 这问题很棘手、复杂。 党项人和本地的藩族都是极彪的存在,两者习性和观念迥异,要是撞在一起说很可能一言不合就要分个生死。 要换了官府根本无法协调。 不过赵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没有条条框框需要尊守。 他采用的是以匪治民、软硬皆施的流氓政策。 强行以山南盟的代表为主,邀请党项人的代表和势力范围内各藩族的代表组成西和州弓社理事会,进行仲裁和交流两方之间的矛盾。 并且出台了臭名昭着的党项条例。 赵斌力排众议地规定,在党项人的定居地中,一切都以党项人说了算。 哪怕再不讲理,也忍着! 但如果出了聚集地,那么一切都要以山南盟和各地藩族的规矩来办事。 违反条例者将被受严惩。 第385章 险恶用心,重回汉中 这样的条例,无疑让投靠赵斌的党项人欢欣鼓舞,自觉占了天大的便宜,对赵斌这个需要效忠的外族领袖好感度大涨。 但事实上,估计只有嵬名赖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个霸道条约背后的险恶用心,却无法出言发对。 因为这个条例本质上是把双刃剑。 提高党项人在领地中权限的同时,也将他们从此封印在了领地内,并且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民族鸿沟。 使得党项人和周围的藩族之间形成明显的地位差距和交流隔阂,让他们渐渐被孤立。 如果他们能始终保持忠心为赵斌征战,那么这些特权就是对于他们付出的奖励,党项人也将会成为赵斌有效压制周围藩族作乱的最强利刃。 可一旦党项人选择背叛,失去赵斌的支持后,他们将没有盟友,没有补给,被周围的藩族群起针对下,最终只能死路一条… 其后就算他们反应过来,也必须保持对赵斌的忠诚,以换取虚假的强盛! 党项人条约通传西和州境内各藩族和村寨后,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西和州西边三分之一领地,被赵斌划给了党项人作为定居之地。 其中涉及到数十个藩族村寨和不尊官府号令的野人村落。 全都被孟虎带着招降的那伙贼兵,软硬皆施地开始驱逐着进行搬迁。 因为人数并不多,所以赵大官人还是很人道的,一如既往以遵循先尝试着用钱解决问题。 凡是主动搬迁者,择优选择风水宝地由山南盟出人出力重建村寨,并且免费赠送两年口粮和部分钱财,作为重新开荒的补偿和安家费。 在这两年内,搬迁者所在家庭能开荒多少,就送多少,多劳多得以发扬他们的勤劳精神。 其后还破天荒的承诺永久免土地税。 唯一的义务是,每家每户都必须抽出一壮丁前往山南盟效力,薪水一视同仁。 如果不同意? 那也不惯着,坚持留下的人后果自负,由入驻的党项人自行处理。 一手大棒,一手在这个时代优渥至极的补偿。 即使故土难离,大部分人都在威逼利诱下选择了腾出地方,搬迁到了赵斌为他们规划好的一个个新的聚集地中,为日后的商路和本地小产业链添砖加瓦。 以图将来能够降低维护党项人领地的支出。 又一个月后,在西和州中进行的这场大规模搬迁,基本已经结束。 期间虽然出了一些暴力事件,但总的来说,三方都还算满意。 尤其是那些愿意主动搬迁的藩族,在经历过这件事后发现南山盟居然真的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对他们进行盘剥和欺压,对于赵斌和南山盟多了一些信任和认可。 当然,事情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因为赵斌非常‘恶毒’地加了一条福利:所有搬迁者,以往的不良债务全都作废! 藩人和汉人的地方豪强,其实臭味相投,都充斥着剥削和压榨。 有豪强,必然就有被欺压的底层百姓。 赵斌这条免除一切债务,就是变相地打土豪分田地。 一瞬间就打断了某些企图鼓动寨民负隅顽抗的土豪的脊梁骨。 妥妥的釜底抽薪之计。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赵斌仔细地将最后一册藩寨的户籍手册放在书架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整个西和州有超过两百个不服王化的村寨,其中大部分是藩族聚集地,即使是汉人也是以‘野人’村寨的形式存在。 赵斌这一个多月来,一边收拢党项人,一边命心腹带兵压服其他的小贼寨,将影响力扩张到了整个西和州境内。 得益于孟虎的凶威,和山南盟极其宽松、优渥的政策。 西和州超过七成的村寨,或在赵斌的安排下进行迁徙,或选择顺从任由山南盟入寨中统计人口,和宣传规矩。 但也有不少油盐不进的纨绔分子,有些甚至强硬地杀了山南盟派去的使者,叫嚣着要誓死扞卫村寨独立与传统。 让人感觉不可理喻。 对于这种村寨,赵斌一向就不惯着。 但这件事却不好处理。 南山盟西和州的影响力刚刚建立,根基还不稳固,他的人动手很容易引起和当地人矛盾的进一步激化。 但是和藩人将道理是没有用的。 所以赵斌最终采取了孤立和以藩制藩的方法。 那些反对归化的村寨,凡是有敌对村寨的,他就去扶持那些敌对势力,进行全方位打压。 要是属于没什么敌人又威望很高的传统村寨,他就派人制造流言,分化其内部,进行外交隔离打压其村落的生存环境。 导致被针对的村寨无不陷入动荡,时而有人因为矛盾的激发丢了性命,却又无法将矛头直指赵斌的山南盟。 最大限度地规避了边境地区民族矛盾带来的危害。 行事手段之腹黑,风格之阴暗,只能说非常契合用来对付这些野蛮彪悍的藩族们。 赵斌呆在西和州中坐镇两月,山南盟对于西和州的掌控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化着。 不过,山南盟毕竟只是民间组织,哪怕成为了西和州实际的控制者,但如果和朝廷派来的守将不对付的,还是随时可能暴雷,被打成反贼。 所以西和州稍定,赵斌就派老奎带着孟虎、孛昆坐镇此地,继续建设礼县那边的城寨,配合不断到来的商队发展民生和贸易,同时尽可能多地招揽党项人。 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心腹和原先的四百寨兵,重返汉中。 从赵斌北上去救嵬名赖也,到他重新回到兴元府,时间足足过了两个半月。 这两个半月内,北方的形式渐渐明了。 西夏必将亡国,什么时候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大金国的军队,居然连和成吉思汗大军正面交锋的勇气都没有。 任由他们的游骑纵横在临兆路和凤翔路等地,全都龟缩在城中不敢出去清扫那些嚣张的蒙古人。 有传闻,成吉思汗的先头军一仗没打,就沿途占领了大金国的数个边境城镇,打通了绕道灵州的必经之路。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以成吉思汗的一向风格和谨慎态度,他不会因为金国人的退避而放心将腹背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为了安心攻打灵州和最后的中兴府,他肯定要和大金国的西军,也就是完颜白撒的主力进行一场大规模会战。 让金国失去对中兴府的支援能力。 第386章 当个将军又逢冤家 “贤侄以为,蒙金之间什么时候会爆发大战,胜负如何?” 赵彦呐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赵斌,态度充满热情的同时又隐隐带着一种审视和惊奇。 赵斌在凤翔府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弄死了大金国豪族粘葛家的数百名亲兵,他身为汉中地区的一方主帅,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消息。 事实上,凤翔府还发来了通关文书,要求大宋交出在大金国境内胡作非为的赵文武,以维护两国之间的稳定和友好。 这当然是在放屁。 如今整个宋廷上下都思想统一,笑看大金国被元蒙血虐,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着。 即使完颜守续一再请求联盟,都一次次被南宋朝廷傲娇地拒绝了。 别说赵文武北上是为了去救回官家心心念念的西域神僧,就算他真平白无故大闹凤翔府,更多的人也只会拍案叫好,感觉扬眉吐气。 咱宋人也能去对方国家玩这种欺负人的花活了不是? 局外人往往把赵斌在凤翔府的所作所为,当做茶余饭后的热闹,最多吆喝几声赞上一声牛逼。 但像赵彦呐这样的人,才真正知道要凭着一百来人在精锐骑兵的追杀下逃出生天,甚至完成反杀,是需要多大的运气和勇气。 尤其是赵文武之前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文质彬彬,风流不羁的形象。 这反差,即使心思深沉如赵彦呐都忍不住在心中直犯嘀咕。 ‘难不成,这小子还是个帅才?’ ‘要不给官家上个折子,格外开恩让他重回宗人府族谱?’ 赵斌并不知道赵彦呐正在打着和他进一步强化关系的念头,喝了杯茶后笑着说道: “小侄此次北上,遇到了一些党项人,发现西朝皇室虽然昏聩无能,但是党项人却一如既往地彪悍勇猛,给蒙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和伤亡。 迫使蒙人对党项人采取屠杀灭绝的政策,这进一步增强了党项人的抵抗意志… 如今成吉思汗虽攻下甘州,他麾下的军队已经经历数月恶战,虽然看上去蠢蠢欲动,但其实已经非常疲惫。 加上西朝近年来灾荒严重,蒙人抢不到足够的粮食,后勤压力也很大。 而他们本身的后勤主要依靠的畜牧业,肉奶天热不易运输保存,想要大规模囤积食物只能等到天气转冷才行。 所以小侄斗胆估计,此战真正打起来得到年底黄河结冰或者明年开春之后了。” “唔…” 赵彦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赵斌的分析非常满意。 “贤侄长进了啊,居然能够从大势和元蒙本身的特点,得出这样精准的判断。你若是从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哦…” 赵斌这才明白老赵一见面就考核他军略,是打的这个主意。 顿时哭笑不得。 若是早半年,赵斌一准答应混进都统司中,来个公器私用。 相信有着赵彦呐坐靠山,不消几年他就能混成副将之流,甚至于以他的搞事情能力还能当上小军统领。 但现在,赵斌麾下势力的盘子已经扎得极稳。 等到日后党项人和田家军之类的优质兵员整合完毕,完全可以拉出近万名完全受自己控制的铁军来。 何必再自找烦恼,混进军中和那些官吏降将校钩心斗角? “世伯谬赞了,小侄虽然是有几分才能,但我一向讨厌各种条条框框,哪会受得了军中的规矩?进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惹出麻烦来,丢了世伯的颜面。” 赵彦呐抽了下面皮,很想指着赵斌怒吼:别人来求本府谋个出身,老夫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你小子倒好,我旁敲侧击暗示会保你个军中好前程,居然一丝犹豫都不带地给拒绝了? 但他也是个体面人。 虽然心中略有不快,也不至于逼着赵斌妥协。 苦笑着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另谋良才安排入军中吧。” “咦?” 赵斌诧异地问道:“世伯的意思是,最近军中有好位置空出来了?” 赵彦呐见他这副样子,莫名来气,没好气地说道:“你都不想去,问什么?” “嘿嘿,不去不代表不想了解嘛,毕竟这肯定是世伯你掌控都统司的关键一步棋。世伯虽然谋略深远,但说不定也有一些小地方需要小侄帮着查漏补缺不是?” “就你机灵。” 赵彦呐这人最大的弱点是经不住夸奖和经不住讽刺,也就是玻璃心。 听到赵斌又当面猛夸自己,他当即眉飞色舞地说道:“上个月,西和州的团练使田芳因为收刮民脂民膏被夺了职务。 此事你应该知道另有隐情的吧。” “没错,我听说是郑损不知道从哪拿到了一些关键证据,威胁了其他十一个家族,逼迫他们放弃田家的。” “呵呵,郑损这一步走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从此以后汉中这些家族只会对他更加警惕和抵触.因而郑损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夺了田芳的职务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赵斌眉头微微一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赵彦呐就说道:“郑损以此为契机大做文章,要求进一步削减五州军费投入。但此事事关我们川蜀安危,反对之人众多他只得作罢,但也提出需要安排几个心腹担任军中要职。 其中就有西和州团练使一职,郑损推荐的人是…” “谁?” “新招安的孙猛…” 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换谁都行啊,为什么要是孙猛那个混账东西? 不过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将孙猛安排在西和州的确是郑损和川蜀系将门都愿意接受的事情。 历来被大宋招安之人,都会受到固有官绅势力的歧视和区别对待。要么被闲置、要么放在危险的地方去干脏活累活。 西和州这个地方,赵斌和其他人的信息是不对等的。 真正和山南盟有过接触的田十五已经死了,就连田芳对山南盟的身份也是一头雾水。 加上田芳为了贪功,几乎隐藏了山南盟在平乱过程中的作用。 所以除了像全贵这样对赵斌底细有所了解的人知道一些内幕外,其他的全都一无所知... 第387章 阴差阳错,权钱交易 赵斌为了暂时隐瞒党项人和自己的关系,连往西和州运输物资的商队都只走到西和县后,就不再继续深入。 说句不可客气的,他的人如今就是扮演了童茂那伙马匪的角色,继续驱逐、打击着官府的势力和耳目,进行着非法割据。 正是因为这种信息差,其他人远在川蜀的官员们,依旧认为西和州西部还有着严重的匪患,和源源不断涌入的党项人作乱。 所以自然会将西和州视为天大的麻烦。 但这地方作为外五州防线的最外围一环,在朝廷依托三关五州守卫蜀口的基本战略不改变的情况下,又绝对不可能会被主动放弃。 所以派孙猛这样的招安对象去镇守西和州,恰如其分。 最棒的是,孙猛这样的异类,遇到人烟罕至的西和州,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安分守己替大宋戎边… 只是这决定不仅苦了孙猛,也同样坑了赵斌。 老冤家聚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日后山南盟控制西和州大部地区和藩族的消息迟早会被探知。 赵斌原计划是通过收买和控制西和州代替田芳的新守将,来堵上这个漏洞。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背景,只要不是遇到铁面无私的存在,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万万没想到,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居然会是孙猛这个老仇人。 孙猛要是知道真相,别说合作了,估计会仗着背后有郑损撑腰严厉打击往来的商队,截断赵斌贴钱强行打通的补给线… 到时候什么党项人雇佣军之类的谋划,都会化为泡影。 赵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些上头,就在他寻思着怎么挽救的时候。 赵彦呐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孙贼此人狼子野心,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他虽然接受了招安,但是依旧带着人驻扎在山上,显然另有打算, 估计郑损也要头疼一段时间了,嘿嘿…” 赵斌眼睛一亮,问道:“世伯你说此事还未最终盖棺定论?” “确实没有,不过最终结果应该八九不离十。如今巴州田家已经坐实贪赃枉法的罪名成了郑损案板上的鱼肉,提供罪证的孙猛已经失去最大的作用。 他若是一直拒不配合,等到郑损失去耐心放弃他的话,估计承受不住本地其他将门的怒火。所以本府估计他此举更多是要一些好处和承诺,要不了多久就会妥协。” 这怎么可以!? 赵斌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 西和州和党项人可是赵斌寄予厚望的屯兵之地,绝不能让孙猛搅局给破坏了。 他必须搅合了这件事。 赵斌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一咬牙说道:“世伯,我看此举极为不妥啊。” “哦?” 赵彦呐意味深长地瞅了赵斌一眼,说道:“你这小狐狸,是怕孙猛此人前往西河州任职,会坏了你的好事吧?如果本府没有记错,你手下的人曾经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不过此事有些考虑欠妥啊,虽然田芳隐瞒了你的人所起的作用,但毕竟人多眼杂。日后郑相公要是问到什么顺藤摸瓜找上门,那就不好交代了…” 有全贵在,赵彦呐当然知道赵斌控制着刀郎寨这件事。 正如赵斌当初对全贵所说的那样,老赵并不在意他另外控制一股民间的力量。 事实上,赵彦呐在知道赵斌的‘坦白’之后,内心多少还是还感到欣喜的。 一方面是刀郎寨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恶劣影响,反而促进了一方的安定,这说明赵斌此人行事很有分寸和原则。 另一方面是有了这股力量的存在,对赵彦呐来说就等于有了快速掌握实权的基础。 到了他这个层次,早就懂得了权力的实质从来不是规矩和道理,而是赤裸裸的血腥和实力。 一个地方大员如果连能威慑地方的势力都没有,那么就连那些民间帮派说不定都会上门前来威胁他。 另外很多不方便拿到官面上的脏活,也需要有人去做。 赵斌早在召集人去西河州之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赵彦呐和全贵。 所以心中早有大致的计划,让他替自己的行为背书。 “世伯明鉴,小侄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背后牵扯甚广呢?” 赵彦呐顿时来了兴趣,点头说道:“本府也觉得贤侄不是那种会贸然招惹麻烦的人,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命人参和进去?” 赵斌嘿嘿一笑,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道:“世伯可听说过,西和州有金矿一事?” 赵彦呐呼吸一滞,差点失态:“你,你是说…” “消息是真的…” 赵斌目光闪了一下,装作欣喜又带着点忐忑的语气说道:“小侄进入西和州就是因为得到了个关于金矿的可靠消息,不过那金矿所在之地有不少藩族盘踞。 世伯你也知道那些藩人有多凶悍,所以小侄这两个月来不得不亲自坐镇藩地与他们建立联系。如今也算是初步建立了信任…” 西和州本就有金矿的存在,可惜赵斌不是学的地质学也不是当地人,所以并不知道后世的西和州金矿所在位置。 但这并不妨碍他拿金矿出来画大饼。 果然,赵彦呐听到他已经初步搞定了金矿附近的藩族,心中惊诧莫名,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怪异。 他强忍着询问金矿的消息,先是夸赞了赵斌一番:“没想到啊,贤侄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份勇气和能耐,只身带人与化外藩族建立关系…” 接着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和好奇,凑过来小声问道:“不知道那金矿…” 赵斌嘿嘿一笑,比出三根手指道:“这金矿位置偏僻,且涉及几个和当地匪类勾结的藩族领地,想要大规模开采不现实。 小侄目前只是派人占了那片山头,再和当地一个还算讲理的藩族首领合作暗中采矿。每年能出三万贯利润。” 赵彦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一年三万贯的确不少,但他明白按赵斌所说的方式还得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损耗和风险。 各种支出一算,未必能剩下多少钱。 却不想,赵斌又补充道:“三万贯是不太多,不过世伯放心,只要等到我的人在西和州站稳脚跟,我保证每年可以至少提供五万贯的财物,任凭世伯指派。” 赵彦呐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你说出三万贯,是指给我的数量?” 第388章 老赵背书,意见分歧 “当然。如果这点利润都没有,那小侄何必冒着暴露在郑相公面前的风险,前往西和州一呆就是两个月呢?” 赵彦呐心动了。 他本就没打算惩罚赵斌私自参合西和州之事。 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件事,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敲打赵斌一下。 此刻一听每年至少三到五万贯的分润,一下子就将原先的念头抛到了脑后:“贤侄,可是说真的?” “怎敢欺骗世伯?” “好,好啊!没想到西和州那等偏远之地,还真有金矿。” 赵彦呐一心往上爬,所以同样需要大大笔的钱财笼络和培养更多的亲近官员,以及给朝廷中的一些大人物送礼来获取支持。 他沉吟了下后说道:“既然贤侄冒险前去西和州,是为了替本府谋取金矿,那本府自当为你遮掩一二。 这样吧,我会让全贵对外宣称,你从金国回来后受了点伤,一直在修养之中。有本府为你佐证,即使日后真有人有人说你和那西和州之事有关,他人也不敢明说。 另外,贤侄控制的那股贼兵最好让他们改头换面,免得郑损追查到什么…” 这就叫投桃报李。 如今的社会风气如此,上到权力顶峰的相公们,下到贩夫走卒,都贪腐成风、见钱眼开。 赵彦呐当然也不会例外,他和别人的区别最多就是官位高了后,一般的小恩小惠已经看不上眼。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他哪还舍得拿捏赵斌。 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改变,主动揽过责任替他擦屁股。 每年三五万贯,对于赵斌来说同样不是小钱。 但是为了维护好和背后靠山之间的关系,他必须伪造出自己已经找到金矿的假象,以此来换取南山盟在西和州的‘合法身份’。 搞定了赵彦呐,接下去就是孙猛。 赵斌微微一笑,道:“世伯也知道孙猛与我不和,不知可有什么路子,能将他支开。免得他坏了好事?” 此一时,彼一时。 事关自家的‘金矿’,赵彦呐也不敢继续用轻慢的心态对待此事了: “不错,此人绝对不能前往西河州。可若是不去西河州,周围的军州、要地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且此人是郑损打入本地军方的钉子之一,难以安排啊…” 赵斌想到之前得到的九龙会的情报中,其中有一条显示他们似乎和镇守黄牛堡和大散关的守将有所往来。 顿时心中一动,说道:“我听说大散关和黄牛堡那地方军务颓败,无人愿去…况且他们还和九龙会疑似有生意往来…” 见赵彦呐迟疑,赵斌又继续说道:“而且小侄之前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九龙会可能和北边的金国或者蒙人有染…” 赵彦呐本身就对九龙会极度不满。 此帮派两次刺杀赵斌,不仅在打他的脸,同时也预示着一旦日后发生矛盾,对方同样可以刺杀于他。 否则也不会派全贵亲自插手其中。 此时一听到这他们还疑似和异国有染,赵彦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其实他常年在蜀口为官,多少也听说过九龙会做下的一些事情。 其中一些行为的确非常可疑。 只因他当时还在金州任职,所以关注不多。 赵彦呐此人虽然毛病一大堆,也绝对不是清廉爱民的好官。尤其是名声败坏之后,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随性。 但他身为宗室之人,对于维护南宋朝廷的统治这一点上却是无可指摘的。 无论是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奔赴在平叛的第一线,还是日后多次试图领兵抗击蒙军都证明了这一点。 “贤侄所言当真?” “虽无完全的把握,但七八分还是有的。” 见赵彦呐依旧在迟疑,赵斌终于拿出了杀手锏,将蒙人或者金国日后会破坏水道阻断东西物流的支持,借此攻略川蜀的想法道出: “九龙会与我无冤无仇,平日里从未交际。但却又两次刺杀于我,唯一的理由是担心我知道谁是北方发展的细作,世伯以为呢?” 赵彦呐已经被赵斌所说的消息给惊得脸色发白。 “你是说,他们想要通过切断川蜀和朝廷之间的联系?” “不错,这是当日刘坤那泄露出来的情报,绝不会有假。” “啊…这,这这…” 赵彦呐浑身一哆嗦,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随之勃然大怒。 他身为川蜀要员,怎会不知道汉水和嘉陵江水道被破坏之后的后果? 无论要破坏汉水的是金国,还是如今已经进入关中、狼子野心的蒙国。 到了那时候,南北两国的战争,就会变成川蜀和北方强敌的战争。 别说朝廷未必会派人前来救援,就算想来,没了水运的支持,仅靠栈道运输也难以维持军队的补给。 而失去了川蜀三分之一赋税和钱粮的宋廷,也将彻底衰弱,缩在东南苟延残喘。 这一毒计,绝对是打在南宋的七寸之上,由不得赵彦呐不信。 等到愤怒过后,赵彦呐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般红着眼猛地挥动拳头砸在茶几上,狞声说道:“九龙会好大的胆子,真是活腻了!还有那背后之人必须找出来除掉,以绝后患。 贤侄,可有怀疑的对象?” “这…” “但说无妨,本府心中只有计较。” “好吧,小侄的确有个怀疑的对象。” “谁?” “城固县,董家…” “不错,不错…想要破坏汉水,绝不是沉没少数船只所能做到的。唯独董家、张家漕帮之流,才有那么大的能量,将水道毁去…” 说到这,他眉头一皱,又问道:“我记得张家和郑损是姻亲关系,贤侄为什么没有提起他们?” 赵斌本想说张家家风持正,不像卖国求荣之辈。 但幸好立马意识到赵彦呐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他之所以还要专门提出来,恐怕是想通过赵斌的口,将郑损此人拖下水! 赵斌暗骂一声,不得不承认每一个靠自己的能力混到高位的存在,都不太会是省油的灯。 老赵为了掌握实权,只能收回本该属于他却被郑损把控的一些权力部门。 加上他又逐步脱离史党重新向川蜀系靠拢,两者的矛盾注定只会越来越强,日后彻底撕破脸都有可能。 第389章 弱点打击,白沙寺外 政敌就是死敌,却又必须遵守官场的游戏规则。 赵彦呐当然要早做准备,拿捏住郑损的小辫子,为日后掌控主动权。 反观赵斌,他绝对不希望张家被牵扯其中。 无论是四喜酒的贸易,还是在汉江流域中赵氏商会与张家的合作,都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 一旦张家被打上通敌的帽子。 日后郑、赵二人矛盾爆发下,两个大人物未必会出事,但是夹在中间的张家绝对会倒大霉。 而赵斌的生意,也将大受影响。 自此,赵斌和他的靠山赵彦呐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内部矛盾。 考虑到赵彦呐此人极度敏感,他知道不能直接反对。 想了想道:“世伯说得不错,张家的确也有可能。 不过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啊… 如今还不是我们直接和郑损翻脸的时候,先前咱们就让全贵夺取机要司的控制权,接下来还要仰仗世伯出面干涉孙猛的安排… 郑损此人贪得无厌,胆子又奇大,之前发现没法拿捏田家之后,居然敢威胁汉中十二家族,逼迫他们放弃田家… 要是再刺激他,一旦他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保的话…” 赵彦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怯弱,虽然很快敛去但还是被赵斌发现了。 他知道这事妥了,自己成功触发了老赵每到关键时候就会怂的特性。 果然,赵彦呐抚了下胡子后叹道:“罢了,贤侄说的没错,现在还不是将郑损往死里得罪的时机。既然这样,那本府就先助你对付九龙会和董家。 至于孙猛… 如果大散关和黄牛堡的守将真有问题,肯定无法再起到镇守边关的作用,那就将其中一人给淘换掉,由此人前去镇守,想必郑损绝对不会反对。 嘿,这么安排倒也有趣…” 的确很有趣。 有趣到这个提议一出来,估计台面上所有的人都会感到开心。 郑损不用说,西和州的麻烦大大影响了它的价值,比起重要的关隘的政治意义和象征意义都差了很多。 而且他一定会选择在黄牛堡安排孙猛,更有利于补给的同时,也等于掌控了外围大散关的命脉。 等于是买一送一。 而孙猛不用去那要命又贫瘠的西和州,反而有机会可以掌控一条商道和屯兵之地,绝对是他当前处境下理想的去处。 至于川蜀其他派系的将门世家,估计也不会反对。 两道外关都是武备松弛、容易丢命或丢官的地方,也是直属于朝廷掌控的纯粹军事要地,与各大家族本身经营的势力范围关系不大。 要说唯一不开心的,或许是大散关和黄牛堡的两名守将和他们的心腹了。 孙猛此人做事阴狠毒辣,又有郑损这个川蜀军事统帅在背后支持,想必很快就会闹出动静来… 赵斌隐隐有种感觉,这家伙性格偏激又阴邪,绝对不会是个安心听命行事的家伙,或许日后郑损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所以,他的心情也不错。 “贤侄?” “在。” “你在石泉县有一好友,姓刘名业吧?” “啊…是的,前几个月,我还拜托世伯给他谋了个进纳进士的出身…” “呵呵,我听说刘业此人颇有才干,在任期间不仅能够让石泉县人口大长,还有保境安民肃清匪患的能力。本府需要一些勇于担事的人才,替我在军中掌握一些主动权…” “世伯的意思是。。。” “西和州不可一日无人镇守啊,如果他愿意以文转武,本府就推荐他前去当个守将。” 刘业有个屁个以文转武。 他从来就没正儿八经文过。 赵彦呐这么说不过是给刘业的履历贴金和越级升迁造势而已。 以文转武在宋代可是一种有牺牲精神的美谈,往往能获得在升迁上的优待。 刘业现在是八品官,有赵彦呐作保一转职起码得是七品的武功大夫之类的! 寻常武官最高也就五品,七品的武官绝对不算低了。 出任一个关外西和州的防御使,已经绰绰有余!(团练使是从五品的头衔) 当然,也只能去西和州那种化外之地,别人才不会反对这么个新人骤然上位。 赵斌恨不能仰天长笑三声,当即朝着赵彦呐躬手一拜道:“那就多谢世伯成全了。刘兄绝不会辜负世伯对他的栽培。” 远在数百里外的刘县尉,莫名打了个寒战,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天上乌云滚滚。 “要变天了?希望不会下大雨,地里还有不少粮食要收呢…” 他嘀咕完,赶紧整了整衣冠下了渡船,往南岸的白沙寺而去。 如今白沙寺的主体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也多是些修修补补和装饰而已。 白沙寺修建得颇有规模,占据了石泉县江南岸的一整座山头和山脚下的数千亩良田。 放在日后怎么都得是个4a级旅游景区。 但这不是刘业动不动就往这跑的原因。 他来此地,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白沙大师面前混个脸热,留下些好印象。方便老和尚不久进京后有机会在那些贵人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除此之外,他得去着紧着点白沙寺留传立碑的进度。 这本是赵斌答应他的事情,将他的名字留在白沙寺的开山碑上。 刘业这人没啥太大的野心,但既然有机会名流千古,当然不想错过。 不过随着白沙大师的顺利到来,汉中地一些官宦人家也像是嗅到了腥味的鲨鱼一般,陆陆续续开始尝试着来拜山、刷脸。 期间也有人询问过立碑之事。 虽没人明说,但保不齐有人会厚着脸皮,非得占了他这个小小的县尉名额,那就亏大的了。 再加上如今石泉县的人口已经由原先的一千户增加到了接近三千户的人口。 已经在编制上成为了一个中县,乃至离上县也不远了。 要是有人直接空降一个知县之类的,想要占据这立寺的功劳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刘业最近几天几乎是天天泡在白沙寺外,催促石匠尽快将碑文刻好立起。 到了白沙寺山脚下,还未等他登山就看到从山道上下来一个黑胖大和尚。 第390章 人尽其用,各自运转 刘业记得这位是白沙大师的大弟子,名为赖也。 不过这赖也和尚有些奇怪,不像其他白沙大师的弟子穿戴者代表西传佛教的服饰和衣物,反而以南传佛教的形象示人。 而且嘴巴极为利索,非常健谈善辨。 颇有一种融合两大教派佛法精髓的意思。 但此人偏偏又生冷不忌,甚至偶尔会开些寻常僧人避之不及的带荤的玩笑… “哟,刘县尉又来了啊,见过我师父了么。” 嵬名赖也和刘业打招呼,就像在问早饭吃过了没有一样随意,刘业却不敢托大,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后才笑着说道: “见过赖也大师,还未来得及去拜会白沙大师...” “哎~你是赵文武的至交好友,大家都是自己人,叫我赖也就行了。” 隐去了自己姓氏的赖也摸着肚皮豪爽地笑了笑,随后走过来指着不远处正在努力镌刻碑文的匠人说道: “刘兄弟可是怕有人占了你的功德?” 刘业这些天早已体会过这大和尚的厉害,知道瞒不过他,幽幽叹了口气道: “我听说上衙有意再派一个县令来石泉县主政。以前这烂地方可没人愿意来,但如今石泉县政通人和,日渐繁荣,恐怕想来的人都要去求人给个路子咯…” 赖也捧着肚皮大笑起来:“哈哈哈…刘县尉啊刘县尉,你真是对你那位好友如今的厉害一无所知,实在必不担心这种事情啊…” 刘业有些不喜赖也的调侃,但他性格一向畏威。 这大和尚不仅是白沙神僧的大弟子,本身还是白沙寺的代理主持,且来历神秘、手段高明。 总能轻易搞定来白沙寺闹事的那些地痞流氓和想要强行见到白沙神僧的麻烦人物。 所以刘业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赖也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啧啧啧…” 赖也感慨地看了眼刘业,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是一种福气,刘县尉只要记得,只要赵文武不倒,你啊,今生注定是个有福之人…哈哈哈…” 说完,朝着刘业唱了声雀跃的佛号之后,摇摇晃晃地在白沙寺中晃悠起来。 那黝黑的皮肤和米白色的僧袍,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只憨态可掬的黑白熊,正在一边啃着竹子一边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 显然,嵬名赖也非常享受如今闲散怡然的生活。 刘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悟。 他也听说过赵文武如今风头正劲,已然是汉中非常出名的人物。 不过刘业骨子里就是个小地主心态,目光永远只会着落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对于更高层次之上的人物就是看看热闹那种。 所以对赵文武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开始那个:有长辈在京城中当官的官宦子弟。 突然,他心中一喜,暗暗想到:“咦?难不成文武兄在京城当大官的父亲又高升了?” 几十里外游龙岭中的赵叔河也打个了喷嚏。 他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不过他毕竟年纪已经不小,加上此前向后数次重伤,身体、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但这不妨碍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一次死灰复燃,试图对着留守游龙岭的大刘和长子赵武指手画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好在旁边还有个同样在游龙岭中养老的孙老头。 每当赵叔河开始习惯性摆谱秀存在,精力充沛的孙老头就会出现朝着他挤兑几句,让他无法摆老寨主的架子拿捏其他人。 一如过去十几年般,两人以另一种方式开始斗来法来。 日子倒也不酸无聊。 不过赵叔河的存在也不全是副作用,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人虽然闹腾,但有他心心念念关注寨子的各种情况,往往会发现一些其他人不容易发现的异常... 这一天,游龙岭中来了七八名北边来的新人。 赵叔河站在寨子的哨塔上正好看到这伙人,当即爬下塔来找到赵武,对他说道: “为父看到北边又来了一伙新人。这已经是最近三个月里的第五队新人了,大郎你亲自带人去好好询问一番,情况有点不对啊。” 面对这一天起码赵他三次岔的老爹,赵武有点无奈。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偷偷羡慕能一直漂泊在外的老二和老三了。 至少他们不用天天面对赵叔河这张不怒自威的大王脸和暴脾气。 闻言随口应道:“好的,爹爹,我回头就去。” 赵叔河一听,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朝他大喝道:“什么回头!现在就去!你当你爹死了说话不算话了不成!?” 说完,挥动起代表着父爱的拳头。 赵武心中发毛,越发想念自家的两个兄弟,尤其是皮厚肉糙的赵稳。 想当年老三一人就吸引了赵叔河大半的铁拳教育。只是当时赵武不懂珍惜,如今独自面对精力旺盛的赵叔河时,才知道有多苦逼。 “是是是,孩儿这就去。” “哼!记得多带几个人以防万一。还有,老夫前两天刚去问过大刘,他说最近几个月从外面进来的货物变化不大,说明交易量没啥变化。 所以这里面必然有问题,你给我仔细着点!” 原本苦着脸的赵武闻言一愣,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自从得了个病书生的匪号之后,有感于自己名不副实,这半年来倒是自学了不少的书籍。 都说‘主动’是学习最大的助推器。 赵武虽然不算聪明,但架不住他自己认真好学,所以学得也不慢。 随着知识的累积,他原本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自然就发生了进化。 再加上赵武从小体弱多病养成的阴损思维逻辑,心思比起早前要机敏了不少。 ‘怪事,爹爹说着已经是北边来的第五波新人了。往来于游龙岭的走私商队虽然不算少,但总数加起来也就一二百人,多了几十号人不可能每月的交易数量都差不多… 不对,不对!恐怕这里面真有问题!’ 赵武脸色越想越难看,他刚准备带人去盘查那伙新来的走私商贩,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太冒险。 当即转了个弯,找到自己的得力心腹,陈六。 第391章 势力初成,此生不悔 这陈六本是孙老头的人,当初百丈谷抵抗红巾军的时候被赵叔河派来求援时表现得为人机敏,善于观察。 曾得到过赵斌的赏识,还有心提拔和培养他。 不过随着局势的变化,最终还是留在了赵武的身边,逐渐成长为其心腹。 陈六听了赵武的阐述后,也觉得最近新来的商队有问题,思索了下后道:“大把总,你和老寨主分析得没错,属下最近也曾听闻有一些北上的商队出现了意外,在金国死于非命。 属下之前还以为真的只是意外,如今看来恐怕是有人特意为之啊。” 赵武闻言大惊失色,带着点慌乱问道:“那如何是好?” 陈六想了想后道:“不用急。刘总教头虽然平日里驻扎在游龙岭外练兵不怎么管走私之事,但他麾下可是有着近千号寨兵的。” 说道那些寨兵来历,陈六也是一头雾水。 一开始,只是石泉县周边来投的匪类或者山民,后面来了一大波的真符县的人,但都不及最近出现的一伙抄着奇怪口音的凶恶汉子。 可惜,大刘对营寨的管理极为严格,以陈六的身份也只能偶尔从出来放风的那些寨兵口中探知,那伙人居然是从很西边的地方前来进修的藩人小头目… 也就是说那位消失了数月之久的大首领,在外面开分寨了,还特么的开到藩人的地盘上去了… 陈六和其他留守在游龙岭的寨兵一样,感觉惊诧的同时,也对赵斌如今所做的事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也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能被调离游龙岭,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哪怕只是去传说中那个幕后控制着和大首领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赵家庄中去走走、享受下安定的生活,也是好的啊... “对对对,去请大刘来,让他带人控制住局势,免得真出乱子。” “是!” 几个时辰之后,游龙岭中爆发的一场小规模动乱,在大刘带来的寨兵强势镇压下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 数十名混迹进走私队伍里的金国人被拎出来或杀或抓。 大刘的手段极为粗暴、凶狠。 他毕竟是和赵斌出去见识过世面的人物,且作为赵斌的重要心腹,很清楚游龙岭潜在的危机是哪些。 一接到赵武的求援后,也不管那些人中是否有被冤枉的,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全部抓起,该打杀的打杀、该审讯的审讯。 手段之果决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哪有半分弱军侯的弱势? 一番审讯后,大刘和赵武成功从几个金国人口中翘出了些有用的信息。 这伙人果然包藏祸心,受到一个名为黑虎的金国帮派首领的指示,杀害了一批背上的宋国走私商人,取而代之。 准备积蓄到足够力量后,夺取游龙岭的控制权。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情报。 至于更深层次是否还有隐藏着的意图,就不是这些马前卒可以知道的了… 大刘也早已有所心理准备,暗暗看着北方冷笑。 他此前受到赵斌重用,除了练兵之外,同样还肩负着镇守游龙岭这块基业的重任。 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并非什么莫名其妙的金国帮派,而应该是有着红巾军和蒙人背景的汪世显。 早在回归游龙的时候,赵斌已经察觉到了此地的风险,专门给了他一些建议:那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就清扫一遍游龙岭!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任何可疑和心怀叵测之人。 哪怕因此影响游龙岭的走私生意,也在所不惜。 如今,只是第一波。 至于是否有杀错的? 重要么? 混黑道的,讲的不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 时间在流逝,而被赵斌委以重任的手下们也各自在成长。 一个庞大的势力,绝对无法靠一个英明能干的掌舵人独自维持下去。 游龙岭和大刘,只是赵斌麾下势力的一个缩影而已。 在更加广袤的汉水、嘉陵江、兴元府、西和州等地方,同样有着其他人在共同维护着属于他们的庞大势力。 势,是一种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赵斌麾下的势力,常人看不见也不了解底细。但当他们彼此联合在一起默默发力的时候,总有人能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滚滚而来。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 金秋已至,谷丰山黄。 赵斌立于船头,感慨地看着从空中略过往南飞起的候鸟。 穿越才一年,他却恍然如隔世。 这一年的生活,比他前世活的二十年更加精彩和疲惫。 仿佛他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在奔波和操心之中度过的。 无数的敌人,无数的关系,无数的阴谋诡计。 不过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赵斌来说,再让他选一次两种人生,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原因? 他转过头,目光略过在风中猎猎而滚的披风尾翼,扫向江面上的十数艘大船、和船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精兵悍将们。 嘴角一弯,无声而笑。 品尝过恣意纵横,掌控万千人生死的滋味后,谁还会沉迷于那些依靠奶头乐虚度光阴的生活呢? 天大地大,也未必装得下男儿的豪情! 赵斌在推动自己麾下势力发展的时候,他所掌握的势力也反过来,让他飞速成长。 不仅是能力,还有那敢于纵横天下的豪情! “郎君,前面就是樊城的南码头了...” 王六凑到赵斌身边,指着前方舟船云集的江面上小声说到。 樊城,是襄阳北部的卫星城市。 素有不下樊城,难破襄阳的说法。 反过来其实也一样,不下襄阳,同样难守樊城。 所以两者相辅相成,极具战略共存的意义。 赵斌见王六有些紧张,笑着安抚道:“不必多想,我们只是受邀前来助拳的客人而已,出不了什么事的。” 王六抽了下嘴角,目光诡异地看向周围的大型商船。 每一首商船里面,有着配备全套精良装备的精兵!加起来足足有八百之数! 就这,能不叫人多想么? 估计全拉出去站到码头上,恐怕漕帮都不敢安心举行他们的年会了... 王六有种预感,赵大官人可能不是来助拳,而是来搞事情的... 第392章 助拳观礼,多事之秋 每逢金秋,都是江贸最繁荣的季节。 漕帮的高层也会展开一年一度的大帮会,商讨一些积压的内部问题以及交流情报、探讨来年的计划等等。 每一年,他们举行大帮会的地方都会有所不同。 今年轮到襄阳金家支持,所以地点就选在紧邻襄阳的樊城之中。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漕帮内部会议邀请了不少的江湖同道前来旁观。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助拳。 至于为什么要助拳,前文其实已经说过了。 漕帮三大家族为首的襄阳金家,已经快要顶不住来自史嵩之的压力了。 据说金家第二代、第三代子嗣中,已经有半数嫡系因为犯事被官府的人给抓进了大狱之中。 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如此情况下,金家要么选择放弃那些子嗣和在襄阳的基业,逃到汉中去暂避风头。 要么选择妥协,成为史嵩之的爪牙。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放弃基业等于放弃金家前人的努力,从此后家道必然衰败。 而选择成为史嵩之的爪牙,反倒没准可以借此一举掌控漕帮。 所以哪怕金老爷子是江湖上有着赫赫威名的豪侠,漕帮麾下的其他势力依旧感到紧张。 深怕金家会顶不住压力,违背帮派不与官府勾结的根本传统。 因此以张、董两大家族为首的漕帮各方势力,都不遗余力地邀请有能量的江湖同道前来助拳。 即为了震慑金家,也是趁着这场聚会,帮助金家分担来自史嵩之的压力… 赵斌带着这么多精锐前来,明面上的身份是受到张家长子张律邀请的江湖同道。 暗地里的身份,也的确是来助拳张家的。 至于要不要反客为主,那就得看情况发展了。 不是他飘了,敢于在人生地不熟的金州秀肌肉,而是在过去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不少影响巨大的事情。 首先是山洞的红袄军首领李全已经在蒙人的攻伐下岌岌可危,传言他有意投降元蒙,最后因为自己的弟弟反对才暂时作罢。 但李全的节操世人基本都见识过了。 一旦李全再度投降元蒙人,那么宋蒙之间将会有领土大面积的接触。 面对动辄屠城、凶名在外的蒙人,显然大宋这边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感受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和压力。 除此之外,之前一些被李全击败抢夺了地盘的红袄军其他派系的首领,也趁机起事,朝着李全夫人杨妙真驻扎的楚州发难。 可笑的是,宋廷又一次选择了作壁上观,冷眼旁观名义上忠于自己的李全夫妇腹背受敌… 东北边的战事不可避免地也对襄樊地区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沿江地区已经进入军控状态。 要是没有一点自保的队伍,无论是遇到乱兵还是流民,亦或者一些军纪糟糕的宋军都会是大麻烦。 除了青州和楚州的局势可能陷入糜烂之外,西川在官面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但在民间,却以九龙会为中心爆发了无数次的冲突和仇杀。 一开始是九龙会内部的厮杀和分裂,接着是全贵正好为了彻底掌控和提升机要司的能力,需要一场上规模的大行动,趁机以捉拿曾在兴元府打脸赵彦呐的九龙会要员为由,参与其中。 不久之后,两次被刺杀的赵斌也命人参与其中,配合全贵的人对九龙会展开全面打击。 当然,因为九龙会核心组织形式隐秘,内部人员始终保持着很大程度的隐秘性,所以赵斌也没有派太多人手下场。 主要是以曹进齐的码头帮为主,打着趁九龙会内乱占领地盘和生意的口号发动帮战。 这三方参合在一起乱杀的势力,以九龙会规模最大,背景最复杂。 不过因为他们陷入严重的内斗之中,反倒是被全贵和曹进齐一明一暗、带人杀得狼狈不堪。 仅仅一个月不到,就丢失了近半堂口和民间弓社的控制权。 赵斌也从中弄到了九龙会更多的情报。 他惊讶地发现,如今的九龙会分成了三股势力。 其中最大一股是由一个神秘女子控制着的,正在试图断尾求生,准备转移所掌控的重要人力和物力改头换面,重新以另一种形象出现。 这伙人非常善于隐匿和伪装,最为危险和难以对付。 第二股是由一个叫万奴的男人控制的,此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始终像疯狗一样撕咬着前者不肯撒手。 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也要破坏前者的计划,大有一种同归于尽也要拉对方下马的行事气概。 但因为前期赵斌和全贵对九龙会的情报掌控不足,抓到九龙会的马脚就往上冲杀,反倒是对万奴这股主动跳出来的势力打击最多。 导致两股势力之间的平衡被迅速打破。 前不久,万奴遭遇神秘女子控制的势力强袭,不仅自身受重伤连带着身边的心腹干将们全都被干掉了… 仅以身免逃离汉中。 至于九龙会的最后一股势力,当然是哪都会存在的中立派。 并不重要。 赵斌之所以带着人马来襄阳,除了给张家的代表张律助拳外,还因为根据情报,受伤的万奴在不久前曾出现在樊城附近… 最近这段时间和九龙会的接触,让赵斌意识到那个神秘女子才是想要暗杀自己的主谋。 结合种种情报,几乎可以肯定此女子就是摩尼教的人。 而且手段极为厉害和谨慎。 一旦被她带着麾下的核心成员断尾求生,改头换面。 日后赵斌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先一步在对方之前找到逃亡的万奴,掌控对方更多的情报,将这股威胁彻底抹杀! 襄阳三面被汉水包围,唯独南面被杨枯山、万山、砚山三座大山包裹,想要攻打下来的难度非常高。 神奇就神奇在过了汉水再往北,几乎都是一望无垠的南阳盆地,仿佛那山那水就是专门为了拱卫襄阳和南方而存在的。 其实很多人受到演义中赤壁之战的艺术加成影响,在心中大大提拔了长江天险的作用... 第393章 漕帮大会,表里不一 事实上,赤壁之战的规模并不如想象中的大,而长江天险如果没有襄樊的支持也将战略意义大减。 因此自古以来就有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荆的说法。而汉江又是长江的最大支流,可沿江直达武汉。 由于北阔南险的奇怪地形,襄阳不仅是从汉江进入长江的必经之地,也是军队从南阳盆地南下的必经之地。 同时扼守了南来北往的水、陆两路行军之路。 因此,襄阳对于南宋扼守南北的战略意义非同小可,甚至没有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 樊城就坐落在襄阳的正北方,汉水以北,两者隔江相望。 赵斌转头望向南边隐约有人头在忙碌的高大城墙,暗暗皱眉。 他又习惯性地想象,如果是自己前来攻城,该如何攻取江对面的城池。 随后哑然失笑,朝着身后一人问道:“曹师兄,可有找到万奴所在?” 曹进齐与半年前相比,身上多了太多改变。 原本与人为善的假笑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怒自威和长久行走于危险、市井之间的冷厉。 之所以说他的假笑几乎消失,是因为此刻面对赵斌,他依旧努力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冷厉。 赵斌称呼曹帮主为师兄,见识过赵斌底细的曹进齐却不敢托大,微微弯腰恭声回道: “回主上,据我的人回报,那人最近一次出现是在樊城东边,应该在白河或者鱼梁洲一带隐藏。” 他顿了下,见赵斌还在聆听后,继续说道:“我推测他可能是想绕过北边光化军的防线,沿着白河北上。 因为之前的一些情报显示,万奴和他的那些心腹都是金国人。而且以此人的表现来看极为擅长军中各种手段,我感觉他十之八九和大金国的某些重要人物…甚至是金国朝廷有关。” “金国朝廷的人…这倒是解释得通了。” 越来越多的线索汇聚后,让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尤其是万奴之前控制的那部分九龙会的势力自曝式地纠缠另一伙人,让赵斌隐约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如无意外,九龙会原本应该是金国人的密探、或者他们扶持的势力控制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被摩尼教的人给夺取了控制权。 随后双方爆发冲突,才有了之前九龙会的内乱。 具体的过程赵斌无从得知,但这无疑是基于各种情报之下得出的最合理的解释。 而且几乎完美地解释了之前一些不合理的情况。 按这个结论来看的话,最让赵斌警惕的地方就是,蒙人或者摩尼教的人至少在一年前就开始谋划九龙会,并且暗中联络上了董家… 同时,因为有了董家这股漕帮三大家族之一势力作为内应和情报支援,赵斌的人想要在对方之前找到万奴可能性不大。 除非…行非常之事… 赵斌目光投向一众属下中最心细机敏的孙单,朝他命令道:“孙单,你带人与曹兄弟的人一起去搜寻万奴。 记住,此地我们人生地不熟,不需要直接去找,只要关注沿途的可疑之人,想办法找到那些也在寻找万奴的人就行。 另外要是遇到了当地巡视的守军,态度放低一点,也可适当进行打点。 具体的,你自己拿捏。” “是!属下这就去。” 孙单领命之后,快步走到船边命人放下一艘小船,带上几个得力手下朝着附近的另一艘大船划去。 去召集自己麾下的人马,执行赵斌的命令了。 待他走后,赵斌又朝着其他人命令道:“各把总带好自己的人前往江对面的襄阳附近驻扎,曹师兄,豹子哥,你们带上几个得力之人随我入樊城赴约。” 随着赵斌一声令下,船队开始在王六的指挥下慢慢分离成数股,其他九艘船伪装成寻常同行的商船前往南岸的襄阳驻扎。 而他所在的船只则继续驶向北岸的樊城码头。 樊城不算大,但是城墙却很高大,加上此刻码头附近密密麻麻的船只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显得整座城市格外立体和色彩鲜明。 漕帮的汉子们,绝大多数的都是沿江讨生活的人,比起寻常百姓多了份豪迈和粗狂。能来此地参与一年一度漕帮大会的存在尤其如此。 赵斌人还没上栈桥,迎面就撞上一声爽朗的大笑声。 张顺已然带着几十号人热情地大步而来。 “文武,为兄恭候多时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数月再见,张律比上次见面时多了几分豪迈和英武,少了往日的儒雅和随意。 当然更可能是因为他此刻在外代表着张家的威严,不得不表现出张家继承人的气场来。 随着张律的笑声,周围正在高声攀谈的人群飞快安静下来,好奇地朝这边投来目光,想要看一看是什么人值得张律如此郑重其事地到码头上来迎接。 赵斌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健步上了栈桥后,朝着张律一抱拳笑道: “兄长有邀,小弟不敢不来。路上因为一些琐事耽误了点时辰,还望海涵。” “哈哈,你我兄弟何因为这样的小事计较?你能来,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支持了。走,为兄已为你和手下的弟兄们备好休息之处和酒水,正好也有一些好朋友要介绍于你。” “好,我也想多认识些漕帮的好汉,正是求之不得啊。” 两人说说笑笑间,联袂带着一众手下朝樊城而去。 沿途的路人大多手臂上都扎着一圈粗大的缰绳,应该都是漕帮的人。 这些人不用等人吆喝就自觉地让开道路,朝张律一行人投来带着敬畏和注目礼,即使有走神没注意到后方来人的,也会有人急声催促着躲到一边。 赵斌暗暗点头,从这些人的反应可以看出张家在漕帮内部的威望甚隆。 第394章 危险存在,我是大佬 当穿过樊城古旧的城门洞后,赵斌看着周围依旧被漕帮的人管制着地街道和退居二线的守兵,笑道: “都说漕帮在民间的影响力惊人,今日一见才知确实不凡。” 张律闻言,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他摇了摇头,叹道:“如果是两年前,樊城的守军这么给面子,为兄不会感觉有任何不妥。只是如今金家嫡系半数男丁深陷囫囵,文武你觉得他们还有这样的威势么?” 赵斌挑了下眉头,明白了张律的潜台词。 樊城守将给面子不是因为漕帮和地头蛇金家,而是另有其人。 至于是谁,不用想也知道,只能是那个史嵩之大人才会有这个动机和能量。 仅此一个信息,赵斌就意识到史嵩之的厉害之处。 换成一般人想要压服漕帮,肯定会想办法进行打压和控制。 但这样的办法必然会激发矛盾,要知道汉水漕帮可是拥有数万帮众和悠久传统的强大民间势力,即使像史嵩之这样有着足够权势和顶级背景的存在,恐怕也难以强行压服他们。 一旦激起民变非同小可,很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而史嵩之现在的手段才显然更加高明和厉害。 俗话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一边以非常手段凶猛的专注于攻略金家,一边又以超越常人的胸襟宽厚地对待其他漕帮之人,并且表现得格外尊重漕帮的传统和规矩。 给人一种跟着史嵩之混也不错的感觉。 有了史嵩之这个实权人物在背后的‘支持’,今年的漕帮大会显得格外大气、有排场。 小小的樊城,看上去已然成了漕帮的大本营,让漕帮兄弟们大多感觉意气风发、心情畅快。 赵斌本身也是擅长用这种手段的高手,最清楚这种触及人心的无形软刀,用来降服别人最是厉害。 漕帮的汉子本质上都是靠着在江中卖命换取生存资本的劳动者。 归于漕帮的领导,是因为漕帮能够保障他们的利益和安全。 如果跟着史嵩之会有更好的待遇和出路,漕帮的人心就未必再会一致对外了… 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史嵩之心思之深远,手段之可怖,已经让赵斌心生忌惮,警惕无比。 ‘厉害,能花五年布局,收网后也不急于求成,反而继续稳扎稳打。’ ‘难怪未来史党倒台之后,史嵩之依旧能够控制京西南路,成为宋末政坛上的重量级人物。’ ‘据说史嵩之和史弥远并不一样,他对于战争和民间的主张更加积极和主动...’ ‘可惜了,如果不是受到史党倒台的连累,或许宋末将会是属于他的时代,没准真能成为一代名臣…’ 赵斌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沿途和张律打招呼的各色人物,一边脑子飞速转动着,将史嵩之可能带来的影响和变局也加入接下去的漕帮大会之中。 并且将对方的威胁度往上提了几个级别,以防遇到始料不及的情况发生翻车。 一行人由张律带着热热闹闹地进了鹿角门,上得一处巨大的青石高台,迎面见到一座颇有格调与气质的四层塔楼之外。 塔楼牌匾上写有‘跨鹊楼’三个烫金大字。 张律见他对此楼感到好奇,顺势介绍道:“相传此楼乃是五百年前吕洞宾驾鹤游历天下时,曾小住于樊城,此地百姓为他建造的。 不过据我所知,此楼已经数次重建,所以贤弟只当传说听听就行。” 赵斌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 楼内又有数人大笑着迎了出来,只不过笑声没有张律那种带着喜悦的情绪感染力。 搞得好像这些混江湖的豪客,不以这种方式出场显示不出自己的豪迈一般。 言归正传。 为首一人、红脸美髯,看人时不知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本就眼睛细小,颇有几分当年樊城战圣的气象。 而在此人左右两侧还跟着几个气势不凡的人物。 其中以一个年约四旬的马脸汉子和他身后一青年最为显眼。 倒不是他的长相或者气质特别,而是在场的诸人都穿得非常得体精致,唯独此人卷着裤脚和衣袖,仿佛刚从船上干完活回来的寻常渔夫一般。 除了他本人显得另类外,他身旁那名大嘴青年更是吸引眼球。 那张大嘴咧开时,会露出异于常人的两颗锋利全牙,再加上身材高大异常,虽然此人长得浓眉大眼,但看上去分外瘆人。 “这位是金士豪,金家老爷子的长子,也是我们漕帮当下的第一话事人。” 张律笑着将赵斌带到红脸大汉的面前,先是介绍了下对方,然后又将赵斌的身份介绍了一番。 不过他的介绍时的描述,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金家哥哥,这位是金州豪杰赵文武,某家的至交好友。” 金士豪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打量了一番赵斌,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疲惫和不耐。 但因为是张律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他只能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朝着赵斌拱手道:“原来是金州赵兄弟,幸会幸会。” 赵斌客气地回了一礼,却暗自摇头失笑。 此人估计是因为家族正在经历的困难,对汉中的情况缺乏了解,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否则据不至于这么敷衍。 同时,赵斌这货也敏锐地意识到了张家和金家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属于面和心不和的关系。 否则张律不至于介绍他时,带着点刻意的隐瞒和误导。 和本地的主人家金士豪见礼之后,张律又一一为赵斌介绍了在场的其他重量级人物。 赵斌招呼打得晕头转向的同时,细数了下后发现,其中大约有十几家受邀前来助拳的地方豪杰。 大多是张家和董家邀请来的汉中豪杰,这些人有不少都意识到了赵斌的身份,显得极为客气和热情。 这很正常,赵文武的大名,如今随着赵氏商会和赵彦呐的雄起,正火速传遍汉中大地。 加上刀郎寨等势力在行动时,引发的连锁反应,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早就将他列为了成为最不能得罪的存在之一。 甚至有不少人当场凑过来表示,愿意团结在赵斌麾下,在之后的表态环节以他马首是瞻。 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和结交汉中豪杰的机会,赵斌当然来者不拒。 只是他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真的好像越来越像大反派了... 至于金家,他们的关系基本都在襄樊那一代,一般人真不敢冒着得罪史嵩之的风险前来凑热闹。 所以导致金家这个大会的主人反而看上去形影单只,显出一副日暮西山的苍凉… 第395章 历史名人,造反人士 董家的代表,还没到。 所以赵斌的注意力,完全被先前那个马脸汉子和他的同伴给吸引了。 此人,是赣州人士。 也是金家唯一请到的外援。 姓晏,名梦彪。 据张律悄声透露的消息,晏梦彪是往来于长江流域的大豪商,非法走私那种。 而他身后那个嘴巴比李大嘴还大的诡异青年,姓张,具体名字不知道,但他的匪号颇有些张扬和凶残,号称魔王。 张魔王! 这人居然就是那个张魔王! 晏梦彪这个名字赵斌不太熟,只是印象中这人应该会闹出一些动静来。 但张魔王这个名字,了解宋末历史的估计都不会陌生。 因为这名字实在太另类,太好记了。 两者联合在一起之后,赵斌总算是想起让这二位‘名留青史’的事迹是什么了。 晏梦彪,张魔王,再加上一个在南方江湖上名气极大的当世三杆神枪之一的陈三抢。 在不远的未来,会发动一场持续数年之久,波及南方数省的农民起义!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场农民起义的背后,有着宗教色彩作为内核凝聚人心! 如果赵斌没记错,这股宗教势力应该也是摩尼教,再加上在宋末出现的白莲教! 这真是哔了狗了。 赵斌注意到晏梦彪二人的同时,对方显然也对他很感兴趣。 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人看向赵斌的眼神中并没有带有敌意... 这让赵斌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下见过赵庄主。” 待围拢在赵斌身边的人群散去后,晏梦彪抄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客客气气地朝着赵斌拱手见礼。 赵斌不敢托大,他很清楚像晏梦彪这样敢于特立独行的人,要么是心智不成熟的叛逆之辈,要么是内心极为强大之人。 对方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号,只能是后者。 当即客气地回了一礼道:“晏兄客气了,与你平辈论交倒是我这晚辈托大,占了便宜了。” 晏梦彪眼中一亮,欣喜地说道:哈哈,赵兄弟快人快语,叫人喜欢得紧,哪会有什么占便宜之说?” 说着一拍身边正歪着脑袋打量赵斌的张魔王道:“张兄弟,你干瞪着赵兄弟作甚?” 张魔王嘎嘎怪笑道:“俺只是好奇,张兄弟年纪轻轻的,为什么那些人都好像很怕他。嘿嘿,就那些怂包,也配自称豪杰?” “谨声。” 晏梦彪脸色一冷,呵斥道:“你要是再这样胡言乱语,目中无人,我俩还是不要凑在一起讨生活为妙。免得晏某日后被你的狂言乱语所累,被人套了麻袋沉江。” 见晏梦彪生气,张魔王也不敢再继续造次,抿了下嘴嘀咕道: “行行行,我闭上嘴就是,反正我看不惯那些家伙,回头自个吃吃喝喝,完事咱就回南方去省得在此浪费时间。” 说完,朝着赵斌咧嘴一笑,两颗尖锐的虎牙仿佛在闪动着寒光。 赵斌眼睛一眯,并没有被张魔王表面的狂悖和漫不经心的姿态所迷惑。 此人年纪也不大,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给晏梦彪打下手的小弟。 没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居然会是合作者。 要知道晏梦彪此时的身份是纵横长江之上的大型走私团伙的首领,拿出去对标绿林道的人物,那就是天下有数的大匪首。 张魔王能与他维持合作者的身份,即使处于弱势地位,也绝不可能是个单纯的莽夫。 而且他之前的言辞看似是在抱怨,其实已经断定这次漕帮大会将会虎头蛇尾。 而这,也是赵斌此前的判断。 江湖豪客,地方豪强,说得好像很牛逼一样。 但在真正的权势和强者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 至少在史嵩之面前,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真要到了关键时候,全缩回去可能不至于,但绝大部分都会装聋作哑,开始划水打酱油。 按照这个发展模式,这次漕帮大会的确是一次无聊的聚会。 不过世事无绝对… 至少赵斌和他麾下的八百精锐,就不是来凑热闹的。 待到寒暄几句后,晏梦彪突然压低声音,直白地问道: “赵兄弟,不知你是否对私盐的生意有兴趣。” 赵斌一愣,随后眯起眼睛看着他冷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晏兄说这些不觉得唐突么?” 晏梦彪并未因为赵斌的态度而有丝毫的异色,嘿嘿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晏某因为某种原因对汉中也有所了解。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赵兄能快速崛起肯定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物,何不坦诚相待?” 晏梦彪的确是个非常精明果敢之人,但赵斌却有些不喜他的自以为是和过于直白。 这样性格的人物,熟悉之后很可能会做些自说自话的行为,一旦日后遇到大事和挫折很容易爆发大的矛盾。 不过看在有钱可以赚的份上,赵斌很快将这份不喜压下,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虚伪的笑容,笑道:“哈…晏兄果然眼光毒辣。” “哪里哪里,只是晏某一看到赵兄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才敢这么直接。不知刚才我的提议…” 赵斌从他的言语中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急切,不过并没有多想,他想了想后道:“如今西北之地动乱不断,最近往来汉中的食盐贸易也受到严重影响,价格大幅度上升。” 关中和青唐,都有大量的岩盐资源,当年西夏崛起之初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盐税和对外贸易。 不过限于开采技术落后,西北盐业的抗风险能力非常一般。 而且岩盐远不如海盐,一个大脖子病就导致有钱人都会优先选择南方的海盐。 要是赵斌和晏梦彪合作得到大量私盐,以他如今的势力和销赃途径,绝对可以日进斗金。 晏梦彪听出了赵斌有意合作,当即大喜过望。 忙拉着赵斌商讨其中细节。 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很快就合作之事和利润分配达成了初步的意向。 不过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是,怎么样保障这条路途遥远的走私航路的安全。 晏梦彪是在长江流域很有能量的走私商贩,他能被金士豪邀请前来助拳本身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家如果继续选择对抗史嵩之,如果没有大的转机将随时可能覆灭。 可如果他们顶不住压力归顺史嵩之,那么汉水漕帮很可能陷入内乱之中,金家也将失去自主决策权。 到时没了他们的支持,赵斌和晏梦彪之间的合作很难顺利进行。 其中的问题主要是出在赵斌身上。 他背后的赵彦呐正在尝试着重归川蜀系,而且也做出了一些举措。 这意味着赵斌和史嵩之天然就不会是一个阵营的合作者,而是潜在的对手。 到时候如果被对方发现了两人间的合作,一定会趁机拿捏赵斌,试图通过他进一步打开攻略川蜀系的途径。 赵斌可不想因为一点生意,而正面撞上史嵩之这样的人物。 至少现在还不是发生直接冲突的时候。 要解决这问题,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帮助金家抗住史嵩之的压力,继续保持其独立性,以换取金家的大力支持。 另一种是赵斌或者晏梦彪开辟和掌控一条从汉中道长江流域的航道。 这两个办法都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 帮助金家对付史弥远的难度不用累赘。 而绕过漕帮开辟一条走私航路若是换在和平时期虽然也不容易,但只要手段和关系到位,总是有希望的。 可如今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整个江北,无论是两淮流域还是长江一些区域都实行了严格的军事管制,包括漕运。。。 第396章 另有目的,坦率之人 和赵斌黑白两道通吃有所不同的是,晏梦彪此人的成分偏黑,是官府黑名单上的黑道豪杰。 想让他打点好沿途各地区的统帅开辟商路,只能说想多了。 至于赵斌,他的影响力目前连汉江和嘉陵江都没有达到威慑各地宵小的地步。 想要在人生地不熟的汉水下游和长江流域中靠谱一条安全的走私商路,同样不现实。 “赵兄弟,依我之见,想要依靠金家的关系进行交易,最多持续两三个月。等到金家或者漕帮大变之时,恐怕难以持久啊。” 赵斌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外乎是希望自己能够利用官方的关系,主动开辟一条商道。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背后有着史党和川蜀系之间的斗争。 这并不是晏梦彪见识不足,而是此人是草莽人士,哪懂官场中的那些龌龊? 赵斌当然不会主动解释其中内幕,摇头说道:“晏兄有所不知,我背后的大人物和襄樊地区的某个大人物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有我出面维护商道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 晏梦彪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不甘心地问道:“我听说官府之中讲究官官相护,晏某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赵兄弟你看是否能够想想办法…” 赵斌心中诧异。 那个从事走私之人,不是为了赚取更大的利益? 这人居然愿意主动让出一部分好处,让赵斌去上下打点,以开通长江和汉中之间的走私路线… 情况,有点诡异啊。 但是赵斌很清楚,晏梦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走私商人,背后另有危要是一般人,或许会以为晏梦彪此举是为了打通商路,扩大影响力和路子。险的隐秘身份。 加上之前他说自己始终关注着汉中的情况,且对赵斌 要是一般人,或许会以为晏梦彪此举是为了打通商路,扩大影响力和路子。 但是赵斌很清楚,晏梦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走私商人,背后另有危险的隐秘身份。 此人同样有着摩尼教的背景,可不禁对赵斌没有什么敌意,反而着急想与他展开合作。 加上之前他说自己始终关注着汉中的情。 终于让赵斌意识到,晏梦彪真正的目的未必是想要和赵斌合作赚钱。 对方明显和刘坤、童茂这些人不是同一个派系的。 事实上,摩尼教的传承还涉及到一个正统性的问题。 说起宋朝的农民起义,只要上规模的就基本逃不过摩尼教的参与。 至于原因也不复杂,因为宋朝初期对于南方流行的摩尼教危害认识不足,采取了较为宽松的政策。 导致该教派在南方地区泛滥。 等到发现不对劲后再想彻底剿灭,就已经晚了。 而说起宋朝的摩尼教,同样逃不过北宋的一个特殊的女人,陈硕真。 这女人是宋朝初代的摩尼教领袖,将该教派由原本的拜火教转变成为了日后明教的雏形。 后带领教众发动起义,成为第一个以女人身份称帝的起义军领袖。 虽然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因为其改变部分教义和奠定了日后明教的基础,所以摩尼教的人将她视为圣主转世。 公认为只有得到其信物的传承者,才属于正统。 包括其后的方腊起义时,也是宣传继承了女帝陈硕真的衣钵和信物。 至于是什么信物,外人不得而知。 但必然是有这么一件东西存在的。 到了南宋之后,摩尼教影响比较大的起义也有三次,分别是已经发生过的王念经起义和川蜀刘福通起义。 以及还未发生的张魔王魔贼起义。 无一例外,都是打着曾经称帝的陈硕真的名号汇聚信徒造反的。 现实就是这么魔幻,听上去像小说一样的剧情却是历史中确实发生的事情。 正是基于这种情况。 摩尼教的历代掌权者只有真正的获得那件传说中的神秘信物,才算得上是该教派的正统。 那么可以轻易推断出,晏梦彪应该是得知了红巾军背后是当年霍乱川蜀的那股摩尼教。 他密切地关注这一切,就是为了夺取代表着正统的那件信物。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对赵斌没有敌意,并且急着与他展开合作,将影响力扩展道汉中的原因。 赵斌越想越觉得这理由靠谱。 为了确认心中的想法,他眼珠子一转,对晏梦彪试探着道:“晏兄,你可听说过九龙会?” 晏梦彪神色一变,道:“听说过一二,但具体并不清楚,赵兄这是何意?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说起九龙会来了?” 赵斌暗自冷笑。 九龙会原本是个极为低调的组织。 他当日在得到曹进齐解释前,都一度不知道九龙会是干是什么的。 一个远在南方进行走私的商贩,何德何能能够知道九龙会? 他故意继续说道:“晏兄有所不知,九龙会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居然派人刺杀与我。 在下自认也不是好惹自认,便一路派人打探他们的心中。 后来发现对方还和一伙北方来的隐秘人物有所联系,甚至和漕帮三大家族的董家也有某种隐秘的合作… 赵斌说到这,看了眼脸色已经变得异常凝重的晏梦彪,笑眯眯地说道:“九龙会在汉中扎根已久,势力庞大,又有董家在外以为盟友。 晏兄大可以和他们合作嘛,为什么偏偏要选中我?” 晏梦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张魔王怪笑起来,“嘎嘎嘎,真是有趣。赵庄主好像对我家哥哥的身份颇为了解。 难不成你也有耳目,遍布在赣州等地?” 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听出了赵斌的试探之意,并且还敢直接给认下、将问题拿到明面上来说。 要知道如今的摩尼教可是大宋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要是赵斌心怀恶意,只要当众嚎一嗓子他和晏梦彪估计就得陷在樊城之中了。 其中胆魄,可想而知。 赵斌笑着说道:“魔王兄说笑了,赵某连汉中的情况都没有彻底掌控,哪有功夫去管你们南方的事情?” “这就怪了…” 张魔王诧异地挠了下头,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斌道:“既然你没有事先得到消息,那么肯定是从某些地方看出了什么,才会如此? 可我兄弟二人自问极为谨慎,在外时几乎和寻常江湖汉子区别不大,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我们北上,是为了另一伙人而来的?” 晏梦彪眉头紧皱,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越说露出越多底细的张魔王。 显然很不满他主动暴露目的的行为。 而张魔王这一次却并没有迁就他,反而笑着对他道:“赵庄主是个神通广大的明白人。哥哥何必再瞒着人家呢? 传闻赵庄主也和那些人不对付,是我们最好的合作对象。 既然要合作,不如开诚布公,说不定爱会有意外之喜。” 晏梦彪这才神色稍缓,迟疑了下后朝着赵斌一拱手,歉意地说道:“赵兄弟海涵,不是晏某有意隐瞒,而是我等身份太过敏感,如果被朝廷得知恐怕…”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死死盯着赵斌,似乎相看处他是否值得信任。 和一旁神态轻松的张魔王形成鲜明对比。 难怪日后张魔王会后来居上,成为三人发动的起义军的最终首领,并在史书上留下魔贼起义的名号。 至少在看人和与人相处这一块上,张魔王明显比晏梦彪要更加大气和有眼光… 第397章 魔王心机,玉质头骨 张魔王的直白态度让赵斌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晏梦彪和童茂那些去往北方‘镀过金’的摩尼教教徒并非一路人。 无论是否真的在抢夺某样代表着正统的信物,双方之间必然有着尖锐的矛盾。 虽然赵斌对邪教这种东西一向敬而远之。 但这不影响他与晏梦彪暂时合作,来对付共同的敌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晏梦彪这些人会在不久的将来举事造反,并维持数年之久。 极大地破坏了南宋对福建和两广的控制力。 相对于川蜀,南方对于偏居一隅的宋廷来说才是基本盘。 试想如果两地同时爆发起义,宋廷会优先选择往哪平叛? 不止如此,赵斌很快又想到了如今正在蒙人的攻打下岌岌可危的红袄军大首领李全。 这位宋末的横跳之王,要不了多久会又一次跳到蒙人那边去,然后等到蒙人退兵后又会故技重施跳回大宋。 当然,他这么热衷于横跳,是因为每一次横跳回大宋后,他都会从中弄到足够的好处。 或者扩大地盘,或者加官进爵。 不过李全此人最近几年由于倒行逆施,不断迫害红袄军中的老人,使得他如今已经近乎于众叛亲离。 没了那些厉害人物为他谋划,李全出身草莽的劣根性逐渐失控。 在一次次反复无常中,让自己最后的政治资本也被玩坏,哪怕身居高位,在在别人眼中他已然是一个难以被人信任的匪类。 就连软弱的宋廷也不再会继续迁就他。 最后不得不走上‘造反’的绝路。 也就是说,未来五年之内,不仅福建、两广会爆发规模巨大的起义,两淮流域也会因为李全与大宋闹翻而陷入战乱。 再加上蒙人对川蜀的侵犯,宋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将会衰弱到极点。 巧合的是,留给赵斌起事的时间,也只剩下两到三年,他必须在大金国还未彻底失去关中之前谋取汉中和关外五州。 单独的汉中是很难守住的。 对北,需要大金国继续存活下去,抗住蒙军的主力。并且依托关外五州,建立防线。 对南,则需要重点控制汉江和嘉陵江,打击宋军的运输补给线,利用蜀道最大程度地滞缓宋军的平叛进度。 如果这一时期有了南方的晏梦彪和东边的李全吸引火力,那么对于赵斌来说不啻于两个强大的战略缓冲,可操作的余地将会大大增加。 飞快理清思路之后,赵斌又一次对着晏梦彪和张魔王提起了之前用来试探他们的九龙会。 不过这一次,赵斌将九龙会背后之人是北方那伙摩尼教的推测说了出去。 两人齐齐一惊,随后追问起九龙会和北方摩尼教的更多情报。 话已经到了这份上,双方的态度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除了一些涉及自身的秘密外并不需要再做隐瞒。 俗话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赵斌无法有效找到那伙神秘女人控制的九龙会力量,不代表同样来自摩尼教的晏梦彪也不能。 听到北方摩尼教投靠了蒙人后,晏梦彪愤怒地一锤手心,低吼道:“蒙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乃世间一等一的恶势力,他们居然选择助纣为虐。 这些叛徒,完全违背了教义!必须以圣火焚烧这些异教徒污秽的身躯和魂魄!” 晏梦彪显得非常激动,如非场合不对,赵斌甚至感觉他会站起来振臂狂吼。 但即便他控制了音量,还是引来附近正在攀谈的其他人的注意力。 反观他身边的晏梦彪则是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他不分场合的行为。用力拍了下他的背后,低声喝道:“大哥,冷静点,这里不是我们老家。” 晏梦彪深吸几口气后才抑制住内心的愤慨,轻哼一声低头不语。 赵斌算是看出来了。 晏梦彪此人正如他身上特立独行的衣物一样,他的内心中同样保留着一块净土。 那就是信仰。 很难想象一个像他这样拥有强大能量的走私商人,居然会是个虔诚的摩尼教教徒。 但偏偏就发生了。 反观张魔王,赵斌看得出来其粗犷和瘆人的外表下的大大咧咧,绝非天生。 他更像是一个隐藏在晏梦彪身后的,一个心思深沉的野心家。趴在前者身上,吸食他身上养分,让自己不断壮大。 晏梦彪短暂的失态之后很快恢复冷静。 他叹了口气,朝赵斌和周围看过来的宾客们一抱拳道:“抱歉各位,在下刚才想起一些私事,有些失态,还望海涵。” 金士豪等人虽然很好奇赵斌三人凑在一起说什么,但听到他说是私事也不好打扰。 纷纷笑着回应了几句,算是跳过了这个小插曲。 让人奇怪的是,本该在受邀来的宾客们之前就到场的城固县董家的人,在所有宾客都到齐了之后居然还没有出现。 甚至还没有到达樊城。 金士豪和张律,一边应付着在场的诸人,一边时不时凑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似乎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漕帮三巨头之一的董家会出现这种变故… 趁此机会,赵斌和晏梦彪来到跨鹤楼的后方,商议起更多合作细节。 “不瞒赵兄弟,晏某需要从北边那伙叛徒手中夺回一样对于本教至关重要的物件。 如果你能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晏某愿意倾尽麾下所有力量帮你找出你口中那个神秘女子,剿灭他们。” 赵斌好奇地问道:“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晏兄不远万里来到襄阳?” 晏梦彪迟疑了下后,一咬牙道:“是一个玉骷髅。” “玉骷髅?” “不错,当年陈天使羽化飞仙之后,身躯在烈火焚烧下留下了半截玉骷髅头骨,成为我教圣物。这圣物绝对不能继续留在那些异教徒手中!” 艹! 要说焚烧后留下舍利子,赵斌多少还信一点,毕竟还有胆结石这种东西可以作为理论支持。 可焚烧尸体后留下半截玉质头骨? 打死他都不信会有这种事情。 赵斌更愿意相信,是陈硕真那个顶级神棍自导自演的一处戏法而已。 第398章 同道中人,当年隐秘 不过话说回来。 陈硕真这女神棍确实牛逼,拜火教转变为真正的明教就是自她而起。 此女不仅忽悠无数信众死心塌地跟着自己造反,还弄出个羽化门,也就是通过自焚来追求大光明的疯狂手段,让摩尼教的教义发生了改变! 变得更加疯狂的同时,也强化了对信徒的控制力。 从而由单纯的教派转变为夺取至高权力的严密组织。 因此像方腊和晏梦彪这样的摩尼教领袖,哪怕明知道玉骷髅可能是假的,也绝对不会承认。 因为那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就相当于代表着世俗皇权的玉玺! 谁得到它,不仅能够名正言顺地统御摩尼教,还能顺势模仿陈硕真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 赵斌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晏梦彪身后的张魔王。 此人在听到玉骷髅的时候,明显呼吸加重,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赵斌的目光,他飞快调整好心态,转头朝他咧齿一笑,道:“赵庄主似乎不信?” 好家伙,这具看似没心没肺的问话,实则包藏祸心。 赵斌是懂心理学的,他很清楚像晏梦彪这样有着虔诚信仰的精神中年人,绝对无法接受有人质疑心中信仰和圣物。 一旦赵斌回答不信,哪怕他不会当面表现出来,但内心也会产生不喜。 在无形中增加双方之间的芥蒂。 有这样的人物隐藏在晏梦彪身边,这真是… 妙啊! 赵斌本就不喜摩尼教,当然希望他们内部越乱越好。 他脑子里动着坏心思,嘴里却语气淡然地说道:“呵呵,世间万象无奇不有,不论多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赵某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足道的凡人而已,如何敢去质疑贵教先贤?” 张魔王眼睛微微一眯,笑道:“赵庄主好心量,魔王佩服。” “哪里,某不过是觉得玉骷髅真实存在而已,怎么就让魔王兄佩服了呢?” 赵斌也不是善茬,玩起夹枪带棒的话术那可是老行家了。 一句话就让张魔王面色微变,忙说道:“玉骷髅当然是真的,这一点不可置疑。不过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赵庄主这样能轻易相信的外人。 说着他看着赵斌,看似豪爽地说道:“这可能是赵庄主和我教有缘,或许我们日后可以多多接近,探讨下如何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和光明。” 光明你个麻辣块块! 赵斌摇了摇头道:“赵某也算是半个官场中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嫌的。不过贵教日后要是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可,我在西北倒是愿意为你们声援一二。” 张魔王和晏梦彪齐齐一愣,随后神色变得诡异起来。 尤其是张魔王,原本那股隐隐的恶意一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又一次细细打量了番赵斌后,朝着他躬身行了一礼,道:“那某家就替我家哥哥,多谢赵庄主了。如果此前言辞间有所得罪,还望海涵。” “好说,好说。” 这两个老六。 居然当着晏梦彪的面完成了一次从不对付到达成和解的神奇操作。 关键在外人看来,只是寻常的聊天而已。 晏梦彪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想了想后道:“我教的精锐教宗除了熟悉本教教义外,也会精通佛门的教义和手段。必要时会隐藏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庙之中,躲避危险。 赵兄弟你说的那女子如果真是我教的叛徒,晏某倒是觉得你应该多去那些寺庙之中转转。尤其是新出现的,或者近期有所翻新的中小型寺庙。 而且我听你所说她控制的九龙会精锐的数量不少,要住下那么多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应该会分散在诸多小庙之中隐藏。 但毕竟是一个组织的,肯定会在相近的区域。这样的目标,以赵兄弟的手段应该不难找吧。” 赵斌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找不到目标。 古人普遍敬畏神明,不敬鬼神者属于异类,难得人心。 赵斌一直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名声和人设,当然不会去轻易冒犯道观、寺庙之类的存在。 摩尼教的人如果分散躲避在目标很小的中小型寺庙之中,的确容易被忽视。 晏梦彪肯定没有完全透露摩尼教内部的隐秘手段,但有了这条建议再加上赵斌在汉中的人脉和势力,已经足够找出那个神秘女人的尾巴了。 他朝着跟在身后的曹进齐一点头,后者心领神会转身朝外走去,按照晏梦彪所说的前去补足前期的疏漏。 “多谢晏兄解惑,不过赵某有个疑惑。” “请说。” “那玉骷髅既然如此珍贵,肯定会被北边那伙人郑重收藏。如今他们私通蒙人,晏兄又怎么确认自己能在我的帮助下获得这件宝物呢?” “赵庄主有所不知。” 张魔王插进来说道:“当年方腊起兵失败之后,玉骷髅一直掌握在南方历代教主的手中,十几年前刘福通在本教的帮助下,本想趁着吴曦造反的契机顺势兵变占领川蜀。 所以本教就将玉骷髅护送到西北送去给刘福通暂用,以助他聚人心。 没想到吴曦那么没用,仅仅数月就被宋廷扑杀。没了他的牵制,刘福通孤掌难鸣,还未来得及使用那东西号召天下教众共享圣举,就被当年的西军主帅安丙带兵剿灭。 当时兵荒马乱,玉骷髅很可能被刘福通的直系后人带去了北方。” 他顿了顿后,继续说道:“玉骷髅关系重大,谁掌握了谁就可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本教下一代的教主。这样的东西,掌握它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可能透露给其他人,否则只能自取灭亡。” “你是说,即使北边那些人知道玉骷髅存在的人也很少,而最大的可能是依旧掌握在刘福通的后人手中?” “没错。” 赵斌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下,脑海中浮现出刘坤那张脸。 根据此前得到的情报,好像此人就是刘福通的儿子… 除此之外,刘威也是刘福通的亲侄子,也有可能是持有玉骷髅的人。 不过他已经死了。 如果张魔王所说不假,那刘坤可能就是唯一的嫌疑对象? 他目光怪异地扫了眼晏、张二人,问道:“二位可知道刘福通的后人是谁?” 第399章 得道多助,势即是道 晏梦彪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当时我还是个刚入教的少年,对刘福通也只是偶有耳闻。 时间太久,加上教中老一辈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俩并不知道那人有哪些后代。 不过刘福通当时是蜀地军中将领,起事时麾下有着不少的心腹军士响应一起加入红巾军。这些人在刘福通败亡后有一部分也随之北逃,肯定会继续拥护他的后人的。” “我听闻赵兄弟曾经和那伙红巾军产生了些冲突,不知道是否知道点什么?” 赵斌和晏梦彪二人合作,不过是看在有共同敌人的份上。 本身是极为厌恶二人背后教派的。 他还指望二人帮助他一起对付九龙会,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刘坤如今已经脱离北边那群人,跑去楚州和杨妙真混在一起了。 因而故作沉吟了一番后,摇头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红巾军首领,姓刘名威。” “哦?那此人如今在哪里?” “死了。” “死了!?” “二位不用多想,刘威的尸体我见过,身上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玉骷髅。至于他时不时你们说的刘福通的后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晏梦彪和张魔王失望地对视了一眼,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 一声凄厉的叫唤声,从远处传来: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董家的船队被人劫了!董家前来参与大会的人,全都被人杀了投在江中!” “我等发现江上飘来的尸体,认出其中一人才赶往上游查看,结果…” “啊?董家的人都死了?” “谁,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居然敢在汉江之上,动我们漕帮的人!” 原本热闹欢快的场面,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陷入混乱之中。 漕帮的人一个个愤怒地拍打着桌子,恨不能提刀前去给死去的董家之人报仇。 可惜如今情况未明,他们连是谁杀害董家的人都不知道,又能去哪报仇呢? 董家身为拥有五万帮众的汉水漕帮三大家族之一,却被人伏杀在汉江之中,事情之严重可想而知。 不仅漕帮的人陷入狂乱,赵斌和晏梦彪等被受邀而来的豪客也全都脸色大变,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士豪脸色发白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大声喝道:“诸位!先别慌!” “当务之急,是收敛董家人的尸体,寻找是否有幸存者,找出凶手!” 张律也站起身来补充道:“金大哥说得没错,董家的船只在汉水上被人袭杀,此时绝不会是意外。很可能就是针对我们漕帮的阴谋,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免得继续被人牵着鼻子走。” 有了金、张二人出面稳定局势,现场的气氛略微平静了些。 但紧接着,有一人跳出来指着赵斌说道:“不对不对!此人不久前刚从汉江顺流而下,算算时间,应该会看到董家受袭的船只和江面上的尸体才对!” 此话一出,赵斌立马被无数双火热的眼睛死死盯住。 赵斌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被人群凝视着也丝毫不慌,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将矛头指向自己的那人。 五短身材,皮肤黝黑,长相极为普通,但又因为身材在一众漕帮汉子中显得特别矮小,反而显得有些另类。 “你是何人?” “哼,某乃董堂主麾下一分舵舵主,姓孙,张庄主还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赵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孙舵主。不知孙舵主急着跳出来针对赵某,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 孙舵主先是面色一僵,随后瞪大眼睛,愤怒地朝着赵斌喝道:“你说什么!?我此前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针对你!?” “哈哈哈…” 赵斌仰天怪笑,突然脸色一冷指着他骂道:“你这信口雌黄的混账东西。赵某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在兴元府和汉中也有一些名声。 董家居于兴元府不远的城固县,不可能连赵某都不认识。你身为在汉中讨生活的漕帮一舵舵主,同样不可能不认识赵某。 如今却当着在场的诸位英雄好汉的面,公然撒谎说不认得我是谁?岂不可笑?” 一些被受邀而来的汉中豪杰,本就找不到抱赵斌大腿的机会,闻言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赵庄主何等人物,怎么会去谋害董家的人?” “孙舵主,你居心不良啊…” “就是,赵庄主如果要害董家的人,怎么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换成是我做的,肯定要错开这段时间。” “有道理。我看这姓孙的不安好心,汉江江面复杂,没看到浮在上面的尸体也属正常,就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理由就敢跳起来第一个针对我们赵庄主,真是岂有此理!” “你,你们!” 孙舵主显然没想到,自己针对赵斌的行为,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反倒引得不少本该中立的宾客跳了出来指责他?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势者寡助。 如今这天下,有权有势,就是道理! 随着赵氏商会在码头帮和陈家武馆的保驾护航下在各地不断拓展生意,赵斌在民间影响力正在急速膨胀。 在场的那些豪杰中,估计有三成已经和他展开了直接或间接的合作。 其他的,也是潜在的合作对象。 他们跳出来维护赵斌,除了抱大腿外同样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一幕,看得站在人群边缘的张魔王眼中异彩连连,意识到赵斌隐藏的实力或许比他们表面看到的更加可怕。 ‘是个人物。’ ‘如果我没记错,他刚才说如果我们摩尼教能够在南方得势,他愿意给予一些支持…’ ‘呵呵…看样子是野心勃勃的同道中人啊…’ 他眼珠子在眯起的眼睛中转了转后,投向身前的晏梦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400章 我是石头,你是鸡蛋 “孙舵主!” 张律见群情激愤,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朝着他喝道:“文武是某兄弟,也是某亲自邀请前来的重要客人。你无缘无故跳出来冤枉与他,究竟是何目的!” 如果说其他人的指责孙舵主还能无视,那么但张律这个漕帮重要当家人也这么说的时候,他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凄声大叫道: “我没有!我,我是认识赵文武没错,但我刚才的怀疑并非冤枉他,否则…” “还不住口!” 张律目光凶狠地看着他喝道:“你既然承认撒谎了,那你说的话还有可信度么!说!到底是谁在指使你陷害文武!但有半句隐瞒,依帮规严惩!” 金士豪见到这架势,也知道这位孙舵主保不住了。 他先是诧异地打量了眼赵斌,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为他站台。心中暗暗后悔之前态度过于轻慢,低估了对方的能量。 紧接着也站起来表态道:“孙舵主,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否则一旦动用帮规,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孙舵主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直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处漕帮主场中,以合情合理的借口对付赵文武,却被弄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最让他愤怒的和恐惧的是,赵文武全程都没有辩驳和解释过一句。 仅仅只是抓住了他语言中的一个漏洞,就将局势完全翻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赵斌,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蝼蚁和小丑… 孙舵主这才真正意识到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他主动跳出来惹赵斌,无异于在鸡蛋碰石头。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惧,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大哭道:“金堂主,张堂主,我,我真没有受人指使啊。只是…” 漕帮不同于一般的帮会。 地位最高的虽然是帮主和诸位长老。 但因为是联合制的庞然大物,内部本身就派系林立矛盾重重,不可能真听一个人的命令行事。 所以帮主和长老们更像一种吉祥物和象征。 本质上,依旧是以三大家族为首的代表,加上其他小家族或者势力的代表人物,共同商讨帮派的各项事宜。 效率虽然很低,但胜在可以最大程度地维护这个传统民间帮派的规则和稳定性。 一般情况下,出任帮主和长老的人物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轻易不会出现管理事务。 所以张律和金士豪这样当打之年的重量级人物,才是漕帮重要的实际领导者。 等到他们年事资历足够后,就会被选为帮主或者长老。将会逐渐退居二线以维护这个巨型帮派的稳定。 当然世事无绝对。 如果漕帮内部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铁腕人士,能够压服内部的多方势力,那么也能将帮主的实权掌握在手中,将该帮派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只是这种概率并不高。 “只是什么!” 张律眼中凶光一闪,他此前只是出于身份和道义,出面维护赵斌。 却没想到其中真有隐情。 “因为,因为…” 孙舵主一咬牙说道:“因为董堂主和董家此前一直想要对付赵文武,属下作为他身边的人难免也会抱有想法,董堂主出事就怀疑是赵庄主的报复。一时间脑子糊涂,这才…”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全都脸色大变。 董家居然要对付赵文武!?而且听意思,应该是已经有所手段了? 张律瞅了眼赵斌,见他面色难看,顿时大感头疼。 赵斌是他邀请来助拳的宾客,加上此地还有一众同样接受邀请而来的汉中豪客,若是不给个交代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不仅仅是在利益合作上会受到影响,漕帮数百年的名声,都将受到打击。 他恶狠狠地等着孙舵主,狞声说道:“孙舵主,你最好说清楚,董家为什么要对赵庄主不利。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莫非你在说谎?” 孙舵主欲哭无泪,他不是听不出张律的言外之意,让他改口一个人将黑锅背下来。这样会让问题变得简单很多,不用涉及到漕帮真正的高层。 可孙舵主却不想背着黑锅,反正董家的实际当家人如今已经葬身汉江之中,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一咬牙道:“没错。董堂主最近几个月迷恋一个神秘女子,行事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数次当着我的面说要除掉赵文武…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张堂主,金堂主,属下可从未参与其中,而且也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帮规的事情,还请饶恕这一次的行为不端…” 张律气得牙痒痒。 而金士豪却反而松了口气。 两人背后的家族一个蒸蒸日上,变得日益强大。 而两一个日暮西山,随时可能被人覆灭。 导致的心态自然也不一样。 两人都不是一般人,很清楚在董家出事、金家被史嵩之不断打压的情况下,三大家族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张家将会一家独大。 没有意外的话,张律不久后会成为漕帮的第一话事人,乃至一帮帮主。 因此他已经开始考虑整个漕帮的声誉和利益。 而金士豪,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金家日后如果被迫撤离襄阳到汉中去发展,肯定要经历很长时间的沉寂期。 能把黑锅都扔在死了大批精锐和当家人的董家头上,无疑是不错的选择,能少一个竞争对手更有利于未来金家的重新崛起。 事已至此,张律也只能接受现实,大声朝着左右命令道:“孙舵主污蔑江湖同道,是为不仁,明知董堂主无道行径会祸害本帮声誉,依旧参与其中,是为不义。 拖下去罚鞭三十下,同时暂时革除舵主之位,容日后表现再行决定去留。” 孙舵主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张律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对他进行顶格处罚,刚想大叫冤枉。 但已经被人按倒在地,强行拖了下去。 不多时,楼外的高台上传来了鞭子挥打的啪啪声,以及孙舵主越来越凄厉的哀嚎声。 第401章 阴差阳错是谁干的 张律处理完孙舵主,朝着赵斌一拱手,满脸歉意地说道:“文武,出了这样的事责任在我们漕帮,容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斌笑了笑,朝着张律回了一礼道:“兄长不用多想,我不会迁怒于漕帮其他人的。只是董家…” 董家? 哪还有什么董家? 失去了当家人和大量骨干的董家,虽然还有很多的门徒。 但除非得到张金两家的鼎力支持,否则注定无法再保住漕帮三大核心家族的地位。 如今金家自身难保,摆明了不想参合此事,甚至巴不得一向作风不良的董家也跟着倒霉。 而张家又交好赵斌,加上本就和董家有不小的矛盾,更不可能去强保董家。 张律深吸一口气后,冷冷说道:“董家勾结外人,谋害我漕帮的重要同道,且和九龙会也多有牵扯,曾经数次损害帮派利益。 事后如果不能给赵庄主一个妥当的交代,我漕帮绝不会强行包庇他们!” 好家伙。 身份切换可真够快的,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种当仁不让的气势。 金士豪等漕帮高层眯起眼睛看着张律。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强势,明白张律恐怕知道了事情无法挽回后,开始借用此事来夺取帮派的话语权了。 他有心起身压制张律,但一想到自家目前的处境,心中幽幽一叹。 压制了张律,又如何呢? 金家如果都不存在了,漕帮谁说了算又有什么意义? 反倒是张家做事一直非常守规矩,如果能卖张律一个好,说不定金家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会更大。 金士豪脑海中,不由浮出一个充满悲鸣的想法: ‘罢了,此时正逢漕帮数十年来最危机的时刻,总要有人主动站起来带领帮派渡过难关。张律估计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一反常态突然变得如此强势的吧… 唉,时不待我,今日就暂且让他得势吧…’ 金士豪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缓缓站起,就当别人以为他会和张律明枪暗箭时。 他却笑着朝张律拱手弯腰道:“张堂主此举甚是妥当,金某深表赞同。如今我金家多事之秋,无心关注太多旁务,董家的事情就拜托张堂主代为处理了。” 所有人,包括张律本人也愣了一下神。 随后他心中怦怦直跳。 董家高层遭遇重创,金家又选择主动退让,唯独张家,因为最近半年来负责贩卖四喜酒赚得盆满钵满,家族实力蒸蒸日上。 漕帮三大家族,三去其二。 随着金士豪的主动退让,内部的平衡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打破了! 无论是漕帮的人,还是被邀请来的那些豪客,都用一种羡慕而又敬畏的心情望向坐在上首位的张律。 他们明白,如无意外漕帮在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进入属于张律的时代! 也将很可能又一次引来一个强势的漕帮帮主! 一个能号令五万漕帮帮众的强大人物! 张律终究不是一般人,他飞快平复好心情后,朝着金士豪躬身谢过。 投桃报李道:“多谢金堂主支持。你我同为漕帮兄弟,日后理当相互扶持。如不嫌弃,还望有空能带着家小前往汉中一游,张某当扫榻相迎。” 金士豪闻言,那张愁苦的红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张律这话不啻于在承诺,会支持金家搬离襄阳府,并帮助重新在汉中站稳脚跟。 有了这样的承诺,金家在接下去和史嵩之的对抗中,就多了几分从容和底气。 也让这场特殊的漕帮聚会,有了最大的意义。 解决了内部的矛盾后。 张律开始着手调查,到底是谁谋害了董家的人。 根据下面的人回报,董家这次出来的人有近百号,分坐两艘大船顺江而下。 漕帮的人本就擅长水战,想要将两艘船上的人都干掉且无一活口逃出,非常困难。 绝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做到的。 当然,一般人也绝不可能回去招惹漕帮这个庞然大物。 根据找到的几具尸体和船只残骸来看,出事的地点,应该在金州到襄阳那一片杳无人烟的广袤水域之中。 那片地区很长一段河道四周都没啥人烟,想要凭此分析出是谁干的几乎不可能。 张律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排除法,先选出有实力下黑手的那些势力。 结果除了赵斌外,几乎都是金州到襄阳的一些官宦豪族。 比如金州郭家,襄阳的史嵩之等等。 也难怪之前陈舵主会第一时间跳出来针对赵斌,仅从嫌疑人来看,赵斌确实是少数几个有作案实力的。 “我看必然是史嵩之派人所为。” 金士豪目光略过赵斌,信誓旦旦地说道:“此人一直在试图控制我们漕帮,只要除掉了我们三大家族,其他人畏惧他的手段和强势,只能选择乖乖替他卖命。” 张律目光闪了下,也点头说道:“他确实嫌疑最大。如果金堂主和金伯父始终拒不配合,那么干掉我们三大家族扶持他的人就是唯一的办法。 不过我倒是觉得刚才孙舵主口中那个董堂主整日纠缠着的神秘女人,也有可能。” 众人大奇,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哦?张堂主难道知道那女人是谁?” 张律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各位可知道九龙会的内乱?” “难道说!?” “没错,如无意外,这就是那个控制了九龙会的女子。” 金士豪不由点头道:“确实有可能,董家之前可是和九龙会的人走得很近的,如此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要对付赵庄主了… 由她动手,的确有可能轻而易举将毫无防备的董堂主一行人全都一网打尽。 可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 “也许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赵斌走出来朗声说道:“其实那女子除了是九龙会的人外,还另有身份。” “什么身份?” “摩尼教的人!” “嘶…” 众人倒第一口冷气。 赵斌扫了眼脸色不太自然的晏梦彪和张魔王,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摩尼教自从出现后一直想要建立一个由他们控制的国度。 我估计董堂主虽然被那女人迷惑,但内心应该是不愿意参与造反的。 所以被灭口也属正常。” 第402章 如玉男子,终被盯上 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愿意和摩尼教这样的疯狂组织扯上关系。 尤其是漕帮,因为成员的来源和摩尼教有着很大程度的重合度,一旦被沾染上可不仅仅只是危险那么简单。 要是被卷入摩尼教的起义事业之中,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就在漕帮猜测是谁干掉董家船队的时候,一江之隔的襄阳城中,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眉头微皱。 此人面如冠玉,仪表非凡,更难得的是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仿佛都带有特殊的韵味,总能不由自主地吸引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身处暗堂,身上却无丝毫阴鹜之气,反而有种风轻云淡的洒脱和强烈自信。 而在他的面前,此刻单膝跪着两名将脸隐在阴影下的劲装灰衣男子。 “董家的人被干掉了?” “是。” “知道是谁做的么?” 左侧那人低声说道:“漕帮的人猜测是…大人你,以及九龙会的那个女人。” 史嵩之笑了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人冤枉。 “那个女人的身份,查明白了么?” 中间跪着的那名密探恭声说道:“属下带人去往汉中追踪了一个月,几乎毫无头绪。 不过倒是找到了几个他们临时居住的据点。 但因为身处异地人手不够,不敢打草惊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女肯定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精通追踪和隐秘之术,其中一些手段和习惯带有金国军探的特色,疑似有金国背景,不过…” “大胆说。” “是,属下怀疑她是故意为之…以此女的手段本不至于被属下轻易找到这些破绽才是…” 史嵩之眉头一皱,凝神道:“故意为之,你怀疑她并非金国人的细作?” “是。” 这人沉吟了一会后,低声说道:“属下虽无证据,但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感觉此女极为熟悉我们大宋的各种情况,所以…” “你在怀疑,她背后之人,来自我们大宋这边的某个人?” “属下不敢。” “呵呵,劳虞候(相当于参谋、副手)你但说无妨。你应该知道本官最喜欢那些敢于做实事的人才,只要证明你说得对,日后本官会对你优先重用。” 劳虞候大喜过望恭声称谢,让身旁的同伴羡慕不已。 他们虽然跟随史嵩之不久,但已经很清楚他的为人:虽然对身边的人要求极高,但如果能真正入了他的眼,就会不拘一格地受到重用。 到时候,金钱、女人、地位什么都不会缺! 劳虞候稳定了下心情,低下头沉声说道:“属下斗胆猜测,此女不但熟悉金国细作的手段,更熟悉我们大宋的密探手段,所以才会一直让我等抓不住脚跟!” 史嵩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茶几上,这是他陷入沉思之时的习惯性动作。 显然劳虞候的猜测,让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了。 他的眼神从劳虞候的头顶心略过,一度怀疑是不是这人做事不利在推卸责任。 但紧接着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劳虞候是他在成为两路机宜文字之后,他的伯父史弥远从无数精兵强将中挑选出来的辅佐他的精干之士。 不仅是能力,还有做事的态度和忠诚度,都是经过严格考验的。 他绝不至于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才对。 相反,连劳虞候这样的顶级密探都找不到那女人的脚跟,的确惹人怀疑。 “不错,你的怀疑不无道理。” 史嵩之初步认可了劳虞候的推论,思索一番后道:“那就有趣了。我很好奇会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培养出这样厉害的女人来… 劳虞候,你就顺着这个思路去调查,把背后之人给我揪出来。如果做得好,日后我现在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劳虞候大喜过望,伏下身体趴在大表忠心:“多谢机宜大人!” 左侧那名密探看得眼中冒火。 两人都是史嵩之的新晋的得力手下,明里暗里都存在着竞争关系。 要知道,已经完成布局的史嵩之未来必然飞黄腾达,身为他的得力干将也将搭上他的顺风车扶摇直上。 如此天赐良机,他哪肯让劳虞候专美在前。 当即出声道:“大人,属下倒是觉得此事未必是那个神秘女子所为。” “哦?” 史嵩之饶有兴趣地说道:“吕虞候,你不是说漕帮的人怀疑是我们以及那个女人做的么?这事既然不是我让人做的,那除了那女人还会有谁?” “属下认为那个叫赵文武的人嫌疑也很大。根据漕帮内部的探子报来的情报,属下发现他从没正面回答是否在江上看到董家人的尸体和船只... 反而避重就轻,抓住质疑者的语言漏洞,鼓动其他人进行反击。这一点,很可疑啊...” “赵文武…” 史嵩之饶有兴致地念叨着赵斌的化名,脑海中飞快将它和赵彦呐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对了起来。 眼中精光一闪,道:“此人确实有点意思,最近几个月我已经数次听说过他的事情了…” “他现在在樊城?” “是。” “替我传个口信过去,就说我想见他,请他来襄阳府一聚。” 吕虞候有些失望地应下,然后躬身退出了议事堂。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史嵩之盯上的赵斌,此刻还要迎接一个重要人物。 准确的说,是两个。 两个本该在未来几十年中,成为南宋最重要将领的存在。 吕文德和还是半大少年的吕文焕。 当赵斌得知吕文德带着自家那个叫吕文焕的堂弟一起来投靠他的时候,差点惊得跳起来。 他麾下,已经有了一个日后攻破襄阳,灭亡南宋的刘整。 现在又来了两个替南宋镇守襄阳的大将。 这三人的纠葛之深,可以说是前世冤家也不为过。 先是吕文德参与排挤了军中政敌名将孟珙,连带着坑了刘整,逼得他叛投元蒙。 随后刘整又反过来攻破了吕文焕镇守的襄阳,逼他投降。 但其实吕文德和吕文焕后期也是彼此不和,吕文焕还多次在背后捅吕文德的小刀子… 如今这三人,居然都跳到了赵斌的碗里。 人生之奇妙,简直就是奇妙。 第403章 武人向往,楚州动乱 吕文德自然不用多说,此人崛起于草莽,最终却成为宋末最重要的襄阳守将,统领大军抵抗元蒙入侵十数年。 能力和手段,极为厉害。 虽然在射雕英雄传中被黑出了翔,还有不少的人生污点,比如和孟珙不对付、坑害良将,还有贪财之类的问题。 但终其一生其实对南宋朝廷是功大于过的。 而吕文焕虽然最后背叛了南宋,但他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自镇守襄阳六年,最后兵尽粮绝之下,才选择投降的。 有多少人自问能够做到? 也算是尽心尽力忠君之事了,最多就是少了点与国偕亡的勇气。 怎么都算不上是奸邪之辈。 三人中,反倒是刘整自小混迹于市井靠着偷鸡摸狗求生,虽天赋不凡,但节操确实比较低。 “大脚他们到哪了?” 赵斌揉着手指,莫名有些焦急。 他手下如今虽然有着不少的能人,可要说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就一个李心传。 还是那种未必会愿意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存在。 所以赵斌一直只让他负责商会的事情,而没有参与到其他与暴力相关的事宜中去。 剩下的刘整也是个天赋异禀的顶级人才,但年纪还小,此刻被留在赵家庄中学文习武。 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如李豹、老奎之类的有某些专长,但却无法独立担当重任的人才。 事实上赵斌作为一个穿越者,让天生就站在了众多历史巨人的肩膀上。 脑子里藏着无数的先进理论,随便拿出一条来,都是划时代的且经过历史考验的先进政策。 只要调节好与时代的矛盾,他本身就是最顶级的治理型人才。 所以赵斌对人才的需求,排在第一的是军事型人才,其次是像在凤翔府的刘贞一样的外交型人才。 吕大脚此人虽然行事有些鲁莽,但武力值爆表,加上心思活络意志坚定,只要他自己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就能轻易完成自我进化。 这一年来,吕大脚一直躲在老家修身养性,努力学文练武。 从两人之间往来书信的字里行间,赵斌就能感受到吕大脚文字和心性上的巨大变化。 而且吕大脚这人对于宋廷基本没啥好感和认可度,还一直以被迫当逃兵自居。 估计只要赵斌做好好造反的准备,他就敢跟着参合上一脚。 得到他的投靠对于赵斌来说,不啻于得到一个优秀的军事统帅,能够极大地减缓自己身上的压力。 更何况,吕大脚还买一送一带了个吕文焕同来。 只要培养好了,又将是一个顶级的人才。 李豹眼色异样地说道:“大脚兄弟二人两个月前就来石泉县投奔了。 因为当时二郎你还在金国,所以他闲得无聊又带着自家小弟去了趟楚州,想来应该是得到你回来的消息。也亏得赵正这小子懂事,临行前派了两个庄丁给他当随从使唤,所以一直维持着联系。” “小武确实长进了。” 赵斌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疑惑道:“不对啊,他去楚州做什么?” 李豹的神色越发异样,用一种带着羡慕和佩服的语气说道:“说是要去会一会号称梨花枪无敌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厉害…” 杨妙真! 赵斌不是个传统的练武之人,但也知道像吕大脚和李豹这样的习武之人,到达一定境界后期待与强大对手交手的那种特殊情节。 杨妙真成名十数年,一出道就随她兄长名震天下,闯出了一杆梨花枪,无敌于天下的传奇威名。 其流传的枪法在后世数百年的明朝杨家将中依旧名声在外,甚至还在史书上留下了自己的赫赫威名。 以一女子之身做到这一点,简直匪夷所思。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江山代有才人出,像吕大脚和李豹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错过和这样名震天下的前辈讨教的机会? 吕大脚的武艺,赵斌已经见识过一些,那真是人形暴龙般的存在,将大巧不工化入出招之中,完全不同于孛昆和孟虎那种粗暴的蛮力。 爆表的力量,加上精湛的技巧,简直是bug般的存在。 状态完好时,几十个军中精锐都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 而李豹得遇到名师指点,加上自身不凡的天赋以及多次的生死历练,武艺也是一日千里。 曾在乱军从中力克敌方猛将,尤其在一对一的时候难逢对手。 虽然目前还远未到巅峰状态,但以他武痴的性格,估计也是想去见识下那个闻名天下的女人的手段的。 赵斌倒是不担心吕大脚会因此被红袄军给拉走。 因为红袄军如今的名声和作风在李全的影响下,就跟贼寇无异。 以吕大脚对于贼寇的痛恨,根本不可能加入其中。 他好奇地问道:“可知他有见到杨妙真么,两人胜负如何?” 李豹看向曹进齐,后者摇了摇头道:“楚州的情况不太妙,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我估计他并未见到那女子。” “出了什么事?” 赵斌一直在忙碌各种事情,对于很多情报都交给手下人处理和过滤,所以对远在东边的情况不甚了解。 “一月前,蒙人国王孛鲁(木华黎之子)派出使者试图劝降李全。李全本欲投降,被他的二弟和几名心腹劝阻,最终拒绝。 此举惹恼了孛鲁,亲率大军逼近青州。 那个北逃投靠了元蒙人的刘琸,此前就一直在和李全夫妇对峙。也趁机率兵攻打楚州,如今楚州大乱,吕文德兄弟估计得白跑一趟了。” 刘琸,原本也是和李全一起崛起的红袄军首领之一,他所占据的地盘富甲一方,其中的登州还是当时的四大港口之一。 因此引起了李全兄弟觊觎。 刘琸此人麾下实力不弱,可惜为人好大喜功。玩手段哪会是没啥底线的李全的对手?最后被抢了地盘,只得带人北逃投了元蒙人。 其后就成为了元蒙人牵制山东红袄军和部分金国地主武装的的主要力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宋蒙之间还未开战,彼此态度暧昧。 加上宋人的文化输出能力极强,导致这一时期的蒙人对于宋军的战斗力还心存疑惑,不敢过于轻忽。 所以蒙人虽然眼馋山东地区的富饶,依旧保持着军事上的克制。 这种情况,随着元蒙和西夏、大金联军的开战而被打破。 为了牵制大金国东部的主力配合成吉思汗在西夏、关中的攻略,孛鲁亲帅大军组成东路军南下。 以这一时期元蒙人的侵略性和对战功、财富的贪婪,当然不可能只甘心打酱油。 恰好李全和投靠他的刘琸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给了孛鲁进入山东地区的理由。 刘琸见主子亲自下场,当然大喜过望,当即尽起麾下数万兵马作为马前卒直下楚州。 准备干掉李全的妻儿,为自己报仇雪恨。 如今楚州被围,形势危急。 更糟糕的是,红袄军内部被李全不断迫害自己人行为搞得人心惶惶。彼此之间虽然还聚在一起搭伙,但实际上已经山头林立,成为了一个个拥兵自重的小军阀。 杨妙真也好,李全也好,都无法有效控制他们卖命了。 比如同样驻扎在楚州的红袄军首领夏全,就对李全的命令爱答不理的。 不过有趣的是,两人之间的芥蒂并非单纯的争权夺利。 据说夏全当初也是杨妙真的狂热追求者,结果被李全半路截胡,从此怀恨在心。 所以他在楚州期间倒也老实,最多就是时不时找理由想去私下里会一会杨妙真。 即使一次次被拒绝,也乐此不疲。 如此矛盾重重的情况下,一旦危机来临,谁都不知道楚州内部会发生些什么。 “大脚到哪了?” 曹进齐很疑惑赵斌为什么这么期待吕文德的到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前日传来口信说是到了随州了,估计快到襄阳地界了吧。” 第404章 毒士风范,大势乘风。 得知吕文德就在襄阳附近,赵斌大喜过望,忙命人多加留意好让他早做准备。 恰在这时,张律结束了漕帮高层之间的内部议事,从跨鹤楼中走了出来。 跨鹤楼不远处,就是城墙。 两人默契地联袂来到城墙上,看着前方滚滚汉江,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张律叹了口气道:“文武,董家的人,是你干掉的吧?” 赵斌视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看着远方的江面淡淡说道:“不好么?” 他承认了。 因为灭董家船队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还是他亲自带着八百名精锐在江中伏击了董家的两艘船只,将他们尽数灭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斌面对孙舵主诘问的时候,没有正面辩驳。 张律见猜测成真,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董家吃里扒外,勾结摩尼教和九龙会,甚至还和蒙人有所联系。 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漕帮陷入万劫不复的绝路之中。 死一百次都足够了。 但董家毕竟是漕帮三大话事人家族之一,就这么被赵斌在半路上干掉,让赵律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偏偏,他为了漕帮和自己背后的张家,还必须出来替赵斌掩饰这一切,将矛盾引导到那个神秘女子和史嵩之身上去。 “你就不怕…我不配合你么?” 赵斌笑了笑,说道:“灭董家,而活漕帮。张大哥是个理智之人,肯定知道会怎么选。” “何止是活漕帮而已。” 张律幽幽一叹,苦笑道:“灭了董家,金家又遭受重创的情况下,漕帮就只剩下我们张家一家独大。 只要再保下金家迁往汉中,那漕帮的所有核心成员就都在川蜀各大家族的手段范围内了。史嵩之再想通过拿下金家掌控漕帮和汉中就没那么容易了。 唉,我张家终究还是卷入了你们这些官宦势力的争斗之中,沦为炮灰啊…” “张兄身为局外人却能发现背后的博弈,真是好见识,不过要说炮灰,那倒是未必。” “哦?” 张律疑惑地看向赵斌。 他多少能猜到一些赵斌伏击董家的目的。 除了将他和张家推上台面,让漕帮的势力重心转向汉中外,还能顺便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 这一步,让汉中各大家族、赵斌、张家三方都得到好处。 无疑还是一步绝妙的好棋。 这是赵斌在嵬名赖也这大阴比的帮助下,才想到的一步釜底抽薪的毒计。 但三者中,张家最是弱势,一旦漕帮的权力集中到张家后很容易被当地各大家族针对和集火。 再加上他们还被迫和郑损联姻,可以说是天然的争斗牺牲品。 “张大哥可知赵知府本意是将勾结摩尼教和蒙人的罪名,往你们张家身上扣的?” 张律闻言一愣,随后神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他想借我们张家和郑损联姻的关系,将姓郑的也拖下水?” “没错。” “那怎么…” 张律看着似笑非笑的赵斌,瞬间明白一切。 “是文武你替我们张家解了围?” “举手之劳而已。” 这哪是什么举手之劳。 从某种意义上说,赵斌能说服赵彦呐放弃这步嫁祸毒计,不啻于是救了张家满门上百口人的身家性命! 他当即整理衣物神情,恭恭敬敬地朝着赵斌躬身一礼:“多谢文武仗义相救,张律铭感五内。” 赵斌赶紧将他下拜的身体拖住,笑道:“你我兄弟相称,这么做是在下应尽之义务。不过张大哥也要做好准备啊,计划顺利的话日后漕帮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由你们张家说了算。 可是漕帮不是一般势力啊,五万帮众听从一人号令,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放心的…” 张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也是他此前悲观地说,张家将沦为炮灰的原因。 盛极必衰,当张家掌握漕帮大权的那一刻,也是厄运即将到来的时候。 因为无论是朝廷,还是汉中各大家族,都不会允许漕帮出现这么强势的家族和人物。 一旦和史嵩之的争斗稍缓,他们估计就会拿张家开刀。 民不与官斗,汉中各大世家要灭了漕帮或许做不到,但是单单灭掉一个张家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漕帮事后一定会继续存在,而张家可能就会如漕帮以前的那些核心家族一般,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张律眉头紧锁,依旧不理解赵斌此前‘不一定’的意思。 以他的见识苦思冥想好一会,依旧毫无头绪。 带着五万人的势力,即使他去投效朝廷,朝廷也不会放心的。 除非是…造反!? 他悚然一惊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赵斌。 赵斌依旧是那副自信而平静的表情。 张律不禁心中怦怦直跳,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文武,你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我兄弟一场,还望给我张家指跳‘活’路…” 一个活字,咬得极重。 无疑是在哀求赵斌千万别吐出‘造反’二字来。 但既然是哀求,就表明在张律心中已经承认,这将是唯一一条活路。 “张大哥是个明白人,为了汉中的稳定,天下的稳定。朝廷要么把你招进京城加官进爵,让你主动断了和漕帮的联系,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大哥你和你的直系家眷最后只有一死,才有可能保全你背后的张家。 当然,仅仅只是可能…” 赵斌叹了口气道:“我很敬重张大哥为人,兄弟一场如非迫不得已,并不想将你拖下水来。 只是世事难料,无论你我都难以逃脱这大势所趋啊...” 张律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件事和赵斌原本无关。甚至如果没有赵斌的存在,他和张家夹在史党和川蜀系斗争的夹缝之中,结局只会更惨。 这就是弱势者的无奈和可悲。 面对这无可抵抗的大势漩涡和高高在上的朝廷权贵们,他最终只能苦涩的叹了口气,望天无语… 又是良久之后,张律幽幽问道:“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赵斌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微微一笑道:“两件事。 第一件,你我合力将金家从史弥远的爪牙手中带往汉中,破掉他掌控汉水漕帮的最大筹码。实在不行…” 赵斌看到张律脸色发黑,最终还是没将‘灭掉金家’这样的狠辣打算说出口。 “算了,尽力而为吧。” 张律松了口气道:“第二件事呢?” “需要张兄你出面,请动此地最大的地头蛇金家,利用他们剩下的能量和关系助我尽快找到一个人。” “谁?” “万奴。” 。。。。。 有很多事,看上去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但当时机出现时,只要将它把握住,就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就比如将漕帮拖下水,成为自己这边可以信赖的助力。 半年前,不,准确的说是两个月前的赵斌,还不敢想自己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可当局势发展到一个奇妙的节点时,或许只要打破其中某个平衡,就能够完成不可思议的火中取栗! 赵斌第一次感觉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回嵬名赖也这个大阴比,是一件无比明智的决定。 这死胖子,实在是太善于了解和玩弄人心了。 难怪连手下人才济济的完颜白撒,都差点被他坑出翔来。 由他提议的一招灭董家的毒计,最终的结果居然是不可思议的一石五鸟! 汉中各大家族看到了抵抗史弥远干涉漕帮的希望,满意了。 赵彦呐进一步在汉中官宦阶级中显示了自己的存在感,也满意了。 张家不管满不满意,都只能上位。 赵斌就不用说了,不仅灭了一个隐患,还把那个一直试图暗杀自己的神秘女人和她背后的摩尼教推到了漕帮和史嵩之的对立面!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将张律和张家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和自己展开更深层次的合作... 第405章 玉娘鱼洲,傲慢邀请 张律和张家是否会一门心思跟着赵斌谋反,这谁也无法保证。 但张律是个聪明和理智的人,为了张家也为了漕帮,他会优先选择出最有利于二者的选择。 也就是说,只要赵斌自己在未来的形势持有优势,那么张律就一定会配合他行事。 反之,如果赵斌只是夸夸其谈之辈,张律也会在关键时候拿他人头去向朝廷表忠心。 这倒不是张律的人品有问题。 而是他身为漕帮话事人和张家的下一代当家人所必须具备的素养。张律本人也是属于那种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个感情和喜好只能往后排的类型。 。。。。。。 有了张律和他背后的漕帮的力量配合,赵斌在汉江流域中的视野一下子就打开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到半日金家麾下就有一渡船的船老大前来汇报说,曾在三日前载过一名形迹可疑,脸色惨白的男子前往鱼梁洲。 对方在鱼梁洲的梅坞附近下的船。 那人的形象和身体状态和口音,全都非常符合赵斌正在寻找的万奴。 鱼梁洲是夹在襄阳和樊城之间的一片巨大的沙洲,汉江之水在此地一分为二,绕行数十里之后再次汇聚,因形如鳊鱼而得名。 不过当地人也称呼它为玉娘洲或者槎头洲。 据说是炎帝的妹妹玉娘游历天下时,被此地的美景吸引而滞留在此修炼,平日里会教当地百姓种植五谷杂粮和治病行医。 期间,玉娘救了一只修炼千年的鳊鱼精所化的男子。 这鳊鱼精也是个重情义的妖精,被玉娘所救之后每日在附近江中游弋,守护玉娘。 只可惜啊,彼时的民间传说还没有后世仙侠那种动不动搞师徒恋、主仆恋的传统。 有一天,玉娘在休息时被一头路过的黑鹰精盯上,觊觎她的美貌准备趁她睡觉时趁虚而入,成就美事。 鳊鱼精发现后便和它斗在了一起,但因法力不足被打得奄奄一息。 最后虽然赶走了黑鹰,但他自己也已重伤不治。 玉娘伤心欲绝,将他的尸体葬在江中,化为了一座沙洲。 所以玉娘洲听上去更加唯美和具备传说度。 。。。。。。 如此巨大的鱼梁洲,又比邻襄阳而座,自然不会是什么荒野之地。 此地是无数文人墨客踏雪寻梅,寄情江河的好地方。 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被当时的荆州牧刘表划为别苑,是他狩猎和修身养性的地方。 而唐朝时期的孟浩然的诗词中,也描述过鱼梁洲渡口船多人茂的繁荣景象。 并且留下了‘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的佳句。 赵斌早就对鱼梁洲上的红烧鳊鱼和腌萝卜期待已久,听说万奴极可能真的藏身在上面,当即准备带人前往寻找。 却不想,刚准备离开樊城,迎面就遇到一名青衣小厮挡住去路。 “来人,可是兴元府赵文武,赵公子?” 听听这名号,直接以汉中首府开头了,逼格一下就上去了。 古人称呼别人名号,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初次见面时往往就会在对方的名字面前加上当地的地名。 能以汉中首府开头,显然是背后之人在抬举赵斌,显示出对他的欣赏。 赵斌挑了下眉,打量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小厮。 和小武差不多大的年纪,估计也是谁家的伴当。 只不过和小武脸上那种带着点谨小慎微的机灵劲不同,这小厮面容姣好,长得白白净净的同时还有几分骄横之气。 虽然动作语气上显得非常客气,但那种当仁不让地站在大马路中间拦住一大群人去路的气势,可不是一般人的随从伴当可以具备的。 赵斌若有所思,脸上洋溢出热情的笑容道:“正是某家,不知小郎君有何贵干?” 见赵斌态度客气,小厮脸色松了几分,拱手道:“不敢当,小人特来替主人传个口信,让赵公子有空尽快前往襄阳府一聚。” “不知你家主人是…” 小厮一挺胸膛,道“本家姓史。” 襄阳府,姓史,再加上对面小厮那种豪横的气质,赵斌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史嵩之派来的。 他心中暗道麻烦。 不过好在来襄阳府前,赵斌就有了遇到史嵩之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原来是史机宜相邀,真是赵某的荣幸。劳小郎君回去禀报,我随后就去拜访。” 小厮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傲娇地说道:“我家主人日理万机,赵公子最好今天就去拜访他。否则恐怕安排不出行程来,吃了闭门羹可怪不得旁人。” 李豹等人闻言齐齐眉头一皱,心生怒意。 这天下哪有主人家邀请客人,却要求客人规定时间内前往的? 以赵斌如今在汉中的影响力,即便是赵彦呐召见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史嵩之即便是背靠史弥远,也不该如此轻狂。 赵斌心中也有些不喜眼前小厮的傲慢,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认可的,那就是史嵩之的确很忙。 就像他自己一样,心中有了一个目标后,时间总会觉得不够用。 史嵩之既然能在襄阳府布局五年,绝对是个一心搞事业的狠人,忙,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的怒火只是在心头微微一转,就消失不见。 “好,赵某省得了。” 白面小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赵斌标准的一拜之后拂袖而去。 赵斌身后一人,用手扶了下头上的斗笠说道:“二郎,这小厮好生无礼。想必那史嵩之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去了要是发生口角恐怕不妥啊… 而且有金家的前车之鉴...恐怕...” 赵斌回想着史嵩之的所作所为,尤其是他对待漕帮其他人的态度后,从容说道: “宋兄弟无需担心。史嵩之我虽然没见过,但观其行径是个心怀大略的人物,正常交流不至于对人使用下作的手段,他对付金家并非因为私人原因。” 宋录依旧有些担心,他在皇城司中待过一段时间,看过无数权贵子弟因为过于自信而倒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之下。 第406章 惨叫迎客,机锋算尽 如今的宋录正在利用其专业的间谍生涯,替赵斌打造和管理他麾下的谍报系统,成效斐然。 这段时间赵斌的人能够有效参与对九龙会的围剿,可以说宋录功不可没。 相比起赵斌其他的手下。 宋录更担心赵斌会出事,因为要是赵斌倒了,他就真要成孤魂野鬼了。 事实上,现在的宋录在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赵斌在给赵彦呐的口述中,他和董宋臣的其他手下一起死在了金国人的手中。 李豹和曹进齐也劝道:“二郎,我们和史党立场不同,如今你是赵知府倚仗的重要人物,一旦你倒了,赵知府说不定又会被吓得依附史党。不可不防啊。” 赵斌摇头笑道:“正是因为我是赵知府仰仗的人,他才不会对我动手。官场不同于市井和道上,自有一套规矩。史嵩之要是无缘无故动我,那损失的可不是一个赵彦呐那么简单。”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而自信,这才作罢。 不过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史嵩之会不会发神经,或者两人的会面会不会发生难以调和的冲突。 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 赵斌思索了一番后,对宋录命令道:“宋兄弟,你去通知那些提前一步去襄阳府的弟兄们,让他们带人混进城中,一旦事情有变,你可便宜行事。” 宋录一愣,随后欣喜地应下。 赵斌此举,无疑让他可以根据情况调动那伪装成商船护卫的八百精锐! 这不仅仅是在扶持他上位,更是表达一种完全的信任。 怎能不让宋录这样的人心中感动? 他当即单膝跪地,颤声说道:“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确保主上安全!” “哈哈哈,好,有宋兄弟在暗中为某保驾护航,赵某再无后顾之忧。” 赵斌哈哈一笑,将他扶起。 然后大步朝着码头而去,准备会一会那个位居权力顶峰的男人最仰仗和器重的子侄,史嵩之。 襄阳府,比想象中要狭窄得多,却很繁荣。 车水马龙间,到处是垃圾和嘈杂的人流,当然还有古代城市难以避免的、无处不在的尿骚味和淡淡血腥味。 这所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让人有一点恶心,又有浓郁的生活气息,还有那么一点点时代在哀鸣般的熏熏然。 不知道为什么,早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赵斌,突然格外厌恶这里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粘着泥灰的靴子,怀疑自己如果在这样的城市中呆得久了会心生戾气,恨不得将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 也是赵斌第一次在历史名城中,生出如此巨大的反感和戾气。 直到他看到史嵩之巨大而整洁的府邸时,他才恍然明白。 自己讨厌的不是什么襄阳城,而是对未来的恐惧和压力。 襄阳,在这个时代,实在承受了太多,太多… 让无数英雄的男儿,在这里流干了血和泪,却依旧无法挽救那个腐朽的王朝… 史嵩之的府邸很大,却又很低调。 不,准确地说,是很有格调。 色彩单调的主体建筑,加上大气的布局,让人走入其中仿若进入厚重又精巧的水墨画中。 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既不逾越,又显示出他不凡的身份。 似乎是料到赵斌很快就会到来,史嵩之一身便服地等候在堂前,面带微笑。 阳光穿过雕梁处的一只神鸟投在他的身后,让史嵩之看上去宛如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黑色的投影,又偏偏带着一点光… ‘浊世佳公子。’ 不由自主的,赵斌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但很快,赵斌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啊!!!” 悲鸣般的惨叫声,不断从旁边的侧院中传来,仿佛专门等着赵斌一般,随着他的脚步越走越清晰。 赵斌疑惑地看向惨叫传来的方向,却被一堵白墙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史嵩之嘴角带着迷人的弧度,仿佛也没听到这声音,笑着对赵斌说道:“赵文武,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赵斌尽管不解,但还是收束心神,朝他拱手一礼回道:“见过机宜大人,文武的确年弱,正需要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史嵩之哈哈一笑,摇头失笑道:“你果然能言会道、善于洞悉人性啊,看似遇强则弱,实则以退为进,好。” 史嵩之毫不做作的大笑声,配上旁边不断传来的,越来越弱的哀嚎声,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像是要将赵斌的心紧紧拽住,捏爆一般。 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不禁恍然:已经有多久,在一个人面前感到这样紧张过了? 赵斌心中暗道一声‘厉害’,飞快将心中的杂念排出脑海。 来都来了,再差不过就是一颗项上人头,有什么好怕的。 他朝着史嵩之笑了笑,道:“大人谬赞了。不知在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说完,指了指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史嵩之眼中精光一闪,随后露出几分赞赏,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 随着掌声传出,惨叫声也随之停下。 不多时,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身影被人架着出现在两人不远处。 赵斌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之前替史嵩之传话的那名小厮。 “他随我已有八年,乖巧懂事,我平日里非常喜欢,就算他不小心打翻了我最珍爱的瓷器,我也只会口头稍加责备…” 史嵩之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到昏昏沉沉的小厮面前,叹道:“可惜啊…一味的纵容却换不来我想要的回报。” “我听说,他传我口信时,对文武你非常不客气,出言不逊?” 赵斌脑子飞快转动。 他在思考着,史嵩之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这一幕,绝非偶然。 因为以他对史嵩之的了解和他此前表现出的手段,绝对不像是会犯下这种疏漏的人。 也就是说,他其实非常了解自家的小厮的秉性,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会行骄纵之事! 偏偏以前不管,现在却当着赵斌的面将人打得半死! 这特么的,不就是在用自己身旁的小厮映射赵彦呐和赵斌么! ‘好一个一味纵容,换不来想要的回报。’ ‘好一个诚意满满的下马威!’ 赵斌心中冷笑,低下头不紧不重地说道:“既是史大人的家事,在下不便多言。不过,我本人倒是没有感觉被人冒犯。” 史嵩之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斌,赞道:“文武倒是好心量。莫非,是我小题大做了?” “岂敢,史大人能明察秋毫,严格约束自家家仆,家风持正叫人佩服。” 史嵩之眼中凶光一闪,随后抚掌而笑: “有趣,有趣。也亏得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既不愿得罪我,又不愿服软,太有趣了。” 赵斌一愣。 随后知道自己应付过去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笑着的人,这一刻仿佛全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厮,联袂走进堂中。 至于那小厮是死是生,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使命,让史嵩之知道了赵斌乃至他背后赵彦呐的态度: 正如赵斌刚才所表现的那样,不愿意得罪,但也不愿意摇尾乞怜。 进得堂中,自有人看茶。 茶很好,但到了史嵩之这样的地位的人,再好的外物也不值得在人前炫耀。 “文武,我很欣赏你。” 果然是人才,到了哪里都会被人欣赏。 赵斌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后,笑着应下:“多谢大人厚爱。” “私下你我平辈论交,不用称什么大人。” 史嵩之略带责怪地说了一句,随后拿起茶盏看了眼堂下伺候的仆从们。 后者齐齐一躬身,纷纷朝堂外退去,显得异常有规矩。 最终,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精悍男子口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赵斌知道正戏来了,当即凝神静听。 果然,史嵩之在啄了一口茶后,幽幽说道:“文武既然被邀请前往漕帮参与聚会,应当知道我为什么要动金家么?” 这样的问题太敏感,也缺乏退路。 因此赵斌只能故作不知,道:“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是金家得罪了史兄么?” 史嵩之揶了他眼,呵呵一笑道:“呵…我以诚相待,文武却遮遮掩掩,不够老实啊…” 说完,也知道赵斌不会正面回答,继续自顾自说道:“川蜀官员一向游离于朝廷之外,自成一系,这样的情况总要有人去改变,文武你觉得呢?” 赵斌知道他为什么要屏退左右了,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就算是他估计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好像是实话。 “史兄说笑了,川蜀自有宋以来一直矜矜业业拱卫皇权,无数忠臣良将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同时,西川还是天下粮仓赋税重地,常年占据天下三层粮税。史兄这样的评价,有失偏颇啊。” 一个剑走偏锋,玩什么以诚相待,试图将赵斌拖下水。一个偏偏走冠冕堂皇的大道,就是装傻。 史嵩之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的幽光,不过随后又抑制住心中的戾气,笑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北方风云变幻,要不了多少年,大金国就会被元蒙代替。 一如百年前的契丹。 若是如今的金国,我自然不会担心,就算他们举国来犯,我大宋也丝毫不惧。 可惜,元蒙正当兴盛,比大金国更强十倍。一旦来日他们取代了金国,以如今川蜀将帅不和的处境,恐怕国将危矣。” 赵斌挑了下眉,不得不承认史嵩之所担心的的确是现实。 但这话从史弥远最器重的亲侄子口中说出来,不觉得很奇怪么? 第407章 油盐不进,立场分明 史弥远是何种样的人? 一个做人做事只看目的,不择手段的权力野兽。 只要大宋能保持维持住表面的体面,有利于他的统治,其它的他根本不管不顾。 对于史弥远来说,唯一的弱点是皇权和军权。 所以他对内扶持四木三凶控制言路,在朝堂上排除异党、勾结后宫,让皇帝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将皇权牢牢绑架在自己手中。 对下,则扶持理学以拉拢上层既得利益者,哪怕民间骂声一片,依旧不断有恬不知耻的理学生替他在生前生后歌功颂德。 而是在军事上,史弥远表现得尤为警惕。 宁可靠着巨额的贿赂来赎回军事上丢失的土地,也绝对不愿妄动刀兵。为的就是防止出现一个立下不世军功的强权人物,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对权力的垄断。 就比如对待李全这件事上,史弥远明知道李全外强中干,根本没啥战争潜力和民心。 这一时期驻扎在两淮的赵葵兄弟还算可堪一用的良将,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也有心围剿反复无常的李全。 可史弥远怎么做的呢? 通过给李全不断加官进爵来进行安抚,封官都封到武人最高荣誉的节度使了。 而这样一个人物的亲侄子,居然说出要统御南宋的力量,更好地去抵抗北方强敌的进攻? 这多少给人感觉有些滑稽。 史弥远绝对不是个滑稽的人,所以只能有两种可能。 第一,史嵩之的政治主张和他的叔父并不相同。 又或者,史弥远在等着史嵩之掌控军权,制造一个有不世军功加持的继承人,从而来继承史党对于朝政的把控。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说明史嵩之对大宋依旧心怀敬畏和忠诚。 要是第二种,那么史家叔侄的野心就值得商榷了… 赵斌回想了下史嵩之在历史上的表现:因受史党牵连,在仕途和口碑中受到影响,虽最终因军功位极人臣,但受到其他大臣的警惕和攻讦,最终草草退出政坛。 史嵩之也不是一般人物,他是是极少数几个在史党垮台后,却毫发无损的存在。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中始终掌握着大量军权,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班底。 反倒是等他升任宰相重返朝堂不久后,就因为各方反对而激流勇退。又是少数几个,从军方大佬转为朝堂大佬之后能够全身而退的人物。 仅凭这些,似乎除了证明史嵩之极具智慧之外,并不能判断出他对于宋廷是忠是奸。 或许连这一时期的史嵩之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做什么选择吧,一切都是形势所迫下的抉择而已。 因为换成赵斌是史弥远或者史嵩之,也会选择去想尽一切办法掌控军权。 这是如今的史家最好的自保之道。 也许只有真正到了那一步,当事人才会知道怎么选吧…毕竟不能掌控川蜀的话,造反在南宋时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忠奸难断的史嵩之,让人猜不透真正的心思。 赵斌稍作沉思,点头说道:“将帅不和,的确是个麻烦。不过在下倒是以为蜀口军力的日渐衰弱,才是最大的问题。我听说郑相公坐镇川蜀后,隔三岔五削减蜀口尤其是三关五州的军费,导致…” 话到这,赵斌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言辞的不妥,尴尬地停了下来:“啊,在下一时失言妄议朝政,还望史兄勿怪…” 史弥远看着油盐不进,又浑身带着软刺的赵斌终于失去耐心。 又一次端起茶杯,淡淡说道:“无妨,既然是私下交谈,说些无关紧要的时事也不算什么,本官不会怪罪。” 说完,朝着茶杯中吹了口气,却不喝茶。 与此同时,口中的称谓也再一次变成了‘本官’。 赵斌知道自己被人嫌弃,是时候该走了。 当即站起身,朝着他躬身一礼道:“大人日理万机,在下就不打扰了。” “嗯,你我有缘再聚,保重。” “大人也保重,告辞。” 出了史嵩之的宅邸,赵斌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之间的言辞交锋,不仅仅代表着他们自身,还涉及到背后的赵彦呐和史弥远。 既不能表现出献媚之情被其压制住,一步步引导向不利的局面,也不能太过强硬,触及史嵩之的逆鳞。 这其中的度,一旦把握不好,以史嵩之对待身边伴当的辣手无情,很可能今天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赵斌对史嵩之心有余悸的同时,史嵩之送走赵斌后同样皱着眉头端坐在堂中,一动不动。 身后的劳虞候迟疑好一阵后,小声问道:“大人,既然感觉不妥,为什么不拿下他呢?” 史嵩之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时机不对,地方不对,立场…也不对。” “不过此人年纪轻轻却能洞悉和把控人心,实在了不起。更为难得的是胆子奇大,居然敢用言辞挤兑我。 呵呵...未来等他坐大后以赵彦呐的心量和手段,恐怕难以容得下他啊…” 说到这,他似乎有了想法,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朝着身后的劳虞候吩咐道:“给我叔父去一封信,我想要以他的名义举荐一个人…要确保先送到郑损的手中...”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惹上大麻烦的赵斌,先是找到了宋录,示意他带着其他人去执行下一步计划:配合张律转移金家。 随后带上李豹和曹进齐两大高手,前往鱼梁洲寻找此行最大的目标,万奴。 “叶落无惊汉水秋,江帆轻语几稠密。” 徐徐秋风,吹不皱前方的平静河湾。 唯独脚下的帆船如同破开黄油的不速之客,悄然停泊在鱼梁渡的栈道之上。 赵斌看着宁静异常的江面,忍不住想:如果现在是大雪封江的冬天,这里应该是最符合独钓寒江雪意境的地方了。 实在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也许,几千年前真有一个叫玉娘的仙子,在此修行? 他看着码头前方村落中的袅袅炊烟,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第408章 成家渔烧,连环伏击 “不如找户人家,吃份红烧鳊鱼?” 曹进齐闻言笑着说道:“已经着人安排好了。” 说着一指百米外的江边,正冒着炊烟的一处小院,道:“那户渔家也做吃食,招待往来的游客,而且我着人打听过了,他家的鱼做得最好吃。” 赵斌看了眼码头上稀稀拉拉的行人,好奇地问答:“平日里,这里的游客很多么?” 曹进齐的码头帮依托赵斌的人际关系以及和漕帮的合作,秉着低调行事捆绑当地地头蛇的办事风格,在汉江流域混得风生水起。 包括在襄阳府,也有一个分舵存在。 所以他对沿江的一些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赵斌此行,都是由他负责安排行程。 曹进齐小声说道:“听说是有不少,不过最近襄阳府以防备江务为由,征集了不少周边的船只,所以游客少了很多。” 赵斌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虽然如今楚州、青州一带正在打仗,但是距离襄阳府足有上千里之遥,即使会有被打散的乱军化为流寇瞎跑,也只是零星骚扰。 最关键的是战争的双方是红袄军和蒙军。 大宋这个红袄军名义上的主子,又一次采取了隔岸观火,甚至不敢给予红袄军物资支援,生怕惹恼了凶威赫赫的蒙军。 简直怂出天际。 所以襄阳府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收缴沿江船只防备入侵,只能说是挂羊头卖狗肉。 目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降服金家为首的襄樊漕帮成员。 一边断其生计,一边喊着宽松厚待。 要是没有外部因素的干扰,估计要不了多久本地的漕帮汉子就会逼迫金家向史嵩之妥协。 “亏得那些参加漕帮大会的漕帮成员,还感念史嵩之给面子。呵呵,真是好手段。” 默默给史嵩之点了个赞,赵斌带着一群手下不紧不慢地朝着目标小院走去。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鱼梁洲的地形实在奇特,巨大的沙洲四周被陷入大地深处的宁静河湾团团包围,而在沙洲内部也是水道纵横,阡陌相间。 如非只有一些七零八落的建筑或者村落点缀在上面,倒是有几分成为水上威尼斯的可能。 当然,仅仅指环境条件。 赵斌一行十几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本地百姓的过多好奇心,最多只是有几个好事之徒想要凑过来看看情况。 等见到他们这群人每一个都带着精良的武器后,立刻又缩了回去,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沿着江岸行了一两百米,赵斌来到江边一处颇为精巧整洁的院子外,酒字旗飘动的门栏旁刻有‘成家渔烧’四个字。 这里的主人家,的确是专门做往来旅客生意的人家。 还未等赵斌走进院子,一个躲在门口张望的中年妇人,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和期待地快步走出: “来人可是赵大官人?” 曹进齐点了点头道:“正是,店家可有准备好吃食?” “妾身早已准备好了,打的是江中最新鲜的肥鱼,是外子今早亲自去打的…只是…” 妇人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曹进齐,眼光不时隐晦的扫向被围在中间的赵斌。 曹进齐脸色一寒,一股无形煞气扑面而出,吓得对面吞吞吐吐的妇人脸色发白。 赵斌见状,忙伸手将他拦住,朝着妇人笑了笑柔声说道:“成家娘子不必紧张,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妇人见他态度柔善,脸色稍好,抚了下被曹进齐锐利的眼神吓得怦怦直跳的胸口后,又委屈地摸了下自己左侧脸颊说道: “妾身和外子收了大官人的定金,本来已经准备好足够的食材。只是下午来了几个客人,见缸中鱼儿肥美硬是要拿去先吃…” 赵斌这才发现,女子左脸比右脸要‘红润’很多,还隐隐大了一圈。 感情是被恶客给扇的?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家已经有客人了,那我…” 赵斌刚想另找一户人家,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突见一道人影从墙头翻出,顿时大感惊讶。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他身旁的李豹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居然是当日在兴元府菊允楼中刺杀赵斌无果,消失不见的那个大胡子! 他大叫一声‘休走’,朝着逃跑之人狂追而去。 曹进齐的反应也不慢,几乎在李豹扑出的第一时间就抽出佩刀,一把推开挡道的妇人,带着自己的几名得力手下扑进院中。 去捉拿妇人口中的其他几人。 随着曹进齐带人冲进院中,院子里很快响起打斗和惨叫声,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赵斌定了定神,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好在这一次,他带了足足十二名精挑细选的好手,虽然大半都跟着李豹或者曹进齐去对付敌人了。 但总算还留了四人在自己身后,正紧张地保护着他的安全。 安全无虞,赵斌刚想发扬绅士精神,去扶倒在地上那人。 突然感觉一阵不安。 要知道曹进齐几人动作虽快,但来来回回已经过去了超过十个呼吸。 之前被推倒的妇人除了一开始惊呼了一下后,就一直缩在地上! 这看似是被吓傻的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可加上曹进齐几人从她身前越过的行为就不对劲了:她本该下意识地尽量躲远一些,免得被踩踏和误伤才对! 赵斌想到这,浑身汗毛倒竖,当即后退一步大叫道:“拿下她!” 地上的妇人显然没想到赵斌会这么谨慎,脸色一变,接着狞笑着扬起地上的一把泥沙,洒向朝他扑来的两名护卫。 随后从被迷了眼睛的二人中间如灵猴般穿过,掏出一把闪着幽光的匕首扑向赵斌! “匕首有毒!” 赵斌惊怒交加,如非留了个心眼没去扶人,此时哪还有命在!? 他一边后退,一边抽出自己的佩刀,与此同时剩下两名护卫也已经反映过来,提刀迎上扑来的妇人。 能被赵斌选中的护卫,都是庄兵和刀郎寨的精英中的精英,虽然经验不足,但身手绝对没问题。 那妇人冲杀了几次,都被两人挡住。 连带着之前被泥灰迷了眼的两名护卫也恢复过来,怒吼着从后围杀过来。 如非赵斌命令他们要活捉以及妇人手中淬毒的匕首,早就将她当场斩杀! 第409章 未必坏事,争夺先机 或许是知道再想冲到赵斌面前无望,这妇人悲吼一声,突然用力将匕首掷向赵斌。 赵斌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当然不可能再被她得手。 在对方抬手甩匕的第一时间往旁边急步闪开。 匕首旋转着从他身侧略过,在空中留下一缕腥臭的异味… 再看那妇人,已经七孔流血瞪大着眼睛倒毙在地。 四名护卫不知所措地看着赵斌: “庄主,是她自己…” “我知道,咬毒自尽。人死了就死了吧,你们不必紧张,注意警戒四周,危险可能还未过去。” 赵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在手下面前尽量表现得镇定自若。 得益于他的表现,四名新护卫很快镇定下来,分散到赵斌四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防止再出现意外。 赵斌见状松了口气,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尸体后,选择安静地呆在原地等候曹进齐和李豹的消息... 这场刺杀,真是一环接着一环。 先利用那个大胡子,引开李豹,最后又利用之前妇人口中的信息,将曹进齐也引入院中去捉拿剩下的同伙。 而真正的杀招,是看似弱不禁风的渔家女子... 但凡赵斌有一丝大意,此刻估计已经毒发身亡了。 其中险恶,让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恨不能将那个躲在暗中不断算计自己的神秘女子找出来,大卸八块一泄心头之恨! 但他知道,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要冷静。 只有这样,才能破开对方设下的局,将其找出来除掉... 不多时,曹进齐首先返回,身后还命人拎着两个嘴角流血的汉子。 接着李豹也匆匆赶回,看到赵斌没事后才松了口气,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赵斌注意到,他的佩刀上有着一些血迹,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的。 李豹脸色难看地奔到赵斌身前,满脸羞愧地说道: “二郎,我去追那厮,眼看着即将追上,半路杀出两个坏事的伏兵。这才明白对方早有准备是在故意将我引开。所以匆匆杀了那两人之后就赶了回来,只可惜又让那厮跑了!” 赵斌这一次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哪会去怪李豹? 摇了摇头说道:“这场刺杀是对方精心策划的,谁也不会想到那人是在故意将你引开,豹子哥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转头看向曹进齐。 曹进齐崩起一脚踹翻其中一名俘虏,将刀尖抵在他的胸口,狞声问道:“说,你二人是谁的人,是否还有同党在附近!老实交代,否则某家有的是手段让你们生不如死!” 被踹的那人凄厉地哀嚎道:“好汉,各位好汉饶命啊。我二人是襄阳城中混迹的本地人,和姓成那厮才刚认识不到两天,是他邀请我们来此地发个横财。我等一时糊涂,才被他骗到此地的啊。” 另一人也大叫道:“没错,没错。好汉们如若不信,可以去襄阳府的乌衣巷附近询问,我俩在当地也算,也算小有名气的游侠儿…” 赵斌几人齐齐眉头一皱。 这两个汉子的话很好验证,如无意外绝不是谎言。 也就是说,这二人不过是被那个大胡子和服毒自杀的妇人利用的局外人而已。 当然,即使没有得到有效的情报,赵斌也几乎可以肯定,这次针对自己的刺杀又是那个神秘女人。 他看着地上两名俘虏冷冷一笑,给了曹进齐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挥手让手下架着两人朝附近的江边走去,去处理干净首尾。 这种为了钱财就敢参与进买凶杀人的货色,活着也是祸害,灭起口根本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李豹忧心忡忡地说道:“二郎,看样子对方比我们早一步到了鱼梁洲,否则绝不至于事先探得我们行踪,设下埋伏。” 赵斌心中暗叹一口气,寻思着这座院子原先的主人家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得对,不过这未必是坏事。” “嗯?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找到了万奴,何必多此一举暴露行踪?” 赵斌指着远处的码头附近一些探头探脑的村民说道:“对方估计也是仓促行事,要不是我们来得巧,迟早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异常。” “难怪之前那妇人一直躲在门口,原来是这样…” 李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九龙会的人找不到万奴,我们恐怕也无能为力啊…” 鱼梁洲几乎有一个县城的范围那么大,其上水道纵横,村落、渔家星落分布,更有无数的芦苇从和小树林植可以躲藏。 想要短时间内在这里找到一个善于隐藏的人,难度极大。 李豹说的不无道理。 九龙会的人都找不到万奴,以赵斌几人想要找到他就更不可能了。 “呵呵,何必我们去找。” 曹进齐闻言心中一动,道:“主上的意思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主动现身来找我们? 这倒是有可能,根据之前的情报和万奴的所作所为,他似乎恨不得与那个神秘女人同归于尽。一旦知道我们在找他,很可能主动上门来投。” “对,也不对。” 赵斌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幽幽说道:“对方不是一般人。我们能想到的,那女人估计也能想到,可能比我们想得更远。所以我准备…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李豹和曹进齐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理解像赵斌这样的大阴比的思维模式… 。。。。。。 鱼梁渡口出了人命,导致附近的村民大为不满和恐惧。 赵斌刚怼完地头蛇史嵩之,不想因此被他找到借口惹上麻烦。 因此带着手下们狼狈地撤离了鱼梁渡,前往附近的其他村落寻找落脚点。 不过再狼狈,赵大官人依旧是赵大官人。 麾下猛男如云的赵大官人。 不到两个时辰,码头帮襄阳分舵的舵主接到总舵主的秘信,带着几十个新招募的帮众登上了鱼梁渡。 分舵主姓王,单名一个起。 原本是一商户子弟,家中生意失败家道中落后,仗着小时候练过一些拳脚混迹于市井。 因通拳脚又懂一些文字和珠算之术,在一个月前被曹进齐选中,任命为襄阳分舵的舵主... 都410章 怂人相惜,世道无情 王起至今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因为他发现码头帮是个很奇怪的帮派... 他接手分舵的同时还接收了一个位于襄阳城外西北角的小码头,但这码头不是抢来的,而是曹帮主命人从当地一个大帮派的手中‘买’来的! 仿佛专门为了符合码头帮的名号,必须有个码头一般。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奇怪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码头帮的制度非常完善,尤其是在福利和规矩方面。 优厚的福利待遇,却又被各种要求限制着。 比如不得擅自和本地其他帮派发生冲突,不得扩张地盘,帮众需要每日进行演武操练等等。 给王起的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加入了一个打打杀杀、抢地盘的帮派,而是专门被高薪聘用来看护码头的护卫而已... 直到最近,随着不断有商船来到原本不起眼的小码头中卸货,与附近一些当铺、倒卖器物的黑店背后人物展开合作后。 王起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加入的这个奇怪帮派,背后的水很深。 他算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直矜矜业业的按照帮派的规矩训练帮众,竖立规矩。 等待着有朝一日能被总舵主信任,从此走上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 不想机会来得贼快。 仅仅过了一个月,曹总舵主的亲笔秘信就出现在了他的房中... 信上命他带人去鱼梁洲寻找和接应一个叫万奴的神秘男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王起已经习惯码头帮这种做事只求目的,却不知原因、不问方法的风格。 他当即带上分舵中几乎所有人,匆匆赶到了鱼梁洲。 ‘总舵主没说要怎么找,我估计那人既然要我去寻找和接应,肯定有着什么麻烦在身…’ 王起发现渡口附近的气氛有些紧张,心中暗生警惕。 眼珠子一转,招来一个手下命他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带着二三十号人雇佣下了渡口附近一户人家的院子,作为临时聚集点。 最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找了几条独蓬小舟随时准备跑路。(再大的船只,基本已经被襄阳府给征召走了。) 做完这一切,王起依旧不敢贸然行动。 都是打工人,没必要人生第一个任务就抛头颅洒热血不是? 他眼珠子又一转,招来几个心腹,让他们带着一些钱财去寻找附近的百姓,雇佣他们出面去寻找神秘的万奴。 而自己则带着人隐在暗处,见机行事… 。。。。。。 “你找的人,很谨慎啊。” 赵斌似笑非笑的语气,让曹进齐有些尴尬。 想他曹总舵主,每战都身先士卒,全靠着真刀真枪与各地不守规矩的帮派搏杀,才能让码头帮不断发展壮大。 结果手下出了这么个‘怂包’。 这能怪谁,当然得怪赵大官人。 是他定下的招人标准:除了总舵那批杀才外,各地的分舵主人选口才要好,为人要机灵,还得懂一些商贾之道,最好还能识文断字… 试问这个时代混市井的血性汉子,有几个能达到这个标准? 但面对不讲武德的赵斌调侃,这锅曹总舵主注定是只能接下了, “主上,可有不妥?要不…我让他把动作再大点?” 赵斌的班底主要有三波人,一波是刀郎寨为主的绿林人士,多以兄弟相称。 另一波是赵家庄和商会的成员,多称其为庄主或郎君。 还有的如赵正、曹进齐、宋录等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并替他掌控私人武装和势力的,奉他为主,多称呼主上或主人。 不同的称呼,也预示着赵斌地位、势力属性的变化,正在形成森严的内部体制逐渐替代原本松散的团伙... “不必,让他自由发挥,或许会有意外之喜。如今敌在暗我在明,需要有这样的意外来打乱对方的节奏。” 不过他口中‘敌在暗我在明’的说法,其实很值得商榷。 赵斌小心地看了眼鱼梁渡方向,缩回船舱之中。 之前他带着人去附近的村落寻找落脚点,结果发现当地人自有一套联合缉盗防范贼人作乱的机制。 他们前脚刚到隔壁一个村子,那里的人已经知道鱼梁渡发生了命案,一个个警惕地围在周围盯着他们这些外来者猛看。 赵斌为了不被本地官府缠上,只得缩回了随行的商船上。 颇有几分未来某位大总统躲在飞机上,坐镇指挥的风范。 或许是怂人相惜,赵斌反而对那个叫王起的码头帮舵主起了点好奇心。 他透过船舱看着江面上烧红了一条水漫的夕阳,随口问道:“金家的人怎么说?可有下定决心?” 宋录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他身后,轻声回道:“回主上,金家以金士豪为首的一批人,都主张断尾求生,将家业搬离襄阳府前往汉中发展。 但其三弟金士杰却另有主张,想要救回被史嵩之扣押的那些族人。不过属下认为他为了金家的继承权,可能暗中投靠了史嵩之…” 古往今来,就极少有面对强大的压力,能够始终维持铁板一块的势力。 其实金家能够坚持半年之久再表现出分裂的势头,已经难能可贵了。 “是不是金家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宋录眼中浮现出一抹敬佩,低头说道:“主上真是料事如神。金家老爷子是漕帮名义上的帮主。他听闻白天的事后,不知怎么的郁气攻心,突然口吐鲜血。 想来应该是不甘心漕帮日后大权落于张家手中。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体突然就垮了…” “难怪金士杰敢跳出来,看样子现在金士豪要承受的压力很大啊…” 赵斌摇头轻叹。 换成他是金家的老爷子,估计也会吐血。 这半年来金家为了维护漕帮的传统和独立性,强抗史嵩之的压力,为此导致多名家族重要成员被史嵩之抓进大牢中。 付出那么多,结果却被张家摘了桃子,换成谁不生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本就是这么残酷... 第411章 全新领悟,心态蜕变 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一棵迎风不倒的大树,要么有足够的实力让人不敢轻惹,要么有足够的脑子,可以在强权之间周旋求存。 金家今日的尴尬,其实也是金老帮主的顽固所造成的。 要是他能够在史嵩之身上刷够声望后见好就收,麻溜地忍痛舍弃家业,带着核心成员和产业转移到汉中。 不仅漕帮上下对他敬畏有加,就连汉中各大世家也会念他的好,暗中给予扶持。 所以金老爷子这口血,吐得不算冤枉。 赵斌甚至有理由怀疑,他其实不是被张家气的,而是被自己的顽固不化和举棋不定所伤。 “金家在漕帮中极具威望,是争夺汉江主导权的关键所在,不容有差。 宋录,你密切注视金家的动向,一旦金士豪做出决定,在暗中全力配合张律将他们转移走。同时密切注意史嵩之和襄阳府守军的动向...” 赵斌顿了下,严厉地看着宋录,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干预,可一旦动了手,就不得有丝毫的留手,不管对方是谁都要斩尽杀绝!” “是。” 宋录郑重应下,随后小声问道:“如果金家的人分成两支,剩下的那支该怎么…处理?” 赵斌眉头紧锁。 他之所以要带那么多人来,就是为了确保金家不被史嵩之给掌控,从而阻止史党的魔爪延伸到汉江流域上来。 可一旦金家分裂,史嵩之必然可以轻易掌控金士杰为首的金家分支,再加上他借战争名义控制了本地漕帮成员的生机,结果难料。 史嵩之是个很可怕的人,本身能力过人,背后资源在整个大宋都是顶级的。 虽然赵斌的人隐在暗处,但谁知道对方在关键时候会有什么厉害手段? 想和这样的人交锋,要有不输当赢的谨慎,千万不能抱着通赢一切的天真想法! 赵斌想了想后道:“金士豪是金家正统继承人,而且在漕帮内部也很有威望。只要他不出事,就算史嵩之控制了金家剩下的人也难尽其功。 所以,不用去管金家其他人。” 宋录感知到了赵斌的谨慎,心中不由一紧,将还未见过面的史嵩之的危险性提高了几个等级。当即抱拳应道:“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退到船尾上了一首独木小船,在暮色中往襄阳城而去。 与天斗,可增心中豪气, 与人斗,则别有成就感。 同时要对付神秘女子和史嵩之的赵斌,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有种神采奕奕的兴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真切感受到了此刻的自己每一个决定,都决定着很多人的生死。 这可能就是权势的力量。 犹如实质般的力量! 赵斌几乎迷失在掌控这种力量的美好之中,但很快,理智就让他清醒过来。 如果连这点权势都要迷醉,那未来还能指望什么? 权力的欲望,狭隘的精致利己主义,对于生命的敬畏和漠视等等复杂的情绪和价值观纠缠在一起。 这一刻,赵斌似乎明白了张维口中所说的,要有承载江山的胸怀是什么意思。 那并不是让自己去当一个圣母。 而是要有对待麾下的势力、土地和百姓,如同对待自己的身体一般的呵护和善用! 既要有当仁不让的霸气,也要有伤人等于伤己的敬畏之心… 赵斌就那么坐在船舱中,静静地看着夕阳消失在江面上。 当凉爽的晚风吹过他耳边时,他不由想起了江万里和张律。 那两个人,从出生起就被家族和所属的势力所束缚着。但在他们身上永远看不到怨气和颓废,反而有种理想和束缚他们的东西融为一体的强大。 赵斌以前不懂。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似乎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脸上不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轻松。 随后,开始怀着全新的心境,反省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待手下各方势力的安排等等。 当他抛开单纯的金钱、利益视角,将自己掌控的一切都视为自己的身躯一般对待的时候,很多问题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赵斌将其中一些不足和优点,重新归纳。 不足的准备日后改进,而做得好的地方,也在思索着是否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一夜过去。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空旷得让人天灵盖都仿佛要飞起来。 赵斌知道,自己可能感冒了。 任谁在船上被江水摇了一晚上,再被江风吹了一晚上,都会不舒服的。 吓得他赶紧连喝三壶白开水。 朝着江面放了七八泡水后,总算是捂出了点汗渍。 没办法,这年头的伤风感冒太恐怖了。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英年早逝。 正当赵斌迟疑着是否应该利用自己的天赋,去向某些名医学点针灸之类的医术的时候,曹进齐快步走进船舱,急声说道: “主上,那人出现了!” 赵斌一愣,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此行的目标万奴。 “他在哪?” “梅坞那边,在鱼梁洲的西北边,距离这里有七八里路。请主上指示,该怎么办?” 赵斌安耐住心中的急切,凝声问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是王起雇佣的当地人发现的,我在王起身边另有可靠之人,第一时间给我送来的情报。” 曹进齐在王起这样的半路招揽的人才身边安排人手,本就属于必要的手段。 赵斌并不觉得奇怪。 他想了想后,反问道:“你怎么看?” 曹进齐见赵斌一点都不着急镇定的样子,眼中多了份异色。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一夜不见,赵斌身上多了份奇特的气质。 如果以前的赵斌像一个狡猾的狐狸的话。 那么现在的他,多了一份稳重和从容的庭渊之势。 曹进齐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不过受到赵斌态度的影响,他原本焦急的心情也神奇地平缓了下来。 开始思索起赵斌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突然脸色一变! 第412章 薄情寡恩,小马过河 “不对,不对...那些村民受了悬赏的刺激去周围村落找人,闹出的动静肯定不小,那些人昨天能安排杀局等着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才是...” 曹进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随后一股羞恼涌上心头,恨恨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以我对那人的了解,要真有人意外发现了万奴的踪迹,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人灭口和转移…” 赵斌满是欣赏地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刚才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你收到的消息中可有提及这些?” 曹进齐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据说消息是发现万奴的人传回来的。属下该死,刚才居然没发现这样的漏洞,还需要主上提醒才发现。” 要换了一天前的赵斌,肯定会以安抚为主。 但随着心态的改变,他开始以一个真正的掌权者来考虑问题, 想到曹进齐薄情寡恩、记威不记恩的秉性,以及最近越来越张扬的表现,当即冷着脸说道: “曹师兄身为一帮帮主,独掌大权干系重大,如今码头帮已经走上了正轨,规模也越来越大,你需要更加谨言慎行才对。 我听说你平日里总爱身先士卒,亲自带着帮众对敌对帮派冲杀?” 曹进齐心中一凛,不明白好端端的赵斌为什么将话题扯到这上面,当即低头恭声说道:“属下明白了,今后行事一定更加谨慎小心,不叫主上失望。” “如此最好,须记住,码头帮的成败如今全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要是出事了,那我要重新扶持一个曹进齐可不容易...” 曹进齐心中咯噔一下,忙惶恐地单膝跪地叫道:“属下绝不敢辜负了主上的期待和恩情!码头帮永远是主上的爪牙,而非属下个人所属。” 赵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用紧张,你应当明白我的为人,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是...” 其实赵斌并不担心曹进齐心怀不轨。 他给码头帮的定义,就是基层的暴力机构。 由于畸形的快速膨胀和严格的制度限制产业扩张,码头帮缺乏自给自足的能力。需要赵斌麾下的商会给帮众提供资金和情报支持。 不过凡事都怕万一,曹进齐这样的人天性就喜欢顺从强者和追求利益。 如今赵斌面对的潜在对手中,有不少是比他地位更高势力更强的存在,要是被人针对性的挖墙脚。 这货说不定真会叛变。因此赵斌在敲打完曹进齐后,已经决定回头再给码头帮中安插几个掣肘,免得一不小心玩脱了。 随后,他又将话题引回到了之前的情报上。 “我估计这件事十之八九是昨天那伙人又在暗中算计我们。他们应该察觉了村民的举动,所以故布疑云,想要将我们调动起来…你觉得他们的意图会是什么?” 曹进齐一甩脑袋,抖擞精神说道:“属下觉得他们的最大目的一直是想要除掉主上你,一劳永逸。 或者也可能是想调动我们隐藏起来的力量,以便采取针对性的动作。因为九龙会的人,并不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 赵斌点了点头,赞道:“有道理。” 曹进齐此时心中还在惊惧赵斌刚才对自己的态度,闻言立马献媚地说道:“如非主上引导,属下还想不到这些…那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唔…” 赵斌想了想后,问道:“你说,我们寻找万奴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从他那得到那个女人和他手下的情报,从而除掉他们。” “那是万奴重要,还是除掉他们重要?” 曹进齐眼中一亮,恭声说道:“属下明白了。” 说完,恭敬地朝着赵斌一拜后,快步走出船舱前去针对性布局了。 等他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豹皱起眉头,对赵斌说道:“二郎,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斌笑了笑,道:“哪里,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真的没事?可你刚才对曹师叔的态度,好像很不一样?” “哈哈…” 赵斌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现在的态度对他合适,还是以前客客气气的态度合适?” 李豹一愣,若有所思地说道:“曹师叔为人缺乏德行,当日连师祖都敢…咳咳,的确不值得以兄弟对待…”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赵斌站起身,走到船舱外外淡淡说道:“豹子哥,对你,对老奎大刘他们,我依旧会以诚相待。因为你们也一直以诚待我。 可对待曹进齐这样的人,只需要学会用好他们,也要时常敲打。甚至必要时要做好被他们背叛的准备。 他们就像是我们身上的衣物一般,能为我们挡风御寒,可如果不经常清洗梳理导致沾满污秽的话,反而会对我们有害。” 李豹眼中凶光一闪,低喝道:“二郎,你是说姓曹的有不轨之心?” “哈哈,别紧张。我只是打个比方。” 看着李豹认真的样子,赵斌哈哈一笑,放弃了继续给他宣教那种阴谋算计的思维模式。 他突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也很好,何必去将这样一个秉性耿直的汉子污染掉呢? 。。。。。。 王起心情复杂地带着人往梅坞村赶去。 梅坞可是个好地方。 据说当年孟浩然就是在那里踏雪赏梅,让鱼梁洲随着他的诗词名闻天下。 王起几年前也曾随家人去过那里赏雪踏梅。 然后第二年他家就破产了。 当然,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无关紧要。 眼看着沿途的梅树变多,王起猛地止住脚步,转头朝着身旁一名渔夫问道:“刘老儿,你真的见到那人了?” 渔夫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膛,大声说道:“那还能有错?身高七尺,大胡子,脸色有几道疤。老头子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神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使。” 王起依旧感觉有哪里不妥,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有问题,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他藏身在梅坞外的一处破庙中,我怎么没看到哪里有庙?” 渔夫一指侧前方的梅林说道:“就一破败的废庙,能有多大?穿过那片林地,就能看到了。” 王起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梅林,正是他小时候曾经来过的那片小树林。 王起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初富裕而美好的生活,可惜短短几年随着家里破产,他自己流落市井而家人基本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一个老娘卧病在床相依为命。 原本准备进去的王起脑海中陡然生出一股悔意: ‘我还没娶媳妇呢,爹临死前科是交代我要给王家留个后的...’ ‘不行,上次来了这林子我家里到了大霉,此地与我不祥。而且总舵主明确说让我接应目标,如果没有一点危险,何必叫我带上分舵的所有兄弟来这里呢?’ 王起越想越不对,天性的谨慎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当他转头看向身后一群迫不及待的手下时,又觉得要是这么怂,好像没法服众和交差? 第413章 恐怖人物,另有隐秘 王起忍着肉疼掏出一个银元宝,塞给身边的渔夫道:“刘老头,我们人多口杂,贸然过去可能会引起对方误会。不如你进去想办法将那人给带出来,这锭银子就当是报酬了,如何?” 刘老头顿时两眼放光,这可是七两的银子! 这年头世风日下,苛捐杂税也越来越多,普通人家中早已揭不开锅,有这么一大锭银子哪怕真有危险又如何? 他深怕王起反悔,一把将银子抓在手中,拔腿就往林子里跑去。 王起感觉手中一空,又忍不住心生懊恼:‘该死,不会是我想多了吧?’ 却不想,此时正埋伏在林子旁茂密芦苇从中的大胡子,看到独自离开队伍入林的刘老头时,脸都黑了。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赵斌命麾下势力攻略九龙会,九龙会自然也会对袭击自己的势力深入了解。 他们虽处于被动一方,但九龙会盘根于汉中数十年,各种关系根深蒂固。 也逐渐摸清楚了赵文武的一些情况。 知道他麾下掌握着赵氏商会,陈家武馆,以及赵家庄本庄之类的众多势力和产业。 尤其是赵家庄的规模大得吓人,根据潜伏进去的细作的情报反馈,里面居然隐藏着近千号训练有素的庄兵! 加上赵斌还和码头帮、刀郎寨这样大型的野外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所能掌控的力量,想想就让人感觉恐惧。 九龙会幕后的燕奴儿之所以想要断尾求生,带着人改头换面,除了来自官府和万奴的压力外,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和赵文武发生正面碰撞。 大胡子作为燕奴儿第一批收服的九龙会资深成员,同样也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以如今他们的精锐班底,想要对付赵斌只能用阴的。 所以当他发觉有村民在大肆在寻找万奴的时候,意识到这又是个设伏的机会。 他故意用自己和万奴有些接近的形象伪装成万奴,在刘老头的视野中出现,从而将消息传递出去。 并且跟踪刘老头,摸清楚了是王起一行人的底细。 码头帮,赵文武的爪牙之一。 在大胡子的计划中,只要能够将这伙人灭掉,再制造万奴被抓的假像放一两个活口进去,就一定能够将赵斌引入陷阱之中,再度创造刺杀的机会! 大胡子藏身的芦苇荡中除了他自己外,还有着十来名统一灰色劲装的蒙面男子,全都是九龙会精心培养的精锐杀手。 其中最靠近万奴的那个蒙面男子,见到大胡子的计划出了岔子,低声质疑道: “头,我们现在怎么办?临行前燕娘子可是有交代主要目标是万奴,还特意说过赵文武那人极为狡猾,如若不能出其不意,不能对他轻易有动作的。” 大胡子听到身旁手下的质疑声,眼中凶光一闪恨不得给对方一刀。 不过想到燕奴儿的手腕和深不可测的背景,他连忙将刚冒出的戾气压制住,耐着性子说道: “现在万奴不见踪迹,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反观赵文武和官府关系密切,一旦让他勾结官府的人进行搜寻,到时候不仅万奴无法得手,连我们都要变成过街老鼠。” 见手下们安静下来,大胡子冷声说道:“万奴可不是一般人物,上次我们带着上百号人都被他跑了。 相反赵文武不过是个会点粗浅拳脚的一介书生,要是能把他干掉,就能一劳永逸。说不定九龙会也能起死回生,我们就用不着东躲西藏了!” “那燕娘子那…” “哼,出了什么事,我成彪一力承担。” 随着大胡子的保证,其他人再无话说。 陈彪知道随着自己的保证出口,他再无退路。 接着又想到那个美丽又危险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夹杂着恐惧的迷醉。 几个月前,那女人握着代表九龙会核心杀手组织的尊主印信出现,试图掌控这股力量。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经过九大龙头的验证,尊主印信是真的。 可是一介女流想要凭此掌权难度可想而知。 燕奴儿先是利用高超的手段分化和拉拢了其中三位龙头。 随后利用这些支持者的名义召开内部核心会议时,突然暴起发难,带着大批来历不明的精锐士卒拿下了九龙会的高层,逼迫他们归顺自己。 如非关键时候半路杀出个万奴,救走了一部分人,说不定九龙会早就通盘落入她的手中了。 奇怪的是,燕奴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被万奴掌控着,显得极为忌惮。 明明拥有更强的实力,却始终在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这段时间燕奴儿一边整顿收服的人手、应付官府和赵文武的追杀,一边利用层出不穷的手段安顿手下的人分散到各地潜伏,建立新的组织和秩序。 直到感觉安排的退路差不多准备好后,燕奴儿才突然发动雷霆手段,将万奴引入埋伏一举击破,以绝后患。 唯独没想到的是,万奴本事和命一样大,居然在上百名杀手的围杀中硬生生破开一条生路逃出生天。 在这整个事件之中,燕奴儿不仅表现出了超强的个人能力,也让大胡子等人感觉到还至少另有两股势力隐藏在她的身后。 一股是目前正在他们内部进行传教的摩尼教。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更为隐秘,更为神通广大的势力。 只不过由于燕奴儿表现得极为小心谨慎,所以即使大胡子也不清楚,那股势力究竟是谁… 他只知道,燕奴儿可以畅通无阻地在汉中各地来去自由,置办产业…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燕奴儿毒辣的手段和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大陈彪舔了下嘴唇,狞笑着想到:“哼哼,如今会中有不少人排斥摩尼教的存在,人心不稳。 等老子立下大功建立威望,到时候谅你这女人也得乖乖拉拢我,说不定…嘿嘿…” 想到激动处,成彪一狠心拉过旁边一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第414章 恨得牙痒,黄雀在后 那名手下凶狠地看了眼正在穿过林子的刘老头,朝着成彪一点头后,矮着身体退到后面,然后绕向林子对面的破庙。 不多时,正在林外焦急等待的王起突听前方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惨叫声。 他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是刘老头,他出事了!” “果然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王起有点慌。 他身后的手下也跟着慌了起来,一个个紧张地抽出武器,四处张望。 “舵主?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是谁杀了成老头,我们还要进去么?” “谁说成老头死了,没准只是受伤了呢?” “这有区别么!” “给我安静,都别吵!!” 王起大吼一声,剧烈地喘息着。 他对自己有点失望。 明明来之前想好了要好好表现,能被总舵主所欣赏。 结果还没见到敌人,就怕得惊慌失措。 他越想越懊恼,看着慌慌张张的手下们,脑海中不由冒出一句话:将熊,熊一窝… 心中一股无名恶火腾的就起来了,指着身旁的一众手下破口大骂起来: “他么的!亏得老子平日里一直操练你们,结果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缩卵子!还配当男人么?” 王起越是骂,心中的恐惧反倒是越少,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眼珠子一转后,立马有了个主意。 “好了,都安静下来,听本舵主命令行事。” 他一指对面的梅林,露出足智多谋的样子说道:“兵法上都说逢林莫入,所以不是我们胆怯,而是情况不允许,你们觉得呢?” 周围的一大群手下刚被他骂得脸色燥红,哪肯承认自己是怂包。 “是极是极,哥哥说得对,不是我们怂,而是兵法就是这么教的。” “没错!舵主英明。” 王起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不过,要是这么放弃了,显然没法向总舵主交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不能就这么狼狈地回去不是?” “啊这。。。” “啊什么啊,对面那人是我们要接应的什么万奴,这林子也不算太大,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帮众们眼睛一亮,朝着王起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高。” 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可要是对面不是我们要接应的人怎么办?” 王起瞪了眼这不合时宜的手下,大声说道:“刘老头都说了,我们的目标就在对面,如果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说明他已经遭了别人的毒手。 那没法完成任务,就不是我们的错了,明白了么?” 说完拍了拍手,大声说道:“现在,和我一起喊:我们是码头帮的,前来接应万奴大侠,请出来一聚。” 现场安静了数息之后, 稀稀落落的喊声开始响起。 随后在王起的调度下飞快汇成嘹亮的群吼声… 大胡子成彪差点一个趔趄摔趴在草丛中。 他听着耳边怂出天际的喊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高估赵文武的爪牙了。 心中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同样牙痒痒的还有曹进齐。 曹帮主已经联系上了王六和宋录,调了一百名弟兄,准备有个风吹草动就冲出去打杀九龙会的人。 除掉一直在背后暗算赵斌的威胁的同时,顺势利用人多势众的优势控制住附近的几个村落。 相信以万奴的精明如果有心配合的话,大概率会主动找上门。 这是正道阳谋。 结果没想到,自己提拔的分舵主,居然是这样一个奇葩! 他尴尬地看着身边的赵斌。 赵斌倒是觉得王起是个妙人,莫名的很符合他的胃口。 他想了想后,笑着说道:“看样子我们的计划落空了啊…” “主上,是我识人不明,回头一定将那混账东西拿下…” “不,那个叫王起的很有意思,虽然无意中坏了我们的计划,不过就他本身来说做得还算不错。” 曹进齐松了口气,这货被赵斌敲打之后,心中一直患得患失在思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至少目前为止,他非常满意自己所处的地位,不想重新变成丧家之犬。 赵斌默默听着前方王起等人的呼喊声好一阵后,说道:“看样子,那人肯定不是万奴了。” “现在怎么办?” “你说要是想设下埋伏,哪里最适合?” 曹进齐心中一惊,目光扫向周围东一处西处一处,几乎充斥着整个鱼梁渡的芦苇丛。 接着神色一狞,笑道:“主上你的意思是…” 赵斌揶揄地看着曹进齐好一会,突然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开开玩笑而已。现在风大又是秋天,火势一旦起来对方未必有事,但附近的村子和农田可能会受到影响。 走吧,带着人推过去,按照原计划将声势弄大,吸引万奴的注意。” 被耍的曹进齐无语地苦笑了下,随后收束精神,朝着周围挥了挥手。 上百名刀郎寨中的精锐从附近的草丛中扬身而起,跟随着他朝前方梅坞方向赶去… 。。。。。 一连两天,万奴都没有出现。 赵斌知道自己失策了。 他用强势的手段,控制了鱼梁洲一片地盘,同时派出少量人手由曹进齐和李豹这样的高手带队,在方圆数里内巡视和打通道路。 为的,就是接应万奴,防止他被人半路拦截。 赵斌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甚至为此还弄沉了一艘襄阳府接到百姓请求,前来探查情况的官府小船,用江匪的身份将上面的官差扣了两天。 两天,已经是极限。 也足够万奴做点什么,如果他真的在鱼梁洲的话… 宋录忍不住开口说道:“主上,依属下的经验。要么万奴不在这里,要么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要对付那个神秘女子是没错,但也同样敌视我们…” “呵呵,真有意思。看样子这位大金国来的客人,不敢让自己落在我们手里啊。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或者说大金国有某些秘密,是不能被我们所知的?” 赵斌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带人上了船,朝着鱼梁洲外驶去。 这一趟,算是白忙乎了… 等到赵斌一行人离开后,码头附近一家杂货铺内,两道人影走出院门,目光幽深地望着远去的船只… 第415章 个中原委,无可奈何 从小商铺中出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个正是那个赵斌和九龙会的人寻寻觅觅不得的金国密探,万奴。 而另一个人,如果赵斌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 赫然就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的... 刘坤! 刘坤看着载有赵斌的船只,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你如果与他合作,会更安全。” “呵呵,我的主人移刺蒲阿大人是大金国主身边的亲信,他拥有的一些秘密绝对不能被赵文武这样的人知道。反倒是你,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是么?” 刘坤笑了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如果你真心与他合作的话,那个人他是不会对你下黑手逼供的。” 万奴疑惑地看着他:“你好像很熟悉和欣赏他?” “欣赏...” 刘坤自嘲着摇了摇头:“我哪有那资格,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好了,不说了。作为救你的交换,请把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刘坤说道燕奴儿的时候,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几乎抑制不住。 他此前离开汉中时,并没有把所有的手下都带走。 而是留了一部分作为眼线。 针对的除赵斌这个老对手外,还有就是红巾军背后的摩尼教高层。 刘坤作为摩尼教重要人物的子嗣,从出生起就和这个教派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他和刘威本该是流落北方的红巾军和摩尼教的少主。 然而当年两人都还年少,根本把控不住权力,尤其是教派那边,没过多久就被架空了。 如非红巾军的老卒的班底都是当年刘坤父亲的亲信和近卫,估计刘坤和刘威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事实上,刘坤并不介意这一点,他甚至不介意高层和元蒙人合作。 只要能够壮大教派,实现心中的信念和理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渐渐的,刘坤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教派的高层,变得不再追寻教义,甚至连一直替他撑腰的刘威也渐渐变得世俗和沉迷于争权夺利之中,渐行渐远。 好像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们! 直到燕奴儿的出现,让刘坤明白自己的猜测成真! 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刘坤因此毅然和北方这股摩尼教脱离关系,准备带着那些老兄丢另起炉灶。 依托于杨妙真的支持,刘坤新教事业发展地非常顺利,如果一切都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他就能依托在杨妙真麾下,培养出一只精神强大、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护教军队! 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振臂一呼,荡平这污秽的世界! 不过可惜,刘坤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 事情刚有点起色,就遇到了大金国和元蒙开战。楚州也被拉近了战火之中。 至于刘坤为什么会离开楚州? 那就要提一提之前那个和李全争夺过杨妙真的夏全同志了。 这货一直迷恋着杨妙真,甚至选地盘的时候都是死皮赖脸跟在杨妙真的附近。 如今楚州被刘琸率兵攻打,李全又被孛鲁围攻与青州无法救援,形势危急。 不过杨妙真武艺非凡,在红袄军中也非常得人心。 由她坐镇的情况下,充满矛盾的各方小军阀勉强能够保持一致,紧守门户。 但没有理想的义军和匪类无异。 红袄军的那些小军阀,早已堕落,成为了追求各自利益的乌合之众。 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驻守楚州的红袄军头目李福与刘庆福发生内讧。 两人互相猜忌对方是奸细,爆发矛盾。 最终李福杀了刘庆福,并带着其首去见宋廷驻扎在楚州的守将姚翀。 姚翀这废物见到楚州军内乱,还以为刘琸带着人打进来了,深为惊恐。居然半夜只身逃出了楚州,弃城而走! 最气人的是,宋廷还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被红袄军威胁迫不得已出逃。 于是觉得依托红袄军所在的山东守卫两淮防线不可靠,开始讨论将重心转移到长江防线上,并改楚州为淮安军,视为羁縻州! 他么的,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不知道老祖宗打江山有多辛苦。 诺大的山东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顺便名正言顺地断了对红袄军粮饷的支援! 天下有识之士... 算了,以如今朝堂的黑暗,有识之士说再多也仅限于民间在民间抱怨几句。 除了把自己气出病来,什么用都没有。 除了这件糟心事外,另一件事就是夏全这舔狗受了刘琸的挑拨,说是朝廷因为红袄军内乱的事情要派兵剿灭杨妙真所部。 这借口烂透了,以南宋对元蒙人的忌惮,或者说恐惧,他们连支援红袄军都不敢哪敢在这时候参合进来抢地盘? 但架不住夏全愿意信,而他让自己去相信的理由,就是为了爱情。 恰好不久之后,青州也被元蒙人给包围了。 杨妙真彻底失去了李全的消息,以为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所以当杨妙真说如果夏全愿意保全李全的家眷子嗣,再等到真的确认李全身死的消息后,她愿意带着红袄军改嫁给夏全。 这可把夏舔狗给乐坏了。 这不妥妥的人财两得,人生赢家么? 他压根就不相信,反复在元蒙和大宋之间横跳的李全,这一次还能在蒙人的铁蹄下活下来。 且不说,他对‘横跳之王’这个称呼缺乏足够的敬畏。 夏全进驻楚州城后,发现杨妙真老是和她手下一个大帅逼眉来眼去。 顿时就妒火中烧,不乐意了。 而这个大帅逼,显然就是刘坤了。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和杨妙真产生了点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防止被夏全下黑手,刘坤和杨妙真商议之后,决定暂避风头。 恰好,刘坤这时候知道了一些燕奴儿的消息,他也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摘了他们的桃子,操控本该属于他的教派沦为他人的工具。 因此带着人手准备重返汉中,以弄清楚真相的同时,顺便尝试着联系另一股红巾军,看看能不能捞回更多的老兄弟... 第416章 独世豪情,乐天狂放 “独世豪情,乐天狂派,看雨剑如漪,化惊雷声声在耳!哈哈哈… 一杯,敬老天!真是下的一场好雨! 一杯,敬江山!任是再多风雨,也巍然可歌!” 狂放的呼喊声,穿过雨幕飘进赵斌的耳中。 他诧异地走出船舱,挑目望向旁边几十米外齐头并进的一艘客船。 然后看到了一个蓝衣男子,在船头于雨中舞剑酣饮。 天公不作美,似乎在嘲笑赵斌鱼梁洲一行无功而返,在返回樊城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来。 此刻还遇到了一个看似脑子不太正常的人。 不过如此有趣的人,实在少见。 赵斌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正准备返回船舱中避雨,却见对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举着酒壶朝他遥遥一敬道: “兄台!你家的船可是去汉中的?” 赵斌所在的船只悬挂着的旗帜上有着赵氏商会的标记,船身上也印有归属地,所以被人猜到也不算奇怪。 他停下脚步,朗声回道:“正是。” 那人大喜过望,朝着赵斌叫道:“可否捎我一程?” “为何,你不是有船了么?” “我身上的船资只够到襄阳,兄台若是不带上我,再过半个时辰后我就只能流落襄阳街头了,哈哈哈…” 赵斌越发诧异。 他看得出来,对方的样子并不像是生活拮据的人。 而且那艘船上好像就他一个客人,应该是高价雇佣的专船。 “你身上的钱呢?是半路遭了贼么?” “实不相瞒,我这人就一个毛病,贪嘴。沿途吃吃喝喝,一不小心就将身上的银两全都用完了,嘿嘿…” 随着两人的对话,他们所在的船只渐渐靠近,几乎变成并排行进。 赵斌终于看清蓝衣男子的长相,心中忍不住暗赞一声。 这人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 修长健硕的身材,配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即使身处雨中,笑容中依旧好像藏着阳光一般让人好感大生。 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有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强大自信和坚毅。 使得他即使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依旧隐隐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奇怪气质。 都说居以养气,气质这种东西很少是与生带来的。 赵斌意识到对面的青年应该有着极其不凡的家世和修养。 不过也对。 在这样一个充满压抑的时代中,能够在雨中没心没肺高歌畅饮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赵斌很多时候都感觉这个时代的人有些无趣。 整个社会都充满了规则和阶级的鸿沟,极少有人能够真正彰显出自己独特的个性。 那样的人,要么不为世道所容,要么身居高位,又或者是像他家老三那样没脑子的不法之徒。 至今为止,赵斌就见过一个徐况,活出了自己的恣意。 尽管那货的人生观有点渣。 而眼前,似乎又多了一位。 他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得到赵斌的同意,对面的蓝衣青年大喜过望。 忙放下空了的酒壶,招呼船老大靠向赵斌的船只。 然后不等两船完全接近,一个飞奔腾空而起,跨过三四米间隔踏在船沿上。 结果可能是因为雨天脚滑或者是喝了酒的缘故,居然没站稳,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嘴里不住发出惊呼声:“哎哎哎!!” 赵斌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拉住,等到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 对方出现地蹊跷,如果心怀歹意的话… 好在,蓝衣青年对赵斌并没有敌意,借他手站稳后顺势跳进了甲板中,心有余悸地说道:“哎呀,差点露丑,叫兄台笑话了,哈哈哈…” 这真的是一个乐观的过了头的家伙。 赵斌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兄台好身手,不知如何称呼?” “嘿嘿,一般般,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练武之人。哦,我叫曹友闻,你呢,尊姓大名?” “…” 赵斌心中卧了个大槽。 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未来川蜀名将,也是最后一个本土名将。 曹友闻,字叔允,大名鼎鼎的南宋名将曹彬后代。 原本是真定曹氏后裔,后真定被大金国占据后举家迁往汉中定居。 历史上的曹友闻,所处的时代和时机都对他极不友好。 在高中进士出仕的第二年就遇到了元蒙人南下发动丁亥之变,曹友闻毅然以文官之身单骑入天水驰援,助守将张维击退蒙人进攻,力保重镇天水不失。 成为第一次元蒙入侵,也就是持续了大半年之久的丁亥之变中,几乎仅有的一抹亮色。 被时人称赞为一身是胆的英雄,因而名声大噪。 其后曹友闻与自己兄弟曹有万,一起率军多次成功抵御元蒙扣关,并且创造了率领步兵在野外以少胜多击溃蒙军精锐的惊人战绩。 挫败了元蒙王子阔瑞大军的侵略意图。 并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未来数年内蜀口地区的中流砥柱,官拜利州都统司都统制。 以西川漏勺一样的军队的布局和质量,他能打出如此表现堪称逆天。 更为难得的是,曹友闻用兵奇正相合。 既有过人的谋略能让自己处于有利形势,又能身先士卒提着刀子和强大的敌人刚正面,在他充满个人魅力和勇气的率领下,所属军队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奈何此时西川军方高层几乎都是不通军事的文弱之辈。 唯一懂一点的赵彦呐也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坑货,还一直对敢说敢当的曹友闻心怀恶意。居然在决战的关键时候按兵不动,硬生生将曹友闻坑死在了鸡冠隘外。 等到曹友闻战死之后,西川的局势一下子就垮了,利州、成都、潼川三路被元蒙轻易占据大半。 只能说南宋真的福源深厚,关键时候居然又出了个岳飞般的名将孟珙,硬生生将局势又强行搬了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了。 赵斌瞪大眼睛盯着曹友闻猛看了好一会后,才讪笑着收回自己过分热情的目光:“原来你就是曹叔允,在下赵文武,真是幸会了啊。” 曹友闻面露狐疑:“你听说过我?” “曹兄说笑了,真定曹家大名谁人不知,赵某在兴元府时曾多次听人说起过曹家又出了个麒麟儿。 哦对了,你是去临安参加科举吧,相必一定是高中了?” 曹友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侥幸而已。其实,我也听说过赵兄你的大名。” 赵斌感到非常诧异。 曹友闻这大半年可是一直呆在临安府的,怎么会听说过他的名号? “赵兄和认识万里兄?” 江万里? 原来是这样… 曹友闻和江万里居然还是同科进士。 这就解释得通了。 以如今南宋的靡靡之风,这两个在时代中试图逆流而行的杰出青年彼此相识结交,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等等! 赵斌心中咯噔一下。 他当初送江万里前往临安参加殿试的时候,还没有打响赵文武的名号! 也就是说这人或者说江万里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汉中的局势,并且很可能猜出了什么! 艹! 赵斌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曹友闻。 这场相遇,真的只是巧合么?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怦怦直跳。 面带忐忑地问道:“曹兄,冒昧地问一下。我记得新科进士大多都会盘亘在临安府进修和等候差遣。你这么快北归,想必是谋了什么满意的差使吧?” 曹友闻嘿嘿一笑,指着赵斌说道:“说来也巧啊。在下听说石泉县的主官一直空缺着,便主动请缨,求了个县尉之职…” “。。。” 巧泥马比。 第417章 惊人思维,又见反水 如今的石泉县在赵斌的影响下,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贫瘠动乱的边关小县城了。 仅仅一年时间,石泉县匪患清平,人口连翻数倍。 还因为出了个厉害的赵大官人,将县城中官吏给安排得舒舒服服、顺顺帖贴,使得石泉县吏治前所未有的清明。 老百姓们也在白沙寺之类的建设过程中,赚取了大量的财富。 加上赵家庄中打造的众多产业,对周边贸易好经济的改善,石泉县已然成为了金州最引人注目的一块肥肉。 一个月多前,在赵彦呐和赵斌的谋划下,县尉刘业由文转武,归于兴元府都统司中。加上治理石泉县和剿匪等优秀表现,累功升任七品武职。 随后调往人憎鬼厌的西和州担任防御使。 有趣的是当那家伙得知自己‘高升’要去的地方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死活想要辞官回家。 好在经过赵斌的再三保证他会很安全,前途还会更加光明之后,才将信将疑地去上任。 按理来说,刘业走后,石泉县这块肥肉早就应该被人染指。 赵斌也一直在关注到底谁会出任新任县令之类的,准备了很多恩威并施的手段,准备等新县令一来就将他拿捏在手中。 可结果石泉县的主官却一直空悬着,没有一个准信。 他此刻才知道,原来石泉县的县尉早就被人给‘求’走了。 还是南宋名门曹家的后人。 估计是信息差,曹友闻谋求的依旧是石泉县的县尉,而非县令。 不过其实没啥区别。 曹友闻既然来了,金州府的上衙看在享誉大宋的曹家的份上,于情于理都不会再在他头上安排一个县令加以限制。 任谁都知道,曹友闻这个县尉干不长,以他的背景和明科进士的身份估计一年半载就会得到升迁,何必去恶了他呢? 也就是说,曹友闻的县尉一职和之前的刘业一样,都将是本地只手遮天的土皇帝。 区别是刘业没啥心机,赵斌控制起来易如反掌。 而曹友闻… 赵斌想到日后可能的种种情况,脸都黑了。 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出门前没记得看黄历,走了大霉运。 曹友闻似乎知道自己的坦白会引起赵斌的不满,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赵兄,你带着那么多人来鱼梁洲是想做什么?” 赵斌此刻心情恶劣。 如果换成其他人,他早就一个‘关你屁事’喷过去了。 谅一个小小的九品县尉,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甩脸。 可对方是那个铁骨铮铮,出身名门的曹友闻。 赵斌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赵某得罪了一些人,曾被人多次刺杀。此前抓住了一些对方势力的尾巴,结果天不遂人愿,功败垂成。” “你被人刺杀?” 曹友闻闻言眉头紧皱,当即追问起来。 赵斌架不住他的热情,便将九龙会和神秘女子的身份大致说了下。 毕竟曹友闻出身不凡,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相反,如实相告还能证明赵斌的立场获得其好感。 曹友闻越听,脸色越气愤。 尤其是听到神秘女子有着摩尼教和元蒙人的背景后,勃然大怒。 “哼!没想到这些祸国殃民的邪见之辈,又出来闹事了,还胆敢和异族勾结在一起,简直就是数典忘祖!” 他先是隔空骂了几句,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自顾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斌诧异地看着这个似乎是直肠子一般的奇怪青年。 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曹友闻似乎是那种心思非常直白的人物。 要是一般人像他这样做事直白,可能会成为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愣头青。 可曹友闻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的直白,是基于聪明的大脑和过人的见识和眼光。这样的人,做事情肯定非常高效而专注,属于那种天生特立独行的实干家。 当然,有时候也会因此而给人感觉情商不足,很容易一不小心得罪某些心思狭隘的小人… 曹友闻沉默了好一会后,突然眼睛一亮,对着赵斌说道:“赵兄,你真以为自己失败了么?” “什么?” 赵斌懵比地看着他,满脸不解。 曹友闻嘿嘿一笑,解释道:“据我所知,鱼梁洲孤悬于江中,地方虽然不小,但是地势平坦,水道纵横,且多为沙砾滩涂和湿地地形。 真正能够适合生活的区域可不多,能够长时间藏人的地方就更少了。就算躲藏了,也会因为沙洲附近七夕的众多飞鸟露出破绽。 加上那地方又是个与陆地隔绝的孤岛,如若那万奴真在岛上… 以一个逃亡者,可能还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想要在你们和九龙会的人搜索下藏匿数天而不漏马脚,必然有人接应。 而这个接应之人,不太可能会是当地人。” “你是说…只要去寻找岛上其他的外来客?” 赵斌激动地一拍手心,大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敬佩地看着转眼间就抓住了事情重点的曹友闻。 什么叫牛逼,这就叫牛逼。 不仅考虑进了人、地形,生态,还有飞鸟之类的种种别人根本无法事先想到的细小因素! 这个人脑子好像可以一瞬间将所有信息汇总起来,然后寻找出其中不和谐的地方。 绝对是智商超越常人的存在。 至少赵斌肯定做不到。 其中涉及的天文地理之类的硬知识还只是小头,真正需要的是能够通盘将所有因素都综合起来考虑的惊人思维能力。 甚至还有一种‘势’的存在。 势,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时地利人和等综合因素。 只可惜,这世界九成九的人能读懂这句话,却无法真正去理解它在现实中的具体表现。 曹友闻这样的能人,赵斌只在西和州一个叫田十五的人身上看到过一些影子。 那个黑化的中年人,也能用看似简单实则出人意料的方法,找出破局的最佳方式。 当然,后者与前者比起来,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就是历史级别名将的能力么?那么有着宋末第一名将之称的孟珙,是否也是这样可怕的人呢?’ 赵斌暗暗心惊,随后转身朝着身后的曹进齐大声命令道:“快,调转船头回去,上岛的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些外来户!不要怕得罪人,万奴必然在其中!” 曹进齐惊疑不定地看了眼的曹友闻,似乎不相信这样年轻的人,居然可以让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赵斌都表现失态。 不过一想到赵斌似乎也和眼前的男子差不多大,他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短暂的恍惚之后,曹进齐立马招呼船上的水手开始调转船头,同时背着曹友闻给手下传递信息,命人前去联络王六。 继续封锁鱼梁洲的水陆,防止被人跑了,或者官府的人前来坏事。 而在鱼梁渡码头附近,正准备以客商的身份带着万奴转移的刘坤,惊讶地发现一艘大船出现在了前方的雨中! 他凝神看了一会后,脸色大变,认出了是去而复返的赵斌的船! “糟了,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万奴带着斗笠和蓑衣,正在他旁边装模作样地搬运着一些杂物。不过他似乎是身体有恙,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空盒子。 他闻言脸色越发苍白,“咳咳,他们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按理来说不可能,这家杂货铺的掌柜被我们的人控制在洲外,店里的伙计还是我们发展的信徒,绝对可靠…况且要出问题早就应该出了…” 万奴眼中寒光一闪,凝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补救,我有种预感,他们绝对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去而复返的!” 刘坤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这次回来虽然带着有着为数不少的手下,但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基本都在陆地上分批行动。 这一次和万奴合作,他只是带来几个心腹低调地以客商的身份在鱼梁渡杂货铺中出现,尽量避免和九龙会或者赵斌的人发生充分图。 没想到如今却遭遇了这种状况。 不过刘坤也是果断的人,他看了眼万奴后,眼中凶光一闪。 为今之计,不想暴露身份东躲西藏,只能弃军保帅!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很多情报,何必再留着眼前这个麻烦? 万奴暗叫不好,猛地将手中的盒子砸向刘坤! “你忘了,这只是个空盒子!” 刘坤任凭盒子砸在自己身上,不管不顾地纵身扑向万奴,人在空中已经飞快抽出腰间短刀! 与此同时,周围数个汉子也默契地扔掉手中的活计,一起扑向万奴。 势必协助刘坤将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 万奴同样是个狠角色,危急关头,他居然强忍着身上伤口崩开的剧痛,狞笑着往地上一缩! 同时以快得异乎寻常的速度将身上的蓑衣褪下举在手中,往后背甩去! 刺啦一声,随着利刃划破蓑衣的声音响起,万奴背后鲜血狂流,被刘坤的短刀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但因为蓑衣坚韧的棕榈叶挡了一下,这伤势只是看上去吓人,实则伤口极浅。 “唔!!!” 万奴痛哼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后,顺势将蓑衣带着泥水甩向刘坤! 随后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从怀里提出两把短匕首捏在手中,任凭自己以头砸落在地上的你泥坑之中! 整个人如杀戮机器一般,违背痛觉神经的刺激,猛地翻滚着带起泥水甩向身后包围过来的刘坤心腹。 两把匕首,混在其中,飞射而出! 刘坤视野被蓑衣挡住,刚挥刀将蓑衣扫开,耳边就传来了两声惨叫! 他脸色大变,发现自己带来的两名心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痛呼着,而原本身处包围圈中的万奴正捂着肩朝着码头方向跑去! 虽然看上去跌跌撞撞,但速度却诡异地快。 这个金国密探头子,似乎掌握着一种奇特的跑步方式,可以利用重心前移增加自己的速度,仅靠两条腿惊人的力量,就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快速移动!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万奴以异于常人的惊人反应和狠辣,从被偷袭的包围之中,冲了出去。 “该死!居然这样都被他跑出去,真是小看他了...” 刘坤有心去追,但看到渐渐靠近码头的船只后,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叹了口气,随后又哑然失笑。 杀万奴,只是为了少一个麻烦,不想让赵斌从他身上获取情报。 杀不掉,除了暴露自己的存在外,也未必一定是坏事... 刘坤一直目送万奴扑倒在码头的栈道上后,转身朝着身后方向离去: “走吧,带上受伤兄弟,我们往里面撤。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们,不会冒着得罪官府的风险穷追不舍的…” 第418章 终被己伤,人为酒资 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扑在码头上? 世事之奇妙,有时候简直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赵斌很想问一下被自己捡回来的万奴:早知今日,何必来回折腾自己呢? 不过万奴的状态有点糟糕。 他先后两次深受重伤,尤其是第二次,不顾旧伤强行动武导致伤上加伤,完全是在透支身体。 加上又淋了雨。 被赵斌捡回来后就一直处于昏迷、发热的状态。 要是遇到一般医生,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想活下来将会希望渺茫。 不过,赵斌仗着有一双奇特的眼睛,能够看到万奴身上的郁气,配合船上的医生推拿和针灸,倒也能暂时保他不死。 曹进齐好奇地看着赵斌指挥大夫施针,见到万奴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后,惊讶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鹤神针?” “什,什么仙鹤神针?” 骤然听到这么雷人又莫名熟悉的名号,赵斌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身形。 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这是之前自己冒充神医传人,给陈家老爷子治病时胡诌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这…这套针法?又是江万里告诉你的?” 曹友闻并未多想,随口说道:“张杲乃当世第一名医,他过世时连官家都派人前去吊唁,还着人写了一道华表宣赞其毕生功德。 不过当时有个从汉中兴元府来的名医,说张神医还有个叫赵文武的传人在世,会半套化腐朽为神奇的绝世针法‘仙鹤神针’…” 他说完,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是张神医的传人么?可为什么张神医过世的时候,你没去呢?” 张杲过世了么? 赵斌惊讶的同时,心中如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谁能想到随口胡诌的鬼话,居然被人传了出去。 一定是当时在场的那两名兴元府名医之一! 事实上,赵斌成功让陈老爷子从风疾中恢复过来这件事,在兴元府中也多有传说。 就连赵彦呐也曾多次询问过他是否真会医术。 赵斌迫于无奈,只得咬住自己只学了针法中的寻脉之术,而对真正的医术一窍不通,才勉强应付过去。 加上赵斌地位和影响力越来越高,渐渐也就没了人来找他‘寻医问诊’。 没想到,突然之间又扯出这件事。 而且名声还传到了临安府! 最绝的是,事情还发生在张神医死后的追悼会上!当事人根本无法起来替他澄清! 赵斌这时候再想忽悠说自己胡说八道,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出来混,是要还的。 他尬笑着说道:“我当时正随天使去往大金国迎回白沙大师。因受到金兵追杀,受了些伤只能躲在关外一处地方修养了两个月。 再得知张师已故,已经晚了。” “原来如此,还请节哀顺变啊…” 赵斌能说啥呢,只能无语地低下头装傻。 他连张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能说啥呢? “你真的只学了半套仙鹤神针?还是张大医求你,你才学的?” 我去,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 而且当时我吹牛是这么吹的么? 赵斌强忍着一脚扇飞曹友闻那张充满好奇心的脸的冲动,说道:“我对医术没什么兴趣。不过可能恰好有些这方面的天赋吧。” “怪事,我怎么听说你三岁就熟读什么三字经,五岁接触狭义什么论? 还有七岁正式学医背下伤寒论,九岁阅览黄帝内经,到了十一岁更是已经发现了本草纲目中的十八处错误,是被张大医哭着求着教我医术我才勉强答应的?” 赵斌恨得牙齿发痒,他怀疑曹友闻是在故意调侃自己,可惜没有证据。 “咳咳,以讹传讹,以讹传讹。定是某个庸医故意这么说,想要捧杀我!” 见到赵斌面露尴尬,曹友闻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突然脸色一正说道:“这些都是坊间传闻,真假难辨,既然赵兄你说是假的那估计肯定是假的。 但有一件事,赵兄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哦,不知是何事?” “我在临安府时,听说史相近来身体抱恙,断断续续总是咳嗽,有时还会从睡梦中惊厥。 史府和官家都请了很多名医过去,不过收效甚微。 但我看你救助此人的手段颇为神奇,有神医传人之实。 恰好当时张大医也过世,便有人提及过你的名号…虽然不一定真会千里迢迢仅凭一个汉中名医的口述就招你前往临安府。 但世事无绝对,赵兄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才是…” 这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赵斌恨不能将当日那两个大夫找出来,亲手撕了他们的嘴。 因为一旦他被史弥远征召,事情就会滑向不可预兆的境地。 尤其是他背后的支持者赵彦呐如今已经悄然背离史党的情况下,天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 如果只是朝廷正规渠道的加官进爵,赵斌大可以发扬视权势如粪土的名士风范,说不定还会因此获得好的名声。 可一旦拒绝地替史弥远去看病,那么性质就变了。 往轻了说,赵斌以传闻不符推辞掉,就会沦为欺世盗名的骗子。 要是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只要别有居心的人说赵斌乃至背后的赵彦呐对史弥远存在敌意,那么不用史党动手,受到惊吓的赵彦呐恐怕会第一个来找他麻烦或者撇清关系… 谎言果然是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用的时候有多爽,被现实打脸就有多痛。 赵斌此时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向史弥远举荐他了…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天下名医无数,哪轮得到我这个半吊子去给史相看病?不过还是多谢曹兄的提醒。” “那倒也是。” 曹友闻咧嘴一笑,凑过来一脸期待问道:“赵兄,你那可还有四喜酒?” 说到酒,赵斌的脸色更黑了。 眼前这人,除开那惊人的洞察力外,是个贪吃好酒又好奇心爆表的存在。 除了干正事的时候,他不是在想着找吃的,就是在想着找喝的。 尤其是发现赵斌船上藏着一种名为‘四喜酒’的绝世烈酒之后,就一发不可收。 赵斌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豪爽地表示由他喝得开心。 当然不是因为他大方,而是寻思着以提纯烈酒的酒精度,要不了多少就能将曹友闻给灌醉。 替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结果,这人居然越喝越来劲,喝到浑身大汗淋漓,皮肤通红,连空气中都散发出酒气。 但就是醉而不倒! 这样的人,赵斌前世也听说过,天生毛细血管就对酒精非常敏感,一喝酒就会从冒酒汗,将酒精通过汗液快速排出。 尤其是那些头顶心到手心脚心全身皮肤都会冒酒汗的存在,据说能将白酒当开水喝! 属于特殊体质人群。 赵斌自己就是一喝酒头上直冒汗的存在,所以他的酒量还算不错。 但在喝酒这件事上和曹友闻一比,绝对只能望风而逃。 一想到四喜酒在外界的夸张价格,赵斌没好气地说道:“那酒一坛就得上百贯,你以为是白开水啊?” 曹友闻嘿嘿一笑,指着船舱下面说道:“赵兄你是大富豪更不是小气之人,我也已经问道那美酒的味了,就别藏着掖着了。而且我也不白喝你的酒。” 赵斌大奇,问道:“哦?你还能给我酒资?不对不对,你坐船的钱都没了,哪来的钱。莫非是拿什么东西作为补偿?” “哈哈,没错。” “不知曹兄想给我什么?” “这个人啊。” 曹友闻指着昏迷在船舱中的万奴,笑眯眯地说道:“人虽然是赵兄你抬回来的,可我也至少出过力吧?” 赵斌知道他话中有话,脸色也收敛了起来,淡淡说道:“的确,没有曹兄的提醒,赵某无法得到此人。不过万奴与某有大用,与曹兄恐怕没什么用处吧?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那可不一定。” 第419章 走为上计,以力破法 曹友闻依旧用那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刚才我发现此人肩膀上有一处烫印,如果没有看错应该是大金国某个家族的标记。 也就是说,此人是金国大贵族的奴隶出身,却又参合进赵兄你和九龙会,还有那个来历神秘的女子之间。 所以,‘本县尉’怀疑他是来自金国的细作。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他带到县衙中杨家审问…” 说完,笑眯眯地看着赵斌。 “既然如此,‘曹县尉’为什么又放弃了呢?难不成真是因为几坛酒?” 曹友闻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唉,因为我还想多活几年,顺便多品尝一些像四喜酒那样难得一见的美酒。” 说完,朝着赵斌拱手一礼,大摇大摆地走到仓口处爬了下去,居然自己去找酒了。 一旁的曹进齐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为难地看着赵斌:“主上,这…” 赵斌朝他摇摇头:“随他去吧,等闲不过是一些酒水。” 曹友闻想喝酒是真,想要将万奴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是真,提醒赵斌要小心来自神秘女子的疯狂报复和杀人灭口,也是真的。 这人,实在是个厉害至极又有趣的人物。 只可惜,他有时候似乎又过于自信,忽视了人心的险恶和多变。 比如此刻,如果赵斌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命人将他击杀以绝后患… 其实这个念头,在赵斌得知曹友闻是新任石泉县县尉的时候,就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 理智告诉他,曹友闻此举未来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大麻烦。 可与此同时,想到历史上那个满腔热血保家卫国、不惜英勇就义的宋末英雄,赵斌又感觉要这么将他灭口,自己一定会后悔。 像曹友闻这样的人物,如果双方互为敌人,可以凭着手段将他击败或杀死,都没有问题。 可如果利用对方的信任将他用卑劣的手段害死,赵斌日后每每回想起来,这件事很可能成为自己的心病… 甚至因此丢失掉自己引以为傲的格局和眼界,还有日渐养成的豪气... ‘算了,这样有趣的人杀了实在太可惜了。 而且等到明年元蒙人南下时,以曹友闻的秉性和人品肯定会自行离去抗击外敌。期间只要我小心行事,凭他一人之力未必能在石泉县翻起风浪来。’ ‘至于那女人的反击?呵…’ 赵斌望着被烈日撕开云雨的天空,眼中幽光闪烁。 是时候彻底解决这个一直躲在背后算计他的女人了。 “哈哈,好个赵文武,船舱内竟然藏着如此多好酒!哟,还有腊肉和水果?我就不客气了啊!” 货仓里面传来曹友闻欣喜的惊呼声,赵斌脸上先是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接着又飞快转为坏笑。 他意识到得先把船舱里的麻烦人物给甩脱,才好方便做事。 于是指着岸边示意船老大将船靠岸后,又给了李豹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抽了下嘴角,悄然过去用脚将货仓的盖子给盖上,并飞快锁死。 随着光线一暗,曹友闻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大叫道:“喂!赵兄,你怎么把出口给封住了?” 赵斌忍着笑意,也大叫道:“曹兄莫急,刚才突来一阵邪风将船帆的缰绳刮断了,掉下来压住了舱盖! 容我叫人将杂物清理干净后,就帮你打开。你先别急,好生在里面喝酒。” 喊完也不理会曹友闻的质疑声,朝着船老大低声吩咐道:“一会把我们在襄阳城外放下来,随后你将货仓里那家伙带去…兴元府吧。我听说他是成州人士,到了那回家也方便。 嘿,曹家好难得出了个正儿八经去临安府赶考的明科进士,怎么都得先回家庆贺庆贺不是?” 船老大忍着笑,飞快驾驶船只朝就近的岸边而去…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至于日后再见面会被曹友闻怎么报复,那是日后的事了。 。。。。。。 “掌柜的,按三钱红花,两钱血竭,还有一钱马钱子…来二十份,我有急用,记得要药性最纯正的好药,价钱不是问题…” “哟,这是活血化瘀的方子吧,二十贴?客人家中可是有人受了重伤?” “少啰嗦,不该问的少问!” 前来抓药的年轻汉子将一大锭银子拍在柜台上,在坚实的实木上微微留下一个印记。 掌柜的知道自己遇到了亡命之徒,脖子一缩讪笑着忙老老实实去抓药了。 不多时,二十份药材就被精准地称量出来打包好捆在一起。 汉子随手将手中的银锭扔下,拎起东西就往外走。 刚出门,差点撞到门口一个中年男子。 人虽然没事,但手中的药包却破了个口子,里面的药撒了一些出来。 中年男子面露忐忑,忙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中有人生病,急着进去请大夫。你这药…不知道损了多少,我,我陪你就是。” 汉子本有点生气,见到中年人身上灰扑扑带着补丁的衣服后,轻哼一声道:“算了。也就破了个口子,没什么损失,下次小心点。” 说完,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中年男子收敛起脸上的惧意,蹲下身捏起几片草药,眼露幽光… “疗伤药…还是二十份,看样子伤得不轻啊…此人又是外来户,大有问题…” 嘀咕完,他转身跟上了前面抓药的汉子,沿途一只手还时不时放在手后在空气中比画着。 行了大概两条街后,前方拎着大包药材的年轻汉子终于转入了一条人少的巷弄。 中年男子眼中一亮,不过却变得更加谨慎。 悄无声息地走到转角处,侧耳倾听着前方目标的脚步声远去后,才飞快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见没有异常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朝里走去。 不多时,就来到一座门户紧闭、泥石成墙的古旧大院子之外。 这院子是两进的大院,位于城南,以前应该是某个富户的家宅。看上去非常陈旧缺乏打理,应该是闲置或者转租出去的老宅。 中年男子饶了几圈后,终于在一处墙角偷听到里面陆陆续续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人在劝着里面的人,赶紧交代什么事。 因为隔着一堵墙听不真切,他只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那女人是谁’,‘九龙会’之类的。 尤其是听到九龙会三个字的时候,中年男子眼中寒光一闪。 口中惟妙惟肖地学着小鸟的声音叫了几下。 不多时,一行十七八人矮着脚步,如幽灵般快步涌来。 为首的,赫然就是那个曾两次刺杀赵斌全身而走的大胡子成彪。 他凝视着先前的中年男子,低声问道:“怎么样,探清楚了么?” “大量伤药,屋内之人口中传出过九龙会三个字,属下以为十之八九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目标。”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忧心忡忡地说道:“头,那人真落到对方手里了么?里面会不会是陷阱?” “哼,我特意去鱼梁洲问过渡口附近的人,此事绝不会有假…不过燕娘子说过赵文武为人狡诈,的确有可能设下陷阱防备我们除掉万奴…” 成彪想了想后,狞声说道:“万奴必须死。而且我们人少,必须创造机会一击必杀,所以不可贸然行事。 我看里面的屋子不少木头都干裂,如果放火必然可以轻易蔓延开来。这样…” 他招了招手,将一众手下都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吩咐他们去准备放火的材料。 “动作要快,天一黑我们就动手,到时候我们埋伏在外,一旦目标出现就…” 万奴说着说着,就发现不对了。 他感觉头顶上似乎有点暗。 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只见两人高的围墙上方居然早就蹲着一个人! 那人见被人发现,晃着手里的单刀朝下跳来! 嘴中大笑着:“继续说嘛,也好让我陆有米见识见识九龙会杀手的厉害手段!” 话音刚落,陆有米已经狞笑着飞扑而下跳进九龙会杀手们中间! 疯了一样挥刀狂砍! 那样子真的是猛得一塌糊涂!十足的一个不要命亡命之徒! 即便以成彪见惯生死的经历,也被他弄得头皮发麻,一边飞快向外弹射出去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一边破口大骂道: “哪来的狂徒,给我弄死他!” 陆有米的袭击极为突兀,这家伙身为山南盟十大金刚之首,只要没事就沉迷于与人搏击拼杀,打斗经验极为丰富。 他看似狂暴、送命的行为,其实只是唬人的外表。落地之后,先是反手一刀劈死自己身后那个因为视角问题反应不及的杀手。 随后不等周围的人将他乱刀砍死,用力闭上眼睛嘴巴后猛地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身上的衣服甩了出去! 漫天的石灰粉飘散在空中... 周围的十几号人猝不及防下,很多眼睛中都被粉冲进,一个个捂住眼睛惨叫起来。 成彪和几个靠外的手下因为反应够快退得及时,勉强躲过一劫。 但他眼中还是飘进了零星的一点石灰粉,一双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石灰灼烧的。 他一边后退,一边看着陷入混乱的大半手手下,忍不住悲愤地怒吼道:“卑鄙无耻!” “呸!再卑鄙有你们这些躲在背后暗算的老鼠…咳咳,呸呸呸!” 陆有米趴在地上,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匆匆怼了半句成彪后,闷声大吼道:“还不出来收拾他们,真要等我被人乱刀砍死啊!” 他嘴里喊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纱布缠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以图尽快恢复视线,免得真被人摸到给砍死了。 “哈哈哈,陆兄弟实在厉害,一个人就搞定了那么多九龙会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成彪猛地转身朝后看去,只见两个手提长弓的精壮青年带着一大群人,从附近的巷弄和小院中转出。 正是情报中,赵斌极为倚仗的心腹之二,孙单和王二诚。 不多时,前前后后涌出来七八十人,将他们堵在巷弄中间。 成彪扫了眼被堵住的去路,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无处可逃,赤红着眼在人群中搜寻着:“好好好,赵文武果然厉害。 他压根就没准备在院子里埋伏,而是仗着人多势众,只要引出我们就直接动手啊…好一个仗势欺人! 哼,他人呢,在哪里?” 如今赵斌的身份在内部早就不是秘密,在外面也是半公开的秘密。 他就是赵文武,而赵文武就是他。 区别只是,在内是以赵斌为主身份。 在外则以赵文武的出身为掩护。 事实上,除了刀郎寨的一些老人,其他寨兵都分不清楚是现有赵文武,还是先有赵斌。 随着时机和身份的变化,赵斌已经不需要严守这个秘密了。 真到了被赵彦呐追究两个身份到底那个才是真的的那一刻,或许他已经可以不用回答了... 孙单嗤笑一声,歪着脑袋看着成彪不屑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家哥哥亲自出手?” 成彪闻言狰狞地看着孙单,低吼道:“我算什么? 我两次差点杀掉赵文武!如非他命大,早就死在我手里了!你说我算什么!” “好硬的嘴。” 王二诚同样狞笑道:“希望你一会被抓后,还能这么嘴硬!” “哈哈哈…抓我?” 第420章 再度进化,掌势为用 “哈哈哈…抓我?” 成彪狂笑着抽出佩刀,朝着周围围拢过来的人弯腰做出攻击姿势,并指着自己在牙齿大叫道:“老子这里,藏着毒药。要么杀几个垫背的被你们乱刀砍死,要么老子自己上路! 就凭你们,还想要抓我?做梦去吧! 兄弟们,我们这样的人一旦被抓什么后果你们都该知道,不如死了来得痛快,给我杀啊!” 说完暴吼一声,也不管身后的手下们会不会跟着他冲杀,勇猛地朝着孙单二人杀去。 孙单眼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抬弓就是一箭! 紧接着不看结果,又是看准时机凝神一箭! 成彪刚闪身避过第一箭,还未来得及夺回身体的平衡感,第二箭已经出现在面前。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赞一声‘好箭法’,就眼前一暗,扑倒在地。 九龙会的杀手们,确有不凡之处。 眼看着成彪被人射杀,剩下的杀手们除了那些被石灰弄瞎了眼睛的人外,全都继续越过成彪的尸体往前发起亡命冲杀。 不过他们更善于搞暗杀,又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正面朝着擅长战争的对手发动冲锋,只能是在找死。 现场瞬间箭雨如织,又飞快停止。 等到一切结束,除了那些还在捂着眼睛的杀手外,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控制住他们的嘴巴,防止他们咬毒自尽!” 其实不等他吩咐,眼睛外面缠着纱布的陆有米已经一脚又一脚,将身边几个杀手给踢晕过去。 那脚法,就跟在踢足球一样,极为凶残和无情。 如非如此,以这些杀手被洗脑的训练结果,估计早就随着成彪一起以身殉道了… 用简单的计谋,引出潜伏的敌人,然后开大。 这就是赵斌粗暴的计划。 利用的就是人的心理的落差。 成彪这样擅长搞暗杀袭击的人,做事一定会非常谨慎,即使自以为掌握了主动权的情况下也会怀疑房子里会有防备甚至是陷阱等着他们。 所以赵斌根本没准备搞太复杂的算计,而是将自己在明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只要对方肯咬钩,他就敢撒网捕鱼。 院子里的万奴也是真的,还是他故意泄露出去的情报,并且先后请了好几个城中的大夫前来看病。 只要九龙会的人情报能力不是太水,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当然,仅凭这样想要揪出背后的女人,就太想当然了。 得益于整日与人算计和遇到嵬名赖也、曹友闻这样厉害的人物,赵斌如今已经在学习着如何使用‘势’这种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来布局。 在他的理解中,势,可以被视为一种驱动力,小到驱动某个人去做什么事,大到引导整个时代的变迁... 所以,势,就是能够推动计划达到理想目的的东西。 而他图谋对方的势,就是一种名为‘焦虑’的东西。 散布万奴已经被他掌控,并且重伤昏迷只是第一步。 抓住几个活口是第二步。 每走一步,实际的效果或许看不见,但却能给敌人不断施压,用无声的信息来暗示对方。 ‘我已经快找到你了。’ 马前卒成彪,就在这种焦虑中迫切想要除掉万奴这个关键人物,从而跳进了简单的陷阱之中。 也帮助赵斌完成了第二步。 这就是‘势’这种无形的推动力,厉害的地方。 “上谋伐心,下谋伐兵,古人诚不欺我…” 赵斌将一卷宋代版的孙子兵法小心放下,用绢布包好,准备有空时再继续研究。 这东西,有阅历和经验的人读和没有的人读,效果完全不一样。 赵斌经历得越多,越能深刻感受到其中的博大精深和深不可测。 颇有种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感悟轮回。 这也是他如今布局风格转换的内在驱动力。 以前是玩套路,现在是玩人心和大势。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这样继续成长下去会再一次实现让自己实现蜕变,成为真正老谋深算的存在吧… 将兵书交给李豹保管好后,赵斌语气平和地朝着前来通报情况的孙单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孙单迟疑了下,咬牙说道:“五成,想要在急切间将一个人射到重伤而不死,即使是特意换了钝头箭,以我的射术也难以保证全功。” “也就是说,那个大胡子有五成的可能性还活着?” “是。” “五成…也够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相信老天爷不至于每一次都站在对方那边。” 孙单迟疑了下,疑惑地说道:“二郎,为什么不用更稳妥的办法?那人一旦死了,我们再想找出那个女人就难了…” 赵斌摇头道:“要想真正骗过同样善于玩弄手段的人,就不要想着弄虚作假,那只是小道耳。” 说到这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不断靠着忽悠别人的经历,感觉有些尴尬。 好在在场的都是自己心腹,这种事后立牌坊的言行也没什么大不了。 “咳咳,我是说,大胡子和他背后女人都是极为精细的人物,如果他自己都不相信是侥幸捡回一条命,又怎么会放松警惕呢?” 孙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赵斌的教诲记在心中。 这小子虽然出身低微,但学习能力却是不俗。他尤其崇拜带着他们一路快速崛起的赵斌,平日里有意无意都在模仿他的做事风格。 虽然算不上顶级人才,但模仿别人做事的人最易成才也最让被模仿者感觉用来顺手,让孙单渐渐脱颖而出,成为赵斌最为器重的手下之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万奴起死回生,等宋录的消息。”赵斌露出一个幽冷的笑容,“前皇城司的密探头子,总不至于连追踪一个重伤的人都做不好吧。” 事实上他有一点还没有说:一个劫后余生的人在重伤苏醒之后,对于生命的渴望和求活欲望会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危险。 这是人的天性,也是生物的本能。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要成彪能够成功活下来... 第421章 世间恶蛆,畸形之恋 第二天凌晨十分,万奴在黑暗中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自己到底在哪。 是还活着,还是身在阴曹地府。 结果发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和粘稠,同时身体在月色中几乎毫无知觉,只有一种发自心底最深处的冷... 好在,东方很快浮现一抹朦胧的幽光,已然拂晓。 陈彪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左手将糊在眼睛外面的血痂抓掉,看清楚自己正躺在城南山中的乱葬岗中… 腥臭味和寒鸦不祥的鸣叫声,让他想要放声大笑。 像他这样的人,早已习惯了伤痛和死亡。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畅快和得意。 可惜左胸下那根箭矢,让他无力、也无法笑出声。 直到一刻钟后,万奴才一点点、一点点地成功凝聚出足够的力量,猛地用力将腰腹上的箭矢拔出! 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却依旧坚持着先观察手中带血的箭头,不禁庆幸不已。 这根箭矢的头部略微有些钝,也不是阴毒的多棱箭。 最幸运的是,他中箭的地方有着肋骨的存在,让本该扎入脾胃中的箭矢偏了数寸,躲过了至死的要害。 “嘿,看样子真的是运气使然。让老子大,大难不死…呼呼…” “赵文武你给我等着…不,不…赵文武太阴险了,老子一开始就错了…” “下次,下次老子就一个个先将你的羽翼斩除,我就不信你的那些心腹手下,也能像你那么命大…” “就从那个叫孙单的浑蛋开始,嘎,嘎嘎…咳咳咳…” 成彪真的有点疯。 即使身受重伤,随时可能会晕厥过去,依旧先躺在尸堆里畅想着报复敌人的快感。 这样的疯劲,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也是这种不疯魔不成话的疯劲,使得他拥有超强的毅力和异于常人的顽强生命力。 又过了一刻钟,当天边的天色完全浮白之后,他终于翻了个身用左手撑在别的尸体上缓缓爬起。 一摇一摆朝着山中走去。 宛如一头从地狱中复活的魔鬼… 恍惚的意识,加上劫后余生的欣喜,让陈彪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自己活着未必是因为幸运。 他只知道要尽快去安全的地方,寻求救治。 而这样的地方,目前只有一个地方。 那就是城南的方心庵… 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件神奇的东西。 以成彪的状态,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在山道中长时间的跋涉。 但这货愣是花了两个时辰,摇摇晃晃地来到一座藏在山谷内的尼姑庵前,扣响了大门。 方心庵附近,只有一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村落,人迹罕至。 不过因为唯一向外的道路是襄阳城,经常有军队过来后山巡山,还算是个清净平安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就当成彪怀疑自己要彻底倒下时,才有一年轻女尼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她看到浑身是血的成彪后瞳孔一缩,却并未发出如寻常女子般的尖叫声。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这女尼迟疑了一下后,打开门将成彪福扶进去,然后很快又提着一个竹篮子独自从里面出来,装作采野菜的样子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直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松了口气匆匆返回庵中,径直来到方心庵后厢房中,对着里面盘坐在胡床上的女子禀报道: “主人,奴婢探查过了,后面没人。” 燕奴儿眉头紧锁,犹不放心:“确定?” “这…” 女尼想了想后道:“奴婢在外装作采摘野菜,小心观察了一刻钟,没发现异常。如果这样都被人躲过,那只能是真正的游击高手。 主人你不是说赵文武出身贫寒,身边都是些草莽么,他手下哪来那样的人?” 燕奴儿这才脸色稍缓,又谨慎地问道:“清儿,成彪现在状况如何,我是说他的伤势?” “奴婢查看过了,伤得很重,换成一般人估计早就死了好几回了,不像是有人刻意留下活口的样子。” “是嘛…看样子真的是我想多了。赵文武此人布局的手段虽然堪称高明,但还是有迹可循的。看来的确不像是圈套…” 燕奴儿这才起身下了床,带着名为清儿的随从朝成彪所在的前堂走去。 等到亲眼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成彪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眼中寒芒一闪,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清儿道:“去,杀了他。” 清儿大惊,不解地问道:“主人,此人对你最是言听计从,为什么要…” “方心庵中往来的人是少,但不是没有。要是被人发现里面有个重伤的男人,必会引来麻烦。以成彪的伤势,没有数月修养都如同废人。 我不需要一个男人成为我的累赘。” 说完,目光严厉地盯着清儿。 清儿心中大惧,忙接过匕首,咬牙走到成彪身边,猛地朝他心口扎下! 原本昏迷在床的成彪突然睁开眼睛,以不可思议的力量猛地抓住清儿的手臂,用力一扭。 清儿惊呼着失去平衡摔向地面,而成彪也闷吭着被带地滑下床,狼狈地依靠在床沿上,疼得眼前发黑差点真的昏厥过去。 他已无力起身,干脆一屁股将清儿死死压在地上,然后面色惨白而狰狞地看着燕奴儿。 “你这女人,好毒…” 燕奴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负手在后,眼中尽是冷漠。 她呆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只会有她们主仆二人。 只要一声令下,有的是人冲出来杀了眼前的男人。 “我这一生,听得最多的就是最毒妇人心这句评价。可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若不毒,如何立于这世间?” 成彪愣了一下,随后吐出一口鲜血,嘎嘎怪笑起来:“不错,不错。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如果不够心机不够毒,早就成了别的男人胯下的玩物了。 可惜啊可惜,老子本该成为这个男人的。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这么拼命为你做事,就是为了这件事,嘎嘎嘎…” 说完,还伸出满是鲜血的猩红舌头,阴邪地朝着燕奴儿舔了舔。 即便燕奴儿见惯了各种男人猥琐露骨的表情,也被成彪弄得毛骨悚然,眼中杀意更浓。 却听成彪突然叫道:“你嫌我现在没用,我认了。不过说我是累赘,却是大大的错误。” 燕奴儿冷笑:“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出去?” “那可不一定…咳咳咳…你我都不过是这污秽的世界最阴暗角落里的蛆虫。哪怕你伪装得像一只漂亮的蝴蝶,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嘿嘿,什么礼义廉耻,什么阴谋算计,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意义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在利用我? 可这世间厌恶我的人多了…多你一个这样漂亮的尤物,实在是我的幸运。 所以即使你要杀我也没关系,我只会更加想要得到你,嘎嘎嘎…咳咳咳!!!” 成彪一边吐着鲜血,一边张狂地诉说着一些离经叛道的话语。 燕奴儿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极度厌恶,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她不禁有些恍惚,美丽如她,居然是一只恶蛆么? 这真是她这辈子所听过的最冒犯和荒谬的话,却莫名地感觉…气愤。 而能让像她这样的人生气的话,无疑只能是触动人心的真话。 她突然觉得就这么让成彪死了,或许有点无趣? 破天荒地说道:“就算现在我不杀你,以你的伤势又能活多久?” “那是我的事。” 成彪目光灼灼地看着燕奴儿,道:“给我一些金疮药,还有一点吃的,我会自行离开这里。 作为回报,我如果不死将会回来帮你压制住九龙会中那些反对的声音,成为你身边随时可以舍弃的一条狗也无所谓,嘎嘎嘎…” “为什么?” 燕奴儿咬着嘴唇,不解地问道:“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愿意回来...做我的狗?” 成彪一脸认真又贪婪地说道:“我说过,我活着只不过是这世间的一只让别人恶心的蛆虫。而你在我眼中至少是一只化蝶的...同类…你知道我对拥有你这样的女人渴望么,嘿嘿…” 侵略性十足的目光,让燕奴儿眉头紧皱,却又有些异样。 ‘真是个恶心又直接的男人。’ 她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说得让人心动,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这样的人。” “那再换个理由,怎么样?” “哦?说说看。” “我仰望你,就像你仰望那个男人一样…我们都不过是渴望给求而不得的人当狗的可怜虫而已。” “住口!” 燕奴儿脸色大变,美丽的脸庞瞬间变得无比狰狞,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然而成彪却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和鲜血一起狂流,让人忍不住好奇这人为什么还没有暴毙。 。。。。。。 一刻钟后,成彪眼中带着仇恨与得意的光芒,扶着门离开了方心庵。 他的左脸上,被人用匕首划了一条难看的蛆虫。 那是恼羞成怒的燕奴儿在他脸上留下的,作为替他包扎和饶他一命的代价。 “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你,女人…”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白脸,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必将你满门杀绝...” 第42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恍恍惚惚的成彪以非人的求生欲,朝着深山而去。 却没有发现据他百步之外的树下,宋录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跟上去将他留下。 “算了,还是不要打草惊蛇,里面的女人更重要。嘿,真是厉害,居然伪装成尼姑…难怪一直抓不到马脚。” 嘀咕完,他如幽灵般退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宋录行动时已经养成了本能般的习惯,他的每一脚几乎都会踩在坚韧的石块或者树枝上面,行进时没有留下任何的明显脚印… 大宋朝不是没有人才。 而是绝大多数都被埋没了。 阶级的固化,必然会导致庸才占据高位,这是历史的必然和自我淘汰。 所谓的精英教育,也只能让这个过程缓和一下而已。 所以在宋末这样的时代中,任何一个能够从底层中脱颖而出的人,基本都有着惊人的才干和能力。 而当这样一个个杰出而特殊的人物,团结在某个人麾下各尽其用时,会爆发出让世间侧目的可怕力量…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要有那份去驾驭这些优秀人才的心量和识人之明,以及最重要的空间。 才能让他们在自己真正擅长的地方发光发热。 所以有时候,赵斌又会很庆幸自己身在这样一个腐朽而动乱的时代。 能遇到很多被埋没在民间的高手和能人。 不过客观的来说,两宋对于人才的尊重,尤其是读书人的尊重还是做得不错的。 只是碍于其封建王朝的本质,注定逃不脱这样的轮回。 “方心庵?凿以方心,约以工言,遂天下以平顺。好气象,好名字。” “可惜了…这名字注定火不了。” 赵斌帮作者吐槽了一句后,当即兴致勃勃地带着上百号人扑向襄阳城西郊。 这样的大动作肯定瞒不过本地的地头蛇们。 比如史嵩之。 在赵斌出城的第一时间,他就收到了信息。 劳虞候和吕虞候这两个左右手站在下方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期待。 他们知道,自从上次史嵩之和赵文武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实质上已经进入了对弈的局面。 史嵩之沉吟了一会后,没有急着下令,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确定他的目的么?” “回大人。” 吕虞候抢先一步说道:“杨枯山一带作为襄阳背面的屏障清理地非常干净,除了少量流民和世居的村落外,几无可疑之处可以藏污纳垢。 不过属下得知赵文武和九龙会的人出现在附近后,特意去仔细搜寻了一遍近期收集来的各种情报,其中也有包括西郊外的异常。 据那里的几个村中的保正说,附近曾出现过一些陌生人盘亘,而且有的还重复出现了好几次。还曾有人说见过一个天仙般的美丽女子的踪影。 本来这些情报都看似无关紧要,但如果联系上赵文武大动干戈带那么多人进山,问题就很可疑了…” “你怀疑,他找到了九龙会那个女人的踪迹?” “大人英明。” 看看什么叫会来事的手下,这位明明熬夜查了好几天的情报,心中已然有了可以卖弄的结论。却依旧乖巧地把最终答案递到领导嘴边,让出最大爽点。 史嵩之欣慰地点了点头,赞道:“这几天辛苦吕虞候了。” 吕虞候大喜过望,忙表忠心道:“为大人效力,义不容辞。” 说完瞥了旁边的劳虞候一样,自感终于扳回一局。 面对同僚的内卷,劳虞候也不甘示弱,开口建议道:“大人,两边的人既然都和我们不对付,我们不如看他们狗咬狗?等到他们分出胜负,我们在去收拾残局?” 这本是最稳妥的建议,却不想史嵩之却举手示意劳虞候停下,神色凝重地说道: “不…赵文武只是我们和西川那伙人之间的内部矛盾,而那女子背后是祸乱天下的恶教和异族,岂可一视同仁?” “那…我们去帮助赵文武?” “非也。” 史嵩之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说道:“本官记得劳虞候你曾说过,那个神秘女子背后另有他人。” “是。” “你觉得赵文武知道这个情报么?” “呃…那只是属下个人的判断,赵文武未必会这么想…” “我也这么觉得…” 。。。。。。 兵贵神速。 赵斌让宋录带着上百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向方心庵。 他带出来的人,也都是擅长在山地间奔驰的精锐,速度极快。 因为正常来说,以目标的谨慎绝对会沿途布有眼线。 赵斌很清楚一大群人的行踪瞒不过这些人。 所以他要赶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用最快的速度急行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同时还派了李豹和王二诚这些脚力更快的高手,在前面肃清可疑人等,防止有人跑去方心庵通风报信。 主打一个神兵天降的惊喜效果。 理想很美好,现实一开始也很美好… 赵斌的人的确轻而易举地包围了方心庵,成功将里面的人包了饺子。 不多时,从小小的方心庵中居然冒出几十号人,开始护着一个裹在斗篷里的曼妙女子强行突围。 这些人成分极为复杂,既有男男女女,又有老老少少。 赵斌只迟疑了一瞬间,就下令除了那个被护在中间的女人外,格杀勿论。 双方一个有备而来,又是全副武装擅长正面战阵的精锐。 一方是搞暗杀和情报的阴暗组织。 在如此情况下,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赵斌甚至从那蒙面女子狼狈的曼妙身材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毕竟除了某个专业又大胆的舞蹈家之外,谁能在慌乱中依旧保持那种吸人眼球的曼妙身姿呢? “燕奴儿?” 他懵逼地认出了被自己手下逼得狼狈不堪的猎物。 随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和狂怒起来。 所有的一切疑点,似乎都想通了! 这女人! 等抓住她后,一定先啥再啥! 好好出一口心中恶气。 当然没事先殴打再弄死,男女平等么。 想歪的自己去反省。 至于赵斌有没有别的歪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幻想地呼吸加重,神情激动的时候,突听手后传来一阵喊杀声和隆隆脚步声! 上百名伏兵从背后突然杀出! 第423章 疑点重重,无惧失败 赵斌脸色狂变。 他的人正在围攻燕奴儿的人,眼看着就将得手,这时候哪来的伏兵? 但现实容不得他细想。 一旦被这伙人冲击身后,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咬牙,当即拔腿就往山坡方向奔去,同时嘴里向着陷入混乱的手下们大喊道:“撤!都往山上撤!孙单你快先行一步,尽可能组织擅射的兄弟们做好狙击追兵的准备!” 得到赵斌的命令,正不知所措的庄兵们当即如蒙大赦,第一时间放弃围攻燕奴儿,狼狈地随着赵斌一起朝山坡上跑去。 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被人搅黄了。 赵斌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疑惑。 他不解既然燕奴儿有这么多援兵,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出现,非得等到自己手下损失大半的时候? 更疑惑这伙人的出现有些蹊跷。 就在这时,他突听那群杀出来的敌军中有人朝着燕奴儿大喊道:“主人特派我等前来援助,你们快走,赵文武交给我们对付!” 此刻的燕奴儿同样疑惑地看着突然杀出的这伙援兵。 她听到喊声后,表情变得异常怪异,似乎纠缠着怀疑、迷茫以及兴奋之类的复杂情绪。 但情况同样不允许她细想。 被赵斌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差点沦为俘虏,这让燕奴儿脑海中同时充斥着羞恼和恐惧。 她定定地看了眼喊话的那个蒙面男子后,转身在随从们的簇拥下朝着另一边逃走。 赵斌眼睁睁地看着燕奴儿逃跑,却无可奈何。 奇怪的是,而从背后冲出来的那伙人,将赵斌的人吓走之后并没有没有顺势发动进攻掩杀上来。 而是从容地聚集在山下,挡在他们和燕奴儿一行人之间。 而且这些人全都带着面罩,头包黑巾,将自己的面容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似乎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而不想和赵斌的人过多纠缠... 等到赵斌将人手重新整合完毕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开始整齐有序地开始撤退。 不多时,就消失在来时的山道上… 李豹面又不甘地问道:“二郎,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仅被人坏了好事,还差点被成功伏击。 赵斌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狼狈的遭遇了。 他此刻心中也是戾气爆棚,恨不能狠狠地发泄一场。 但他见到手下们不甘中带着几分恐惧的脸庞后,飞快意识到这种时候自己如果都失了方寸,那士气就真的崩了。 失败不可怕,任何一支百折不挠的军队,都是从一次次失败中浴火重生而来的。 区别只是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去带领他们从失败中挺过来。 赵斌很清楚自己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接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手下,全都懵比地看着大笑的自家老大。 “本庄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伏击。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说完,扫了眼周围因为诧异而渐渐镇定下来的手下们说道:“你们这些家伙,刚才跑得还挺快的嘛。还有人,居然跑到我前面去了? 不过看在你们是在接到我的命令才逃跑的份上,这次老子就不惩罚你们了。 但是都给我记好了,下次要是再遇到伏击逃跑可以,但必须先得护着我点。 我要是都挂了,谁给你们发薪酬找媳妇?你们还玩个屁啊!” 人群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一个个开始朝着赵斌起哄和吹口哨。 气氛飞快缓和,心中的惶恐和害怕也化为羞愧和笑话,飞快消散一空。 哪还有半分受挫的颓败? 已经带着手下们撤出赵斌的视线范围的劳虞候摘掉脸上的面巾,正准备去执行史嵩之交给他的第二步任务:伪装成一个不知真正内情联络人的去打入那个女人身边,找出她背后的人物。 毕竟,刚才他喊话时,已经确认了之前自己的猜测… 突然,劳虞候疑惑地停住脚步,不解地转头倾听着山背另一边传来的隐隐哄笑声。 他没记错的话,刚才自己突然带兵杀出,应该是将对方吓得半死吧? 如果不是上面交代没必要现在和赵文武真刀真枪地发生冲突,刚才只要他先用弓矢偷袭再顺势带人冲杀,必然可以将那些人杀得溃不成军。 甚至连赵文武,都可能死在他的偷袭之下。 可为什么,那里还会传来笑声? “赵文武和他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明明失败了,还笑得出来?” “算了,先去完成主上的任务要紧…” 劳虞候默默地将赵文武这三个字,记在了心中。还有种预感,下次恐怕再也没有像这样算计对方的机会了... 在相互暗算的较量之中,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确认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赵斌很快就从失败的打击中缓过劲来。 任何想成大事的人,哪有不经历失败的。 事实上,他也不算完全失败。 至少弄清了那该死的神秘女子,就是大金国舞蹈家燕奴儿。 再联系到落在自己手中的万奴的金国背景。 他基本搞清楚了燕奴儿在大金国、摩尼教和元蒙人之中扮演的角色,一个长袖善舞的碟中谍式的女人。 不仅如此,劳虞候那一声喊话,同样也给了赵斌更多的猜想空间。 “主人?燕奴儿是摩尼教的人,应该是教主之类的称呼才对啊,为什么要称呼主人,难道是故意遮掩身份?” “不对不对,那伙人来历实在太过蹊跷。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做到这一点,即使是我也需要让人提前好久布局和伪装才有可能。 而且,他们当时明明有机会击溃我们,造成更大损失的…” “仓促间要做到精准掌控我的人动向,并做好伏击,除非是…襄阳本土的势力!” 赵斌阴晴不定地想着一个个可能的对象,其中就包括有着史嵩之的身影。 但这种事情,除非有切实的证据,否则就算再怀疑也无法放到明面上来说... 赵斌知道失去了这次大好机会之后,以燕奴儿的狡猾,再想抓住她的脚跟暂时是做不到了。 不过,此行他倒是抓住了一个老熟人。 第424章 随手而为,接踵而至 “你叫什么?” 赵斌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表情,看着自己面前被绳子束缚住的冷面萝莉。 这少女就是当时拿着燕奴儿的请帖,让赵斌去参加饮马湖聚会的那一个。 应该是燕奴儿的贴身丫鬟之类的存在,很有榨取情报的价值。 此女只看身高和脸的话,肉嘟嘟的估计也就十二三岁。 但要看身材比例感觉又像是有十七八岁了,以前穿着宽大的长袍看不出来,但现在在绳子的束缚下,该挤不该挤的凹凸都呈现了出来。 简直就是童颜巨那啥。 冷面萝莉不屑地看着赵斌,将头一扭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我手下的光棍倒是有不少,有些七老八十了都没有试过那种事情。 正所谓老夫聊发少年狂嘛,你若不嫌弃我觉得将你许配,啊不,是赏赐给那些个老光棍也是不错的嘛,何必打杀了你呢?” 冷面萝莉脸上的冷漠挂不住了,她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眼中带着恐惧和厌恶大叫道:“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龌龊?” 赵斌故作不解地问道:“老娶少妾,不是风流美谈么?你看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几个老了不得弄个年轻貌美的小妾陪衬着? 也就是某家年纪还轻,否则就自己…咳咳,别误会,我知道你是愿意跟着我的,但很可惜我暂时对你还没兴趣。 所以你只能去配我手下那些老光棍了。” “你,你欺人太甚!” 冷面萝莉哪见过赵斌这种不要脸的存在,被他语言刺激得羞怒交加,水汪汪的眼睛中隐隐有眼泪开始打转。 当然,就这样想让赵斌心生同情,那不是缺心眼么? 谁知道这少女真正的身份是不是经过严格训练、心黑手辣的职业杀手? 骚撩几下,只是出于个人爱好以及搞崩她情绪而已。 他骚骚一笑,道:“我还没开始欺人呢,只是在讨论你的出路而已。来人呐,将她嘴巴弄开,我怀疑她嘴里藏着毒,要亲自检查检查。” 冷面萝莉惊恐大叫道:“我没有!有毒我早就咬毒自尽了,燕娘子不会那样对我的!” “那可不一定。” 赵斌心中已经信了她嘴中无毒,但还是招来一个随行伺候吃食的健妇,让她将一根擀面杖塞进冷面萝莉口中。 然后一阵套弄。 至于过程,太残暴,就不详细描述了。 结果当然是除了让赵斌有些想念自家留在赵家庄中的两位娇妻外,一无所获。 “行了,别哭了。不就是含了会手指和棍子么?” 赵斌装作嫌弃的样子用手巾将手指擦干净,然后挥手对着身边看禽兽般看着他的李豹说道:“放了她,让她走吧?” 李豹一愣,诧异地说道:“放了他?二郎,这丫头很可能是燕奴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必然知道很多事情。即使她是个小丫头,也不至于就这么将她放走吧?” 赵斌疑惑地看着他道:“你对她感兴趣?” “没有!” “那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呢?” 赵斌露出一个大灰狼般的表情,对着哭唧唧的冷面萝莉说道:“本官人检查过了,你没问题,现在就可以走了。” 冷面萝莉惊讶地看着赵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随后忍住屈辱感冷笑道:“哼,你这禽兽不可能这么好心,肯定是想故意让我走,然后利用我去找燕娘子!” “你真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赵斌怪笑道:“不过,你现在还找得到燕奴儿么?” “...” 这的确是个问题。 在冷面萝莉茫然的眼神中,之前给她嘴里塞棍子的健妇在赵斌的示意下将她的绳索松开,并大力朝院子外推去。 冷面萝莉被推得差点摔倒在地,才意识到赵斌是真的要放了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羞恼和委屈,朝他大喊道:“我叫清儿!赵文武你给我记住,下次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好的,我记住了。按照剧情,像你这样喊的,最后一般都会给我这样的人当个小妾之类的,哈哈哈,慢走不送!” “禽兽!!!” 清儿擦着眼泪,带着满腔的屈辱飞奔出了赵斌租住的院子。 “二郎,你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 赵斌冷笑道:“我们前后抓了不少燕奴儿的随从,但无一人真正知道她的底细。这女人是条谁都不信的美人蛇,即使我们强行逼供估计也难以得到有用的情报。 而且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对燕奴儿忠心耿耿,除非用出非人的下作手段否则恐怕不会吐露实情… 反倒是放她离去,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什么收获?” “如果你是燕奴儿,你会怎么对待一个被俘后,又放出的贴身侍女?” 李豹闻言一惊,摇头赞道:“二郎好心机。那要我跑一趟,护住她性命么?” “那就辛苦豹子哥了。” 李豹闻言,紧了紧手中的佩刀,随着离开的清儿飞奔而去。 赵斌原本带着笑意的神情飞快褪去,化为一声叹息。 他终究还是连李豹一起算计了进去。 毕竟以李豹的直肠子,跟踪一般人是够了,但对付专业的杀手密探却还差得远。 所以,李豹也是赵斌故意留给燕奴儿看的一个安排。 真正在背后掌控一切的,还得是宋录这个靠谱的专业人士。 不过人生在世,谁不是活在别人的算计和安排之中呢? 只要不是恶意利用身边的人,何必愧疚? 赵斌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因为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金家,终究还是分裂了。 史嵩之就像一条外表温和的黄鳝一样,对咬住的猎物绝不会松口。 他绝不会让金家这个已经被折磨到千疮百孔的猎物顺利逃离自己掌控! 官方消息,史嵩之以赦免金家那些被扣押的囚犯为条件,让金家配合官府调查内部的一些不法行为。 金家当代的第二号人物金士杰,不顾金士豪的反对,毅然带领家中大半成员决定投靠史嵩之。 原本支持金士豪的金老爷子,也受了刺激卧病在床,不再发声... 第425章 希望渺茫,被人监视 金士豪,陷入了进退两难、孤立无援的境地。 据说最近他出门时,周围都会布满官府的眼线,有传言史嵩之正在收集他作奸犯科的证据,准备将他一举拿下,以绝后患... 像金士豪这样的漕帮高层,谁身上没几条人命背着? 真要找些污点肯定能找得到,尤其是在亲弟弟变节的情况下。 眼下不过是金士杰不想背负谋害亲兄弟的骂名,还在做些表面的文章而已。 赵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着铁证出现在官府,将金士豪的罪名坐实。 到了那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除了赵斌外,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金士豪和张律等漕帮高层,已经在动用一切手段安排他的退路。 力保金士豪和尽可能多的襄阳漕帮的精锐,搬迁去汉中东山再起。 不过漕帮不同于一般的帮派。 其成员本质上是在汉江中讨生活的百姓,无论是高层还是普通帮众,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 想要安排他们离开,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张律怎么说?” “回主上。张堂主已经紧急动用麾下三千帮众,并安排了近百条船南下,接应金士豪。” “张兄真是好魄力。能调动三千人,恐怕已经是动了张家的老底了。” 这就是赵斌欣赏张律的地方。 要换了一般心机的人,遇到金士豪这样的潜在对手倒霉只会幸灾乐祸,绝不会动用全部力量来助拳。 可反过来,这样的人一旦遇到困难的话,估计也会有曾经受过他帮助的人不顾一切地前来助拳的吧。 这就是当时赵斌不敢去谋划张家所在的地盘的一个潜在原因。 一个张律,在他眼中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曹进齐不解地问道:“张堂主这样做,不怕得罪朝廷么?” “不,漕帮本就是官府忌惮的民间势力,而忌惮的地方就是生怕他们聚众造反。 张兄反其道而行之,除了让自己上了朝廷的黑名单外,史嵩之只要还有几分理智就绝对不敢强行去压制住漕帮的动作,将他们真正逼反。” 除了这个理由,赵斌还有一点没说。 或许张律这么做,也在向赵斌表明一种态度。他有兴趣,试一试赵斌所说的保下他全家性命的那条路… 赵斌想到这,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按在代表襄阳城的地图上,幽幽说道:“曹师兄,你说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戏,能对史嵩之产生误导了么?” 曹进齐迟疑了下后道:“属下觉得…应该可以…” “那就让兄弟们去助张兄一臂之力吧,务必确保金士豪和他的人,顺利离开襄阳城!” 第二天,风和日丽。 赵斌一出门,就发现一个面生的阴鹜男子正站在自家院子门外等候已久。 “在下姓吕,恬为史大人麾下虞候。见过赵大官人。” 赵斌也有官身在身,所以对方称呼他为官人也算合适。 不过他的官身品级最多也就和对方差不多,被叫做大官人,多少带着点敌意的讽刺在内。 他故作没听出来,惊讶地问道:“吕大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么?怎么不着人通报一声,好让在下早早出来迎接啊。” “呵呵,不必了。” 吕虞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吕某今天来此,是受了机宜大人的命令,护住赵官人和你的那些随从安全,免得被可能作乱的强人而害。” 赵斌心中咯噔一下,面露不虞:“强人?什么强人,还能在襄阳府中伤到在下?我虽然不如你家大人人多势众,但也有上百家丁在身侧伺候,如何会被强人所害?” “那就得去问过史大人了。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官人见谅。” 吕虞候说完,目光充满侵略性地盯着赵斌,似乎在等他气急败坏发飙的那一刻。 而他身后的几十号兵丁,也都一个个凝神望着赵斌,似乎是在做什么准备。 却不想,赵斌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哈,也好。既然是史大人一片好意,那赵某就笑纳了。至少有吕大人你在这看着,就算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也能证明和某家无关不是?” 说完,转身又回了院中,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今日的日头有点大,去给吕大人和他的兄弟准备点糖水,润润喉。”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院子。 吕虞候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疑惑,随后冷笑着吩咐道:“一会记得别喝姓赵的送来的糖水,小心对方狗急跳墙。哼,我倒要看看,没了你这计划外的搅局者,那人怎么逃出生天! 漕帮?一群聚众闹事的泥腿子而已…” 就在赵斌和他的手下们被人监视的时候,金士豪悲愤地看着那些不断离自己而去的金家支持者们。 随着老爷子受到张律上位的刺激,转变立场保持沉默之后,现实的威胁开始占据上风。 尤其是随着金士杰将那些被官府扣押、征用的船只重新拿回来后,这种情况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多数人,终究是无法将义理放在生存前面的。 “三叔,七叔,你们,真的不走了么?” 金士豪浑身颤抖地看着两个面露羞愧的长辈。 这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坚定的支持者,但在临行前的一天,突然变了卦。 “士豪,我家大哥和二哥,昨夜被官府的人抓了。” “我家的不孝子也是,唉…” 金士豪猛地转头看向自己二弟,一个三十出头、眼神阴郁的男子。 “你!是你对不对,没有你的操控和配合,三叔他们的家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史嵩之的人拿去!” “大哥…” 金士杰微微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金士豪。 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用这样张扬的角度,审视自家这位幸运的比自己早出生了一年的兄长。 也就是这一年的差别,决定了一个是嫡长子,而两一个只能是家族的备胎。 地位上,天差地别。 不过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426章 穷途末路,悲壮结局 背靠史嵩之这棵南宋关系最强大的大树,又有襄阳附近过半漕帮子弟的支持,他有信心凭着自己的能力和那个张律一较长短。 想到张律,金士杰心中又是一阵大笑。 那个不知死活的白痴,居然敢带着三千人聚在襄阳府外堵住江面,逼迫官府放行! 简直是笑话。 史嵩之是什么人? 固然不敢直接镇压漕帮,逼他们造反。 可这么一来,就一定动用手段确保金士豪等有威胁的襄阳漕帮高层,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至于金士豪死了,他是否会伤心?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这种事情要等他真死了,金士杰才会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要是金士豪活着,他一定是不开心的。 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一种生物。 金士豪看着亲弟弟冷漠的眼神,悲从中来: “金士杰,你这是在断送金家的漕帮的基业啊!” “真是笑话,难道执迷不悟、不知进退,害得金家子嗣受到牢狱之灾,漕帮子弟生机艰难的人,不是大哥你么。” “那只是史嵩之逼迫我们投靠他的阴谋和手段!” 金士豪痛心疾首地大叫道:“真正的漕帮是汉水的漕帮!是江中讨生活的汉子们的漕帮!而非金家或者张家的漕帮,永远不会和官府同流合污! 今日你固然靠着史嵩之的权柄,能够得势。但你在成为官府走狗的那一天,就已经和漕帮的兄弟们不是一条心了,将来必然众叛亲离死于非命!” 金士豪的厉喝声,让金家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中,可他看着始终面带不屑、毫无悔过之心的金士杰终于意识到,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当即惨笑一声,带着几十个愿意跟随他的人转身离去:“我们走!去汉中东山再起!” 出了门的金士豪,感觉今日的襄阳城阳光格外刺眼。 而街上的人也格外的多。 迎面而来的,是一队官差。 他认得当头一人,是襄阳府的曹司,姓宋。 两人以前打过几次交道,宋曹思总是表现地非常客气,甚至是伏低做小的那一个。 但在今天,宋曹司眼中带着的却是傲然和凶狠。 “金堂主,本官等候多时。衙中有些案子和你有关,所以大人特意让我将你带回去,问些细节。” “大人,是哪位大人?什么时候史嵩之成了你的大人?” 宋曹司脸色一僵,语气变得阴冷起来,避而不答道:“金堂主是想对抗朝廷不成?” 金士豪冷笑一声,道:“不敢,不过我想先看一看你说的那位大人让你来拿我的批文。” 宋曹司敢来拿金士豪这样的顶级遮奢人物,当然是有备而来。 他不慌不忙地将一份府衙批文拿出,想要递给金士豪。 却不想金士豪看都不看这东西一眼,突然凑到他的脑袋边,阴沉沉地说道:“你若真要拿我。我一定会反抗,你也一定会先死。” 说完,猛地搂住他的肩膀,用一把匕首顶住他的腰眼道:“想清楚再说话。” 宋曹司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被匕首顶住那一刻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以为这是一件能讨好史嵩之的美差,没成想平日里待人一直客客气气的金士豪竟然是这样一个亡命之徒! “我,我…” “我什么?别紧张,慢慢说…” 金士豪笑得毫无温度,眼神如刀子般看着宋曹司身后的几名官差。 人的名,树的影。 作为襄阳城中几个绝不能得罪的民间大佬,他的眼神岂是一般人敢于承受的? 凡是被他扫过的官差,全都惊恐地低下头,不敢轻举妄动。 “我今天,今天肚子疼,对!因为肚子疼,所以我走开了一会,没有见过金堂主。” “很好。多谢宋曹司了,我们今后有缘再见。” 金士豪也不怕他反悔,将宋曹司一把推开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他知道,宋曹司只是史嵩之送给他的最后一份体面。 此刻他周围有很多想要自己活着的人,也有很多想要他的命。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而这考验,如无意外,最终一定会是以他身死的悲壮结局而告终。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金家总要有一份骨气来证明这个家族不是一无是处的存在。 金士豪已经提前一步将自己家小送到张律手中,他已经无所顾忌,留在这里只是想要走完最后一段路程。 给自己和所有人一个交代。 对他来说,能让北城门外那三千漕帮兄弟扬帆以待,就已经足够了。 “走啊!!!” 拥挤的街道旁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叫声。 随后发出叫声的那人被人一刀捅在了后腰上,软倒在地! 今日这条通往北城门的短短数百米主干道上,就没有几个真正的路人! 即便是有,也随着杀戮的开始第一时间尖叫着跑光了。 金士豪看着倒下的弟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大吼一声抽出腰间武器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他知道自己此时说再多也没用。 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跑完这条路,才能结束这一切。 让世人,也让官府知道,漕帮不是软柿子! “啊!兄弟们,随某冲到城门!冲到城门!” 金士豪的举动,就像点燃了一颗炸弹的引信,街道中早已经彼此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的那些‘路人’,彻底放开了伪装,开始刀兵相向! 血腥味和惨叫声,瞬间弥漫着整条街道! 数不清有多少人冲出来想要击杀金士豪,也数不清有多少身穿布衣的汉子毅然为了保下金士豪出来和伪装成普通人的精锐悍卒搏杀! 杀戮和利刃的嘶鸣,让鲜血和惨叫声弥漫长街,也将金士豪拼命奔跑的靴子染红! 他含着泪水,拼命奔跑着,厮杀着。 像一头放弃所有顾虑的猛兽,和跟在身后的漕帮精英斩杀着一切敢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直到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射入他的肩头! “不!!!” “金堂主!!” 第427章 街头喋血,无敌猛男 金士豪的身体晃了晃,随后猛地咬紧牙根挺住腰杆站定,朝着前方屋顶上的几名袭击者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 接着神情真灵的用左手抓住箭杆,挥刀将它齐根削断,举着断箭仰天戾吼道: “金士豪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谁有胆就来取!杀啊!” 受到他悍不畏死的鼓励,原本被杀得节节败退的漕帮帮众,也随之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血性,不顾一切地杀向那些敌兵。 拼不过装备,就拼狠劲。 用牙去咬,用命去换! 一时间,这些在江中汉子居然硬生生为金士豪杀开了一条看见城门的道路! 可惜,那城门是关着的… 而且在城门上方的城楼上,站着军容整齐的数百名守军… 一条注定的死路。 ‘死路又如何?’ 金士豪早有心理准备,他狞笑着将一名扑来的敌兵劈死,怒吼着往前杀去! 那勇猛的姿态,鼓动着漕帮的汉子们自发地护在他身后,同时也震慑着那些试图击杀他的伪装者们。 眼看着金士豪带人越杀越勇,躲在背后指挥这一切的劳虞候脸色越发阴沉。 金士豪是一定要死的。 区别只是怎么死。 漕帮如果在这场厮杀中输了,官府自然会以民间帮派私斗来结束这场纷争,逼退城外的三千漕帮汉子。 那对于史嵩之来说,是最体面和理想的解决方式。 如果金士豪侥幸冲到城门下,也会被守军当场格杀。 因为他携带着杀人的凶器冲撞朝廷关隘,等同谋反。 不过如此一来,可能会刺激到城外的那些人,逼迫他们真的走上造反的不归路。 当然,这个概率主要看城外的张律是否能够保持克制了… 即使是不造反,官府和军方也会背上参与谋害漕帮的骂名,激起民愤。 从而让史嵩之其后控制漕帮的计划受到影响。 劳虞候知道任凭下面那些伏兵,已经无法限制住气势上来的漕帮子弟。 深吸一口气,朝身后吩咐道:“不用再装了,没必要为了此人损失太大,命埋伏起来的弓弩手集中火力射杀他。” 随着他的命令,楼顶出现了更多的弓弩手,将箭矢瞄准正在冲杀的金士豪。 千钧一发至极,却见附近街头巷尾和民宅中居然同时涌出数倍来历不明的弓弩手,毫不留情将射向准备伏击金士豪的那些弓手!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压得他们仓皇夺回屋中不敢露面。 “哪来的人,不好!” 劳虞候脸色大变,刚想离开所在的阁楼,突然发现身后的房门被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蒙面汉子猛得砸翻! 重重拍在地板上! 来人武力极其骇人,冲进来后也不用武器,拳打脚踢手下无一合之敌!所有被他拳脚砸中的人,全都惨叫着滚翻在地。 劳虞候大惊失色,刚想去抽刀迎敌,迎面见那巨汉单手将一名手下朝他掷来! 他闪身躲过,可再想抽刀已经迟了。 那巨汉已经低笑着扑倒他的身前! 劳虞候能成为史嵩之的心腹当然也不是庸手,仓促间飞起一脚踹向来人的胸口,想要将他逼退。 这一脚极为迅捷,也的确结结实实的踹在来人的腰腹上! 结果却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不仅没将巨汉踹开,反而自己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劳虞候终于知道自己手下为什么不堪一击了。 不是他们废,而是来人是个变态级别的练家子!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惊恐地想要顺势倒地,往窗外跳出去。 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脚腕一紧! “过来吧!” 巨汉如同拎小鸡一样拎起劳虞候,将他猛地往天花板甩去! “啊!!!” 劳虞候一口鲜血吐出,被房梁撞得七荤八素,差点连魂魄都被撞散了。 整个人软倒在地,还有还有半分抵抗的力气… 没了劳虞候的坐镇指挥,加上有街道上突然杀出来的数百名援兵支持,金士豪越发势不可挡。 也离紧闭的城门,越来越近… “大哥,且慢!千万不可冲动啊!” 吕文焕蒙着一块对他来说有点大的面巾,跑进了隔楼之中。 让一只手扶着面巾防止它掉下来露出真面目,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吕文德的手臂,焦急地阻止他将劳虞候脖子扭断: “你可不能杀此人。” 吕文德停了扭脖子的动作,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能?你是怕暴露身份吧?没事,只要将这屋子里的人都打杀了,谁知道是咱干的?” “我的大哥啊。” 吕文焕急得抓耳挠腮,有心将他的手掰开,只不过两人力气相差太大不能得趁,只得继续劝道: “此人是姓史那人的得力手下,要是把他弄死了,事情就再无寰转的可能了!一旦彻底撕破脸,也不符合‘那谁’的利益不是?” 吕文德看着自家六弟少年老成的样子,不由乐了。 将手中抓着的人往地上一扔,笑道:“开开玩笑而已,你当我真的这么不知轻重么?” 吕文焕一愣,狐疑地说道:“大哥你确定?不会只是意识到错误后在嘴硬吧?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大哥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 随后又腾空而起,被吕文德夹在腰间,往外大步走去。 吕文焕抱怨一番无果后,看着身后房间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史嵩之手下,幽幽问道:“大哥,我们参合进这件事里,真的适合么?” “有什么不适合的。赵兄弟是个厚道人,至少从不坑自己兄弟,你放心就是。” “可那些人…” “反正我们又不在襄阳混,怕什么?况且…” 吕文德看着外面喋血的街头,笑着说道:“那个叫金士豪的,是个难得的真汉子。既然机缘巧合遇到了,合该出分力,助他一臂之力。” 历史,对于吕文德个人的人生轨迹来说,终究还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没有随着赵范兄弟一头扎进钩心斗角的腐朽官场中。 而是跟着赵斌,开始走向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此刻的吕文德虽然也读了不少书、长了些心眼,但终究还是保留下了他原本的那一份任侠秉性… 第428章 接连后手,你别乱说 城门越来越近,城楼上守军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为首的门将心中暗骂史嵩之的人没用。 同时也暗暗发苦,什么时候漕帮居然在城里混进了这么多人? 这段时间,他可是严格监控着进出的各色人物。 根据和其他门将的交流,最终得出漕帮敢来城内参与救人闹事的人数,也就三百来人才对。 可现在估计至少有六七百人了吧! 多出来的一倍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更糟糕的是,事后史嵩之要是将愤怒宣泄到他头上,如何是好? 还未等北城门将理清楚思绪,下方的厮杀已经分出胜负。 前来狙杀金士杰的一方没了指挥后,在多面夹击下节节败退,很快衍化为溃败。 金士豪气势汹汹地带着数百人向着城门方向冲来。 压力,骤然来到了守军身上。 ‘罢了!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人。’ 守将脸色难看地砸了下手心,朝着一众士卒命令道:“给我瞄准带头那人,务必将他射杀!其他人能不伤及...暂时不要伤及他们,以我命令为准!” “是!” 就在守将们调动弓弩,准备将领头的金士豪就地格杀,以图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 突然,从靠近城门的左右两侧街道上,出现了数量众多的商贩和马车! 这些商贩足有近千人,架着牛车马车飞快蜂拥而来,不多时就赶在金士豪前汇聚到了城门下方! 为首之人,居然是张律!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跑来的金士豪,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又转头朝着城楼上的守将一抱拳,道:“将军,不知何故要封锁城门?” 门将并不认识张律,他晃了下脑袋似乎才从这突然其来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随后涨红着脸朝着挡道的张律和他身旁的那些商贩大喝道:“大胆!你们这些刁民还不赶紧让开!休要妨碍本将击杀反贼!” “反贼?” “刁民!?” 张律身后几个衣着华丽的富商面色不善地看着上方的守将,抄着一口浓重的甘陕口音冷笑着大骂道: “一个小小的门将,也敢擅自封锁襄阳城门?”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等是汉中各大世家委派来的正经商贩!你这么敢公然侮辱?” “没错,你居然还敢公器私用,命朝廷的军队对准我们这些大宋守法子民?等我回去后一定向兴元府杨家回禀此事,好好让人来问一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做!” 嚣张的叫骂声不断传来,让门将心中哇凉。 他已经听出来了,这些人都是来自汉中的豪商,其中不乏有着当地各个豪族的背景存在!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后,才猛然警醒过来,想要去寻找金士豪的身影。 却发现他已经被几个随从模样的人伺候着,换上了干净得体的衣物,被人扶着混进了豪商们身后的一架马车之中… 杀,还是不杀? 杀个der! 别说他只是襄阳城的门将,如此情况下就算史嵩之在此,也不敢贸然下令放箭! 但同时,他也不敢开城门放跑了金士豪。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越聚越多时。 一名军士策马飞奔而来,传来了来自襄阳守将张宣的口谕:“张帅有令,不得擅自影响襄阳城正常商贸往来,速速打开城门!” 张宣。 本是沔州都统司的都统制,是西军中一名战功彪炳的宿将。 因襄阳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以及西军内部的一些矛盾和此人脾气、威望不利于郑损搞事情。 所以在郑损上任后就一直被调任在襄阳府担任守将。 所有严格算来,他也是川蜀系的人。 在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中做个顺水人情,也算正常。 事实上,也唯有他才能打破双方的尴尬。 门将得到张宣的命令后,重重出了口气,声音嘶哑地命令手下将城门打开放行。 随后苦着脸夺回了城楼中,抱头懊丧去了。 与之相对的,是城门附近传来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像是会传染一样,渐渐在城中、城外,甚至汉江之上蔓延开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豪迈,和凯旋般的意气风发… ‘嘎吱。’ 院子的门,再次被打开。 赵斌带着疑惑的表情走了出来,诧异地朝着守在门口盯梢的吕虞候问道:“北边出了什么事么?我怎么听到有很多人在欢呼?” 吕虞候也有点茫然,随后冷笑道:“也许是某个该死的家伙终于伏诛了吧,大官人你觉得呢?” “未必哦。” 赵斌笑着说道:“听声音,少说也有几千人才有轰传半城的效果。我可想不起襄阳城中还有这样天怒人怨的存在…” 吕虞候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 情况是有点不对。 按理来说,如果真是金士豪伏诛,城中应该是那些漕帮和漕帮有关的百姓的怒吼、哭喊声才对! 就在他疑惑时,一名手下飞奔而来,焦急地跑到他身后凑在他耳朵边细语了几句,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扫过赵斌和他身后的那些人。 吕虞候越听,脸色越难看。 等到听完之后,已经完全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赵斌道:“那些,是你的人?” 赵斌明白肯定是金士豪脱困了,心中已经笑开了花。 脸上却露出诧异而无辜的表情,反问道:“什么我的人?我的人不都在这里么?” 说完,转头看向曹进齐,问道:“老曹,我们的人,有谁不在么?” 曹进齐微微一笑,煞有其事地朝着周边看了一圈,摇头道:“都在啊,一百零八人,一个不差。我之前听吕大人说今天城中会有人闹事,还特意将他们都召集起来小心防备呢。” 吕虞候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将赵斌身边的人大致都摸清楚了,其中就包括他随行的护卫人数。 赵斌无论去樊城,还是鱼梁洲又或者在襄阳府中,都显示他只带来了一百来人。 哪怕被人伏击前后,也没有变动过。 所以的确没有证据证明,那些突然杀出帮助金士豪逃出生天的人和赵斌有关。 但直觉却告诉吕虞候,眼前这个老老实实呆在住所的男人,一定有问题。 只可惜,直觉很多时候有用,可在面对赵斌这样有来历和身份的人时,只能是藏在心里不能明说的东西。 第429章 我为棋子,终得猛士 吕虞候阴沉沉地凝视着赵斌好一会后才挤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朝他一拱手道: “看样子是在下误会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误大官人的行程了。襄阳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小心,告辞。” “慢走,不送。” 赵斌皮笑肉不笑地送走吕虞候,然后也不回院子,大手一挥带着手下们朝襄阳府外而去。 吕虞候有一点说得对,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既然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的确应该早点离开了。 否则史嵩之很可能用对付金士豪的手段,将他也给扣留下来协助调查案件。 出了城,王六早已在北码头等候多时。 除了王六之外,还有大刘、孙单、王二诚等一众老兄弟也在船上恭候多时,其中也包括渐渐崭露头角的冯成兄弟。 这些人有的穿着紧身衣,有着穿着富商的衣物,五花八门各不相同。 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成功做完坏事之后的得意和窃喜。 之前赵斌带来的八百人。 一百人由他自己带领着四处惹是生非,以误导别人。 而剩下的七百人则分成两批低调行事。 一批借助码头帮,由大刘带领着伪装成小股人马,散落在城中等待时机发动突然袭击。 而另一伙则由王六和冯成带领,伪装成数支商队。 由于赵氏商行和汉中各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生意往来,所以装起他的人来格外简单。 没错。 那些豪商,也是赵斌的人和张律的人假冒的。 毕竟以汉中那些世家鄙视草根的德行,根本不可能刻意派人来帮助赵斌救援金士豪这样的民间大佬。 这一切,都是由赵斌和张律自导自演的戏而已! 不过考虑到救出金士豪的意义,想来汉中那些世家即使知道了被人冒充,也应该不会太在意的吧… 等到和老兄弟们叙完旧,赵斌两眼放光地看着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个巨汉。 “大脚兄弟,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说完,欣喜地跑过去拍着他的手臂。 这货太高,肩膀拍起来不方便。 吕文德咧嘴一笑,指着赵斌手下那些老兄弟道:“你当真没有诓我?弃恶从良了?” 一些新人不懂他什么意思,而孙单等人则暗自偷笑。 知道他还在怀疑赵斌是个贼。 毕竟吕文德一加入这个团伙,就做下了近乎攻击襄阳府的大事,怎么看都不像是遵纪守法的势力该做的事情。 “哈哈哈,几月不见,大脚也会开玩笑了。我听说你可是差点把史嵩之心腹的脑袋给拧下来,害得我差点都出不了襄阳府哦。” 吕大脚闻言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久没打个痛快了,有点兴奋,哥哥勿怪。” 其实他早就在赵斌回来前,就已经打听清楚如今赵斌在汉中的地位和身份了。 这一声‘哥哥’,算是摆正了自己身份和决定投靠的心意。 “岂敢怪罪?” 赵斌笑着将目光转到吕大脚身后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身上,道:“这位就是吕六吧?” “我现在叫吕文焕。” “哦对,吕文焕。大脚在信中经常提起你。说你人小鬼大,聪明得很。” “我…” 吕文焕很想怼一句你丫才人小鬼大。 但看着周围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终究还是不敢。 再加上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对眼前之人也敬畏有加,他咕哝了一下嘴,低头不语。 赵斌看出他有些生气了,不由心中一乐。 当即亲热地拦住他的肩膀说道:“你是大脚的兄弟,自然也是我赵斌的兄弟。正好,我身边还有两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也很有本事。 你不如也随在我身边和他们做个伴,顺便切磋切磋?” 吕文焕还没从诧异中理清思路,旁边一个一直抖着脚、面带不屑的少年听到‘切磋’二字,已经跳了出来,朝他大叫道: “二郎,这小子莫非也是个高手不成?来来来,不如先和我来打过一场,让我看看本事!” 赵斌看清跳出来的小子,大感头疼。 同样头疼的还有这小子的大哥冯成,他扫了眼周围,发现李豹不在。 只得朝少年暴喝道:“冯泽!你发什么疯,现在是你捣乱的时候么?” 冯泽在这个团伙里就唯独敬畏李豹一人,此刻镇场子的冷面杀神不在,他就连赵斌都不怕,哪还会怕这个已经分开好几个月的大哥? 当即一仰脖子,不服道:“只是打一架切磋一下而已,我闹什么事了?” 说完,指着吕文焕道:“莫非你不敢?” 吕文焕挑了下眉,面露嗤笑:“幼稚。” 说完,转身朝着吕大脚身后藏去。 由于从小灭门,以及寄养在亲戚家中,所以他很不习惯被这么多陌生的人盯着。 却不想,冯泽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听到了他的话后勃然大怒,本能般大叫着扑向吕文焕。 “不可!” 冯成大惊失色。 就连赵斌也是眉头紧皱。 这冯成虽然年纪不大,但痛感神经异于常人。 使得他对于与人搏斗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狂热,似乎在肉体微弱的痛苦中,他才能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快感。 以至于冯泽的实战能力极其可怕,很多寨中精锐都不是他的对手。 反观对面的吕文焕,穿着一件大人款式的长袍看上去有些文文弱弱,实在不像是精通武艺的样子。 赵斌下意识地将眼神投向吕文德,以为他会出手制止冯泽的胡闹。 却不想,他看向冯泽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玩味。 “难道?” “啊!!!” “嘭!” 电光火石之间,吕文焕头也不回地一个扫荡腿,精准地扫中冯泽刚落地的右脚,将他踢得失去平衡临空后仰! 随后支撑脚猛地原地再度发力,以让人叹为观止的腰腹力量像弹簧一般临空调整身体,狠狠一膝盖顶在冯泽的腰腹上! 冯泽惨叫着被顶出去数米远,翻滚着跌落在甲板之上…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一个个震惊地看着暴起伤人的吕文焕。 这套动作不仅干净利落,而且足够狠辣和充满力度,非常年练武和实战之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事实上,即使是常年练武的人,也做不到不换脚就能连续发力! 这需要足够强大的身体天赋和优秀的武学技巧。 第430章 你们有病,都在坑我 “嘎…” 就在吕文德准备出面替自家小弟的狠手道歉的时候,翻倒在地的冯泽带着兴奋的怪笑声从地上爬起。 然后擦了下嘴角的鲜血瞪圆眼睛,像是看到最好的猎物一般,亢奋地看着吕文焕大叫道:“好,太好了,你打疼我了!打疼我了!再来!” 吕文德兄弟齐齐发愣。 他们很清楚自己手脚的力量有多重。 尤其是吕文焕,因为被人偷袭,那一下基本没有留力。 即使换成一个成年壮汉估计也再难站起,没想到眼前这个有点神经兮兮的小子,居然这么抗揍。 随之脸色一冷,闪身避开冯泽疯犬般的扑击后,猛地脚下一点如影随形般闪到冯泽身后,狠狠一手刀击在他的后颈上,将他干翻在地… 嘴中傲娇地嘀咕道:“哼,脚步凌乱,莽夫一个。” 不过他的确有傲娇的资本,因为冯泽受了这一击后真的老实昏了过去。 众人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随后用更加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黑铁塔般站立在赵斌身边的吕文德。 一个半大少年,都有这份武力。 那么这个身材异于常人的恐怖男人呢? 他又该有多强? “好!” 赵斌朝着吕文焕鼓起掌来,欣喜地说道:“咱们这,总算是又出了个能将冯泽这个小疯子制服的小英雄啊。 既然如此,那以后冯泽就跟着吕文焕小兄弟吧,免得豹子哥整天和我诉苦。” 他岂能不喜? 得到吕文德投效,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结果对方买一送一,还附送了一个同样天赋、武力过人的年轻小将,吕文焕! 简直是双喜临门啊。 吕文焕懵比地看着自说自话给他送了个跟班的赵斌。 刚想严词拒绝,却听一旁的冯成也大笑着鼓掌道:“好好好,这绝对是最好的决定,多谢二郎。 文焕小兄弟,你尽管放心使唤这小子。 他没别的优点,就是抗揍,要是他不听话,你就像刚才那样揍他就行。保管几次之后他就对你服服帖帖。” 什么鬼? 你亲弟弟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打到昏迷? 你居然还朝着凶手鼓掌和感谢? 年轻的吕文焕还想拒绝。 却发现其他人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对赵斌这个英明的决定赞誉有加。 同时各种彩虹屁朝着展露惊人武艺的吕文焕扑面而来,将他准备拒绝的话顶了回去… 他那张傲娇的冷漠脸一下子僵住了,低头看向昏迷在自己脚边的冯泽,莫名感觉有种天雷滚滚的不安感… 不禁悲从中来: ‘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大哥,你把我带进坑里了啊!’ 吕文焕怎么想不重要。 因为最终做他决定的人是吕大脚。 偏偏吕大脚也很满意赵斌对自家小弟的欣赏。 他虽是大哥,但其实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现在小弟能让赵斌这样心思百转的厉害人带在身边亲自培养,无疑是对他们两兄弟最好的优待和重视了。 这也预示着,他们将会在赵斌麾下得到重用。 而且一直闷闷不乐、少年老成的吕文焕,也的确需要一些充满青春活力的玩伴,来拯救下他那张人见人厌的死鱼脸。 ‘多帅一小伙,整天板着张脸,像话么?’ 带着这样充满慈爱的想法,吕文德也鼓起掌来,为赵斌的英明决定站台。 得。 事情就那么在绝大多数人满意的状态下愉快地定了下来。 赵斌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坐着船离开了襄阳府。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麻烦同样也将接踵而至。 侥幸逃脱的燕奴儿以及隐藏在他背后的神秘人物,吃了大亏后肯定不会息事宁人。 想要重新前往汉中联络旧部的刘坤,和想要寻找回教中圣物的晏梦彪,以及他们背后的摩尼教。 也会紧随而来。 当然还有布局被人破坏掉的史嵩之以及他所在的史党… 这些人虽然各不对付,但除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晏梦彪外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和赵斌发生过难以调和的激烈矛盾。 与这些人相比,一个怨气冲天的曹友闻,似乎并不算什么? 几顿小烧烤,几坛四喜酒,外加几桌菜籽油炒出来的食物,就把他给搞定了。 菜籽油在华夏的历史极为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商朝以前。 不过真正榨油用来食用,还得咱大宋朝。 此前都是用的更方便提取的麻油。 在《天工开物》中就有详细记录榨油的经验和方法,而且榨取的效率已经非常高了。 一百斤的菜籽能够榨出三十斤的油。 放在后世,不用专业机械加工的话也就这个水平。 得益于宋朝发达的炼铁产业,以及充满浪漫情怀和冒险精神的骚客们,炒菜这项技术终于得以发扬光大。 一部分家境富裕的宋人再也不用整天吃些蒸蒸煮煮的清汤寡水了。 或许也正是因此导致肥胖的人多了起来,变得不再稀奇,使得审美开始偏向阴柔低幼? 谁知道呢。 不过要说到对美食这种东西的了解,谁能跟八百年后的穿越者相比? 以前赵斌没资本,只能吃刀郎寨那个老厨娘带着毛发和奇怪异物的清煮类食材。 现在他发了,随随便便一道命令,就从上万庄户中选出了几个优秀的厨娘。 在厨艺上额外有天分那种,方便调教。 不,是教导。 眉儿端着一盆糖醋里脊漫步走出,嘴巴一直紧紧闭着。她将盘子轻轻放下后,低着头朝着曹友闻礼貌地一屈身后飞快离去。 赵斌看得好笑,寻思着要是在她嘴里抠一抠,肯定能够扣出一块甜滋滋的肉块来。 不过有外人在,只能暂且放过她。 “这是何物?” 曹友闻惊奇地看着色泽金红的糖醋里脊。 期待中,带着一点忌惮。 实在是上一次赵斌给他的牛砸碎给整恶心了。 吃的时候很香,知道是牛的下水后直接就吐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将这些视为污秽带毒的垃圾,连乞丐都嫌弃那种。 生理虽然能接受,但心理那关却很难过去。 “糖醋里脊,放心,用的是猪身上最嫩的背脊肉。” 曹友闻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夹了一块放入嘴中。 然后,就光盘了。 就是这么贪吃。 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英勇悲壮的西川宋末英雄联系在一起。 第431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酒足饭饱之后,曹友闻拍拍肚子,示意随从上茶消食。 把赵斌给看乐了。 “曹兄,你这几天天天往我庄子里跑,究竟有何事?” “没事啊。” “没事为什么来我这?” “不是因为‘没事’,才能来你这蹭几顿美食的么?快,上茶啊,那糖醋里脊虽然好吃,但吃多了有点腻。” 几个‘没事’,道尽了曹友闻的不满和赵斌的无奈。 如今的石泉县中,除了曹友闻这个主官,上到押司等高级吏员,下到管理路边摊的小吏弓班,都视赵家庄为半个主人家。 只因赵斌为了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发展赵家庄,不可避免地会利用自己的势力来影响和约束这些官吏的行为。 要知道宋朝的吏员除了少部分被官府招募的人外,大多是没有薪水的。 全靠着手中那点权力到处盘剥。 而赵斌一出手就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们只需维护好石泉县的秩序,配合前任县尉刘业整顿县治就会在其他方面得到照拂或资助,叫他们衣食无忧。 加上强大的赵家庄就在县城外盘踞着,谁敢不从? 久而久之,石泉县俨然已经成为吏治清明之地,甚至不需要碍事的主官参合,吏员们就会很好地管理好这座城市。 这让石泉县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让官民之间关系日渐缓和。 从而进入形成良性循环之中。 所以曹友闻上任之后,很快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有时候,他的做事方法和理念甚至与手下那些官吏格格不入,如果强行去做,反而会导致混乱。 而那些官吏们做事的方式,据说都是得到了赵大官人的指点。 这也让曹友闻对赵斌更加好奇。 一边借着被关船舱中的怨气蹭吃蹭喝,一边讨教些治理地方的经验和心得。 赵斌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想对曹友闻说:蒙人快要来入侵了,你丫赶紧回去散尽家财招募义勇,成就自己的英雄之名去吧。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被人当做脑子不正常。 如今成吉思汗正在围攻灵州,关中的大金国还实力犹在,据说在不断骚扰蒙人的后勤,使得灭夏的进度大受影响。 加上党项人顽强至极的战斗意志,中兴府最后的屏障-灵州依旧屹立不倒。 随着天气日益转冷,只要再坚持一两个月蒙人就会补给中断,被迫撤军。 所以,即使是再悲观的宋人,也不会认为战火很快就能烧到自己头上来的。 历史没有记载具体成吉思汗灭夏的战争细节。 留给后人的,只有党项人被大面积灭族毁城之后的一点零星残骸。 甚至党项人这个民族和相关战争记录,还得从其他国家民族的史书中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不过在赵斌看来,有一点可以肯定。 永远不要用凡人的见识,去定义成吉思汗这样的人物对于战争的理解。 在所有人都认为灵州城能坚持到寒冬来临的时候,或许很快就会传来它被攻破的消息… 就像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被绕道突袭的灵州肯定守不住,但它偏偏又坚持了一个多月了。 事情本身,就充斥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赵斌怀疑,那位天骄应该在图谋比攻下灵州更重要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无端臆测而已。 见赵斌不理自己,曹友闻美美地喝了一口茶后,叹道:“文武兄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什么不出仕为朝廷效力呢? 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不擅长和那些心思太多的人打交道,要是文武兄你愿意出仕,在下一定甘附尾翼。 相信到时候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或许能还这大宋江山一个朗朗乾坤。” 曹友闻的确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因为他喜欢说实话,而且说得极为直白。 就比如此刻,赵斌敢肯定他说的也是心里话。如果被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言官听到,没准弹劾他狂悖失德。 “当不得曹兄称赞,我不过是爱琢磨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罢了。” 见曹友闻还想说什么,赵斌直接说道:“而且我的治理方式,只能用在本县一县之地,管不了这天下的豪门大阀,曹兄你觉得呢?” 曹友闻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赵斌能将石泉县梳理得井井有条,是因为他的金钱和拳头,让这里的人不得不听,也愿意听话。 可放眼天下,哪个有权有势的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使他们想模仿赵斌也做不到。 因为观念上存在时代的差距,最终只能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也是最让曹进齐伤神的一点:赵家庄,不可复制。 赵文武这个人,也不可复制。 他叹了口气,道:“文武兄,你可有理想。” 理想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遥远和奢侈。 但对曹友闻这样出身名门的人来说,的确是可以存在的,甚至是必需品。 因为没有理想和野心的名门之后,最终只能成为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 所以他问这样的问题,并不叫人感到突兀和尴尬。 赵斌想了想后道:“有。” “是什么?” “让自己过得舒心,看得顺心。然后愉快地过完这一生。” 曹友闻沉默了一会后,叹了口气道:“这世界想要找你麻烦的人太多了,这世道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也太多了,要过得舒心,看得顺心何其艰难,真是一个奢侈自己的理想啊…” 他看向赵斌的目光从羡慕和迷茫,最终渐渐变得幽深:“那么文武兄,你可知我的理想是什么?” 赵斌有些伤感地问道:“是吃尽天下美食么?” “不是,那只是我的嗜好。”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游历天下,顺便教书育人。” 曹友闻同样笑得很伤感,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很好为人师的。”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庄外走去。 赵斌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要将他叫住。 但最终,还是默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有种感觉,这一别,两人再也无法如之前一般坐下来一起分享美食,相互嘲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果这份感悟,是从一个本可以成为最亲密朋友的身上领悟的,那一定是种很痛的经历。 第432章 战争之王,麻烦来临 赵斌不知道自己痛不痛,只是一整天心情都很恶劣。 从那一天起,曹友闻再没有出现在赵家庄中,甚至没有出现在赵斌的视野范围之中过。 不过根据下面的人汇报,曹县尉一直很忙碌。 整日不是在调查民生,就是在石泉县以及周边地方到处乱转,用眼睛去观察和记录所见所闻。 唯独本该他坐镇的县衙之中,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 官吏们感觉越发轻松愉快,而赵斌却神情凝重地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自己身后多了一双眼睛。 一双防止他做出出格举动,并可能会采取对应措施的眼睛。 “有意思。做不成朋友,做对手也行吧。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赵斌并不急着应对曹友闻的态度转变。 他很清楚,应付那样的人最好的举动,就是不要做任何事情。 因为你没法在智商和把控局势发展的轨迹上,对抗这样的人物。 即使能,也会耗尽精力。 如今的曹友闻只是感觉到了赵斌所表现出来的观念和势力存在威胁,心生警惕未雨绸缪而已。 还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与他纠葛太多,得不偿失。 这让赵斌非常庆幸自己在西和州和汉江、嘉陵江中的布局,能让他将自己麾下的大半势力都养在外面。 想要做点什么,依旧非常方便。 很快,赵斌就将曹友闻彻底丢在了脑后,安心在赵家庄中低调生活。 小别胜新婚嘛,家有美娇娘岂能辜负大好精力? 赵斌又闭门造娃大半个月后,终于被一脚踹出了党项美人的房间。 再下去,吕婉都要成了赵家庄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了。 她虽然不介意,但架不住最近肚子有点不舒服,经常感觉恶心… 正当赵斌刻意保持低调,降低襄阳府那件事带来的影响力和怀疑的时候。 这个世界却没有停下演化时代进程的脚步。 北方传来了一个让人不安的信息:灵州城,破了。 在即将入冬前夕。 成吉思汗的军队只发动了一次全面猛攻,就将这座坚持了两个月的城池轻易拿下。 直到这时,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成吉思汗的军队无法轻易攻破灵州城。 而是他在等待更好的战机,以及…属于他的粮草。 因为元蒙军队成功绕道黄河,出现在灵州城外。 导致西夏军仓皇的从祁连山防线抽调一部分军力,前去支援灵州。 由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以及西夏高层还处于皇权过渡的混乱时期,这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足以让这批仓促调集来的西夏军陷入最大的疲惫之中。 而这些来不及整顿的疲军的到来,使得同样紧张地坚守了一个多月的灵州守军精神陷入松懈。 双方都希望对方能够承担起守城的重担,彼此之间无法快速整合为一股力量。 结果援军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成为了灵州城防线上的巨大破绽。 成吉思汗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找到了灵州两方守军之间的矛盾和指挥疏漏之处进行猛攻,轻易将这座中兴府最后的屏障攻破。 仅一战就将西夏宝贵的有生力量,连同灵州城的守军全部杀绝! 如果仅是这样,铁木真只能算是优秀的统帅,还达不到天骄应有的高度。 真正让世人感到惊惧的。 是成吉思汗此前伪造出无法轻易攻下灵州城的假象,给了大金国和西夏以莫大的期待和勇气。 两国紧急调动粮草等战略物资到灵州,以及附近的军镇中囤积,准备利用即将到来的冬季与蒙人进行长期鏖战。 要知道由于连年干旱,西夏已经严重缺粮,此前多地被人轻易攻下就是因为粮草不足导致的。 大金国关中地区也遭遇了严重干旱,同样极其缺粮。 可以说双方都是抠着牙缝才凑出了一批备战粮草。 而这,就是成吉思汗等待的另一个目的。 让敌人为自己准备粮草! 从而解决大军的粮食危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灵州城缴获西夏筹集的宝贵粮草之后,并未直接前往中兴府,而是带领大军调转方向,用刀剑和屠城战术向大金国‘征粮’! 消息传回来汉中的时候,灵州以南的会州已经大半地区沦陷,到处都是烧杀劫掠的元蒙铁骑… 也将战争之王的恐怖阴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笼罩在了川蜀大地上。 一些嗅觉灵敏的家族,据说已经开始动身安排退路了。 就比如兴元府杨家的嫡长子杨琳,破天荒的接受了朝廷安排的官职,前往临安府出仕了… 这家伙胆子虽然不大,但是嗅觉是真的超一流。 此前三国贸易时,就早早抽身退出,将风险转嫁出去了。 这一次依旧六得一批,润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有意思的是,他还特地来石泉县拜访了赵斌一次。 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友谊。 而是找白沙大师一起蹭船前往临安。 顺便沿途搞好关系,以便去了临安府后,能够顺着大师这条线在赵昀这个信佛的天子面前混个眼熟,方便日后升官发财。 杨琳这人虽然节操不高,但是非常懂得做人。 占了赵斌的便宜后,也给他带来了两个和他有关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和被招安的孙猛有关。 这货果然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出任黄牛堡守将之后匪气不改,隔三岔五和另一边的大散关守将发生争斗,仗着背后有郑损撑腰极为嚣张跋扈。 据说连大散关都差点被他带着人打下来。 至于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消息被封锁住了。 按杨琳的话说,孙猛就是个祸害,要不了多久郑损就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而第二个消息,直接把赵斌从温柔乡中给震醒了。 史弥远亲笔写了一封信,命人带给西川主帅郑损,让他照拂一个叫‘赵文武’的宗室之后! 估计这消息很快就会在各地通传开来。 赵斌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可能也要暴雷了。 一般官员肯定没办法去宗人府中,查清楚上一代宗室成员到底有哪些成分。 但这人绝对不包括史弥远。 第433章 双帝同位,水乳交融 杨琳这个家伙家学渊源很注重为人处世的细节,由他这样的人亲口转述的话,不太可能会信口开河添加不必要的信息。 史弥远特意在赵斌的化名前面加上‘宗室子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乖乖听话,给你补个正儿八经的宗室身份,说不定日后还能给你封个爵位之类的! 要是继续跟着赵彦呐搞事情,那就等着挨刀子吧! 虽然真正搞事情的一直是赵斌,老赵只是背锅侠。 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史弥远这封信背后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斌可以百分百肯定,这是来自史嵩之的报复。否则以他的层次还远没到能入这位大宋权相眼的时候。 而且是极为高明的报复。 不仅镇住了赵斌。 估计赵彦呐得到这个消息后,也会坐立不安,并且怀疑他的立场… 不,不仅是赵彦呐。 也包括之前合作愉快的那些汉中世家,也会对他的立场心生疑虑。 很难有人会相信他能抗住来自史弥远亲自操刀的威逼利诱。 如此情况下,逼得赵斌不得不离开赵家庄,出去应对即将接踵而至的各种阴谋诡计。 好在赵斌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自从一个月前曹友闻警告他,可能会被史弥远征召之后,他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了。 “官人。” 就在赵斌脑子里盘算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吕婉推门而入。 如今两人已经水乳交融,狂野的党项美人非常契合赵斌某些开放的思想,所以真正相处起来后意外地融洽和契合。 从前的那点芥蒂,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娘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身体不适么?” 赵斌下意识地起身去扶她,却听吕婉叹了口气道:“你是否早已猜出我的身份?” 赵斌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笑着问道:“你介意么?” 吕婉也是一愣,同样没想到赵斌面对这个问题会表现地这么淡然。 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啊! 就算不表现出惶恐的表情,好歹也要慎重一点吧? 吕婉莫名有些失落和懊恼,但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白了眼搂住自己的赵斌,情绪低落地说道:“我已经听说了,那人两个月前死了。” 赵斌估计她口中的那人,应该就是两个月前得知成吉思汗绕过黄河的金国的领土,即将攻打灵州时,惊惧而死的那位夏献宗李德旺。 算算年纪,他应该是吕婉的父亲。 李德旺这人可以说是弱化版的完颜守续。 有趣的是,这两位帝王的命运和政治手段出奇的一致。 两人都有一个天坑般的父亲拼命作死败光国本,留给他们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两人也都有心去挽救危亡的国家,为抗拒蒙人彼此放弃宿敌之间的成见,形成同盟。 还都拉拢了与元蒙不对付的北方部落。 一个拉拢了漠北诸部,一个拉拢了东北的野人同胞,试图在强大的敌人后院点火。 最神奇的是,两人的运气也非常类似,全都是上位后天灾人祸不断,运气差到极致那种。 尤其是李德旺,在做西夏皇帝的三年中,一直被不祥的预兆和天灾骚扰着,堪称最有天命所归的亡国之君气象。 最奇葩的是一点相似之处,还属两人甩锅的能力。 全都在回天无力的时候,将皇位甩了出去,名义上躲开了亡国之君的头衔。 如此相似的两位帝王,存在于同一个时期,的确难得一见。 而说他不如完颜守续,是因为李德旺这人性子外强中干又格外固执,无法听取与自己意见相左的意见。 他上位第一年就积极联络漠北诸部对抗成吉思汗的大军,并成功和大金国化解矛盾签署和平协议。 这一仗迫于无奈,是给他爹夏神宗填坑,所以输了错不在他。 西夏也没有输掉底裤。 因为有着西夏名将籍赖思义坐镇沙洲,在成吉思汗大军长达半年的围攻下始终屹立不倒。 加上溃败的漠北诸部还需要去收拾地盘,天骄本人无心在西夏扩大战果。 所以李德旺输得不算太难看。 在他答应派出质子之后,成吉思汗就顺势撤军了。 然后,骚操作来了。 停战后和大金国正式结盟后,有了‘强大’的盟友和,李德旺又感觉自己行了。 坚决不听大臣劝告,不但拒绝送去质子,而且还做出:收留了被成吉思汗灭国的西辽残党,在国内积极推动备战防备元蒙的入侵,等一系列作死行为。 这未必不是一条绝地求生的路子。 可惜老天爷不给力,让他上位后这三年连续干旱,陷入严重的粮荒之中。 所以当成吉思汗再次兵分三路挥军南下时,西夏已虚弱到极点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短短数月,就打得只剩下中兴府和灵州。 李德旺也因此惊惧而死。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加上石泉县还有嵬名赖也这样的党项人存在,吕婉作为赵家庄的女主人知道这消息并不奇怪。 “节哀顺变,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赵斌看得出来,吕婉并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亲,但还是贴心地安慰了一句。 吕婉有些虚弱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后问道:“你知道当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你…得手?” 这的确是赵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过如非特殊原因,哪个人会背井离乡远赴异国他乡呢? 所以赵斌虽然好奇却一直没问。 此刻吕婉愿意主动说起,他当然也会洗耳恭听。 “我名义上虽是一国公主,但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可用来送给别人祈求和亲的工具罢了。” 赵斌挑了下眉,面带异色地问道:“和亲?和大宋官家?” “也许是,也许不是。” 吕婉痛苦地轻叹道:“江山危亡,穷途末路,再显赫的皇权贵女,都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 他不想当亡国之君,但又没有足够实力对抗蒙人,只能寄希望于结盟宋金,实现自保。 只可惜,大宋迟迟不肯给出回复。 他听说宋国如今都由史弥远说了算,便让人带着我和几位大臣家的贵女前往宋都临安城,试图以美色和钱财贿赂史弥远,让他促成联盟…”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吕婉苍白的脸庞上滚落。 堂堂皇室贵女,居然沦落到被送去贿赂一个权臣!而且很可能是成为一个见不得人的玩物! 何等悲哀和委屈? 第434章 放心去吧,子承父业 赵斌给干沉默了,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戾气和怜惜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忍着不爽,尽量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后来呢,史弥远拒绝了?” “对。他拒绝了…” 吕婉露出个充满自嘲的凄婉笑容,幽幽地说道:“但他...或许事后觉得我这样身份的女人是件不错的玩物,在当晚就杀了企图去说服他的使者…” “如非我久见使者不回,意识到情况不对,恐怕早已…” “唉…” 赵斌五味陈杂。 是人就有欲望。 谁还能拒绝将堂堂一国公主,而且是个美丽无比的公主偷偷掌控在手中肆意把玩呢? 史弥远虽然年老,但也是男人,面对这种一辈子恐怕都遇不到的刺激事情,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赵斌已然能够想到之后的剧情。 无非是史弥远派人追捕,而吕婉在护卫和仆从的掩护下一路从南方逃到这里,最终伤亡惨重只能假扮商队企图蒙混出关。 结果还糟了本地山贼的毒手。 这算不算孽缘? 按理来说,赵斌应该是感谢史弥远的行为,给自己送来了一个才貌气质全都顶级的媳妇。 可一想到对方的行为,他又莫名感觉恼火。 没有男人可以忍受有人想绿自己的事情,哪怕事情的先后顺序被倒过来了。 吕婉诉说了藏在心中的秘密后,似乎轻松了很多,睫毛带泪地仰头看着赵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公主其实不过是个落魄户?” 赵斌怜惜地将她紧紧搂住,笑着安慰道:“再落魄的公主也是高贵的公主,配我这个山贼出身的强盗…倒也勉强够了。” “呸!你真不要脸。” 吕婉啐了一口,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柔声说道:“告诉你件事,我有喜了…” “什,什么!?” 赵斌被她的话惊得头皮发麻,感觉灵魂都在出窍。 恍恍惚惚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卧槽? 咱有孩子了? 随着脑海中的酥麻褪去,赵斌的思维随着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耳边传来自己浓重的喘息声。 他手足无措地问道:“这是真的?” “嗯。” “太好了,太好了!” 赵斌激动地想要将吕婉抱起转上几圈以发泄自己激动的心情,但立马又止住自己冲动的行为。 几乎脱口而出说道:“我,我不走了,留在这陪你和孩子!”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 他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看得吕婉破涕为笑。 主动抓住他的手摇头说道:“上天让我失去了一个…不那么好的亲人,却也同时给了我一个希望,也许这就是一种平衡和补偿。 不过我们党项女人,可不是那些让只会想着让自家男人沉迷在温柔乡中的柔弱女子。 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想让你不要有后顾之忧。你有后了,请放心大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你应该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做好榜样,即使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也会好好教导他,完成你想要做的事业。” 赵斌懵比地看着吕婉,将自己更喜欢女儿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在刚才脱口而出说要留下来时,就已经后悔了。 毕竟留在赵家庄中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却没想到吕婉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脑海中莫名想起了古希腊战斗军事民族斯巴达女人的名言:“带着这块盾牌去出征吧,要么装载着胜利而回,要么让它带着你的尸体回来。” 党项人也是军事封奴制度,女性有着类似的强大思维方式很正常。 他突然感觉这样的吕婉让人敬畏的同时,还意外有点呆萌。 一把将她搂住,放声大笑起来… 吕婉的交心,让赵斌对她真正放下心来。 有这样一个坚强而知性的女性在后方为他坐镇赵家庄,很多事情就能放开手脚了。 也将加速他麾下的党项人力量和山南盟之间的融合。 有人或许会说,赵斌是不是太过功利了? 但到了他这样的地步的人,如果纯粹靠着感情用事,只会害人害己。 他应该感到庆幸的是,自己的感情和功利心幸运地重叠在了一起,没有产生左右为难的选择困难。 十月初三,天气转阴,渐带寒气。 兴元府中的百姓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同时,也怀着一份对未来的担忧。 这是身为边地百姓的天性。 每当有战争的阴云飘过时,这里的人们总是会想起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 汉中百姓已经不记得自己有生之年有多少次曾经背井离乡了。 朝廷那些大头兵,实在不值得信赖和依靠。 不过今年的情况稍好。 除了发生在隔壁的战争暂时和大宋无关外,兴元城的新城墙也已经彻底完工。 崭新的高大城墙,看上去安全感十足。 人总是这样,只要有一个让自己感觉可以得到安慰的理由,就会下意识地去寄托希望。 “赵知府还是很能干的嘛,我还以为要拖个十年八年才能修建好新墙呢。” “确实,此前都在说赵知府是个只会空谈的人,看来传闻也不符啊。” “我更好奇他哪弄来那么多税款?官府前年不是还说至少要再花三年的赋税,才能填补修葺新墙的空缺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赵知府为人清廉,将原本需要被那些家伙贪墨的银子都省了下来。” “哎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赵知府的确为官清廉。可惜啊,除了那些大案子,他很少参与断案,否则咱老百姓就有福了。” ‘那是因为他不缺钱,缺名声。’ 赵斌听着沿途城中百姓的议论声,心中吐槽了一句。 作为赵斌打造的商业帝国幕后最大的支持者,赵彦呐该有的好处,绝对不会少。 加上赵斌为了谋划西和州那里的控制权,伪造了一个西和州金矿的存在(金矿是真的有,只是目前没找到位置)。 每年承诺会给他三万两真金白银打底。 随着赵氏商会伪装的山南商盟摊子越来越大,以及和漕帮形成密切的联盟后,赵斌赚钱的速度开始疯狂加速... 第435章 威逼利诱,惊人筹码 举个例子。 仅从嘉陵江南的成都府,将那里的花椒和当地特色织布之类的东西捣腾到汉江下游的襄阳,就能让价格翻倍。 这还只是所有人都能做的正经生意的利润,也不需要赵斌如此大兴手段。 他当前真正要做的生意,是和各个城市的典当行,地方帮派建立的销赃渠道,这才是真正暴利。 一块典当行中出现的来历不明的暖玉,可能抵押价只需要五两银子,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和润色后拿到大城市去卖,可能高达五百贯! 要是未来再加些文人润色和拍卖行的鼓动,天知道能卖出什么价。 这些惊人的利润中的大头,基本被赵斌打回内部去建立渠道、促进赵家庄、西和州等全面掌控的地盘内部经济循环之中。 而剩下的不足一成的纯利润中,只拿出五成分给赵彦呐为代表的地方官们,每年预计可以高达二十万两! 也就是说,赵斌麾下商业帝国一年的真正纯利润按照近期的表现来换算的话,最终利益可以高达四百万两! 这就是权钱勾结带来的惊人利益。 这样的利益,足以让任何人乃至于朝廷都为之眼红。 所以赵斌才要提前弄出一个山南商盟,并将赵氏商会强行分拆成数十份,由完全不熟悉彼此的掌柜掌控着… 直到现在,很多内部的掌柜依旧在疑惑商盟中的其他大掌柜们,到底是哪些家族的白手套… 不过随着利润越来越爆炸。 这样的手段迟早有一天会被有心人识破。 所以赵斌又真的拉了一些汉中有名望的大家族参合在里面。 比如杨家之流。 这样虽然要分出去一些利益,但胜在安全。 从山南商盟建立到现在,也过去半年多了,按照赵斌的估计赵彦呐应该获取了五六万贯巨款孝敬。 相对来说,老赵是个贪名不贪财的人。所以这些钱足够他用来喂饱手下那些官吏,让他们变得听话。 从而提高的行政效率和内部的贪墨损耗。 这兴元府的新城墙能够提前完工,赵彦呐的功劳的确是最大的。 所以当赵斌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老赵是憋着得意之情强行露出一副忧愁的样子的。 “世伯,我这一路进来,沿途的百姓都在称赞新建城墙和你呐,还有人说你是大宋难得的贤臣。” 赵斌一句话的功夫,就攻破了赵彦呐的心防。 他依旧是那个经不起一点夸赞和诋毁的玻璃心。 “抬爱,都是百姓对本府的抬爱啊。” 赵彦呐几次想要板下脸,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叹了口气道:“唉,贤侄,你惹上事了啊。” 赵斌故做不知,惊讶地问道:“我最近都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想着怎么为大人赚钱的事,能惹出什么事来?” 二连击。 老赵最近春风得意马蹄疾,就连回家见妻妾也是意气风发。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他靠着扶持赵斌从正经生意中赚到的孝敬,并不算黑钱。 哪个地方大员手下没有这种搞钱人才的辅佐,那都是底蕴不够的表现。 而这种‘正儿八经’赚到的良心钱让老赵用起来底气十足,动不动就给大小夫人们买点珠宝首饰,一改之前手头拮据的窘迫。 使得他现在在府中大受恩宠,不仅妻妾们殷勤无比,就连那些使唤的随从都变得越发体贴乖巧了。 但就是这样,问题才严重。 因为赵彦呐很清楚自己能有现在的意气风发,是靠了谁在辅佐。 赵文武,是个搞钱和办事的天才啊。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被别人挖走。 哪怕是史弥远也不行。 想到这,赵彦呐也不拿官腔了,坦诚地说道:“贤侄啊,最近圈子里不少人在说,是你带着人帮助漕帮坏了史嵩之的谋划。” 不等赵斌狡辩,他举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我也不管你有没有真的去参合过这件事情,这都不重要,至少这样的结果让很多人都很满意,即使真的是你做的他们都会装作不知道。 甚至还会欠你一份人情。 至少在汉中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要是想为此动你,包括本府在内的很多人都会保你。” 得。 赵斌准备了一大堆忽悠的理由一下子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嘿嘿一笑,朝着赵彦呐拱手谢过,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赵彦呐眼中一亮,明白这是赵斌变相承认事情是他做的,不由暗暗欣喜。 虽然这种事情无法拿出来明说,但却可以在可以合作的对象面前进行暗示,只要利用得好将会是让他在汉中、乃至整个西川站稳脚跟的筹码。 前提是,赵斌得一直是他的人。 想到这,老赵又不快乐了。 神经病的情绪就是这么忽高忽低,他仿佛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笑,突然叹了口气道: “郑损前些日子给我来了封信,说是他麾下有个干办诸司粮料官的职务空缺,想要一个得力之人去担任。 询问朝廷后,史相亲自向他举荐了一个叫‘赵文武’的青年才俊…” 卧槽! 赵斌想到过自己会被诱惑,没想到诱惑的筹码居然玩这么大! 干办诸司粮料官听上去很水是不是? 那么如果换算成现在的中粮集团董事长,或者说大区分公司总裁呢? 这个职务在宋代的权力,只会比后世的更大。 甚至可以对地区的粮食以及一些延伸货物定价进行干涉! 官职品级虽然不算太高,可一般非皇亲国戚或者权臣的关系户,难以染指! 知道诱惑力有多大了吧。 只要赵斌接下这个职务,那他的商业帝国直接就起飞了! 同时史弥远为了匹配他没有功名的身份,也一定会将他录入宗人府中,成为血统高贵的皇室中人! 还是那种上面的高血统继承人接连出现意外后,会有机会继承大宝的存在!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 这职务要是在其他地方,那是大杀器。 可要是在西川,那就是史党的排头兵,稍微一个政策的改变都会引动无数人的利益。 并且日后一旦郑损倒台,或者史党被清算时,他会第一个被人捅刀子... 第436章 再次做媒,再续孽缘 感情上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有了这个能将魔爪伸向各个地方财政的职务,赵斌应该笑眯眯地和赵彦呐告辞,麻溜润去成都府升官发财去。 相信以他的手段和超前见识,配上蓬勃发展的山南商盟,要不了几年就能振臂一呼,西川为王。 这样的诱惑,足以让人疯狂。 可理智的想了想后,赵斌很快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坑。 因为他和史党绝不可能是一条心。 到时候史弥远或者史嵩之突然翻脸想要对付他,那他立刻就会两头不是人。彻底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了。 赵斌可不想真的给这对叔侄去做狗。 挡得住诱惑,方为真男人。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之后,赵斌脸色肃然地说道:“世伯也太把小侄看得轻贱了。 如果没有世伯和汉中那些好朋友的扶持,我一个从小混迹市井的小人物,哪能够这么快得到今天的地位? 况且我能有今天,就是秉持着与人为善、仗义疏财的那份义气,才能让手下的人心悦诚服效命。此乃小侄安身立命的资本所在,岂能因小失大,因为区区一个官职而失去为人处世的德行?” “好好好!” 赵彦呐大喜过望,第一次看向赵斌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佩服。 他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恐怕是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贤侄有这份德行,真是我们宗氏之福…呃…” 赵彦呐这才想起赵斌不在宗人府名录之中,严格算来已经不是宗氏之人。 他心中一动,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随着赵斌在他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简单的口头叔侄关系似乎有些不够保险了... 想到这,赵彦呐突然心中一动,拉着他的袖子说道: “贤侄啊,我有一外侄女长得非常标致,而且知书达理,和你简直是绝配。巧的是如今她家家道中落最近就暂居在我府中,以她如今的处境应当不介意给你当个平妻。 不如我做主将她许配给你。从此我俩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赵彦呐说得极快,赵斌刚想严词拒绝,他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出口了。 要知道地位到了赵彦呐的层次,最后一句话是绝不可以轻易说出来的。 这样说等于用自己老脸将把话给按死了。 显然赵彦呐此刻应该是太过激动和欣喜下,做事失了些方寸和从容。 赵斌要是再拒绝,不啻于当众扇他的脸,瞬间就能让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本就精神状态堪忧的赵彦呐甚至还会因此对他心生怨恨… 艹! 赵斌暗骂一声,随后心中一横,自觉没啥好怕的。 男子汉大丈夫,在这时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况且他家的两个媳妇都不是善妒之人。 性情单纯眉儿就不说了。 吕婉身为西夏公主,还是被迫像货物一样送去秘密贿赂史弥远的存在,本身就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她平日里对眉儿也如同亲妹妹般爱护,颇有容人之量。 只要维护好他大妇的地位和尊严,问题不大。 最重要的是,赵斌对赵彦呐的审美还是认可的。 无论是他家几位夫人,还是家中的女儿都是姿色过人的存在。 “咳咳…既然如此,小侄就多谢世伯厚爱了。” “哈哈哈,好啊,好啊。能觅得贤侄这样的良胥,我这做舅父的也算是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了…” 咦? 平日里没听说老赵还有个妹妹存在啊... 赵斌疑惑地问道:“对了,不知世伯说的那姑娘,是哪家的小娘子?” “你应该也听说过。” 赵彦呐叹了口气,道:“我二姐儿就是巴州田家的主母,只可惜家中糟了小人算计,唉...她也是命苦啊,本就身体不好,家中出事后居然就那么撒手人寰了... 只可惜田芳混蛋东西的事情闹得太大,都闹到官家那里了,我这做兄长的无法帮上什么忙,只能庇护下几个小辈咯...” 赵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当日在酒楼中被酒菜淋了满头的那个西贝货。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巴州田家的主母可以那么强势!大爷的,原来是皇亲国戚啊! 同时也明白了,女方为什么会突然家道中落,需要寄住在赵彦呐府上! 说起来田家落到如此地步,赵斌也在背后推过一把的…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说好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呢? 在宋代就敢女扮男装的存在,开开玩笑当然平安喜乐。 但要是娶回家去,不得鸡飞狗跳? 赵斌面带希冀地问道:“不知巴州田家,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嫡女?” 赵彦呐有些尴尬地说道:“就一个。” 显然这老东西也清楚,他那位外侄女并非省油的灯。 之前纯粹是推销手段。 “贤侄,你尽管放心,我那侄女长得没话说,之前可能有些行为会让人误解,但那也是为了家族出力迫不得已…世伯我怎么会坑你呢?” 坑都坑了。 赵斌还能说什么? 你丫怎么不把自家待字闺中的那几个小女儿中选一个嫁人?非得是那个没了靠山的田君琦? 他无奈地点点头,回头准备在赵家庄旁再修一个大房子。 要是田君琦敢闹腾,直接给她扔一边去打入冷宫。 这货还没娶人,就已经心怀恶意了。 不得不说,他已经飘了。 家常拉完,两人有了联姻的关系后,彼此越发紧密。 赵彦呐终于开始为赵斌谋划起,该怎么应付拒绝史弥远带来的后果。 世间之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史弥远抛出的诱惑有多大,那么说明他对赵斌的重视程度就有多大。 一旦拒绝,也会造成相应的副作用。 赵彦呐沉浮官场数十年,深谙此道。 他凝思了一番后说道:“想要将事情的后果降到最低,只有两个办法。” “请世伯教我。” “第一个,拖。那么重要的职务眼热的人很多,贤侄你远在汉中,大可以抱病推辞,在赵家庄中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可以让这件事过去。”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绝对不适合赵斌。 如果他真在赵家庄中躲过一年半载的话,黄花菜凉不凉不知道,元蒙人的屠刀都要来了。 于是摇摇头道:“如今北方风云变幻,很可能会波及到这边来,小侄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躲在家中不问世事。” 赵彦呐微微一愣,叹了口气,道:“那就只有第二个了。” “是什么。” “诚意。” “什么意思?” 第437章 李代桃僵,专坑弟兄 “让史弥远感受到你无心为官的诚意。至于具体怎么做,只能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离开官所之后,赵斌眉头紧蹙。 让史弥远感受到自己无心仕途的诚意? 这怎么搞? 赵斌很快意识到,赵彦呐这样身具高位的官场老油条,不太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是他不方便当着赵斌的面明说。 至于不方便说的原因嘛... 不外乎那样做会违背官场潜规则,又或者那个方法对于赵斌来说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赵斌不在官场,前者可以忽略。 所以… 赵斌想到某种可能,脸一下就白了:“艹。不会是让我去临安府,亲自拜会史弥远获取他的谅解吧?” 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赵府外面,身后孙单带着一众护卫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少了李豹的存在,赵斌平日里也少了很多的随和,地位和权势的巨大差距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他如今的护卫力量倒是不弱。 陆有米为首的山南盟十大金刚来了六个,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男。 而且除了身边跟着的六名高手之外,随行的还有二十来名精挑细选的好手,平日里都会呆在附近的监查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 只需招呼一声,就能在短时间内冲过来保护赵斌。 “咦?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通知我一声?” 就在赵斌烦恼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惊喜中带着几分幽怨的声音从旁边的街口传来。 赵斌转头一看,果然是徐况那个骚人。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极其大胆又足够骚气的馊主意。 并且越想越觉得可行。 当即一言不发地冲了过去,和徐况肩并肩贴在一起。 巧的是,两人的身量看上去差不多。 而且除了身上那股气质差距巨大外,两人的五官都是比较方正带着英气的哪一款类型,仅靠文字描述很难精准区分... “你,你干嘛呢?就算许久不见想念得紧,光天化日下这样成何体统?” 徐况被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满脸嫌弃地将靠在自己身上的赵斌推开。 赵斌翻了个白眼道:“难道不是光天化日下,咱就可以对你做什么吗?” “住口!这种不知廉耻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少来,就你还提什么廉耻,别又去祸害那家的良家女子就不错了。” “咳咳,以前那都是意外,愚兄最近几个月都安分守己,没有再沾花惹草了。不过嘛,我家又多了几个小崽子,你好像还没有给红包。” 赵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千辛万苦耕耘,才终于让媳妇怀孕。 结果眼前这货生孩子跟下蛋一样简单。 “他妈的,你都第几个了!” “不多,再努力一下,就凑足十个。十全十美,你说好不好?” “好你个…” 赵斌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之前的骚念头,将怼人的话咽了回去。 又绕着徐况转了一圈后,越发满意。 徐况被他弄得浑身发毛,叫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徐兄,你对皇城脚下的繁华和那里秀色可餐的女子,可有过期待?” “什么?” “呐,是这样的。我这有个去临安府的美差,正好需要一个像你一样和我长得差不多高,又风流倜傥,气质高雅的人物去执行…” “等等。” 徐况不安地说道:“虽然我的确风流倜傥,气质高雅,但你最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考虑到这事一不小心就会翻车死人,赵斌也不敢开玩笑了。 将徐况拉到路边,一五一十地将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 徐况越听越惊恐,指着自己怪叫道:“什么?你居然想让我冒充你,去见史弥远!?” “没错。” 赵斌叹了口气,解释道:“史弥远那样的人物,看人必然极准。我如果自己去,恐怕无论怎么隐藏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也绝不会相信我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而你却就不一样了,你身上那股玩世不恭又带着洒脱的迷人气质,普通人绝对装不出来。史弥远只要见了你,就一定会相信你无心仕途和对抗官府,从而降低警惕之心。” “你特么少给我灌迷魂汤!做梦!哼,不管你怎么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去替你送死的!” 说完,就想跑。 “怎么就送死了呢?” 赵斌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 掰着他的那些个修长手指头给他解释道:“你看,第一,史弥远不认识我。 第二,史党认识我的人,都不在他身边,唯一的史嵩之还远在襄阳呢。” 见徐况安静下来认真听着,他继续说道:“第三,你我极为熟悉,我的事情你基本都知道,想要在一个不认识的人面前冒认我的身份,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第四,我会派可靠之人保护你的安全,给你足够的冒充我的底气,还有白沙大师和我是忘年交,想来不日就能到达临安府了。实在不行你可以带着我的信物去求他帮忙,肯定可以对你此行大有裨益。 最重要的一点是,此行如果让史弥远意识到我没有威胁和野心,他绝对不会贸然对你不利,从而影响自己的声誉。” “为什么?难道他还有不能轻动你的理由?” “咳咳,我忘了告诉你,我刚和赵知府的外侄女定了个亲,也算是和宗室真正扯上了关系。史弥远唯一需要忌惮的就是代表着皇权的宗室。 而赵彦呐如今是宗室少有的几个身具地方高位的人物,在宗室中有一定影响力,所以他绝不会毫无理由就加以迫害的...” “什么?” 徐况瞪大眼睛,指着赵斌道:“你又要娶一个媳妇,还和宗室有关?年纪轻轻就三个媳妇,你还有脸说我?” “没办法,这不是推不掉嘛。给个痛快话,帮不帮兄弟度过这个难关?” 徐况终究是个讲义气的人,他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几句后,叹了口气道: “一世人,两兄弟,你当初甘冒奇险救我全家脱离虎口,我徐况当然也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咯。” “哈哈哈,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你他么坑死我了。” “气质,你高雅的名士气质呢?怎么还爆粗口?” “哼!说好了,帮归帮,好处可不能少。尤其是排场要对得起你赵大官人在汉中的名望和地位,可不能让我去皇城脚下显得寒碜。” 赵斌大喜过望,手一挥豪爽地说道:“哈哈哈,好说,本庄主就让你来个实实在在的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高级体验!” 徐况眼睛一亮。 他也是个有格调的骚人,做好决定后就不会反悔,此刻听到赵斌给他十万贯的差旅费。当即抛开害怕的情绪,开始幻想起能用这笔钱干什么了。 十万贯,大概,估计,可能,可以将京城中那些艳名在外的花魁都游览个遍了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个家伙,就这么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似乎他们要忽悠的不是权倾天下的恐怖大人物,而是一个可以随便拿捏的糟老头子。 “哦,对了,如果史弥远问你会不会仙鹤神针,你记得说自己从没离开过汉中,怎么会认识张杲呢。” “啥意思?” “史弥远生病了,他不知从哪听说我会医术。不过没关系,他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实在不行,你当着他的面医坏几个人,他肯定就信了。” “赵斌,我草你大爷!” 第438章 不再纯洁,日久生情 “赵文武,你给我站住!” 赵斌刚搞定徐况,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一个年轻曼妙的女子,正瞪着一双杏眼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此女子极为美丽,尤其是骨像中带着三分寻常女子罕见的英气,让她看上去有种赏心悦目的洒脱劲,仿佛一朵迎风长在悬崖边凌霄花,艳中带风。 不过此刻她那份本该有的洒脱气质,却被羞恼所代替。 “娘子是哪位?” 在宋朝,姑娘是姑姑的意思。 所以叫人娘子不是占人便宜,最多前面加个‘小’或者姓氏便于区分。 却不想,对方一听娘子二字,像炸了毛一样尖叫道:“哪个是你娘子!赵斌,我,我绝不会嫁给你的!” “卧槽!你是田君琦!?” 赵斌惊喜莫名地看着和女扮男装时形象相差极大的妹子,仔细一看又觉得确实是有几分眼熟。 的确是当日那个田家大小姐没跑了。 啧啧啧。 既然长这么漂亮,气质又这么好。 脾气差点算什么? 不是赵斌猥琐。 而是赵知府老脸开道,他又点头同意。 这件事已经铁板钉钉了。 既然这样,何必非得搞得两看生厌,折腾自己? 男子汉大丈夫嘛,就要抱着主动积极的态度不是。 徐况在一旁面露鄙视:还不是看到人家姑娘长得好看?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的家伙。 他摇了摇头,麻溜跑路,免得被殃及鱼池。 同时也是回家去给家里人做一个交代,万一此去临安府回不来了,也能让媳妇们有个准备...至少得让她们知道去找谁讹下半生的安家费... 没了碍事的,赵斌发挥起自己的厚脸皮来更是如鱼得水。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田君琦道:“可记得当日我没扶你的事么?” 田君琦本就羞恼又苦涩。 他一个堂堂田家大小姐,竟然沦落到要嫁给赵斌这个草根崛起的人,还是当个平妻。 但这就是现实。 田家沦为了史党和西川派系争斗的第一个牺牲品,被削官问责。 树倒猢狲散,如果不是有着赵彦呐这层关系在,她恐怕连嫁给赵斌这样的新贵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 田君琦本就委屈又难过,居然又听到赵斌提起当日两人之间最不愉快的经历,当即双眉倒竖,尖叫道:“你这浑蛋,还有脸提这事!” 赵斌幽幽一叹道:“我本来是想扶你的,但是突然发现你是女子之身,被惊到了。心想你这样不忌世俗眼光的奇女子,居然会被我遇到。 一时愣神,再想扶你已经为时已晚。 本来我应该亲自登门对你说声道歉的,只可惜当初我们各为其主处于竞争关系... 既然现在有缘再见,那小生还是要为当初的冒犯道个歉的。” 说完,郑重其事的朝着田君琦弯腰致歉。 田君琦愣住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赵斌这么态度温和又诚恳,她反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总觉得事情的展开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这个男子明明很粗鲁又充满恶趣味,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么温文尔雅了? 接着又对自己贸然追出来发泄脾气的行为懊悔不已。 “我…我…” 赵斌这贱人见她怒火散去,打蛇上棍般靠近她的身边。 你以为他是想去占便宜? 不,他深刻明白在田君琦这样对自己有成见的人面前,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时而要以进为退,时而又要以退为进,只有这样来回捣腾拿捏对方的情绪,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还未等田君琦提高警惕,赵斌就柔声说道: “君琦别慌,误会有时也不失为是一种情趣嘛,你我日后还需相互扶持同行,还请保重身体。我还有事,改日再来和你互诉衷肠。” 说完露出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毫不拖泥带水地挥手告别。 转个身,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大半。 他那么忙,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和一个发脾气的大小姐玩感情养成游戏? 赵斌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了。 而是一个习惯了打打杀杀,阴谋算计的势力首领。 她娶田君琦,除了是被赵彦呐坑了外,还因为他确实已经有了娶多个老婆的强大心理。 只娶一个老婆的男人,叫专一。 娶了两个老婆的男人,叫贪心。 但总归是走心的。 而三个老婆以上的男人,娶的是平衡,是社会关系。 又或者干脆就仅仅只是走肾而已。 看似无情,实则远比见一个爱一个要负责得多。 至少,可以保留着日久生情的可能性嘛。 田君琦虽然聪明伶俐,但哪会是这个经验丰富的大流氓的对手? 被赵斌连削带打的言语弄得不上不下。 愣在原地很久之后,突然‘嘤’的一声跑回来赵府之中,突然觉得自己要嫁的人,未必就不是良人了… 。。。。。。 成功说服了徐况假冒自己去应付史弥远。 赵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一不小心又解决了一个看似无解的大麻烦。 人生,就是这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所以永远不要去害怕那些能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事情,总会有办法去解决的。 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喘气的。 ‘唔,这么看来老赵估计早就考虑好要将田君琦嫁给我来帮我增加背景了。 老家伙很狡猾么…不过也多亏他的提醒和安排,才能让我想出用徐况代替我去应付史弥远的计划。’ ‘田君琦虽然有点泼辣和任性,不过还算单纯,调教好的话是个良配…而且田家虽受到史党迫害,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西川依旧有着不少的潜在关系网,还有不少门生故吏在军中任职…’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不吃软饭何必硬吃?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找出燕奴儿和他背后的那人,解决这个顽疾之痛!’ ‘还有那个孙猛,自以为掌控了大散关和黄牛堡,居然想将手伸到外五州来…呵呵,真是不知所谓。’ 赵斌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新的麻烦。 这个世界,争斗无处不在。 越到上层,越是残酷和诡变。 赵斌想按自己的想法崛起,所要对付的绝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 甚至可以说,他一旦暴露真实目的,将会举世皆敌。 这很刺激。 也很事业。 一开始是被迫自保,现在则是有点开始上瘾了。 正如曹友闻所说的理想,就是在脱离了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后,那种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东西。 大争之世,舍我其谁!? 自以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赵斌,迎面又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一个他绝对想不到还能遇到的女人。 徐三娘!凤凰山的徐三娘,徐况一直在寻找的妹妹! 草! 赵斌愣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来。 此刻的徐三娘,已经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如同孔雀般的骄横少女。 她头上绑着代表着夫人的缠巾,一身朴素的劲装外面裹着素色打补丁的披风,显得风尘仆仆,脸色含尘。 唯独背后背着的两根可以拼装的短枪,依旧倔强地保留着当年的几分英气。 赵斌认出了她,她却没认出赵斌来。 或许是因为赵斌身上的气势变化太大,或许是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徐三娘微微低着头朝前快步走着,时不时警惕地转头看向身后,仿佛是担心有什么人在跟着她。 不一会功夫就从赵斌前面的街口横穿而过。 赵斌猛地甩头,从诧异中惊醒过来。 他虽然有些讨厌徐三娘当初的为人和无脑行径,但她毕竟是好兄弟徐况的亲妹妹,既然见到了理应将她带回去交给徐况。 就在他准备叫住她时,突然看到几个带着斗笠穿着罩袍的汉子出现在视野中,几人行迹诡秘,似乎正在跟踪前面的徐三娘! 赵斌眉头一皱,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喊声咽了回去。 第439章 安排历练,奇怪组合 “奇怪,凤凰山那次事情之后,徐三娘就离家出走了。按照她的骄横性格,受到那种打击和侮辱后,很可能会去找孙猛或者刘坤一雪前耻...” “如今孙猛已经接受朝廷招安,成为黄牛堡守将,麾下拥有数千人马。仅凭徐三娘恐怕无法对他进行报复。” “难道她在找刘坤...” 想到刘坤,赵斌眉头一皱。 一个月多前,他从襄阳带回了万奴,并将他关押在游龙岭中。 万奴对自己的来历,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都只口不言。 不过对燕奴儿和刘坤的情报,却表现地毫无保留。 从而使得赵斌对九龙会的来历,和燕奴儿的真实身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一切都和他之前从情报中总结出来的差不多。 赵斌的人,也正是通过万奴给出的大量关于九龙会的隐秘情报,找到了几伙燕奴儿隐藏在汉中各地的残党。 只可惜燕奴儿自从上次差点被抓后,行事越发谨慎。 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赵斌手下手段用尽,依旧无法找到她本人的蛛丝马迹。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那个被他放走的清儿了。 目前,李豹和宋录还在一明一暗紧抓着这条线索... 除了燕奴儿相关的消息外,赵斌也得知了,当日在鱼梁洲是自己的老对手刘坤暗中庇护了万奴。 才让他以重伤之身,差点成功从九龙会和赵斌的追杀中逃出升天。 刘坤此行重回汉中,目的是想要联络之前在西和州的那支红巾军。 不过那支红巾军早已被赵斌赶回了北方,可能混迹在汪世显所在的巩州。 所以赵斌推测刘坤的目的肯定要落空了。 有趣的是,晏梦彪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刘坤的存在,并怀疑自己要寻找的摩尼教圣物会和他有关。 之前还曾亲自前往石泉县拜访赵斌,请求他派人协助抓捕刘坤。 因赵斌要保持低调避风头,给婉言推辞了。 只答应为他提供一些官方的情报和便利,以作为上次他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回报... 不过私底下,赵斌其实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伙人的动向。 据麾下情报系统探得,他们之间曾在十天前爆发过激烈的争斗,死了好几个人。 想来应该是双方最终谈崩了... 因刘坤和晏梦彪都是外来者,且都是朝廷的重型通缉犯,所以双方在汉中的行迹极为低调隐秘。 赵斌也难以知道双方的更多细节。 他寻思了一会后,指着跟在徐三娘身后的那三名行迹诡秘的男子,对身后一年轻人说道:“刘整,你可敢去跟着他们,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前方的女子?” 刘整一愣,当即兴奋地拍着胸脯道:“哥哥放心,我打小就在街头巷尾与人周旋,这种事情我最拿手。” 说完一缩脑袋就准备前去执行平生第一个任务。 却被赵斌一把抓住衣领,拉了回来。 “你急什么。” 赵斌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你读书写字,看兵书习武,难道是让你继续在市井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哥哥?你的意思是...” 赵斌转头对着自己身后包括陆有米在内的四名护卫说道:“你们四个一会跟着刘整,听他吩咐去做。” 五人齐齐一愣。 陆有米四人都是千挑万选被选出来做赵斌护卫的高手,哪个不是百里挑一心高气傲之辈? 岂会愿意听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的命令? 但他们又不敢违背赵斌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瞪着刘整。 刘整根本不怕。 他只是长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赵斌。 “我不会教你怎么做,我只要结果。过程,全都由你自己来把控,你可做得?” “哪个会做不得!?” 刘整终于反应过来,赵斌是要让自己通过实战去检验这段时间所学。 少年人的心性,加上骤然得到重视的态度,让他兴奋地叫出声来。 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会被兴奋之情冲昏头的愣头青,一开始的亢奋之后又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朝着赵斌躬身一拜,道: “刘整一定小心行事,不负哥哥器重和栽培。” 说完,又朝着陆有米四人一共手道:“在下年幼有很多事情可能做得不好,还请几位哥哥多多包涵。” 陆有米几人这才脸色稍缓,但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随意朝着刘整回了几声后,跟着他一起朝着前方追去... 等他们走后,孙单有些不安凑过来地低声问道:“二哥,刘整虽然聪明机灵,但他毕竟才十五岁,让他独自带着陆兄弟几个桀骜不驯的弟兄去办这种危险的事情,是否有点不妥?” 赵斌笑着摇了摇头道:“刘整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既然能够独自一人在大金国那种地方养活自己,岂能用一般少年郎的目光去看待。这小子,心眼多得很,只是还需历练。” 历练... 那就意味着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 孙单摇了摇头,心道徐况要是知道了自家好兄弟拿自己的亲妹妹去历练手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来,绝对会后悔替赵斌去临安府出生入死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孙单又觉得自己可能太焦虑了。 兴元府,毕竟是赵斌的主场。 陆有米为首的四人,也都是惯于与人厮杀的高手,就算被人识破也吃不了大亏。 他正寻思着赵斌为什么会那么急于培养刘整时,却听赵斌又问道:“对了,最近可有豹子哥的消息?” 孙单神情一震,当即回道:“据说正跟着目标到了城固县附近…” 说到这,他嘴角一弯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我听说,豹哥沿途救了那个叫清儿的几次,如今两人同进同出关系大有问题啊… 我的意思是…” 赵斌一愣,诧异地问道:“你是说,两人有了奸情?” “咳咳…宋录的人是这么回报的,不过具体如何我可不敢在豹哥背后乱说。否则等他回来后,要找我麻烦就糟糕了啊…” 第440章 无法明说,再临城固 “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赵斌忍不住怪笑起来,他知道这种推测如果没有九成的把握,宋录绝不会记录在传回来的情报上。 也就是说,豹子哥冷冰冰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萝莉控的心? 不过也对。 根据心理学的分析,越是童年时期缺乏和异性玩耍机会的人,越是取向低幼化嘛。 以李豹那副生人勿进的臭脸,别说少女了。 估计寨子里那些热情的大妈都不敢轻易和他说话。 啧啧啧… 果然每一个冷面男背后,都有一颗骚出天际的心。 那清儿外表看去也就十二三岁,即使禽兽如赵斌都下不了手,没想到啊… 赵斌乐了一会后,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个情报,意识到了不对。 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为什么会去城固县?” “应当是那个清儿发现了什么。这小娘子被人接连刺杀之后,虽然依旧坚持什么都不肯说,但宋录推测她可能出现了逆反心理,想要找到燕奴儿问个明白。 所以最近在找那女人的事情上变得主动了很多…” 赵斌点点头,对此并没有感到突兀。 他之前放清儿离去时,就已经算准了燕奴儿不会再接纳她。 双方一个不信任,一个很委屈。 再加上中间有个李豹像根刺一般存在两人之间,一定会让燕奴儿和清儿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 清儿数次被人清理门户,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次次的清理门户的行为也意味着,清儿绝对知道一些燕奴儿的常规手段,找对了方向… 也就是说,燕奴儿很可能就隐藏在城固县? “如果我没记错,刘坤和晏梦彪发生冲突的地方,就在城固县外某处吧?” “对,双方在城固县西北十里外的七星山附近发生过械斗,留了几具来历不明的尸体,不过具体细节无从得知。对了,那里有座七星寺,也是一座最近刚扩建过的寺庙...” “城固县可是董家的老巢啊,呵呵... 董家之前被我们在江上埋伏干掉大批核心成员,又因勾结摩尼教被漕帮除名,已经实力大损。 看来这百足之虫还是死而不僵,依旧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呐…” 随着对燕奴儿越来越了解,赵斌已经渐渐熟悉了她的做事风格。 此女心机深沉、长袖善舞,最擅长借力打力,巧妙利用别人的力量和关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此前经常玩借鸡生蛋的赵斌是同种类型的存在... 因此燕奴儿如果出现在董家,一定是董家还能继续在某些事情上发光发热。 加上晏梦彪和刘坤两方人马也曾在城固县附件出没,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抓住燕奴儿,对于赵斌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个人恩怨的事情了。 自从知道此女背后另有主谋之后,赵斌开始意识到燕奴儿处心积虑地想杀他,可能并不仅仅是出于他掌握了摩尼教和元蒙人秘密的缘故。 他的脑海中放电影一般闪过一些人影,皱眉想了下后,朝着孙单幽幽问道: “孙单,你说如果有某个,或者某些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发觉了我们的存在...我是说,包括山南盟那些弟兄在内的大多数信息,他们会怎么做?” 孙单心中一惊,刚想说不可能。 不过看到赵斌认真的眼神之后,也不由陷入顺着他的话沉思之中。 好一会,才语气凝重地说道:“那要看那些人站在什么立场了。” “哦?仔细说说你的想法。” “是。” 他组织了下语言后道:“二哥你背后有赵知府站台,在汉中也算一号人物。如果你说的那些人代表着朝廷的立场,就会用权势来逼迫我们暴露真实意图,再进行打击或者威慑。” “如果不是呢?如果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也是在渗透在各个地方暗中把控地方和汉水流域呢?” “那就…” 孙单小心看了眼赵斌,低下眼睑说道:“那就是竞争对手和敌人。既然双方都是暗中蓄谋超出朝廷允许的发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干掉对方的核心成员一劳永逸。” “哈哈哈…孙单,你能想到这一点,看来是真的长进了。” 赵斌笑着拍了拍孙单的肩膀,只是眼神中却满是幽冷。 孙单瞳孔一缩,惊呼道:“二哥你是说,那女人之所以刺杀你是因为!” “嘘…” 赵斌将手放在嘴前,摇头制止道:“此事事关重大,无凭无据,不要妄议。” 哪里是什么事关重大。 如果一切的猜测都是真的话,那么当幕后黑手知道赵斌猜出了他们的意图,很可能会撕下伪装,以另外的途径来围剿他。 比如,利用权势和关系网形成正面封锁。 赵斌如今虽然背靠赵彦呐,风头正劲。 但说实话,仅仅一个汉中首府的知府身份,还不足以在西川横行无忌。 加上老赵性格暗弱,一旦遭遇太多压力后,很可能抛弃赵斌。 最终吃亏的还是他。 所以,即使赵斌心中有了某些猜测的对象,依旧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甚至于依旧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只针对燕奴儿进行报复。 他见孙单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对了,最近全贵在干嘛?好久没见到他那张臭脸了。” “他?” 孙单说道:“据说全大官人现在正忙着处理之前那些阳奉阴违的手下,以及关注北方战事的动向,应该没心思来管我们的闲事。 不过我的听人说他曾特意去石泉县偷偷拜访过曹友闻一次,两人私交好像非常好。” 赵斌也听说过曹友闻和全贵从小就认识。 全贵一直佩戴在身边的那把定坤刀,据说还是曹家家主转增与他的传家宝呢。 所以前往拜会曹友闻也算正常。 只是这两人搅合在一起,总感觉不会是单纯的访友那么简单... 赵斌失笑道:“有趣,我实在无法想象全贵那种死人脸和曹友闻那个心直口快的家伙,是怎么相处愉快的… 算了,本庄主身正不怕影子斜,由得他们去吧。 走吧,去联络曹帮主和王六他们,我们去一趟城固县。” 孙单大惊道:“二哥,我们真要去城固县?” “当然,那里既然那么热闹,岂能少了我们?” “可张堂主此前不是说过董家是漕帮内部的事务,希望我们不要插手的么。而且,郑损也派了人带信来,指名想要见你...” “呵呵...董家的确算是漕帮内部事务,可摩尼教和那个女人还有刘坤这些人可不是。 至于郑损么…” 赵斌冷笑道: “暂且不用理会这位西川大帅,就让人备上一份重礼送去,就说我已经去临安府向史相谢恩了,等过个个把月再去他那进行拜会。” 说完,带着人大步朝码头方向而去… 。。。。。。 和漕帮的合作,有利,也有弊。 漕帮是个扎根于民间的组织。 说他松散,那是真的松散。 巨大的帮派内部基本都是以船为单位的小团体形成的势力集团,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存在着。 可说他团结、严密,也同样不为过。 因为这个帮派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可以说汉江漕运的历史有多久,漕帮的历史就有多久。 已经形成了一系列深入人心的、和帮规融合在一起的潜规则。 一旦有不守规矩的外人冒犯这些潜规则,那么在漕帮控制的水域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各种意外’,或者沿江没有人敢再找这些外人做生意。 赵斌交好张律,又是救出漕帮堂主金士豪的重要盟友。 加上他不是官府中人,所以如今漕帮上下对赵斌非常热情、充满感激之情和好感。 比如赵斌麾下的船只在汉江各地都会受到各种善待和便利,甚至于和当地人发生矛盾时,漕帮子弟也会主动出手解围。 这对于赵斌商业帝国的打造极为便利。 可漕帮有些规矩却是食古不化般的存在,会让人感觉非常无语。 其中就有一条让赵斌苦恼不已:漕帮子弟一旦入帮之后,就不得擅自离开,除非永远不再跑船。 这种标准的拉帮结派的强硬规则,使得赵斌无法对漕帮形成有效的渗透。 也无法在漕帮控制的水域内快速发展壮大船队的实力,以免侵犯漕帮的利益影响双方友好关系。 以至于很多时候,不得不将一些跑船的生意委托给漕帮的人去做。 长此以往下去,赵斌的商贸网络必然会对漕帮越来越依赖。 一旦漕帮有变,对他将会是严重的打击。 所以,哪怕他和漕帮现在的关系非常好。 该抓住的渗透机会,还得抓住… 城固县,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城固县位于兴元府和洋州之间,地理位置很好,地势也非常平坦。 偏偏是个什么便宜都占不到的小透明。 依旧保持着北宋时期汉中作为茶桑生产基地的传统。 众所周知,当一个地方的产业是在官方的控制下形成的某种特定类型的农作物后,实则就是在实行殖民化的统治。 所以此时的城固县不仅是汉中的小透明,还是地方势力最顽固和保守的地方。 赵斌清楚地记得,他几个月前曾有心带着李豹前往当地探查董家的底细。 结果人还没到县城,就被郊外那些行尸走肉般试图对两人劫道的百姓给吓跑了... 第442章 连打带消,贪得无厌 赵斌露出一抹带点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我听说城固县中来了几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其中还有专门煽动茶商暴动的人物,所以特来提醒肖大人要当心惹上大麻烦啊。” 肖骅一愣,随后摇头失笑道:“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你难道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可有证据?” 赵斌手往后一摊,早有准备的孙单将两张发黄的卷纸放在了他手上。 “肖大人若不信,不如自己去问问手下的人,有没有见过这两人。” 说完,他将手中的两卷通缉令塞进了肖骅的手中。 后者将信将疑地打开,随后瞳孔明显一缩。 赫然是两张海捕文书。 而这两张多地官府联合签署的通缉令上的人物名字,对只要关注过相关信息的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般的存在。 号称江南第一茶盐走私重犯的晏梦彪,还有那个和与他同流合污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张魔王! 没错,赵斌卖队友了。 不对,准确来说,他从未和晏梦彪达成过任何真正的协议。 相反他内心一直对摩尼教充满芥蒂,哪会因为区区一点私盐的利益就和那种人物搅合在一起? 之所以找上肖骅捅破两人的行踪,一来对方名义上属于赵彦呐节制,好方便刷脸。 最重要的是,肖骅手下控制着一大批的厢军和部分来自禁军的士卒。 尤其是前者,数量估计至少有七八百人。 这些人,都是用来防备茶农和走私茶商闹事搞破坏的。 顺便厢军们本身也能充当茶农使用,最多就是效率低一点。 晏梦彪这个人靠着走私茶盐起家,纵横于江湖,肖骅显然也听说过他。 脸色变了变后,凝声问道:“此人,真出现在了本县?” “十之八九。在下刚才见肖大人在本地威势无两,不如着人去打听打听?没有自然最好,要是他和张魔王真的出现在了此地,恐怕会惹出大麻烦哦…” 人的名,树的皮。 肖骅这样的监司官,最怕的就是遇到晏梦彪这样专业对口的强人来搞事情了。 一旦被他打通本地茶农的渠道,联合起来抵制官府的盘剥,那他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肖骅哪还顾得了请赵斌吃饭,当即眼神一冷招来一名手下,将手中两张通缉令往他手里一塞,低声吩咐了几句。 赵斌隐约听到一些‘快去查’‘务必仔细’之类的词,嘴角微微一弯。 相信有了肖骅这个掌握着大量实权和人手的地头蛇的参与,晏梦彪和刘坤如果还在故城县,一定会被逼出来。 为赵斌解决掉这两方隐藏在暗中的人马带来的意外干扰。 不过这货显然不会因此感谢肖骅,反而厚着脸皮对他说道: “肖大人,我为你带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不知道你可否帮我一个小忙呢?” 肖骅哪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还以为赵斌真的是来卖好自己的。 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如果消息属实,的确帮了我大忙。赵兄弟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办了。” “我需要董家在城固县的一些情报,包括他们家族的主要产业和关系网这些。对于肖大人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吧?” “这…” 肖骅一愣,眉头随之皱起。 董家,即使是他这样地位还在城固县县令之上的实权人物,也不愿轻易得罪的真正地头蛇。 身为漕帮的三大巨头家族之一,董家麾下拥有数千门生,谁惹谁倒霉。 赵斌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淡淡说道:“董家勾结异族,图谋漕帮,已被漕帮其他高层革除在外。肖大人,你不知道这个消息么?” “什么!?” 肖骅先是诧异,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说道:“难怪,董家最近一直丧事不断,闭门不见外人。 难怪最近一直有形形色色的人聚拢在董家之外,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说完,眼珠子一转,凑到赵斌神情低声问道:“赵兄弟,可是得到消息,特意来分一杯羹的?” 这货绝对是个贪腐成性的家伙,一听董家倒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刮分董家的财富。 不过也怪赵斌刚才询问的问题。 他也没否认,笑着说道:“财帛动人心,董家依靠着漕帮在城固县盘下偌大的家业,若是能分一杯羹谁能错过?” “有道理,有道理。” 肖骅脸色突然一变,怪叫道:“哎哟,我差点忘了,董家上次购买了一批茶引,价值数万贯。这要是董家没了,可如何是好?” 说完,故作焦急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演技绝对合格。 赵斌对这贪官无语至极,恨不能飞起一脚踹死这货。 不过考虑到还需要利用他去搅浑城固县这滩死水,忍着不爽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肖大人一会不如随我同去董家,讨个公道?” 肖骅纯属是为了事后找借口混点好处之下的胡扯,哪会真在这种时候和赵斌一起去董家要账? 当即摇头说道:“我也想啊,不过还是找到晏梦彪二贼更为重要,不如这样,我一会命人将和董家有关的消息都整理好送去给你,回头等抓到了那二贼我们在汇合一起向董家讨回他们欠下的东西?” “啊…也好。” 赵斌笑呵呵地和肖骅彼此告辞。 两人似乎全都忘了,还有一场接风宴的事情… 肖骅前脚刚走,张律的人后脚就出现在了赵斌面前。 赵斌见过来人,此人名为张九,且经常跟在张律身后,应该是他的堂兄之类的亲信。 是个性格直爽又能做事的汉子。 “见过赵家哥哥和诸位赵家庄的兄弟。” 他先是朝着赵斌和他身后几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我没看错,刚才那位应该是本想的肖大虫吧?” 肖大虫? 这绰号,有点凶啊... 大虫,不就是虎么? 当地百姓估计不敢直接称呼他为恶虎,用大虫这个俗称代之。 这无疑在佐证赵斌之前的猜测:肖骅此人贪婪无德。 “张九兄弟不用多想,那家伙误会我是来替赵知府跑腿的,想要来拉拉关系而已。” 张九当即不再多问。 漕帮明确规定不可与官府中人同流合污,他虽然管不了赵斌的社交,但这种问题能不深入还是尽量不深入为好。 “原来是这样...对了,哥哥和几位兄弟此行来此,不知道是要做是什么?” 张九说着,指了指船上数量不少的庄兵... 第441章 高光洼地,绝望无助 很多人说宋朝各种不好。 但至少有一点,宋朝是其它朝代所无法比拟的。 不是惊人的财富,而是朝廷畏民敬民这一点上,千古难再有。 这一点,反映在宋朝别具一格的义军护国事业,爆发的各种科技,以及朝廷那些专门用来各种安抚百姓的奇特政策上(厢军、招安等)。 如非民间充满活力,何来这些充满主动性的奇特气象? 自商鞅变法以来,虽然历朝历代的君主都喊着以民为本。 但实则都是在采取商鞅提出的愚民政策。 商鞅愚民五策,分别是统一思想、国强弱民、疲民劳民、辱民恐吓以及剥夺余财。 而宋朝由于扶持了过量的士人阶层,导致社会阶层形成无数地方豪强为枢纽的特殊小团体。 说得通俗点,就是民间有身份地位的人太多了,底层百姓容易团结在某个或某几个沾亲带故的厉害人物的领导下。 虽然无法确保大部分的底层百姓不被欺辱,但也保留了相当一部分背靠族人撑腰的百姓的尊严和生活。 所以才有宋人那骚里骚气、充满活力的社会气象。 赵斌在绝大多数城镇中,都能见到那些非主流般的街溜子和纨绔子弟,遛鸟斗鸡、呼啸街头。 唯独这城固县中,一潭死水。 城中的百姓普遍衣衫褴褛,面容麻木,剩下的也大多充斥着一股阴鹜之气。 见到从码头下来的赵斌一行人后,一个个躲在各种隐晦的角落里暗中窥视、议论。 加上城固县年久失修的城墙建筑中传来的阵阵腐臭味,那感觉仿佛进了一个大型的贼寨一般。 赵斌来前,得知一个消息。 城固县董家的老家主,于五日前被人发现死在了床上,死因不明。 先后两代当家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而第三代继承人还未完全成熟,董家的没落几乎已经无可避免。 所以赵斌此行又多了一个目的:前去董家进行吊唁。 赵斌走下船后,刷得一下打开折扇,轻轻驱散缠向自己的缕缕异味。 上等蜀锦缝制的长袍衣角倔强地想要随风翘起,却被垂下的镇玉轻轻压住。 奢华风流的锦衣玉带装扮,与前方的城固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是赵斌变得冷漠了。 而是他很清楚,廉价的同情在这个愚昧的时代毫无意义。 身处城固县这样不事教化的封闭之地,讲道理和软弱都是行不通的。 这里的百姓绝大多数大字不识一个,他们唯一敬畏的只有当地的豪族以及官府。 而用来区分身份的最好方式,就是身上的服饰。 甚至于放眼望去,很多人都是光着屁股在田间劳作的,像城中那些有点破衣服遮体的百姓已经算是‘体面人’了 “不可栖恶木,黎生也无道…” 赵斌幽幽一叹,目光所到之处,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面露惊惧地低下头进行躲避。 宛如一群见到狮子闯入领地之中的…老鼠。 如果有得选,没有人想生来就当一只躲在惹人厌的老鼠,还是瘦骨嶙峋的老鼠。 不过赵斌很快就发现,也许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至少前方堆着笑脸迎上来的男子,或许正好相反。 那肥硕的体型和红润的脸色,与他身后灰暗的城市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诡异地有种病态般的和谐。 此人人还未走到近前,嬉笑着朝赵斌远远一拱手,热情问候道:“哎呀呀,可是兴元府赵文武,赵大员外当面?” 曹进齐凑到赵斌耳边低声说道:“此人是当地茶山场的官吏,姓肖,单名一个骅字。” 原来是负责管理城固县茶场的官员,难怪态度那么热情。 宋朝对于茶贸极为重视,早年采用了极为严苛的榷茶制度。 也就是由官府来统一管理茶农生产茶叶,再统一向茶商售卖茶叶。 从源头到渠道,进行彻底把控,以赚取巨额的茶利。 比如一斤新茶,官府会以茶叶的等级用十几文到上百文的价格收购,然后直接翻倍卖给茶商。 朝廷对此有明确的法规,还将各地的茶叶等级编辑成文,明码标价。 但实际上这没什么鸟用。 宋朝的茶政,从一开始实行就注定将是一部血泪史。 由于贪官污吏在其中上下其手,茶农的利益根本无法保障。 赵斌听说过城固县的一些茶农,有时候每斤茶只能得到两三文钱的收益,甚至于还会被诬陷为不合格的茶叶直接没收… 要知道,在南宋一捆柴火的价格都要十文钱… 而茶商们的利益同样无法保障,没点关系根本拿不到品质合格的新茶。 因此自从宋朝实行榷茶制以来,茶农、茶商和官府之间就始终处于相互对立和较劲之中。 两宋那四百多次起义中,因茶贸而发生的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因为严苛的茶政实在让这些人活不下去了。 这种暴力斗争,也使得宋廷被迫一再改变和茶叶相关的法规,有些地方先后实行了贴射法和交引法、三说法等政策,变着法子想在三者之间取得平衡。 也慢慢松开了对民间茶政的限制,直至允许茶商直接和茶农进行贸易了。 而原本作为茶马贸易中边贸茶生产基地的汉中,也随着北方领土的丢失,农业产业结构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开始更多为战争和边防服务。 但总的来说,在官绅勾结之下最终得利的永远是强权,其次是各地豪商。 那些底层的茶农依旧处于被这两拨人剥削的状态之中。 按理说,茶监的官吏自成体系,无需对赵斌这样的人物表现得如此殷勤。 不过在宋朝,行政单位是极其复杂而多变的。 路一级的行政单位下有四种设置,除了常见的府、州外,还有军和监。 茶场或者铁监之类的规模和重要性如果足够,就会设监,级别和州县差不多。 不过城固县如今的茶场显然达不到这样的规模。 所以属于利州东路下面的仓司管理。 然后问题又来了。 路级这个行政单位的职务并不是稳定存在的,尤其是和平时期大多空置。 在有了郑损这个统管军事的西川制置使后,一般不会再配该级别的其他官员,免得发生争权夺利引发地方混乱。 所以很多时候,这些茶场司是挂靠在兴元府都统司名下监管的。 至于为啥要挂在军事机构下面? 当然是为了方便进行武力威慑、防止茶农、茶商暴动作乱。 “正是区区在下,见过肖司丞。” 肖骅快步走到赵斌面前,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将他手拖住,说道: “哎~不敢当不敢当,赵员外一表人才又是知府大人面前的红人,下官哪当得起啊。” “肖大人客气了。” 肖骅惺惺作态地退出地拍了下脑袋道:“哎呀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赵员外,码头风大,我已经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布下一座几桌酒菜,同时还邀请了几位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起为你接风洗尘,快请吧。” 说完,习惯性地用三角眼冷冷扫了眼驻留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产生了骚乱。 一些机灵的人见状忙拉着身边的人,飞快逃离了现场。 不多时,原本人头济济的码头就变得清净了很多,再无人挡在赵斌一行人进城的道路上碍眼。 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达到清场的效果。 肖骅显然很得意自己的威慑力,眯起眼睛将眼中的不屑和锐利隐藏起来,转头看着赵斌笑呵呵地说道:“这些刁民心思不纯,要是被他们冲撞了就不好了。赵员外,请吧。” 赵斌眼睛一眯,惊诧于这肠肥脑满的肖大人,居然会有这种威慑力。 同时也明白了对方外恭内倨的原因。 恐怕是误以为他是赵彦呐派来探查虚实的使者了。 随着老赵渐渐掌控兴元府和都统司的实权,所属的各种机构也渐渐到了表态的时候。 所以跨界派人来城固县茶场司夸耀权柄和分润好处也算正常。 想明白这点后,赵斌心中冷笑不已。 “肖官人应该是误会了。” “误会?” “我这次来,纯粹是为了私事而来,不想让官人你误会了,搞得大费周章啊。” 肖骅一愣,接着面带狐疑。 依旧怀疑赵斌是在和他打官腔。都是千年的狐狸,如今走挤仕途的哪个不想升官发财? 说实话,他内心深处对赵彦呐并不感冒。 对方虽然是名义上拥有监查权的上官,但毕竟是两个系统内的人,赵彦呐不可能真的将手伸进茶监中来捞好处。 那是官场的大忌。 今天特意摆下这个阵势,不过是本着维持表面的客气,再让当地几个和他有业务往来的豪绅出点血打发走赵斌。 “哦?你果真不是替知府大人来办事的?” “不是。” 肖骅见他正面否认,这才信了几分,眼珠子动了动,好奇地问道:“那赵兄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第442章 有进无退,毛遂自荐 按理来说,张九这样身份的人是不该随便过问赵斌的私人行为的。 即使要问,也该旁敲侧击,而非现在这样直接指着他的人,问得这么毫无顾忌。 赵斌瞅了他一眼,开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缺少了些装逼气质,对人表现得过于平易近人了。 以至于给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道上新人的感官上。 仔细一想,他崛起的确有点快。 加上为人谨慎、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很多事情到了他手中会显得水到渠成不瘟不火,少了很多刺激感和传说度。 从而导致他在外的名声和威望配不上所拥有的实力,也算正常。 难不成,不知不觉中就达成了扮猪吃老虎的成就? 眼看着手下的王二诚眉头一扬,就要发作,赵斌也顾不得反省了。 提前拦在这货面前开口说道:“城固县这地方不太安全,出门总要多带点人的么。” 张九面带狐疑,还想再问,却发现赵斌身后几人阴沉着脸盯着自己,当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轻佻了。 如非两家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说不定早已有人跳出来呵斥他行为放肆。 张九也不以为意,打了个哈哈和赵斌客套了几句算是应付过去,接着说道:“我们漕帮在城固县还算有些实力,赵家哥哥如果有任何需要尽管招呼。 不过…老爷子是漕帮宿老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如今他尸骨未寒,我等有些事情还不好这个时候去董家处理。 所以目前还有不少漕帮弟兄依旧受到董家控制。 我听说董家对上次江中的事情还没有放弃追查,还将你放在了重点怀疑的一方,所以还请小心行事。” 说完朝着赵斌一拱手,大步离去。 王二诚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满,气愤地叫道:“二哥,这张九什么意思?如此目中无人,难道漕帮想过河拆桥?” 赵斌摇头说道:“不至于,只不过漕帮是拥有数万帮众的超级大帮,在汉中拥有外人难以想象的影响力。 即使我交好张律和金士豪,恐怕在大多数人眼中得到漕帮关照的我们,依旧是‘幸运’的一方。 张九心中,估计同样会认为我们和漕帮的合作,是占了便宜和照顾的那一方。 所以行事自然而然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不错。” 曹进齐应和道:“市井之人最讲排场和面子,汉水漕帮坐拥五万门徒,堪称西川第一大民间势力,其门人眼高于顶实属正常。 其实王兄弟你们常跟在主上身边有所不知,漕帮平日里做事极为霸道,各州县的帮派势力闻漕帮而变色。一旦他们插手的事情,如果敢不给面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倒大霉哦。” 见几人变得神色凝重,曹进齐又低声对赵斌说道:“主上,如今我们和漕帮关系密切,又交好张律等人,问题自然不大。 可长此以往相处下去,漕帮的人恐怕会渐渐将我们视为附庸,日后隐患重重啊…” 赵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曹进齐,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做?” 要说他麾下的势力膨胀最快的,除了以利益为驱使滚动雪球般扩张的山南商盟外,就是为了商盟保驾护航的码头帮了。 山南商盟每到一地,码头帮就会设置一个分舵。 人数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和敌视程度等因素,可能少到十几人,也可能多到上百人。以维护山南商盟的贸易安全。 如今汉水和嘉陵江流域三十几座州县,几乎都设置了码头帮的分舵。 人数加起来少说也有上千人。 加上曹进齐原本的四百人班底,已然是西川排得上号的大型民间社团了。 不过码头帮一无财权,二无自主扩张权,就像一头猛兽被套上了枷锁。随着规模的日渐膨胀,也是时候到了感觉不适的时候。 曹进齐哪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低下头小心回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主上亲自把控。” 赵斌并不担心手下人野心膨胀。 相反,很多时候他更担心养出一群咸鱼来。 但曹进齐这样独掌大权却又野心躁动的情况,显然不在此列。 他想了想后,朝身侧一人叫道:“大嘴。” “在。” 李大嘴有些忐忑地站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赵斌会在这种时候召唤自己。 “你对曹帮主说的话,有何看法?” 李大嘴先是一愣,随后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心中忍不住嘭嘭直跳意识到了什么。 李大嘴这人吧,功利心特别强。 这样的人用的好了是带来活力鲶鱼,用不好了就是个喜欢挑拨离间的小人。 他一直对赵斌麾下比自己混得好的人心存嫉妒,尤其是如今独当一面的老奎、大刘以及曹进齐三人。 同时也非常清楚,这三人所处位置的各种问题。 比如曹进齐掌控的码头帮,就是最容易失控的一个...也就是赵斌心胸开阔,换了他早就采取措施了... 李大嘴飞快地看了眼曹进齐,随后朗声说道:“曹兄弟所言不差,我们如果对漕帮产生了依赖,一旦他们态度有变,恐怕容易客主相易。 到时候,他们如果想染指我们的生意,就被动了…不过…” “继续说,都是自家兄弟,无需顾忌。” “是。” 李大嘴又看了眼曹进齐,低下眼睑说道:“想要在汉江上做生意,离不开和漕帮的人打交道。 除非是只做家族内部生意,或者是官船,才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想要避免那种后果,要么继续壮大王六他们的船队规模直到能满足商盟所需,要么二郎你去向官府可以在江上捣腾的官职,名正言顺地控制各方船只为我们所用…” 赵斌摇头道:“恐怕不妥,王六和胡军的船队扩张速度已经够快了,如今两人加起来已有三四十条大船。无论是人手,还是规模都已经达到当前极限。 再快速膨胀恐怕就会刺激到漕帮和朝廷的神经,引来敌意… 至于我,因为某些原因,近一两年内恐怕想出仕也无法出仕了。” “这样啊…” 李大嘴这人极为圆滑,之前的话不过是常规的铺垫而已。他眼珠子一转,终于说出了真正的建议。 “那依我拙见,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控制漕帮,为我所用。” 众人齐齐一惊,却见赵斌两眼放光地盯着李大嘴道:“继续说,怎么控制?” 李大嘴越发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错,压抑着激动说道:“扶持一个符合漕帮要求的势力,顶替董家。” 不等赵斌再度发问,他目光第三次扫过曹进齐。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匆匆一瞥,而是带着某种得意:“漕帮是由沿江讨生活的汉子们构成的。 想要加入其中且有足够的影响力,必然也需要以此为契机。 曹兄弟的码头帮在沿江各地都有码头和分舵,只需有人能够善加利用招揽一批渔民、闲汉来靠着码头讨生活,必然可以建立起一个小漕帮。 到时候漕帮肯定会心生警惕,但看在二郎你的面子上,只要保持克制双方就不会直接武力交涉…最后,我们的小漕帮完全可以顺势谈妥条件加入漕帮,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相信有了二郎你的支持,肯定可以在漕帮快速站稳脚跟,乃至于顶替如今董家的地位。” “只不过这样的人选,不仅要大单心细,擅长交际,还得忠心耿耿,可不好找啊…” 第443章 强人所难,死亡传统 曹进齐听出味来了,脸色微微有些发黑。 赵斌却哈哈大笑地指着李大嘴道:“怎么就不好找了,大嘴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李大嘴故作诧异的样子,忙摆手说道:“我?不不不,我不行,我虽然对二郎和寨子忠心耿耿,但恐怕能力不足啊。” “好了,少扯淡。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赵斌大手一挥,对着曹进齐说道:“大嘴的主意不错,如能扶持他进入漕帮,对我们的生意和发展大有裨益,曹师兄你意下如何?” 曹进齐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进一步发展麾下势力的机会,结果半路跳出个摘桃子的李大嘴。 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估计早就被赵斌看得一清二楚了。 当即挤出一个笑容,故作欣喜地说道:“既然大嘴愿意过来与我一起共事,属下当然求之不得。到时候一定竭尽全力,为大嘴提供支持。” “好!” 赵斌狠满意曹进齐的识相。 这个世界的确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忠义之士,赵斌手下也有不少这样的人。 比如李豹、陆有米、王二诚等人都是这样心思单纯,忠心耿耿愿意为赵斌赴死的硬汉。 但又要人忠义无双,又要有人有杰出的能力,那就太难了。 不过用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甭管有没有私心,只要搞好内部的平衡,把控住其中的度,同样能够保障他们始终处于忠诚于自己的状态就够了。 要求不能太高。 赵斌转头对李大嘴下令道:“既然曹帮主没意见,那大嘴你日后就随他一起共事,暂时兼任一个副总舵主的职务,负责以码头帮控制的码头为中心,招揽渔民闲汉以汉江为食。 我会另着山南商会为你提供便利,你只需记得善待那些肯做事的百姓即可。” 李大嘴大喜过望,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大声领命。 他已经等这样的机会,等得太久了。 赵斌麾下的老兄弟中,大刘已经掌控练兵,担任后方总教头。 老奎也被委以重任,掌管西和州局势。 就连后来的曹进齐也独掌码头帮数千手下,威风八面。 唯独他这个带着凤凰山大量班底加入的二把总,还始终没有被重用,以李大嘴不甘寂寞的心性哪会甘心沦为配角? 至于他为什么会因为去做一个内应还这么开心? 那是因为李大嘴跟随赵斌已经很久了,他很清楚这个男人的目标绝不是区区一个漕帮而已。 偏偏漕帮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如果李大嘴能够帮助赵斌拿下漕帮,那么日后论功行赏,绝对能够拔得头筹! 一旦日后大业有成,能少得了他那份荣华富贵? 李大嘴开心了,曹进齐自然郁闷了。 谁都知道李大嘴这家伙非常会来事,溜须拍马、拉拢人际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有他当副手,只怕日后一不小心权力就会旁落… 事实上就连赵斌也有点遗憾。 随着手下越来越多,他越发觉得李大嘴是个不可或缺的特殊人才。 有他这样不甘平凡又精于算计的手下在,非常能激发其他的人干劲和竞争心,也很利于势力内部的平衡。 可惜没办法,除了李大嘴外赵斌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物,能够助他控制漕帮、顺便拿捏住曹进齐这天性薄凉的家伙。 所以只能忍痛让他暂时离开自己身边了… 李大嘴要是知道赵斌这么器重他,估计会大骂自己傻批。 能被老大这么欣赏日后还用担心会无法身具高位么?还拿命去折腾个什么劲? 拿捏完曹帮主,赵斌当然也要给一颗甜枣安抚一下。 当即以支持李大嘴为借口,大幅度提高了对码头帮经费的支持。 不过这笔钱却依旧由曹进齐来进行分配,算是变相地扩大了他的权限,总算让他那颗连续两次被赵斌敲打的心灵,得以安慰。 安排好手下,赵斌带着百来号人大摇大摆地绕城而走,前往董家所在的庄园。 董家庄,就是城固县董家的大本营。 规模虽然比不上赵家庄那般夸张,但也同样不小。 连绵看不到边的整齐农田,将古色古香的巨大建筑群三面围住,庄园的北部则是背靠一座青竹满山的小山,估计也是董家庄盘下的地皮。 董家在城固县势力之庞大,可见一斑。 赵斌一路上,见到沿途挂着不少祭奠逝者的白娟,庄中远远地还隐有哀乐和哭喊声传出。 不由心中微微发寒。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想到是自己下令将董家那位当家人沉江谋害的,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手下。 田毅,曹进齐,李大嘴,孙单,王二诚…还有近百名精锐部下。 除了那些个前来凑数的码头帮小弟可以忽略不计外,都是很能打的弟兄。 想来就是董家想对他动武,也得掂量掂量。 董家老爷子的追悼仪式规模非常巨大。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董家背靠漕帮制霸城固县多年,即使如今传出勾结异族的名声被漕帮内部革除,依旧不是寻常人可以招惹的。 豪横如之前的肖骅,都只敢等待董家彻底落幕的那一刻,才敢出来捞好处。 因此前来吊唁的人数量极多,排场弄得非常隆重。 赵斌草草在庄外转悠了一会,就发现周围至少肃立着上千号人! 前后两代当家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董家的局势和悲痛可想而知。 所以当赵斌自报门号之后,原本就肃穆的现场变得越发诡异和安静。 上千双眼睛,神色各异地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尤其是一部分董家人的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杀意和愤怒… 宋代的丧葬文化,其实和后世的差别不大。 这个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差别不大,因为宋代尤其是南宋,受到佛教的广泛影响也非常流行火葬。 是唯一一个将火葬堂而皇之进行推广的封建王朝。这显然和很多人印象中古人崇尚入土为安有所不同。 同时,宋代也是风水学开始流行的朝代。 不过当时的风水学和理学一样都是才刚开始崛起的事物,被很多知名人士批评为歪门邪说。比如我们熟悉的欧阳修前辈,就专门写文对风水学进行过激烈的抨击。 他的理由也很正:阴阳学从根本上就否定了风水的说法,人既然相信阴阳有别,再去相信风水之说不是扯淡么? 这观点,受到时人广泛追捧。 所以说,我们的老祖宗们其实一开始并不信风水这种学说,阴阳学和风水学一开始也是对立的。很多传说和理论,估计都是后世强行加戏和自圆其说罢了。 宋朝和后世丧葬最大的区别,可能是当时的人更坚信人的魂魄不散,可以死而复生。 所以多了些招魂般的仪式,具体的细节和流程就不说了。 这其实与汉代的丧葬文化一脉相传。 汉人相信人死后会到另一个世界去生活,最好的去仙界,其次还是人间,最后变成牲畜。 而且还会带走身前陪葬的东西。 所以汉代流行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花费巨资精力打造奢华的陵寝供死后使用,并将对未来的期待都雕刻在石雕上,作为寄托。 这也使得后世流传下来的汉代石雕和陪葬品数量惊人。 在当时,地位最崇高的两个仙人,还是东华帝君和王母娘娘,一个主东方一个主西方。 压根没后来那些数量繁多的神话人物多大事。 后随着宗教、文化的改变,这种硬核的做法渐渐转变,变成繁琐而复杂的精神形式。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古人发现汉代人那一套没啥鸟用后,开始渐渐变懒、变现实了。 能嚎几嗓子就解决的事,何必花半辈子去捣腾不是? 一不小心就扯远了。 “姓赵的!你来做什么!?” 赵斌还走到门前,就被从大门内冲出来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第444章 良好形象,全靠衬托 为首堵路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 左侧的一人怒目圆睁,健康黝黑的皮肤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格外殷红,仿佛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猎豹。 而右侧那人阴沉着眼睛,敌意之下又隐藏着几分审视,微微落后左侧那青年半步。 赵斌从中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似乎在这些大家族中,嫡子大多是性格张扬自信的存在。而剩下的其他子弟要么是闲云野鹤的性格,要么是像右边这位一样阴郁内向的存在。 而但凡是这样的家族,大多规矩极为严苛却又缺乏一点点真正的底蕴。 漕帮三大家族中,金家和董家都是这种状态。 唯独张家… 好像也一样,赵斌听说赵律那个娶了郑损侄女的二弟,同样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 他面带真诚地说道:“某听说董老先生在几日前不幸离故,刚巧路过城固县,于情于理都该前来吊唁一番。” “哪个要你来惺惺作态!” 左侧的董家长孙董居诚愤怒地大叫道:“我们董家还没和你算我爹那笔账呢,你居然还敢上门来,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赵斌诧异地问道:“你爹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哼!道上都在传,你当时也正好在那片水域,也只有你有实力阴掉我们董家的船只,除了你还能有谁!?” “只有我?” 赵斌不咸不淡地说道:“真是太抬举赵某了。金州郭家,襄阳史嵩之,以及驻扎在沿江的那些个军寨哪个做不到?” 说完轻哼一声,失望地说道:“董家真是后继无人了,如此毛毛躁躁的人如何守得住如此偌大的家业。” 接着又朝着旁边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阴鹜青年问道:“对了,你又是何人?” 这货明明比董居诚大不了多少,但无论是说话的气势还是语气,都给人一种他辈分要高一倍的感觉。 他当面呵斥董家长孙,居然没人觉得有哪不对... 左侧的青年眼神一闪,冷冷说道:“董居义。” “原来是董家二郎,你倒是还算沉稳有度,可惜了…” 赵斌阴险地挑拨了一句后,当即嚣张地挥挥手指,王二诚和孙单当即上前一步开道。 将挡道的人推向两旁,恭请赵斌往里走去。 董居诚有心呵斥,但脑海中却始终盘旋着赵斌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眼神凶狠地望向自家二弟,冷冷说道:“老二,看样子你连爹爹的仇,都不放在心上了!” 董居义真要气乐了。 他当然看得出赵斌故意在挑拨他们兄弟二人,可这霸道强势的大哥显然很受刺激。 居然当着外人的面想要打压自己,以维护自己的权威。 他的脸色越发阴陈,冷冷回道:“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前,大哥贸然得罪赵文武这样的人,恐怕有所不妥。” “你说什么!” 董居诚勃然大怒,伸手就想去扯董居义的衣领,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暴喝:“够了!还嫌我董家不够事多!非得闹得彻底家破人亡不成!” 董居诚转头一看呵斥之人,正是自己的三叔,当即阴沉下脸冷笑道: “有我这个嫡长孙在,董家能有什么事。三叔,你个瘸子就不要来凑这种热闹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停下了手,朝着董居义冷哼一声后,带着人追进庄园之中消失不见。 董居义抿了下嘴,朝着替自己解围的董三叔恭敬一礼,道:“多谢三叔解围。” “唉…如今正是家中多事之秋,还望你兄弟二人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啊…” 董居义看了眼他瘸着的那条腿,幽幽说道:“我倒是愿意,只怕最后还是落得和三叔当年的遭遇一样…” 说完,朝廷弯腰一礼,独自回了庄中。 留下董家三叔脸色阴晴不定地扶着自己的瘸腿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赵斌进入董家后,心中渐渐有种预感:这董家,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将沿途所有见到的人的神情都印在脑子里,然后大脑自动将这些人神情背后的心理反馈到意识中。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董家人的人心不齐,各个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大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预兆。 这当然不是什么特异功能,而是见识和心机到达一定程度后,形成的敏锐洞察力。 待到来到灵堂前时,赵斌看着被白帆若隐若现挡住的尸体和周围不忿的董家子弟,突然有种自己是电影中大反派的既视感。 当他转头看身侧的王二诚,见到他一边行礼一边不屑的嚣张嘴脸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赵斌偷偷踹了这货一脚,示意他好好端正态度。随后收敛好表情,恭恭敬敬地给死去的董家老爷子拜了一拜。 免得也给人留下那种糟糕的印象。 大佬的气场,全靠不着调的手下的衬托。 赵斌的态度,让一些怀疑他下手谋杀了董家长子的人暗暗打消了怀疑。 看看这态度十足的样子,像是凶手的样子么? 明明是个谦卑有理、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嘛… 就连一旁观礼的张九,都陷入了怀疑之中。 当日张律替赵斌站台压制其他人的质疑声,但不代表张家人就打消了对赵斌的猜测。 只是双方是立场一致的盟友,不好明说罢了。 赵斌的刻意低调和恭谦守礼让董家人怨气稍减,除了董居诚依旧时不时用仇恨的眼神看向他外,其他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身上。 这些宾客,既有漕帮中的江湖同道,也有附近的豪强士绅,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官府中人。 就像一头头引而不发的恶狼一般,借着吊唁董家老爷子的名义汇聚在这风雨飘摇的董家庄中。 赵斌见状,给了手下们一个隐晦的眼神。 孙单等人除了王二诚带着人守在他身边外,纷纷四散而去,趁着董家人流复杂的机会前往各处调查燕奴儿和她的人的踪迹。 如果那女人真的在城固县,就一定会出现在董家相关的地方… 而赵斌自己,则应付着一些前来吊唁后,围着他狂拍马屁的所谓汉中豪客们。 等到草草应付完这伙人,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内,孙单等人几无收获。 随着时间推移,分出去的人手陆续回到他的身边。 曹进齐失望地说道: “二郎。没找到和那女人有关的任何踪迹,而且董家的人很提防我们,很多地方不让进。” 赵斌闻言,反而嘴角一弯,问道:“很多?除了后宅、库房外,还有其他地方也不让进么?” “是。” “那不就是董家有问题的最好的证明么?” 第445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众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如今董家广开大门,迎接前来吊唁的大量宾客亲朋,董家庄中大部分地方都住进了人。 如此人流复杂的情况下,肯定有不少人会胡乱转悠。 正常来说主人家都会加强后宅库房等要地的守卫。而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都会开放,免得怠慢了客人又让人觉得不适。 而董家偏偏没这么做,反而对赵斌的人严防死守… 本身就不正常。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先不急。” 赵斌眼中闪过一时异样,伸手示意一众手下稍安勿躁之后,径直朝着前方出现的一个青年走去。 “董二郎,你怎么独自一人在外转悠?” 董居义似乎刚发现赵斌,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道:“啊,原来是赵庄主,刚才没有注意到,还望海涵。” 赵斌微微一笑,道:“无妨,是我打扰了你才是。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灵堂,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董居义深深叹了口气,道:“不瞒赵庄主,此事说起来其实还和你有关。” “哦?看样子还是我的罪过了…不如说出来听听,赵某看看能否挽救。” 董居义摇了摇头:“岂敢。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此前我与家兄在对你的事情意见存在分歧。他这人冲动易怒,一口咬定是你害了我们董家。 不过在下却认为以赵庄主的为人,当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来…”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死死盯着赵斌,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才垂下眼睑露出个苦笑道: “兄长以为我此举是在当众折他的面子,想要和他争夺家业,其后一直在找我的岔。 唉,他毕竟是家中长子,我也不好和他硬来,只得跑这来缓解下心情了…” “原来如此。” 赵斌面露愧疚地朝他一拱手道:“看来是我连累了二郎啊,而且还得多谢你刚才仗义执言。” 董居义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不算什么。只是如今我董家危机重重,而大哥又是容易得罪人的性子,现在更怀疑我要和他争夺家业,闹得家中人心不齐。 再加上还有那些人…唉,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们董家危矣。” 赵斌眼神一闪,凑到他身边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人,是指谁?” 董居义神色一变,有些紧张地尬笑道:“当,当然是,是指家中那些不省心的旁支亲戚了,赵庄主以为是谁?啊对了,我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说完,不给赵斌挽留的机会,着急忙慌地走了… 全程听到两人谈话的孙单,当即上前低声问道:“看他的样子,恐怕知道燕奴儿那女人的踪迹。二郎,要我去跟着他么?” 赵斌先是眉头轻皱,随后才点了点头道:“也好,务必小心行事,这里毕竟是董家的地方。” “是。” 等孙单走后,赵斌越想越觉得这事好像哪里有问题,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沉吟一会后,又招来一名机灵的手下,前去留意董家长孙董居诚的动向。 这才带着一行手下,住进了董家安排的客院之中。 远来是客,即便董家不少人都在怀疑赵斌做过什么,但没凭没据的情况下也不至于对他喊打喊杀。 甚至于连背地里给他找麻烦的精力都未必会有。 好些来历不明的人,也如同赵斌一般抱着各自目的住在了董家。 大多数人的目的,无非是预感到董家即将垮塌,想来趁机分一杯羹罢了。 赵斌之前从灵堂中出来后,已经听到了董居诚数次怒吼声。 那声音,仿佛被无数藤蔓缠住的恶犬狂吠,充斥着一种气急败坏和无可奈何… 赵斌等候手下消息的间隙,忍不住心想要是自己未来哪一天也突然暴毙了。 那么他将来所闯下的家业,最终会落到谁手里? 是吕婉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其他还未出生的孩子? 又或者是老大和老三这两个家伙也会来参合一脚? 胡思乱想有一点好,可以让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日头西斜时,孙单才姗姗而回。 他兴奋地来到赵斌身边,低声说道:“二郎,那董家兄弟,果然有问题。” 说着,他将自己下午跟踪董居义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之前董居义说漏嘴后,慌慌张张跑回了自己院中,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然后去了一次西北角的库房,结果被几个董家护卫拦住,双方发生了一些争执。 原来那些人是董家长孙董居诚的人,守在那边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包括董居义也同样不让进去。 随后董居义又气冲冲地跑去找董居诚,两兄弟躲在灵堂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又一次发生了争吵。 “我只听董二说什么‘你那么做,会让董家万劫不复的’。” 孙单总结道:“依我看,应该是董居诚贼心不死勾结了燕奴儿,想要做什么事来帮助董家渡过难关。 然后董居义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表现。” 赵斌点了点头,按照孙单探查到的情报分析,的确非常符合这种推断。 “这么看的话,燕奴儿很可能隐藏在董家庄西北的库房那一片地区?” “还不敢肯定,但可能性很大。” 赵斌又问了其他人,结果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当机立断地说道:“燕奴儿那女人极为奸猾,要对付她不仅要快还要出其不意。走,曹师兄,孙单,你们随我去找董二。 田毅,你和大嘴几人带着其他弟兄,随时做好突袭西北库房的准备。” 田毅虽然感觉身为客人在董家大动干戈有些不妥,但还是第一时间起身抱拳,接下命令:“是。” 随后与便李大嘴等人召集带来的士卒,开始研究起到时候该如何动手。 而赵斌则径直带着曹进齐二人,前去寻找董居义。 董居义自从和大哥董居诚发生连续争吵之后,被迫离开灵堂,一直躲在防守严密的后宅之中。 以如今董家人对待赵斌的态度,想要见到他并不容易。 然而出乎赵斌的预料。 他刚向通向庄园廊门口的两名守卫告之来意,右侧那名守卫只是眼神阴郁地打量了他一眼后,就轻描淡写地说道:“等着,我去告之二郎。” 嗯? 赵斌眯起眼睛,心生疑窦。 目光一直盯着离开的守卫身影,直到对方消失在拐角处,才转头朝着另外一位看门的守卫问道:“你家二郎,知道我要来?” 那守卫轻哼了一声,不爽地说道:“哼,我怎么知道。” 赵斌见他面色自然不像是演的,心中刚升起的一点疑惑又飞快消失。 安静等了好一会后,之前那位前去通报的守卫终于回来,朝着他一挥手道: “行了,你进去吧,往前走两个廊道再往左第一个院子就是二郎的。 不过你们最好别乱走,否则要是引起什么误会,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斌眉头一皱。 但想到董家人一直对自己心存敌意,这态度也算正常。朝着此人抱拳谢过后,带着曹进齐和孙单走入后院。 就在此时,他耳边突然传来另一个守卫的声音:“你怎么不带他进去?万一这人乱闯冲撞了后面的女眷岂不糟糕?” “嘘,一会和你说。” 之前的守卫忙示意他谨声,随后警惕地转头看向赵斌。 恰好赵斌也正好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们二人。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曹进齐和孙单心有所感,第一时间一左一右分立赵斌左右,手按刀柄警惕地望着周围。 赵斌突然开口朝着之前去通报的那名守卫问道:“你是…董家二郎的人吧?” 那守卫脸色一变,紧张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是什么。” 而他身边那人却一脸茫然,诧异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喂,都让你进去了,你又闹哪出?” 赵斌冷冷一笑,对着后者说道:“如果我是你,现在第一时间就是去通知董居诚,告诉他董二郎勾结外人,想要将谋害我的罪名嫁祸在他…” “唔!!!” 话音未落,之前那个守卫已经神情狰狞地着捂住自己同伴的嘴,用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 随后狞笑着看着赵斌道:“赵庄主,好眼力,居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端倪。 不过,你以为今天还走得掉么?” 说完,将手中的尸体用力往后院一推,自己则飞快推出去将门重重关上! 与此同时,后院各处冒出越来越多手持武器的汉子,将赵斌三人团团围住。 数量,足有三四十人! 赵斌抽了抽面皮,显然没想到对方的行动会这么‘冒进’。 他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后宅深处叫道:“燕娘子,是你,对么?” “呵呵…赵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燕奴儿曼妙的身姿从院子深处转出,一边走一边用两根手指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毫无温度的笑脸。 不过即使脸上再冷漠,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绝美身姿,依旧让她如同降临凡间的妖精般光彩夺目,不自觉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燕奴儿身后,则跟着那位董家二郎,董居义。 他此刻正带着得意的眼神看着赵斌,时不时又会偷瞄燕奴儿几眼,迷醉于此女身上散发的奇特女儿香之中。 ‘又是一个可怜的舔狗。’ 赵斌瞥了眼董居义,朝着燕奴儿道:“其实也没多久。我们上个月在襄阳府刚见过一面。” 似乎是赵斌那种眼神刺痛了董居义,他突然冷笑着插话道: “赵文武,你死到临头,居然还有闲情在这装腔作势。” 赵斌点点头道:“我的确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中埋伏,但却不是因为你。” 说着看朝燕奴儿赞道:“燕娘子真是好心机,故意让董二郎出现诱导我,算准了我会怀疑他,也算准了我会来找他。 却在我试图利用他引出你之前,强行在这里设伏,对于人心的了解和时机的把握,真是让人佩服!” “什,什么!?” 董居义惊讶地指着赵斌道:“你说你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的话?” 赵斌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道:“你不信?” “哼!我看你只是死鸭子嘴硬。要是你不信我,岂会来找我,中了我们的埋伏?” 第446章 意料之外,中了埋伏 赵斌不屑地看着董居义说道:“你可听过性格决定命运? 我对你和董居诚都不熟,但可看出你大哥为人暴躁,做事直白,他若是和燕奴儿谋划,就不会有先前当众拦我的一幕? 而且如今董家之所以风雨飘摇,全拜你们董家和燕娘子搅合在一起之故,恐怕董居诚恨她都来不及,哪会与她再合作? 唯独你,既有杀我的理由,又有嫁祸你大哥的动机。 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他又目光灼灼地燕奴儿道:“如果我是燕娘子,即使要找一个利用对象,也不会找董居诚那样冲动易怒。 毕竟直男有时候比很多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更难控制,对么?” 赵斌此刻虽然嘴上犀利,实则心中已经慌得一批。 他的确不信任董居义。 但他同样没想到燕奴儿会这么杀伐果决,居然会选择在他前来找董居义准备套路前,就选择动手搞他。 一般人的计划都是讲究步步深入、再来个图穷匕见的高潮。 而燕奴儿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来个极为冒险的请君入瓮。 要知道此举风险极大。 要这么玩,燕奴儿的人必须控制住董家的后宅,即使有董居义里应外合也是风险巨大的冒险行为。 如果赵斌不在短时间内出现,一旦被董家在外面招呼宾客的其他人发现,必然玩火自焚。 结果她真的赌赢了,出其不意的时机选择的确打了赵斌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里面似乎有点问题。 赵斌之所以会中招,并不完全是他疏忽大意。 很大程度是因为燕奴儿此刻的行事风格,和他理解中的谨慎狡猾的风格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违背了燕奴儿此前的人设! 只可惜,此刻根本没有时间给赵斌思考这里面的原因。 “哈哈哈…直男…很有趣的说法呢。” 燕奴儿无视董居义难看的脸色,掩嘴娇笑道:“不愧是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在汉中卷动风云的赵公子。只可惜,你再拖延时间也没用…给我,杀了他!” “等下!” 赵斌大吼一声,随后高声道:“你真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你信不信,我的人和董家的其他人,就在外面。” 燕奴儿眼睛微微眯,随后冷笑道:“赵文武,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你那张嘴太会骗人,你以为我会信?哼,都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艹!” 见骗不过,赵斌也不装了。 一个箭步躲到曹进齐身后,同时还将孙单拉到了自己身后。 曹进齐苦逼地抽出武器,紧张地注视着朝他扑来的一群杀手。 这些九龙会的杀手,可不是在市井中打打杀杀的帮派分子可以比拟的,一个个不仅武艺精湛,杀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 一个不慎,今天可能真要交代在这。 至于赵斌为什么将孙单拉到自己身后。 当然是… “快阻止他!” “哈哈,晚了!燕娘子,有种你就留在这,赶在我的人杀进来前杀了我!” 随着孙单将一支呼啸而出的穿云箭射上天空,燕奴儿和一些杀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要是单纯的厮杀声,即使动静传出去,外面有董居义的人挡着也能掩饰一二。 加上两人提前做好的嫁祸董居诚的手段,足以应付。 但随着穿云箭的上天,不仅赵斌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庄中其他人也一定会被吸引进来查看情况。 仅凭外面的守卫根本无法阻拦。 要知道今天来董家庄的人,足有上千之巨! 一旦被人闯进来看到,燕奴儿很难再脱身。 她没想到这个一直在打嘴炮的男人,会这么果决,毫不犹豫地选择拿命来拼。 射出穿云箭之后,也就意味着再无退路! 如今放在她面前的,是个艰难的选择。 是不惜代价在最短世间内除掉赵斌,还是趁着其他人没冲进后宅前撤走。 答案当然是她先走,让手下的杀手留下除掉赵斌! “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杀了赵文武!” 燕奴儿下令之后,冷漠地扫了眼身边手足无措的董居义,转身往后方撤去,准备转移。 她终究还是不敢留在这里监督手下们击杀赵斌,这让九龙会的一众杀手产生了些许骚动。 不少人心怀不满地看着独自离开的燕奴儿。 但严格的杀手培训和习惯,还是让他们遵从命令,继续杀向赵斌。 与此同时,燕奴儿身边的董居义被她临走时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颤,突然冲过去惊恐地抓住她的衣袖,叫道: “燕娘!?我怎么办?” 燕奴儿眉头一皱,用一种带着一半鄙视一半诧异的表情说道: “你此前不是怀疑赵文武是你的杀父仇人么?生为人子,仇人当面还要我叫你怎么做一个…男人么?” 说完,趁着董居义神情恍惚的时候用力将袖子抽回,快步离去。 董居义感到手中拽着的轻纱消失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被人围杀的赵斌三人,将手放在了怀中的匕首上。 恰在此时,曹进齐大吼着将一名杀手脑袋劈成两半,红白之物随着鲜血狂喷而出。 那凄厉而恐怖的场景,让董居义被燕奴儿鼓动起来的血性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他打了个哆嗦,再转头看向燕奴儿发现她已经走远。 “吗的!臭婆娘果然只是在利用我,呸!赵文武死定了,何必我亲自出手。反倒是你这女人居然这么对我,看我不拿下你,正好来个一箭双雕!” 说完,恨恨看了眼被曹进齐和孙单护在中间的赵斌后,转身朝着燕奴儿追去… “小心!!” 赵斌眼疾手快,用刀朝着前方用力捅去,将绕到孙单侧后方的杀手逼退。 心中也同样将燕奴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时候真是千算万算,还不如别人最简单粗暴的计划。 此刻他被孙单和曹进齐一左一右护住,三人靠墙自保,祈祷着援兵尽快赶来。 可周围的几十号杀手,同样不是庸手。 尽管因为燕奴儿的逃跑,导致杀手们士气受到严重影响,但手段依旧让人应接不暇。 第447章 险像还生,还得豹哥 武力值超高的曹进齐在杀手们的围杀下还能勉强自保,可孙单一个人顶着数人的进攻根本顶不住。 如非赵斌这半年来经常接受陈老爷子和李豹的指点,刀法大有长进,能时不时帮他一把,估计早就被人乱刀砍死了。 即便如此,短短七八个呼吸间孙单身上已经多处挂彩。 最可怕的是,这群杀手绝不会只动刀兵。 暗器,毒粉之类的,随时都会用处。 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援兵赶到,就要交代在这了。 他看了眼挡在最前方奋力杀敌的曹进齐,将手中的时之沙朝他扔了过去,大叫道:“老曹!换把武器,接着!” 曹进齐来不及多想,闻言下意识地接过赵斌扔过来的佩刀,随后一手一把刀挥舞着双刀 阻挡成层出不穷的攻击。 只听咔咔两声脆响,他和围攻他的几名杀手看向被时之沙削断的武器,愣了一下。 随后双方的脸色一下子全都变得精彩起来。 几名杀手是面露震惊,显然惊骇于曹进齐新得到的武器的锋利。 而曹进齐者狂笑着将自己的佩刀扔给赵斌,拿着手中的神兵利器猛地脚下一点,旋身扬刀! 来自大马士革锋利无双的顶级宝刀,这一刻终于绽放了属于它的耀眼光芒。 九龙会那些杀手手中单薄的单刀和匕首,根本挡不住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凡被曹进齐斩中武器的杀手,手中的利刃不是当场断裂,就是被砍得刀刃变形。 短短几个冲杀下,就被他连杀数人! 赵斌三人的压力,为之一松。 可惜好景不长。 就在赵斌寻思着能否趁曹进齐杀出的空间,翻墙跑路时,突听一人大叫道: “你们几个牵制住曹帮主,别和他硬拼。其他人不惜一切先杀掉目标赵文武!别顾忌伤到自己人,给我用暗器!” 艹! 赵斌在混乱中,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指挥。 他看着前方几名将手摸进腰带中准备掏飞镖的杀手,吓得头皮发麻。 这个时代的暗器虽然没有后世的子弹那么恐怖,但是近距离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躲避的。 尤其是混乱中,周围的人要是一起投来暗器,根本不可能躲开。 “二郎!小心!!!” 孙单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大吼一声用配刀扫开周围的人,飞速扑到赵斌身前! 用身体挡住了射向他的几枚飞镖! “啊!!!” “孙单!!!” 赵斌目眦欲裂,终于慌了神。懊恼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他过于自信也过于依赖玩弄计谋! 才会产生那么大的疏忽,被燕奴儿打个措手不及! 他伸手扶住孙单,看着他血淋淋的后背和腰腹,眼眶通红。 孙单一咬牙,将他推开,大叫道:“二郎,你别管我,快翻墙走!我来为你挡住他们!” 见赵斌依旧迟疑,他赤红着眼狂吼道:“快走啊!” 说完不顾身上的伤势,猛地转过身去朝着重新扑来的杀手狂吼道:“来啊!想杀我家郎君,先过我孙单这关!” 赵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呛。 他看着尝到甜头的杀手们又一次掏出腰间的暗器后,知道就算有孙单不惜性命替自己挡刀,又能挡得了几次? 当即眼神一狞,朝着旁边被七八人围住的曹进齐猛扑过去:“老曹!我来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尽最大的可能,让这些杀手投鼠忌器。 哪里人多,就杀向哪里! 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来救援。 至于会不会被人乱刀砍死,这种时候根本顾不得多想了!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直被保护在中间的赵斌居然会主动出来送死。 看着他狂舞着长刀冲进人群中,当即放弃了继续用暗器飙他的想法,嗷嗷叫着围向他和曹进齐。 曹进齐本就险象环生,全靠多年的经验和高超的武艺在围攻下自保,但此刻也只能涨红着脸反身杀向赵斌与他会合,尽可能将他护住。 随后,又飞快将心中那点怨气抛之脑后,拼尽全力斩杀朝着赵斌和自己扑杀而来的杀手们! ‘刺啦!’ 赵斌感觉左侧腰腹一疼,知道自己中招了。 周围无数的幽冷刀光让他根本无暇去观察伤势,只能往后靠了靠示意曹进齐自己没空间了。 曹进齐心领神会,踩着极具规律的小碎步,憋足劲在有限的空间里用时之沙前后左右疯狂轮刀,替赵斌杀出一点后撤的空间。 显得勇猛无比。 时不时,有人死在他狂猛的刀法之下。 但曹进齐很清楚,自己这样爆发全力的猛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等到憋着那口气缓过劲来的时候,他和赵斌两人只能在乱刀之下饮恨。 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尊卑,愤怒地大叫道:“吗的!田毅他们怎么还不来!” 赵斌同样心急如焚,不过他知道恐怕很难等到田毅他们赶来了。 这场厮杀看似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从燕奴儿下令围杀他们开始到现在,并没有过多久。 田毅他们就算看到穿云箭后全力赶来,也不会这么快。 ‘难道我,真要阴沟里翻船,死在这里?’ 赵斌感受着体力的飞快消失,绝望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凶恶的刀光…不由心生悲观。 “休伤我家二郎!李豹来也!!” 就在赵斌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声无比熟悉的怒吼声传来。 让他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惨叫声,以及被踹开的院门! 李豹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不管不顾地冲击人群,疯狂挥刀!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血随着断肢飞舞! 人群中的间隙中,他赤红着眼看向赵斌,等看到他还活着时,这冷硬的汉子通红眼眶中眼泪夺眶而出。 随后将长刀翻转刀柄,猛地蹬踏地面将自己抛入人群! 仿佛周围的刀刃和凶残的杀手们,都不过是等闲之物! “杀!!!” 突如其来的李豹,杀了周围的杀手一个措手不及。 他如同一颗完全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炮弹一般,将原本密不透风的杀手们炸得人仰马翻。 曹进齐狂喜,同样大吼着放弃防守,疯狂朝着周围的杀手挥砍。 两大高手内外开花,终于彻底打乱杀手们的包围。 仅仅几个呼吸,两人就连杀七八人,会和在了一起。 随后来不及交流,一左一右将赵斌护在中间后,怒吼着再次扑向敌人! 第448章 心生疑窦,陆续登场 赵斌看着李豹披血的身形,心中那份恐惧和不安,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散了。 随后转头看向倒在不远处的孙单,一咬牙根表情变得无比狰狞:“燕奴儿,孙单如死,不将你挫骨扬灰,我赵斌誓不为人!给我杀光他们!!!” 但在狂怒之余,他又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燕奴儿意识到危险后立马逃跑的背影,不时回荡在赵斌的脑海中。他看着周围和李豹二人厮杀的杀手们,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当他即将抓住那点灵感的时候,突听阵阵呼喊声从外传来... “杀啊!谁敢动我家哥哥!!” “二郎,我们来也!!” 随着田毅等人匆匆赶来,剩下的杀手们知道事不可为,开始仓皇逃窜。 不过绝大多数,都被赶来的田毅和董家庄中做客的一些豪杰拦下,或打杀,或俘虏。 赵斌紧绷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他不等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第一时间赶到昏迷在地的孙单身边,焦急地问道:“孙兄弟怎么样了?” 李大嘴一边替孙单拔除身上的暗器,一边往上面大把撒金疮药,心有余悸地说道:“孙兄弟身上中了十几镖,不过幸好他平日里弓不离身,背后还背着箭囊,挡住了后心要害,否则…” 赵斌大喜过望:“他没死!?” “不容乐观,如果失血过多,来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挺不过去。”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把故城县最好的大夫请来,给我用最好的药,绝不能让孙兄弟出事!” 赵斌大叫着,随后又止住想要搬动孙单的几名伙计,没好气地说道:“去做个担架,别毛手毛脚的!要是因为你们让他伤口裂开,老子活劈了你们。” “是…” 孙单还没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在李大嘴等人的帮助下草草包扎了下自己腰间的伤口。 值得庆幸的是,这群杀手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的暗器和武器荼毒。 李大嘴替赵斌仔细缠好纱布后,担心地说道:“二郎,你伤势也不轻,我给你找个地方先行休息吧。” 赵斌一把将他试图扶自己的手推开,黑着脸问道:“可抓住了燕奴儿那女人?” 李大嘴也不勉强,冷冷一笑回道:“哼,那女人跑不掉。张律的人早已封锁了江面,而我们的人也提前封锁了通往洋州和兴元府的必经之路。 如果这都让她跑了,设下这个局的我们和漕帮,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说完,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女人这么阴险,差点让二郎你遇险…实在我等护卫不利啊。” 赵斌摇了摇头,道:“错不在你们,就连我也没想到,这女人会做事会突然这么果决干脆...” 说完,转头迎上另一边脸色难看的董居诚。 后者见他看来,当即带着人走了上来。 他先是看了眼赵斌腰间包扎好的伤口,然后冷冷说道:“赵庄主,是不是太过了,眼里还有我们董家这个董家庄的主人么?” 赵斌差点被人弄死,还导致得力心腹重伤垂死,早就一肚子的火气,也没了虚与逶迤的心情。 冷笑道:“那就得问你董家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敢勾结摩尼教的妖女图谋不轨。真的是活腻了吗?” “你!狂妄!” 董居诚勃然大怒,指着地面喝道:“这里是董家庄,不是你的赵家庄,真当我不敢留下你么?” “哈哈哈?留下我?” “啪!!!” 赵斌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把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喝道:“不知所谓的东西,你董家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董居诚显然被打懵了,好一会才赤红着眼转过头来,暴怒地扑向赵斌:“赵文武,我杀了你!” 只是还没等他抓向赵斌,李豹已经闪身而出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狂暴的力量将他临空踹得倒翻出去,被几名护卫七手八脚地接住才得以稳住身形。 “呕!” 董居诚被李豹踹得两眼发黑。 干呕数声后才回过劲来,随后彻底失去了理智。 朝着周围的人大吼道:“你们都瞎了么,姓赵的如此欺我,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没人动。 董居诚诧异地连喊两遍后,依旧没人动。 他手下那些人和周围的亲族,对上他目光时,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般一个个低下头,不愿出头。 “你,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一股冰冷和惶恐的情绪,像从黑暗中伸出来的爪子一般紧紧拽住董居诚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 只见张律和金士豪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董居诚终于知道自己的手下们为什么都这副样子了,这两位是如今汉水漕帮真正的掌舵人。 尤其是张律,几乎是漕帮公认的下一届帮主,而且将是那种手握实权的强势帮主。 “张堂主,金堂主,你们怎么来了…” 他打了个哆嗦,呐呐地开口说道。 声音嘶哑地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心虚。 金士豪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张律者叹了口气,对着董居诚身后一名中年人说道: “董家的事,依旧还是等到董老爷子入土为安后再说吧。董老三,希望你们明白帮中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先把大郎带下去,别让他再惹出更多事端来。” 董家三叔当即满脸苦涩地应下,命人将失魂落魄的董居诚拖下去。 他早就知道因为董家勾结摩尼教败露,加上失去了当家人和一批骨干后,会遭遇漕帮的严厉处置。 原本还指望能够蛰伏个一两代人,以取东山再起。 没想到董居诚和董居义两兄弟,没了上面长辈的管束后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老大性格张扬,看不清局势。 老二更是在家族危机时候还野心勃勃,居然依旧和那妖女勾结在一起,算是彻底将最后一份香火情也丢掉了… 赵斌注意到,张律身后的一群人中,还有着一个被人蒙住头架在中间的人,看身形应该是董居义。 不由松了口气,走上前和张律二人见礼后,面带希冀地问道:“可抓到人了?” 第449章 无疾而终,杀人灭口 张律却叹了口气道:“未尽全功。” 赵斌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张律指了下身后一个被麻袋蒙着头的人道:“董家的小子我抓住了。但那女人却在关键时候落在了另一伙人手中,我的人…不好追。” “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 “什么?哪里来的官府的人!?” “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史嵩之的人。他似乎早就安排了一些人在燕奴儿的身边,真是厉害啊…” “艹!” 赵斌无语至极。 随后又想到了上一次在襄阳遇到的偷袭。 那一次他也是差点就要抓住燕奴儿,却被一伙突然冒出来的人坏了好事。 此时再想起来,那伙人应该也是史嵩之安排的。 不过好消息是,以史嵩之的身份和立场绝对不可能和摩尼教的人搞在一起。 那么他带走燕奴儿,就意味着也是对这女人背后的人产生了兴趣。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赵斌的目的是一样的… 燕奴儿这女人落在他手中,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可惜那曼妙的身姿。 赵斌忙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走,看了眼张律身后那个被蒙着脑袋微微发颤的人,问道:“他怎么处理?” 张律没说话,反而金士豪淡淡开口说道:“董家之前毕竟是漕帮的重要一份子,理应再给董老爷子留些颜面,此人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张律不方便说的话,却由金士豪来主动出来做恶人。 只这一个行为,就让赵斌意识到,他应该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是漕帮的内务,自然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可惜了,如此大费周章,依旧没尽全功…” 张律和金士豪为什么会出现。 这就要从赵斌从襄阳返回后说起了。 当时,赵斌开始意识到了燕奴儿身后另有其人。 而且也想明白了燕奴儿想杀自己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因为竞争关系引起的。 赵斌因此坚信,燕奴儿一定还会对他动手。 所以当他猜到此女会出现在城固县后,便联系了张律和金士豪,定下围捕燕奴儿的计划。 接着主动来到董家庄中充当诱饵。 他和张律甚至猜到了燕奴儿会拉拢董家的某些人合作设下埋伏。 唯独有些失误的是,他和张律都没料到燕奴儿会发动地这么突兀,这么快。 如非李豹也正好跟随着清儿隐藏在董家庄中,意识到赵斌出事后及时赶来,赵斌差点把命都丢在这里。 这次的失误,给了赵斌一个深刻的教训。 善游者溺,过度依赖算计的人,迟早有一天也会死于算计。 他以前能够一次次成功,那是因为足够幸运和他遇到的敌人层次还不够高。 如今随着赵斌的势力遍布汉中地区,他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厉害,到了最后甚至会和史弥远这样能够权倾天下的厉害人物发生冲突。 他再牛逼,还能靠着阴谋诡计玩过这样的人? 赵斌暗暗告诫自己,该是时候考虑转变风格了。 一连串的事情,让赵斌感到疲惫。 便朝着张律二人抱拳说道: “既然燕奴儿被那人带走了,那我也没有理由在留在董家庄了,两位哥哥,我们日后再聚。” “好,贤弟路上小心。” 张律二人也拱手和赵斌告别。 不过在临别前,张律却又嘱咐他道:“对了,贤弟,你要小心晏梦彪此人,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嗯?此人怎么了?” “我听说,此人虽然外表老实本分,但做事十分极端。一旦被招惹到他后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在赣江那边曾发生过数次大族灭门惨案,据说都和他有关。只是因为没有活口,所以官府也无法将债算在他头的上。” 赵斌心中一凛,谢过张律后,将他的警示记在心中不敢轻忽。 别人不知道晏梦彪未来会做什么,但他作为穿越者却很清楚。 这家伙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南方引爆一场大规模的起义,波及福建、两广数省之地并且持续数年之久。 虽然身死后名头被张魔王和豪侠陈三枪所取代,但其实后两者真正算起来只是响应他而起义的后起之秀而已。 一开始打得朝廷军队丢盔弃甲的,依旧是晏梦彪手下的那群依托摩尼教和白莲教的亡命之徒。 晏梦彪这家伙非常的奇葩。 他应该是个极端思想的狂热崇拜者。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反人类主义者,可能还有多重人格那种。 晏梦彪不仅非常痴迷于摩尼教的教义,而且对新生的白莲教也非常推崇。 事实上,白莲教能够兴起,也在一定程度上脱胎于摩尼教。 两教具有相当程度的教义重叠。 后者能够兴起,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摩尼教受到朝廷的严密防备,被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趁势推出的一个新教派。 只能说,宋朝真的是个奇葩的时代。 虽然始终偏安一隅被后人嘲讽软弱无能, 但宋人无论好人坏人,都极具创造力。 不仅在科技、宗教、文化方面全面发展进化,就连搞出来的一些毒瘤思潮也能遗祸后世数百年。 也难怪辽国也好,大金国也好,甚至西夏和大蒙古国,都会渐渐迷失在宋人创造的制度和文化之中,被不断同化。 这感觉就好像班里来了一个整天不务正业,但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又特别会来事的同学,其他人总会被他给带歪… 赵斌离开城固县的第三天时,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城固县管理茶场的官员肖骅,被人干掉了。 全家老少几十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第二件事,是史嵩之押送燕奴儿回襄阳的船只,在金州地界时被人凿穿船底沉江里去了。 燕奴儿和船只一起沉江,生死未知。 最后只找到她一部分的鞋子和破碎衣物,根据宋录推测,很可能是被人灭口了。 这让赵斌有些恍惚。 他内心深处,有些不愿意相信弄得自己那么狼狈的燕奴儿,会这么轻易死了。 但又感觉,杀人灭口的推测更加合情合理。 因为她已经被史嵩之这样可怕的人物盯上。 一旦熬不住刑讯逼问吐露出什么情报,背后之人肯定顶不住随后而来的压力。 杀死燕奴儿以绝后患,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个肖骅。 好吧,赵斌承认是自己坑了他。 也承认他此前被晏梦彪略显木讷的外表给欺骗了。 这货的确是个狠人。 不过像肖骅那种贪官,死了也就死了,并不需要放在心上。 他转头看向李豹,笑着问道:“你那位清儿,准备怎么处理?” 第450章 一封秘信,精神导师 一个‘你那位’,让李豹这冷面汉子微微有些赫然。 此前他跟着清儿在外游荡了一个月的时间,和清儿之前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孤男寡女嘛,而且一个精壮有力,一个甜美可人,在一次次危机之中受到持续刺激之后,难免会荷尔蒙暴走。 一来二去意乱情迷实属正常。 唯独李豹是个萝莉控这件事,让赵斌乐了很久。 不过这也正常,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有这种偏好。 李豹脸色涨红地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气问道:“二郎,你对清儿可有…” 赵斌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毕竟当初抓到清儿的时候,赵斌可是很没节操的戏弄过她的。 当即爆笑出声:“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傻。” 赵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李豹的肩膀说道:“本庄主审美正常得很,对低幼女子毫无兴趣。逗她玩不过是见她整天板着张脸感觉很有趣而已,其实和逗小狗没啥区别。 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李豹脸色一黑,喝道:“二郎,你怎么能这么说清儿?” “哟?” 赵斌取笑道:“还没娶进门呢,就维护上了?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们两张冷脸以后的相处方式有多好笑。 行行行…别激动,既然以后她是你的人了,我不开这种玩笑了就是。” “别,别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哈哈哈…要什么八字,改天我在庄子边上给你盖一座院子,送给你们当做贺礼。不过你可别急着生孩子,女子还得等到十五六岁长开了之后,才不会影响日后寿命。” 李豹哼哧哼哧好一会后,知道在嘴巴上弄不过这个老六,只得红着脸说道:“全凭二郎做主。” “这才对嘛。” 如今燕奴儿人沉江底,清儿又在一次次被刺杀中认清了现实,并对李豹产生了依赖感。 赵斌并不担心那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反水。 即使真会反水,为了李豹这个忠心耿耿的好兄弟,他也无惧这点风浪。 甚至求之不得。 至少这样一来,他又有找出那个在暗中对付自己的家伙是谁的机会了。 不过就算没这个机会,赵斌心中也多少有了些猜测。 天下攘攘,皆为利动。 封建时期的汉中这块地方,利益的大头无非就是走私、粮食和茶叶、丝绸这几大项。 而这一切又都和嘉陵江和汉江的漕运息息相关。 说到漕运,就离不开官漕和民间的漕帮。 官漕私用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 无论是金州郭家,还是汉中那些其他的将门世家,都在这么做。但是官漕毕竟是公器,再嚣张的家族也不敢用得太过分。 所以很难从中找到具体是谁。 民间的漕帮就不一样了。 张家、金家不太可能参与其中,就只剩下之前的董家。 这肯定也是燕奴儿得以和董家搅合在一起的原因。 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董家之前和那些势力有过深入的合作,就基本能够从中找到怀疑的目标。 而这对于赵斌来说,并不难。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份信。 这是金士豪命人送来,亲自交给他的秘信。 上面就记载着董家此前一些长期合作的重要伙伴。 轻飘飘的信件,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赵斌很清楚,自己一旦打开这封信,就等于打开了又一个凶险的未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不紧不慢地撕开封口,将秘信展开。 信上,只简单地记录着十来个势力或者家族的名号。 赵斌目光扫过,很快定格在最低下的一行字上。 金士豪将它写在最底下,显然是觉得这个人物和他所在的家族不好得罪,需要避讳。 但赵斌的目光,却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死死盯着上面那人的名字。 嘴角渐渐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轻声嘀咕道:“果然是你么, 杨家,杨渊…” 其实早在赵斌从大金国带着白沙大师路过天水军的时候,他就意外发现杨渊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恶意。 赵斌一直对此深感不解。 直到,他意识到了燕奴儿背后另有人控制, 直到,此刻这封信出现。 一切,似乎都明白了。 别看杨家如今盘踞在边境的天水军中非常低调,但他们在汉中地区已经扎根数百年之久,乃是真正的名门之后。 号称是北宋初期名将杨业杨无敌留在祖地的后代。 随着北宋的覆灭,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杨家的正统,在汉中拥有极高的名望。 数百年扎根此地,根须之强大自然可想而知。 不过据赵斌所知,杨家的日子却不算好过。 究其原因还是宋廷对将门世家的打压。尤其是受到吴曦造反之后的影响,像杨家这样声威赫赫又远在西北边地的将门世家,更是在重点打压之列。 所以杨家被迫分成了天水杨家和转型的兴元府杨家。甚至在军事上,还被草根出身的守将张维给压制了。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会明白,张维凭什么压制杨家? 还不是大势所趋,逼得杨家不得不保持低调和谦逊么? 如此遭遇,换成赵斌是杨家子嗣的话,也肯定会心有不甘。 明面上无法扩张,那就只能背地里暗中控制更多的产业和势力… 当他们察觉到同样在民间飞速膨胀的赵斌的存在后,自然会产生危机意识… 赵斌将信件上的其他几个家族和势力的名号也记在心里后,将它放在茶盏中泡糊。 如果真是杨家在背后搞他,那问题就严重了。 杨家是个庞然大物。 无论是关系网,还是在军中的名望,都不是赵斌明面上的身份可以正面招惹的。 如今燕奴儿已经沉江,就算没死,也会让杨家意识到靠这个女人已经牵扯进了太多人,无法再用。 所以一定会采取其他的手段,打压或者灭掉他。 不过有趣的是,史嵩之居然也在里面参合了一脚,意识到了燕奴儿背后有人。 所以杨家如果不想被盯上,就肯定不敢大张旗鼓地对付赵斌。 只能说,世事之奇妙简直就是奇妙。 谁能想到,同样在找赵斌麻烦的史嵩之阴差阳错下,反而成为了震慑杨家的杀手锏呢? 想到这这里,赵斌简直想要放声大笑。 ‘有趣,太有趣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们害怕被史嵩之知道,也许我应该…’ ‘不妥,不妥。要是史嵩之以此为威胁拿下杨家,史党恐怕会很快彻底控制西川…’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怎么对得起你们三番五次派人杀我的好意?’ 赵斌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最后走到了挂在墙上的西川地图之上。 这地图,是他亲手所绘。 一开始,只有石泉县一个地方,最后慢慢扩大。 如今已经将汉中地区,乃至一部分的关中和巴蜀地形都绘制了上去,其中的不少地方,都是他曾经亲自到过的地方。 赵斌这样做,是想让自己对每一个地方、每一寸土地都了若指掌。 古代行军打仗,打的不仅是后勤和谋略,还有地利。 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只有对各地地形了若指掌,才能因地制宜使用出合适的战术。 反观在历史上,有多少声威赫赫的将帅,就是因为不熟悉地形,晚节不保。 最终自己丧命不算,还导致无数士兵和背后国家跟着一起倒霉。 他拿起木棍,找到了天水的位置所在,随后将关外五州和嘉陵江、汉水等地一一圈了进去。 最终,棍子定定地点在河西走廊之上。 ‘天水军,丝绸之路的节点,又是军方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军州,的确是个走私获取巨额财富的最好地方。’ 赵斌冷笑一声,目光向天水军左侧的一处山谷滑去,脑海中冒出一个性格乖戾而阴鹜的男人的脸。 黄牛堡,孙猛。 对于孙猛,赵斌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受过严重精神创伤的神经病。 为人偏激,行事疯狂而张扬。 和一个偏激的神经病为敌,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 因为他很可能会始终惦记着你。 别看如今孙猛好像一点回来报复的意思都没有,但赵斌坚信一旦他获得机会,就会不计得失回来报仇。 这是性格决定的。 不过神经病有一点很好。 那就是行事无所顾忌,且容易引导。 比如孙猛如今仗着背后有郑损撑腰,居然敢公然围攻数十里外的大散关守将。 赵斌是学过心理学的,他明白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是做不出这样无脑的事情来的。 因为这会让自己彻底丧失往继续往上升的政治资本。 所以孙猛疯狂的行为,只是在满足自己空虚的内心罢了。 他在享受争斗的过程,亦或者死亡、财富之类的东西。 只要赵斌能够让孙猛意识到控制百里之外的天水军,可以得到数倍快乐和满足的话,他就一定会给杨家带去天大的麻烦。 当然,也顺便给郑损这货带去天大的麻烦。 这两方陷入麻烦之中了,赵斌这个被找麻烦的,自然就没有了麻烦。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问题是,怎么引导孙猛的注意力到天水军? 第451章 初出茅庐,沉稳有度 “咦?我怎么把那女人忘了?” 赵斌突然想到了徐三娘。 他记得孙猛之所以变得这么疯,就是因为当初强舔徐三娘不成,舔出内伤来了。 如果让他知道徐三娘出现在天水军的消息的话… 赵斌脑子里毫无节操地转着歪脑筋,想到妙出,还会发出坏笑。 当然,为了防止玩脱后被徐况得知后追杀,他不可能真的用徐三娘去钓孙猛。 而且还得安排好一个局,让孙猛心甘情愿地往里钻... 就在赵斌想着如何利用孙猛打击杨家,争夺更多发展空间的时候。 小青牛刘整,正带着陆有米四人躲在兴元府郊外的一处小树林中盯梢。 他接到赵斌的命令,跟踪徐三娘和她身后的那些人。 这是刘整跟随赵斌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所以他格外重视。 但出人意料的是,刘整显得非常有耐心,完全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冲动和热血。 即使是徐三娘遇险被抓,他依然没有贸然行动。 年纪青青,却稳如老狗。 反倒是他身旁的陆有米几人渐渐被他磨磨蹭蹭的做事态度,给弄得不耐烦了。 陆有米转了下手中的匕首,不满地吐出嘴里的草根叫道:“这都几天了?刘哥儿,多简单的事情,冲进去把那娘么和跟着他的人一起放倒不就好了么?” “嘘,你轻点,别被人听到了。” 刘整小声安抚了一句后,小心看了眼几十米外的一间破庙。 见到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后,才耐心解释道: “情况有点不对。我之前就发现那三个跟着徐三娘的汉子,不像是来找她寻仇的。你们看,对方抓住她后都过了快一天了,既不侮辱她又不虐待她,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陆有米眼神诡异:“侮辱和虐待,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大有区别。” 刘整煞有介事地说道:“二哥常和我说既可以从性格推断一个人的行为,也能够从一个人行为看清他们的目的。 如果是侮辱,说明包藏祸心,是为求财求色。 如果是虐待,说明心有戾气,是来报仇解恨的。 如今那三人既不是求财求色,也不是报仇解恨,肯定是另有其他目的。” 陆有米听得蒙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也是几天来,他们依旧愿意听眼前这个少年指挥的原因,因为他的话听上去确实有点道理。 但他还是嘴硬,抱怨道:“那也不能老这么等下去吧?” “不用急。” 刘整指着破庙上空渐渐变淡的青烟说道:“烟快灭了,他们肯定要转移了。都小心藏好身体…”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胡说八道吧…” 陆有米的抱怨还未说完,突然瞥见破庙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影,当即将身体趴下,同时用手示意身旁几人一同躲好。 等到确保自己藏好不会被对方发现后,忍不住惊讶地看着刘整那张自信而又青涩的脸庞。 ‘这小子,有点门道啊。难怪二郎如此看重他…’ 有本事的人,无论年龄、无论地点,都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刘整的锋芒虽然还没彻底绽放,但他在一次次细节中逐步表现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天分和才情,终于使得陆有米等心高气傲的强人开始对他另眼相待… 刘整并不在乎陆有米几人怎么想。 因为在他心中,除了赵斌、李豹等少数几人外,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外人。 残酷的世界,早就毁灭了他的童年和安全感。 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刘整的眼睛一直透过草木的缝隙,死死盯着庙中走出来的四人。 徐三娘被人罩了一件宽大的破大氅,双手并拢放在肚子前面,低着头走在中间。 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捆住了双手。 但看她的脚步,又没有太多的抗拒,非常顺从那三名大汉的命令。 “有意思。她和这几人认识?还是被恐吓住了?” 那几人并未发现自己被人盯梢了,不紧不慢地走到刘整五人躲藏的小树林旁时,其中一人对着徐三娘说道: “三娘,不要怪我们。首领亲自命令我们将你带回去,她很担心你的安全。” 徐三娘沉默了一会后,涩声说道:“担心?如果真的担心我,为什么不帮我报仇,杀了刘坤?” “呵呵,因为首领同样非常欣赏刘坤。而且你们之前各为其主,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大仇。如果你愿意,首领说过,愿意帮你和刘坤撮合,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 “住,住口!” 徐三娘突然激动地尖叫起来,红着眼说道: “如果不是他,我爹爹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沦落江湖、为人耻笑?我早就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你们谁再敢提这种话,我回去后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三人明显忌惮徐三娘的某种身份,当即闭口,不再说话。 躲在树林中的刘整和陆有米几人面面相觑。 他猜到了徐三娘可能和三人相识,却没想到居然她的地位还在三人之上,还是一伙的? 刘整见陆有米脸色异常,低声问道:“你认识刘坤,他是什么人?” 陆有米苦笑了下,趴在他耳边将刘坤和徐三娘,还有凤凰山的恩怨大致说了下。 刘整听完,感慨道:“原来这女人这么蠢的么?” 陆有米翻了个白眼,指着渐渐远去的四人问道:“现在怎么办?继续跟,还是算了?” 刘整想了想道:“二哥派我们出来,主要是确保徐三娘不出事,顺便弄清楚那三人的身份。 既然徐三娘不会出事,多一事不如…” 他话音未落,突见前方横穿的马路上奔来三骑,其后还跟着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凶恶汉子。 正好直直地挡在了徐三娘四人面前。 “吁!!!” 为首的骑士勒马停住,挥手示意跟随而来的手下们包围四人。 徐三娘等人脸色大变,惊呼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认错人了?” 马上骑士冷笑着看着徐三娘明艳的脸庞,说道:“你就是徐三娘吧?” 徐三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 三十出头,马脸丹凤眼,皮肤极为粗糙。 最让人心惊的是,此人身上有着一股奇特的气质。 凶恶意味十足的同时,又有种趾高气扬的嚣张。 极为怪异。 她不安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找徐三娘?” “嘿嘿,你就是徐三娘吧?” 马上骑士打量了一份徐三娘后,直接叫了她的身份。 见她沉默不答,得意地说道: “看来某家没找错人。某叫马安,以前是仓山上混的,不过最近刚跟着我家大哥去黄牛堡守混了个骑兵都头玩玩,徐三娘可猜得到我家哥哥是谁?” 徐三娘显然不知道孙猛目前的身份,面露疑惑。 但她身后三人却脸色大变,惊呼道:“孙猛!你是孙猛的人,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知道三娘在此!?” 马安闻言大笑,满脸徐虐地甩着马鞭说道:“哈哈哈,当然是你们几个蠢货告诉我的了。” “孙猛!?” 徐三娘对孙猛的恨意,绝对还在刘坤之上,闻言赤红着眼盯着身边三人厉喝道:“你们居然勾结孙猛,出卖我!?” “没有,我们没有。” 她身边的一名汉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马安说道:“我们最近只联络过刘坤,想请他提供些帮助...是他,是他通知的孙猛对么!?” “嘿嘿,不算太笨嘛…刘首领和我家将军一直交情深厚,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不会瞒着他了。” 说完,色眯眯地看着徐三娘道:“三娘,我家将军可是对你一直心心念念不能忘怀啊,你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要等兄弟们用强的?” “刘坤…” 徐三娘身子晃了晃,知道刘坤肯定是又一次通过出卖她,和孙猛达成了某种交易。 心中最后一份对刘坤的旖旎也彻底消散。 她惨笑着看着马安,咬着牙说道:“孙猛那狼心狗肺的贼子,我恨不能吃他肉喝他的血,想要我跟你走,除非是我死了。” 第452章 性情大变,凶猛金刚 马安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狞笑道:“真是敬酒不吃罚酒! 不过我家将军早就料到你不会乖乖就范。兄弟们,抄家伙,杀了其他三个碍事的!” 与此同时,徐三娘也朝着身边的三人厉喝道:“还不放开我!” 她身边一人忙用匕首挑断捆着徐三娘的绳索,然后抽出武器护在她身前大叫道: “三娘你快走,我们来挡住他们!回去告诉首领,刘坤这贼子不可信!” 说完,主动迎着围上来的马安手下杀去! 只是这人还未和人交手,就被马安一箭射中胸口,仰面软倒在地… 其他两人也没好到哪去,被十几个人围上来一通乱砍,杀得左支右绌毫无招架之力。 不多时就身上鲜血淋漓。 “啊!!!” 徐三娘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三人,悲愤地掏出身后两把短枪,猛地朝人群杀去! 人还未到,就甩出右手的短枪直取马背上的马安。 马安正在用弓箭瞄准另一个红袄军的汉子,等发现徐三娘的动作短枪已飞在空中,他惊呼着将弓箭往身前一抬,险险将短枪往上撞开。 但依旧被短枪划过发髻,披头散发的同时,额头一条血线缓缓流下。 马安惊魂未定地一摸脑袋,发现头皮上被开了道口子,手中不仅沾着血还有一大把被带下的头发。 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脑门上被徐三娘犁穿了头发,肯定难看至极。 虽对于贼寇出身的马安来说,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可这样被人破相,依旧让他陷入狂躁之中。 “臭婆娘,你找死!” 他大吼一声,翻身下马提刀杀向徐三娘,发誓抓住她后要好好蹂躏她、侮辱她,让她付出永生难忘代价。 哪怕时候被孙猛责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马安很快就发现,自己面前的徐三娘居然勇猛异常,完全不像是孙猛口中的那个绣花枕头。 见马安杀来非但不跑,反而连出数枪逼退周围的士兵后,眼带煞气地迎了上来! 仇恨和屈辱,有时候会比理想和勇气更能改变一个人。 以前的徐三娘是凤凰山被宠坏的大小姐,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却无多少本事。 等到被孙猛和刘坤弄得家破人亡受尽嘲笑之后,她再无心高气傲的资本。 独自流落江湖,能依靠的也只有那半吊子的武艺和手中的长枪。 她已经不记得这期间因为自己的美貌,遭遇了多少次的凶险和危机。 或许也是这样坎坷的经历,让她的心性大变。 最后更是戏剧化的巧遇自己一生的偶像杨妙真,被带在身边当个贴身女侍。 虽说没有正式拜师,但杨妙非常喜欢她,闲暇时常会细心指点徐三娘武艺。 虽然短短一年时间,她却已经脱胎换骨。 一柄短枪在人群中左挑右刺,居然让人一时难以近身。 不过徐三娘毕竟只是个女子,跟随杨妙真学艺时日也才几个月,即便是一对一面对马安也未必能胜。 再加上周围的十几名悍匪在旁无节操的骚扰,她很快就被打得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臭娘么,等老子抓住你,一定让你人尽可夫!兄弟们,抓把劲,今天哥哥带你们一起开开荤!” “吼!” 周围的悍匪早就垂涎徐三娘的美色,闻言大受鼓舞。 相反徐三娘被周围的污言秽语和骚扰弄得狼狈不堪,手中动作越发破绽百出。 不出几回合就被马安看准时机一脚踢在手腕上,吃痛下手中短枪跌落在地。 马安见她没了武器,再无顾忌。 怪笑一声,肆无忌惮地扑向花容失色的徐三娘:“哈哈哈,美人,过来吧!” 就在徐三娘被周围的人逼得即将落入马安魔爪之中时,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突然从地上窜起,死死抱住马安的一条腿,朝着徐三娘大叫道: “三娘!快走!” “找死!” 马安狂怒,一刀向坏事的汉子脑袋扎下! “不要!” 徐三娘悲愤莫名,被眼前残忍的一幕刺激的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灾星。 否则身边的人为什么都一个个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呢? “喂!看打!” 眼看着马安的刀即将斩落脚下汉子的脑袋时,一个带着点轻佻的声音突然在人群外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劲风。 马安大惊,忙一低脑袋。 一块卵石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重重砸在另一边的一名手下脸上,让这倒霉蛋喷着牙仰面惨倒。 “什么人!?” 马安也顾不得杀人,慌忙一脚踹开抱住自己脚的汉子后,神情凶恶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刘整五人。 刘整暗叫可惜。 他的飞石手段,以往可是市井中摸爬滚打保命的不二法门,极具准头。 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居然被人躲过了。 刘整没理马安,而是谨慎地朝着陆有米问道:“陆大哥,打得过么?” 陆有米左右双手各持一把单刀,兴奋地看着马安说道:“看他们的路子可能是同道中人啊...要是一年前我不敢说,但现在,不过是土鸡瓦狗…” 说完,也不招呼自己的三个同伴,带着亢奋笑容朝马安狂奔而去! 其实也不用他招呼。 赵斌麾下的所谓十大金刚,能从数千寨兵之中脱颖而出,都是真正好斗成性的狂徒。 有架打,有人杀,怎么可能错过? 他们四个人数虽少,但冲锋起来那气势,仿佛四头扑向待宰羔羊的猛虎! 马安脸色一变,大吼道:“哪来的狂徒,胆敢袭击朝廷官兵!找死!” “哈哈哈,你怕了!” 陆有米狂笑道:“都是千年的妖精,某还能认不出你们这些蠢贼的路子?死来!!” 话音刚落,已经一刀劈在马安额前! 马安从未见过有用刀这么快,这么狂暴的男人,他惊恐地架住陆有米的刀,借力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嘴中朝着周围的手下凄声大叫道:“快!挡住他!给我杀了他们!!” 陆有米的眼中,却只有马安。 他对旁边杀来的马安手下视若不见,两把单刀如同风车一般追着他猛砍! 当然,他其实也不用担心。 因为他的三名同伴虽然没有他凶猛,但能被选为山南盟的十大金刚和赵斌的贴身护卫,又岂是等闲之辈? 三人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狂暴地将所有试图阻挡陆有米的贼兵斩落刀下! 凶猛的气势,吓得马安的手下们瞬间乱了方寸,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条血路,随着马安惊慌的脚步不断后退,他余光看着被肆意杀戮的手下们,惊恐万分... 连退十来步后,马安突然止步,然后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鼻尖和腹部。 ‘裂开了…我就这么…死了?’ 带着最后一个念头,马安从头顶开始到腹部,一路开始喷血,然后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呼哧,呼哧…” 陆有米兴奋地喘息着。 鲜血和杀戮,让他好斗的神经微微战栗。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凶猛的攻击累的,还是单纯因为兴奋。 第453章 不幸之人,彻底改观 “咕咚。” 刘整看着满地的尸体,咽了口唾沫。 放眼望去,十几个围攻徐三娘的贼兵,短短几十个呼吸内,全死了。 他此前一直觉得陆有米几个所谓的十大金刚又蠢又可笑,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待他们的鄙视态度,有多么危险和傻大胆。 刘整不禁庆幸自己最近跟着赵老大修身养性,改掉了一些爱怼人的坏脾气。 否则说不定也会被姓陆的那个疯子给一刀劈成两半吧… “你,你们是谁?” 徐三娘惊惧的看着一身血气的陆有米五人。 这五个,武艺只能说过得去,但那种狂猛的气势,太吓人了。 她相信即使自己最好的状态,也很难在这几人手中撑过五个回合。 正如杨妙真对曾对她说过:武艺是有上限和讲天资的。唯独气势,才是无可限量,拥有无限可能的力量。 以前徐三娘对这话一知半解,但看了陆有米强杀武艺和他差不多的马安的过程后,她似乎明白其中的真意。 只可惜,当日的徐三娘心高气傲,加上陆有米又是其他分寨的一员普通寨兵,她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咳咳。” 刘整知道得自己出场了。 他踩过地上的血迹,面带微笑地说道:“见过三娘。我家主人是你兄长的至交好友,他几天前意外发现了你的踪迹,担心会有事,所以特命我等在暗中加以保护。” 徐三娘一愣,接着有些激动而忐忑地问道:“我兄长?他还活着?” “你不知道?” “我…” 徐况离开凤凰山后隐姓埋名弄了个新的身份,徐三娘自然无从得知知道他在哪。 此刻听到他的音讯心中激动万分。 不过徐三娘一想到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凤凰山分崩离析,又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失落地说道: “我二哥,他还好么?” “好得很,最近又新添了几个小娃。三娘可要随我回去看看?” “不,不用了。二哥他没死...就已经很好了。我是个不幸之人,何必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刘整和陆有米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徐三娘。 这女人,和传闻中那个无脑的凤凰山大小姐,极为不符啊? “这...好吧,人各有志,既然三娘不愿我等也不好强求。 不知三娘有何打算?要不要我们提供地方,给这三…呃,算了…” 徐三娘顺着刘整的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三名同伴已经全都气绝身亡。 她不禁悲从中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眼泪。 沉默了一会后,她将三人的尸体搬到一起,开始在林子旁挖坑。 一边挖,一边说道:“多谢各位好意。等埋葬好这几位兄弟后,我会回楚州去找四姑(杨妙真)好好学艺,为他们报仇雪恨。 救命之恩,日后必当回报。另外,还请不要告之我兄长我还活着的消息… 他是个天性快乐的人,没了我的连累,可以带着侄儿和他的娘子们重新做人的。” 刘整再次诧异地看着徐三娘。 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敬意。 朝着她拱手一拜后,默默转身带着陆有米四人离去。 只留下徐三娘一人在这荒郊野外,为死去的同伴刨坟…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实在耐人寻味。 当赵斌听完刘整的汇报之后,也禁不住摇头叹息。 “没想到,她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徐兄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感到欣慰还是难过…” 刘整好奇地问道:“二哥,你会告诉徐况么?” “叫徐大哥,没大没小的!” 赵斌敲了下刘整的脑门以示警告,想了想后道:“肯定会告诉他,不过得等他差不多忘了徐三娘这件事的时候。” “那还不如不告诉…” 刘整无法理解赵斌的脑回路,就像他无法理解徐三娘的脑回路一般。 明明有赵斌那么好的靠山可以利用,非得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辛苦练武、报仇? 一个女人,何苦来哉? 正当他思索着其中的道理时,突听赵斌问道:“可有活口?” 刘整赶紧停下胡思乱想,开口说道:“有两个,当时那两人骑在马上没有参与围攻徐三娘,被陆有米他们吓得落荒而逃了。二哥,可有问题?” “没有,有活口正好。” “这是怎么回事?” 赵斌非常看重刘整,几乎是将他当做未来的左右手在培养。 于是耐心和他讲解了自己和凤凰山之间的瓜葛,并大致说了下试图利用徐三娘将孙猛注意力转移到天水军,让他去给杨家找麻烦的计划。 最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这计划可行么?” 刘整知道赵斌又在考教自己,当即精神一振开始思考其中的得失。 “唔,此前那个孙猛从刘坤那得到徐三娘的消息后,就立马派人前来捉她。显然对徐三娘贼心不死,利用她的确有可能将孙猛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安排的方向去。 可是孙猛既然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肯定知道天水杨家的威名… 除非是有足够的好处,才能让孙猛铤而走险。 可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孙猛做出如此无脑的行为去和杨家作对呢?” 赵斌满意地笑道:“不错,懂得以利来分析具体问题,也算有点长进。不过单纯的利益诱惑,很多时候并不能让人乖乖上钩…” 刘整毕竟年轻,想了好久都没想出该怎么做:“这几乎不可能啊…二哥,你就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吧。” “很简单,因势利导。” “因势利导?” “不错,同样的利诱,在不同的环境和条件下,对于一个人的诱惑力是可以完全不同的。 既然寻常情况下的孙猛不可能贸然去招惹杨家,那就给他创造一个必须要去撕咬杨家的理由…” 刘整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他还想再问,却见宋录快步从外走入。 当即将嘴闭上,很自觉地朝着进入房中的宋录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这小子越来越懂礼了。” 宋录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赵斌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可有所获?” “回主上。属下根据那些俘虏交代的情报,带人扫荡了那些隐藏起来的九龙会据点。 事情进展很顺利,那些据点里的人被突袭时,几乎毫无准备… 依属下看,燕奴儿应该是真的死了,否则不会被我们这么轻易得手。” “是么…” 赵斌总感觉有哪不对劲。 可所有的证据和推测,都在证明燕奴儿真的已死... “希望,是我想多了...” 第454章 终日打鸟,终被鸟啄 从孙猛接受招安入驻黄牛堡后,已历经数月。 这数月间,他成功将黄牛堡原本的死气沉沉,变成了一种带着乌烟瘴气的喧嚣。 就连黄牛堡和大散关之间屯种的那些农田,也几乎完全荒废,不少农田中杂草丛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已经发霉腐烂的稻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吃饱喝足后在外游手好闲的军士。 这些军士的气质和言行,反而更像贼寇多一点。 “妈的,郑损不是说月初就会拨发过冬的新粮么?现在都十月下旬了,还没见粮饷的影子,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要饿肚子了!” “就是,太不像话了。而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打牙祭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以前在仓山时来得痛快呢?” “要我说,再不来粮饷,我们就自己去抢。我听说凤州那边的粮仓刚拉来了一批今年的新粮…” “好了!都给我出去,叽叽呱呱吵得老子头疼!” 孙猛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 得益于他从巴州起事后的顺风顺水,手下人见他发火,一个个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不多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正如赵斌所预料的那样。 孙猛从未忘记过他,始终耿耿于怀自己曾经惨败于赵斌之手。 无论是接受招安前,还是接受招安之后,他都不止一次动过回石泉县找回场子的念头。 只因局势所迫,找不到机会而已。 等到孙猛坐稳黄牛堡守将的位置后,他吸取之前不懂军事的教训,提拔了几个前守将留下的懂练兵的底层军官,为自己整训从仓山带来的两千贼兵。 准备等到练出一只强兵之后,再找个借口回石泉县去一雪前耻。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坐镇黄牛堡的这段时间,孙猛听说了刀郎寨的首领赵斌,不过是汉中的新贵赵文武扶持的傀儡。 甚至还有说言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等打听清楚赵文武何许人后,孙猛意识到想要走正规途径报仇似乎并不容易。 所以就开始寻思着是否能够通过组织一批可信的手下,通过假扮贼寇去悄悄灭了赵家庄。 可还没等他落实,新的麻烦又来了。 郑损答应他的过冬粮饷一拖再拖,已经迟滞了快一个月。 孙猛是个纯粹流寇性子,烧杀劫掠他无所不精,可要他搞建设搞经营,那真是一窍不通。 刚来黄牛堡,他就发现原本的黄牛堡守将在被调走前,将堡中的大量来历不明的财物和粮食都送去了给了大散关的结拜兄弟牛楷。 几乎留给他一座空寨。 孙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暴跳如雷。 仗着背后有郑损撑腰,屁股还没坐热守将的位置,就带着人手跑去大散关要求对方将那批被转移的财物交出来。 牛楷两兄弟都是军中边缘人士,被扔到破败的边寨之后开始相互勾结、画地为界。靠着在两关之间屯田和打劫往来商队,日子虽然平淡但还算有些油水。 结果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突然就被拿下了一人,打破了两大军寨之间的平静。 这让牛楷心怀怨气,哪会搭理贼寇出身的孙猛? 一来二去,双方矛盾越积越大,气不过的孙猛直接来了个刀兵相向,突然带人在夜间偷袭了大散关。 如非他打仗的水平太烂,差点将大散关都占领下来。 这事闹得很大。 要不是郑损不想打自己的脸,选择强保郑损封锁消息,说不定他已经重新落草为寇了… 言归正传。 因为孙猛,导致黄牛堡和北边的大散关彻底交恶,两地之间的大量农田就此荒废。 而南边的凤州又控制在川蜀系的将门手中,自从巴州田家的遭遇之后,这些人对郑损和他力主招安的孙猛非常不待见。 所以孙猛一下就把路走窄了,只能靠着紧抱郑损的大腿来获得粮饷以养活手下的两三千张嘴。 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郑损给他的粮饷很足,孙猛和他的手下们日子倒是过得还算安逸。 万万没想到,这条路子居然也出了问题。 孙猛心中的烦躁可想而知。 “妈的,姓郑的不会是想要过河拆桥,不管我了吧?” 就在孙猛胡思乱想的时候,突听堂外有一大胡子呼喊着跑了进来。 刚跨过门槛就朝着上首位的孙猛大叫道: “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孙猛眉头一皱,喝道:“马费,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这马费,和他弟弟马安是他从仓山招揽来的一对悍匪兄弟,都是勇猛异常的凶恶之徒。 孙猛接受招安之后,分别任命两人为手下的骑营副将,一个是副统领,一个是骑兵都头。 算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左右。 只可惜半个月前弟弟马安替他前去捉拿徐三娘时,糟了来历不明之人的袭击丢了性命。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大哥,我打听清楚了,不是郑损不给发粮,而是我们的粮草在凤州城到黄牛堡的半路上被人给,给劫了!” 孙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直到马费重复了一遍,他依旧有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太荒谬了。 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哪成想有一天自家的粮草还能被人给抢走了? 而且还是关内由军队押送的军资! “他妈的,老子终日打鸟,没成想有朝一日却被鸟啄了眼!”孙猛气乐了,赤红着脸喝道:“知道是谁干的么?” 马费道:“听逃回去的押粮使说,是一群西边来的马匪,其中还有一些党项人…” “马匪?党项人?” 孙猛脸色变了变,“难不成是前段时间在西和州闹腾的那群马匪?” 赵斌为了守住自己在西和州的布局,并未对外宣布山南盟的存在。 本来还有个田芳是半个知情者。 后来田芳被拿下后,换上了个对赵斌言听计从的刘业升任西和州防御使,赵斌算是彻底将这片关外之地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外人只知道郑损利用西和州的动乱,拿下了田家,对那里的匪患的印象依旧还停留在几个月前。 “方圆几百里内,能一次性出动数百马匪,又有党项人混迹在里面的,除了西和州那支马匪外还能有谁?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马匪,孙猛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他麾下虽然有骑兵营的编制,但根本没有几匹马。 可不追上去夺回属于自己的粮草,接下去的冬天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郑损不给粮,孙猛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催甚至去抢。 现在是粮草快到黄牛堡的路上被抢。 郑损本就因为他偷袭大散关的事情很恼火,再去要粮,说不定还会被质疑是自己贪心不足做了手脚… “他妈的…这群浑蛋居然跑到凤州来打劫我们的粮草,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首领又是谁?” 马费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道:“这,我也是才听说粮草被劫,没来得及去了解啊。 大哥,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不如想想该怎么补救吧?” “想?拿什么去想?凤州城那些浑蛋巴不得我们都饿死,去求粮只会被他们笑话。北边牛楷那厮与我势如水火,更不要说了…” 马费听得火大,眼中凶光一闪,凑过来狞声说道:“大哥,实在不行,咱就去抢了凤州城那的粮仓!只要事后处理干净,谅谁也不敢来黄牛堡找我们麻烦! 就算真的事情败露了,咱大不了重新落草为寇,岂不比困顿在这破地方当个鸟官兵来得快活?” 孙猛眉头一挑,有些心动。 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先不急着铤而走险,黄牛堡这地方南北都有钳制,不是个逍遥自在的好地方。 而且郑损还要利用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的。 这样,我修书一封向他讲明情况,让他再拨一批粮草来…要是他不同意,哼哼,就按你说的去劫了凤州城的粮仓!” “是!” 第455章 引蛇出洞,煽风点火 时间一晃又是十天过去,寒霜天至,气候转冷。 孙猛依旧没有等来新的粮饷,就如他自己所料的那样: 因粮饷是在距离黄牛堡数十里的地方被劫走的。有人便质疑是孙猛贼心不死,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想要双份粮饷。 涉及到数千人的粮饷并不是小数目,所以郑损也无法一意孤行重新给他安排。 不过为了安抚孙猛,郑损还是下令让凤州城就近调剂一部分粮草给孙猛应急,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孙猛数次让人手持郑损的书信前去凤州城要粮,结果对方每次都找各种机会推脱,或者诉苦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支援。 一来二去,孙猛的耐心终于即将耗尽。 他凝视着马费,问道:“你之前当真看到凤州城的粮仓中,有大批新粮入仓?” 马费大叫着回道:“是我外出查询粮饷下落时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一车车的粮食从城外运进去,我还清晰得记得城中官吏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大哥,你也知道我最近经常跑凤州城去要粮,结果有次发现有商队从城中运送粮草往西北而去…” 孙猛闻言眉头紧皱,越想越不对劲:“西北…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只有天水军在凤县的西北边吧…怪事,商队既然要运粮,为什么不直接从沔州出发,而要舍近求远绕道凤州呢?” 突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他狂怒的念头: ‘那些粮食,不会就是自家被抢的那批吧?’ 要知道郑损上台后,一直对三关五州的军方采取打压措施,最常用的就是削减开支和克扣粮饷。 如此情况下,哪有可能将一大批粮饷之外的新粮送入凤州城中作为储备? 除了这点外,时间上也非常刻意。 马费发现这批粮食入库的时间点,正是他去调查被劫走的粮食的时候! 再加上入库的粮食居然会被运送到更西北的地方去? 三个疑点加在一起,让孙猛越发坚信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有人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粮饷,放进了凤州城中,然后等到风头过去后运往西北销赃! “好哇…难怪那群马匪劫走了粮草之后,这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官匪勾结,通过凤州城就得黑了我的粮饷!” “可恨,实在欺人太甚!马费!” “大哥,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孙猛将自己猜测和他一说,马费也瞬间气炸了。 两人当即决定带人前往凤州城查明那批的粮草的动向,发誓要找出幕后之人,好好出口恶气。 。。。。。。 “嘿嘿,将军。” 赵斌将自己的马放在了象棋盘上,逼得刘整弃子认输。 他面上挂着风轻云淡的表情静静装着逼,实则暗暗擦了把冷汗。 自从弄出后世的象棋来,他至今为止对刘整都保持着全胜的记录。 不是赵斌棋艺高超,而是他仗着对规则的了解和记住了一些下棋的业余套路。 不过随着刘整对他的套路越来越了解,赵斌发现想赢他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果然下棋这东西,是看天分的。 默默决定以后不再和刘整下棋之后,赵斌笑眯眯地朝着旁边观棋的小武道:“运粮的商队,可处理干净首尾了?” 小武闻言,忙回道:“二哥放心,我让人用关外商人的身份联络地那些商队去运送粮食。那人就算怎么查,锥最多也只能查到那些商队背后有杨家的支持… 算算时间,孙猛应该已经发现那批粮食就是被我们劫走的那批了。毕竟我们可是刻意留下了一些关键情报的,若是这都想不到,那也太对不起二哥你的布局了。” “呵呵,少拍马屁,哥哥我不吃这一套。” 赵斌嘴里义正言辞地呵斥着,实则心中得意万分。 自一个月前,徐况打着他的旗号前往临安府拜会史弥远后,赵斌就隐藏行踪偷偷随商队来到了西和州隐居。 一方面是制造自己已经南下临安的假像配合徐况,另一方则是为了做局引出孙猛对付天水杨家。 他先是将徐三娘在天水军出没的消息在黄牛堡附近散播。 孙猛得知后果然又派人前往寻找。 结果派去的人全都落在了赵斌手中。 并且通过这批人成功逼问出了黄牛堡缺乏过冬的粮饷,正在等待郑损发出的粮草的消息。 赵斌立马让老奎和孛昆带领数百名乔装打扮后的党项骑兵,奔袭数百里前去劫了这批粮饷。 与此同时,还安排自家商队以极高的价格向凤州城的官员租赁了一处粮库,用来就近安置这些抢来的粮食。 这些狗官平白得了超乎想象的丰厚回报,才不管粮食是不是来历不明。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估计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坐看孙猛的笑话。 而计划的最后一步,则是以第三方的名义,也就是小武口中的关外豪商,委托有着天水杨家背景的商队将这批粮食运往巩州… 赵斌这货,生怕孙猛不入壳,还时不时主动向马费等人透露消息进行引导。 如今终于等到了孙猛带人打劫了一支杨家商队的消息。 开弓没有回头箭。 随着孙猛对杨家支持的商队下黑手,他和天水杨家之间的矛盾注定将会越来越激烈。 当然,为防止双方过度克制。 赵斌准备继续煽风点火,再加点猛料。 “我听说杨渊兄长杨全最近纳了个小妾?” 小武眼珠子一转,笑着点头道:“没错,我前些天前往天水军时的确听到城中在传此事,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臭小子,明知故问。” 为了防备全贵通过山南商盟对自己这边势力的渗透和窥视,赵斌在得到宋录之后,以他为核心重新打造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谍报系统。 对全贵派驻在商盟中的一些密探,进行策反、收买和架空。 双方你来我往,时刻进行着一场场没有火药味的争斗。 至于谁胜谁负,不到撕破脸的那一刻,谁都说不准。 但至少有了宋录逐渐的谍报系统之后,赵斌可以做到避开全贵的眼线,做一些隐秘的动作。 比如,隐藏自己的踪迹。 又比如,暗中替小武清扫留下的隐患等等。 “二哥,你是想要再用徐三娘的名头?” “哈哈,不错。孙猛此人极为偏执,他绝不会因为两次吃亏而放弃对徐三娘的执念。我们之前不是抓了一批孙猛的人么?找个能策反的,回去给孙猛编造一个故事。 就说杨家大郎新纳纳的小妾,就是落难的徐三娘…” “高,实在是高。如此一来,孙猛必然暴跳如雷,加上粮草的事情,嘿嘿…” 小武坏笑着朝赵斌比了个大拇指。 第456章 我的阴谋,正进行时 孙猛意识到被凤州运往关外贩卖的粮食,是本该属于自己的那批粮饷之后。 当即尽起寨中大半兵马,沿着各条道路搜寻各种商队的踪迹。 凤州和天水军之间多是山丘地形,能走路就那么几条。 孙猛派出的斥候很快就掌握了一支运粮的商队,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想找的目标,带人连追两天后成功堵住对方,夺回十数车粮食。 但这点粮食显然还不够数千手下过冬所需,所以孙猛询问一番情况的情况下,干脆将商队上下除几个管事外杀了个干净。 然后开始守株待兔。 还真别说,以军队的名义拦路打劫成功率可比之前当山匪的时候高多了。 孙猛这人根本没有节操这种东西。 意识到身上这身皮的便利之后,他干脆盘踞在凤县和天水军中间的云华山一带,开始收集过冬的军饷。 不仅打劫沿途的商队,还组织数支队伍乔装打扮后四处出击劫掠。 算是彻底干回了老本行。 更绝的是,他白天时命令手下们以官兵的名义前往各村寨踩点探路,晚上就直接原地变装露出本来面目。 短短十天内,徽县以北地区数十个村寨几乎全被洗了一遍! 如非动静太大,惊动了凤州城守军派出探马,抢上瘾的孙猛差点又一次挥军劫了位于白云山以南的徽县。 这十天里,孙猛除祸害周围村寨外,还成功抢夺了七支大大小小的路过商队。 其中就有两支专门受人雇佣前往凤州城运送粮草去往天水军的。 他看着堆积在山坳中的财物和粮食,估计勉强够过冬后,决定收手返回黄牛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便转头朝着手下一心腹询问道:“那两支前来运粮的商队管事,可有交代来历?” “回将军,属下将两批人分开严刑拷打,问出他们背后都有天水杨家撑腰…” “天水杨家…” 孙猛瞳孔微微一缩,随后面露狰狞地低吼道:“老子就知道,敢动军资的绝不会是一般人物。杨家真是欺人太甚!居然凭空欺负到我头上来?” 马费迟疑了下,小声说道:“大哥,天水杨家可不好招惹啊。而且此事还有不少蹊跷的地方,未必真是杨家下的黑手啊…” 孙猛大怒道:“哼,敢动老子的东西,就算是天水杨家也一样得拿命来赔。去,命人把那几个管事的都给杀了。” 马费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他知道孙猛听进去了,之所以杀几个商队管事不过是在杀人灭口,减少麻烦罢了。 实则并不想真的和杨家扩大冲突。 就在马费寻思着怎么给孙猛创造一个台阶往下走时,突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同时还有人不断在喊着‘钱兄弟回来了’之类的话。 ‘钱四?他不是去天水寻找徐三娘时音讯全无了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孙猛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诧异地看向来被人群围观的一个精瘦青年。 “真是钱四?快,让他过来见我。” 钱四得了孙猛的允许后,立马飞奔到他面前单膝跪下,哭嚎道:“哥哥,我回来了…呜呜呜…” 孙猛见他哭得惨烈,不由将到了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不解地问道:“你哭什么?还有其他人呢?怎么此前一个多月都没点消息传回来?” 钱四像是酝酿够了情绪,一掐大腿哭道:“我等领命去天水军寻找徐三娘,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在天水县外意外撞见了她的踪迹并将她围住。 结果…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本来就要拿下徐三娘了,哪成想半路突然杀出来个坏事的家伙。不仅救下了徐三娘,还仗着手下人多势众对我们喊打喊杀。兄弟死的死逃得逃,都走散了啊...” 孙猛眉头紧皱。 他先后两次派人去寻找徐三娘,结果这女人每次都会遇到意外援救,实在让人憋气。 仿佛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和徐三娘再次重逢... “既然如此,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钱四闻言一把扯开自己胸口的衣服,露出一个还未彻底痊愈的巨大伤口,道:“属下受了重伤,幸好遇到当地一好心农户收留,才得以活命。” 当然,伤是真的,但被谁伤的就需要再斟酌了... 孙猛见了这巨大的伤口后终于放下警惕,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真是为难你。 算了,你先归队吧,容日后等军中有了空缺,我再提拔你当个都头。” “多谢哥哥!不,多谢将军!” 钱四激动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但依旧不肯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你还有事?” “是…确有一事需要像哥哥单独禀告,此事事关重大恐涉及大伙的生死存亡…又不好让旁人听得。” 孙猛一愣,盯着钱四眯起眼睛。 见他不是在开玩笑,朝着旁边一挥手。 马费心领神会,开始吆喝着让其他人走远点。 等到现场只剩下三人时,钱四有些紧张地抓了一把大腿上的软肉,低声说道:“哥哥,可听说过杨家长子杨全,近日新娶了一房妾室?” 孙猛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重要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破事,心中的怒火腾一下就要起来。 随后又意识到不对,猛地瞪大眼睛,神情变得异常扭曲:“你,你什么意思?” “小的在天水县养伤时意外得知,杨全新纳的新妇就是...徐三娘…” 轰! 孙猛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脑袋就像被五雷轰顶了一般。 徐三娘对于他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可以说是仅有的一个,能够击穿他内心柔软的人。 孙猛当初从一味狂舔求而不得,到后来恨之入骨,即使曾经对徐三娘百般侮辱,但始终无法真正释怀。 尤其是接受招安被封官后,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每每想起徐三娘又多了一些期待和怀恋。 此刻听到她居然嫁给别人当了小妾,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钱四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小人事后气不过,伤好后还专门去调查了一番,得知杨全非常痴迷于徐三娘,还答应帮她报仇雪恨…这才然徐三娘答应给他做了小...” 第457章 人为棋子,我为黑手 “好!好!好个报仇雪恨!” “我说杨家怎么好端端的,会跑来劫我家的粮饷,原来是因为这样。算算时间,可不就是你们出事之后么? 哈哈哈…三娘啊,你就这么恨我么?为了对付我居然不惜给人做小!?” 孙猛仰天怒笑,心中对杨家忌惮彻底消失不见,恨不得带兵杀进杨家灭他满门! 一旁的马匪脸色同样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和孙猛的狂怒不同,他是因为要和天水杨家这个名声威震汉中的家族对上,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不管怎么说,随着钱四带回来的内幕消息,赵斌的阴谋终于完成。 从最初的诱饵,到动机,再到逻辑性等等,全都形成一个闭环。 而他自己,则通过操控关外的豪商,彻底置身事外。 当然,能这么顺利,也和他明面上已经出发去临安拜见史弥远有关。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赵斌和徐况面对权倾天下的史弥远,居然会胆大。 也绝对想不到两人之间的交情会那么过命和彼此信任。 这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自然也就想不到真正的赵斌其实一直隐藏在西和州中,暗搓搓地搞着事情。 很快,宋录的手下从黄牛堡外传来消息:有一大批乱七八糟的财物和粮食被送进黄牛堡中,但孙猛的人却大部分都没有回去。 “好戏,要开始了…” 赵斌手指轻轻甩动着一个很久没用的独眼龙眼罩。 他明白孙猛一定是带人去了天水军附近,准备报夺‘妻’之恨。 尽管,这是场他一厢情愿的扭曲感情。 赵斌沉思良久之后,决定也冒险前往天水军。以便近距离观察孙猛和杨家之间的冲突。 当然,这和恶趣味没关系。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了解更多杨家的底细。 如果燕奴儿真是杨家在背后控制,那么杨家的布局和潜在势力将会非常惊人。 甚至于不仅仅局限在杨家一家之力。 事实上,当赵斌麾下的势力开始将根须伸向越来越多领域之后,就算没有燕奴儿的事情,他也会和杨家等地头蛇开始发生碰撞。 因为,此刻的赵斌已经有能力和这些盘踞了数十上百年的大家族,争夺真正的核心利益了。 纵观古今中外,上层建筑的各种手段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掌控社会的生产力为自己服务。 而这个生产力放在封建时代,就是人口和人心。 钱多钱少,在封建强权时代,从来不是衡量哪个势力强大与否的标准。 只有主宰着手下和百姓的前途、命运的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赵家庄,可以独立于宋朝这个体系而存在的势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赵斌手下的数万壮丁,可以依靠他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时。 他就已经动了杨家等家族的核心利益。 试想,如果赵斌的赵家庄继续扩大,以他那种先进的管理理念和带着点民主制度的公社组织结构,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些大家族的人只要有点眼光,都会被吓坏的… 双方本质上属于:势如水火的阶级敌人。 赵斌这么积极地出来找杨家的麻烦,也是为了掌握主动权:与其被动被人搞,不如先去搞别人不是? 因为他也很清楚。 阶级斗争,就是生死斗争。 以他一家之力,目前根本无法抗衡汉中的世家大族们。 最安全的作法,就是尽可能将赵家庄的特殊性先隐藏好。 而隐藏的最佳方式,除了伪装成封建家族外,还有让其他人目光被更严重的一些事情所吸引… 孙猛,只是赵斌找到的第一颗搅动蜀口的局势的棋子。 最棒的是,这颗棋子不仅好拿捏,而且背后还有着一个从某种程度上和赵斌抱有同样意图的郑损… 等于是买一送一。 ‘我真的,不是反派么?’ 赵斌想到自己所做的事,以及被不幸波及到的那些无辜百姓,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但很快,这点不安就被他甩在了脑后。 乱世之中即使圣母也救不了所有人,更何况赵斌也不是什么圣母。 他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和跟着自己的人过得更好。 这世道想要让自己人活得好,就只能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觉悟! 。。。。。。 在出发前往天水军前,赵斌还需要对自己麾下掌控的力量有所了解,以便视情况采取应急的应对手段。 所以他先招来了统管西和州事务的老奎。 几月不见,老奎身上多了些变化。 如果以前的老奎是个沉稳的中年汉子,那么此刻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了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沉稳有度,气象威严的感觉。 好在和曹进齐不同,老奎的威严只是因为尽心尽职地统管一地而形成的,眼神中并无那种带着贪婪的野心。 ‘守成之才,可委以并不复杂的要害职务。’ 赵斌默默给老奎下了个定义,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 “老奎,汇报下西和州的情况。” “是。” 老奎带着点兴奋和自豪说道:“我们以礼寨(礼县)为依托,利用招揽的两千贼兵配上少量原刀郎寨精锐统管和融合周边藩族。如今已初步形成了一个大的聚集地,模式参考赵家庄。 虽然依旧不断有藩人不服管教,不过情况越来越好了。如今礼寨中愿意主动登记入庄的人口,已达六百来户,藩汉数量差不到…” 六百户,那就是三千人到五千人的样子。 的确不算少了。 不过如果算上之前招降的那一两千西和州贼兵的话,进度并不能让赵斌感到满意。 毕竟当初为了将礼寨以西的土地清空出来给党项人作为定居点,赵斌可是费尽手段打散了大量藩族村寨。 要是换成他还在西和州,即便不能将那些藩族都收拢在自己麾下,也远不止这点人口。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老奎为人稳重,却无多少治理地方的才干。 他肯定已经尽力了。 “很好。” 赵斌违心地赞了一句权当鼓励,又问道:“党项人呢?这段时间可有闹事,招揽了多少人了?” “闹事倒是没怎么闹…” 老奎看了眼赵斌,有些不满地说道:“只是在二郎你划给他们的土地上,这些党项人日渐骄横,特别喜欢欺负进去办事的外人…” 赵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即失笑道:“老奎,你现在独当一面,需记得不要再用之前的喜好来看待他们。你始终要记得,维护西和州稳定的关键,是党项人和那些藩族之间彼此对立又保持着尽可能的平衡…” 他见老奎还有点不理解,忍不住出言提点道:“那些藩族愿意跟随我们,是因为感受到了党项人的威胁。所以相对于那些愿意跟随我们的藩族,我更愿意相信党项人回报给我的忠诚。 你记住,只有掌握了党项人这把利器,才能更好地驱使那些不尊教化的藩族向我们靠拢,最终为我们所用。” 老奎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招揽西和州藩族的进度,并没有让赵斌感到满意。 他老脸一红,低头抱拳羞愧地说道:“二郎,我,我不懂这些御人之道。未免影响你的大事,不如你换个更适合的人选来吧?” 赵斌笑骂道:“说的什么胡话?西和州是我们的根本所在,我们一众兄弟之中,哪个能如你这般稳重可靠?” “这…多谢二郎信任...我,我到时候一定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处理好对待党项人的态度!” “嗯,也无需太刻意。只要记得公事公办即可。不过如果那些藩族中有闹事的,你也可以联系孛昆,让他带人替你去处理掉…” “是…” 说孛昆,孛昆就到。 就在老奎即将汇报党项人的具体情况时,孛昆哈哈大笑着从外面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自己新结交的好兄弟孟虎。 两名巨汉一阵风般挤进赵斌所在的小院中,如同熊大熊二一般硬生生让院子看上去显得有些拥挤。 “主人,你来了西和州也不着人来通知一声,孛昆好为你跑跑腿啊!” 孛昆先是朝着赵斌叫了一声,然后才发现老奎也在,当即轻哼一声指着他告状道:“主人,这家伙做事不公!” 赵斌已经知道老奎此前对党项人的骄横不满,但却故作不知,笑道:“哦?既然孛昆你不喜欢他,不如我换个人来?” “啊?” 孛昆原本是想在赵斌这里给老奎上个眼药,没想到赵斌这么识相? 反而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关键老奎虽然态度有些偏向当地藩族,但也绝对算不上刻意针对党项人,所以换人似乎有点过分了? 赵斌见他陷入纠结之中,当即冷笑:“呵呵,给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考虑上了?我看是没我在身边管束,你心都要野了吧?” 孛昆慌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孛昆不敢。主人,你千万别这么想。” 这种憨货,也就放在赵家庄中或者西和州,才不会惹出事来。 赵斌也懒得生他的气,无奈地说道:“算了,刚才我就在和老奎说要尊重给予你们党项人的权力,他以后不会再干涉你们地盘上的事情,这总可以了吧?” 第458章 有所不足,忠人之事 孛昆忙低头应是,并将手扶在胸口说道:“主人是个守信之人,还为我们党项人创造了一个新的家园。我孛昆发誓,只要我和我的族人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忠诚于你!” 赵斌点点头,对于党项人的忠诚还是认可的。 除了,嵬名家族。 他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傻笑的孟虎,不瞒地说道:“孟虎,我任命你为礼寨的副首领,负责带领那些贼兵整训,你怎么反而天天往孛昆那跑?” “嘿嘿。” 孟虎挠了下头:“不是有老奎在么?再说我也不懂怎么练兵啊...不过大首领你放心,哪个村寨要是敢不服,我肯定带着手下去给他们揍趴下咯!” 赵斌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脸。 这货猛是够猛了,只可惜不长脑子。 准确地说,他压根没一丝一毫的野心,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礼寨副首领是个可以轻而易举利用自己在本地的威望,拉拢数以千计藩人的重要职位。 孟虎这个重要的棋子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也难怪老奎搞了那么久,才发展了一两千新人… 赵斌越想越气,一拍桌子对着孟虎喝道:“混账东西,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你当日说降了我后,就会尽心尽力为我做事!难道都是放屁不成?” “啊?” 孟虎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挨骂,要知道以前在仇池寨中,他越不管事情,之前的老大和他的人就越开心啊。 怎么到了眼前这位这里,就反过来了呢? “我,我能做什么嘛?而且那些闹事的藩族,也都是我带人去教训的,大首领可不要平白冤枉人。” “他妈的!要打人,其他人就打不了么?你问孛昆,他能打么?” 孛昆一样脖子,大声说道:“要我出手,早平了那些不听话的狼崽子,哪会犹犹豫豫?” 孟虎大怒:“你!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兄弟归兄弟,主人归主人,我可不能欺骗自家主人。” “都闭嘴。” 赵斌黑着脸朝孟虎说道:“我上次离开时,明确告诉你要助老奎收服当地藩人。如今蒙古人已经攻入关中,随时可能逼近巩州、凤翔府! 一旦打通南下的通道,那些靠着烧杀劫掠为生的蒙古铁骑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如果不尽快将各个藩族整合,依山势建寨自保,恐怕到了那时我们都得死!” 孟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低头说道:“大首领,我知道错了,我,我回头就寸步不离的跟着老奎,助他收服藩人就是。” 像这种脾气耿直的憨货,口头上的教训得点到为止,否则倔脾气一上来说不定会犯浑。 一不小心就会鸡飞蛋打。 赵斌见他认错,便让他滚一边去自我反省。 这才有空向孛昆仔细询问党项人的近况。 孛昆虽然也不算聪明,但和孟虎相比他有一点非常好。 那就是平日里话很少。 话少则多思,所以凡是交代孛昆去办的事情,只要是在他能力范围内,他就会搞得特别稳当。 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寻找和安顿逃难而来的党项人。 赵斌原本估计,西和州地党项人数量会在一千人左右。 结果孛昆伸出六根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懂数术,收拢那些单身汉,或者每户出一个壮丁编入主人你的骑兵营中加以管束。 加上原本我们的弟兄和赖也大人留下的那些人手,如今已经新编了六个百户长,每人领着十个十户长,应该有快六百人了。” 赵斌瞪大眼睛,激动地问道:“六百人?你是指编制在籍的士兵?” “对啊,至于其他的老弱妇孺有多少人,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只管找到人带回安置在几个聚集地中...主人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具体数目,那得派个人去让他统计一番才行。” 赵斌心中怦怦直跳。 嵬名赖也留下的人加上孛昆原本带着的三四十人,加起来也就两百人。 如今却一口气暴涨到了六百人! 要知道,这可都是孛昆挑选出来的合格士兵! 按照每户一比五的人口比例,估计如今来到西和州定居的党项人,已经有差不多三千人! 哪来那么多的党项难民? 这多出来的一两千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赵斌惊喜的同时又深感迷惑,朝孛昆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孛昆随口回道:“我此前听过来的族人说,在大草原深处以及西边那些吐蕃人的领地边缘,有着不少逃难去群居的族群,就找了几个熟悉草原地形的主人抽空去里面溜达了几圈... 结果还真找到了几个族群,这些人大多连肚子都吃不饱,一听说我们这的待遇就全都乖乖跟我回来了。” 孛昆说得轻描淡写,但赵斌却知道其中的凶险。 甘南大草原,在这个时代就是天绝之地。 也是几百年前就被打散的那些吐蕃人族群能够一直偏安一隅,躲过大宋、西夏和未来的蒙古人征伐的最重要倚仗所在。 而且湿地沼泽并非一成不变,很可能今年还能走的路,到了明年或者一场大雨之后,就突然变成了致命的陷阱。 即使是最熟悉当地地形的牧民,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平安穿越大草原。 孛昆能甘冒奇险去额外完成赵斌托付给他的任务,只能证明这汉子内心对他非常认可,一心替他考虑。 赵斌心中感动,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将他那张粗犷的黑脸记在心中... 党项人,在赵斌的内心中是专属于他一人的雇佣军。 这个全民皆兵的民族,无论男女老少,从小都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斗素养非常高超。 即便是在腐朽而昏聩的嵬名家族的带领下,党项人在历次和蒙古人的战争中,都保持着顽强的战斗意志。 当然,因为嵬名家族的索取无度,时至今日底层党项百姓的军事传统很大程度上都被繁琐而沉重的劳役所取代,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 第459章 战争魔障,道德沦丧 因此赵斌招揽到这批党项人后,就决定通过提供为他们提供生活物资,让他们彻底从繁琐的劳作中解脱出来。 重新回归军事民族的传统,变成真正为战争而生的战斗民族。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党项战士的战斗能力将会越来越强... 要是能等到下一代党项青少年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赵斌有信心将他们打造成为天下最强的军队。 不过这样的特殊族群并不需要太多。 赵斌心中未来党项人的数量,应该控制在五千到五万之间。 再多,对于后勤将是个巨大的压力。 而且一旦出现变故,将会难以制衡。 当然,在目前的特殊情况下,赵斌恨不得替自己卖命的党项人越多越好。也暂时无需担心后勤的问题。 西川今年粮食丰收,价格极为实惠。 赵斌早在年前时,就准备留出十万贯的巨款用来囤积粮食。 依托王六和胡军二人的船队带来的便利,这个目标早就超额完成。 山南商盟已经收购了十几万石的粮食,分别屯积在赵家庄、兴元府等地,足以供养两三万人吃上一整年。 到了来年,等赵家庄和礼寨完成大规模的开荒任务,大概率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了。 只要,不受战争的影响... 。。。。。。 战争就像火焰,一旦燃烧成势,就无法轻易停下。 区别是有的人在逃避战争,有的人却试图在驾驭火焰,享受战争。 变得疯魔。 从西和州到天水军这一路上,不时能看到北来的金国难民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路边,偶尔还有一些被洗劫的零星财富,散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越靠近边关,这种情况就越司空见惯。 赵斌甚至还见到了几个村民打扮的人,在追杀一对金国男女。 双方都是普通人,却如同野兽般相互追杀。 只因大金国正在遭受蒙古人的肆虐,杀掉这些金国来的非法难民不仅没人会来追责,还能获得足够的财富。 真正的战争还没到,却已经让芸芸众生被战火的深渊魔影所笼罩,露出了隐藏在伦理道德之下的残忍。 实在无法想象,当战争来临的那一刻,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唉…” 赵斌无奈地叹了口气,选择漠视周围发生更多残酷景象,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去对付即将面对的强敌。 杨家如果真的是燕奴儿身后的操控者,绝对是深水井般的存在。 一旦被他们意识到是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诱导孙猛来对付他们,随之而来的报复很可能会闹得天翻地覆。 甚至逼迫赵斌提前走上武装对抗的道路。 但不来又不行。 至少来了,可以让自己获得隐藏在暗中的先手… 得益于孛昆快速收拢了大量党项人,成功建立起一支六百人的骑兵队伍。 赵斌此行有了更多的选择。 六百党项人组成的精锐骑兵,已经是极为强大的力量,用得好甚至足以颠覆一场战争。 如果事情真的滑向最坏的局面,赵斌大可以放手一搏,先把杨家老巢给屠了。 当然,这是最差的情况。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引导孙猛和杨家之间的争斗,走向自己想要看到的方向。 并在这个过程中,找出杨家的真正实力所在… 出了礼寨所在往东北走百里左右,就到了天水军治下的长道县的交界地带。 再往东北去五十里路,就是天水军治所天水县所在之地。 到了这里,陇南多变的地势再一次得到深刻的验证。 往北,是连绵群山,往东去则渐渐变得平坦 或许是因为从长道县往关内走,开始有利于骑兵奔驰,所以宋廷在长道县和西和州的边界线处,沿着山道一直往东北修建了十二连环堡,用来拱卫身后的沔州和汉中。 尤其是到了长道县北边的白环堡时,往来过往的行人已经完全暴露在天水守军的监控之下。 和其他建立在山上易守难攻的山堡不同,白环保地势开阔,周围多是田地,也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 所以当初吴鳞为对抗南侵的金国骑兵,在平田之间挖掘渠道,每一条都有八尺宽,一丈深。 属于宋代版的战壕。 据说这样的沟渠足足有五六百条,纵横分布在整个白环堡周围。 此举成功让金国的骑兵在白环堡周围失去行动能力,也使得天水军的防线得以成为整个西北防线中最稳固的一环。 之所以特意提及白环堡,是因为到了这里,赵斌带来的三百精锐骑兵就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往前走了... 不过没关系,正所谓先礼后兵。 动用党项骑兵强灭杨家老巢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是赵斌绝地翻盘的一个后手。 考虑到他每次安排的后手都没啥用。 所以赵斌事先安排商队在长道县外买了一处破败的庄园,让孛昆以‘包工头’带人整修庄园的名义住了进去,用来隐藏行踪。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连隐藏手下人踪迹的手段,都是让人无法轻易质疑。 质疑,就是你仇富、你排外。 而他自己,则带着李豹、孙单、宋录以及少量精锐,混迹在商队中前往天水县。 赵斌随行的商队,还是由赵正,也就是小武亲自领队。 卖的,是如今关中最缺的粮食。 考虑到孙猛就是因为被劫了粮饷,而掉进赵斌设下的坑中,他的行为大有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恶趣味。 “孙猛,现在到哪了?” 有专业又职业技能接近满级的高级密探效忠,无疑是一件非常舒爽的事情。 宋录崛起于微末,因出色的能力,被调入皇城司中效命。 要知道皇城司可是在天子脚下的临安府都能横行无忌、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至于原因,并非因为皇帝的支持。 而是皇城司的成员除了少量管事的内侍之外,很大一部分成员都是勋贵、宗室之后。 宋录能以一介平民,被提携进入皇城司中担任曹司(相当于都头、百户),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会被董宋臣看重,带去凤翔府协助捞人的原因。 可以说,宋录除了缺乏一点政治智慧和背景之外,专业能力在这个时代是顶级的那一批人。 而且极为熟悉宋廷的密探结构和运行模式。 甚至比半路出家的全贵,要更加专业。 在得到赵斌的全力支持后,宋录开始按照自己想法挑选人才,依托山南商盟的渠道,渐渐为赵斌打造出了一个组织严密、涉及多个敏感行业的谍报系统... 第460章 等候时机,冒大不讳 “据策反的钱四留下的秘信,他已随孙猛的人混进了天水县中探查杨家的动向,与其同行的还有十来人。 同时我们负责监视孙猛动向的探子也回报说他麾下,至少三批人陆陆续续混进了天水各地,数量大约在一百人左右,但暂时不知道去做什么。” “孙猛本人呢?” “带着其他人藏在附近山中,但具体动向不明,属下觉得…” “但说无妨。” “属下觉得孙猛虽然被激怒准备报复杨家,但看样子依旧没有理智,显得很谨慎。我担心一旦被他查明杨全纳的小妾不是徐三娘,恐怕会坏事。” 赵斌闻言笑了笑,对他说道:“宋录你心思细腻对事情总能观察入微这很好,论查案、探取情报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唯独对于人心的把控不足,让你的能力无法再进一步。 孙猛此人就是条冷血的毒蛇,他不会因为别人的原因陷入痛苦和折磨之中,之所以愤怒,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最重视的东西被侵犯了,所以他需要宣泄宣泄和报复。 这样的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天性中的狡诈和谨慎。” “原来如此…唉,主上原来早就根据孙猛的为人算准了他的每一步决定,属下佩服。” “呵呵,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再能算计的人,如果没有可靠情报的支持,也不过是臆想而已。至于徐三娘,放心,孙猛这样的人绝不会贸然冒险亲自前往杨家探查的。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只要我们的人配合钱四做些戏加以误导,咬定那就还是徐三娘,不会被识破的。” 见宋录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赵斌想了想后又说道:“除了这件事外,让我们的人尽量不要去直接参合孙猛和杨家的矛盾,即使他一直按兵不动,也随他去。 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暗中调查杨家的手段,弄清楚他们背后真正的情况。” “是。” 宋录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了队伍之中。 而赵斌望着前方阡陌相间的村落,隐约有种感觉:自己只要这次能跨过杨家这道坎,不仅可以解决一个大麻烦,也能让整个汉中都将再无掣肘自己的力量。 ‘按照历史的轨迹,大约还有两年凤翔府就会陷落,到时候关中就会失去最重要的战略屏障,彻底落入蒙古人的掌控之中…大金国的气数将尽。’ ‘绝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否则我除了投靠大蒙古国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金国这个时期有着完颜陈和尚、郭蛤蟆这样的悍将和能带兵打仗的完颜合达存在,其实在军事上并不吃亏。 反而连续击败过蒙古人的精锐军队,还重挫了速不台这样的大蒙古国宿将。 而且这一时期的完颜守续也很厉害,短短两三年就能搞出一支二十万精锐之师… 关中之所以会失守,更多是因为经济崩溃和一些人的不作为…’ 赵斌越想,越意识到自己想要在未来割据一方,只能先‘盘活’大金国。 如今的大金国,只剩下关中和关东两块相对完整的领地。 其他诸如山东河北等地,不是落在蒙古人手中,就是被义军或者反复无常的地主武装所盘踞。 最搞的是,如此情况下大金国的高层还在彼此进行激烈的内斗。 当然,不斗也不行。 完颜守续接手的摊子真的太烂了,自家那个连谥号都不配拥有的老爹,将属于皇权直属的那点家底几乎败得一干二净。 在军事上,将大金国的北方领土和几十万精锐全都成功送走,同时还要面对一个完全体的恐怖大蒙古国。 在外交上,用两场旷日持久的愚蠢侵略战争和南宋建立了难以磨灭的深仇大恨。将大金国唯一的生机,亲手斩断。 同时还留下无数失去土地的女真贵族需要安抚和养活。 这放在任何时期,对于新继位的君主来说都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逼得完颜守续,只能向那些还保留着实力的金国权贵和王爵们下黑手,筹集组建新军的物资。 客观地说,金帝完颜守续能做到现在的地步还没被其他女真贵族弄死,已经足以称得上一代明君了。 只是他命不好。 这个世界从来都以成败论英雄。 再牛逼的君王,一旦最后背上个亡国之君的名号,最多只能混个毁誉参半(萧衍直呼内行)。 想要在两年内,左右关中的局势, 赵斌必须做到三件事。 第一件事,有足够的物资供应能力去支援大金国打仗,并实质性和完颜守续达成结盟。 第二件事,能够抵抗住可能会从巩州附近南下报复他的蒙古军队,因为即使凤翔府守住了,金国短时间内也无力去夺回目前正在被反复洗地的西陲诸州。 不过只要巩州某些人不公然造反,能穿插到西和州来的蒙军肯定不会太多,只要能组织西和州的藩族组成山寨连环防线,加上党项骑兵的策应,并非无法抵抗。 第三件事,则是承受住来自宋廷的压力和反扑,这需要军事上和外交上都取得建树。 但这三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那就是至少要完全掌控汉中地区和外五州… 造反,是唯一的活路。 仔细一盘算,赵斌发现自己目前能够确保掌控的军力,只有山南盟和赵家庄的三千人,以及田遂那的两千老卒,剩下的就是西和州的两三千没啥战斗力的匪兵和六百党项骑兵了。 加起来,也就只有八千人左右。 要是算上一些盟友和合作者的力量,那么或许可以第一时间动员一万五千人左右。 以不到两万人的军力,想要出其不意拿下汉中确有可能,但是要守住随后而来的宋军反扑,希望渺茫。 因为这一时期的大宋罕见地没有强大的外部威胁存在,大可以从容组织大军前来围剿。 赵斌再自信也不敢说能用八千人对抗一个拥有近百万军队的庞大国家。 所以,他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如果历史没有发生重大转变的话,将会很快就出现… 不知不觉中,旅程随着思绪走向终点。 等到赵斌想到脑袋昏昏然的时候,突听前方传来阵阵喧嚣声。 他透过马车的车窗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天水县外。 此刻的天水县高大的城墙脚下,聚拢着为数众多的流民。 不用想也知道,多是从大金国逃难而来的难民。 从大金国的天水到大宋的天水军,有不少的峡谷川道可以通行。 所以很难彻底杜绝背面逃来的人。 加上当地驻军张维颇有节操,不至于向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痛下杀手,所以最终就造成了天水城外流民遍地的场景。 粮车的到来,让流民们眼中冒出幽幽绿光,如非当地驻军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说不定已经有人冲上来抢夺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周围的金国流民开始叫喊起来,并且很快连成一片。 赵斌一开始没听懂,直到有人用汉语呼唤,并且跪在地上祈求的时候他才明白,是这些落难之人在求商队赏一些吃的。 还有不少人是在请求商队能与他们交易,以换取一些粮食。 这些人都是逃避战争而来的,与去年那些受到饥荒山穷水尽的难民不同,不仅拖家带口还尽可能地带着全身家当。 不过似乎他们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这让赵斌意识到,天水军的驻军和官员,并未打算接受和救助这些难民。 不过也对。 数以千计的异国难民,且不说需要的粮食有多少,就算够养活他们后续又该如何安顿呢? 要知道天水县作为边境城市,可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和金国人有着仇恨,就算那些奸商都不敢随便做出贩卖粮食给金国流民的决定。 难民们的骚动和呼喊声,让守城的官兵和商队的护卫们都很紧张。 不少人的武器已经抽出,城头上的官兵也将弓弩对准了下面的难民。 一旦有人铤而走险,必然就是一场屠杀。 赵斌想了想后,对着和他同乘一辆马车的小武说道:“等下进城后,我会和你分开。你到时候可以派人去和当地官差沟通。让他们帮忙将运来的粮食以三倍的价格,卖给那些有余财的金国流民。 这些金国人不是逃荒而来的,大部分身上应该都有点余财… 作为回报,多出来的利润可以分给那些帮忙维持秩序的守军。” “二哥!?” 第461章 魔幻现象,如遭雷击 小武惊呼道:“现在的粮食如果转卖给关中来的商人,也能获得成倍收益。而且大金国和我们宋国是世仇,一旦我们这么做,恐怕会惹来关注的目光和某些人的敌视,到时候要是有人发现你的踪迹…” 赵斌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赵文武打造的乐善好施的名声,也是时候在本地也通传一下了。 正好真符县还有大量田地空着没人耕作…如果有人不满意,就让他们说服那些金国难民到金州去,你可以随后让我们的船队接应配合。” “这…” “快去准备吧...不过你说得对,我可不能让本地人因此仇视我,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你心慈手软年轻不懂事,擅自下的决定。回去后记得主动领罚。” “...” 小武当然知道赵斌在和自己开玩笑。 深感无语的同时,又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擅自收纳大规模的敌国流民定居,在哪个时代都是大忌。 轻则会受到某些心向故土的流民反噬,重则引来本国百姓的非议和反对,以及朝廷的敌意… 不过赵斌此举,明显是为了日后和大金国建立盟约打底。 相信要是能够让这数千金国难民得到一条活路,等到日后将其中一些依旧心向故土的人送回金国去后,必然能够让完颜守续和金国百姓意识到赵斌的善意。 政治,很多时候是需要民意作为引导与基础的。 到时候完颜守续如果能认识到赵斌的价值,就有了现成的借口,力排众议与赵斌这样的‘乱臣贼子’合作了… 当然,除了这个隐藏的最主要目的外。 赵斌出手也是因为这些难民中大大部分,都同是汉人。 来自后世的他,眼中并没有宋国和金国之分… 在能力范围内救一下这些异国同胞,权当积善行德。 如能因此让其中的一部分人为他所用,对于赵斌来说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至于为什么不免费送粮? 那与作死何异? 变相救援金国难民的事,只是顺手而为。 赵斌随商队入了城后,飞快贴上一个大胡子、将肤色弄暗弄脏,伪装成一个风尘仆仆的边境商人。 带着十几名心腹和护卫脱离了队伍。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却不知道,当大金国来的难民得知有从汉中来的豪客,愿意向他们售粮并且接纳他们的时候。 几人混在流民中间的汉子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暗自交流了起来… “大人,赵文武,不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么?” “如果汉中没有第二个乐善好施的赵文武,那就应该是此人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根据探子回报,万奴最后就是落在了赵文武手中… 走,我们也去买点粮,然后借故和那支商队的人套套近乎,最好能随他们一起回赵文武的赵家庄中去…” 他身旁一人先是欣喜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面露迟疑:“我们要杀了赵文武么?此人居然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助我们金国人,真乃仁义之士。 而且他听说他在汉中颇有影响力和善名,这…” 领头之人也迟疑了下,思索一番后才说道:“赵文武的确是个值得敬重的豪杰,暗算这样的人的确让人难堪...不过万奴知道很多蒲阿大人和朝廷的大秘密,一旦他已经招供,我们只能将赵文武也一并除掉!听明白了么?” “是…” 得益于宋朝宽松的商贸制度,商人的商贸行为可以不用像别的朝代那样被严格限制在专门的坊市之中。 只要条件允许,城中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以开设店铺。 当然,大宗的贸易行为除外。 因此赵斌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客栈,将它包了下来。 客栈无名,掌柜姓杨,所以也可以叫杨家客栈,刚好能住下赵斌一行十五人。 突然到来的好生意,把掌柜的乐得脸都挤成了一张向日葵。 对为首的赵斌极为热情。 而在客栈的旁边不远处,还有一间离城门不远的车马坊,可以雇佣里面的驴车和马车,往来各地。 关键时候大可以用武力控制他们,伪装成车夫送人出城。 当然,这只是备选的后手。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于如今的赵大官人来说,都不是事情。 后世人经历了平台经济后,都公认平台赚钱就是在公然抢劫,庄客通杀。 所以赵斌一直在利用先进的经济理念和商会组织结构,将自己的商贸平台和网络蔓延到了整个西川地区,正在朝着富可敌国的目标一路狂奔。 咳咳,憧憬一下未来而已。 此刻,赵斌其实也没多少余财。 属于是赚多少砸进去多少,还在努力搭设物流平台的阶段。 他唯独能自由支配的,就是每个月和漕帮张家合作的卖酒水钱。 说到四喜酒,如今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临安府去了。 因为是限量供应搞饥饿营销,据说在临安府一坛四喜酒的价格夸张到可以换一匹战马! 世人都知道临安府的马有多贵。 四喜酒的价格已经接近魔幻。 不过依旧挡不住这天下好酒的豪客们的热情。 张律已经数次表示自己承受的压力很大,尝试着询问赵斌能否扩大生产规模.. 而且赵家庄中,也先后混进了好几波试图来探寻酿酒工艺的贼人。 幸好赵斌有先见之明,始终将四喜酒的加工被放在游龙岭中,并由赵叔河和赵武父子严密管控,暂时外人都无法得知具体的工艺。 但他估计这种吃专利的垄断暴利,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破解。 谁让华夏人自古就擅长创造呢? 逆推酿酒技术,其实不算啥难事,只要大宋那些科学家们用心捣腾,没准什么时候就发现蒸馏技术了... 话说,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突然说这种和当前事情无关的话题? 那是因为宋录前几天刚和赵斌说起一件事:如今市面上的四喜酒开始大量运往江南等地贩卖… 这个情报看似寻常,实则证明了一件事: 江南不是张家能够进行贸易的地方,赵斌提供给张家的那些酒似乎被什么人给包圆了,张律俨然成了二道贩子。 而他,并没有派人来和赵斌沟通过这件事情。 一开始,赵斌以为是他还没来得及告之,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但当赵斌在客栈杨掌柜身后的橱柜上看到一坛用来镇店的‘四喜酒’时,心中猛地漏跳了半拍! 整个人脑袋一片空白,愣在当场... 如果他没记错,这酒的酒瓶,是因为价格变得离谱后,特意从景德镇瓷器大师那定制的顶级烧瓷… 光每个瓷瓶的价格就要数贯钱之费,为了就是看上去更上档次。 这种包装才刚刚流入市面,不足两个月…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中呢? 好在赵斌如今心智早已今非昔比,很快恢复镇定,笑着一指那瓶酒说道:“掌柜的,你身后的是真酒?” 第462章 当头一棒,术业专攻 杨掌柜是个标准的中年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大都还爱些张扬,偏又懂得了做人要低调的道理。 对于这样的人,直接夸他,他可能会谦虚甚至表现不适。但如果间接夸他拥有的东西,一准搔到他心中的痒处。 见赵斌注意到自己身后昂贵的名酒,他当即眉飞色舞地说道: “在下敞开门庭做生意,哪能放瓶假酒在这里,那不是砸咱家的招牌么?” 赵斌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又问道:“这酒,卖么?” 掌柜迟疑了下,嘿嘿一笑:“既然放在这,当然也卖咯,不过就是有点贵。” “掌柜的尽管说,这坛酒要多少钱?” 掌柜的伸出两根手指,小心说道:“两百贯。” 大爷的。 赵斌虽然早有准备,依旧暗自咂舌。 两百贯,那就是两万钱! 汉中第一风月名楼的消金窟菊允楼,当初也就卖两百贯,但那里的酒因为属于花酒,本就比外界要贵上三四倍。 这丑不拉几的掌柜皱着一张菊花脸,也好意思卖那么贵? “太贵了…” 赵斌故作肉疼的墨迹了一会后,咬牙说道:“不过四喜酒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可惜一直无缘遇到。如能尝上一尝,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两百贯就两百贯,我买了。” 掌柜的眼睛一亮,确认他没开玩笑后当即小心将酒拿下。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酒,都显得特别小心。 赵斌拿到酒后,将酒瓶封口小心打开,一股早已熟悉无比的纯粹烈酒气味涌入鼻中。 他强忍着心中的腻歪,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大声叫了几个‘好’字。 一群手下都懵比地看着正在表演的赵老大,这特么不是自家常喝的酒么,什么时候这么稀奇了? 不过赵斌很快就用上了这群人恰到好处的表情,突然表情尴尬地停了下来,指着他们对杨掌柜说道: “啊…我一时激动,差点把自家兄弟都忘了。既然是兄弟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酒虽好,但最多也就一两斤,只怕不够我这些弟兄一人一口分的…” 说着又露出肉疼的表情,问道:“掌柜的,你那可还有四喜酒,我愿再买一坛。” 杨掌柜闻言立马心动,“当真?这么贵的酒,你还要再买一坛?” 赵斌二话不说,让人将一锭金子拍在掌柜的面前:“先给钱,总可以了吧?” 看着金闪闪的金锭,杨掌柜贪婪地咽了口唾沫。 想了想后道:“行,你等我半个时辰,我还真知道哪能弄到这种酒。” 说完捞起桌上的金子塞进自己怀里,然后让伙计照看好客栈后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赵斌眼神变得越发深邃,转头朝着看店的活计问道:“你们掌柜的,好像在本地很有门路啊…” 伙计闻言带着点傲娇意味地笑了笑,说道:“那肯定啊,咱家掌柜怎么说也是杨家旁系之后,在这天水县城之中,谁不得给些面子?” 赵斌当然知道伙计在往自家掌柜脸上贴金,但不妨碍他露出敬佩的表情:“原来如此,没想到居然还是名门之后… 对了,小哥可知掌柜得去哪买酒?据我所知如今在兴元府这种酒都很难买到啊…” “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掌柜的和杨家的管家关系颇好,客官你手中的那瓶就是他通过杨管家手中搞到的,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该死!’ 当心中猜测成真,即便是赵斌的城府都忍不住脸色发黑。 如果是兴元府的杨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囤积一些四喜酒不算奇怪。 可天水杨家天高地远,就算能通过自家渠道采购一批,以四喜酒如今的酒界地位,也绝不是一个管家可以随意做主允给别人的! 孙单等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现场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赵斌很快注意到客栈伙计的脸色开始变化,哈哈一笑掩饰过去,对着他说道:“都干嘛呢,钱赚来就是花的,何必替我心痛? 来来来,咱先把这坛酒给分了,小哥,还请切些上好的下酒菜来。”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带着疑惑的表情应了一声后,忙转身朝着后厨吆喝起来。 等到一行人各自落座之后,孙单皱着眉头凑到赵斌身边小声说道:“二哥,杨家居然能弄到四喜酒而且看似数量不少,这背后会不会有问题?” 赵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有点问题,但也不能排除杨家另有渠道可以采购这些酒倒卖到北方去。毕竟北边的人更喜欢这样的烈酒,愿意一掷千金… 即便是高价收购再行转卖的,估计也能大赚。” 其他人闻言大部分都松了口气。 唯独赵斌自己知道,四喜酒的货源极其有限,如果杨家真是高价倒卖四喜酒,就更不可能允许家中管家擅自卖给本地人… ‘张律,你到底在搞什么…’ 争夺天下的道路上,总是充满意外和凶险。 赵斌还没真正深入了解杨家,就被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目眩。 不过仅凭两瓶酒,还不能真正说明什么。 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否则一旦漕帮张家和杨家之间另有合作,那么对于赵斌的威胁将会是致命的… 不过有时候,意外和凶险,也可能是机会。 赵斌默默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边境跑商的豪爽边商一般和手下们大吃大喝起来… 术业有专攻,人与生俱来的才能也各不相同。 比如孙猛。 赵斌有时候真的觉得这货在杀人放火搞破坏上面,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干起这些勾当来不仅心黑手辣、百无禁忌,而且总是充满灵感。 如果他心中能有个更大的野心和抱负,说不定真能混成大西王那样的角色。 这不,才三天时间,天水军辖区的长道县和天水县地区就有数个农庄遭遇洗劫。 虽然官府对外宣称是南下的一些金国难民所为,要求天水守军将这些难民驱逐,并严格控制边境防止再有金国人偷跑进来。 不过赵斌却从自家的情报机构中嗅到了与官府公布的真相,完全不同的气息。 首先,这伙人极为胆大而专业,甚至可以大胆地在十二连环堡守军眼皮子底下作案,而且来无影去无踪。 要做到这一点,普通人没个几年做强盗的履历根本不可能。 所以大概率是孙猛的人所为。 其次被洗劫的农庄都和天水杨家有关,充满针对性。 最后官府的说辞明显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将锅甩给北方难民的同时,也在针对天水守将张维。 其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煽动仇恨,等到民怨沸腾的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这群聚在一起的金国难民都给屠了,抢夺他们带来的财物。 而针对张维,当然是因为这位大哥在本地和军中的威望太高,有人想给他拖拖后腿。 “这可真有意思。” 赵斌感觉孙猛就像一头狡诈的豺狼,正在试探性地对杨家名下的产业进行破坏,试图找出他们的弱点,进行致命一击。 不过和赵斌比起来,孙猛的狡诈似乎有些流于表面... 而杨家则像一头低调隐忍、正在雌伏的猛虎。 面对几个农庄的损失,不动声色,反而利用官府将锅顺手甩给了金国难民和张维,准备逼迫张维去替自己处理来历不明的敌人和背负暴力驱逐难民的恶名。 最好玩的是,这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对双方都能造成强大限制作用的张维。 有他在,无论是孙猛,还是杨家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做大动作。 赵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感觉这样拖下去对自己未必是好事。 于是对身后的宋录说道:“你可知道张维最近在干什么?” 第463章 名家之基,竟是搞钱 宋录是个极为细心之人,他既然敢陪着赵斌来天水军,当然不会遗漏掉张维这样人物的动向。 当即回道:“之前应该在皂郊堡和蟠冢山一带监督军事,防备北方有变。不过后方发生了连续农庄被洗劫和涉及数千金国流民的事情后,估计他会很快赶回天水县解决这件事。” “嗯…想办法让他继续留在北边,不要回来参合此事,让孙猛和杨家能放开手脚。” “这…” 宋录面露难色。 张维可不是一般人物,而且他作为天水军守军手下也有一支专业的密探,用来刺探军情和防备细作。 仅凭暗中手段很难干涉他的行为。 赵斌见状,提醒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要懂得从人性和政治角度去思考别人的行为。张维是天水军守军,你觉得他最重视的事情是什么?” 宋录低头想了想,迟疑道:“防备北方强敌来犯?” 赵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宋录果然还是不擅长这些。 不过人无完人嘛,既然他在这方面不行,大不了日后给他配个人精副手,作为补充。 他耐着性子提醒道:“你觉得在大宋当好一个将领,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呃…懂军事,会打仗?” “不,是会赚钱。” “啊?” “你不信?” 赵斌心有所感地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是当初的韩世忠、岳飞等中兴名将,还是如今的张维,除了行军打仗的本事外,最擅长和重视的事情都是做生意赚钱。你可知道为什么?” 他不等宋录作答,直接说道:“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让自己和手下的将官们不用去喝麾下士兵的兵血,保障他们的利益和生活所需。 唯有如此,才能让士兵们心甘情愿听从他们的命令。 在此基础上如果还有富余,并为士兵们提供更好的装备和给予战争之后的赏赐的话,就能激发他们拼命的勇气。 让三军用命。 只可惜啊,这大宋朝芸芸将门之中多少人从小就熟读兵书,可真正能做到不喝兵血让士兵效命甘心这一步的,又能有几人? 更别说还能自掏腰包,替士卒们完善装备和给予丰厚赏赐了。” 宋录感觉赵斌所说的奇葩道理,太特么荒谬了。 可他仔细一想,发现还真就是现实。 比如韩世忠,就控制了两淮的盐场和船运,因此赚得盆满钵满,也得以在没有得到朝廷有力支持的情况下组建并养活一支庞大的军队。 岳飞同样不遑多让,而且特别善于剿灭各类大型走私集团,从中收获颇丰。 另外同为中兴四将的其他两位张俊和吴玠,同样也是捞私钱的好手。 区别是后两者,尤其是贪名在外的张俊更喜欢将赚取的财富收敛到自己家中,而非军队之中。但也比那些喝兵血、吃空饷的将领不知道要强多少… 包括现在的张维,也因为和关外一些藩族有着良好的关系,可以从过往天水军的商队身上赚取大量的好处。 否则仅凭着宋廷那些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发下来的那点粮饷,即使不喝兵血估计也无法满足手下军士所需。 现实果然充满魔幻和讽刺。 原来成为名将的第一个条件,特么的居然是会捞钱? 宋录也算见多识广,听完赵斌普及的知识盲点后依旧有点三观震颤,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赵斌的意图。 他想了想后,说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命人前去扮做豪商,与张维进行商贸磋商。” “何必假扮?” 赵斌朝着一旁伺候的小武招了招手,小武心领神会,嘿嘿一笑上前道: “此前我们为了支援西和州,花费巨资和大量人力上下打点各方、疏通道路,以打通通往西和州的商道。 如今礼寨和党项领渐渐步入正轨,通过和本地藩人交易也能极大缓解当地的物资需求,这商路作用大减。只是如果就此放弃,那就亏大发了…” 宋录大喜过望,朝着小武一拱手说道:“我明白了,天水军和西和州相邻,赵正兄弟是想让商队转道北上改做边境贸易。 找张维合作不仅能够保证安全,还能通过他联系北边的藩族商人赚回此前的投资,顺便还能拖住他…” “不错。此乃一石三鸟之计,嘿嘿,二哥,你看我说得可对。” “看把你能的。” 赵斌心中非常满意小武的聪慧,不枉他一直坚持将这小子作为自己的得力心腹培养。 但嘴上却毫不客气地教训,“说是说对了,但什么时候你能将爱炫耀聪明的臭毛病收敛起来,才能真正独当一面。” ‘还不是像你学的?’ 小武心中腹诽了一句后,苦着脸接受了批评。 没办法,作为赵老大身边最亲近的人,背黑锅、被嘲讽乃是家常便饭。 谁让他们平日里受到的关照和前途都远超旁人呢? 为了日后的前程,忍着呗。 得了小武的配合,宋录当即安排专业人士前往皂郊堡堵住张维,以防他赶回来坏事。 想必只要以足够丰厚的利润作为条件,张维肯定会优先抓住这次机遇。 毕竟只是几个杨家的农庄被洗劫,又不是有人公然造反作乱,堂堂天水守军未必就需要跑回来替杨家擦屁股不是? 时间又过了两天。 格外诡异而压抑的两天。 张维果然没有回来,而是美滋滋地接待着送上门的汉中豪商,洽谈大生意。 他不回来,杨家就成了天水县和长道县驻军的实际话事人。 也没有了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结果到了第三天,对某些个到处惹是生非的金国流民忍无可忍的两地豪绅,纷纷上门请求杨家出面,带兵武力驱赶聚拢在天水军境内的流民。 杨家一直以来都在默默积攒好名声,哪肯带头做这种杀人放火的恶事? 虽然金国人是敌国百姓,当地人肯定举双手反对。 可朝廷呢? 要是议和派那些言官以此做文章,说杨家暴虐无道、破坏两国和平试图以此混取军功? 杨家还要不要混了?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家的杨渊、杨全两兄弟心中将张维骂了个狗血的同时,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百姓。 不过这两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锅不成又甩一锅。 到了第三天,两人亲自登门找到了小武让他兑现当日的承诺,将这批金国流民带回金州。 天水军和金州隔着六、七百里之遥,想要带走数千人,这一路上的风险和支出都是巨大的。 小武当然不能做这个冤大头。 双方开始扯皮。 一个装可怜,说自己一时冲动动了善心导致昏头,真把人带回去估计会被赵大官人打死。 另一方则冷笑着质疑赵大官人的信誉,说小武既然是他派出来的管事的,那允诺过的话就等于是赵文武允诺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砸自家口碑? 到了最后,自知理亏的小武终于妥协,不过前提是杨家需要派兵将这些流民护送至兴元府地界,并且为每个流民提供五日口粮。 每人五日口粮相比起杨家口碑并不算多。为了解决这个巨大的隐患,杨家兄弟很快就说服官府向愿意去金州的流民放粮,并承诺会沿途护佑他们安全… 天水军的流民问题,正在得以解决。 另一边正谋划着报复杨家的孙猛,却坐不住了... 第464章 西王之道,凶狠计划 有那些流民在,孙猛搞事情就等于有了一个极佳的掩护。 要是等到流民真的离开天水军,那么到时候他的人再想在天水军这样被军方控制的地方闹事,危险系数将会大幅度提升。 一不小心,很可能杨家没报复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就没了。 官位什么的,其实孙猛并不在乎。 他通过被招安这件事,已经意识到了只要自己能闹腾有实力,不公然宣称要推翻赵氏江山。 宋廷那些色厉内荏的大人物和官家就愿意大事化了,与他相互妥协。 也就是说,只要他实力越强,日后能得到的官位就越高。 比如如今正在被蒙古人围攻的红袄军李全,就已经贵为代表着官员顶峰的节度使了。 孙猛真正在意的是,一旦被打回原形,那他就会失去从郑损身上捞好处的机会。 要知道不是每个被招安的人,都会遇到郑损这样的人物的支持的。 大部分,都是做炮灰的命。 至少在找到一个可以从容和宋廷周旋的好地方前,孙猛不能失去郑损的支持。 “妈的!赵文武简直阴魂不散。人都去临安了,还能给老子添堵…” 孙猛气愤地将手中的酒瓶砸碎,突然爆发的脾气让下面嘻嘻哈哈的手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对于一个有着劫掠属性的团伙来说,领头之人越暴虐凶残,越有威慑力。 双方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绝配。 孙猛凶狠的目光闪过下方的数十名手下。 这些人不是被封了都头,就是担任他麾下的正将、副将。 按级别放在大宋的正规军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只可惜,因为从贼的履历让他们只能龟缩黄牛堡,即使要外出也要小心隐藏身份免得落人口实。 孙猛看着自己此刻盘踞的山洞,越想越不得劲。 心中一狠,大声喝道:“不就抢了几个杨家的农庄吗?有什么可高兴的?如今我们困顿于黄牛堡,杨家想要针对我们会有无数种办法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最好都弄清楚一件事情,开弓了没不会再有回头箭! 既然我们已经和杨家对上,那这件事就只会有两个结果!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手下们一个个安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当然,他们不敢去怪孙猛报复杨家的决定,而是顺着他的意思,在心中真正将杨家视为生死大敌。 孙猛看到手下们眼神开始变得狰狞,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那个赵文武,老子回头一定要搞死他,再抢了他那个据说如花似玉的美人婆娘,以雪前耻! 不过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的人带着那群流民离开。 所以…弟兄们,我们需要干一票大的,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干!?” 马费当即大叫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当初在仓山上时就敢打朝廷的军队。大首领,你尽管下令便是,谁要是敢当怂包,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恶狠狠地看着余人。 其他人心中一凛,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迫不得已的,全都纷纷出言附和。 一声声久违的‘大首领’,让孙猛越发精神抖擞,双手叉腰指着天水县的方向狞笑道: “好!既然这样,那我等就先借流民之名破了长道县,屠掉杨家在那的分家!嘿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杨家和赵文武的人,还怎么把人送走!” 你看。 世事无常,也无人真的可以算无遗策。 赵斌已经尽可能高估孙猛的凶残和横行无忌。 但他依旧没想到这货已经自行领悟了大西王之道,一边当着大宋的官,还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攻城伐地! 长道县位于天水军最南端,已经脱离了十二连环堡的防线要害之地,将它划入天水军治下只因需要此地为前方的军队提供必要的后勤保障。 平日里并不需要屯驻重兵… 而孙猛此行为了对付杨家,带出了足足八百名精锐。 除了混进天水军核心地区劫掠农庄和探查杨家动静的人外,还有超过六百多人随他一起躲藏在长道县附近的山林里。 这么点人,要从正面攻打一个几十里外还有军堡存在的边境小城,其实有点风险。 但作为搞偷袭的老手,孙猛已经先后攻破过数座城池,很清楚该怎么正确下手。 在定下突袭长道县的决定之后,他当即派人前往城中摸清楚守军的大致情况,以及城中的势力分布。 边境城市不同于汉中那些安于平稳的小县城,尤其是这里的地方豪族,不是有家族成员在军中任职,就是从事边境贸易的狠人。 这两类家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中大多养着一批敢打敢拼的家丁,要是让他们联合在一起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自古富贵人家都讲究据北朝南。 要是直接攻打城北,万一有所耽误很可能会捅了马蜂窝引来围剿,孙猛很清楚自己兵力承受不住其中的风险。 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先派一部分入城接应,然后主力趁夜色从南门偷袭。 里应外合下凭着城中那点可怜的守军根本不在话下。 等到入城之后,就杀人放火、驱赶城南百姓制造恐慌以瓦解城北豪族们的抵抗意志。 然后趁乱集中力量将杨家在长道县的分家灭了,让本地豪族们彻底失去主心骨… 孙猛已经打听清楚了,如今在长道县坐镇和管理家族产业的是杨家老三,杨楫。 年仅十九。 不过这年头的人命都普遍不长,十几岁出来当家做主的人也大把存在。 能够大器晚成、后来居上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快二十岁的年纪,放在大家族中不是早早被打上废材的标签弃用,就是已经开始为家族遮风挡雨了。 杨楫能够替家族坐镇长道县,肯定是杨家重要一员。 要是杀了他,杨家一定暴怒。 到时候就可以伺机而动,找机会给予杨家致命一击完成报复。 至于事后会有什么后果,孙猛根本不在乎。 不得不说,他的计划如果真能实行,的确会是一步狠棋。。。 第465章 变相世袭,聪慧过人 是夜,杨楫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堂中喝茶,偶尔眉头紧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身为将门子弟,而且是顶级将门的嫡子,杨楫从小需要接受严格的培训。 三岁习文,六岁习武,十岁就需提刀见血,逐步见识世间的残酷。 所以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极为老成,甚至有点死气沉沉。 和两位兄长一样,杨楫并不需要急着出仕。 军中职务,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也有像张维这样从平民因功累进的存在。 但多数将官职务都是搞子承父业那一套,最多就是先下调几级武阶熬几年资历再上去,本质依旧是变相的世袭。 杨家叔伯一辈有不少人在军中任职,等到他们退后自然会化为进阶资本,供杨家三兄弟择优入仕。 最后的朝廷邸报,不过是大家都懂的形式。 后世常说某人在地方军中威望极高,不能轻易更换。 实则更可能是地方军中都是他的人。 远在天边的朝廷贸然换上一个自己人,遇到想得开的还好。 要是遇到心思不纯的,搞个军变什么都可能… 所以嘛,出相入将相提并论是有道理的。 当然,杨家子弟们表现得这么咸鱼,主要也是因为宋朝大环境不友好。 作为有抱负的年轻人,谁不想少年扬名,早早在军中积累资历和人脉? 一切不过是为了避嫌,以免有人质疑杨家在军中势力过大… 与性情温厚的大哥和长袖善舞的二哥杨渊不同,杨楫为人沉闷,不喜热闹,而且身体也不太好。 即便是避不开的聚会,他也只会一个人游离在人群外,默默看着。 这样的人,要么是天性孤僻,要么是善于思考。 杨楫难得属于两者兼顾。 按照心理学,喜欢旁观且将心思藏在心里的人,一般都格外善思敢想。 “不对劲。”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先是家族的农庄接连被洗劫,明显是被人针对了。 接着是本该回来处理的张维有事留在了皂郊堡中,逼得杨家为了消除隐患,只能答应赵文武手下的要求,转移流民。 这几件事看似无关,但又隐隐都是围绕着杨家而为。 “咳咳…有意思,难不成是有人要对我们杨家下黑手?” 杨楫眉头一挑,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答案。 接着他很快想到了这其中出现的一个关键人物,赵文武。 张维之所以留在北边,听说就是山南商盟的一位豪商求见。而在流民的问题上,又是他的人牵头解决问题,使得张维又一次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不过很快杨楫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赵文武据说已经出发去了临安府拜会史弥远,这件事在汉中上层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 起因据说是他决绝了史弥远的保举,需要去赔礼道歉... 而且流民的事也是杨家主动找上门才解决的。 应该,只是巧合。 既然不是赵文武,又会是谁呢? 杨楫继续思索着可能的目标。 杨家虽然很低调,但毕竟家大业大又在汉中地区盘踞了上百年,期间有过不少的敌人。 最近的就有沔州全家那个全贵,杨家在十年前的战争中为了避免损失过大,而没有按计划派出援兵支援此人的父亲。 导致后者战死在了战场上。 这事很显然是杨家做得不厚道。 杨家的叔父们事后为了防止全贵报复,还特意为他‘保了’个武举人的名头,并以全贵年幼为由,让他失去了继承军职的机会… 此人最近逐步掌控了兴元府都统司的机要大权,麾下已经有了为数不少的密探效命,倒是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考虑到全贵不至于会那么不理智后,杨楫又想到了郑损。 郑大帅自从上位之后,一直高举朝廷打压将门的基本国策和史党权倾天下的招牌,不断作妖。 巴州田家已经被他作死了。 现在尝到甜头后,开始再接再厉搞最有名望的杨家也的确有可能… 因为只要他能再拿下田家,那么西川其他家族就该意识到再抵抗下去,只会步他们后尘… “咦?” 杨楫突然惊疑一声,站起身来。 他亲自去看过前些天被洗劫的农庄,对方作案的手法非常专业,不仅鸡犬不留还一把火烧了几乎所有的线索。 手下的人都说必然是极为凶残的积年老匪所为,而这样经验丰富的盗匪团伙如果没有被人围剿,一般都实力不俗。 一开始,杨家人怀疑是从西和州流窜过来的盗匪。 毕竟那里因为和异族接壤且藩人众多,匪患的严重程度一直高居外五州之首。 可当杨楫想到郑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西和州那里的匪类之外,其实在东边还有一伙非常有实力的匪类! 只是如今这些匪类,已经换上了军袍… 不得不说,杨楫真的敢想。 而且还让他‘歪打正着’了。 甚至就连赵斌都没有意识到,郑损将孙猛好吃好喝养在黄牛堡,或许本就是看中了骨子里那股不安于现状的匪劲,早已猜到了他迟早会再次闯下‘祸事’... 意识到危险可能来自背后之后,杨楫有些焦躁地在堂内来回踱着步。 就在这时,突听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杨楫脸色大变,忙披上一件斗篷跑上楼台上朝动静传来的方向观看。 发现城南方向有火光燃起,并且火势还在迅速朝着这边蔓延而来… 长道县县城不大,城墙包围的区域更是只有一里多地的纵深,要不了多久,对方可能就会冲到城北来… “糟了!快来人!” 杨楫大叫一声,跑下楼去,虚弱的身体让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等他赶到门外,正好迎面碰到从外跑进来的数名护卫。 其中为首一人面露焦急地对他叫道:“三郎君,似乎有匪军破城而入了,而且属下刚才看了几眼城南的动静,发现来犯之人正快速朝这边过来… 我担心他们的目标会是城北的富户。所以安全起见,三郎君还请随我们先走。” 杨楫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们是冲我而来的。” 护卫们惊诧莫名:“什么?” 第466章 意外撞破,暴起杀人 “来不及解释了,此处的护卫人数不足恐怕挡不住贼兵强攻。杨十三,你马上带来家中守卫以我的名号去号召附近的家族,集合力量自保。 对了,如果事后你们中还有人活着,记得让家族派人去凤州查探黄牛堡守将孙猛这段时间的动向!” “三郎君!?”杨十三焦急地大叫道,“既然有危险,为何不速走?” 杨楫叹了口气道:“出城未必会安全。如果真如我所想那般的话,对方很可能在城外另有埋伏。好了,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去找其他人…” “杀!灭掉杨家!不管闲杂人等之事,不想死的,都滚远点!!!” “杨楫何在,纳命来!!!” 就当杨楫带着手下准备去联络其他家族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充满戾气的暴吼声。 清晰可闻,几乎近在眼前了!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随之由白转红,最终化为无声惨笑。 家族安排他在长道县坐镇,除了因为杨楫本身的能力不俗外,还因为此地不易被战乱波及最是安全,正适合身体染上顽疾的他修养。 但谁能想到好端端呆在安全的长道县中,突然会有强人破城呢? 而且来人极为阴险,喊出只讨伐杨家的话后,其他那些受到惊吓的家族哪还会再敢贸然参合进来送死? 如此情况,杨楫纵有百般抱负、谋略在胸,也只能枉然认命。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几处骚动布满前方各条道路,预感到来犯之人人数恐怕会有近千人,仅凭身边的二三十名护卫根本无法抵抗。 当即一咬牙对着身边的护卫们说道:“走,我们出城,杨十三,你留下隐藏起来,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三郎君!” 杨十三想说什么,但杨楫已经带着人直奔北门而去。 他只得红着眼咬紧牙关,恨恨看了眼身后杀来的匪兵们一眼后,快步冲进了附近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城北郊外一处正在修葺的农庄中,孛昆和几个手下正在美滋滋地围着一口大锅。 锅内炖着下午刚宰的羊,已经快熟了。 带着点腥臊的热气回荡在暖烘烘的前堂中,让周围一群党项汉子垂涎欲滴。 如非为了隐藏身份需要低调,这些党项人甚至想要来个篝火晚会,群体大烧烤什么的... 不过现在也不错,由于赵斌为了确保党项人的忠心好方便他们为自己卖命,平日里对他们格外厚待。 所以此处的物资补给极其丰厚,六百名隐居在此的党项人此刻一小群、一小群躲在各个房间里享受生活。 过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美好日子。 所有人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白天干点活装装样子,晚上就关起们来大吃大喝,这样可以公然磨洋工的好日子哪里去找? 突然,随着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暴力踹开,断裂的半截旧门栓打着旋跌落在地上。 孛昆看着弹到自己靴子上的门栓头,愣了良久。 然后缓缓转头看向闯进来的一大群人。 来人大约有三十来人,为首那人似乎是因为闻到羊骚味有些欣喜,还未进门就大大咧咧地笑骂起来: “娘的,好香的羊肉,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呃...” 正带人闯进来的马费等看清屋内的情况时,突然愣住了。 他看中这个破庄子,是因为庄子刚好在长道县北,可以很好地监控从长道县跑往白环堡的必经之路。 原以为住在这里面的不是破落户,就是偷鸡摸狗的几个流浪汉,结果闻着羊骚味闯进来后才发现,呆在里面的居然是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但最让他感到惊疑不定的不是对方高大魁梧的身材和人数,而是那迥异于汉人的发髻… “党,党项人?这里怎么会有党项人?” 孛昆闻言脸色一变。 平日里他和手下的人见外人时,都包着头巾伪装成工匠,为的就是尽量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引起麻烦。 谁能想到天都黑了,还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如今被人识破身份,岂不是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那怎么行!? 想到这,孛昆当即拔起身旁准备用来切羊肉的匕首,起身的同时猛地朝着为首的马费甩去! 马费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在人数相差这么悬殊的情况下暴起发难。 好在他能被孙猛视为头好心腹,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意识到危险后根本不等看清匕首就往后暴退,同时一把拽过身边的一名同伴,将他挡在身前。 “啊!” 一尺多长的割匕首带着惊人的速度齐根没入这个替死鬼的胸口,当场毙命! “吗的!” 马费黑着脸将尸体推到地上,朝着身后一群手下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杀掉他们!” 话音未落,突听身边的手下们全都面露惊恐,有人还倒吸着冷气。 马费心中咯噔一下,忙朝前方看去。 只见刚才那个杀人的巨汉已经徒手端起身前那口滚烫的大锅,低吼着朝这片大步奔来。 这口大铁锅加上里面的羊和汤水,怕是有几百斤之重。一路上,还翻滚着气泡的羊汤不时洒落在外。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名党项人也齐齐抽出武器,随着巨汉朝这边杀来。 马费怪叫一声,慌忙往堂外跑去,因为太过惊慌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铁锅重重砸在堂外! 硕大的铁锅当场四分五裂,溅起无数汤汁肉块... 再次逃过一劫的马费又惊又怒,见对方人这么少都敢追出来,当即抽刀戾吼道:“不过是有点力气的莽夫而已,没什么好怕的,给我围上去,将这些党项人乱刀砍死!“ 到了院中,人多的优势一下就显现了出来,从高处看去孛昆和七名族人就像主动落进了别人包围圈中一样。 所以原本有些惊惧的马费同伙们当即精神一震,嚎叫着向八名党项人杀去。 马费的对手,自然是对方为首的孛昆。 他知道对方蛮力惊人,所以留了个心眼,双方武器即将照面的时候他突然脚下往后一顿,原本向前劈去的战刀先是往后一抹,随后猛地往前刺出! 第467章 意外连连,绝处逢生 这一下极为狡诈狠毒,孛昆力量虽足却不够灵活,不仅手中的厚重环刀劈了空没碰到马费的武器,还将身体暴露在了对方的刀锋之下。 “哈哈,蠢货,去死吧!” 一招得趁,让马费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了对面的巨汉被自己一刀捅穿胸口的结果! 哪知孛昆居然丝毫不慌,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挡在身前拍向刺来的长刀。 马费见状冷笑一声,只当他是在弃车保帅,想用一只手换自己的命。 顺势调转刀刃,连人带刀用力向前压去! 生死相搏,当得势不饶人! 他不仅要断了对方的手,还要他的命! 然而,想象中切断手掌再将刀刺入对方胸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孛昆居然硬生生用手掌抓住了刀刃,然后旁身旁用力一拉! 马费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巨力,悚然一惊,还以为遇到了传说中刀枪不入的奇人。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对方的手中一直带着副极为厚实的皮手套。 这不是一般的皮手套,而是带有铆钉和小铁片的那种军用手套! “什么情况,这党项人为什么会带着这种装备?难道…不好!” 马费凭着多年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直觉,第一时间松开自己手中的武器,然后翻身向后趴倒! 他刚做出这个动作,孛昆的配刀带着呜呜声呼啸而过,一刀将他发髻且地漫天飞舞。 马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摸向自己的脑袋。 发现自己还活着后,心有余悸地向外退去。 同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带来的人在人数占据绝对上风的情况下,居然被其他党项人杀得哭爹喊娘,没比他好到哪去! 马匪意识到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 而且看对方的装备,似乎是党项人军队中的精锐,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装备! 想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彪悍的党项精锐军士,他只感头皮发麻,怪叫一声朝着手下们大叫道:“弟兄们,点子扎手,先撤!” 见对方要跑,孛昆甩了下流血的右手,大声朝着周围怒吼道:“哼!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马费闻言,一边往外跑,一边狞笑道:“哈哈哈,包围我们?就凭你们这几个蛮子?吗的,有种别走给老子等…艹!?” 他很快发现自己草率了。 刚出院子就发现附近的棚屋中不断有人提着武器冲杀出来,更有甚者在农庄的深处还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而且数量极多,一时间难以分辨到底有多少人朝着这边赶来! 看来不仅是踢到铁板,还是个马蜂窝! 马费这一刻只恨自己爹妈给他少生了两条腿。 哪还管的了要去伏杀可能往这边跑走的杨楫? 同时他又深感迷惑,这破农庄早在十几天前他们刚来时就已经探查过了,明明是属于某个落魄的富家翁的。 怎么会有那么多党项人住在这里? 也是这家伙命大。 破败的农庄住宅区周围的围墙倒出是破口,加上黑灯瞎火的,让他在混乱中找到一个口子翻身而出。 马费逃出庄子后又没命地一口气跑到长道县北门外,直到能看到城门口的火光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这才发现那些党项人并没有追来。 冷风一吹,马费只感觉浑身发抖,格外的寒冷。 他身后只剩下了三个同伴… 一想到任务失败的孙猛的狠辣手段,他简直欲哭无泪。 好死不死,就在此时前方的城门突然打开,只见十几个人一边抵挡身后追兵的围杀,一边拼命护着一个相貌阴柔的年轻人,往城外退来… 马费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发愣了,好在他很快意识到,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杨楫! 因此此刻正在追杀这群人的,正是他们自己人! “哈!合该老子没有倒霉到底,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杨楫小儿,马爷爷在此,看你往哪里跑!!” 吆喝完,一把夺过身后一名手下手中的武器,朝着正往这边跑来的杨楫杀去! 再说那杨楫,虽然早就料到从北门突围可能遇到伏兵。 但当伏兵真的杀出的时候,还是感觉心中发凉。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伏兵居然只有四个人?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还有机会跑走。 当即朝着身边的十几名护卫叫道:“留下一般人挡在城门口堵住后面的追兵!你们的家人,三代之内杨家都会好生赡养,其他人随我冲散那四人!!” 杨家家风极为严格,能作为杨楫护卫的当然也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听到他的保证之后手下的护卫反倒是主动冲向城门的更多一些。 其他人见晚了一步,也自发退出,转身朝着堵在后面的马费等人杀去! 一盏茶之后,马费将围住自己几名护卫中的最后一人斩杀。 但他的脸上却无丝毫喜色,因为杨楫还是跑了。 再看之前的三名手下,已经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根本不是杨家护卫的对手… “啊!!可恶!!!” 马费愤怒地仰天怒吼了一声,随后红着眼转头看向还在城门口负隅顽抗的几名杨家护卫,面目狰狞地冲了上去。 很快,所有杨家护卫都被斩杀殆尽。 马费和其他人会合后,为了避免被孙猛责罚,当即仗着自己的身份朝这群人说道:“杨楫城外还有人接应,如非老子有些手段说不定已经被他们搞死了。 现在都随本副首领去捉拿杨楫,绝不能让他跑到白环堡去!” 其他人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也没多想,当即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朝着杨楫逃跑的方向追去… 世间之事,总是充满意外和巧合。 计划也永远赶不上变化。 赵斌事先没想到孙猛会攻打长道县,更想不到自己留在长道县北郊破农庄里的‘装修队’会被孙猛的人撞破。 但这和随后发生的事情比起来,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前文已经说过,杨楫身染顽疾,他留守在长道县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方便养病。 虽然在护卫们的拼死护送下,得以暂时摆脱了马费等人的追杀。 但以他的身体状况,想在晚上跑到二十里外的白环堡去寻求庇护,几乎不可能。 所以当他跑了几里地,发现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时,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绝望。 第468章 天意难测,弄巧成拙 感受了一番几乎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后,杨楫认命般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地对着身边仅剩的三名护卫说道:“呼呼呼…我跑不掉了。你们几个,自己跑吧… 记得回天水县后告诉我爹爹和两位兄长,此事有很大可能是郑损的安排,为的就是对我们杨家下手。让他们务必谨慎行事…” 三名护卫哪敢就这么抛下杨楫独自回去,忙劝道:“三郎君!我们轮流背你!” “不,此地通往白环堡就一条路,背着我一个都跑不掉…” 杨楫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诧异地看着远处的火把星星点点的一处农庄。 这农庄他是知道的,属于一个本地豪绅。 几年前随着本家的当家人接连出事后,族中旁支亲戚全都试图争夺农庄中的千亩良田,最终谁都不服谁,导致农庄日渐破败。 杨楫原本就想过等到时机成熟后就将这座农庄收入囊中,以扩大家族产业。 所以对它的情况非常了解。 里面应该没什么人住着才对。 可现在看那星星点点的样子明显是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在里面活动,哪怕每一处火把只代表一个人,怕是也有七八十人吧? “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不管了,走!我们去那边农庄,没准会有一线生机!” 。。。。。。 第二天,赵斌收到了孛昆连夜派人传来的消息。 传信之人原原本本将头一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赵斌顿感头疼。 自己藏在长道县接应的后手被孙猛的人撞破也就算了,反正对方受困于短时间内也很难猜到那些党项人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麻烦,是自动送上门来的杨楫… 这小子为了活命闯入了孛昆等人藏身的农庄之中寻求庇护。 孛昆虽然有点憨,但也不是傻子,很快从对方主仆四人的态度中发现了端倪,第一时间将杨楫控制了起来。 然后吓走了紧随而来的孙猛的追兵。 这么一来,赵斌的想要置身事外的计划恐怕都将发生严重的偏差。 首先是孙猛,意识到长道县外还有一只人数数百人的神秘党项人存在后,一定会对此前发生的事情展开联想。 开始怀疑自己的将杨家视为目标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这货作死般去攻打长道县,还差点弄死了杨家嫡子杨楫,就算意识到了有问题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最多就是放缓报复杨家的节奏,开始转道调查孛昆等人的来历和目的。 真正的麻烦,是来自杨家。 杨楫的失踪一定会彻底激怒杨家,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背后的主谋和展开报复。 一旦被他们发现杨楫落在孛昆等人手中,肯定会顺藤摸瓜牵扯出山南商盟和赵斌,那么双方就会直接进入生死相搏的博弈之中。 赵斌是来煽风点火的,还没准备好亲自下场搞杨家,所以孛昆那群人肯定是不能再呆在天水军地界了。 “宋录,立刻派人去孛昆那里,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天水军…唔…命他们先去西和州和天水军交界的仇池寨中待命。 同时你让手下的人将那处农庄焚毁,孛昆他们昨夜不是杀了一些人么,将那些尸体处理后都留下,伪装成农庄被贼寇洗劫的样子!” 宋录赶紧点头应下,然后又问道:“杨楫怎么办?是杀了,还是留着?” 杀了最简单,一了百了。 可孙猛的人亲眼看到杨楫逃进了农庄,一旦杀死杨楫这事被杨家知道后,将会失去最后一丝寰转的余地。 “让孛昆带上…不,杨家家学渊源非一半家族,此人能独自坐镇长道县,估计不会是个庸碌之辈。孛昆心思纯厚很容易被他套出话去。 宋录,杨楫就由你亲自安排人进行看押,确保他安全的同时务必不能让他走脱。否则,我们和杨家之间就要全面开战了...” 宋录神色一凛,当即慎重地应下、赶去安排赵斌交代的任务。 等到宋录离去后,赵斌依旧感觉有些不够稳妥。 又命孙单和小武仔细留意杨家的动向,然后低调地带着人像一个个真正的边境商人一般开始到处采集货物和寻找做生意的门路… 事实上,在赵斌得到消息的同时,杨家也从长道县前来求援的人口中得知长道县被贼人洗的消息。 并且很快就知道了杨楫在贼人的追杀中,失踪了。 不管是否合理,一个封建家族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其核心成员。 杨家也不是那些根基浅薄的家族,内部嫡子之间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更懂得在外部压力下同舟共济的道理。 所以正如赵斌所料,随着杨楫的失踪,杨家终于露出了其一直隐藏在暗中的獠牙和恐怖手段… 一个经营了上百年的顶级家族,其真正的实力是什么? 很多人会以为是武力。 实则武力只是最基本的因素。 杨家第一个所展现出来的,是‘人缘’,准确的说应该是超乎想象的关系网。 当杨楫失踪生死未仆、杨家被人武力针对的消息传开之后,无数本地豪绅为了讨好杨家或者出于唇亡齿寒的原因,自发派人收集线索。 别的且不说,仅仅一天不到的功夫,杨家就弄清楚了杨楫失踪的具体位置,并且找出了买下那处农庄的背后之人,正是山南商盟的赵正。 小武第一时间就被杨家‘请去’,协助调查杨楫一事。 这还是赵斌当机立断让宋录伪造了现场的缘故,否则估计就不是‘请去’,而是直接刀兵相见了。 好在小武从小生活在贼窝之中,最擅长隐藏情绪和察言观色,他早在被杨家带走前就有了心理准备。 一口咬定买下那处农庄是为了有个落脚点好方便展开生意,自己才是杨家牵连的受害者云云。 所以只要不进行严刑逼供想要从他那套出话来几乎不可能。 赵斌也不担心他被杨家带走会遭遇不测,外人都知道他是赵文武重要的亲信,除非直接爆发矛盾否则绝不至于因为一点怀疑而对他下毒手。 第469章 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除了民间各方势力开始调动起来外,军方也迅速给出了回应。 张维第一时间从皂郊堡赶回,调动军队追剿偷袭长道县的贼人外,还动用军中密探等手段全面排查可疑之人。 抓了很多来历不明和有案底之人严行逼供,试图找到线索。 就连赵斌这个生面孔也在街上不断受到旁人审视的目光。 如非他提前好多天就和杨家客栈的掌柜混得很熟,并且一直老老实实进行着商业采购的活动,估计也会被牵扯其中。 吓得赵斌越发小心,就连宋录散落在天水军各处的密探都不敢再随便联络。 他恍然间感觉,整个天水军似乎都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仿佛各行各业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参与这件事之中。 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捅了马蜂窝’可以形容的了。 赵斌惊惧的同时,开始思考这背后的原因。 杨家,凭什么做到这一点? 论在军中的威望,他们不如张维。 论基层的民心,似乎也不如张维。 可当有人动了杨家的核心利益后,这个隐藏极深的庞大家族,仿佛被激怒的巨兽般从地底缓缓苏醒,伸出了无处不在的触手… 直到赵斌看到杨家客栈的掌柜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问了店中伙计一些问题后又风风火火地出去寻找杨楫的消息后。 他才恍然,这是血脉和宗族的力量。 古代社会,有个很残酷的现象。 差不多有超一半的人类,将无法繁衍和养育下一代。 而位于金字塔顶端的杨家却没有这种顾虑,只要身体没问题,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开枝散叶。 反过来,像杨掌柜这样平庸的人之所以能够混得比一般人好,同样是因为背靠杨家和宗族。 哪怕他们已经和真正的杨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哪怕平日里有着不少的怨言和不满,但很大程度上依旧享受着背后大树的庇佑。 一旦杨家遭遇危机,出于自身利益也会自发去做一些维护这棵大树的事情。 因为他们其实很清楚,如果杨家倒了,他们也会跟着倒霉。 而像杨掌柜这样的人虽然不起眼,但却是无数个杨掌柜一样的人把控着整个城市真正的命脉,在关键时候就能代表着最大的民心…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家之人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漏出杨楫被敌人掳走、家族即将遭遇危机的消息,就会有无数把控着天水军乃至周边地区的杨门后裔和相关利益阶层,为他们效命! “宗族…” 赵斌面露苦笑。 他来自后世,在那个时代虽然也有宗族之类的说法,但远没有形成对社会的垄断和把控。 所以一直对这个东西缺乏足够的敬畏之心。 再加上此前赵斌所面对的敌人大多是些背景干干净净的强人,即便是来自将门世家的全贵,背后也没有这样可怕的宗族力量。 只要能够绞杀对手,就不存在后续的麻烦。 可杨家让他意识到了,想要以武力针对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的复杂性。 赵斌突然有些理解了北方游牧民族打下一座城池之后喜欢屠城的原因了。 有时候恐怕未必是为了方便劫掠… 他还没有真正参与其中,尚且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真正在背后动手的孙猛,就更不用说了。 这货几乎大半的人生履历都是在山上当强盗,同样对宗族的力量缺乏了解。 此前还试图通过激怒杨家来寻找破绽。 结果很快就发现,自己攻下长道县灭掉杨家的分家,是一步烂到无以复加的臭棋。 他带人洗劫杨家的分家和一些富户之后,本打算故技重施,先将抢来的几十万贯财货运回黄牛堡,让‘子弹飞一会’。 留下一些心腹窥视杨家的动向,准备等风头稍缓之后,再来给杨家一次狠的,以绝后患。 结果他发现无论自己带着人跑到哪,都有人死死在后面吊着。 即使孙猛设下埋伏杀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跟踪者,依旧有不怕死的利用各种手段跟在后面!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后的尾巴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除了这些外,天水军各地的驻军也派出大量斥候。 孙猛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暴露在天水军面前了。 到时候,不仅要重新落草为寇,还得面对天水军和杨家的追杀。 所以他当机立断将抢来的财货散落在沿途,带着人朝凤州方向疯狂逃窜。 这招还真有用。 毕竟那些来跟踪他们的人,绝大多数也是因利所驱,看到地上散落的金银后一下子就被迷花了眼… 当然,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孙猛很清楚,杨家迟早会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这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脑袋开了一次窍。 回到黄牛堡后第一时间修书一封,向郑损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说杨家无辜劫掠属于他的粮饷,运到关中去高价贩卖,并且还抢了他青梅竹马的媳妇为妾。现在还要给他头上泼脏水,将天水军发生的事都算在他头上… 无耻么? 相当无耻。 有用么? 绝对有用。 因为郑损本就和杨家这样的本地大族不对付,又掌控着西川的最高权力。 不管这封信上的东西是真是假,都将是他用来降服杨家的一个敲门砖。 而在达到这个目的前,他肯定会保下作为重要棋子的孙猛。。。 要不怎么会有人说,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呢? 它本就无关对错和正义… 又三天之后,时间来到了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冬,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初七。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赵斌知道自己该走了。 再不走,随着北方战事的暂时缓和,天水军军府的力量会将重心调转向内部给杨家一个交代,赵斌作为外地人很容易惹祸上身。 他此行看到了以天水杨家为核心的宗族势力对于地方的垄断式把控的恐怖之处。 同时,孙猛的遭遇,也证明此前他没有贸然使用武力突袭杨家,是个明智的决定。 有十二连环堡和密布天水军的杨家宗族势力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带着大规模的武装力量进入天水军突袭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