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个赘婿,没让你一统天下》 第1章 京都第一纨绔 大周。 第一世家,金府。 “三少爷,三少爷,出大事了!” 书童金?难得如此狼狈,一脸慌张地边往里冲,边大声嚷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刚死了爹娘。 一路上,金家众人面色各异,表情也耐人寻味。 一时间,原本守着规矩的木偶仆从因着金?的狼狈而变得生动起来,倒是多了几分肉体凡胎的气息。 见怪不怪的,是金府仆人中的旧仆,而大惊小怪的,一定是刚买进来的新婢。 都说虎父无犬子,金家的男人除了三少爷金廉之外,个个都是人中翘楚。 也顾不得一路上那些下人的的惊诧异样的目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金家三郎所住的闻香苑。 闻香遂臭,单看这名,便可知其主人秉性。 “今日这小子是疯了么?” 奉命守着门的两个小厮飞快地伸出手,意图将人给拦下来,无奈金禄力气太大,两人一时没能拦住,任由他踢开了半掩着的大门。 完蛋,这个月少爷去吃花酒,可不会带自己去了! 小厮们相顾无言,齐齐叹了口气。 金禄也不废话,直接冲进了院内那间房门紧闭的卧室,随着他的动作,紧闭着的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卧室里头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烛台突兀的横在地板上,更别提被摔得粉碎的瓷瓶杯盏,显然刚刚,里头正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游戏。 门口地动静惊到了正在床上纠缠的两人,金廉手一松,被按在床上的少女便挣脱了他的钳制,用没被捆住的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 细嫩的皮肉发出一声脆响,金廉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下意识地跳下了床,几乎是用冲的,站到了镜子面前。 左看右看,反复端详,仔仔细细,不敢漏掉每个细节。 幸好幸好,他这张号称京都第一美郎君的脸没伤着。 要是伤到了,留了疤,可得伤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啊! 金廉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一张俊脸赢天下! “少爷,这女人怎么办?” 金?打断了正在自我欣赏中的主子,指了指被堵在角落的女人。 金廉回过神来,手比脑子更快一步,一把将人搂了过来。 这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撕扯之间,少女衣领敞开,露出胸口那枚刺青。 好白,好嫩,好想揉一揉。 咳咳~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仿佛,在哪里见过...... 趁着金廉发愣的时候,那少女张口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疼得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小辣椒,嘿,小爷我最喜欢!” 金廉嘿嘿一笑,双手配合,一下子将人给扳了过来,撅着嘴巴就要亲她。 没想到这小辣椒也是个狠人,膝盖一顶,用尽所有力气,对着他的裆部狠狠来了一下! 哎呀妈! 完蛋! 金廉疼得整个人像只烫熟了的虾子,忍不住缩了起来,面目狰狞,冷汗直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挥起拳头对准她那柔软的腹部砸了下去! 你他娘的龟孙儿! 那丫头被他狠狠一砸,闷哼一声,整个人倒了下去,再无反击之力。 “少爷您没事吧?” 见势不妙的金?急吼吼地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金廉,惊吓之下,连舌头都开始打结。 要是这祖宗有个好歹,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裆、裆、裆……嘶~” 啊? 当当当是啥玩意? 看着自家狗腿子一脸茫然的模样,金廉几乎是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还愣着干嘛,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来!” 顿时,院子里头一片混乱! 府中养着的吴大夫几乎是被拽着跑进了闻香院,连鞋子都落在了半路。 可怜他一大把年纪,本想在金府舒舒服服的养老,差点没熬过自己的六十大寿。 “少爷这是怎么了?” 吴大夫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金廉,不由有些奇怪。 难道是自己年纪大记错了日子,今天也不是老爷考教少爷功课的日子啊? “吴大夫快别愣着了,赶紧给少爷看看!” 金?急忙推了他一把,刻意压低了声音:“少爷那啥,你可得保密。” 吴大夫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胡子一抖,生生将喉咙里那声欢呼给咽了回去。 我的天爷啊,到底是哪位女中豪杰干的好事,可算是为民除害......呸,可真是心狠手黑,不讲武德啊! “吴大夫,你得救我~” 疼得死去活来的金廉哪里还有平日里头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要真被踢坏了命根子,他这一辈子都嚣张不起来了! 吴大夫强压着真实的情绪,面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少爷莫急,待老夫看看。” 说罢,便掀开了盖着的锦被,仔细看了半天,脸上神色晦暗,显是有些为难。 “少爷这伤恐怕......唉......” 看着吴大夫那不太好办的样子,金廉顿时有些害怕,话中带了一丝颤抖。 不会,自己以后都不行了吧! 自己才十七岁,还有大好年华,还没娶妻,连个正经的妾室都还没有呢。 对不住,花魁莺莺。 不能再与你春风一度。 对不住,院里头燕燕、红红、小兰、阿碧,自己是不能给她们抬姨娘了。 啊,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 金廉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痛不欲生,涕泪纵横的三少爷,还有一旁杀气腾腾的金?,吴大夫生怕自己说错一句就会被无情灭口,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咬咬牙,壮着胆子终于将憋得嗓子疼的下半句给吐了出来! “少爷别急,还是赶紧让人去求助淑妃娘娘,请宫里头的曾太医来吧。” “曾太医?” 金?有些狐疑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自己没记错的话,曾太医似乎并不擅长看命根子吧? “没错,就是曾太医,切记,只要曾太医。\\\" 吴大夫再三强调:“正所谓真人不露相,看这伤,没人能比得上曾太医了,快去快去!” 第2章 命根子保住了 进宫请太医可不是立刻就能请到的。 吴大夫现在能做的,就是先为他消除红肿,开上一服止疼药。 看着匆匆赶来,将床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女眷,忍不住心肝宝贝唤着,一通哭哭啼啼的老夫人与大娘子,吴大夫摇了摇头,默默地带着人煎药去了。 因着三少爷受宠,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也可作煎药用。 跟在身边的小药童一边看着火候,一边有些疑惑地看着师傅,不明白区区一点小伤,为什么会惊动宫里的太医。 还是那位脾气不太好的曾太医。 似乎,曾太医比较擅长的是小儿病症吧? 吴大夫没有回答,而是悠悠地看着炉子发呆。 曾太医,老夫可就帮你到这了,希望老弟懂事些,别辜负老哥一番心意啊。 曾太医赶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但眼下,谁也没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注意力都集中在叫累了,吃了药昏昏欲睡的金廉身上。 曾太医看了半天,心里头直骂娘。 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怎么没给他踢废了! 真是老天不开眼。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实说,自家闺女好不容易定了亲,防这色胚防了一年多,又藏丈人家藏了小半年,好不容易定了亲,再过三个月就要出阁了,可不能再被这孙子找机会嚯嚯了。 曾太医眼中寒光一闪,下定了决心。 这孙子,还是下不来床比较好! “曾太医,我孙子怎么样?要不要紧?” 老夫人被自家儿媳妇扶着,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拉着他的手忍不住有些发抖。 天爷啊,虽说金家并不指望着这三孙儿传承香烟,但要真废了,她可真没脸去见金家的列祖列宗啊! “老夫人莫急,三小爷这伤不碍事,有救,有救。” 曾太医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默默地瞅了屏风一眼,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又冒出了一句但是。 怎么的,这命根子还有保不住的危险? “三小爷这伤,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轻是因为那下手之人力气不足,重是位置不好,恐怕得细细调理,疏忽不得。” 曾太医这话无疑又将众人那颗心重新从冰窟窿里头吊了出来,又见阳光。 这曾太医,您老说话能不能一性次说完,这气喘得,真让人揪心。 “怎么个细细调理,还请曾太医明示,无论多么名贵的药材咱都舍得。” 大娘子眼风一扫,身旁一个颇为体面的丫鬟立刻上前两步,偷偷往他袖中塞了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子。 曾太医只觉得手中一沉,不动声色地笑笑,继续说道:“谁不知道金家的富贵,便是最稀罕的药材也不过是小事,只是还请夫人不要心软,三小爷这伤得卧床休息,在伤好之前,万万不可近女色,以免将来......咳咳。” 曾太医干咳几声,不再继续。 老夫人与大娘子都是过来人,顿时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色。 “那这伤,得休养多久?” 都说知子莫若母,大娘子知道自家儿子的德性,直接了当的提出了关键问题。 “这可不好说,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尤其是头三个月,若是不好好调理,只怕断了香烟事小,不能人道事大。” “这么久?三少爷他......” 同样了解自家少爷德性的金?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大不敬的话,却被大娘子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给震住。 “闭嘴,三少爷这事少不了你个狗东西撺掇,你可得给我盯紧了三少爷,要是三少爷有个好歹,我先送你去宫里头当差!” 大娘子一向说到做到,金?顿时感到自己下边一凉,不由夹紧双腿,低头顺眉,不敢吭声。 老天爷,这是任务十分艰巨啊。 少爷的欢心和自己下半生的指望,孰轻孰重? 不过片刻,金?便做好了选择。 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下半生幸福吧。 自己还想娶个温柔贤淑的漂亮媳妇呢。 曾太医满意地看着变了脸色的女眷,稍行一礼,便下去开方子去了。 “你们都听到了?” 老夫人一向溺爱这个孙子,自然不会将这事算在他的头上,加上现在他又昏睡过去,只能找旁人撒撒气。 “哼,从明天起,三少爷就在院子里头养伤,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乱来,常家媳妇,这事交给你办,这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都给我挪远一些,便是蚊子也不能飞进来一只母的,要耽误了廉儿的伤,我拿你是问。” 常家媳妇不由心中暗自叫苦,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苦着张脸,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还有,近日谁来找廉儿你都得注意,一则他那些朋友实在不太像样,二则这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老夫人这话是对着管家金忠说的,他是府里的老人,最知轻重。 中年发福的老金倒是淡定,面不改色的拍着胸脯保证。 只不过,心里头么......呵呵。 您家那小魔王,就算没这事,名声也不好啊。 但谁让自己是个合格的忠仆,这话自然不能当着主人的面说,不仅不能说,还得急主人之所急,忧主人之所忧,那闯祸的小妖精得妥当安置,千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幺蛾子。 金忠默默盘算着,等过几日趁没人注意,便将那小丫头好好送去金府,多多给些银钱封了口,恩威并济,定不让她翻出什么花来。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金家财大势大,这种小事,不过是洒洒水啦。 要是这点事都搞不定,他这大管事也别想当了。 金忠对自己信心满满,想来是千锤百炼,这等善后之事,已经办出相当丰富的经验来了。 嗯,希望常家媳妇与金?能给力些,让自己这个老人家消停几个月,好好保养一下自己那日渐后移的发际线。 自己才四十多,虽说不是一枝花,但也不能又胖又秃还油腻吧! 第3章 九公主上门 有曾太医这话,金府上下自然不敢怠慢,尤其是常家媳妇与金?等立了军令状的,个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生怕一个看不住,就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闻香院里头的男人们个个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要当太监的人就是自己! 有上头那两位佛陀压着,便是借给金廉十个胆子也不敢胡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养伤。 只是太医给的期限最少三个月,也实在太难熬了。 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自己这般风流人物,居然要清心寡欲,当这么久的和尚。 唉~ 看着愁眉苦脸的主人,金?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复提醒。 “少爷,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命根子要紧,等好了之后,再一展雄风也不迟啊!” 话说,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也不能连个女的都不给放吧。 金廉看着一院子三大五粗的男人,不由心中郁闷。 或许是为了让他老实些,常家娘子不仅将所有女的都迁得远远的,连男人都专挑那些长得丑的,连个头脸齐整的都没有! 对着这些歪瓜裂枣,自己连饭都少吃了不少,身上倒是清减许多。 也不知道那群臭小子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一个来看自己的都没有呢? “表哥?”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门外传来,金廉正被金禄扒了裤子上药,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急吼吼地拉着裤子冲外头大吼一声。 “别让她进来!” 来人正是大周最宠爱的九公主李婧。 这丫头虽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但金廉确实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刁钻任性,刻薄善妒。 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但却只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他人,简直令人讨厌。 她的到来,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金廉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低落,顿时什么兴致都消失不见。 看着金廉的窘迫,金禄也顾不其他,急忙进来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给他收拾好,免得走光。 “那......那九公主往咱们这边来,也没人敢拦着啊!” 金禄的话是在提醒这位主儿的身份特殊,金廉忍不住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情更差。 金禄口中这位九公主乃是淑妃所出,最是刁蛮任性,与他虽有表亲之名,但却与自己十分不对付,几乎是从小闹到大的。 金廉一见她便讨厌,但这位公主表妹似乎偏偏喜欢犯贱,放着那么多对她千依百顺的青年才俊不理,非要缠着自己这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无论自己怎么表示对她的厌恶,便偏偏,她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反而对她更加痴迷。 “简直有病!” 骂归骂,金廉真不能公然将她拒之门外,心不甘情不愿的隔着屏风见了她一面。 神情冷淡,态度恶劣,希望她自己知趣,早点给自己麻溜地滚蛋! “表哥,你身体好些没有?” 李婧今年才十岁,还不到说亲的年纪,但她从小就钟情表哥,立志要嫁给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再是个毛头丫头,今日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身衣裙华贵无比,头上用假发做成一个高高的飞仙髻,上头珠翠环绕,倒显得略略老气,一点也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样子。 “多谢殿下关怀,如今人也见了,还请殿下早些回宫,免得让淑妃娘娘担心。” 金廉淡淡说道,赶客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李婧不禁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连屁股都没有坐热,他就又开始赶人。 “表哥,你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冷淡,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对你可是痴心一片,我非君不嫁!”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可别呐,我可不想当驸马! 大周国的规矩摆在那,尚公主者,可封驸马都尉,只掌虚职,家中有亲眷在朝为官者,调任虚职,不可掌实权,乃为防止外戚干政也。 正因为如此,皇帝的女儿并不好嫁。 世家子弟靠着先祖萌荫,能轻易进入官场,只要资质不太差,都能获得一个光明的前途,若是资质好,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娶了公主,等同整个家族的势力便会被架空,所以这福气,谁都不想要。 金廉的父亲是正三品吏部尚书,掌管吏部,而金家大少爷金礼则是从三品的礼部侍郎,二少年虽不及大哥,但也在翰林院挂了个差事历练,更不用说金氏其他族人了。 金氏是世家出身,虽如今稍稍不如从前,但世家之间同气连枝,互相之间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比如大哥就娶了书香清流家的嫡女海氏,二哥则娶了将军家的嫡次女宁氏,只剩下他还未曾定亲,因着九公主的缘故,一时间,没人敢与九公主对着干。 但他可不想娶自己这位表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娶九公主。 金廉原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有钱,有颜,家里有父兄罩着,日子不要过得太潇洒。 干嘛非得想不开娶个身份金贵却会架空整个家族的公主呢? 而且,驸马都尉要守各种规矩,甚至连与妻子同房都得被管教嬷嬷管着,更别提纳妾了。 若是公主不同意,他就不能随意纳妾。 看李婧这善妒的模样,自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见金廉沉默,李婧自然知道他是不情愿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 她是公主,本就该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父亲已经准允,只要她年岁到了,便下旨给两人赐婚。 强扭的瓜不甜,但她并不在乎这个瓜是甜的还是苦的,她只在乎这个瓜是不是属于自己。 无论如何,这瓜被她李婧看上了,就得是她的! 这样一想,李婧便有些不服气,侍女跟着她多年,许多事不必明说,也心知肚明。 派出去的人都是人精,不一会便将那伤人的小丫头给押了过来。 几日不见,那丫头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虽布衣钗裙,但却难掩清丽的容貌,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还以为是什么绝色佳人呢,也不过如此。” 李婧冷冷一笑,口是心非地说道,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区区一个庶民,也敢和我争,不自量力! 第4章 都是熊,谁怕谁 “李婧,你闹够了没有!”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凶我?” 李婧不由有些怒了。 自己虽有些思慕之意,但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是父皇母妃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种闲气? 金家虽与自己是有些亲戚关系,但说到底,他们是臣,父皇才是君,自己也算是半个主子,怎么敢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区区一个庶民,自己不过是想略做惩戒,怎么,还心疼上了? 金廉可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加上父兄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希望娶个公主回来摆着,有他们顶着自己当然什么都不怕! “李婧,你给我听着,虽说你是公主,但这里是金家,可不是任由你撒泼摆谱的昭仁宫,她是我的人,要想处置还轮不到你说话。” 金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丝毫不给她面子:“更何况,现在有祖母与我娘管我,将来有我媳妇管我,怎么算,都轮不到表妹你多管闲事吧?” 李婧闻言不禁有些气急,高傲地扬起下巴:“这有何难,等我回宫禀明父皇,将人赐婚于你,难不成你还能抗旨不成,便算你敢,你们金家还有这么多人,难不成他们的脑袋也不想要了?” “公主好大的官威啊!” 金廉生平最是一身反骨,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别人好好同他说话,或许他还能忍耐几分,若是对方非要威胁自己,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见他沉了面色,李婧不由有些后悔,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就这么服软又显得自己十分没有面子,于是她软了语气,将锅甩到了那只狐狸精的身上。 “表哥,你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想来也是这些不懂事的小蹄子不好,不如趁早打发出去,免得将来给金家丢脸。” “李婧你不要太过分!” 金廉忍无可忍,虽说这女子是他上街时看中抢回来的,但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就这么被一个外人大大咧咧的处置了,岂非显得他太过无能? 更何况,这女人自己还没一亲芳泽呢。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人是不要命了么? 虽说表哥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记得这是他第无数次与自己对着干了,之前自己处置他院中那些狐媚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般反应,莫非这女人在他眼中格外不同些? 李婧忍不住心里头泛酸,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便带了一丝狠辣! 不止是金廉,李婧也是天生反骨,越是不让她干的事情,她便越要干,忍不住冷笑一声:“今日我便是要生生打死她,你又能奈我何,我就不信,我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贱民!还愣着干什么,还是赶紧给本公主拖出去!” 那两宫人自幼跟着李婧,一向嚣张,根本不将金廉这个主人放在眼中,立刻就要将人给拖走,却不料金廉快她们一步,反手一拧,将人夺了过来,死死搂在怀里。 “你什么意思,要造反不成!” 见他居然敢公然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作对,李婧不由更加气急败坏:“今日这女人的命本公主要定了!” 看着气得面色发白的李婧,金廉也不惯着她,当着她的面在那女人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今日我便是要护着她又如何,若是表妹看不惯,大可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头,免得跑这来受气!” “你......你好啊,你给我等着,我这便去同大姨母说,让她作主将这女子赠与本公主,到时候,本公主要当着你的面挖掉她的眼珠子,砍掉她的手脚,将这张漂亮的脸划成一张大花脸,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李婧被气得直哆嗦,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等着!” “不劳烦九公主大驾,这是我女人,若是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那我这男人也不做了,干脆把自己阉了进宫当太监去算了!” “我女人”这三个字成功地刺激了李婧那点子心思,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尖叫起来。 “姓金的你什么意思!她是你女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李婧气得眼眶都红了,伸手就要上前甩他耳光,却不料金廉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顿时疼得她眼泪直流:“你自然是我的好表妹,高高在上的大周国九公主,不然,你以为你是谁?” 说到这,金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同她说道:“九公主是金枝玉叶,可惜,这辈子便是死,你也别想做我的女人。” 李婧看着眼前近得有些过分的俊脸,忍不住面色发白,一时间阴晦难辨:“这天下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待我回宫我便请旨,让父皇将我赐婚给你,等我过了门,就将你院里那些花花草草拔得一根都不剩!” “你大可试试,只要你敢开口,我便定能让公主殿下背个逼死臣子的罪名,当然,如果公主非要抱着我的牌位进我家的门当寡妇,我也没办法,只不过,你那位好哥哥,只怕今生便与皇位无缘了。” “你敢威胁我?”李婧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他人威胁,顿时失去理智,用力一踩,趁对方吃痛的间隙挣脱他的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好,好,很好! 这是今年自己挨得第二个巴掌,金廉也不是什么脾气柔和的,都是被家中长辈宠坏了的熊孩子,谁怕谁啊。 怒火冲天的金廉几乎是本能的,狠狠推了她一下,李婧没有防备,被他用力一推,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只听得哐啷一声,头上带着的玉钗落在了打扫得光洁如新的石砖上,登时跌得粉碎! “你居然敢推我?你、你、好得很,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李婧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恼怒地站了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等等奴婢!” 那几个宫人顿时有些慌了,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紧跟着追了出去! 小祖宗,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5章 大娘子的盘算 自然,两人争执的消息传得飞快,很快便传到了大娘子耳朵里头。 “真是一对冤家,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下人,这事传扬出去,可又是一场祸事,少爷人现在在哪里?” 今日因没有应酬,大娘子只穿了件家常衣裳,乌黑的头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十分素净。 “老夫人留了九公主用饭,刚才听说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了三少爷的房内,想来是想让三少爷和九公主陪罪,至于那位......女子,听老夫人的意思,是给些银钱,封了口,好好送回家便是。” 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十分稀松平常了,这些年婆母十分宠爱这个最小的乖孙,就连她这个母亲平日里头也管教不得,常常还没说上几句,便被婆母找借口将人叫过去,才纵得这般不成气候,后来也就想开了,反正金家已经有了能够支撑门面的人,小儿子就当个富贵闲人也好。 前来报信的人口齿伶俐,看着倒是比那个逆子顺眼多了,有老夫人出面,想来这事不算严重,这两冤家吵吵闹闹这么些年,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多给那女子些银钱,务必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大娘子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那人如释重负,立刻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屏风后头转出一个相貌美丽的少女出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正是金家六姑娘金陵。 大娘子看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忍不住满意地夸赞道:“你倒是比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要好得多,这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拦下九公主,只怕现在咱们家早就鸡飞狗跳了。” 幸好,还有乖巧懂事,又长得如花似玉的闺女。 看着花骨朵般水灵灵的金陵,大娘子心气顺了不少。 “三哥最近行事确实越发不像话了。” 金陵看着自己的嫡母,自己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身为庶女虽然从小长在大娘子跟前,深得宠爱,但还是免不得说话之前多思量几分:“只怕,依照九公主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这事没那么轻松过去。” “我当然知道,这个逆子一向嚣张跋扈,加上前些日子你大哥办差得力,刚升了官,这小子更加有恃无恐。” 大娘子也觉得有些头疼,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老大老二就争气上进,老三就这么不成气候呢。 虽然说,金家与九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算是沾亲带故,但到底君臣有别,现在谁人不知三皇子在国主面前得宠,连带这淑妃母女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即便是国后也得礼让她们三分,这小子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虽说九公主对三哥有情,但三哥却十分不喜欢九公主,更何况,为着前程,父兄也不希望三哥与公主结亲。” 说到这里,金陵忍不住面带忧色:“还是得早些断了公主的念想,让三哥早日娶亲才是正理。” 她们都是世家出来的女子,对于大周的规矩中这条尚公主者不可掌实权自然不会不知,为了避免整个家族失去掌权的机会,金家自然早有对策,夫妻二人早早便偷偷物色合适的人选,想趁早将小儿子的亲事给定下来。 但无奈,有九公主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想得罪皇家,个个充傻装愣,死活不肯松口与他们家结亲,即便是有些胆大的,也只肯给出个庶女,为着金家的脸面,这事自然不可,否则将来整个家族子孙们的婚事都会变得艰难。 最麻烦的是九公主从小便与那小子青梅竹马,一心思慕,为了这,闹出许多风波来,如今公主已经十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若是宫里头一道明旨下来,只怕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个道理,大娘子自然不会不知,她出身名门,自然不喜欢有个能架空夫家实权,又嚣张跋扈的公主做儿媳妇,早早便开始替儿子相看,但无奈,门当户对,又符合他们择媳标准的姑娘本就寥寥无几,门第低些的女儿又入不了她的眼,再加上这小子在外风评并不好,清流文官家的女儿是不必肖想了,加上这小子眼光颇高,挑来捡去,至今还未定下婚事来。 这事,还得抓紧办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大娘子心中暗自决定,甚至将择亲的范围扩大到了京城之外的家族。 “大娘子,不好了!” 门外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一个丫鬟,当着金陵的面,大娘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道这批刚提上来的丫鬟们实在不像话,调教好几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 回头得好好敲打敲打教规矩的嬷嬷们,免得传扬出去,让人笑话金家没有规矩。 一想到这,大娘子不由有些怒意,冷声呵斥:“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规矩嬷嬷没教你们什么时候都要沉稳冷静么,咋咋呼呼地成何体统,回头自己下去找嬷嬷领罚去!” 那丫鬟被她这样一训斥,不由缩了缩脖子,但很快,便想起更要紧的事,急忙硬着头皮回报:“老夫那边话来说,三少爷与九公主又吵了起来,连老夫人说话也不管用,现在九公主已经摆驾回宫,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什么?”大娘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要倾倒下去,还是金陵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母亲莫要着急。”金陵用手轻轻替她顺气,一边替她问话:“那三哥人呢?” 那丫鬟鲜少见大娘子这般失态,又惊又怕,都快哭了:“三、三少爷气愤之下,带着下人跑了,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追,眼下还没消息......” “这个逆子!” 大娘子气得直哆嗦,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盏一跳,也顾不上平日里头最重视的礼仪规矩,大家风范,几乎是用吼的命令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多派些人去找,务必要在老爷回来之前将他给带回来,快去!快去!” 第6章 色心不改,又抢一个 今日街上似乎热闹许多。 莫非又要办什么集会么? 怒气冲冲的金廉看着前头围着的人,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偏偏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远远地,从马上随意瞟了一眼,愣是将他的脚步给拴住了。 小厮跟在后头,并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但见到自家少爷利落地下了马,也赶紧跟着下马,将马牵到了稍微空旷的地方,另一个小厮已经挤进了人群,顺着自家少爷那略略有些呆滞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原来里头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 一共五人,除去那对老夫妇还有两个年轻人,便只剩下一个妙龄少女。 那女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利落打扮,身上未施粉黛,但却生得如同一株清水芙蓉一般,竟硬生生的,将少爷院子里头那些美人丫头们给比了下去。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布衣荆钗亦难掩其容色,方才算是真美人。” 金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早已通了人事,虽家中已经有了好几个俏丽的美人,但这些美人大多柔顺有余,时间久了难免让人乏味,倒不如眼前这个,看着利落干脆,让人赏心悦目。 看着金廉这副样子,小厮哪能不晓得他心里头打得什么主意,一想到大娘子的命令,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低声提醒他,想让他打消心里头那小算盘。 毕竟,托三少爷的福气,要是他的命根子出什么岔子,他不一定当太监,但他们这些下人可一定是会被送进宫阉掉的! 但显然,金廉已经打定主意,看向那少女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与志在必得的笃定。 那少女并没有注意到来自人群中的异样目光,只见她手中那柄银剑飞舞,一招一式使得如同行云流水,更衬得她的身姿妙曼动人。 一场剑舞结束,几句客套话之后,那对老夫妇举着个铜盘向围观的百姓们讨要赏钱,虽有不少人慷慨解囊,但却多是铜板碎银,一场卖力下来,不过堪堪几人温饱而已。 只是这点子失落也只是淡淡的,到底跑江湖卖艺的,能得些赏钱总比空手而归要好。 待转到一半,只听得哐当一声,伴随着银钱落入铜盘的响动,老汉只觉得手中那盘子微微一沉,定眼望去,盘中多了一枚银光闪闪的银锭,仔细一看竟有十两。 紧接着,又落下四枚一模一样的银锭子,足有五十两。 五十两雪花银! 夫妻跑江湖多年,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不由有些呆滞,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说京城中多是富贵闲人,出手阔绰,但这五十两实在出人意料,足抵他们这样的人家数年嚼用。 然而还来不及欢喜, 夫妻两人便意识到什么,不喜反忧,心下忐忑地看着施银之人。 两人吃得是江湖饭,阅历最是丰富,三教九流混迹多年,顿感不妙,待他们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周围的人群早已散了大半,剩下未走的,也躲开了数米距离,望向他们的眼中,竟是害怕中带着同情。 完了,看来他们是遇到麻烦了! 老汉心下一沉,见对方目光越过自己,直往身后而去,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寻常,反应快些的两个汉子赶忙用身子一挡,将那少女拦在身后,齐齐望向站在面前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相貌倒颇为出众,面若冠玉,五官灵秀,头戴着一顶紫金绣球冠子,身穿滚金线织锦花袍,腰上缠着一条成色上佳的碧玉腰带,脚上那双登云靴尖上缀着拇指大的明珠,一看便知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少爷。 金廉不满地看着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少女,不禁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想让他们让开,刚一抬手,才发现刚才下马的时候手中的马鞭被自己随手扔给了小厮,现在两人空空,竟没个趁手的工具。 “这五十两算是小爷给你们的买身钱,以后这丫头便是小爷我的人了,还不赶紧让开。” 金廉熟练地上前,将闲杂人等给扒开,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那几个本想上前阻拦,但奈何他们虽人多,但这小爷身法灵活,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武功虽不高,但却如同泥鳅一般,将那姑娘捉住,直往怀里带。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那姑娘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也是个烈性子,手中的剑一划,没料到对方竟也不躲着,任由自己举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之上。 “放手。” 金廉这是第一次被人用剑顶着脖子,不禁有些呆怔。 这小娘子还会功夫,自己院中倒是还差一个会功夫的小娘子。 只是,不知道这会功夫的小娘子的腰肢较那会擅舞的小娘子软些,还是硬些? 那姑娘也没想伤人,只是想吓吓他,没成想,对方不仅心里头歪了想法,胆子也跟着歪了,仿佛十分笃定小娘子不敢杀人,反而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 “好滑。”金廉忍不住咧了咧嘴,仿佛十分满意:“这五十两值了,小妞这皮肤嫩得像豆腐似的。” “登徒子!” 那少女虽跟着家人从小跑江湖卖艺,但有家人护着,何曾被人这样调戏过,一张粉面登时涨红如虾子,一双眼恨不得能将他捅出几个窟窿来。 然而金廉的动作比她的恼怒更快些,少女只觉得自己足下一空,整个人便被他抱了起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马上。 只听驾的一声,那马儿便挣脱小厮的手,飞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那少女被他横放在马上,自然要开始挣扎,但金廉显然不会让她得逞,以手为刀在少女的后颈处重重一敲,那少女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得了美人,自然不能大大方方地带到临江阁,于是便转了个弯,等小厮赶了来,将被他打晕的少女交给了小厮带回府中安置。 “少爷,你又闯祸。” 小厮苦着脸,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个温香软玉的美人,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金廉十分嫌弃他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有祖母在,抢个把女人算什么,之前抢回去的,现在不都乖乖成了自己的女人,吃香喝辣,锦衣玉食,总比在外头抛头露面,风餐露宿强多了吧。 “可少爷......” 只是小厮的话还没说完,金廉便骑着马跑远了。 气得小厮忍不住跺跺脚,咬着牙,将人给带回了金家。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已经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两个中年男子眼看着人进了金府,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中带着一丝兴奋。 若是金家父子在场,定会当场将这两人拦下,这两人可是大周鼎鼎有名的敢死谏官,性格刚直不畏权贵,几乎是顶着脑袋动不动就来个死谏的愣头青,如今见金家人仗势欺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走,赶紧回家写奏折去!” 一想到明日又有事来做,两人几乎是用跑的一溜烟各自跑回了家。 第7章 和亲驸马竟是我? 金廉已经很快了,只是紧赶慢赶,他们还是迟到了。 门口站着的伙计远远便看到了三人,下意识的嘴角一抽,面上带了几分哀色,但好在迎来送往的日子让他早已学会掩饰,不过片刻,便换了一副笑脸,十分有眼色地上前牵过马绳,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将人给引上了二楼雅间,显然,这地方,对于他们这帮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来说,已是十分熟悉。 进了雅间,里头早已等着几个穿戴华丽的公子哥儿,脸上微微带了绯色,显然在他来之前,已经吃了不少酒。 “你今日可来得迟了,兄弟们可好等,说什么你也得先自罚三杯,然后再请我们哥们几个去烟花间乐呵乐呵。” 话头一开,自然旁边的几个哥儿也跟着附和,金廉目光微微一沉,忍不住有些气闷,感情是将自己当成冤大头了啊。 见他面色不好,其中一个蓝衣公子急忙开口打个圆场:“你们可别专挑金兄开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刚被家里头罚了半年的零花钱,再加上他那大哥的杀威棒和老爷子的罚,只怕就算你们开口请他,他一时半会,也不敢去那烟花间。” 金家为了掩饰这事,对外只说这金廉不听话,让他大哥狠狠打了一顿,躺在床上需要静养,近段时间概不见客。 这话倒没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几家都是世交,从小一块玩到大,谁不知道金家规矩最多,家法最严,一时间看向金廉的神色便带了些同情。 金廉又不是傻子,目光微微一转,冲那人感激地笑笑,急忙就坡下驴,与他们抱怨了几句,才将去烟花间这事给推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命根子差点废了,可不得让他们笑话死! 作为一帮家世不错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他们的能讨论的话题永远都离不开那几样,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年前的和谈上。 那蓝衣小哥是刘家最小的孩子,父亲如今在鸿胪寺供职,专门负责与外邦使臣打交道,自然消息要比寻常人要灵通一些,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不免有些得意,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父亲其实很少当着家里人的面说些机密,能在家中说的,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要紧。 只听刘文远清了清嗓子,抓住重点与他们说:“两国和谈倒是顺利,已经交换了国书,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国君已经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准备和亲了。” “和亲?”其中一个男人立刻来了兴趣,忍不住凑过来盯着刘文远,金廉认得他,他是沐王府的小孙子,平时里头最喜欢八卦这些事情:“人选定了没,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九公主,还是不受宠爱的十一公主?” “哼,要真是那九公主就好了,她就是个祸害,活该远远打发出去才好。”一提起这位臭名昭着的九公主,其中立刻有人不爽的附和,显然平日里没少受这位九公主的折腾。 “怎么可能是她,你想想,她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我觉得倒是十一公主可能性大些,只可惜,十一公主性子温软,要嫁到大陈那般不毛之地,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要香消玉殒了,这么个美人,还真是可惜了。” 众所周知,京中一向有个传言,皇宫之中便数这十一公主相貌最美,可以说是女子中的翘楚,而男子中的第一,便是坐在桌旁一脸嘚瑟的金家三少爷,只可惜,陛下大约也是这样想的,本着奇货可居的态度,迟迟不肯为十一公主定下婚事,如今说不得,正好拿她来作为人情,送往大陈和亲。 “谁知道呢,不过也有可能是从宗亲之中选出一位,封作公主嫁出去吧,毕竟,谁会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为年纪稍长的韩家四郎倒是觉得以皇帝老儿那性子,两国之间迟早还有一战,慢则二三十年,快则十年,恐怕不会真拿自家的骨肉去喂狼。 不过嘛,这种事情对于这些纨绔子弟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聊了几句便歪了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风花雪月之事上。 虽去不了烟花间,但男人之间却少不得讨论些脂粉话题,不知怎么的,便说到了金廉那名唤做朱紫的外室上头。 这女子说起来,也有些本事,能让金廉这花花公子心甘情愿在外头养着,若非金家家教严,只怕早已登门入室,成了他的房中人,大抵,那些地方出来的,对付男人都有些手段。 听旁人夸赞起自己的外室,金廉不禁有些飘飘然,像他们这些的世家子弟,即便是家中,也会按规矩放上一两个房中人,教导家中儿郎通晓人事,只要不弄大肚子,待正式娶妻之后,便由大娘子做主,抬个姨娘便是。 但金家三郎没将人领回去,只在外头金屋藏娇,便知道,他对这朱氏不过是图个新鲜,等腻味了拿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说起来,这朱紫还真是个尤物,相貌美,又知情识趣,若非出身太过不堪,决计不会为金家所接受,他还真不介意房中多她一个。 这朱氏大家都见过,倒让人艳羡这小子好艳福,唯独自己的好友韩家四郎不喜欢她那妖娆轻浮的作派,平时里头没少劝着,来来回回便是告诫他适可而止,免得将这女子心养大了,将来惹出麻烦了。 只不过,这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朵出,一吹便散了。 正当众人兴致颇高时,金府派了人来寻人回去。 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小厮,金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打量了他一眼,那小厮也不废话,只说宫里来了人,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到府中宣旨,让他赶紧回去。 金廉心道,以金府如今的富贵,这宣旨一事虽说不上家常,但也不算稀奇,平日里头也没要求所有人都在,今天倒是稀奇。 “八成是什么好事呢,谁不知道你家大哥仕途顺利,只怕宫中又有封赏,金兄若是得了好处,记得做东请客。” 一直沉默的迟家兄弟慢慢抬起头,随手剥了个橘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为何,金廉忍不住心里头起了一阵寒意,总觉得这两兄弟大约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容他问话,只能压下这点子不安,告辞回府。 等他回去,家中已经摆好了迎接天使的阵仗,金廉乖乖跟在诸位兄长身后,等天使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迎接圣上的旨意。 直到接完圣旨,作为这次和亲主角的金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捧着圣旨差点没昏过去。 千想万想,他都没有想到,这次和亲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第8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册封使中气十足地读完了圣旨,笑眯眯地看着呆若木鸡的金廉:“南平郡公,还不快叩谢天恩。” “可我是......” 金廉一向心直口快,加上被家世显赫,又独得祖母与母亲的宠爱,被纵得难免有些不知轻重,忍不住尖叫起来,却被自家大哥抢先一步点了哑穴。 那册封使当然知道他心里头现在应该在问候某些人的祖宗十八代,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怎么的,不服? “怎么,小公爷有话要说?” 就在刚刚,金廉被封了郡公,为得是抬高身份,好与大陈那位女储君相配。 “小弟自幼便一心报国,只是恨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没想到今日梦想成真,这不,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金礼在官场混迹多年,自然是人精一般的人物,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着瞎话,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话倒是不算瞎话,反正高兴的激动与不高兴的激动,都是一样的,天家体面要紧,谁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正是如此。” 紧接着开口的是金仪,及时挡在了面带愤怒的的小弟面前,宽大的袖子一甩,十分巧妙地将厚重的红包塞进了那位大人的袖口之中:“辛苦大人特意来跑一趟,这点子心意,请大人喝茶。” 那红包分量不轻,看在钱的份上,自己大人有大量,便不与这混小子计较了。 册封使满意地点了点头,态度也柔和了许多:“金家是世代忠良,陛下自然是知道的,这次和亲乃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小郡公能有这份心意,实在难得,还请大人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请进宫谢恩吧。” “恭送大人。” 等将宫中的人送走,众人方才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眼下,木已成舟,再纠结这些事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这事,为金家讨些好处。 不过一瞬间,金家老爷脑子里头已经将轻重衡量清楚,让人将已经晕过去的小儿子先抬回后院,剩下两儿子叫到了书房里头。 很快,这事便弄清楚了,原来还是为了之前金家拒绝尚公主给闹的。 大周规矩,凡是尚公主者,驸马及其亲眷不得掌实权,只得虚衔,于是娶公主这事,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赏赐,凡是消息灵通,又有根基的世家几乎是在得知皇帝有意要为几位待嫁的公主择婿时,个个避之不及。 这借口也是五花八门,不是指腹为婚,便是早有婚约,再不然就是身患恶疾,甚至还有一心向道,及时出家的。 一时间,皇家那几个主子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 不过也有没来得及躲的,被抓了个正着,勉强嫁了两位公主出去,好歹算是挽回了些颜面。 作为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称的金廉自然也逃不掉。 虽说是个纨绔,但无奈自家女儿喜欢。 与他联姻还能架空金家,一举两得,拿来废物利用也是好的。 加上自己已经忌惮金家很久了,有意将对他一见钟情的九公主给许到金家,金家自然不愿意,只是还没等他们想好什么理由拒婚,金廉便先一步捅了篓子,得罪了这位刁蛮任性,但偏偏又十分受宠的九公主。 那日也不知道这混小子同公主怎么说的,公主回去之后便“一病不起”,紧接着,京中便开始流传出各种于金家不利的流言。 一时间,金家为了弹压这些流言费尽心思,就疏忽了和亲人选这事。 呃……主要是,谁能想到,对方这次,居然推了个女储君出来。 其实这事,也怪不到金老爷身上,和谈乃两国要事,在尘埃落定之前,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加上“有心人”的刻意为之,消息难免闭塞。 不过,这事一定,不开心的也就几个人而已,相比较而言,金家还是利大于弊的。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皇帝会将女儿许给金家,因了唯一一个未成婚的儿子已经有了去向,金家再有适婚男子,至少得等到孙子那辈,一时半会,他们也不用担心会从掌实权的世家沦落到空有虚名的花架子。 既然达成了一致想法,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如何安抚后院那些女人情绪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父子三人几乎是同时叹气,依照老夫人与大娘子对小三的宠爱,只怕是要水漫金山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门口传来一阵喧闹,来请人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认命地迈出书房,径直向老夫人所在的福寿堂而去。 福寿堂位于后院西侧,为了彰显对母亲的重视,整个福寿堂算是府中最好的院落。 还未踏进屋内,便听得一阵妇人的哭泣声与小儿的痴闹声,想来莫离已经闹过了一番,所有丫鬟均是面色不豫,战战兢兢,生怕被里头那混世魔王连累。 “祖母,母亲,你们可怜可怜我,当真舍得让我远赴大陈,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金廉这个大一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祖母的膝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保养白嫩的手紧紧攥着老夫人的裙摆,几乎没有半分男儿气概可言,反而多了几分后院妇人的脂粉娘气。 见老夫人只是沉着张脸,金廉只能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像个怨妇一般喋喋不休地抱怨:“母亲,那大陈是个什么地方,草原蛮荒之地,那里的人个个性情彪悍,女子地位更胜男子,不爱洗澡,也不通礼仪,吃肉喝酒,比男子还要粗野,我若是过去,只怕......只怕......” 站在门口的父子三人忍不住嘴角一抽,再也听不下去他这般胡言乱语,冷哼一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看见自家老子面色不好,金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从小便怕极了自家老爹,没少被他压着动用家法,哪怕今日有祖母和母亲在,也还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忍不住便想往母亲身后躲! 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金老爷本就不太好的脾气更加收不住,抬手便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啪!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不要这样娘娘腔的!” 第9章 自作孽不可活 这记耳瓜子又脆又响,手底下没有丝毫留情,但效果却是极好,只是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挨打的那个。 金廉只觉得自己被打得那一侧耳朵里头嗡嗡作响,白嫩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巴掌印。 很好,今年的第三个巴掌。 “好啊,你如今胆子大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打我孙子了?还不给我跪下!” 这下换老夫人不干了,顺手抄起一个茶盏摔在了金老爷的脚边,大娘子忍不住眼皮一跳,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急忙冲着旁边的妈妈使了个眼色。 那妈妈跟着大娘子多年,立刻会意,带着那些丫头快速退了出去,这事一出,免不得一阵敲打,以免将来传出什么,给家里招祸。 老夫人到底是世家显贵出身,虽心疼孙子,但也没真让儿子跪下,很快就冷静下来。 “好了,你也别闹了,这事已经是铁板钉的事,明旨已下,若再闹,只怕连整个金家都会被牵连。” “祖母......连你也不管孙儿了?你同父亲一样,都偏心大哥二哥,嫌弃我是个不中用的,才让陛下给我定了这什么捞什子的亲事吧!” 见连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不打算为自己说话,金廉心里头是又急又气又委屈,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开始发疯。 但金家总有人能治得了他。 “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废柴,早干嘛去了?” 老二金仪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整天不是喝花酒就是泡女人,祖母补了你多少亏空,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有脸抱怨,要不是你还有副好皮囊,连废物利用都轮不上你。” 呃......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实话实说,亏空这事,父亲还不知道呢。 金廉有些心虚,只能讪讪的缩到一边,委委屈屈地往祖母边上挪了挪。 虽未去过大陈,但听人说大陈是个不毛之地,男人粗野,女人蛮横,虽不像未开化的野蛮之人一般茹毛饮血,但无论是物产还是其他,皆不能与大周相比,自己若是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逆子!” 难为金老爷一把年纪,实在没能忍住,吹胡子瞪眼直接开骂:“天家圣意岂容你小子肆意揣测,你自己不争气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反而怪你大哥二哥上进争气,简直不可理喻!” 一想到这,老夫人也是一阵心塞,面上忍不住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恨:“这些年到底是我们宠坏了你,当初宫中透出意思来便是让我们早做打算,只是你小子自己非要作,才弄成今日这局面。”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金廉也是一肚子气没地撒,忍不住冷笑一声,当初宫里头传出有意将九公主指给金家的时候,他们几个可不是这副嘴脸,明示暗示,让自己想办法得罪了九公主,免得因为尚主而断了金家子孙的青云之路。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有金家兜着,自己无非是受些皮肉之苦,如今自己成了替罪羊,却反而怪起自己不争气来! 金廉显然不能接受,忍不住开口想要反驳,却被母亲拉了下袖子,示意他闭嘴。 大嫂海氏看不下去,带着几分莫名复杂意味,隐隐的,还有些痛快:“不错,我们金家是不同意公主入门,但我们已经商定,要将我娘家小妹许给你为妻,论门第,论身份,最合适不过,只消等庚帖一交换,定礼一下,便是皇家也没得坏人姻缘的道理,可惜你沉不住气,嫌我家小妹相貌寻常,闹上门将人羞辱了一通,这才让宫里头的人钻了空子。” 关于海家姑娘的事,除了金廉之外,众人都有些心虚,这事,确实是对不住人家。 当时金廉没想那么多,只道海家那姑娘配不上自己,于是便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只是没想到那姑娘看着斯文柔弱,平时里安静的像个木头,性子却烈,这事才闹了出来,惊动了旁人,也得罪了海家。 “是啊,为了平息海家的怒火,我和你大嫂可没少低声下气地受人白眼,便是你的母亲,也被人多番为难,直道我们家风不好,养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相比较大嫂海氏的柔和,二嫂宁氏则出身将门,脾气便直得多,说话也不客气:“原本这事不过是我们后院的女人受些委屈,想着为了夫君也能忍受,但没想到你不仅不知悔改,连公主都敢得罪,你可知那九公主最是睚眦必报,今日这和亲旨意,只怕这两兄妹没少在后头出力。” “正是这个道理,老大,老二,你将这混账东西送回他的院子,严加看管,若再敢闹出什么事来,便家法伺候。” 金老爷心塞得很,眼神中满是不满与告诫:“你若是敢乱来,惹了什么祸事,我便将你院内的人统统打死,这些人命,便都是你自己造孽,更别说,你这些年在外头折腾的事情,你自己掂量掂量。” 这话显然是打在了金廉的七寸上,他虽然混账,但却有个心软的毛病,那些人又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情谊,更何况还有外头那些“秘密”,他不得不妥协。 说起这事,金老爷便有些来气。 说到底都是慈母多败儿,这些年若非母亲与大娘子纵容,这小子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贪花好色,我行我素,大祸小祸地不知天高地厚的闯,这样的性子,只怕没了家族的庇护,去了大陈没两年他们就得替这小子收尸。 “好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你且听为父说几句。” 金老爷接过茶喝了两口,缓和了语气,慢慢说道:“大陈不比大周,虽然你这次是陛下赐婚,但说到底,将来在大陈还是得靠你自己,大陈以女子为尊,你要时时谨记,不可任性跋扈,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免得引火烧身。” 说罢,又想了想,唤了老大夫妇过来咐吩道:“这样吧,廉儿的事你们夫妇两多上上心,该教导教导,该清理清理,他院里头那些莺莺燕燕的,总不好一并带到大陈去碍对方的眼,另外再寻几个靠谱的护卫给他,免得将来手中无可用之人。” 老大夫妇飞快交换了个眼色,立刻恭敬地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管家突然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一封书信对着金老爷嘀咕了一番,等两人说完,金老爷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消息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和亲的事他也知道,原本人选便只是金家与稍逊一点的韩家四郎,若是按照大陈使者原本的要求,当个侧室,则韩家中选的概率大些,可若是正夫,则必定是金家的概率大些,鸿胪寺里头那个姓洪的不知怎么回事,非要在名分上计较,顺利争了个正夫的名份,于是自己儿子就顺利中选了。 这不,现在人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邀功来了 金老爷不想见他,便让管事的备些礼物,找个借口将人给打发了就是,没想到对方倒也不在意自己的反应,什么礼物也没拿,袖子一挥,颇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风采。 “你说说,这个洪戚是怎么回事?” 看着脸色铁青的老爹,金廉也是一脸迷茫,他哪里知道这个洪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金老爹脑子里转得飞快,长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很快就将这事的前因后果与将来可能带来的影响都梳理清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他很少这般郑重其事地与儿子说话,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能在异国好好活着。 “你可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你的名分会比陛下之前允许的要高上一截?” 金老爷看着自己那一脸迷茫的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等到陈国,你切记不可聪明外露,装的蠢笨些,实在不行,就想法子说,你不能人道好了,理由就说那年少沉溺于女色,弄坏了身子,反正你被踢也是实话,要是有人来给你医治,你就是行也要说自己不行明白不?” “啥,老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0章 这叫报恩,我谢谢您嘞 金廉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老古董的爹,这种话,他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男儿最忌讳这事,说自己不行简直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更何况,依照老爹的意思,这事还不能遮掩,要弄得人尽皆知才行。 “爹,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缓了好一会,金廉才慢慢回过神来,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若不是那张脸与自己昨日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怕他会觉得眼前这个爹是别人假冒的。 金老爷一向正经,如今说出这话也是经过了一番心里建设的,见儿子这般表情,显然是无法理解自己一片苦心,忍不住龇牙咧嘴地踹了他一脚。 被踹倒在地的金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显然老爹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打算,为了不被他继续踹,金廉只能从地上爬起来,端正了身体,乖乖跪着继续装怂。 “鸿胪寺里头有个姓洪的小官正是这事的促成者,这人官阶不高,但却写得一手好文章,向上司进言的同时,还递了一封谏书上去,主要是将你狠狠地夸了一通,陛下觉得那厮写得不错,便将这谏书转递给了陈国使者,于是便成功更换了人选。今日向为父递了话,说你与他有恩,只能略尽绵力,以报君恩,言辞真切,为父让人查了查,这段时间你老是往人家家里送东西,十分殷勤,大约人家误会了什么,才起了投桃报李的心思吧。” 金老爷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将那封誊抄下来的谏书往他面前一甩,缓了一会才将那口堵着的气给顺了下去:“那也是个人才,这谏书写得十分精彩,我这张老脸都替你臊得慌,你自己也看看吧。” 金廉捧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飞快地扫完了,通篇看下来,词藻华丽,用句讲究,可惜一篇下来大半看不明白,但连蒙带猜也知道肯定将自己夸得让陈国使者们十分满意,否则也不会让这事落在自己身上。 金廉不懂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全然没有想到这事还有三皇子的手笔,只将这口锅全数怪在了这姓洪的身上,无奈自己平日里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这个家伙究竟与自己多大仇,要这么坑自己! 轰隆~ 沉默一刻钟之后,金廉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这个姓洪的是谁了!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他不过是与几个狐朋狗友打赌,比赛谁能先让洪家那个丑闺女送出一颗芳心就算谁赢,输的人要请赢得人看戏吃饭之类的,没想到那丑丫头没有当真,她爹却当真了,反过来坑了自己,还是坑到大陈那种野蛮粗鄙又没得好玩的地方! 金廉这下算是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当然,这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老爹说实话,否则自己又得喜提一顿毒打。 都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心,但是自家老爹从不自己动手,而是让手底下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下黑手,一顿板子下来自己又得卧床半个月,划不来! 看着儿子那副苦大仇深的怂样,金老爷只剩下苦笑的份,都是冤孽,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好在,这个儿子虽不成器,但最懂得如何讨人欢心,又有些小聪明,想来即便是当个赘婿,也不至于混得太差。 这样一想,金老爷觉得好像这事也不算太坏。 “记住了,你到了大陈记得夹起尾巴做人,不要惹是生非,那大陈王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让你追鸡你绝对不能撵狗,你就说你不行,哪怕美色当前,你也不能暴露。” 这是整场谈话下来,金老爷强调最多的一句话。 至于为什么,金廉就是再笨,也想到了其中的真正原因,谁家皇位继承人会是个混有他国血统的孩子,更何况,自己是去当质子的,平白占了本不该落在自己头上的正夫之位,别说旁人,便是那位王储也巴不得自己早点嗝屁好腾出位置来另娶新人。 虽然感到无比屈辱,但不得不说,老爹不愧是在官场混成人精的,话糙理不糙,对于现在的自己,确实算是金玉良言。 为了保命,不行就不行吧。 与此同时,远在大陈的桑鬼也收到了密信。 桑鬼拿着信报微微有些蹙眉,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只不过,怎么对方就偏偏要一个储君驸马的身份,且态度强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说,父皇答应了?” 来报信的人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敏庄夫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事给说出来。 “父皇果真不疼我。” 桑鬼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在心里嘀咕。 谁家王储的正房是和亲过来的人,万一将来生下一个拥有他国血统的孩子,那这皇位可就...... 如今自己与那至尊之位只差一步,怎么能就此放弃。 “那是不是要……” 送走报信的人,站在一旁沉默如刀的女子缓缓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杀了一个金廉,大周还会送别人过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桑鬼想了想,摆了摆手,示意万不可这样做,好不容易他们才将这个烫手山芋推到自己面前,若是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只怕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王储之位也得换人来做。 “没关系,听说那位金家三郎是个花花公子,年轻人放纵太过,玩坏了身子也是有的。” 桑鬼一口气缓缓吐出,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个名分,给了又如何,大周男子孱弱,不能生育的人就如同一个牌位,好吃好喝供着就是,将来若是病重而亡,也没人说什么。” “主子英明。” 桑鬼想了想,淡淡抬头:“你给桑泽去封密信,让她与阿柔仔细些,千万别让人死在来得路上。” 要死,也得在两人大婚之后再死。 剩下半句被她在心里头慢慢补充完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般。 第11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只是金廉不知道的是,这要命的福气原本也轮不上他。 只能说,人要是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 那几日的朝堂上,统共发生了两件事。 为和亲的大陈女君挑选驸马是重中之重。 之所以选上金廉,一则确实因为他符合大陈女君提出来的条件,二则是因为淑妃娘娘与九公主的枕头风。 大陈使者提的条件之一,就是要相貌出众,身份贵重。 毕竟女君本人是个颜控,诸多男宠之中就没有一个是丑的! 再说,身份贵重的才有价值。 第二件事,金家三郎当街强抢民女的事,被那两个言官给捅到了明面上。 问京城中最多的是什么,当数那些以直言不讳,喜欢弹劾的言官了。 刚一上朝,皇帝案上便多了几份弹劾金家的奏折。 然后按照流程,该吵吵,该闹闹,然后一边是撞柱死谏,一边是手脚快的侍卫及时将人拦了下来,然后对着金家父子三人那副羞愧难当的请罚,皇帝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皇帝忍不住揉了揉被吵得有些发疼的额头,想了想,摆驾去了淑妃宫中。 怎料还没进门呢,便听到自家闺女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禁脸色一僵,本能地便想改道另寻清静之处,却不料门口站着的小丫头太过机灵,急吼吼地便通报了里头的淑妃。 这下,自己想走也走不得了。 看着面如锅底, 一脸生无可恋的皇帝,淑妃十分有眼色,立刻将人给迎了进去,好茶点心地将人伺候地心情顺当了,方才开始诉苦。 看着一脸委屈的母女二人,皇帝认命地压住了心头的烦躁,问起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女两人也是十分有眼色,立刻将那日在金家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并且不忘添油加醋一番说给他听。 看着扭股糖似地往自己怀中钻的宝贝女儿,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满更上一层。 咳咳,虽说自己闺女是个什么德性自己清楚,他又不瞎,但被自己嫌弃是一回事,被别人欺负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的,真当老虎不发威,自己是小猫咪啊? 这金三郎是越发不像话了,闺女长那么大,自己这个做爹的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那小子竟敢动手打人? “算了,金家那小子无福,你也不必执着,等过两年,父皇必定给你指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好人家。” 皇帝拍了拍女儿的背,心下定了主意。 “可是......” 一听这话,李婧有些不太高兴,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父皇一眼。 这瓜是要飞了? 淑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也不太喜欢金家那小子,于是便顺嘴劝了一句:“婧儿,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咱大周有的是好儿郎,好歹你可是一国公主,皇家的金枝玉叶,又不是嫁不出去?” 听到母妃这样说,李婧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有些憋屈。 就这样放过金廉的话,实在太过于便宜他了。 “嗯,可是女儿这气可不能白受,他这样欺负女儿,显然是没将父皇放在眼里,仗着背后有金家撑腰,满京城姻亲,倒让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觉得咱们是怕了他们。” 在宫里头长大的公主自然不是没脑子的,她知道作为一个上位者最忌讳什么,这些世家根基深厚,跋扈嚣张,前朝与后宫瓜葛着,多有逾越之举,是以父皇有心将宫中几位公主嫁入世家,好趁机架空他们,启用自己的心腹。 但这事似乎推行得并不顺利,父皇早已对那些人不满,虽面上倚重,但实则早已起了防范忌惮之心。 李婧这话如同一根尖针一样,虽然隐蔽,但却直直插入了他的软肋。 “说起来,强抢民女这事,今日那些言官已上书弹劾,原本这事可大可小,到底是年轻人,但没想到,却有半数大臣为金家求情,可见平日里头那些人交情匪浅。” 被女儿这样一提醒,皇帝又想到刚在朝堂之上,竟有半数官员出列为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求情,显然,这些人可都是冲着金家的面子去的。 没想到,这一向中立的金家,已经势大到这种地步了? 见皇帝面色不好,母女两个立刻知情识趣的转移的话题,说起了大陈女君选驸马的事情。 外人虽不知,但作为皇帝的枕边人,淑妃怎能不知内情。 大周与大陈关系并不好,大陈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没少在边界生事,这次和谈其实大周是处于下风,不仅要和亲,还得割地陪款,实在憋屈。 皇帝给鸿胪寺的指令是,割地不可,此为底线,其他好谈。 于是便将赔款翻了一倍。 当对外,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将这些赔付当成和亲之资充入其中。 而这些年因为征战与天灾,大周的国库空虚,根本无力支付这些赔款,但如果选金廉的话,则可顺理成章地让金家设法偿付一半的赔款。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来说,不想儿子死在他乡,便只能乖乖听话,还能换个好名声。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道圣旨。 明旨已下,事情已经不能转圜,但外头那些不利言论,金家还是得摆出一副姿态来。 这不,次日一早,金老夫人带着孙儿来给公主请罪。 “不见。” 李婧厌恶地看了侍从一眼:“反正这事表哥肯定不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了,我可没心情同他们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你去告诉他们,这事已成定局,让表哥还是回家好好准备亲事吧。” “这......” 那侍从有些犹豫,毕竟金老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份贵重,平时里头便是皇帝都得礼让三分,如些怕是不妥。 侍从这副模样让皇帝更加生气,这些世家是越发不将自己这个君王放在眼里,导致底下的人也跟着胆大起来。 只见他冷冷地扫了那侍从一眼,那侍从立刻意识到自已犯了忌讳,顿时冷汗淋漓,心生胆怯,哪敢再劝,只能匆匆退了出去。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金家父子不敢怠慢,再度上书请罪,言词恳切,令人闻之落泪。 看到年近五旬的金大人跪在外头,皇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好生将人送了出去,并下了旨意安抚。 但越是这样,金家便越是不安,为表明立场,立刻将金廉抓着行了家法,下手毫不留情,又将他关在家中关了一个多月,令海氏好生将抢来的姑娘赠以金银,好生宽慰了送回去与家人团圆。 原本这事倒这里,也该到此为止。 但三皇子宠妹心切,哪里能让妹妹白受这鸟气,暗中鼓动那些文官,让他们揪着这事不放。 不过数日,街头巷尾便将这事给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些不怕死的,直说皇帝是怕了这些世家,故不敢治他们罔顾王法,无视君臣纲常,竟隐隐指摘君家有藐视皇权之嫌! 顿时,金家也坐不住了,金廉这个纨绔不懂这些门道,但并不代表在混迹官场的君家人不懂,立刻上书表明金家愿意领命,并以过半家产作为三子的忠心,赠予大周,以显对大陈女君的重视。 既然目的达到,那么就这么办吧。 看着火侯差不多了,皇帝大大表扬子金家一番,还赐了扁额给金家以示荣宠。 半数家产之数,足以让金氏家族元气大伤,但相较灭族来说,这些身外之物已经不算什么了。 金家父子无奈地叹息,就当是厚葬……哦不是,厚嫁儿子了。 而朝堂之上的事情,作为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纨绔子弟金廉来说,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从上次他们进宫得罪了那位娇纵任性的九公主之后,那两母女就记恨上了自己。 枕边风,果真可怕。 有了皇帝赐字,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只道金家果然忠君爱国,当为天下表率。 于是金家在京城世家中的地位越发崇高,一时间,大家看待金家的眼光中便更加热切,连带着向六姑娘金陵提亲的人也多了许多。 这事一定,倒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12章 传闻中的女君 金廉最近很忙,虽然他暂时还在养伤之中,不宜出门。 但金家那些下人可不是摆着好玩用的。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带回了许多消息。 一人说,大陈女君名叫桑鬼,年方十九,身高八尺,女生男相,行事颇有大将之风,是难得的将才。 一人说,这位女君喜怒无常,风流成性,后宫之中男宠无数,饶是如此还每年都要新纳,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人数多到要翻牌子抽签决定由谁来陪侍。 更甚至,这位女君杀人如麻,暴虐弑杀 ,心机诡谲,身负千斤之力,轻易能舞动数十斤的方天画戟,喝人血,吃人肉,动不动就喜欢拧下别人的头当球踢。 总而言之,听得金廉冷汗连连,一脸生无可恋。 这样可怕的女人,谁能吃得消啊! 死了算了! 但是,他还不能轻易寻死,要是自己死了,金家怎么办?大周那些百姓怎么办? 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金廉觉得心慌得很,急切地想找个人来说说话。 那群狐朋狗友是不能指望的,天晓得他们会是什么表现,不插刀就谢天谢地了。 这倒不是金廉慧眼如炬,识人有方。 而是,这几日,他已经收到了好几份来自这群纨绔的贺礼与关怀。 比如,韩家四郎送了一整套的大陈风貌考,足足有余四五本,每本都有三指厚,从气候到地貌,从农耕到天象 从习俗到规矩礼仪,几乎包罗万象,但翻了不到几页,上头那些晦涩难懂的字句就成了心头的一抹蚊子血,只让人头昏脑胀,昏昏欲睡。 又比如,迟家兄弟送了一整套春宫图还有一些极为稀罕的情趣之物,看得人面红耳赤,恨不得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然后,就是刘文远送来的两支品相完整的百年老山参,说是将来挨揍的时候切片含在舌头下,能救命。 最最过分的还是沐王爷家的小孙子,居然送了一大坛上好的鹿血酒和一整盒上好的催情助兴的各色大补丸,那架势,生怕将来自己不中用,被女君嫌弃冷落,然后丢到冷宫自生自灭。 这次第,怎一个过分了得! 思来想去,金廉决定,还是找个方外之人说说心事比较妥当。 这个方外之人当然不是出家人,他最讨厌什么六根清净这话。 况且,这世风日下的人间,搞不好那些花和尚白天收了你的香油钱,晚上还能在烟花之地偶遇偶遇。 君子不行,枉称君子。 和尚不花,枉称和尚。 咳咳,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何来好色一说。 这个能被金廉刮目相看,称之为妙人的,乃京都商贾,燕家长孙,燕都。 士农工商,在任何朝代来说,商人地位低下,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原应与他本无交集,但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俩人偏偏混到一块去了。 而且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接到金廉的请帖之后,燕都很快就抽了个空,登门拜访。 去年开春,燕都便打算回一趟老家,直到近几日方才回到京都,许久未见,他倒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显然是大赚了一笔。 商人重利,尤其是燕都这种商贾中的人精,只要能赚到钱,节操道德什么的,都不太重要。 果然,他一张口,便是来讨债。 “恭喜恭喜,你倒是有福气,只是金三少爷,你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燕都这话倒不是调侃,金廉借的那些钱都是以他个人名义借的,家里人肯定不知道,到时候他要是跑了,他上哪去要债去?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金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顺手抓起一个橘子便扔了过去,燕都也不见怪,伸手接住,默默地剥了皮,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好甜啊,这是岭南那边的橘子吧,没想到过了一个冬天,还保存的挺好。” 燕都倒是实诚:“这福气我倒是想要,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你都不知道,要是我能娶到女君,那我祖上坟头简直不是冒青烟,而是着火了,还得是大火才能对得起这泼天的福气。” “你这是往我心口扎刀子啊,谁不知道那大陈可是不毛之地,女人粗野,男人鲁莽,要什么没什么,我可不乐意去。” 金廉看着一脸真诚的燕都,不由心情更加郁闷:“你都不知道,他们说那女君不仅相貌丑陋,而且还残忍嗜杀,又养了许多男宠,唉,早知道,就不挑三选四,早点成亲就好了。” “你也别太悲观了,大陈我虽未去过,但也从他人口中听说一二,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不堪了,衣食住行皆有商贾经营买卖,便是你们这些公子哥想去玩乐的地方也不少,就比如说大陈的澡堂子可是出了名的舒服,交了钱,便能泡上一天,里头有吃有喝还能有人给你搓澡呢。” 燕都见他兴致缺缺,脑瓜子一转,哦,似乎忘记了,这位兄台最喜欢美女:“听说北地女子也不错,虽不似江南女子一般娇小温柔,但却个个都是大长腿,身材高挑,性情直爽,擅长饮酒呢。” “哼,你觉得就女君那河东狮一般的人物,会让我去逛窑子喝花酒吗?” 金廉忍不住吐槽,一想到那女君的相貌便觉得有些糟心。 只可惜,据说大陈使者仗着自己打嘴炮厉害,说什么也不肯送张女君的画像过来,还说什么女君最不喜欢画像,就算有也收得好好的,从示轻易拿出来示人,说是被别人拿了去,免不了被人挑三选四,评头论足。 恐怕是貌似无盐,不能见人吧。 “女人嘛,都差不多,吹了灯,天仙还是母猪不都差不多嘛。” 燕都眨巴眨巴那双微微略有些小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吧兄弟,要我是你,我就借着女君的名头,好好做自己的生意,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对方可是女君,那银子不得哗哗来啊,以后你要混得好了,可别忘记照顾照顾你这寒酸的兄弟我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金廉不自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恐怕是对寒酸有什么误解吧,你家恐怕穷得就只剩下钱了,还寒酸,啧啧。” 这厮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亏心不亏心。 谁不知道燕家可是大周十分出色的商贾,一家数代皆从商,个个生财有方,虽说不上什么富可敌国,但富甲一方还算得上的。 “对不住,兄弟,我忘了咱俩人各有志,贪财好色,我贪财,你好色,你是不懂,谁会嫌钱多啊,就比如我,我就觉得能赚到钱我就开心,能看着钱生钱我更开心,以后我要娶媳妇,我就娶个貔貅一样的媳妇,只进不出,不爱胭脂水粉,不爱珠宝华服,就爱守着钱,看着钱生钱。” 那貔貅长啥模样来着,像貔貅一样,那得多吓人啊! ...... 金廉有些无语。 “你确定,你娶得是媳妇,不是守财奴?你确定,这钱还能进你自己兜里吗?” 到时候可别年老体弱,交不起钱,被媳妇赶出家门,沦落乞丐,吃不饱穿不暖,死了都没人埋。 因为没钱买地啊! 甚至,金廉在考虑是不是要送他一卷草席,好歹有个东西裹尸。 眼看着这兄弟就要炸了,燕都觉得,还是得办正事要紧。 万一,被赶出去,这趟可就白来了! ”咳咳,对了,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看着燕都手里那叠厚厚的欠条,金廉黑着脸,忍不住直骂娘。 这奸商守财奴,真是没救了! 第13章 可恶,还要进宫谢恩 送走了燕都,金廉只觉得一阵肉疼。 平时里自己花钱如流水,不知不觉,居然欠了五百两银子,燕都这个奸商居然要收自己一分利,利滚利,自己还贴了不少。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母亲知道,更不能让父亲兄长知道。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方金丝砚台给拿来抵债。 但燕都看不上这方砚台,一通骚操作之下,顺走了配套的纸张笔墨。 偏偏金廉还无法反驳。 燕都先是拿过那块还没用过的彩绘祥云的墨块问他:“难道用这上好的墨块磨出来的墨,就能写出旷世好字来吗?” 当然不能,金廉的字只能说不丑,工整有余,阳刚不足。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笔架上那一套笔:“那么上好的羊毫笔就能改变你考不上秀才的事实吗?” 金廉嘴角一抽,这话他没法接。 “那么这么好的宣纸,没有好笔好墨岂不是暴遣天物?” 金廉已经开始听到自己的磨牙声。 然后燕都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布袋,一边往里头装东西一边吐出一句。 “你对不起这些东西,与其放你这积灰,倒不如我做个好人,给它们找到真正的知音,也予你方便,前债一笔勾销,就此两清。” “滚!” 金廉忍不住口吐芬芳,直接上手赶人。 因着请罪,谢恩的日子被往后推了几天,总归还是要表示表示的。 毕竟臣子要有臣子的觉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大不是? 天还没亮,便被金禄催着起床洗漱,穿戴妥当之后,便跟着爹娘进宫谢恩。 在自家老爹叮嘱完要守规矩之后,马车里头便再次陷入沉默。 昨夜几乎三人都没睡好,只不过金老爷是在考虑进宫后该如何为金家套取更大利益。 而大娘子则为了此生不得相见的小儿子彻夜难眠。 至于金廉自己,则是为了这场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些屈辱意味的婚姻而咬牙切齿,在心底咒骂不已。 进宫谢恩自有宫中女官带领,先去面见国主,再前往后宫,向高位的女眷们谢恩。 金廉像个木偶一般,乖巧得很,依照规矩行礼答话,然后挤出一副余有荣焉的表情,配合着父亲母亲,成功又为金家争取到了不少利益。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婧。 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 金廉眯了眯眼睛,联想到刚刚那个神色有异的小太监,忍不住有些懊悔,不该放松警惕,但看着她这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怎么还不向九殿下行礼?” 不容他多想,伺候公主的侍女便开口呵斥,显然,在她们心中,自己这个所谓的郡公身份不过是个花架子,丝毫没有顾忌的必礼要。 看着坐在面前,面有得色的李婧,金廉不禁有些气闷。 为着今日能出一口恶气,李婧特意穿了一身缕金织花缎的广袖长裙,头发也高高盘起,用假发包特意做了飞天髻,上头金珠宝翠,妥妥一个花俏的珠宝展示架。 “南平郡公好大的架子。” 李婧倨傲地扬起下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懊恼,这男人虽生得好看,却十分不识好歹,自己乃天家金枝,能屈尊降贵看上他是他的福气,没想到这人却不识实务,居然还敢公然羞辱自己,简直狂妄! 现在落得去大陈当赘婿吃软饭,哼,可还满意? 金廉知道眼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抓住把柄,以免惹来祸事,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强忍着怒气,冲着她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九公主金安。” 他膝盖微微弯曲,眉眼低垂,一时间看着倒是乖顺了许多,未经允许,作为臣子是不能直礼公主容颜,但李婧并未让他起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倒让人没得出了些汗。 或许是厌倦了对方这副乖顺的样子,李婧忽然觉得有些意味索然,这样看来,他与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奴才也没什么不同。 “起来吧,数日不见,郡公倒是稳重许多,连行礼都规矩了,果真是要成家的人,长进不少。” 金廉抬起头来,并不与她接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她,多了些客气,少了些尖锐:“还得多谢陛下,赐了这样一门好姻缘,自然,我们做臣子的,必定会感恩戴德,不敢有所非议。” “你这个样子,倒让本公主有些不适应了。” 李婧与他从小一块长打,这厮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要放什么屁来!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李婧忍不住轻蔑一笑,带了些报复之后的快意。 “听闻大陈与我们大周不同,女子为尊,尤其是那位女储,想来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物,这样的人相处,自然是要多些心眼,少不得乖顺些的,只是不知道,若是可以选,郡公爷会不会后悔当初我母妃的提议呢,虽然本公主脾气不好,但至少,不会轻易谋杀亲夫,而你,也不必去那不毛之地,此生恐怕难与亲人相见。” “公主玩笑了,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更何况,若能以一己之身换得两国太平,臣定当身先士卒,若是轻易辜负国主与百姓的希望,岂非连那些女子都不如?”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这下,李婧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原本刻意作出来的端庄样子荡然无存。 等她笑够了,金廉方才开口提醒:“公主这样若是被教养嬷嬷见到,只怕少不了一顿责罚。” 李婧不以为意,取了帕子轻轻拭了拭笑出来的眼泪,片刻之后方才从喉咙里头挤出一句:“不过,以着金家的意思,只怕你能后悔,他们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因为谁都知道,若娶了公主,整个家族的前途便完了。” 似乎是看出对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诧异,李婧冷笑一声,仿佛自嘲似地说道:“你莫不是以为我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仗势欺人的人吧,皇家长大的孩子,哪个会是傻子,就是我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十一妹妹,只怕也不简单,若你也是这么看我,倒让我觉得自己眼光出了问题,毕竟虽然京中满是你纨绔的名头,可我知道,你可不止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公主抬举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金廉对眼前这位九公主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显然,在她说出那些话之前,自己当真是这样看待对方的。 “既然你要成婚,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不能无所表示。” 李婧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不一会,便有数名宫女捧着东西走了进来。 “区区薄礼,算是我送给表哥的添妆。” 看着她那不怀好意地咬重了“添妆”二字,金廉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此举用意为何。 自古以来,添妆只用在即将出阁的姑娘身上,哪有男子需要添妆的,这明晃晃便是羞辱,说他这次是成婚,乃嫁非娶。 我忍! 第14章 兄妹情深 李婧得意洋洋地看着脸色铁青,但又不得不忍的金廉,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事办得圆满漂亮,总算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昨天,三皇子特意来向母妃请安。 自然,也将李婧最关心的事一并告知。 “妹妹这回可高兴了?” 三皇子看着略微有些消瘦的妹妹,一口恶气出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面带得色。 都说兄妹齐心,欺负我妹妹,还真当他这个皇子是个摆设不成? “还是哥哥疼我。” 同样觉得快意的李婧微微一笑,数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是他咎由自取,要怪,就怪那人不识抬举,居然敢拒绝本公主,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似乎是想到什么,李婧抬头望向自己的哥哥,赤金流苏垂落一旁,上头的红宝石映着她那略微有些干瘦的脸,一双眸子中满是恶毒的意味:“这事已是铁板钉钉,按那些人的办事速度,最晚三日,金家就会进宫谢恩。” “嗯?” 深知自己妹妹性子的三皇子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放心:“你想做什么?堂堂一个金枝玉叶,身份贵重,再过两年,你也该出阁了,为了一个臭小子坏了名声,可不值得。” 恋爱脑最要不得, 自己还指望着妹妹给自己将来添份助力呢。 “哥哥你想哪去了,我只不过是想赠些贺仪略表心意罢了。” 李婧轻轻一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像极了等待一场好戏的猫。 “随你吧,只是到底是金廉现在是南平郡公了,身份摆在那,切莫太过份,免得不好收拾。” 三皇子扫了一眼妹妹,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同胞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好好照看。 只是......三皇子依旧有些犹疑,下意识地目光便落在一旁的侍女身上,那侍女立刻会意,冲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看着公主,不会让她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那是哥哥安排给自己的人,说是能文能武,办事利索的。 只是,她一向不喜欢被人盯着,哪怕是为着自己好的亲哥哥安排的,也一样。 李婧唤过掌管私库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侍女将东西从库房里头找出来。 等侍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松了口气,面色渐沉,一旁的另一侍女十分有眼色,带人退了出去。 李婧不傻,自然知道她们几人的那点小心思,个个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哼,能不能攀上高枝,还得自己说了算。 提起女人,李婧不由想起那日从宫中听来的传闻,皱了皱眉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三皇子被她盯得有些奇怪,不由笑着问她可是有事要说。 兄妹之间本就比旁人更近了一层,对于自己这位哥哥,李婧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实话实说:“哥,听说你让你府里头那个庶妃去看望韩家二小姐了?” 一提到这事,三皇子也没否认,轻描淡写地饮了口茶:“不错,到底韩家还是有些用处的。” “皇兄分得清公事还是私情就好,那韩家姐姐我看也是个好的,只是那个陈家的女儿看着倒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虽得几分抬举,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这倒难得,还能有你能看得顺眼的女子。”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自己这个妹妹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性子最是骄纵跋扈,除了祖母父皇母妃,便是皇后也不太放在心里,却没想到,对韩芊芊倒是格外亲昵,也愿意高看一眼。 “哼,还不是为了哥哥的前途大业,那韩家可掌着整个禁卫军呢,更何况,过两年父皇便要开始为我择婿了,本想......反正都是要下嫁的,倒不如选个对哥哥威胁最大的,以尚主之名,逼他们交出实权,既然金家不行,那便选一向与韩家不对付的林家吧。” 说到这,李婧不禁眼色微微一暗,她虽然跋扈,但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难免有些失落。 听到这,三皇子哪里还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不由心底一热,在这亲情凉薄的天家,能倚靠的,唯有自己同母所出的妹妹,倒底血浓于水,眼下没有比她嫁入林家对自己更有助益的了。 “妹妹,你放心,若是那林家小郎敢对你不好,为兄必为你出气。” “哥哥莫要担心,我是父皇最宠爱的九公主,金枝玉叶的,哪里能让臣子给欺负了去,放心吧。”说到这,李婧顿了一下:“若是哥哥觉得愧疚,等他日......别忘记了将平阳郡划给妹妹我作为食扈便好。 ” 按照皇家公主的出降规矩,唯有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才能额外享受划分郡县封地作为食扈的待遇,平阳郡不算要害,但胜在富庶,当初皇后所出两位公主所得食扈不过是淮阴、南郡两处,满打满算,大约三千多户,而平阳郡光一处,便有五千户之多。 这话现在说来无异于逾越,但如果自己将来成了一国之君,想照顾妹妹,那便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得了。 “借妹妹吉言,若将来真有那么一日,别说区区一个平阳郡,连同陇上四县,一并送给妹妹添妆。” 伤感不过片刻,便被这话中的意思彻底取代,欣喜之余,李婧傲然地扬了扬下巴,头微微向后仰,不让眼底那点子湿意浮出眼角,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 嗯,情爱不可靠,还是多要些实好处比较实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廉见她有些出神,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婧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一脸不耐烦的金廉,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但要让人就这么走了,自己演得什么戏? “表哥稍安勿躁,这些东西可是我亲自挑的,保证都是好东西。” 说罢便扬起下巴,催促道:“还不赶紧让人将礼物送进来,给表哥好好过过目。” 金廉咬了咬牙,强忍着骂娘的冲动,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宫女将东西一样一样呈上来。 女宫十分尽职地将东西打开,用规矩且冷淡的声音向他解说,无论是解说的语速还是表情,一如既往地合规矩,挑不出丝毫错处。 “这是上好的江南烟雨纱,共天青,烟灰,月白,绯脂四色各五匹,上头请了最好的绣工用金银丝线织了花纹,都是婚嫁最常见的吉祥图案。” “这是南边进贡来的翡翠玉镯玉钗并玉佩,玉质上乘,成色佳,每样两对,取成双成对,佳偶天成之意。” “这是内贡的文房四宝,鸳鸯彩绘的鲁墨,徽州上贡的金丝砚台,亳州的上用毛笔,还有衙州的上好宣纸。” “还有,听闻郡公喜好雅乐,特寻了这把烧槽琵琶与白玉箫,以表心意。” 看着这些羞辱意味极强的东西,金廉挑了挑眉毛,强忍着不悦,没有说话。 谁不知道大陈那些人一向崇尚武力,对于这些所谓的富丽闲妆与风雅之事嗤之以鼻,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些姑娘家用的,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想打架就直说,何必弯弯绕绕,小娘们! 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看着旁边站着的两个人高马大,一脸警惕的武侍姬,金廉不禁有些怂。 “多谢公主好意。” 金廉几乎咬着后槽牙将这句话给挤了出来,只想着这位姑奶奶赶紧让他领了东西走。 再不走,他怕跳起来给这小娘们一个大逼兜! 欺人太甚! 小娘们! 第15章 以牙还牙 回头就让燕都把这些东西给卖掉换银子去! 但九公主的恶作剧显然并没有结束,看着呈上来的药酒,金廉忍不住一噎。 熟悉的包装,熟悉的味道,甚至,上头还让人用红纸大大咧咧的写了“鹿血酒”三个字。 偏偏这药酒份量大,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要真让人看见自己的随从抬着这个回家,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行了? “都说大陈的女子彪悍霸道,这玩意倒能让人生龙活虎些。” 李婧轻轻一笑,满意极了。 要的就是这种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的效果! 不亏是自己连夜让人从别的宫里头借了这么大个坛子过来,抬着这个出去,面子可就没得透透的。 周围那些侍女自然知道自家主人这话的意味,忍不住掩口一笑,似是好意地补充:“殿下想得周到,还特意备下了两株老山参,奴婢虽见识浅薄,也知道那是好东西,便是整个宫里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那参须老长,品相完整,想来功效也较寻常山参要好上许多。” 老山参你个老山参,你全家都要吃你个老山参! 如果说刚才那些礼物好歹还带着一层遮羞布,这药酒与人参便是光明正大的打脸与羞辱了,任哪一人男人都无法忍耐被人说不行,金廉到底年纪轻,原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眼皮子一跳,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计较。 “九公主客气了,只是这片好意就这样轻易送了臣子,实在可惜,彰显不出您的仁德,倒不如等那大陈的使者团前来迎亲时,由公主使人亲自奉到他们面前,最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好东西一一介绍详实才好。” 金廉本就不是个能忍的人,心道反正自己已经被这两兄妹俩坑了这样一把,倒也没什么客气的:“只是我听说,宫内一向禁止这些虎狼之物,为的就是避免心术不正的后宫妃嫔媚惑君主,没想到公主竟对这些这般上心,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也对,淑妃娘娘如今已年近四十,自然得多想些办法,使自已君恩长驻才行。” “你休要胡说,你可知污蔑宫妃是什么样的罪过,你一个小小臣子,我怕你担待不起!” 这话一出,李婧顿时面色大变,这个罪名可不轻,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只怕母妃少不了受那古板守礼的皇后刁难。 这口黑锅说什么也不能自己背! 但又不能说,这只不过是掺了水的烈酒吧,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金廉等得就是她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仿佛自己误解了一般,但说出来的话却更加不客气:“哦,这样说来,便是九公主自己的主意,也难怪嘛,九公主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子有福,能娶这到像公主这样主动热情的贤妻,还未嫁人呢,便开始琢磨起这些闺房之乐来了,果真是天之娇女,胆色过人,佩服佩服。” “你......” 李婧不禁有些气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拧成团,揉碎了扬进身后的水池之中。 无视她的难堪,金廉假装无意地提醒道:“不过嘛,我就不劳公主费心了,毕竟大陈那位女储也是人中龙凤,性情爽快,对外素有贤名在外,无不称赞她聪慧睿智,英明得体,我虽然长得较寻常男子好些,可也不是白生这副皮囊,倒不如公主自己留着,万一将来驸马爷力不从心了,也好吊一吊精神,免得佳偶成怨偶不是。” 李婧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忍不住冲动,扬起手便要给他一巴掌,金廉眼角一扫,他耳力不错,早早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是有人来了,也不躲,生生挨了她这一巴掌。 嗯,今年的第四个巴掌。 回去查查黄历,是不是今年犯太岁,倒霉事一茬接一茬的。 “婧儿好大火气。”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李婧被人打断,面上怒容未退,待看清来人之后,忍不住僵在了那里,顿时心虚了一半,忙不迭地跪下向来人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一向不喜欢淑妃,对这个大狐狸精养出来的小狐狸崽子刁蛮任性的小狐狸崽子一向没啥好脸色,若非顾忌着三皇子与皇帝,只怕也不会忍让。 但如今,两国刚达成协议,金家态度良好,皇帝正准备多加笼络,才特意准许她留了金家大娘子进后宫说话,没想到,人还没出宫,便见到这小狐狸崽子又在惹是生非。 怎么的,是嫌后宫还不够乱是不? “母后,儿臣......儿臣只不过想送些礼物恭贺,正和表哥闹着玩呢。” 李婧只是任性,又不是脑子不好使,谁能惹谁不能惹,自己还是分得清的。 金廉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一副规矩柔顺的模样:“正是,九公主体贴,特意赠了些礼物,只是那两坛子药酒让臣子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九公主从哪里弄来这样能够让人生龙活虎的药酒,又听九公主身边的女官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大约言语间冒犯了九公主,才引起了误会。” 皇后十六岁嫁入皇家,最忌讳宫里头有人媚惑君主,眼风一扫,身边的女官立刻会意,上前打开药酒查看,面色难看地退了回去,在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看着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地皇后,九公主方才有些害怕起来,蜷缩在袖子下的手逐渐握紧,死死咬住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胆怯来。 “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冷冷看着九公主,她已经看淑妃不顺眼很久了,只是一时半会,没能让她抓住把柄,如今这把柄送上门来,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哼,掺了水的酒怎么了,拿捏个小狐狸崽子还需要理由么。 德妃同皇后一向交好,自然知道她的意图,立刻扶着皇后的手,两人一唱一和,不用事先排演,便给九公主定了罪。 轻视两国和谈之意,刻意羞辱陈国未来王夫,其罪一。 胆敢在后宫私藏这些禁物,不顾忌皇家颜面,其罪二。 身为公主,却丝毫没有公主风范,尖酸刻薄,其罪三。 三大罪名定下,连带着淑妃也逃不了干系。 捉奸拿双,惩戒一窝端,主打一个连坐。 “传本宫旨意,淑妃教女不严,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非诏不得见,九公主言行无状,暂移至雨花阁,静心思过,另指几位嬷嬷教导规矩,这些不中用的奴才只会带坏公主,凡是有劣迹在前的,统统发落出去。” 似乎是预料到她的那点小心思,皇后轻轻扫了她一眼:“你也不用想着去你父皇那告状,这事本宫会如实禀告,只是即便如此,你的父皇也不会允许你再这样胡乱行事下去,说到底,再过两年,你也到了婚嫁之龄,你好自为之吧。” 皇后的声音并不大,依旧像往日那样柔和平静,但言下之意,却带着些许森冷。 要不怎么说是正室呢,李婧只能乖乖认栽,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模样。 雨花阁是个什么地方,清冷不说,还得吃斋念佛。 她最讨厌吃素了! 第16章 恨不得生个耗子 从宫里头出来,当着丈夫与儿子的面,大娘子方才露出一丝不忿来。 虽后皇后当面斥责了九公主,又加以安抚封赏,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的儿子。 “这九公主也实在太没规矩了些,廉儿这脸,疼不疼......” 大娘子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子,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倒是金老爷看不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家夫人的碎碎念叨:“一个男儿养那么娇气做什么,都怪你,慈母多败儿,将这小子宠成这受不得苦的性子。” “你说什么呢,你们男人都这样,一味只求儿子上进,到底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般冷硬心肠,平日里头不是打就是骂,可怜我儿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下来像个小猫似的......” “谁家小猫生下来就有八斤六两?”金老爷一想起当年的事,忍不住冷笑一声,无情地揭穿了她的谎言:“还不是你自从有孕之后便推脱身子不适,甚少走动,各种补品流水一样的进补,才导致胎大难产的?” 这...... 原来是这样。 金廉有些无语地看着母亲近年来越发圆润的脸,想想依照老娘贪吃不爱动的性子,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加上自从大嫂二嫂进门之后,她便乐得将管家事宜丢开手,每日只琢磨如何吃喝玩乐,日子过得越发舒心。 看着面皮涨得通红的妻子,金老爷缓和了语气,与两人推心置腹起来:“如今廉儿也大了,为父母者需为儿女长远之计考虑,那大陈与我们大周不同,他们一向信奉强者为尊,廉儿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到了大陈,你当真要让自己儿子过上以色侍人,仰人鼻息的日子,更何况,若是那位女君腻味了,将廉儿像个玩物一般送人了,你又能如何?” 这话一出,大娘子顿时惊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能吧,廉儿好歹是......” 她本想说明媒正娶过去的,但一想廉儿毕竟是个男子,这话难免让他听着刺心,便生生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却不料只换来自家丈夫更加为难的叹息。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陈那些人的风俗,更何况,这次成婚,虽是缔结国两之好,但为了掩饰大周的失败,于是便决定将赔款充入和亲聘仪中,外人看着体面,但实则,唉。” 这赔款里头,还有金家一半财产呢。 真是,可着金家一个可劲的薅是吧,连人带财都不放过,可恶! 大娘子这才发现从出宫到现在,丈夫的脸色便有些不妥,想来是吃了他人的排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念一想,便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听说礼部那位张大人也在,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惹老爷生气了?” 张大人一向与自家老爷不对付,想来不会放过这个能够羞辱他的机会。 “没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只要一想到,那姓张的老头子开口闭口便是嫁妆嫁妆的调侃,自己脸上便觉得不太好看。 “对了,夫人,我打算为廉儿请两位武功高强的师傅。”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练武来了?” 大娘子一时没跟上金老爷的节奏,忍不住有些疑惑。 练武这事又不是拜佛,还能临时抱成个武林高手? “大陈风沙大,练练强身健体,免得到时候水土不服。” 咳咳,金老爷有些心虚,总不能说,这大陈女君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儿子这小身板不练练,说不定没两年人就没了。 练一练,说不定还能多扛几年。 “那便听老爷的。” 大娘子有些狐疑,但一想,强身健体也不是什么坏事,点头答应了。 金家在京中姻亲好友还是不少的,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迎来送往的,一时间倒是门庭若市。 送走了前来恭贺的女客,大娘子有些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有贴心的丫头送了一盏宁神益气的红枣甜汤上来,伺候着喝了几口,便换了小丫头给自己捶背揉腿,放松筋骨。 “真是累死人了,这些势利东西,平日里头对我们爱搭不理的,今日不同往常,一个赛一个的殷勤,偏偏又不能推诿,整个陪笑,笑得我脸都酸了。”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夫人可以结交些官宦家的夫人,若有好的,将来也能为家中几位姑娘说门好亲事不是?” 陈妈妈口中的几位姑娘都是庶出,但也是金家的子女,亲事自然不能草率。 像他们这种人家,自然做不出刻薄庶子庶女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更何况,金家几个庶出的女儿除了没有嫡出的身份,但容貌却是个个出挑,用心教了规矩,上了女学,只等着年岁一到,便结几门好亲,也能为金家带来些好处。 大娘子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头发,又问了陈妈妈几句,便有些困意,于是便想着睡一会,到底岁月不饶人,年纪一大,便容易困倦。 只是还没等她歇下,便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大娘子有些烦躁地让陈妈妈出去看看,却不料等陈妈妈回来将事一说,大娘子那点子困意也被吓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外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非说是三少年在外头的外室,在门口闹了起来。” 陈妈妈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娘子,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遇见过,若是寻常,她只管拿了人进来,押到后院自行悄悄处理便是,但难就难在那女子是丝毫廉耻也不顾,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庭广众之下,拿着三少爷的东西,将三少爷与她如何如何之事说得一清二楚,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与金府有故的看客。 听说,大陈来的使者们还在鸿胪寺与人打嘴炮呢。 要是被抓住了把柄,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娘子又不是傻子,自然反应迅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面色沉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去,派人知会廉儿一声,无论如何,这事他都不能出面,另外,将常家媳妇给我找来。” 这兔崽子,还得老娘出面给他擦屁股! 大娘子现在知道了什么叫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也顾不上宠不宠的,现在她只想把他给塞回自己的肚子里头! 真是上辈子自己是做了什么孽,生个耗子出来都比这孽障来得好! 第17章 当事人觉得头上有点绿 这事闹得这样大,便是被关在自己院中的金廉也听到了消息。 看着面色沉重的好友,自知犯了大错的韩家五郎整个身子缩得像只鹌鹑,只觉得愧对好友托付。 金廉也没有功夫与好友纠结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必须想法子,将这事给利落地处理掉。 闹事的女子与他确有些关系,原本只不过是见她可怜,便给了些银两,没想到,却惹出这样大的祸端来。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这孩子......” 韩家小郎有些犹豫,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恐怕没那么清白,加上那朱氏确实有些姿色,原本以为只是个安静懂事的女萝,没想到安静了数月,居然挺着肚子闹上门来。 果然,天下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得陇望蜀,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你不该掺和到这事中去,尤其是还被人看到,你居然出面阻拦那朱紫,谁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只能证明,这女子确实与我有些瓜葛,否则,又怎么能让韩家五郎当街阻止?” 五郎与四郎是亲兄弟,但一个是智商高,情商高的人杰,另一个......大约是意外吧。 金廉脑子不笨,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说有些聪明,很快便想到其中的关节:“我记得听人说过,妇人显怀至少得怀孕三个月以上,这事我清楚,时间对不上。而最后一次留宿,那夜我醉得厉害,你也不是不通人事的男子,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我什么都做不了。” 金廉顿时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只怕这脏水,很难洗清,总不能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滴血验亲吧。” 韩五郎也不傻,虽然有点同情,但不多:“那朱氏果真了得,也不知道她是哪边的人。” 金廉不禁有些默然,心知,这事当然不能宣扬,目前来说,他们只能尽力弹压,将这事死死捂住。 正这么说着,大娘子那边派了丫头过来,传话让他这个时候千万不可出面,以免言行不当,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金廉虽然好奇前头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但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自己出去看热闹的时候。 只不过,不用他出去,自然有人会将外头的事情传进他的耳朵里头。 金?是他的贴身书童,平日里头看着憨憨傻傻的,但论打听消息,转述八卦却是一把好手,无论是多么无趣的事情经过他那一张嘴,总能翻出各样花来,不去当个说书先生,简直就是屈才。 在喝了足足两大杯茶之后,金?方才缓了缓气,将主子想听到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那朱紫倒也是个人才,不仅闹事的地方挑得好,就连时辰都掐算得恰到好处,金家位于京中最好的地段,每日下午申时未是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官眷之间的往来还是路边的商铺,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寻过来的,也不知道门口那些守卫是怎么办事,等发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好在门口守着的人到底脑子还不算太笨,一时间虽不好动手撵人,急忙匆匆将事情告诉了管事,可偏偏这几日家里头宾客众多,很快这事便弹压不住。 “唉呀,真想不到,那常家媳妇看着平日里头不声不响的,但真发起威来,却是女中豪杰,那神态,那口才,简直无人能敌。” 金?当时就躲在角落里头看热闹,趁人不注意,将被扯进是非里头的韩五郎给弄了出来,赶紧送到了内院里头,等他出来的时候,常家媳妇已经站在了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撒泼打滚的朱氏和她那位“相依为命”的干娘。 面对这种事情,常家媳妇自然不会傻到在门口与她们细说,而是先发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先发制人坐实了对方的身份,竟是从青楼里头出来的女子,一时间围观的人纷纷开始议论。 那朱氏自然不会认,可无奈常家媳妇早已料到,“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使她们百口莫辨,加上出面的乃是京中最有名的人伢子刘婆婆,那厮没少来往三教九流之中,恶名昭着。 围观之人倒也不少人认识她,加上她手中又有一纸契书,很快便将两人以送官的名义捉了起来,然后,一转眼,便送进了内宅。 等金廉被请到堂上时,大娘子心中早有成算,虽恼怒于他的荒唐,但也知道,这事还须看自己的态度,免得将来母子分心,有了心结。 大娘子平时虽然心疼儿子,但遇到大事,还是清醒得很,三言两语,便将这事盖棺定论。 虽然这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怀了孩子,也被请来的府医证明并未说谎,确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但无论如何,这孩子他们家绝不能认。 那朱紫见了金廉,犹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众人在场,飞身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裤脚,对着他啼哭不已,虽看着楚楚可怜,但在场所有人都对她这副做派十分厌恶。 当然,也包括当事人,金廉自己。 他虽然纨绔,但脑子并不笨,这朱紫一改平日里的温驯,想来应是听到了外头的传闻,知道自己即将和亲,生怕自己后半生无所倚靠,便选了这个节点来闹。 但,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看着大有拉着他们一块下水,非要弄个鱼死网破的朱紫,金廉沉默了。 也不知道,这女子背后是不是另有黑手,若有...... 金廉脑子里头转个飞快,利弊一经分清,成功消磨了那点子心软,似乎,从一开始,这女子便有备而来。 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恩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施予的。 当时同自己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世家子弟,比他好的也有,可偏偏却选了自己。 她们这样的人眼睛最毒,虽十句有八句都是假,但所求无非是后半生的富贵荣华,那么,为何不选看着最有钱有势的,反而不上不下的选了自己? 虽说姐儿爱俏也是常事,可从素日同朱紫的相处来看,这朱紫可不像是个能为皮囊所迷惑的浅薄女子。 莫非,别有内情? 金廉觉得自己头上不仅有点绿,还有种被人拿来当冤大头,背锅侠的意思。 你看这口锅,它是又圆又大! 第18章 莫挨老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三郎,我腹中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可不能不管啊。” 那朱紫最懂得察颜观色,见他迟迟不语,顿时有些心慌,急忙哭着哀求道,但换来得,只是一片沉默,金廉看着那张俏丽的脸,不禁有些发怔。 大娘子见状,生怕自己儿子心软,留下这个孽种,立刻冷声喝道:“不必多说,你一个勾栏出身,又被安置在外,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了,外室之所以低贱,不被正经人家所承认,便是因为这个缘由,安置在外的女子束缚较少,门户不如在深宅大院那般森严,即便怀孕,也无法证明这孩子的来历,这女子出身低贱,怎会不知道身为外室的种种弊端,便是连最低等的通房还不如些,若是个乖觉的,便知道,自己绝无进家门的可能,好好服侍,换些银钱安稳度日才是,今日所为,若非不知道天高地厚,便是来者不善。 在后宅久了,谁还不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于是大家看向朱紫的神色中便多了些不屑与戒备。 呸,什么阿猫阿狗,别来挨边。 金廉看着她,到底有些心软,但有一点,他同母亲的意思是一致的,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朱紫,我同你说过,你我身份云泥有别,绝不可能纳你入门,若你不愿,我必不强求,当初,你是怎么同我说的?” 金廉知道,有些话只有自己来说,才能断了她的心思。 更何况,自己可不想替别人养娃。 朱紫被他这样一问,顿时有些慌张。 自己从小便被双亲卖入戏班,几番辗转又落入青楼,已经过怕了那样屈辱的日子,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金家三郎。 虽冲着荣华富贵而去,但也看脸。 而且除了脸,自己也是打听到这位爷最是叛逆乖张,虽看着纨绔,但却有一个心软的好处,加上自己一向自恃才貌,定有办法将他的心牢牢拢住,才刻意做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一则大有将自己同那寻常青楼女子区分开来的意味,毕竟她可是个有格调的艺妓。 二则相信以自己的精湛演技,定能将他收入自己石榴裙下,却没料到,一道圣旨,便断了她所有后路,不得已,才听了他人教唆,错了主意。 说好的面好心软呢? 说好的人傻钱多呢? 朱紫不过区区一介青楼女子,因着出众的才貌才被老鸨细心养护,虽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但见识一流却始终存在局限,素日只知道豪门世家那泼天的富贵,却不知道世家最看重家族门风,一旦涉及名声,便是亲子也能舍弃,更不知他们处置人的手段竟如此犀利。 朱紫不傻,那常家媳妇一出手,她便知道,这里头的水太深,绝非自己那点子小聪明能够对付,如今在外头虽只是口头证实了自己出身青楼的事情,一旦过了今夜,只怕便会有各种人证纷纷冒出头来,甚至还包括与自己私通企图混淆豪门血脉的歹人出来告发。 一旦过了衙门,只怕自己这条小命,是无法保全了! 但如今,自己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已没了任何退路。 朱紫立刻咬了咬牙,索性将戏做足,抬头望向金廉,梨花带雨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不管三郎信与不信,妾当日所言句句发自真心,固然有祈求郎君庇护,免受人欺辱之意,更多的,是对郎君的一片赤诚之心,三郎当知道,妾乃完封之身便跟了三郎,从未有过二心,所求不过是将来郎君能施恩一二,将妾纳入房中,安稳度日便是,哪料天家一道圣旨便断了我的念想,加上妾自知身份低贱,郎君又迟迟不肯露面,腹中骨肉再不能等,只能出此下策......” 嘤嘤嘤...... 三郎你看我这戏演得好不好? 但看他这模样,似乎不太信的样子。 朱紫凄然一笑,将那点子虚心掩于泪容之下:“若君不信,妾只能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朱紫便飞身扑向一旁的柱子,竟是用了全力,没有丝毫犹豫! 金廉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招,抢先一步将人给拉了回来,但她的额头还是撞出了个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好一个以退为进,精彩,真是精彩!” 这一幕正巧落在闻讯而来的老夫人眼中,看着唱作俱佳的朱紫,老夫人忍不住抚掌喝彩。 只是,话里头却藏了刀子,肃杀之气难掩,显然是动了杀心。 “母亲。” “祖母。” 母子二人齐齐向老夫人行礼,将她迎到了主位,老夫人缓缓端了一盏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目光如刀子一般划过朱紫,最后落在自家孙子面上。 金廉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虽对自己偏爱有加,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溺爱,但一旦涉及到底线问题,她依旧不会轻易放过,难堪的沉默之中,朱紫忍不住额冒冷汗,两股微微有些发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母亲怎么来了,这点小事,儿媳自会处置妥当。” 儿子的窘迫落入大娘子眼中,终究还是抵不过心软,硬着头皮开口。 老夫人素知自家儿媳是个心较比干还多一窍的人物,虽聪慧,但难免拘于后宅之中,染了些后宅女子敏感多疑的个性,只能先打消她的顾虑:“原本这事也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出马,只是刚才洪妈妈来说,在院子外头抓住了两个不太安分的人,细问之下,才发现咱们家中出了内贼,于是带过来交给你处置。” 说罢,老夫人扬了扬脸,那洪妈妈立刻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带着人,扭了两个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人跪在了堂内。 大娘子与金廉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忍不住眼皮子一跳,惊疑之下,不禁齐齐看向洪妈妈。 这两人,一个是金廉院中的二等丫鬟巧儿,另一个,则是大娘子安排在门房的小厮张放。 “今日那妇人闹上门来,夫人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特意叫人将整个金府围得如铁桶一般,却不料这两人居然敢顶着风头,将消息递了出去,甚至还惊动了大陈使者与文官。” 这样的能量绝非是区区两个下人能够拥有的,显然幕后定有人设局闹事。 老夫人意识到问题,便派了人守在门房后院,果不其然,这巧儿趁人不备,跟在三少爷身后,一齐进了大娘子院内,贼头贼脑地在外头探听,正巧被抓了个现场,刚已经招了,有人花重金买通了两人,时不时将府中的消息递了出去。 越听到后面,在场的人面色越发难看,大娘子目光落在朱紫的身上,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好一个内外勾结,想来这朱紫的来历也不简单呐! 第19章 这锅老子不要 事到如今,朱紫也知今夜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 尤其是那两老娘们,浑身上下散发着活阎王的气息。 不好,有杀气! 但无论如何,自己绝不可认下这口黑锅,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他人的圈套,成了一颗棋子,但是,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必不能就这样甘心认输。 她才只有十六岁,正是青春正好之时,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都不能折在这里。 一想到这,朱紫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里头空空如也,连个屁都没有。 但鱼死之前不都得挣扎挣扎,至少也得多讹些银子才好。 朱紫咬了咬牙,刚想开口,便被上头的老夫人冷冷打断:“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认还是不认,都不要紧,反正对于你的处置,都不会因为你那条灿若莲花的舌头有所改变,把东西端上来吧。” 说罢,便有妈妈端了一碗汤药上来,那药还冒着热气,带着浓浓的苦涩气味。 咋? 是要人命的毒药? 这些人这么直接的吗? 自己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去和阎王唠嗑啊? 辛苦攒下来的私房钱还没花完呢! 朱紫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金廉的身上,干涩地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三郎......” 金廉有些无奈,他太了解朱紫,朱紫也太了解他,虽然,朱紫了解的他,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所以说,对人不要太过掏心掏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朱紫太过看重荣华富贵,又偏偏被养成了心比天高的性子,只可惜命数不济,落在青楼之上,身比下贱,命比纸薄,连说谎,都没什么水平。 金廉微微有些怜悯,然而这点子怜悯也如那一闪而过的星子一般,飞快消失不见,他冷冷看着朱紫,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个,乖乖服下这碗落子汤药,乖乖配合金家演好这场戏,平息外头那些流言,等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会予她一笔可观的钱财,远远将人送走。 另一个,明日一早同“奸夫”一起,被扭送官府,打入监牢,被那些官吏暴力弄死这个孩子,一盆污水便能让她永世不能翻身,死路一条。 “你好好思量,快些选好,但无论你如何选择,这个孩子都不能留下,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对于孙子的表现,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总算,这小子还没糊涂到底,只要他脑子清楚,今日这事,便不能对他以及金家的将来构成威胁。 朱紫眼底尽是震惊,整个心仿佛被油浸透了,放在热锅中煎熬了一番,眼前这位贵公子虽还顶着那张熟悉的脸,但皮囊之内却仿佛换了个瓤,变得陌生而又冷酷。 要钱? 还是要命? 还是嫌命长,一定要找阎王唠唠嗑? 似乎是看透了朱紫心中的想法,金廉接过那碗汤药,慢慢蹲在了她的面前:“其实你我都知道,你看重的,无非是我这重身份所能带给你的种种好处,而我,也不过贪图你的如花容颜和知情识趣,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从一开始,我便同你将丑话说清,可你总以为我狠不下心来,也许是我给你的错觉,也许是这个不和时宜的孩子让你心生妄念,愿赌服输,拿出你的傲气来,或许还能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 老子能忍着气和你说这么多已经是格外包容了。 真的! “可这是你的骨肉......” 朱紫犹不死心,艰难地张了张嘴,眼中流露出的尽是迷茫之色,这些世家不最重子嗣吗?之前也有不少姐妹便是凭借腹中胎儿才成功脱离苦海,为何到了她这,却只换来一碗红花汤药? 呃......你真当老子傻啊! 金廉被气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是个聪明人,但自作聪明就没有意思了啊,酒醉之后,男人可不能行房的。” 朱紫对上他那双清明的眼睛,好家伙,这小子一点也不傻嘛。 谁跟她说,地主家的这样色的,都是傻儿子来着? 坑死人了! 朱紫无奈苦笑,亏得自己一向自负能够洞悉男人,却没想到,自己这点子浅薄的自负,在他们眼中,却如同小丑一般愚蠢可笑。 行吧,事已至此,自己当然选前面那条路。 这下,便是大娘子也忍耐不住,忽然觉得便是对着她生气愤怒也是不值得,原本那些刻薄的羞辱在舌底转了转,终是换作冷冷嗤笑,暗道一声对方虽有如花美貌,却实在愚蠢。 便是怀了廉儿的骨肉又如何,世家是看重子嗣,可更看重这孩子是从谁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便是家中纳的妾室也大多是从好人家抬进来的良妾,再不济,也是家中世代忠仆挑好的抬成姨娘,你这种出身,不过玩物一般,又有什么资格母凭子贵?那都是那些没规矩的人家,或是根基浅薄的暴发户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正是如此,金家已经有了好几个嫡出的哥儿,自然不需要再多一个,免得将来哥儿几个名声受损。 事关自身利益,大嫂与二嫂态度一致,她们的哥儿可不想有个出身低贱的兄弟,免得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朱紫岂能不知自己已无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苦涩一笑,认命般地接过对方手中那碗汤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这药好苦! 她虽无身孕,但红花汤药免不得伤身,加上下人们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药自然是效果越好越好。 一剂重药下去,受不了折磨的朱紫晕了过去。 在她昏迷之前,仿佛感受到自己被人扶起,像条死狗一般被人粗暴地拖了出去,直到自己彻底失去意识。 愿赌服输,以后再也不听人挑拨干这不是人干的勾当了! 第20章 姐姐应该也是美女 朱紫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但大陈的使者们可不乐意了。 为了表达歉意,鸿胪寺那些打嘴炮打输了的官员们索性再退了一步,允许他们派人过来给金家这位不靠谱的郡公爷立立规矩。 反正都是要嫁出去的,正所谓嫁出去的男子,泼出去的水,反正以后没什么机会回来了,还怕个鸟啊! 这次一共来了四位。 男女老少,倒是四角齐全。 金廉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高矮胖瘦,颜值各异的四人,瞬间分出了亲近等级。 其中两个男人可以忽略不计。 女的,丑的那个也可以忽略。 金廉直勾勾盯着那个叫做桑泽的漂亮姑娘,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下。 哟嚯,刚听这姑娘自我介绍,好像是女君的堂妹。 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姐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金廉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这赘婿不赘婿的不重要,主要是,他就喜欢吃软饭。 “咳咳……” 被忽略的另外三人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果然,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 肤浅,真是肤浅! 不过,现在他们可是先生,这小子敢不老实,有他好看的! 金廉沉溺于桑泽的美貌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另外三人。 很快,金廉就发现,这些规矩,该讨厌的还是很讨厌。 桑泽是皇家郡主,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 于是剩下那些人就平分了他的学习时间,加上先生们要休假,他要每隔十天天才能轮到和漂亮妹子桑泽相处一天! 另外的时间,他得对着老的丑的还有凶巴巴的过。 这日子,果然是苦的多,甜的少。 关于这一点,金廉虽然厌恶,但还能够理解。 毕竟这次是自己理亏。 他从不觉得和亲这事还会因男女而分出些不同来,毕竟自己从前行事确实不够规矩,难免让那些老古板有所顾忌,但令他不舒服的是,那三个不受待见的各有各的讨厌。 偏偏因着对方的身份,自己这个空有其表的郡公也不能拿他们如何,反而要像孙子一样将他们当祖宗供起来。 一想到这,金廉便觉得憋屈不已。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认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爹都说,要让自己谨言慎行,装傻充愣。 比人先到的,是使者送来的一份书信和厚厚一叠书籍,大多都是关于陈国的宫廷规矩和一些风土人情等。 金禄一向会抓重点,从一摞文册中挑了一本装裱精美的文册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金廉一向不爱看正经书,一看那册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 上头的署名是韩五郎,这家伙一向不说人话,不办人事。 “这是我这几天磨着大嫂讨教来的……如何管理后院琐事的经验,做了笔记,听说你快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了,也许以后用得着呢。” 金禄板着个脸,学着韩五郎平日里那副轻佻欠揍的模样,捏着嗓子将上头的话念了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满肚子的幸灾乐祸:“对了,韩五郎那小子说,大陈使者气焰嚣张,口口声声不离规矩礼仪,想来这个下马威,你得好好受着,什么三从四德,哎,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这话说的金廉心里一阵气急,想想韩五郎曾经表示过对金禄这小子的赞赏,不禁心生警惕:“莫非你想换个墙头趴?” 看着面色不善的金廉,金禄立刻举手表忠心:“我只是转达,我对少爷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啊!” 开玩笑,他一家五口的卖身契还在这祖宗手里捏着呢,万一他发起疯来把他们给卖了怎么办? 他是个正经人,卖身可以,做鸭不行! 金廉狐疑地盯了他许久,悠悠道:“韩五郎还有什么屁,你都替他一起放了。” 金禄只能捏着有些发痒的嗓子,一字不差地继续还原。 “哎呀,这福气我倒是想要,可是人家女君喜欢你家主子这样面皮白净,弱柳扶风的男人,可不喜欢我这种号称天下第一的猛男,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说来说去,这福气也就只有你家主子这位翩翩佳公子才能享受 啧啧啧~” “滚出去!给我滚!” 金廉几乎是跳着脚将人给撵了出去,以至于等桑泽来送信的时候,连带着也没个好脸色。 哎呀,这么热的天,郡主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了。 金廉顿时换了一副谄媚如毫无节操的舔狗模样,只差没有长条尾巴出来摇给人家看。 少爷,说好的节操呢? 说好的不当舔狗呢? 金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切! 这祖宗还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给我的?” 金廉接过带着香气的信,笑得两眼弯弯。 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客气,就是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寒暄。 但这字却写得很不错,就算是自家老爹看了,都得夸一声好的程度。 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字,她的字刚硬瘦长,笔锋凌厉,字里行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都说字如其人,可见对方当真没有女儿家的柔骨情长。 还真的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啊。 在看到桑泽的时候,金廉已经成功给自己洗脑,将桑鬼也归类到了美女一列。 美女嘛,自然做什么都值得夸奖的。 金廉热情地请桑泽稍等,让金禄准备笔墨纸砚,但目光却牢牢粘在坐着用茶的桑泽身上。 哪怕提起笔写回信的时候,也不忘时不时看她一眼。 同样的客套虚伪,金廉甚至还不忘拍拍对方的彩虹屁,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很快就将信写完了。 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桑泽,金廉忍不住对着信傻笑一番,照着上头的字迹临摹了好几遍,但无奈常年养成的书写习惯已经刻入骨髓,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拘谨,实在有些娘气,不够潇洒。 金廉只能看着那封信感慨,然后不甘心地撕了纸重新临摹,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字这个东西一旦定型,要想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可没那功夫花个两三年来练出另外一种风格的字来。 反正自己的字也不丑,就这么着吧。 金廉丢了笔,想来想,还是小心地将那封信给收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能写出这样的字,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咳咳…… 他才不是见色起意呢! 金廉抱着枕头,满脑子都是关于桑鬼的好奇与猜测。 于是不出意外的,他又华丽丽地失眠了。 对着镜子,看着眼下那抹乌青,金廉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可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了。 不然,他就得学着那些风骚小白脸一样要开始用粉遮暇了! 自己可是个大老爷们,要真变成这样,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第21章 都是先生,差得有点大 金廉的课程安排是这样的。 除了礼仪规矩,桑泽只是偶尔出现,丛琼负责骑射,而另外还给安排了一些比较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课程。 金廉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是地主家的傻白甜,立刻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 但令人郁闷的是,神秘课程安排在骑射之后。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负责神秘课程教学的,是个大美女。 虽都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但两人的长相却是相差甚远,丛先生是典型的大陈女子相貌,骨架略粗,身材高挑,较寻常女子少几分柔美,生得颇为男相,一看就不好惹。 另一个却是一等一出挑的大美人,艳若桃李,灿若春花,这样的相貌,便是放在整个大周后宫之中也数一数二,无可匹敌。 “咳咳,这位也是二殿下跟前的红人,红衣服这位姓柳,名柔,你可以唤她一声柳先生。” 陪同的官员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见金家小郎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柳柔不放,忍不住想起他那不太好的名声,心里头忍不住一咯噔。 这祖宗还真是色中饿鬼! 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岂能随意招惹? 因怕金廉犯了对方的忌讳,急忙开口将金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有些尴尬地介绍着,全然忘记了自己初见二人的时候,也同这小郎君般失态。 咳咳,自己虽然年纪不轻,但也正当壮年好不? 男人四十一枝花嘛。 在区别对待这事上,大家都差不多的。 金廉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虽然自己纨绔,可该知道的事情,他可不会全然无知,大陈王族太后一支便是姓柳,只是不知道这位柳先生,与王族是何关系? 或许是注意到来自金廉那探究的目光,柳柔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反应,却很有意思。 相比较丛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柳柔却是忍不住嫣然一笑,顺带给他抛了个媚眼,千娇百媚,如同勾人的狐狸。 这也实在太过露骨了,饶是金廉这样久经花丛的人也忍不住被吓了一跳,难道大陈女子都是这样豪放的吗? 但是,那位丛琼,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啊。 “柳先生安。” 对方虽是女子,但名份在那,唤她一声先生,也没有什么不妥。 金廉微微一笑,淡淡看向一旁略微有些不自在的中年男子,这位是宫中教导皇子的文官,叫王德生,通晓各国文礼,可谓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王大人安。” 他是官身,所以这一声大人倒也恰当。 “郡公爷客气。” 王德生眯了眯眼,略略有些敷衍。 自己可是帝师出身,教这纨绔,感觉有些跌份。 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通过这些时日的恶补,金廉知道大陈与大周不同,她们以女子为尊,有权势的女子可同时有多位男子作伴。 差别只在于名份上好听不好听罢了。 与大周重礼不同,大陈更看重对方的实力,所以有许多男子,虽与人共侍一妻,但只要自己有本事,便可得佳人另眼相看。 咳咳,真正的凭本事吃饭! 比如自己那位未来的枕边人,听说她的入幕之宾,都快凑够二十四节气了。 好在自己还算幸运,有名份在,自己不用与他们一样,乖乖排序,搞个十八或是二十的别号。 一想到这金廉不由有些憋屈,感慨大周果然国力日益衰落,送个男人去和亲就算了,连个正室的名份都得努力争取,实在令人唏嘘。 但想归想,他还不想拖着整个金家给自己那点子憋屈与叛逆陪葬,毕竟之前为了避免家族被架空,拒绝九公主这门婚事已经让皇帝对金家有所不满,若再不识好歹,只怕那点子耐心也即将耗尽。 想想李婧那个极品,想来能当女君的,应该比她好点吧。 论乐观,金廉自己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这些话倒没人敢当面说给他听,只不过皇帝老儿一向不讲武德,虽在明面上没有刻意为难金家,但从之前种种迹象表明,父亲与大哥二哥他们在朝堂上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墙头草私底下,可没少给他们使绊子。 这也是一向不服管教的金廉甘愿在家接受“调教”的主要原因。 都是为了家族未来。 王大人虽有些傲慢不讨喜,为人处世中规中矩,甚至略微有些古板,但还算尽心尽责,每日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早早等在院中,将该教的,该注意的都细细教来,甚至,偶尔还会特意提醒一二,生怕他将来因为不懂规矩而自己吃亏。 金廉只是有些纨绔,但好坏还是分得清,对于自己这位半路师傅还是十分尊重,加上他虽然纨绔,但若是真心想要给他人面子,总能在无形之中将对方捧得舒舒服服,一时间,二人相处倒是和谐中带着点温情。 但轮到丛先生的课,他的日子便没有那么舒坦了。 丛琼性子冷傲,不苟言笑,每每看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轻蔑与鄙夷,说起话来,也是能省则省,惜字如金,全然没有这个年纪那些女子的活泼灵动,仿佛木头雕刻出来的一般,全无人气。 与她那略显得高挑魁梧的身躯不同,丛琼的武功却是奇高,三招两式,便将金廉的底子给摸了个彻底。 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这话几乎不用刻意避开他这位正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但面对这样盛气凌人的丛琼,没有人敢追究她的不敬之罪,只能将这些虽不算厉害,但却恶心人的言语尽数吞咽入腹,自己忍耐消化。 大陈人善于骑射,无论男女,人人皆习武艺,便是七岁孩儿也能异常强悍,与大周以白为美不同,他们对力量的崇拜更加明显,最看不起那些瘦弱肤白的,弱柳扶风的男子。 但偏偏很不幸,顶着京城第一美男称谓的金廉偏偏长了一张秀气清俊,怎么折腾也不见一丝黝黑的皮囊,虽说不上娘气,但距离大陈人眼中的魁梧英气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难怪会被见惯了世面的丛琼看不起。 “作为大陈王族中人,你这样可不行。” 丛琼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皱着眉头,只差将生怕他英年早逝的想法宣之于口,但如今他已经十七岁有余,早已过了习武最佳年纪,只能从别的方面进行提升。 “会骑射否?” 丛琼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院子里头的石桌,金廉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忍着气点头。 骑射也是大周贵族子弟们需要学习的课程之一,金廉虽然算不得个中翘楚,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甚至在射箭这一块还颇有天赋,每年春秋围猎,总能收获不菲。 “可,明日辰时,安排去趟野山。” 野山是京郊外一处山林,虽不及皇家猎场那般优越,但用来寻常纵马打猎,也算不错。 只是野山这词乃是前朝人对那处的俗称,知道的人并不多,加上之前战乱弄得人心惶惶,许多京中老人纷纷离京,知道的人便更少了,大多数人只知道福济山这个名字。 全因山上有座寺庙,香火鼎盛而备受推崇,故而在民间流传,丛琼一个大陈人,怎么会知道野山这个称谓? 金廉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免起了疑虑,心道,若有机会,还是将这事同兄长说上一说,让他多留意才行,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从容应了下来。 第22章 不用假装,是真的菜 次日,丛琼早早让人将犹在懒睡中的金廉叫了起来。 因着丛琼最不喜欢别人迟到,金廉不敢怠慢,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吃饭,然后奔向约定好的地方。 为着方便,金廉特意换了一身利落地装束,宽肩窄腰大长腿,看着倒有了几分男儿本色。 这人还算识趣。 丛琼望向他的眼神稍加柔和。 但这柔和也就一会会,该严厉的时候,还是不能例外。 丛琼给两人选的,也是胭脂马。 只不过,她牵来的两匹是从大陈跟着使臣团过来的,百里挑一。 原本金廉以为自家的胭脂马已经算是好马,但同眼前这两匹比较起来,自家那些就是不能看垃圾货色。 真是,也不知道大陈人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不肯拿出来! 胭脂马亦称为北马,较寻常南马高大许多,脚力不错,跑起来要快上许多,耐力也更足,因此为被称为大陈国宝之一,是典型的有价无市,十分金贵。 这是金廉知道的。 唯一的坏处便是即便经过训练,但依旧有些野性难驯,若骑术不精的人上去,极易激怒马儿,发生意外。 这是金廉不知道的。 知道的不一定有用,但不知道的一定要命!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吃亏的金廉自信满满,一脸嘚瑟。 下人将准备好的弓递了过来,他接在手中的弓仔细看了一会,这弓乃是上好的木头所制,称做玉腰弓,弓上头用上好的碧玉打磨成的玉片装饰,制作弓的木头也是上好的木材 木纹匀称,握在手中颇有分量,对拉弓之人的腕力要求颇高,金廉试了试,虽能拉开,但用得久了,只怕会后续无力。 看着有些吃力的金廉,丛琼无语的摇了摇头,让人给他换了一把轻些的弓来。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金廉忍不住有些心虚,暗自发誓等回来自己就好好练练,总不能让人说,自己连弓都拉不动吧。 那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很菜的名声? “其实,我擅长使......弹弓。” 金廉干笑两声,弱弱地为自己狡辩。 嗯,弹弓也是弓嘛! “哼!” 丛琼不想听他狡辩,轻轻哼了一声,利落翻身上马,先一步骑马走了。 因在城中,两人不便纵马前行,待出了城,方才能纵马快行,待到了野山已是已时初。 “你骑术倒是不错。” 丛琼看着紧紧跟着自己的金廉,话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但还未等他有所客套,紧跟着点出了他的不足:“刚才纵马时,你的身子应微微向前再倾一些,手中缰绳需跟着马的节奏来,这样,人与马的才能更加贴合,更何况,北马性烈,你双腿轻击马腹时需用巧力,掌握好力道,否则马儿发起狂来,难免你要吃亏。” 好吧,这事刚刚自己已经知道了。 为了不被马儿甩下去出丑,金廉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裤子磨破了也不敢说。 金廉知道,大陈人善于骑射,他这个即将和亲的驸马自然也得学些骑射功夫,免得将来连马都上不了,惹人笑话,至于武功么,丛琼自然没这打算,相比较而言,一个不通武功的和亲对象总比一个武艺高强的要让人更加放心。 见他乖巧点头,丝毫没有不悦之色,丛琼心里头不禁觉得这小子有些意思,倒比那些没什么本事却不让人说教的世家子弟好上许多,于是接下来的射猎一项便多了几分用心。 为了不惊动那些猎物,丛琼弃了马,凭借一身轻功远远跟在他的身后,仔细观察着金廉的一举一动,如何发现猎物,如何接近,然后找准时机,拉弓射箭,一天下来,倒也对他的本事有了底。 这事不用装,他是真的菜! 丛琼撇了撇嘴,十分嫌弃。 这种货色,当真配不上她家二殿下! 金廉也很意外,虽早就知道丛琼武功高强,但没想到高成这样。 他虽未精于武学一道,金家也豢养了一些护卫,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如何看待一个人武艺高强与否。 丛琼跟了自己一天,丝毫不露疲色,即便他纵马狂奔跑,也能保持不远不近,不被那些五感远胜于人类的猎物所察觉,实乃令人惊讶,也难怪那位大陈女君对她如何器重,视之为心腹。 而丛琼的意外则是,金廉的骑射水平居然能达到上等下品,实在令人刮目相看,特别是到了后来,他没力气拉开弓,便改用随身携带的弹弓,只能猎些野兔小鸟,但准头却十分不错。 看来,自己给女君的信中,还得多添两笔。 “丛先生,你在想什么?” 金廉打断了她的沉思,手中还提着一对刚猎来的野兔,随手将兔子往地上一扔,纵身跳下马来。 丛琼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金廉自认得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微笑,虽然只是淡淡的,但可能是因为难得,格外令人稀罕,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了冬雪初融的和煦之中,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只是觉得,你这个看着没用,但仔细挑挑还是有些优点,看来我得去信问一问女君,是否需要继续挖掘挖掘你别的好处。” 丛琼一向不善于说谎,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你这点本事,杀敌可能不行,但逃命也应该够了。” 这…… 有这么说话的吗? 金廉有些尴尬,轻轻咳嗽几声,掩盖自己的心虚。 “那个,其实我也会些功夫,自保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自己嫌练功太累,没能坚持下来,但好歹,也算粗通皮毛嘛。 丛琼看了看他那因为狩猎而略微有些虚浮的脚步,默默扭过头。 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伤他自尊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两人就带着猎物准备回城。 “丛先生,京都里头有一家专做大陈菜色是食肆,生意很不错,别人都说正宗得很,但我显然觉得老板是在吹牛,不如咱们去那里品鉴品鉴,若不正宗,也好打脸一下那个吹牛皮的老板。” 金廉今日心情不错,笑嘻嘻地与她套近乎,刷好感。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嘛! 第23章 冤有头,债有主 一番磨叽下来,丛琼没抵得住金廉的热情,妥协了。 俩人去的是京中最有名的珍味阁,里头的大厨有两位是从大陈请来的,最擅长做大陈菜式。 最要紧的是,珍味阁的老板是个有趣且懂得变通的人,只要钱给够,可自带食材。 金廉将猎来的野味挑出肉质最好的,让小二拿到后厨交给大厨烹制,在等菜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些自己那位未婚妻的喜好再合适不过。 他想知道的自然不是什么机密,丛琼也无所顾虑,于是便将桑鬼殿下一些口味偏好以及爱好忌讳简单地提点了几句。 其实金廉最好奇的是,桑鬼的样貌。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这事十分重要! 脸不能当饭吃,但却可以让人吃不下饭。 这个道理在金廉五岁的时候,就懂了。 但这话,自然不能大大方方的问,只是金廉实在有些好奇,一则是为了自已将来的福利,二则实在有些奇怪,大陈皇帝如同天下俗人一般,男人该有的毛病自然也会有,后宫自然不乏佳丽三千,虽说其中还是得看家世,但总不至于相貌太差,怎么轮到自己,便长得如此天不遂他愿? 不会的,自己的祖母每年都要去寺庙给自己祈福,那些神佛收了自家那么多香油钱,怎么着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吧! 金廉心里头暗戳戳想,要真不管事,改日便来信让人砸了那光收钱不办事的佛像。 他这人向来务实,不办事的佛便不配吃他家的香火。 等菜上齐了,金廉要了大陈盛产的烈酒,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其他的都放在一丛琼面前。 这倒不是自己君子,而是自己酒量当真不行! 金廉不是酒鬼,实在无法理解酒鬼们的乐趣。 “这大厨手艺倒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能在大周吃到这么地道的大陈菜,难怪生意兴隆。” 这话倒不是夸张,他们自坐下到现在这会子,楼里头已经来了好几波人,原本空旷的大堂倒是坐满了一半,各色人等皆有,一时间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短短几日接触下来,丛琼的性子他也算了解一二,能得她的夸奖实属不易,他虽经常在这里吃喝,但很少点大陈菜,伸出筷子夹了一些尝了尝,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着他有些食难下咽的模样,丛琼倒是习以为常,她在大陈的时候也见过来大陈生活的异乡人,多有不习惯的,也正常,更何况大周饮食一向讲究食不厌精,什么东西都要仔细炮制,自然不习惯大陈这样原汁原味的饮食。 “倒也不是难吃,只是我实在不习惯肉中带着一点腥膻,失礼了。” 金廉尴尬笑笑,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直到吃了五六块肉下去,方才笑笑:“其实吃多了,倒也觉得不错。” 丛琼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觉得他这话出自真心:“其实你不必如此,依照你们皇帝与你家长辈对你的疼爱,给你带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丛琼慢慢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大陈素来多风沙,少良田,气候不如大周这般,能选的食材远不如大周丰富罢了。” 丛琼虽然性子孤傲,但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对于世家那些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金家也是历经多年风雨的世家,虽不曾仔细查看,但光从他的居所陈设足以看出他在家颇受宠爱,这样的人家,别说几个奴仆,便是再多,只怕他的父母也舍得给。 听到这话,金廉没有接话,心道若是自己过去是当老大的,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惜自己这次过去是给人当孙子的,自然不能指望这些随时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落魄而消失的金银财物与奴仆。 似乎是看出了他肚子里头的小九九,丛琼微微一笑:“我们大陈人也不是一味蛮横,二殿下虽然严厉,但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只要你不惹事生非,在大陈的日子不会如你们说书人说的那般不堪。” 这话一出,顿时换作金廉有些尴尬,因为这个时候,底下说书人正着一段大周先祖开国的故事,少不得将敌国进行一番丑化好彰显出太祖的一世英明,说书人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清了清嗓子,只将大陈人形容成蛮子一般,就差将他们比做暴虐残忍的吃人凶兽。 正巧这个时候小二送了新菜上来,莫离往他小二手中塞了一把钱,让他知会说书人换些别的来说。 小二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不一会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便换成了情意绵绵的才子配佳人的戏码,当然最终的结局是才子抱的美人归大团圆结局。 小二似乎误会了什么,金廉忍不住有些扶额。 但显然丛琼并没有多想,只是听完之后淡淡第评论一句无趣。 眼见她吃的差不多,金廉率先一步下楼结账,正巧遇上了几个来办事的和尚。 “怎么,你们这里的和尚也能大摇大摆的进这种地方?” 丛琼不是大周人,自然不知道这寺庙里的和尚除了吃斋念佛,还做些别的买卖。 比如放贷。 根据大周律法,这些寺庙里的僧侣是不用缴纳税赋,所属的土地也不归公家,所以这些和尚日子过得十分滋润,除了出租那些土地,放高利贷也成了寺庙收入的大头。 至于这个借贷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金廉回忆半晌,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了。 可不得是熟人么? 这位就是坑了自己的洪大人吧! 京城中米贵薪株,像他这样的小官吏年过四十还买不起房的比比皆是,少不得得依靠借贷才能在这种地方安家落户。 但有意思的是,那洪戚拿过那张借贷文书,仔细看了一会,薄薄的两张纸仿佛重逾千金,压的他那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弯了些,那洪戚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地指出其中的错误:“这张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借贷四百贯,月息四分,两年之后本息还清,共计应是784贯钱,怎么上面却写了876贯?”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辈子就买一次房子,省了多少年才省了这么些钱下来,怎么能轻易被人坑了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和尚与牙人不禁微微一愣,那洪戚面上颇有得色,摇头晃脑继续补充:“我朝律法,借贷一项只计本金,不得以利回本,莫不是大师算错了?” 这人看着古板,但脑子却是不错,刚刚看完那张文书,一下子就算出了正确数字。 看着面色微微有些黑的两个和尚,牙子立刻借坡下驴,干笑一声:“大约是小沙弥抄错了本子,我再重写就是。” 很快牙子就将文书重写完毕,那小吏勘验无误后,才在上头签字画押,文书一共三份,寺庙牙子和官府各一份,紧接着,牙子取出一张房契递给洪戚,从此以后,他便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 “一个月四分利,你们大周这些和尚也心太黑了。”丛琼忍不住有些咋舌。 官场上的事情金廉不太清楚,但也知道,洪戚四十多还没有升迁的机会,除非天上落馅饼,否则这一辈子都没有升迁的希望了。 大器晚成的概率实在不大,无非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又仇恨不报非君子。 不表示表示,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 金廉仿佛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的表情落入对面的丛琼眼中,若有所思地看着被他盯上那人。 “怎么?他得罪你了?” 第24章 金?是我的心肝,得加钱 何止是得罪,自己这么悲惨的结果少不了这位大人的功劳。 金廉几乎是咬着牙,笑得人心底发毛。 有仇不报非君子。 金廉不仅是个君子,同时也是个小人。 丛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不要冲动,这么多人看着。”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那名声已经臭得差不多了,要再把人给打了,她可没法向上头交代。 毕竟女君收到画像之后,唯一满意的,也就是这张俊俏的脸蛋。 要真黄了,谁也得不得好。 “放心,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仗势欺人什么的,可不是我的作风。” 金廉回过神,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丛先生,今晚半夜您应该有空吧?” 丛琼一脸警惕地看着不安好心的金廉。 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哎呀,放心啦,我保证,不动他一根汗毛。” 金廉再三保证,就差没举着手对天发誓。 于是,半夜三更,洪家屋顶上便多了两人半趴着的人影。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丛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悠闲,叼着根牙签正在剔牙的金廉。 “对啊,反正那洪大人都要搬家的,我不过是催一催他罢了。” 嗯,对这位小爷的报复方式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看着院子里头正抱着老婆孩子吓得哇哇叫唤的小老头,丛琼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 大周人都信鬼神,一个宅子要是闹鬼的话,似乎,就卖不出去了吧。 丛琼看着一身红衣,化着惨烈女鬼妆容,被迫利用轻功上蹿下跳,奋力吓人的金?,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这小子跟了这样一个主人,还真是屈才! “没想到,你这书童的轻功还算可以,跟着你,实在太浪费了。”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这小子一向嚣张跋扈,给他配几个人高马大能打架的就够了,这种适合学武的好苗子,配给他实在浪费。 “怎么,丛先生看上我那书童了?” 金廉哪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只不过嘛,金?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不能随便送人。 真想要,得加钱! 这样一闹,没过几天,周围的邻居们就都知道,洪大人家闹鬼,也来不及选黄道吉日,急吼吼地带着老婆孩子搬到了新买的宅子里头。 一时间,房东哭晕在厕所,这闹鬼的房子,可就好不租了呀! 但金廉显然低估了丛琼的脸皮厚度。 还没几日,这锄头便挖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听说,丛先生打算收你做徒弟,要将自己一身武艺传授给你,还要替你赎身,还给你买地买牛,还给你零花钱?” 金廉一脸不爽地看着跪在地上,略略有些心虚的金?:“还真小看了你,我这个少爷一个月都没有二十两零花,要不干脆你来当这个少爷,我去当徒弟?” 少爷这是,羡慕嫉妒恨了? 金?偷偷张望着自家少爷,企图在他脸上看出点啥,但可惜的是,自打七岁开始,少爷的演技就练得炉火纯青,就算心里头乐开了花,也能在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伤模样。 甚至还能准确地控制什么时候落泪,落几滴泪。 这等水平,不去当个梨园名角,还真是屈才了。 金?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 呃,主要是在他面前撒谎耍心眼子,可不是关羽面前耍大刀,找死么。 “少爷,我对你的忠心岂是区区一点好处能收买的,我发誓,我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就算埋坟里头也是少爷家的尸首,你就算把我从地里刨出来喂狗,那也得小的的荣幸!” 金?一本正经地指天发誓言,心里头却默默祈祷,希望这个时候神仙都打瞌睡了,没听见,没听见! “这么多好处,你就不心动?” 还是说,这小子终于学聪明了,看出丛琼这个抠搜鬼,是在给他画大饼? 一个连好处费都不肯让自己赚的人,能大方到哪里去? 说不定还得企图从这傻小子身上捞点好处,诈出点油水。 金廉慢慢走上前,半蹲着挑起他的下巴,正巧这一幕落在正准备进门奉茶的小丫头眼中,吓得她急忙缩回了正要踏过门槛的脚。 要死了要死了,愿来金?哥和少爷是这种人,回去得和小姐妹们说说,这金?哥看着倒挺爷们,没想到......啧啧~ 只是不知道,他俩谁上谁下,看少爷这样,莫非,他是被压的那个? 俊俏少爷的忠犬护卫,最新的话本子还真是灵感来源于生活啊! 金?并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即将崩坏,他现在只觉得少爷这眼神,看着有些渗人。 “算了,算了,丛先生是什么人,她想要人,我还能不给不成,你便跟着她好好学些本事,将来也能有些造化,记得我们的约定,别出去乱说话。” 看着眉清目秀的金?,金廉叹息一声,不知不觉,自家的白菜也被人惦记上了。 金廉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人知道,金?的轻功还是自己教的,毕竟老爹的话犹在耳边。 当赘婿要有当赘婿的觉悟,自己越没用,才能苟到寿终正寝不是。 但显然,金?并不觉得这话得正着听。 也是,这种事怎么能出去乱说,拿书童换好处,少爷的面子可不好看。 但,什么约定,从小到大,自己与少爷之间三天两头就要来个约定,多得自己实在搞不清他指的是哪个? 苟富贵,勿相忘? 还是,卖身可以,得加钱? 以自家少爷那点子爱好,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可自己还没做好卖身求荣的思想准备啊? 而且,丛先生虽好,但自己还是更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 怎么办,好为难啊? 金?快哭了,特别是,少爷让他不要磨叽,今日便去投奔丛先生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甚至,出门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成了个四腿蛤蟆! 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闻讯而来的丫鬟们不由恨恨地绞了绞手帕! 看他这样,八成是被少爷给那啥了! 果然,好色之徒是不分男女,没有底线的! 第25章 聘礼还是嫁妆? 丛琼看着大包小裹,一脸悲壮的金?,不由有些懵。 这小子,是被他家少爷给赶出来,没地方去了? ......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此时,金廉正陪着母亲用完晚饭,被留下来单独说话。 同时被留下来的,还有自己的两位嫂嫂。 但诡异的是,三个女人互相看着对方,迟迟不肯开口。 “咳咳,大嫂二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便是。” 看她们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都替她们憋得慌。 这事可真不能怪她们,今早老夫人将她们叫了去,说是商量给小叔子的婚事。 这婚事是皇家赐婚,由皇家操办,所以讨论的重点就在于,她们这些长辈该以什么样的名义给他送礼。 按照惯例,金家公子成亲,会从宫中支账五千两,因公子哥不同于姑娘,即便将来分家另过,也有家产可分,所以除了操办婚事的五千两之外,无需她们额外出钱。 若是姑娘的话,公中会支账两千两当作嫁妆,另外将生母的嫁妆添上,再由她们这些女眷添妆即可。 但尴尬的是,金廉是公子哥,这钱该怎么给? 算嫁妆还是聘礼? 更何况,金家刚被皇家薅去了一半家产,现在手头上,确实没这么多钱。 为这事,她们足足头疼了一下午,现在还没个章程。 海氏与宁氏十分默契,齐齐将难题推给了自己的婆母。 您是当家大娘子,我们都听您的! 大娘子感受到两人的灼灼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小儿子,但媳妇不愿意啊。 正所谓不患多寡而患不均,一碗水端不平,得罪的可是另外两个儿媳妇。 在听完母亲的话之后,金廉倒是无所谓。 “原来母亲嫂嫂是为这事而烦恼,要我说,现在金家骤然去了一半家产,咱们自然是要省些,我看就不必铺张浪费,一切从简,就按姑娘的例了来,给个两千两傍身便是。” 自己将来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呢。 更何况,皇家出的还有金家的一半呢。 听他这样一说,海氏与宁氏齐齐松了口气,有他这话,事情便好办了。 既然小叔子这么好说话,她们这做嫂嫂的也不能太过刻薄不是。 海氏同宁氏交换了个眼色,慢慢开口:“话虽这样说不错,但你放心,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每房再添一千两给你,这钱也不从公家出,而是走私库,算是我们做哥哥嫂嫂的一点心意。” 这事,自然金廉没有拒绝,毕竟都是一家人,若分得太清,反而不利团结。 等两位嫂嫂走了之后,大娘子方从内室拿了些东西出来。 “这些都是母亲的嫁妆,不走公中,还有这个,是你祖母给的,只管安心收下便是。” 看着匣子里头的银票还有身契,金廉缓缓摇了摇头。 “祖母与母亲的心意廉儿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我去了大陈也用不上,还是你们自己留着。” 大周规矩,女子的嫁妆算是私产,这些东西都是她们在婆家的底气,用一分便少一分,更何况,虽说捏着这些奴仆折身契,但谁又愿意跟着自己背景离乡去大陈呢? 到时候若是处理不好,起了异心,只怕更加麻烦。 “这事我们也考虑过,挑得自然是可靠的人,他们也都愿意的。” 大娘子笑了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要好好保重自己,切莫意气用事,我不求我儿将来在大陈有什么大造化,只求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一想到从此之后,自己便要远走异国,金廉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偏他又个不倔强性子,强忍了眼泪宽慰道:“母亲不必为孩儿忧心,以我的性子,可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你放心,等将两有机会,孩儿便会回来看你的,您也知道,我哄女人很有些本事,那女君再厉害,也是个女人不是?” 可那人家到底是女君哪! 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那女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怕比男人还要强上许多,这小子过去了,只怕日子难过。 但她只是默默地将忧担咽回了肚子,很快岔开了话题。 不知不觉,母子两人的话题便转到了金陵身上。 再过几年,这丫头也要出阁了,当初还说要给她挑个如意郎君呢,只可惜,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不能亲自送她出阁了。 “母亲,陵儿的婚事你可得好好上上心,虽说还有别的妹妹,但陵儿这品貌性子最惹人疼,可不能委屈了她。” 金廉这话到是真心,虽说都是自己的妹妹,但手心手背还分个厚薄呢,他最疼这个妹妹,还是希望她能嫁个自己中意的郎君。 “知道你在忧心什么,陵儿这丫头我自然疼她,但听你父亲的意思,恐怕很难,陵儿美貌出众,只怕皇家那几位皇子已经盯上,若是有了明旨,只怕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这话金廉不能反驳,到底是个庶女,若皇家真想要人,他们也不能不给。 “若可以,还请母亲早些将六妹妹的亲事定下,总比将来无从选择来的强。” 大娘子何尝不想遂了儿女的意,但陵儿那性子。 “你六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人又聪慧,只怕......罢了,我会为她多上上心的。” 推来推去,最后金廉还是收了一些银票与仆人。 等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忍不住又开始失眠。 迷迷糊糊之中,自己似乎不知道被谁扔在了茫茫草原之上,后头追了一群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拿着刀剑挥舞着让自己站住,带头的正是自己的那位未婚妻,只是看不清脸,她跑得比追风马还要快些,见他不肯站住,索性满面狰狞地拿着根套马用的绳索利落地往他那细白的脖子上一套,用力一拽,便将自己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啊!” 金廉硬生生被吓得醒了过来,只觉得身上一阵湿辘辘的,一抹手,发现原来自己做梦出了一身汗,抬头望去,现在外头还点着微弱的美人灯,仔细一看,方才晓得,原来现在还没到三更,一想到刚才那场恶梦,不由心生烦意,一时半会哪里还敢再次躺回床上,索性便起身欲找些水喝。 里头的动静惊动了守夜的小厮,只是人还未出声,便被他制止了掀帘子要进来的动作。 “无妨,睡不着,我且自己坐坐便是。” 这日子,还真不好过! 第26章 没稳住,遭罪 今日要学的是柳先生口中的神秘课程,据说不仅神秘,而且还十分刺激。 顿时,引起了金廉的好奇。 刺激,怎么个刺激法? 金廉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清凉”的美人,多少明白了她所教授的课程是什么。 美人计? 考验自己的定力? 还真是刺激。 也不怪金廉想歪,别说是两国之间的和亲,便是稍有头脸的人家娶亲也得先验验货不是,像本朝便有两家定亲之后,女方会派出心腹在男方家呆上几日,便是怕将来嫁的那个男子是个不行的,待人回来,便会同自家主子说说使用体验,俗称试房丫鬟。 咳咳,当然,这试房丫鬟也是要跟着主人陪嫁过去,将来若是合心意,便抬成妾室,也算是圆满。 柳先生的长相,金廉十分满意,就算是春风一度,也是极好的。 从前金廉在幼年时,便曾有位先生对于他这块不中用的烂泥给了一句近乎刻薄的评价:有小智无大局,贪欢好色,莽撞冲动,难成大器。 不得不说,那位先生眼光毒辣,随着他年岁的增长,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于是家中父兄便对他不抱什么希望,只要求他老老实实的做个无用闲人便是。 看着对方那虽刻意掩饰,但却无法压抑的欢喜雀跃与情欲贪念,柳柔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娇媚和煦。 “男女之事本无什么好忌讳的。” 很快,柳柔便如同一枝柔软的藤蔓,几乎是整个人牢牢攀附在他的身上,虽说她并不重,但到底多了一个女人的重量,险险让金廉直不起身子来,只能死死抓住一旁的架子,不让自己和她一块狼狈地倒在地上。 看来自己得好好锻炼锻炼了。 金廉心中暗自发誓。 柳柔那娇媚的声音自耳后轻轻响起,也没说什么过分露骨的话,但偏偏就是有勾魂夺魄的力量,将他一颗心逗弄得砰砰直跳,如同什么都不懂事的男人一般,恨不得立刻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但舌尖上的痛楚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若是同寻常美女一块,他倒是不介意做个风流公子,但若是他敢有所轻薄,只怕便中了柳先生的计谋。 虽说也是天生妩媚,自带狐狸精属性的女人,但这种人才实在不多,柳先生是大陈使者,却会媚术,实在令人玩味。 金廉脸上那点子神色落在柳英眼中,柳柔忍不住有些嫌弃,现在两人离得极近,她的五感又远胜于常人,几乎可以听到对方咬着后槽牙,死死支棱着腰,不让自己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倔强。 这大周男子果然不能同魁梧有力的大陈男子相提并论,这小子看着皮囊不错,却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柳柔从小便跟着师傅修行媚惑之术,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信心,更何况,她们这样的女子本就是为了自己的母国而生,自然不会计较那些束缚女子的臭规矩,甚至,她已经在心中暗自打赌,这小子到底能坚持几回,便会败下阵来。 柳柔自从小与女君一块长大,虽说女储算是个女中豪杰,但再如何,男女之欲也是天经地义,室内自然少不了几个男人,想了想女储那略微比自己大上一号的身板,心道,晚上定要同丛琼说说,让她不必手下留情,定要好好将他训出一番好身板,免得没两年这小子便英年早逝,不好同大周交待。 “大陈女子不仅性子豪爽,总体来说,身材方面也较大周女子高挑些,并不一味以瘦为美,且我们大陈习俗,若是不能轻易抱动自家女人,只怕是要被人耻笑,小郎君若是不想丢了大周的脸,可得好好练练。” 那独特的嗓音柔柔地从耳朵边响起,带着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温热地撩拨着金廉的心弦。 她似乎对男人十分了解,手上动作并不轻浮,虽然整个人都攀附在他的身上,但也仅限于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游走,但不知为何,金廉便如那不知人事的小雏儿一般,不可控制地心跳如擂,面热心痒起来。 下意识的,他喉头一动,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捏对方腰上的软肉,柳柔也不抗拒,只是轻轻一笑,金廉顿时有些色予魂授,胆子大了许多,手忍不住往上游去,但还没触碰到对方,便被对方知晓,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如狡猾的狐狸一般,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偏偏,对方的游戏还没有结束,金廉忽然明白了刚进屋时,她说的那句话中的真正意思。 作为闺房之乐的先生,如何抗拒诱惑对自己这个学生来说,才是开始的第一课。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意思。 无论于情还是于礼,都挑不出什么刺来。 毕竟教导礼仪规矩的先生所教课程中,便有关于如何伺候女君,便有二十多条规则,除了讲女人所需遵从的三从四德之外,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条陈。 比如这床第之事,也有诸多讲究。 那男先生是个老学究,谈到这事的时候也只是草草带过,但当了十七年的纨绔,都是男人,有些事不必细说。 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看着金廉窘迫的样子,柳柔盯了那微微隆起的帐篷一会,得意一笑。 但说出的话,却是冰冷至极。 面若观音,心若蛇蝎,这是想让自己不能人道的节奏吗? 金廉被死死按在装满冰水的浴桶里头,龇牙咧嘴地接受惩罚。 他好想逃,但无奈,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按住,连动都动不了。 这大陈女人,都这么力大无穷的么? 眼下虽已开春,但天气却依旧寒冷,这么多冰块,想来也只能是自家冰窖里头挖出来的。 金廉第一次恨自家没事为什么要藏这么多冰。 而按照柳柔的说法,他要在这里头泡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自己恐怕真要废了! 为了自己的下半生幸福性福,金廉几乎什么招都用上了,但对方就像个木头一样,无论他怎么求饶说好话,愣是不吭一手,反而还延长了酷刑的时长。 等从桶里头爬出来,金廉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虽然第一时间给自己换了衣服,又灌了驱寒的汤药,但金廉还是忍不住抱着自己那已经麻木的身子不断地打哆嗦。 心道,若是自己废了,变成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大陈那些人,会不会再从大周挑个倒霉蛋给顶上? 第27章 燕都的意难平 金廉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但最近却失眠了。 梦里头总是有个看不清脸但却十分彪悍的女人各种虐待自己,不是在床上,便是在地上! 嘿嘿嘿,小郎君~,大爷让你爽歪歪! 自己不出意外的,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咳咳...... 实在让人忧伤! 每日看着自己越发严重的眼圈,为了不让人笑话,金廉只能指使下人半夜爬墙出去给自己买点上好的脂粉来遮掩一二。 最可恶的是,金?也不在身边,新提上来的金厚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汉子,看着面带郁色的主人,连个彩虹屁都拍不好! “三少爷不必忧心,听说大陈风沙大,太阳烈,到时候咱们多晒晒,皮肤黑了也就看不出了。” 看着已经黑成锅底色的金厚,金廉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是安慰吗? 这叫扎刀子! 还是金?宝贝好,懂事! 他好想金?小宝贝,丛先生什么时候能把金?小宝贝还给自己啊! 今日不用上课,未雨绸缪的金廉已经打算好要做些什么了。 其实他之所以睡不着,除了那位不知性情的未婚妻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人生在世,要想日子过得去,无非是钱权两样。 权是别想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自己将来在大陈的地位,不过是个赘婿,还要什么权,不当炮灰就不错了。 他虽未当过赘婿,但看看当赘婿的丁郎就知道,这是碗不好吃的软饭,他家娘子有个诨号,叫胜似虎豹丁夫人,丁郎上门不过半年,便被这母老虎驯得服服贴贴,连晚些回家都要提前报备,否则便是一顿家法。 自己这位未婚妻,恐怕也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至于钱的事,便只能找燕都那个奸商了。 盒子里头是他多年的积蓄与偷偷在外头置办的商铺与产业,只可惜他认识燕都不过短短两年,虽发了些财,但也寥寥无几,实在不够自己后半生挥霍所用。 一想到即将远离大周,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在大陈度过,金廉不禁有些淡淡的忧伤。 燕家在大周设有钱庄,银票被他以折价七成与燕都兑成了通用的票据,以便在大陈使用。 除了银两,金廉名下,仅有一处位于京郊的私宅与一处规模不大的当铺,论地段,当铺的位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去年刚刚开始盈利,便要考虑转手贱卖的事情,也不知能不能回本。 没几日,燕都便找人做了估价,京郊外的私宅因地处偏僻,并不好转手,倒是当铺还有人前来询价,只是价格一压再压,能卖上个三五百两,便算顶天,相较于投入来说,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金廉想了想,于是便暂时搁置了贱卖的想法,反正燕都手底下管着这么多商铺,多一间少一间当真无所谓,便将这当铺与私宅托付给他料理便是。 燕都想了想,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免有些心动,索性便又提议可以让金廉投资,在大陈都城再开几家店铺。 “嗯,那还是搞当铺吧,别的暂时先考虑。” 金廉想了想,别的行业他也不太了解,虽说有燕都在,但万一亏了算谁的? 还是当铺好,一则自己多少了解些行情,二则即便不能挣钱,要想往当铺里头藏些什么而不引人注意,没什么比当铺更好的选择了。 这样一想,金廉便又投了一笔钱进去。 自然,燕都也不客气,狮子大张口地要去了他五成利。 燕都倒也爽快,立了字据,只说每年都会记入账册,按约定的比例给他分红。 说起分红这事,金廉倒不太担心。 反正燕都这个雁过拔毛的家伙,要不私吞,还真对不起他那奸商的名头。 只要不太过分,自己便也不与他计较了。 其实主要是,燕都这人有八百个心眼,要真想私吞,只需使些小小手段,自己完全看不出来。 在经商这块,金廉倒十分有自知自明。 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很正常。 临走的时候,燕都托他给自己的心上人带礼物。 看着用精巧盒子装着的钗环,金廉有些无奈。 都好几年了,这家伙还没死心呢?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知道,你和我妹妹是不可能的。” 真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情种。 说好的像貔貅一样的媳妇呢,还不是贪图自家妹妹的美色? “我知道。” 燕都苦涩一笑,哪里还有刚才敲诈好友的精明算计。 都说世家联姻最讲究门当户对,他家这样的,怎么可能娶到世家的姑娘,金陵虽然是个庶女,但两人之间隔着的沟壑,又岂止是门第之见? 前几日家中又给自己来信,说是给自己定了门好亲事,催着自己回家相看,自己虽然以事业为重给婉拒了,但眼看着自己已经十九,有些结婚早的都当上爹了,自己又能撑个几年呢? “既然你家中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干嘛不回去相看相看,说不定真是门好姻缘呢。” 金廉自然无法理解他口中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深情,但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开导好友。 要是大道理有用的话,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意难平? “别的姑娘再美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燕都摇了摇头,也没指望金廉这个花花公子能懂。 “忘记告诉你,我下一个计划便是打算接管燕家在大陈的生意,这也是我爹的意思,原本是想让我弟弟去的,但我刚忤逆了家中长辈的意思,无颜再见家人,便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所以这礼物,算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转交了。” 自己这一去,没个三五年怕是回不来了,也好,免得见她出嫁自己伤心。 “虽不能娶她为妻,但也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夫妻和美的过一辈子,这些东西便算是我的贺仪吧。” 话已至此,金廉也不能拒绝。 回至家中,他惦记着燕都的嘱托,先去了一趟金陵的院中。 金陵看了看盒子里头的东西,哥哥也不看不出来,但她却认得,这些钗环中有许多都是几年前的样式,显然是早早买了却没机会送过来,于是便留到了现在。 “燕公子有心了。” 金陵低垂了双眸,难得没有拒绝,而是让丫鬟收了起来。 燕公子是个好人,只可惜,他们的家族不允许自己下嫁。 金陵一向清醒,便对伊人的深情,也只能故作不知。 见妹妹并没有什么太多情绪,金廉也没有多想,起身告辞。 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听到帘子后头传来金陵那依旧冷静,听不出悲喜的声音。 “三哥,请你转告燕公子,我会好好的将自己的日子过好,请他不必担心。” 第28章 出发大陈 出发的日子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许多。 甚至,金廉连与家人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进宫,却被骤然地塞进了马车。 一切从简,随行的只有两辆马车,几个护卫。 看着同坐于车内的丛琼,金廉只觉得有些遗憾。 至于原因,丛琼也解释过了,说是怕南宁人捣乱,会破坏和亲,所以才来了个暗度陈仓。 现在世道并不太平,南宁与大周大陈都属实力强悍的国家,三国鼎立,自然不希望周陈两国联姻,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等着他们的,就只剩下被人吞并的下场。 南宁在诸国的探子细作多不胜数,会提前得到消息,也不意外。 想起临行时,皇帝老儿那微微有些苍老憔悴的面容,金廉也知道朝堂之上恐怕也不太平,内忧外患,想要当好一国之主,可并非易事。 金廉从前的梦想便是当个富贵闲人,逍遥自在的度此一生。 而如今,他则希望大周不要烽烟再起,自己与家人都能平平安安。 在金廉他们出发的半个月后,丛琼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豪华的迎亲团已经出发,据说出城那日,国主带着众人亲自送行,声势浩大,引得全城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金廉虽未亲眼所见,但也可以想像得到那日的场景定是一片祥和,人人称颂。 但这样招摇,恐怕迎亲团这一路,怕是危险重重。 桑泽自然不与他们一起,做为大陈亲派的迎亲使,桑泽身份贵重,只有她在,才能让那些人相信马车里头坐着的,正是被送往大陈和亲的郡公爷。 金廉看了看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里头,闭目养神,一天说不满几句话的丛琼,不由心道真是苦了她,要陪着自己枯坐这一路了。 不出意料的,柳柔并未离开大周,而是以倾慕大周风土人情留了下来。 听丛琼的意思,还有些公事未了,她留下来处理完了再行回来,但无论如何,都会赶在女王储与他的婚礼之前回到大陈。 但实际上,金廉第一反应,便是“美人细作”这四个字。 当然,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在这之前,柳柔便时不时参与进京中权贵们的应酬之中,像一只花蝴蝶在各色人群中游刃有余地游走,偏偏她又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绝色美人,自然少不少定力不佳的色鬼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的种种行为,大周那些老狐狸岂能看不出来,但是碍于她大陈来使的身份和一时半会根本抓不到的把柄,也只能暗中提防,将与她行止亲密的人列入重点观察名单之中。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也不知这次会有多少定力不够的官员折在她的美人计之中。 自家父兄一向不好女色,而自己那些玩得来的朋友,说难听点,便是倒贴上门人家也看不上他们的身份,一时半会倒也没什么机会将君家拖下水,倒让他放心不少。 当纨绔也有当纨绔的好处,不容易成为这些美人细作的目标。 当猎物,也得有当猎物的资本才行。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她们费心应酬的! 从大周京城出发到大陈国都距离两千多里,按照他们目前的速度,最快也大约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呢? 鉴于金廉这金贵的身份,自然不能同那些人混在一起,哪怕是去如厕,也有人跟着,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这种类似监视的行为让习惯了我行我素的金廉十分不爽,但一想起临行前国主与太子对自己的“嘱咐”,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这种“保护”。 但都是男人,非要这么小心做什么,自己又不会跑! 看着对方那要吃人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有那什么不可说的爱好呢! 随着日子的流逝,他们越走越远,百无聊赖的金廉已经将马车上用来消磨时光的叶子牌快打烂了。 于是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上,不得不说,常年久居繁华之都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瑰丽广阔的景色。 现在正是冰雪消融,野草疯长的时候,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五彩斑斓的野花开得绚丽,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因着赶路,众人的饮食总是潦草,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精细吃食供他挑选,好在丛琼心细,在马车上放了耐存放食材,偶尔也会给大家改善伙食,但更多的是烤得干酥的面饼配着有些邦硬的肉干还有带着奶腥味的茶饮。 对于这些,金廉没有抱怨。 毕竟他的宗旨是虎落平阳时候绝不轻易叫唤。 收起性子的他和诸人一起默默地将饼子用热奶茶泡软,一点一点吞进肚子里。 “再过几日便到国都了。” 丛琼看了看天色,递给他一个皮囊,莫离接过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居然是蜂蜜水。 “前头打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野蜂巢,知道你大约吃不惯这些东西,特意给你留的。” 到底是收了金?做徒弟,丛琼看在自家爱徒的份上,对他这个主子也稍加照顾了几分,虽依旧惜字如金,但金廉却觉得心头一软,忍不住问出了他心里一直藏着的疑问。 “那二殿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直到行到一半,他才知道这位盲婚哑嫁的未婚妻在诸多皇子公主中排行老二,但那些保护他的侍从嘴严得很,无论他怎么打听,能得到的消息总是寥寥无几。 丛琼看了看他,本不想说话,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这桩政治联姻,又何必多问徒添烦恼。 但看着他的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斟酌片刻后沉声回答:“她是个果敢且坚韧,有大智慧的人,你只消安分守己,日子不会难过。” 这话可算是良言金句,可比对方喜欢吃什么有用多了。 金廉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道对方也算直白,只差没将大周针对女子的那套夫为妻纲,三从四德摆在明面上。 而且,自己的身份还当不起这个“贤夫”,顶了天算是个有些身份的男宠,只不过金廉还算识时务,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不满,点点头算是知晓了。 然后,继续风尘仆仆的赶路,一个月下来,别人怎么样他并不清楚,但金廉却是足足消瘦了一大圈。 连裤衩子都小了。 金廉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自己那微微有些凹进去的面颊,强忍着不去扒自己裤子瞅一瞅的冲动。 好在,总算到了大陈国都,或许是出于体恤,又或许是可以摆上几分架子,他们被安排在了国都的驿站之中休息,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接见他。 丛琼说,这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给他带了不必要的危险。 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金廉忍不住自嘲。 赘婿,赘婿,真是多余的累赘啊! 第29章 未婚妻相貌平平,有些失望 在金廉每日数遍的骂娘中,他终于等到了来自大陈皇帝的邀请。 因为他的身份还未过了明面,这场宴会的规模并不大,除了皇家的人之外,便仅有几位重臣出席。 隔着跳舞的歌姬,金廉与那些皇子公主们彼此互相打量着对方,一时间辨不清彼此的喜怒。 一场歌舞下来,金廉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观察在场的女眷上,心中忐忑,到底哪位才是自己的未婚妻,桑鬼女君呢? 与大周宴请规矩不同,大陈并不按照身份来安排座次,几位公主待在一处,只能分出个美丑,并不能看出身份高低来。 但似乎无论他如何祈祷,老天爷都没有站在他那边。 很快他就确定了桑鬼是哪位。 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这位桑鬼殿下与桑泽郡主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摸着良心说,其实桑鬼的相貌说不上丑,但也与美丽二字没什么缘分。 与丛琼一样,她的长相更偏向于男子气,但或许是要出席宴会的缘故。 原本应是英气十足的眉眼却不合时宜地被涂了上脂粉,修饰了眉型,莫名有些滑稽。 金廉没敢问,是不是得罪了给她梳妆的宫人,怕万一要是她是故意的呢,不是打脸么。 这是位十分特别的奇女子。 金廉只能这样评价。 为什么要用特别两字来形容呢,很久很久以后,金廉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同自己之前见识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太一样吧。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说不失望那是骗人的。 但作为一个需要靠吃软饭讨生活的赘婿来说,金廉果断选择屈从。 好在,他的演技不错,愣是将彩虹屁拍得十分真诚又不做作,一时间,众人皆投以羡慕的目光。 不得不说,桑鬼虽相貌平平,但到底是皇家金枝玉叶,气场威仪一样不差。 桑鬼个子高挑,骨架较大周女子略粗些,虽然脸上的妆容有些滑稽,但能够看出她也不至于丑陋到无可救药,撇去刻意丑化的眉眼,至少她鼻梁颇高,只是鼻头略微有些肉,鼻孔微微外露,嘴唇有些厚,但是配上那圆润的下巴倒也不觉得突兀。 她似乎不太喜欢如寻常女子般涂脂抹粉,也知道自己今日这副妆容有些违和。 虽皮肤微微有点黝黑粗糙,但行为举止颇为大方,照理来说,这等相貌,又是在以强都为尊的陈国,养出来的合该是英气逼人,谈吐大方,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子才对,但偏偏,这位女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供在佛堂里头的泥塑菩萨,完美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只是菩萨有很多种,也不知道这位桑鬼殿下算是怎样的菩萨。 而她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一点,陈国皇帝儿女无数,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掌实权的皇子皇女,加上大周来的使者,明里暗里总是少不了刀锋剑影,但她面上却是一片从容,眉眼低垂,见谁都是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哪怕是伺候她的低等女使,她对待的态度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并无不同。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众人之间明枪暗刀的来往之中,却独独将她撇了出去,仿佛并不将她很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当真是陈国未来的王? 金廉可不敢小看自己这位未婚妻的能耐,暂且将她归于扮猪吃虎这类人。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金廉那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一不小心就给人坑掉了性命。 今日所见,在场的皇子公主们虽在容貌上有所差异,但有一点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野心勃勃,虎狼一路,个个不容小觑,在这样一堆“人才”窝里,他真不信能养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免来。 面对这些人,金廉心中暗自赞赏的同时也免不了多了些警惕。 正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自己可别在这刚来大陈没多久便翻了船。 只是……不知为何,坐在上首的那位大皇子盯着自己的眼神,总是让人不太舒服,仿佛在打量一件稀罕玩意似的。 金廉不禁内心起了一丝鸡皮疙瘩,这眼神仿佛就是客人在看花姑娘的眼神。 莫非这位大皇子有断袖之癖? 皇帝老儿身体硬朗,下得崽子一个比一个皮实。 除去早夭的和未成年以及在外头办差没回来的,在场的皇子有三个,分别是大皇子桑瑜三皇子桑瑀和六皇子桑玠。 按照长幼有序的排位,只怕刚才那男子便是大皇子桑瑜了。 关于他,金廉能得到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出身高贵,是陈国主正妻狄绒公主所出,家族背景可谓最强,也一度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的王位继承人,但奇怪的是,最后却是二公主桑鬼颖而出,猝不及防的成功上位。 在场的公主除了桑鬼,还有五公主桑佑与七公主桑娜。 人人立场不同,特别是桑瑜与桑鬼。 这几个皇子公主中就属两人最不对付,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自己这位大周来的和亲对象,只怕难免会成为两人交锋之下的牺牲品。 刚才他看向自己眼神不善,恐怕以后自己得多加小心了。 说不定这大皇子哪一天一个不爽给自己来个先奸后杀,扒光了衣服挂城墙示众可就糟了。 正这么想着,金廉忽然觉得自己袖子一凉,抬眼望去,才发觉是一旁的侍女不小心将酒洒了出来,弄湿了袖子,他不禁微微有些不悦地邹起眉头,面色不善。 “请郡公爷恕罪。” 因两人现在尚未成婚,是以用郡公来称呼自己。 能的这种场合当差的女官侍女都是经过仔细筛选的,从举止到礼仪都是个中翘楚,他可不相信,怎么会日挑了这样一个新手来伺候,又偏偏好巧不巧地放在了自己这桌伺候? 有阴谋! 金廉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侍女年岁尚小,但生的颇有些姿色,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看就知不是大陈人,看着对方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那侍女知道自己的这些小把戏跟本骗不了他,只能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郡公爷,我是二殿下的人,二殿下有意请郡公爷单独说话,还请郡公爷随奴婢来。” 听闻这话,金廉微微皱起眉头,直觉更加不妥。 私底下相见,这在大陈虽然说不算什么,但她为何这般着急? 这事多少透露着一点蹊跷,然而容不得他拒绝,忽然又走过来一个面容严肃的女官,斜眼瞥了那侍女一眼,口中淡淡说了句:“不懂规矩的小妮子,不过让你斟个酒,你也能出个差错,得罪贵人,当真不中用。”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女官准备上来替换,一个负责将面色惨败的她给拽了下去,隐隐约约,仿佛听到小声怒骂与讨扰声,似乎那侍女要被处罚。 跟着引路的女官,金廉心下有些不忍,回头望去,不由心下一惊。 他以为的处罚不过是赏几个板子或者训斥几句,但是看她们的架势,竟是要将她的右手给生生剁下! “住手。” 金廉终究忍不住开口替她解围:“不过是一点小事,不如就让她将功折罪,引起本……本郡公去更衣吧。” “既然有郡公这话,奴婢莫敢不从。” 那丫头也是机灵,立刻站了起来,生怕她们反悔,忙不迭地上前扶着他的手向前而去。 大陈国都建都不久,里头还保留着从前被灭王朝的模样,虽不比大周皇宫那般细致,但七弯八绕也能将人给绕晕。 金廉很快便不太记得回去的路,好不容易到了更衣的地方,早有宫人守在那里,利索地将准备好的衣服捧到了内室。 内室里头早已准备了洗漱之物,热水猪胰子等一应俱全,甚至还贴心的燃上了香。 因礼服繁琐,所以那小丫头并没有退出去,而是在一旁殷切地替他宽去外衫,金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毕竟在家中时候,也是几个奴婢这般服侍,他双手举平,任由对方替他解下腰带,褪去外衫。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太对劲,对方不但没有及时将新的外衫捧来,反而双手不规矩地在他身上游走,意图去扒他里头的衣服。 “你……” 金廉本想呵斥她一句,刚一张口,便觉得脑中一阵眩晕,面上不由一阵燥热,然后一个柔软的唇就覆了上来。 怎么回事? 金廉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本能地想要推开对方,却不了对方似乎是属蛇的 死死扒住自己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那香……有问题! 第30章 刚见面就被坑 金廉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但无奈这香实在厉害,那点子痛根本不抵用,很快他便彻底沦陷了进去,搂着对方腰肢的手越发紧些。 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外头的侍女微微有些得意,一边派人守住这里,自己急忙去报信去了。 殊不知她们的举动已经惊动了躲在一旁的暗卫,待人一走,便冲进去将那女子给打昏抗走,剩下一人则留下善后。 等众人闻讯前来,房间里头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一脸酡红,醉意明显的金廉。 众人冲进来的动作惊醒了装睡中的金廉,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朦胧着睁开眼睛,有些羞愧地说道。 “真是抱歉,没想到这陈国的好酒真够烈的,没喝多少,便醉了。” 他现在嘴里头还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也不知道那人给自己塞了什么,苦成这个狗样子! 改天一定要找那人好好算算账。 桑鬼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家大哥的脸上,心下满意那些人的做事效率,面上却是一副嫌弃的模样:“都说大周男子不比咱们大陈男子,光这酒量一向便大大不如,不过几杯下肚,便醉了。”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金廉当然不能反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那是,早就听闻二殿下是女中豪杰,酒量不输男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让人佩服,佩服。” 心里虽然在骂娘,但彩虹屁还是要拍的。 众人…… 这人真是厚脸皮。 “呵呵,大哥身边的人也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点小事,还非得拉着我们几个跑这一趟,倒显得我们大陈人没见过世面似的,还是二姐姐有先见之明,不许下边人乱说话,不然真是有损我们皇家的颜面。” 说话的女子是五公主桑佑,她一向唯桑鬼马首是瞻,自然要帮他说话。 只是言语中的嫌弃怎么也掩饰不住。 只见她面带讥色,闲闲地看了面色尴尬的女官一眼:“行了,还杵着干什么,赶紧将人扶着送回驿站好生安置,这事我会告知父皇,到底来者是客,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几个胆敢怠慢贵客,仔细你们的皮!” 桑佑的脾气可不好,虽然平日里头总是笑眯眯,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宫里头谁不知道她是只“笑面虎”,众人立刻心头一凛,低头应了一声,立刻动手将人给扶了出去。 “大哥乃是大陈皇长子,地位尊崇,今日这宴会专为大周来使而设,没了大哥坐镇可不行,咱们还是快些回到座位上去比较好,大哥觉得呢?” 桑鬼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大皇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便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笑着打了个哈哈,率先一步带人离开。 他们这一行人离开的匆忙,虽然不一会便回到了座位上,但还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到底年轻,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皇帝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 面对皇帝的疑问,桑鬼没有说话。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皇子。 桑瑜心里头早已想好措词,微笑着向众人解释:“哦,刚才我们见那郡公爷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刚巧几位弟弟妹妹们又心急着想多与未来的妹婿亲近,是以吵着非要跟过去,我想着,大陈人向来豪放,将来又是要当一家人的,与其由着几个小的胡闹,倒不如我这个做大哥的带着去看看,也显得我们对大周这位郡公爷的重视不是。” “正是这个道理。” 六皇子桑玠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加上面嫩,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些,忍不住抚掌而笑:“只可惜郡公爷酒量确实不太好,比不得我们几个在酒坛子里头泡大的,早醉得不醒人事,你们看看,便是连我也比不过,二姐也是,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头可心疼,赶忙把我们给赶了回来,又让人好好送人家回了驿站,二姐姐做事一向仔细,大周的使者们大可放心宴饮便是。 这一番话说得既得体,又俏皮,加上这晃然生得好,说话爽快,一时间倒让众人指不出什么不妥来,想来他是极了受宠的,皇帝微微一笑,偏爱之情毫不掩饰,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便将此事揭过。 果真,长得好的人总是占便宜。 待宴饮结束,桑佑带着人回到了自己宫中,眼见四下无人,方才召了人来说话。 “都查清楚了?” 回话的是个干练的女官,如果此刻金廉这个苦主在场的话,便会发现此人正是刚才欲带他离开的那名女官。 “是,原本我们就要将人带走,无奈那小子实在太过妇人之仁,当着那些人的面,我们不好太过明显,以防被人看出什么来。” 女官说到这,不禁面有愧色,但很快,又继续说道:“好在二丫头她们动作快,及时找到了地方,趁着无人,将那小丫头给弄了出来。” “是谁的手笔,大哥还是三哥?” 桑佑轻轻敲了敲桌面,冷笑一声,这招虽看着不太高明,但却十分有用,只要那丫头一口咬死了对方,便是没有什么,也会被扣上不小的罪名,这样一来,那些反对的人便有理道搅黄了这门亲事,破坏她的计划。 “反正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五殿下,我觉得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设法尽快将这门婚事敲定,免得夜长梦多。” 女官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这联姻毕竟事关国体,即便她再心急,也不是一个晚上可以搞定的。 “这事急不得,且不说父皇母后,便是那个几老古板,如果不见到大周的诚意,是不会轻易承认这门亲事的。” 说起这事,桑佑也是有些头疼,没办法,两国联姻一向重利,在没有见着对方履行条件将那些东西送来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松口。 更何况,前头还有大哥的人挡着,他的人不仅渗入了礼部与兵部,便连掌着国库的财政部,也多有牵扯,就在不久之前,财库那几个老油条正和父亲哭穷,半真半假的说没钱办亲,建议一切从简。 这话一出,无异于投水入油锅,在场的人立刻炸了。 第31章 抠搜成这样,像话吗 不仅是大周的官员,站在一旁当木头的金廉也忍不住了。 这是人干的事? 自己可带了不少“嫁妆”过来,一分没少,怎么的,还不配给个婚礼啊! 别看这几个糟老头哭穷哭得那叫一个惨,但其实与大周皇室婚礼相比起来,大陈的婚礼已经算是很省钱了! 再说,皇家婚仪上所用的许多东西都是内务府里头沿用别人用过的! 需要花钱新制的无非也就那么几方面,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金廉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仿佛入定了的桑鬼。 这丫的,怎么也不说话。 好歹是女君,婚礼从简,磕碜谁呢? 她都不要面子的吗? 论打嘴炮,大周官员们本就打不过大陈的,被收拾了好几顿之后,难免有些中气不足,但个人荣辱事小,国家体面事大,便是忠君爱国这条,也不允许他们认怂。 于是双方人马也不管体面,当着百官的面直接进行了文化人的嘴炮攻击。 你来我往吵得不亦乐乎。 甚至吵到激动之处,还有人撸起了袖子冲上去就要动手! 眼看着事态不受控制,上头装瞎的皇帝老儿终于活了。 但与大周那个以礼为先的皇帝老头不同,大陈的皇帝更喜欢“以武服人”,要不是身旁的侍卫拉得快,只怕他就要跳下来自己上去开干! “陛下,陛下,冷静,冷静。” 侍卫死死拉住他的腰带,这些大周来的官员个个看着像豆芽菜一样,万一打坏了,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大陈人粗鄙的名头?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这事女君自己也赞同,你们这些鸟人吵什么吵! 然后,大周官员齐刷刷住了手,目光齐齐投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桑鬼身上。 无视那些文官们杀人的目光,桑鬼倒是坦荡,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不是我们有心怠慢诸位,也不是轻视郡公,与大周结盟我们是真心实意,诚意满满的,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大周求亲。” 呸! 求亲只是顺带,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是为了赔款吧! “只是这几年,大陈国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国库空虚,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我们这些为君为臣都看得心疼,就连后宫女眷们都奉行节俭,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更何况是我这个作女君的,不更得以身做则。” 看着桑鬼那一副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样子,金廉只想说句呵呵。 骗鬼呢,什么节俭,昨日看你们那架式,谁信谁傻! “此事不妥。” 开口的是一个小老头,袖子上被扯坏了一场,心疼得他胡子一翘一翘的,略显滑稽。 “两国联姻是为结两国之好,本就应该风风光光的将我们郡公迎入宫中,厉行节俭是不错,但皇家颜面还是得顾及,若连这点子轻重都分不清,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你们大陈国不讲体面?” 放你娘的屁,和谈是一回事,人都给你送来的,再抠搜也不能在这上头抠搜,要真被大陈人踩了大周的脸,回去会有他们好果子吃? 谁当官不是为了光耀门楣,难不成还是冲着抄家灭族去的? 这不叫官,这叫敌国细作吧? “这事,还是得问问郡公爷自己的意见,毕竟金氏出身高贵,我们陛下还有意将公主嫁入金家,若非为了显示我们联姻的诚意,只怕也不会委屈郡公爷远赴大陈。” 看着对方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大陈那些官员不干了! 你比我们更不要脸,谁不知道你们国家的公主嫁不出去,谁娶谁家就得交出实权,这小子还不是不想娶才被拿来送到这来的? 眼看这锅被甩到自己身上,金廉自然不能再不出头。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我的意思,当着陛下的面,金廉不敢说些违心的话来,免得犯下欺君之罪,只能实话实说,刚才大陈诸位大臣的话中之意,大陈国库空虚,如今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理当节俭,是这个意思吧?” “自然,正所谓为君臣者,向来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以民为首,便是二殿下也常常以王储身份为荣,体念百姓疾苦,极力提倡节俭,不喜奢靡,便是自已所居的宫殿破旧了,也舍不得花钱修缮,里头的陈设也有出奇的简朴,正所谓夫妻齐心,齐利断金,当初在选择和亲人选是,便是听说郡公爷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像个那此愚蠢妇人一样,在这种繁文缛节上计较不是?” 好大一顶高帽啊。 “哦,是这样啊。” 金廉故意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这就奇怪了,刚才那位大人说,按照先例,女君成婚即便再省,也需一万六千两的花销,若是按大人的说法,压缩到八千两,也不是不行,只是在回复大周的国书上,我们的官员可要如实记录,对了,大人大约不知道,按大周的规矩,皇家子弟成婚,都得发布诏告,这两国联姻是大事,自然这诏告的范围可就不止京都,是整个大周所有地方都会公示出来的,那到时候,天下百姓可都知道大陈国库空虚,连皇帝都吃不起肉了呢。” 反正丢人的不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 那大周的官员反应也很快,急忙补充道:“正是这个道理,正所谓受君之托忠君之事,我们这些人虽官位不高,但也知道文官手中这笔最是刚正不阿,自然是要如实记录,不可随意篡改的。” 这...... 一时间,那些官员都沉默了,谁都不傻,总不能说对对对,我们就是没钱了,才打你们大周的主意吧。 这小子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果真是个人才! 金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刚才说话的官员:“大人倒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正值模样,不仅说话漂亮,想来行事也如刚才那话一般,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啊,大陈能有像大人这样的官员可真是大陈之福,值得天下臣子竟相效仿的对象啊。” 说到这,金廉顿了顿,无视众人的各种揣测目光,略带疑惑的看向丛大人:“只是,国库空虚,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虽不能要求大人同百姓一般粗茶淡饭,但为何听说大人生日的时候,能办的起四十桌的顶尖寿宴,请得起国都最有名的舞乐班子?这一场寿宴下来,只怕没个几千两银子下不来吧?” 说到这,金廉又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官员:“听说陈大人平日里头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养身之道,听说上个月刚弄了几只两脚嫩羔羊,之前偶然遇见有人叫卖,一只就要一两黄金,而且有价无市,若是遇上极品,这价可就更贵,可是陈大人的不过是个区区的礼官,恐怕以你的那点一年不足两百纹银的奉禄只怕不能承担吧?” 被金廉这样一说,大家看向两人的目光便开始变得意味深长,尤其中大周的使者更是冷笑一声,如同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原来大陈国库空虚是这么来的,真是难为大陈号称诸国最强,有这么一群蛀虫在,难怪冒着被天下的耻笑的风险,也不要简办婚仪,原来不不是无所谓大国体面,而是里子空了,巧女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是就是,既然大陈国连个像样的婚仪都办不起,那何不早说,我们大周国虽国力有损,但只要陈国说上一声,多拨些银两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能当上使者的官员嘴皮子最溜,说到这,还刻意奚落了对方一句,只是不知道办事的钱若是大周承担,那么是不是该换五储入坠大周,那昭告天下的通告可得换一种写法,毕竟这种事关国体的大事,必得依照实情来写,马虎不得。 这话一出,便是皇帝老儿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其实贪官污吏这事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只要不过分,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缓缓揭掉,显然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这……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子虚乌有的事情!” 第32章 不讲武德,谁不会呢 看着底下急得快要跳脚的官员,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 这小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否则也不会逼得这些老狐狸跳脚。 所以说,大周到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了多少细作眼线? 论察颜观色,金廉可比那些大臣们厉害多了,立刻将他们撇得干干净净:“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秘密,只能怪诸位大人们实在太过高调,民间早已传扬开来,想装不知道,也难啊。” 真话倒是真的,多亏他们这样高调,否则自己的人想抓住他们的把柄还真不容易。 当着外人的面被人扒了脸,皇帝心里头憋了一口气,心道改日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人,不让他们脱一层皮都对不起今日自己丢的脸。 让你们嘚瑟,这下翻车了吧! 但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 平日里头自己可是理不直气也壮,今日自己本就有理,岂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 “哦,对了,论起来呢,大周送来的,有一半算是我的嫁妆,要不然,我就在国书上注明这一点,别说是一万六千两,便是五万两咱也是小意思,人这一辈子就成婚一次,你们不心疼二殿下,我还心疼自己媳妇呢?” 说到这,金廉还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桑鬼,一副邀功的模样:“二殿下别不好意思,为夫的嫁妆丰厚,心疼自己媳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五万两还不够,咱再加,花个十几万两的,都是毛毛雨啦。” 金廉财大气粗地模样顺利气到了在场的大陈百官,唯有大周的官员强忍着笑意,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谁知道大陈这些人会拿这些钱做什么,与其将来让他们拿这些钱招兵买马反过来打自己,还不如让这个败家玩样花在婚礼上! 第一次,他们觉得皇帝陛下真是英明,派了这么一个人才过来,败别人的家,简直太完美了。 就算他们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这败家玩样都将这笔钱财定义为嫁妆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了,将来就算他被人弄死了,这些钱也得还给他们大周! 在场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哪能听不出他话里头的小九九,无论如何都不能坐实金廉的话。 反正只要他们不接话,这事就不是真的! 但作为老大,这种时候可不能当哑巴。 “两国联盟本就是大事,自然马虎不得,虽说桑鬼也是好心,但到底年轻,也是底下那些人糊涂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来人,将这两个不懂事的推下去斩了,悬于城门示众,另外将两人所有财产充入公中,家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国主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廖廖几句,便定了两人的生死。 两人伴君多年,知道此事已经无法转圜,虽心中悲痛,但到底还有两分傲骨,挣脱了侍卫过来的手,拜一拜,然后随着退了出去。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这种事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并无一人有所异。 “那么这婚礼......” 金廉挑了挑眉毛,就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自然是按照先例来办,想来那两位大人的家财添上,也绰绰有余了。” 有了皇帝这话,自然,双方也就没什么异议。 当日桑鬼亲自将他送回了住处。 本以为她定是要说些什么的,但一路上,两人只是默默无言。 金廉虽然脸皮厚,也自觉得并没有什么亏心的地方,但面对不露喜怒的桑鬼,依旧觉得压力山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不得不说,有了皇帝的明确表态,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十分迅速,不到半个月,两人便风风光光地办了婚礼。 婚礼之盛大,哪怕过了数十年,依旧无人可以匹敌。 反正别人满不满意金廉并不清楚,但大周那些官员,十分满意。 大陈这回,除了一个虚名,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回去可得给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郡公爷好好表一表功! 虽说大陈建国时间短暂,但学习能力却是一流,一套繁文缛节操作下来,差点没给金廉累死在新婚之日。 好不容易完成,总算能喘上一口气。 金廉坐在装饰一新的寝殿里头,渐渐有些相信那些文官们的确没有说谎。 这位女君的宫殿确实有些简陋了。 金廉看着周围那有些陈旧的摆设,唯一几样新的,还是自己从大周带过来的“陪嫁”。 寒酸,实在是太过寒酸! 金廉默默地夹起一筷子炙猪肉,默默地放进嘴巴里头。 味道还行,到底比不上自家厨子做的。 也不知道金家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大陈。 真的,好想家里的厨娘做的饭菜,好想自己的金?小宝贝啊! 吃饱喝足之后,伺候着的宫人立刻将他引去洗漱沐浴。 不用宫人动手,金廉十分乖觉地将自己给脱光入水,任由她们摆布。 懂懂懂,新婚之夜嘛,不就得做夫妻之间的事呗。 桑鬼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的,看着等得快要睡着的金廉,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嗯,自己是该将眼前这个像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缩在床尾的人给叫醒伺候呢,还是今晚就放过他算了? 但好在,金廉睡得浅,十分配合地醒了。 既然醒都醒了,自然也不必客气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切发生的十分自然。 一夜过后,等金廉腰酸背痛地醒来,桑鬼已经不见踪迹。 这小娘们还真是生猛! 经验同样丰富的两人不知怎么的,谁也不肯服输,于是一整个晚上,两人之间战况激烈自不必细说。 直到睡着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金廉摸着自己快要断了的腰,忍不住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这几个月来日日勤加锻炼,丝毫不敢懈怠,要不然,还真吃不消! 第34章 丑媳妇见公婆 婚后次日,他们两人得早起去后宫里头给那些长辈们请安。 因金廉是男子,所以不必像妃嫔那样日日晨昏定省,但逢年过节或是长辈召见,还是得去。 等金廉收拾妥当,桑鬼还没有打扮完。 这是他第一次看女人梳妆,因着新奇,倒也不觉得麻烦。 乌黑的头发被梳妆嬷嬷们仔细地沾了刨花水的一一梳顺,巧妙的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上面以各色珠宝点缀装饰,不同于大周女子一味求白而层层敷上白粉,只用与肤色相近的粉薄薄地打上一层,然后细心庶去脸上的斑点瑕疵,新刮掉的眉毛还未长出,在她的再三抗议之下,才以石黛画成略带英气的眉形。 显然,桑鬼是不习惯被人按在梳妆台前这么久的,凳子上仿佛长了刺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这样精心装扮,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 终于结束了酷刑的桑鬼看着旁边看猴戏似的金廉,忍不住抬脚想要踹他,却不料被繁琐的长裙绊住,险些摔着。 金廉总不能真让她摔着,只能咬咬牙死命托住她的身子,好在旁边的侍女十分有眼色,不过片刻,便扶着她站稳了。 刚才那场意外落在外人眼中难免有些不雅,但却无意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虽同住宫中,但她的宫殿并不设于后宫之中,出了门早早便有人驾了装饰华丽且喜庆的车辇等在外头,直到将两人小心地搀上的车,马车才缓缓驶出。 等行至太后所居的宫殿,已然过去两刻钟,下了车,跟着前来引路的宫人缓缓沿着石阶而上,进入殿中。 因着礼服的缘故,两人走得并不快,只是偶尔抬头,在朝阳微微映衬下,金廉觉得这里头的宫殿格外碍眼。 自己仿佛像只被关进金丝笼中的鸟雀,再无自由可言。 早在成婚之前,便有专门的规矩嬷嬷给他说明了一下今日需要拜见这几位的身份,太后那辈的,分别是寿安太后,安荣太妃、吉荣太妃、慕容太嫔还有淑容太嫔。 而皇帝的正妻早逝,如今宫中当属图安部落的左安夫人最是尊贵,膝下育有十一皇子和十五皇子,而十三公主与十七公主则分别为荣嫔与珍妃所出。 同样是生育的公主,但皇帝却最宠十七公主,母凭女贵,如今家世较低的张氏已经升至妃位,远远将荣嫔甩在后头。 其余则因无子或地位太低,没有资格接受新人拜见。 上述人中,寿安太后性子强硬,最不喜欢嘴滑舌甜之辈,而左安夫人又偏偏是个孤拐性子,吃软不吃硬,可谓是树敌无数,但并无惧怕。 只因她的母族是大陈实力最强的部落。 这也就给金廉出了个难题,他必须在不得罪其中一人的情况下,同时讨好两人。 除了这两位,其他人倒好应付。 因为桑鬼算是大陈开国以来少有的在封了王储之后才成婚的公主,是以今日拜见,虽大致知道了些规矩,但具体需要做些什么,金廉其实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弄不清楚,好在他在大周的时候没少同这些后宅女子打交道,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 似乎是看出了他微微有些窘迫,桑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一身华服珠翠的寿安太后端坐在正位,昨日离得远,看的并不真切,今日方才看清楚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说起她,也当真能说得上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女子。 寿安太后出身草原大族,有手段有城府,虽先国主一生中多有宠妃,但对于自己的发妻却十分敬重,甚至无视后宫不可干政这一条,常常与她商量朝中大事。 后来先帝去世,新帝才只有十三岁,难免无法压制那些老臣,于是寿安太后便垂帘听政四年,等到皇帝十七岁,才退居后宫,开始荣养天年。 皇帝孝顺,怕太后膝下寂寞,便常让妃嫔带着宫中几位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常去请安,以解太后寂寞。 或许是常年征战,劳心朝政的缘故,寿安太后并不注重养生之道,反倒有些显老,眉目生的并不柔和,肃穆端庄中带着一丝冷硬气息,给人感觉并不好相处,反观只比太后小上几岁的两位太妃,容貌秀美,观之可亲,兼之保养得宜,看着倒是差距颇大,说句不恭敬的话,三人不像是同一辈的姐妹,反而更像是差了一辈的妇人与媳妇儿。 只不过这样大不敬的话,在金廉在自己还没有活腻味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 谁没事热衷于自己找死啊。 几位皇子公主尚不在殿中,想来是时候太早,还未下完早课。 在行完礼之后,寿安太后冲着两人点了点头,说的话十分官方,无非就是些夫妻和睦,早生贵子什么的,冷淡到连金廉都觉得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宫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成了人精,即便在不喜欢也不会刻意表现出来。 莫非,这小娘们不是她儿子亲生的? 但光看长相,可不太像。 仔细看看,两人倒有五分相似。 既然血缘没有问题,那就是另有隐情了。 难不成,这小娘们是利用了她老人家,伤了她的心,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桑鬼并不知道,这样短短的时间内,金廉脑子里头已经脑补出了一场事关情感伦理的狗血大戏,在恭敬行过礼后,便拉着他坐到了属于两人的位置上。 “你们两个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相比较寿安太后的冷漠,荣安太妃与荣吉太妃便热情得多,也亏得两位老人擅谈,才没让场子冷下来。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得正是眼下的场景。 只听得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个俏丽的人影便如风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是左安夫人带着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到了。 “还请太后恕罪,今个几个小的贪睡,晚了些。” 左安夫人果真人如其名,担得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身份,虽已为人母,但却美貌不减,别有一番成熟妇人的韵味。 面容娇媚,身姿妙曼,便是再华丽再名贵的服装珠宝也无法分得她一丝艳光。 这样的美人,堪称国色。 第34章 同一窝崽,没一个省心 正如金廉好奇地打量着几位皇子公主,几个孩子也同时好奇地打量着他。 十七公主今年只有五岁,稚子天真,相比较年长些的哥哥姐姐,她的反应便有趣得多。 只见她直愣愣地盯着金廉看了好一会,被一旁的十三公主推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 寿安太后倒是一改之前的冷漠,似乎十分喜欢这位天真可爱的十七公主,忍不住笑着问她可是觉得二姐夫好看才入迷的? 十七公主心思单纯,也不否认,显然是平日里受惯了宠爱,笑嘻嘻地抓着金廉的袖子,连自己平日里最爱的红豆糕也不管了:“二姐夫长得可真好看,就像传说里头那些天神一样,以后我也想找个像二姐夫那样好看的。” 十三公主虽只比她大上三岁,但也已经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大约是不如妹妹爱宠,说话间便带了一丝拘谨与谨慎,她先是看了一眼周围,见大人们并没有任何不快,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妹妹本想打趣,但又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转到嘴边的话便成了女子矜持之类。 小姑娘的举动落在金廉眼中,叫他忍不住心头一软,他虽未做过父亲,但却十分喜欢那些软糯糯地漂亮孩子,相比较天真可爱的十七公主,他更心疼十三公主,小小年纪便开始小心谨慎的过日子,于是他便弯下腰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塞给了两人,那是一个红缎细绣的荷包,里头装了几枚小小的金锞子,不同于寻常的元宝花生形状,而是可爱精巧地各色动物造型,取个别致新鲜。 而两个孩子的反应也大不相同,十三公主规矩谢过,将荷包收好,而十七公主却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的面拆了荷包,倒出了里头那五只造型各异的金锞,都是小姑娘喜欢的兔子小猪狐狸之类。 然后十七公主先是欢喜地说了声喜欢,然后大大咧咧地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金廉生怕她摔着,无奈之下,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毫不客气的吧唧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一下来得突然,金廉毫无准备之下,不禁有些懵,但很快,便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倒是不认生。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点点倨傲与不屑:“哼,不过是一点子娘们兮兮的东西,倒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丢人。”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道:“哥哥不知道,咱们小十七可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父皇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往她那搬,珍珠玛瑙多得都装不下,我看,她这分明就是见色起意,咦,羞也不羞。” 两位皇子如此这般张狂,在场的人难免有些尴尬。 此举无疑是坐实了妃嫔之间的不和,被扯进纷争里头的金廉自然不好装聋作哑,抬头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桑鬼,只怕她亦不打算给自己解围。 看着面色涨红的十七公主,金廉只能不动声色地为她解围:“食也,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关男女,只不过世人往往对男儿女儿之间要求不同,就比如那开在春日里头的花,若是女儿家夸赞一声,众人便会觉得小女儿娇憨可爱,若换成男子来夸,只怕便会觉得此子贪恋美色,难成大器,其实无非是世人都希望男儿能顶天立地,女儿家只需被家人兄弟宠爱便可,故以对男子要求多些罢了。” 说到这,金廉忍不住微微一笑:“听闻大臣男儿崇尚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儿,即便是对再弱小的女子也不忍随意欺凌,更何况两位皇子是天子骄子,自然更不甘落于人后,对妹妹会更加包容疼爱,哪怕是一时失言,也是怕妹妹年纪小,在花丛中迷了眼,不是吗?” 金廉那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其只两个皇子年纪尚小,想来是没完全听懂,但好在,最后那句总算听懂了,为着不背负欺负妹妹的名头,两人只能点头赞同,暂时找不到话头继续为难他们。 十七公主虽也不太明白,但她人小鬼大,看着两个哥哥吃瘪的模样,不禁心中暗爽,忍不住眉开眼笑地冲着金廉低声夸他厉害。 “驸马当真好口才,都说大周人杰地灵,如今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左安夫人轻轻一笑,状若无意地看了桑鬼一眼,半真半假地夸赞:“你大约不知道,咱们这位二殿下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原还担心因着前头这事,会造成你们小两口的不睦,但今日看来,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多虑了。” “后宫不得干政,虽皇帝宠着你,但你这个做长辈的,也要有些分寸。” 寿安太后抬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到底,如今后宫之中便数你的位份最高,若有空,便多学些静安皇后的样子,端庄娴雅,才配做天下的表率啊。” 一提起静安皇后,左安夫人顿时脸色不好,讪讪地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金廉忍不住一脸迷茫,趁人不注意,轻轻扯了扯桑鬼的衣袖,等着她给自己解惑。 这事可不能怪金廉不做功课,而是对于这位皇后,似乎宫里宫外的人都忌讳得很,只知道她与皇帝算是患难夫妻,帝后情深,只可惜,在生育二皇子的时候发生意外,母子俱损,算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桑鬼并不想回答他,默默地从他手里头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然后还满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没事少打听! 也不看看场合! 你是不是傻! 好吧,好吧。 金廉默默地缩了缩脖子,继续当个局外人。 不让问就不问,明哲保身最要紧。 这样一想,金廉似乎心里头也不那么难受了。 嗯,反正来日方长,要想知道这些事,还不容易? 不就是八卦嘛,金?小宝贝打听这种八卦最有心得了。 第35章 就挑衅,你能奈我何 荣吉太妃这话说得厉害,原本高傲的左安夫人忍不住面色一冷,原本娇艳的五官顿时有些扭曲。 恶鬼食人。 看着她的样子,饶是金廉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左安夫人,果然胆大包天! 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自己从别人那听到的传闻。 静安皇后乃是大皇子生母,出身显赫高贵,贤名远播,与皇帝可谓是佳偶天成,壁人一双,只可惜,红颜薄命,在大皇子九岁的时候,因难产母子俱亡,或许是旧情难忘,哪怕之后数年朝堂上屡屡进言请求皇帝立后,但皇帝皆是不允,导致后位空悬,而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左安夫人也因此无法再进一步,止于夫人位份,虽后来提了她的俸禄,与皇后待遇相同,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处处矮了先皇后一头。 更令人扎心的是,偏偏静安皇后贤名在外,又素来提倡节俭,若国家有难,也是第一个响应丈夫的决策,率先捐钱赠物,以致于虽同样出身不差但格局却远不如先皇后的左安夫人处处被人比较,时不时还要受些讥讽嘲笑,难免心中膈应。 但她性子素来高傲,最受不得这些闲气,强行压住心中怒火,浅浅一笑:“妾自知无法与先皇后相提并论,也无意当个贤德之人,昨日陛下高兴,难免多饮了几杯,妾自然不能扫了陛下兴致,这才来晚了些,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寿安太后轻轻扫了她一眼,也不同她计较:“行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当着一对新人,可别失了作长辈的礼数让人笑话,坐罢。” 在简单的寒暄过后,作为长辈的几人须得按照规矩给新人赐礼以示祝福,寿安太后先赐了一柄上好的紫玉如意并一对彩绘鸳鸯,紧接着几位太妃太嫔按照规矩逐级递减,既不出挑,又不逾越。 而轮到左安夫人的时候,只见她得意地扬一扬脸,立刻有侍女端了礼物上前。 一整套的渤海明玉雕成的头面首饰,钗环佩饰共计十二件,雕工细腻,成色上佳。 两件墨狐制成的袍子,墨狐在大陈极为难得,比白狐还要稀少,偏偏这两件袍子所用皆采用狐狸腋下那一点点毛,正所谓集腋成裘,两件袍子做下来,亦不知道要死多少只狐狸。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寿安太后的紫玉如意虽也稀罕,但同左安夫人这套明玉首饰相比,便落了下乘,更要命的是,寿安太后自退居后宫之后,便开始诚心礼佛,平日吃斋沐浴,不仅杜绝自已宫中的宫中杀生,且每年春秋两季,还会带了宫中去郊外放生,但左安夫人这两件袍子,无异于是对寿安太后的挑衅与不满。 但显然,左安夫人的胆子远比金廉想象得还要大。 “母后素来喜欢清净,不喜人多,今日便由我这个长辈做东,赐宴玉华宫吧。” 眼看着拜见即将结束,左安夫人的一句话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犹如沸水泼入热油,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寿安太后脸色顿时气得发青,就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十七公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祖母。 此举比之前赐礼更加逾越,说直白一点,要不是不能怀疑左安夫人神智有问题,就只能说明左安夫人当真仗着母族打算上天当窜天猴。 好家伙,论勇敢,整个宫里头数你第一! 金廉忍不住在心里头对她起了无比真诚的敬佩,真的,自己从前作天作地,也不敢怎么作,真是让人开了眼! 然而寿安太后不愧是纵横前朝后宫的人物,纵使心中气愤,但一想到其中利害,硬生生没说什么,唯一异常的只是眼皮子一跳,很快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愧是修了大半辈子佛的人,果然淡定。 寿安太后不愿意这些人在自己眼前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等人都走完了,近身伺候的嬷嬷才愤恨地露出一抹怒容来。 什么东西,也敢欺负起自家主子来了! “太后也是太好脾气了,左安夫人今日之举便这样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直接一根白绫勒死完事?” 寿安太后斜着眼看了一眼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嬷嬷,两人年岁相仿,性情相投,多少年下来,情谊早已超越了寻常主仆:“这么多年,你那直脾气还是没变,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伎俩,我这个老太婆又何必同她计较。” “可您毕竟是大陈的太后,陛下的亲生母亲,天底下没有比您更加尊贵的人,怎么能受一个姬妾的委屈,她这般不知好歹,即便不降位褫夺封号,也至少得禁足罚俸才是!” 经过这么些年的风云变化,嬷嬷哪能还是年轻时候的性子,她自觉自己性子已经被磨平许多,只是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点棱角都没有,这左安夫人不过是仗着陛下宠爱,家中父兄又得力,才敢如此嚣张,她便不信,若是今日寿安太后当真罚她,陛下难道还能忤逆不孝,让天下人耻笑不成。 “你啊,我是可以惩罚她,即便是皇帝也无话可说,但罚过之后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寿安太后微微叹息一声,对于这位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仆,她总是比旁人更宽容几分。 “你也知道,只要她家族不倒,父兄依旧得力,那么皇帝便一日不能不好好待着她,宠着她,更何况,她还有两个皇子傍身,到时候为难的,还不是皇帝,不过正所谓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狂,就像是烂了肉的伤口,只有让其尽情发作,将来才能将这些烂肉挖得干净,她家那些所作所为,又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早晚要清算,那么即便她在后宫再嚣张跋扈,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达的日子了,我又何必与她争一时之气呢。” 嬷嬷一听,正是这个道理,轴着的脑筋被她这么轻轻一点,顿时转过弯了,也不再气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家主子可真厉害! 第36章 奢靡败家数我第一 眼下离用膳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夫妇两人便带着人先回了自己的宫中休息,等时辰差不多再前往玉华宫。 “寿安太后果然好脾气,若是换成我们大周那位太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见众人都退下,金廉忍不住与桑鬼抱怨,但事出有因,大家都能想到的,自然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左安夫人如此有恃无恐,只怕最近家里头有人立了大功吧。” 桑鬼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忍不住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最近的消息已经传到父皇耳朵里,说左安夫人的父兄成功平定了玉安山那边的匪患,连剿了二十一处土匪窝子,整个玉安山彻底归顺,再无匪患卷土重来的机会,父皇很是高兴,毕竟那里地处要塞,对于大陈十分重要,多次派兵缴匪,但效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左安夫人父兄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升官恩赐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怕左安夫人的位份也会水涨船高,夫人之上便是贵妃,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难怪。” 金廉点点头,这个左安夫人的确有这个嚣张的资本,只不过自古以来这种嚣张的宠妃能有好下场的寥寥无几,如今她两个孩子尚且年幼,要想得到那个至尊之位,恐怕不容易。 毕竟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夭折的皇子。 桑鬼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许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但自己的父皇正当壮年,最忌讳的恐怕还是他们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公主,对那几个小的,恐怕暂时还顾不上吧。 又或者,将来,他也会效仿前人,去母留子呢。 玉华宫原本只是一座寻常至极的宫室,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可是随着左安夫人的入住,它也逐渐成为了整个后宫之中,最华丽最耀眼的存在。 都说左安夫人素喜奢华,但眼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让金廉这个看惯了白玉为堂金做马的人瞠目结舌。 大陈与大周不同,说得直白一点,大陈可是靠抢来积累起来的财富,这些所谓贵族与大周那些根基深,历史长的世家并不能相提并论,以是皇宫宝库里头的珍品真正称得上是无价之宝的东西并不算太多,但金廉肯定,这座玉华宫里头的许多东西,甚至比太后那里的还要好上许多。 这个看法,在后来的谈话中得到了证实。 正所谓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这样的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好日子,只怕不多了。 两人被引到待客的花厅之中,左安夫人还未至,但负责摆膳的宫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赐宴自然要比寻常家宴规格要高些,但按照左安夫人现在所能享受到的待遇,也不过八凉八热八干果八鲜果的规格。 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和新鲜的时令蔬果之外,其中一道色如白玉的汤品引起了金廉的惊讶,那是大周境内淮阳江特有的鲟鱼,一条成年的鱼大约能有几十斤重,捕捞不易,最奢侈的吃法是将整条鱼入大锅内一次性将水加足,文火慢煮,两天两夜直到将一锅汤熬成一碗,入口时再以少许盐调味即可。 今日入宴的便有五人,算来,这五碗汤,便已用掉五条鲟鱼。 淮阳江距离大周京都不算太远,但若是送到这里,又要保证鱼不死,恐怕所费人力物力便是一笔巨款。 “听说你们大周皆以此汤招待贵客,所以特意请人找了大周的厨子又让人弄了几条鲟鱼过来,怎样,可是你家乡的味道?” “味道地道得很,多谢夫人款待了。” 金廉微笑谢过,左安夫人见他神态自然真诚,不似作伪,爽快地一挥手:“若是你喜欢,我后厨里头还存着几条鲟鱼,到时候让人连厨子一起送到你那,听说这厨子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最擅长做大周菜,给你正好。” 听了左安夫人这看似不经意,但却透露出一点点炫耀的话,桑鬼与金廉忍不住有些咋舌,桑鬼一向不在饮食上留心,还是刚听金廉偷偷与自己说了几句才知这汤的珍贵与难得。 想也知道,这鲟鱼可不好养,要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事物,当说两地之间气候水土大不相同,即便是将淮阳江的水一并运到这里,但环境毕竟不能与江中相比,这其中莫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两人面上的惊讶之色让左安夫人更加得意,她本就是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最近又加上父兄们立功颇为得意,早已将谨言慎行这句忠告抛之脑后,正好此时宴饮已经接近尾声,索性邀了两人去后厨看看。 当众人看到那方豪华至极的水缸,几乎是震撼到无言以对。 若是不说,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飞石林立,高低悬差巨大的这方池子居然只是一个用来豢养鲟鱼的水缸。 那守着水缸的小太监见了诸人,立刻十分殷勤地给众人介绍,这水缸里头的陈设都是派了熟悉江中情形的工匠们特意模拟出来的,不仅是水,就连这些水草怪石都是从淮阳江里打捞出来,一旦天气偏冷或者偏热,立刻奴才会用火或者冰块调节,如此这般精心,也只能保证这些鲟鱼在后宫中活过半个月。 果然是一掷千金为红颜,这大陈国主宠起女人来,可比大周那位天子的要豪气多了。 最终金廉还是婉拒了左安夫人的好意,毕竟他那可没有这么大的鱼缸来养活这些金贵的鲟鱼。 从左安夫人那儿回来,被惊到的金廉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那句富人一夕酒,贫家十年粮,这样奢靡之风只怕会越刮越烈。 但,他现在在意的并不是将来左安夫人的下场,而是心酸同样都是皇族家眷,自己还是“太子妃”呢,别说是鲟鱼这种珍贵的东西了,就边原本应该属于他的零花钱都被桑鬼这小气鬼给克扣,还要靠自己的表现才能领些奖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太子妃”做得的,实在寒酸! 但显然,现在可不是自己与她讨价还价的好时机。 经过今日这一番应酬,桑鬼显得有些疲惫,想来应付宫里头这些心机深沉的女人也是劳心费力的事情。 “你也不喜欢后宫里头这些弯弯绕绕吧。” 面对金廉的问题,桑鬼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这不废话么,谁喜欢与后宫那些女子打交道,她们争来争去的,不过是后宫那点子荣宠位份与所谓的家族荣耀,自己要争的,可是整个大陈,甚至是整个天下! 安雀焉知鸿鹄之志,这男人果然还是眼界太小,上不得台面,要不是为了两国联盟,自己才不会与之联姻呢! 一想到这,桑鬼不禁有些心塞,甚至暗中思?,等将来时机成熟,便给自己换个更好的夫君。 当然,桑鬼这点子心思金廉并不知道。 下午闲来无事,金廉便拿出了枚毽子,让宫女们在空地上踢毽子给自己解闷。 看着青春洋溢的少女在空地上自在的踢着毽子,金廉心情总算有些好转,只是今日似乎注定不得空闲,还不到晚膳,玉华宫的人便送了两个厨子过来。 “这是?” 第37章 暂时,媳妇身边就我一个 金廉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个大周过来的厨子,早上自己不是拒绝了那厨子了么,怎么现在又眼巴巴地将人给送来了? 送人过来的显然是左安夫人跟前的红人,不仅人生得好,说话办事也十分漂亮,只听她笑眯眯地说这厨子只会做大周的菜,还是赠以他比较合适。 至于那鲟鱼,只说若他有需要,再让人去玉华宫取便是。 金廉想了想,似乎桑鬼不太喜欢自己宫里头有别人送的下人,本能地就想拒绝,但那厨子显然在来得路上受了什么告诫,见他面露难色,立刻接口说自己不仅会做鲟鱼,还会做各种大周菜色 ,便是各色甜品也不在话下,求他将自己留下。 金廉心思缜密,见那厨子神色有异,几乎是哀求之色,一时不好断然拒绝,便将人留了下来。 “那替我多谢夫人了。” 金廉冲着一旁的女侍使了个眼色,那女侍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往来人的袖中塞了锭金子,笑眯眯地将人好生送了出去,另有一女侍带着厨子下去安置。 金廉有些不放心,伸手招了个人进来,让他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快,那小太监便转回来回话。 原来这左安夫人脾气并不算太好,手底下从不养闲人,之前听说她给十七公主送了一个会使蛇的小太监,但被十七公主给拒绝了,那左安夫人便微笑着,当着十七公主的面说小太监无用,不能讨主子欢心,活活叫人给打死了。 “大约这厨子也听到这样的风声,生怕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今日才如此表现吧。” 其实左安夫的素日行事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皇帝那糟老头不仅不罚,反而更加纵容,以是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许多事情。 金廉想了想,只让人仔细留意这个厨子,别让他在日常饮食中动什么手脚,便也算了,只是该说得,还是得同桑鬼打个招呼,于是便趁着她睡醒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 “不过是个厨子,也没什么,只不过看不出来,你这人心肠还挺软。” 桑鬼最近有些上火,嘴里发苦,忍不住皱着眉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枚蜜饯,方才觉得好些:“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让人多留意些便是。” 金廉见桑鬼今日似乎精神头还不错,忍不住问起寿安太后的事情,但显然,桑鬼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说太后这样的性子对谁都一样,没有刻意针对谁,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碰了个软钉子的金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决定以后不乱问问题,也不胡乱打听事情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不管未来怎么样,反正现在自己就是一只养在笼子里头的金丝雀,乖巧温顺,夹起尾巴做人。 用一句比较哀怨的话来说便是将来桑鬼若是荣耀得意之时,自己未必荣耀得意,但若是她卑贱落魄之时,自己肯定也是卑贱落魄的,简直就是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一定同当,偏偏这样亏本的买卖自己更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些一想,金廉便忍不住生出几分哀怨与不平,一想到自己这只金丝雀总算进了笼子,也能让人安心吧。 按照规矩,在大婚之后,他便要长居于深宫之中,除非大型庆典,否则自己是没有机会出宫的。 当然他也趁机半开玩笑地问过桑鬼,有没有办法能不让自己住在宫里,她仔细想了想,给了一个一本正经,但却不符合金廉本意的答案。 “被废为庶民然后受不住折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就可以出宫了。” “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还真让人不习惯。”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乖乖选择闭嘴。 本来按照规矩,他已经见过了长辈,接下来,他就要开始同桑鬼那些男宠们打交道了。 新婚数日,金廉所设想的情况一样也没有成真,根本没有什么妻妾的问题,甚至,那些名单上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作为世家出身的金廉,不禁有些疑惑,大陈和大周一样,即便是庶民,也能拥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贵族,按照规矩,即便他们的性别地位发生了转变,但规矩摆在那里,断然不会只有他一个男人的道理。 金廉早已做好了与那些男宠们见面,并且勾心斗角一下的准备,却没想到桑鬼的后宫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看着金廉茫然的模样,难得进宫的一趟的丛琼忍不住莞尔一笑。 “不必担心,我们那位二殿下不喜欢将男人拘在方寸之地,更何况,她纳那些人进来可不止是为了美色,那些人背后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以及他们都有些本事,或是骁勇善战,或是擅长排兵布阵,又或者有治下之才,又或者能言善辩,大部分都领了自己的差事,只是暂时没有机会见面而已。” “哦,原来如此。” 不止是为了美色,言下之意,如果连美色都没有,连做男宠的资格都没有。 金廉一时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失落,欢喜的是,一时半会不用担心有人给自己添堵,失落的是,从进入这大陈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拼家世,拼本事来获取前途,而自己却注定无法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土地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都是她的男宠,别人是可以飞翔的雄鹰,而自己,只能是锁于深宫之中的雀鸟。 “其实你也不必介怀,到底你占了正夫的名头,若是能让桑鬼心软,成为二殿下腹中之子的生父,就算将来不能成为新皇之父,也能封王,再不济,有点自己的骨血,看在孩子的面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怎么,桑鬼如今还没有身孕?” 金廉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这位二殿下今年已经二十又三,大陈人并不提倡晚婚,即便没有迎娶正室,但也不至于不沾男色吧。 “原本是有过一次身孕,但那时候正赶上平叛,孩子没保住,后来虽诸多内宠,但二殿下一则忙于公务,二则也怕庶子出生乱了规矩,便刻意避孕,是以目前为止,尚未有子嗣。” “那,令她怀孕的那位,应该是深得王储欢心咯。”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不屑,装什么呢,若是真这么在意规矩,便不会有那次身孕。 “那位确实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与二殿下情深义重,只可惜情深不寿,天妒英才,竟在孩子没了之后也跟着去了。” 哦,白月光是假,本来想去父留子的,结果子没保住,自己也没了。 啧啧~ 金廉心中默默嘀咕,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悲哀,作为一个男人,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天纵奇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为国捐躯,成为一个赘婿,还得像那些女子一样献媚争宠,父凭子贵。 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从前自己与那些狐朋狗友玩笑胡诌时的一套男人如茶壶,女人如杯子,一壶可配八只杯子,而如今阴阳颠倒,自己这只杯子却要和其他杯子共享一个女人,还得抢占先机,争取成为孩子的亲爹! 憋屈啊,憋屈! 第38章 你属铁公鸡的吧 作为女君的桑鬼当真十分忙碌,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见上了她一面。 正如男人们不喜欢女人没事干涉他们的大事业一样,桑鬼也不喜欢同他说起关于朝堂上的事情。 当然,金廉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既然她如不说,自己也不会问。 毕竟他可是大周人,就算被提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是? 可不能随意出宫,当真十分无聊。 最开始的时候,金廉还能找些乐子来打发打发时光,比如让左安夫人给的厨子给自己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让小宫女陪着自己去后殿的花园里头闲逛,再不然,就是让人从桑鬼的收藏中找出些稍稍有趣的古籍与摆件赏玩赏玩。 但很快,金廉就腻味了这些花样,开始想念起大周那些自己熟悉,并且沉溺其中,乐此不疲的消遣乐子。 唉,但到现在为止,真正属于自己的“嫁妆”还没到。 真的好想念金?小宝贝! 再不然,就是有金厚那个钢铁真汉子在,也好啊! 但现在,除了自娱自乐,便只剩下那个贪图自己美色的十七公主会时不时过来找自己玩。 但这豆丁大的小孩子总让他想起李婧那丫头,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是馋自己身子的好色之徒! 大陈并不介意姐妹之间共享一个男子,但他好歹也是有底线的,暂时还没做好同时伺候她们姐妹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桑鬼虽然忙碌,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还是百忙之中会抽空“宠幸宠幸”自己,但偏偏她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急性子,又十分好胜,总是凭借自己那从小练出来的超强体能无情的碾压自己,完事之后还不忘暗刺自己十分弱鸡,简直就是在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他面子里子裤衩子都给扒的一点不剩! 一想到这,每每妖精打架之后必喝的避子茶,金廉也觉得没那么苦了。 这茶再苦,能有这屈辱的赘婿生涯苦?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喊停,自己倒是同意,但自己的身体却不允许,再多折磨几年,自己恐怕就真的有心无力,成了个不中用的银枪蜡样头了! 但最令他感到无语的是,桑鬼这个,当真是个极其抠门的人。 现在他终于有点相信,或许,她允许那些人压缩自己婚礼规格不仅仅是为了打压大周的脸面,而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浪费钱财! 金廉其实在婚后不久,便同宫人打听过,自己这位驸马的待遇。 按正经女君之夫来算的换,他的地位相当于大周的太子妃,虽不清楚大周的太子妃是个什么待遇,但按宫人的说法,每个月,除了内务府供应的吃穿用度之外,还会额外有一百两的零花钱,这钱是入私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但他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领工钱的日子,却迟迟不见宫人给自己送钱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被桑鬼克扣下了,甚至连说都不说一声! 当自己怒气冲冲地拿这事质问桑鬼时,桑鬼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理直气壮的反问。 “宫里头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要钱干什么?” 都包吃包住了,还要啥零花钱? 看着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愧疚之意的桑鬼,金廉一时气闷,硬生生把想向她全家问好的冲动给咽了回去! 忽然他有种很想介绍她与燕都认识的冲动。 之前自己还嘲笑燕都想找个只进不出,像个貔貅一样的姑娘做媳妇,大概率这辈子都要打光棍,还想着给他送卷草席入土来着,没想到这貔貅一样的姑娘却当了自己的媳妇儿! 这草席还是自个留着,说不定能用上! 但事关自己未来的生活水准,金廉还是要努力挣扎一下的。 “可是,小厨房要另外开火的话,得打赏。” “为什么要另外开火,内务府送来的饭食吃不饱吗?” “可内务府送的只管饱,不管好。” “吃饱就好了,你得想想,现在大陈有很多人连吃饱饭都难呢。” “可为什么别人的东西里头都有名贵的布匹,昂贵的珠宝还有各种脂粉,我却什么都没有?” 提起这事,金廉委屈得快要哭了,人家份位不如自已的妃嫔女官们还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呢,自己这个“太子妃”可太委屈了! 不管不管,不带这么苛待人的! 但无论他怎么痴缠,桑鬼总能想到话给他怼回去,并且理由光明正大,无法反驳。 “那,要送礼怎么办?” 金廉犹自不死心,心想就算不给零花钱,那人情往来总要吧,你堂堂一个女君,总不能连人情往来都不搞吧。 在家中时,人情往来虽是自已母亲在管,但手底下那些办事的管事可没少吃油水,养得个个白胖。 “无妨,底下自有人会打理这些,毕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可不养没用的闲人。” 桑鬼头也不抬地继续用笔在文书上勾勾划划,似乎是想到什么,还特意照拂了一下他的自尊。 “哦,你不算闲人,虽然技术一般,但好好磨合磨合总会有进步的,伺候好我,也是要紧的正经事。” ...... 我谢谢您咧! 金廉连话都不想说了,人家出卖肉体总还能收点好处,他这样的还不如人家! 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似乎是感受到金廉周边散发出来的怨气,桑鬼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样吧,只要有正经理由,你给我说一声,打个报告,我酌情给你批。” 什么,花你点钱还要打报告? 人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人怎么连寻常农夫都不如呢? “二殿下,你这德性,皇帝陛下知道么?” 金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完这句秒怂,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好汉饶命! 但最终,桑鬼没有打他,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是金衣玉食惯了的人,一下子要求太高也不好。 “以往需要我出钱的时候,不用我吩咐,下头的人自然会挑出一些有把柄的官员,乖觉的,就自己送钱过来,不识相的,直接抄家便是,这样吧,每个月你要是表现好了,我给你发奖金,允许你留点私房钱,我不过问。” 金廉彻底呆住了,这人还真他娘是个天才,管理水平可以,牛! 桑鬼微微一笑,今日公事已毕,是该放松放松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洗干净了到床上等我!” 金廉咬了咬牙,哼唧一声。 “得了,小的这就去,保证好好表现。”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第39章 会敛财的嫁妆 但显然,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一个月下来,金廉不仅没有拿到奖金,反而还被她变着法子倒扣了不少。 “我可没有钱,钱都在你那。” 反正自己身上确实没钱,金廉也就彻底放飞自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但桑鬼的无耻程度再次刷新了他的下限。 暂时没钱没关系,先打个欠条,将来有钱了再还,夫妻情面上,只收二分利。 好家伙,燕都那厮放高利贷都只收一分利,你比他还狠! 不过好在,脸长得好也有些好处,至少小十七的日子富得流油,虽不好直接拿她的东西,但偶尔去她那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不行。 于是一来二去的,他就成了小十七的座上宾。 “二姐姐当真对你这么小气?” 小十七嘴里头塞满了炸酥,松脆的外皮掉了一地。 金廉从碟子里头挑出自己爱吃的肉松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可是,宫里头谁不知道二姐姐是最富的。” 二姐姐不愧是二姐姐,二姐夫这等美色当面,居然不为所动。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二姐姐的男宠们有好多待遇都远超他之上,免得他回去更加伤心。 真是越有钱,越抠! 金廉看着桌上的好吃的,兜里顺来的金锞子,一脸真诚。 “所以,我还是比较喜欢小十七。” 小十七眼睛一亮:“那我再给你些金锞子,你趁二姐姐不在的时候,过来陪我睡觉!” 咳咳...... 金廉一口肉松卡在喉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被你二姐姐听到,你不会怎么样,我可就死定了! 果然美色是祸水,分分钟要人命啊! 不过在经历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真正属于自己的“嫁妆”也到了,就等着什么时候自己去点收呢。 对于这事,桑鬼自然知道,但好在,看着他一脸警惕的模样,桑鬼是又好笑又好气,只能再三保证,这部分算他的,自己决不打主意。 甚至,还立了字据! 但很快,桑鬼就发现,自己低估了金家的实力。 看着流水一样流入金廉私库的好东西,桑鬼后悔了。 早知道,就该搜刮一点了。 其实金家原本准备的东西并没有这么多,主要是金?小宝贝太能干了,加上有金厚在,一路上带着人路见不平,咳咳......从那些打家劫舍的恶徒手中“拿”了不少好东西。 有些东西不好带,于是一行人便就近置换,将那些牛羊马匹兽皮武器好的留下,差的卖了换钱,才耽搁到现在。 粗略一算,所获得的银钱居然比金家给自己准备的还要多上好多,足有万两有余! 激动的金廉恨不得抱着金?叭叭狠狠亲上几口,吓得金?躲在哥哥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挨近自己。 天知道,这三少爷在大陈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感觉他快要疯了。 可不是要疯了么,天天吃不好喝不好,还不给买新衣服穿,这日子换谁谁知道! 有了钱,金廉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掉! 有进有出,才能财源滚滚不是? 凭借着自己的美色,哦,是个人的人格魅力,金廉顺利地从小十七那借到了一座没有记入宫廷档案之中的别馆,据说是她外公家送的,几乎没多少知道。 别馆位置十分不错,虽不算特别豪华,占地面积也不大,但胜在地段好,讲究的就是一个闹中取静。 前头不远就是京兆府尹所办公的官衙,治安绝对以保障。 现在金廉还不能住进别馆里头,只能出宫的时候来小住,也没让桑鬼知道这事,毕竟什么叫私房钱,能让媳妇知道么? 当然,除了财物,还有许多陪嫁过来的仆人护卫, 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忠心可靠,从擅长打理内务的管事到精通厨艺的厨娘到技艺高超的制衣师傅和针织女工,甚至连打理院内景致的园艺匠人都备了,可谓是各种人才应有尽有。 这些人一住进去,别馆差不多就满员了。 趁着手里头有钱,金廉打算让管家仔细留意,若可以的话,可适当扩张一下地盘,反正这别馆是小十七的,小十七这么有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当然,最亲近的,还是金?小宝贝啦。 不得不说,经过丛琼的调教,他现在在武功一道上进步飞快,丛琼见了直夸,甚至还准备替他向二殿下讨个官来做做。 这事当然不能同意,还是那句老话,金?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想挖人,得加钱! 有了可用之人,金廉自觉得底气都足了不少。 但会武功的护卫还是不够,虽说家里头也给他准备了二十几个护卫,但若用他们来对付寻常宵小可尚且可以,若对上武功好的大内护卫,只怕是不中用。 二十几人当中,也就是金家兄弟资质稍好,其余这些,仍然不能独当一面。 但武功好的高手又不是市场里头的白菜,说有就有的,这事也急不得。 哦,对了。 燕都也已经到了京都,带了口信过来,说等他安顿好了,再与他碰面。 如此又过了几日,在得到桑鬼的允许之后,金廉终于可以走出宫门,出去透透气。 在宫里头憋了那么久,金廉早就忍不住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仔细地逛街呢。 为着不引人注意,这次他只带了金家两兄弟。 大陈这些年发展得不错,自从打通了这条连接南北的水路之后,南来北往的商人带来了各处的特产,倒是兴盛繁荣。 大陈女子厉害,不靠男人便能自己开店做生意。 城中的格局同大周京都差不太多,都是东贵西富,北尊南贱的格局。 谁说逛街只是女人的特权,男人逛起街来,也是相当炸裂。 不过一上午,金家两兄弟手里头已经大包小包的提满了东西。 吃穿用度也就罢了,还买了许多首饰玩具还有胭脂水粉,还有各色点心零嘴。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少爷才与那二殿下成婚没两个月,这感情竟已深厚到这种地步了? 面对金?的疑惑,都是自已人,金廉鸡贼一笑,摇头晃脑地像极了当年还在家塾里头读书的样子。 “非也非也,喏,那些不值钱的赠品才是给二殿下的,其他都是给小十七的,这些东西带回去,至少能赚三倍的利润回来。” 不是他夸张,而是宫里头那些不务正业的主子都没什么常识,一个鸡蛋内务府就敢报价一两银子,可见其中的贪污腐败。 “小孩子的钱最好赚了,不是吗?” 况且,贪图他的美色,不得额外多付点钱啊! 看着自家少爷那无耻的模样,金?与金厚忍不住默默吐槽。 您这么狗,别人知道么? 临出门的时候,金廉答应了桑鬼,记得回去的时候帮她带些好酒回去,当然,这钱可以找她报销。 但以她那精明的性子与抠门的作风,不能指望能从她身上讨到便宜,还好酒,不给她带些掺水的就不错了。 反正自己的人设就是不通俗务的傻白甜,被奸商坑了,也很正常不是? 逛了半天,还真有些累了,就在这家了。 金廉看了看正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南宁舞姬,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率先走了进去。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老板见三人衣着不俗,心道来了个大客户,十分殷勤地将人迎到了二楼,好酒好菜专挑贵的上。 金廉现在兜里有得是钱,也不计较,大手一挥,让两人只管吃喝,自己请客! 既然少爷有命,两兄弟自然是不敢不从,一块坐下尽性吃喝起来。 根据老板自己说的,这家酒肆已经开了很多年了,酒酿的极好。 楼下有舞姬表演歌舞,好酒好菜吃着,还真是难得的享受。 “嗝儿~” 金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觉得自己的酒量似乎变好了许多。 都说大陈人好酒,果真是环境影响人啊! 第40章 论理想,兄弟就是牛 不得不说,这些舞女确实有些本事,一曲舞下来,倒是博了个满堂彩。 这些舞姬都是老板的摇钱树,自然不止是歌舞陪酒这么单纯,若是有中意的,只要肯给钱,便能将人带走,春风一度。 其中一个舞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如何美貌,而是她在为客人沽酒作陪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客人,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金廉皱了皱眉头,让金厚下去看看,不一会,金厚便将人给带了上来。 看着舞女一脸害怕的模样,金廉有些无奈,自己只是不想让她们之间的争吵影响到自己的心情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但看着她那期待的样子,金廉想了想,还是给了赏钱。 正在这个时候,燕都正慢慢走了进来,看见三人,忍不住轻轻一笑。 许久未见,他有些瘦了。 金廉默默地看着他,让金厚带着人先退下,顺便买些酒先送回去。 借着买酒讨好女王储的行为让燕都十分不屑,但又无法以正当理由反驳,笑容中便多了些只可意会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句话道尽千言万语,一片心酸绕心头。 简短地交谈几句之后,金廉发现若燕都这次的计划实在有些冒险。 “你胆子真大。” 其实金廉还是很佩服他的。 燕都所谓的曲线计划,说白了就是想由商贾入士,要知道之前成功的那位还是大周开国的时候,数百年来也就成功了他一个,这条路无异于十分艰难,但如果他不能成功,那么稍微有些门第的人家都不屑与他联姻。 这年头,有钱无权的商人便如同一块放在案板上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想要保全自己,唯有找个靠山,虽也是剥削,但多少能保下些家业下来,在大周的时候,便有许多商贾通过赠妾送财来寻着靠山,却很少有人能做到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尤其现在,他们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无疑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还行,我有信心。” 燕都微微一笑,显然不想与他多论这个话题。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想安逸度日,自己也不必千里迢迢跑到大陈来了。 大陈虽也等级分明,豪门与庶民之泾渭分明,但许多事情上却较大周要宽容得多,比如他前些日子在考察打通关节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权贵想与他合作,开出和条件也比大周那些权贵优厚得多。 “你这是看上了二殿下?” 金廉缓缓思索片刻,还是好意提醒。 “大陈的水深着呢,虽说她占了女君之位,但底下的人并不服她,一步之遥的距离也有可能是她迈不过去的鸿沟,这么早便将自己绑上某一条船,只怕不妥。” 若将来桑鬼顺利继位,那么自然燕都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但若是失败了,那么他恐怕也得跟着遭殃。 “我知道,你别小看名份这玩意,许多时候,它的能量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燕都当然知道这事冒险,所以目前来的说,他还在观望之中,但无论如何,还是得请他先为两人牵牵线,见到这位正主再说。 “我已将自己的财产与燕氏家族彻底划开,到时候若当真失败,大陈也管不到大周。” 燕都沾了酒,在桌上写下一串数字,惊得金廉觉得这人果真是疯了。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虽名面上说是燕都个人的私产,但岂不知其中是否有燕氏一族其他资本的参与。 大家都是成年男子,他虽目的不纯,金廉也觉得正常。 “过几日便要进宫见到那位女王储了,心里可还稳得住?” 桑鬼的情报网远比金廉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燕都报出的筹码值得她屈尊降贵,见他一面。 当然,这是后话,自己这个外人,不便过多掺与。 燕都显然不愿意话题总是围着自己打转,在大陈的这些日子里头,他一个异乡人难念被大陈人排斥,打听不到十分有用的消息,是以能帮上对方的并不多。 不过,大陈女子倒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处处不让男子,这些日子打交道下来,倒让人刮目相看。 “还行。” 燕都自然不会露出分毫不妥的神色,如今隔墙有耳自然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燕都知道他的顾虑,装若无意地将话题给扯了开去。 听闻金廉想再投些钱,燕都不会拒绝,也乐意送个人情给他,保证他“只赚不赔”。 但当他听到对方放弃那些高利润的生意,却只想开当铺与种子商行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两样的利润并不高,更何况当铺与种子商行在此地多不胜数,要想从中吃到利润,只怕不容易。 更何况,大陈气候恶劣,水质与土质都不算好,能种的粮种寥寥无几,否则也不必在和谈的时候,特意点明了需要大周提供粮种与树苗,又要了许多擅农艺的匠人过来。 “也是我自己不放心,大周过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死物,若想动手脚,也只能在粮种上做文章,眼看再过不久就到了春耕的时候,若真出什么事,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 金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头记录了这次送过来的粮种树苗,共计三十多种。 “有人引起了你的怀疑是吗?” 燕都当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好在有金家兄弟守着,周围并没有人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不知道,自成婚后,我被限制的行动,那些机密我都接触不到,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若无事发生,自是最好,若真有事,只怕我第一个遭殃。” 金廉可不想做这个炮灰。 燕都接过纸,看了一眼,将上头的名目记熟,然后将纸撕碎,吞入腹中。 “放心,这事交给我,你放心。” 燕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光有粮种还不够,我再从燕家的人中找些懂行的匠人,但匠人与商铺的钱......” 金廉忍不住笑骂道:“知道,钱改日我让金?给你送去,保证不亏待你,还是老规矩,五五分账。” 第41章 这也是补品? 吃饱喝足之后,燕都说要带着他去城西最大的市场逛逛,若运气好,还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反正天色还早,金廉也不愿意这么快回去独守空房,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货好货,上好的昆仑奴南洋婢西蛮女还有两脚嫩羊羔嘞~” “两脚嫩羊羔是什么?” 金廉只听懂了前面的,虽然在初到大陈的时候就听过两脚嫩羊羔这东西,但只知道这东西很贵,一时没往别处联想。 到现在依旧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其他人,但只看到几张脸上都是茫然。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们挤到一边,显然这东西定是好货。 否则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人! 不过,显然这个问题只能自己去弄清楚,金廉顺着人流挤了进去,那些人似乎微微有些不满突然挤进来的男人,但看到后头那两个显然不太好惹的官儿,虽然有些不忿,还是默契地给几人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牙子是个约莫四十多的中年汉子,满脸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看见打扮富贵的金廉忍不住眼前一亮,仿佛饿狼看到肥肉一般,手脚利索地拉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带到他面前,叽里咕噜加上一阵比划,显然想将自己的货物推销给他。 看着两个低着头,怯生生像小麻雀一样的姑娘,金廉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自己就那么像好色之徒? 咳咳,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从良的好不? 呸呸呸! 什么从良,自己本来就是良。 金廉觉得有些悲哀,这段时间自己被桑鬼折腾的,感觉自己都沦落风尘了。 造孽啊造孽! 但在场的不止他一个男人,拥挤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分的,趁机在姑娘身上摸了好几把,然后笑嘻嘻地用他听不太懂的话评头论足几句。 他的兴趣并不在那两姑娘身上,而是拉着老板问两脚嫩羊羔。 那老板眼睛一亮,态度更加恭敬谄媚,从他肢体语言中,金廉大约能够猜到他的意思是在夸自己。 很快,老板便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头拖了两个只有三四岁的孩童出来,与那些肤色各异的奴隶们不同,这两孩子生的很是白嫩,似乎是为了方便客户验货,他们身上只用一块能够遮挡烈日的绸布包裹,金廉从小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长大,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娃娃的肌肤是用上好的鲜奶泡浴才能这般细腻白嫩。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到底能做什么用呢? 金廉看着上头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大约能猜到这两个娃娃身价大约是一两金子一个,男娃娃比女娃娃贵上两钱。 一两黄金折合成银子大概是一百两银子,而一两银子在大周则能够抵得上一个青年搬两个月的粮食货物。 即便是刚才路过的铺子里头从南洋来的上好海珠链子,也只需要半两金子,可见这两个娃娃的身价之高。 那老板见他面色有些犹豫,急忙向他解释,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只要这个价格,不算贵。 “补品?” “对对,补品,大补,最适合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食用了!” 食用? 吃人! 除了燕都,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大陈都建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保留着吃人这种野蛮的习俗? “真吃人啊?”有一个看着也是外地来的书生忍不住开口:“这,书上不是说,人肉是酸的,并不好吃吗?” 啊喂,兄台,现在是讨论好不好吃的时候吗? 那老板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书上说的那是粗人的肉,我这个肉可是好东西,一点都不酸!” “那老板,你自己也吃这个?” 燕都还算淡定,但多年的经商让他多多少少说话都带些讨价还价的意思。 “吃过,当然吃过,这肉嫩得很,一点都没什么怪味道,还带着奶香呢。” 这话当然不是实话,一只羊要这么多钱,他哪舍得吃,都是听吃过的有钱人说的! 但做生意,肯定不能说实话啦,不然谁还会买。 老板见他们衣着华丽,但却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哪里知道这些门道。 罢了罢了,看在钱的份上,自己还是得耐心一些。 “贵人大约很少进庖厨吧,可是临出门的时候听家里人提过,来碰碰运气?” 见金廉没有否认,那老板微微有些得意,继续说道:“这两脚嫩羊羔难得,需从出生起便细心养护,只吃最精细的药膳,只穿最上等的绸布衣裳,为了保证品质,他们从一出生便没有下过床,每日还得以上好的牛乳配置好的汤水沐浴泡澡,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肉质细嫩鲜美,当然,烹饪也有讲究,清蒸最佳,炖汤次之,在下品便是炙烤,而男娃补阳,女娃滋阴,是以,男娃要贵上一些。” 还男娃补阳,女娃滋阴。 金廉有些无语。 二殿下,有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卖人吃人,你管还是不管?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蛮横傲慢。 叽里咕噜的,莫离如听鸟语,根本听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但与他们同行的人中有一人倒是听懂了,顿时面色大变,飞快将他往后一拉! 猝不及防之下,金廉与燕都撞了个满怀,姿势略微有些尴尬。 呃,燕都,你现在还好吧! 艰难地从燕都怀里直起身子,直到看见燕都一脸晦气的表现,金廉方才松了口气。 好在,他只是曾经想当自己的妹夫,不想当自己的床伴! 似乎是读懂了金廉表神下的意思,燕都一口气没提上来,硬生生忍住没将这自恋的家伙给踹个狗吃屎! 几人回过神来,仔细一看,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高马大的昆仑奴,肩膀上坐着一个身形似猴的猥琐中年汉子,当真生的贼眉鼠眼,猥琐至极。 谁家的老鼠精跑出来了? 金廉一脸嫌弃,只觉得自己自己还是草率了,原来这世上,还没最丑,只有更丑的! 辣眼睛! 丑得人眼睛疼! 第42章 抢就抢咯,你能咋地 围观的人之中,显然有认识这老鼠精的,顿时纷纷作鸟兽散!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就是图个热闹,占占便宜,可不想招惹麻烦。 你们慢慢打,我们先撤了! 看着少掉大半的人,那老板也不着急,而是点头哈腰地伺候老鼠精去了! 显然,这老鼠精来头不小。 若真对上,只怕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喽啰。 金廉了然地点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那人见他们谦恭地退到一旁,显然有些得意,那老板同那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虽面上有些惧怕,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谄媚之色,见他看上自己手底下这两只两脚嫩羔羊,虽有些不情愿,也只能咽下不甘,将刚才的价码折到一半算是贱卖。 但那老鼠精的胃口显然不止如此,他目光一扫,在落到刚刚那两个年轻女子的时候,不由眼前一亮,虽然两人有些面黄肌肉,形容狼狈,但他目光甚是毒辣,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稍加调教,这两个女子将来便可成器。 “这两个算搭头,一起送到我那。” 说罢,也不等老板答不答应,直接扔下一块约莫只有一两重的金子,那金子成色很差,里头杂质不少,老板急得快要哭了,但又怕得罪了这老鼠精,踟蹰之下,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料对方蛮横得很,直接给了他两鞭子。 这老鼠精看着精瘦,但鞭子却使得贼溜,那鞭子上似乎做了什么改造,生生在老板的胳膊上打出两道血痕来,连皮带肉撕开,看着血淋淋的渗得慌。 这老鼠精到底谁家的,当真是比自己当年还要嚣张跋扈! 金廉自负纨绔不肖,不是什么好人,但与他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远远不如,看周围那些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显然是对他积愤已久,由此可见,这老鼠精的主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正猜着呢,那老鼠精便得意洋洋地自爆来历了。 哦,原来是大皇子家的老鼠精啊。 金廉眯了眯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初次见面的情形,这大皇子人到中年,虽然皮囊长的还算可以,身材却微微有些发福,最要紧是那面相十分不讨喜,一双眼睛里却满是怨毒算计,阴郁恶毒,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冷不丁的就会被他咬上一口。 见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说话,那老鼠精得意极了,态度越发张狂:“你个不长眼的蛮邦小儿,可知道我是谁,这地界统统我说了算,能看上你的东西,算你运气,要再不识好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举起手中的鞭子作势就要打他,那老板吃了苦头,哪里还敢扯皮,忍不住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老鼠精带的人过来拉人。 跟在他身后的奴才们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还没等老鼠精催促,便开始拉扯那两个姑娘还有那两个娃娃,动作粗鲁,几乎是用抢的,那商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捂着伤口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慢着,这几人是我先看上的,这位爷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金廉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人实在嚣张,倒激起了他那点子好胜欲。 都是有靠山的人,谁怕谁呢! 自家那位,还是女君呢! 居然有人敢与自己唱反调? 那人不由转过脸来,闻言不禁有些气恼,本想也给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来一鞭子,但目光落到他面上时,不由怔愣了一下,脸上神色瞬间从恼怒转成狂喜! 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城里头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俊俏的小郎君了? 这等姿色,可算是上等,要是抓回去,定能讨主人欢心! 咯噔一下,众人的心沉了沉,这老鼠精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啊! 自家少爷看到美女想抢回家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尤其是金?,跟自家少爷那是从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小心翼翼地揣测了一下。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金廉虽然不会武功,但却反应却不慢,如同泥鳅一般,堪堪躲过那个个想来抓自己的男人,金?两兄弟想上前帮忙,却被那燕都拉住了。 “别愣着了,赶紧回去搬救兵!” 他来这里做生意,消息定然是灵通的,这大皇子可不好惹,只有二殿下出面才能将人给抢回来! 而且,这大皇子似乎有断袖之癖来着,搞不好这老鼠精也随了主人,万一老鼠精一时兽性大发,将他就地正法了可咋办? 与燕都顿时有些急,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护在身后,然后叽里咕噜地冲那老鼠精解释些什么。 但显然,燕都自己现在也很危险,因为老鼠精似乎也好断袖这口,大有抢一个也是抢,抢两个也是抢,好的留给主人,逊一点的自己享用的架式! 咦,好恶心~ “怕什么,就算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老子!” 这话一出,金廉不禁有些疑惑,这大皇子的人这么豪横的吗? 他目光微抬,好巧不巧地落在挤在人群里头的两个脸生的男人身上,从刚刚他便注意到,这两人似乎一直跟着自己,但也仅仅是跟着,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会是桑鬼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吗? 还是说,想要拉她下马的敌人? 金廉其实不太确定,但如今,他也只能赌一把,企图再用桑鬼的名头让老鼠精知难而退。 “怎么,难道他们没告诉你,我是你们二殿下的丈夫吗?你要是敢动我,二殿下可饶不了你!” 但显然,对方也是一身反骨,冷冷一笑:“别说你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便是真的又如何,二殿下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是右室侧妃所出,哪里比得上我主人那般尊贵,我主人乃回蛮王掌上明珠,狄绒公主所出的嫡长子,谁见了不得敬上三分。” “咱能看上你,是你的福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捆了带走!” 那些汉子早已等得不耐烦,就等老鼠精这话,不带犹豫的立刻上前,将金廉与燕都给捆了扛走,只留下一片狼藉。 “这小郎君可惨了,被大皇子看上,只怕凶多吉少!” “大皇子还好,好歹长得算有个人样,要是玩腻味了给了老鼠精,恶心都恶心死了!” “这小郎君可真是倒霉啊!” 那些人纷纷对被捆走的两人表示无限同情,然而这点子同情也很快就随着人牙子重新开张而彻底消失。 毕竟,他们就是个老百姓,也奈何不了这些无法无天的王八蛋啊! 第43章 大哥,惊不惊喜? 好在,他们被绑回去的时候,桑瑜并不在府中。 那些人倒没有太过为难两人,只不过是将他们捆严实了,往软床上一丢,让两个护卫守着,便暂时没人理会自己。 于是现在,金廉与燕都两人面对面挨着,距离那是前所未有的近,甚至,彼此还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瑕疵。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之间的纯友谊,盖上被子纯聊天那种? 咳咳,现在两人并没有盖被子,自然,也没机会开口说话。 两人嘴上还被塞着不知道是谁用过的臭帕子! 金廉与燕都试图通过眼神来交流,只可惜,失败了。 都说了,心有灵犀这事,只限于男女之间。 他们只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满满的嫌弃! 但嫌弃归嫌弃,同样的处境,燕都比金廉更有危机感。 好家伙,金廉好歹身份摆在那,有二殿下护着,但自己可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 “你该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燕都眨眨眼,企图让他通过眼神交流来明白自己的意思。 金廉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唉~ 听天由命吧~ 大陈规矩,除了女王储可在宫内宫外同时拥有两居所之外,其他成年的皇子皇女居所皆在宫外,大皇子出身显赫,又是嫡长子,这居所自然是分外豪华。 金廉自幼身长在富贵窝里头,眼界被磨砺得甚高,轻轻打量一番,便知道这间房间里头的陈设看着平平无奇,但却是积年的宝贝,与那些暴发户不同,并非以金玉钱财能够轻易堆契而成,但大陈建国还要晚于大周,但却有最彪悍的兵将,这些年大肆掠夺,每破一处,便要抢掠一番,搞得诸国心惊胆战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财富。 果然只有不讲道理的人才能挣得多! 但与左安夫人那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 可见要么是左安夫人母族实在太给力,要么就是皇帝那糟老头是个重色轻儿的。 金廉算了算时间,这个时间点,也不知道自己那位日理万机的未婚妻有没有收到自己被强抢的消息。 她会不会像戏文里头说的那样,冲冠一发为红颜,带着兵将自己给救回去呢? 应该......会的吧。 一想到桑鬼似乎只有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对自己热情些,金廉不由有些心虚,只能努力地说服自己。 就算她不亲自来,那总会派个心腹来的吧。 金廉决定还是不要抱太高期望,还是退而求其次比较好,不容易失望。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在自己来大陈的路上,同丛琼打听消息的时候,丛琼特意暗示让自己离大皇子远一点的古怪神色,后又听说一些关于大皇子的事迹,终于明白了什么,大约这位大皇子男女通吃的事情,在大陈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果然是饱暖思那啥,皇家的孩子玩得都挺花哈! 一想到这个,金廉不由有些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虽然自己不算什么纯情小男子,这大陈倒也不像大周那般礼法严苛,但他可没有龙阳之好,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压在下面备受摧残,金廉忍不住浑身发寒。 尤其是他手底下还有那么一个猥琐丑陋辣眼睛的老鼠精...... 而且,这桑瑜看着可不是什么善茬,估计自己真吃了什么亏,也没人与自己主持公道。 一想到这,金廉不禁苦笑一声,在赐婚旨意下来的时候,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名头吓唬吓唬些不知内情的外人也就算了,可是却骗不过皇宫里那些人,更何况,看桑鬼那个样子,自己只不过是个摆件,等没了用处,便会被丢弃在一边。 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当真是天妒红颜! 但是这种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个时候透露出来。 金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皇子还是不要那么快回来,好让桑鬼有时间派人将自己给接回去。 她那么说一不二的人,应该挺介意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的吧。 但事与愿违,今日桑瑜受了一肚子气,早早就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进门便看见管家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直呼自己给他准备了份礼物。 今日因为马场的事情他被父皇狠狠训斥了一顿,心情实在不太好,有些暴躁地看着管家。 看着冷面的主子,跟在身后的随从无奈地冲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种时候多嘴惹人厌烦。 但显然,老鼠精被今日的收获冲昏了头,一股脑只想着怎么在主子面前抓乖卖好,将抓回来的男子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如同谪仙下凡一般。 哼,就你这没见识的,知道什么叫谪仙不? 听他这般卖力,不知道为何,桑瑜脑子里头闪过的却是昨日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人,论皮相,若有他那般出众,方才算得上谪仙二字。 只可惜,现在还动他不得...... 一想到这,本就存了一肚子气的桑瑜再无半点耐心,直接打断了对方的絮叨:“最好如你所吹得的那样,若是这回来的人,不能让我满意,小心你的狗命!” 说罢便带着人转到了自己的后院之中。 那老鼠精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自己今日当真没有说大话,这人确实是难得的美男子。 桑瑜一向喜欢收集美丽的男女,虽比不上自家老爹后宫佳丽三千,但整个后院却也占地不小,时不时便要清理掉一批失去恩宠的旧人,或是发卖,或是送人,总而言之,总会空出一些位置来放置新人。 他记得,这间院落之前住着的也是个蛮清秀的男子,只可惜,那男子身子太弱,没多久人便不行了,真是可惜。 死人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只冷冷地看着对方一眼,毫不在意地让下面的人处理了。 反正大陈那么多人,老鼠精总能为自己找到更多新人来伺候自己,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桑瑜抬腿迈了进去,跟在后头的奴才们立刻知趣地守在门口,免得打扰了他的兴致。 进了门,隔着细软的纱帐,果真便见到屏风后头的床上坐了个人影,隐隐约约的,只能看清个轮廓,但犹是如此,光从身段上来看,也是上等货色。 桑瑜一向阅美无数,眼光也被练的毒辣,面上顿生满意之色,猴急这转向了屏风后头,但却在看清楚对方容貌的时候,脸上顿时如同开了染坊一般,又惊又怒! 这该死的老鼠精,怎么把他给绑来了? 第44章 无情的女人 “大哥,还真是巧啊。” 这是金廉被拿掉塞嘴之物说的第一句话。 金廉微笑着看着他,带着一丝讥笑:“今日不过是上街逛逛,没想到这大陈国都这种地方都会遇见被人强抢的事情,都说大陈民风彪悍,原先以为是句好话,如今亲见,竟是这样的意思。” 呃......桑瑜心道好家伙,这小子嘴巴还挺利索,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是,我虽为两邦友好而来,却丝毫没有准备以身伺候你们兄妹两人的准备,不知道你们大陈的使者在与我们国主和谈条件的时候,是不是也将这话如实写上了和谈国书上,昭告天下呢?” 这话除了证明他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有别的用处。 开玩笑,自己怎么能顺着他的意思来,这事如果真被那些文官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立起来的人设还要不要。 “妹婿还真会玩笑,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也怪为兄管教不严,那等子不长眼的奴才自然要好好教训。”桑瑜立刻上前替他松了绑,神情和悦,态度诚恳且无辜:“既然他得罪了妹婿,自然要让妹婿自己处置,来人,将那个狗奴才捆了,待会让妹婿带回去自行处置,或杀或剐,谁都不许多一句嘴!” “这么说,这只一场误会。” 小样,装得还挺像,恐怕是没想到那老鼠精绑回来的是自己吧。 装,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甚至还配合一下你的表演。 金廉轻轻一笑,看着对方那戒备的眼神,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不由故作为难:“唉,我原也觉得,大哥如此英雄了得的人物,怎会纵容下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欺男霸女之事,想来应是其中有所误会,亦或是下人中偶有那么几个不懂维护主人名声的混账东西,这也实属正常,只是,一想到那狗奴才如些毫无忌讳,竟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说什么大皇子一向荤素不忌,最喜欢像我这样的男子,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抢回家去,就算是二殿下在,他们也不怕什么,只要一想到大哥你的名声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传扬出去,我便替大哥不值。” 桑瑜听了这话不禁心下一沉,只不过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说起来,大陈使者传回来的信中所说,大周人注重礼仪规矩,行事最规矩不过,即便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肯直言不满,犹如女子一般遮掩打弯,但今日一见妹婿,却是难得的爽利人,可见传闻并不实,既然都是传闻,又何必放在心上。” “大哥说得是,说到底,将来咱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自然会护着自家人,只可惜今日之事偏偏发生在西市,您也知道,西市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商贾外客,最是嘴碎不过,鱼龙混杂的,偏偏在围观的人之中,还看到了几张昨日宴会上的熟面孔,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哥还得小心,免得为这些流言所伤才好。” 这下,桑瑜只剩下嘴硬了。 西市是个什么地方,就算白的也能被那些长舌无知的刁民给传成黑的。 若是东市,都是朝廷命官,还好控制,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西市的人员结构实在太过复杂,三教九流混杂一处,根本不好处理,加上之前桑鬼的人力陈开市的好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她的恩惠,若真乱起来,只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虽说这些话也不算冤枉,自己确实有些私人的癖好,但事实归事实,名声归名声,谁家当皇帝的能有这种污秽的名声? 这该死的老鼠精,真是害死我了! 那老鼠精见自家主子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瞬间秒怂。 主人,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们瞎说! 但桑瑜哪里会给他狡辩的机会,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将这老鼠精结结实实捆了,带了下去。 “妹婿受惊了,都怪我这下人不懂事,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给你一个交代。” 这老鼠精可知道我不少事呢,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妥当。 金廉也不是个愣头青,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甚至两人还在主人的热情邀请下,吃了顿丰盛的晚饭,才被人好好的送了回去。 等他回到宫里的时候,桑鬼依旧淡定地在处理公务,见他回来也不惊讶,仿佛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这让金廉十分不爽!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被人给抢了。” 金廉决定,如果她不给自己一个交代,今晚上谁也别想消停。 虽然没指望她能亲自来接自己,但好歹听到消息,派几人来接一下,会死吗? 当然,如果是底下的人不懂事,非要拦着,要是她态度好,自己勉强可以原谅一下。 桑鬼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爽。 可这点小事,又哪里值得自己操心,大哥又不是色欲熏心,现在他动谁都不会动到自己的人。 不过,对于他,自己没必要找借口说谎。 “知道,你那两个忠仆第一时间就回来告诉我了。” “那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金廉被她那无所谓的样子给气到,有些不甘心。 “解释什么?” 桑鬼觉得这人怎么有些幼稚,还像个孩子似的跟自己闹上了? “难道,你就不怕我被那个不开眼的老鼠精给非礼了?” 虽然觉得做为一个男子汉,不该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哭哭啼啼,不依不饶地同自家的闹,但金廉就是不爽! 既然他不爽了,也得让桑鬼不爽一下。 憋着,可不是他的风格。 “反正你是男人,吃点亏又不会被浸猪笼,好了,要真不累的话,就替我抄些经文,这个月月底太后要祈福,刚好能显显孝心。” 魔法打败魔法,你叫不醒一个清醒且不太在意你的人。 “哼!” 惨败的金廉气呼呼地跑了。 但这口气该出还是得出的! 不然容易憋出病来。 于是金?两兄弟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看着骂累了的自家少爷,两兄弟十分委屈,明明是桑鬼殿下不让他们去救人的。 但现在不是狡辩的时候。 两人默契地选择闭嘴,甚至还在他休息的时候,给他沏了杯茶! 先喝口茶润润,然后您继续! 第45章 西珠夫人 桑瑜是个十分会做人的人,很快,他的赔礼便送到了金廉的手上。 抛去那些古玩字画,玉器摆件之外,最要紧的,还有昨天被一起抢走的两个姑娘,还有那对童男童女。 呃...... 小孩子也就算了,到时候找户好人家收养便是,这两个姑娘就有些棘手。 留肯定是不能留的,毕竟现在是桑鬼当家,虽然桑鬼表示无所谓,但女人的话最不能信,要什么时候被她想起来,又是一个把柄。 送人也不好送,皇族肯定不能送,万一出事还算自个头上,思来想去,要不就送给燕都好了。 主意已定,于是便叫来金?两兄弟,但没想到的是,两兄弟期期艾艾,竟是看上这两姑娘了。 呃...... 这两姐妹嫁给两兄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不成换亲了? 咱是个文明人,可不兴这一套! 但......要想驴干活,就先让驴吃饱,金?金厚是自己人,而那两姑娘是外人...... 呃,好吧,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要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成全你们吧。 然而还没等哥俩开心完,就发现那两姑娘被送到自己师傅家去了。 “只是先将人寄存在丛先生家里,等你们两什么时候出师了,建功立业了,再考虑成家吧。” 金廉一脸奸笑,觉得自己真是英明无比,既可以让两姑娘不碍着桑鬼的眼,又激励两兄弟好好努力,两全其美! 而且依照丛先生的性子,说不定将人往哪个犄角旮旯里头一扔就不管了,说不定过几年,两兄弟就忘记了这事。 到时候他们争点气,升官发财,就可以拿出去联姻了! 看着自家少爷一脸兴奋与奸诈,显然是没憋什么好屁,兄弟俩一脸哀怨,仿佛已经看到他将来反悔耍无赖的样子。 少爷,你不讲武德! 不过正经事,还是要与桑鬼说的。 桑鬼自然也知道两脚羊羔的事,只是这事不好明令禁止。 一来,这种“补品”在大陈贵族权贵之间十分流行,只要肯给钱,就能弄到,不是一家两家那么简单,正所谓法不责众,眼下自己这个女君的位置还不稳,还需要他们的支持,轻易不能动他们。 二来,正所谓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些人敢做这些生意,背后必有靠山,要真逼极了,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就不管这事了?” 金廉有些气馁。 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桑鬼想了想:“这样吧,若是将来我登上大宝,大权在握,有朝一日,定要断绝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这算是对你的承诺。”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金廉知道桑鬼这人虽不是什么君子,但却很少承诺,一旦承诺,便一定会做到。 这也算是目前自己发现的,为数不多的优点吧。 “哦,对了,你觉得那个燕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廉又想起燕都的事,忍不住替他探探桑鬼的口风。 “是个人才,只不过还太年轻,想法是好,但手段激进,将来难免吃亏。” 桑鬼自己手底下就有擅长陶朱之道的人,与之一比,燕都显然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见金廉面带失落,桑鬼补充了一句:“不过,人才难得,你回去告诉他,他与我谈的事,我允了,但切勿将手伸得太长,以免将来难以收场。” 两人具体谈了什么金廉自然不好过问,想来是生意上的事,对燕都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果然燕都听到这句回信之后,满眼冒着金光,仿佛已经看到那些金子银子哗啦啦流到自己兜里的场景,傻乐了许久。 不过,桑鬼也放松了对他的监管,允许他有选择性的结交一些不涉及党争的权贵。 也就是和他之前那些狐朋狗友同类型的纨绔子弟。 于是一番筛选之下,还真让他找到了两个傻白甜。 他们是西珠王爷家的公子哥,母亲是赫赫有名的西珠夫人,哥哥叫云庭,弟弟叫云舒。 两人都是典型的草原汉子,性格豪爽,做事不拘小节,没什么心眼子,但却很讲义气。 金廉很快就通自己的手段与之结交,与他们打成一片。 甚至,还收到了王府的请帖,说是他们的母亲想见见自己。 “夫人此言差矣,两位小公子我看着倒是极好的,虽然性子急些,但人却不坏,若要他们真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万万不肯的,便说前几日他们到我现在所居住的别馆玩,看上了一副江南烟雨行舟图,说什么也要让我割爱,那副图并不是真迹,不过是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偶尔见过,兄长爱之如珍宝,所以只能自己闲暇时临摹,日子久了,熟能生巧,倒也有几分相似了。” 这种场合,自然是要顺着对方的心意将人家的儿子好好夸夸,毕竟人家母亲可能只是口是心非的数落几句,若是真这么不知死活的顺着说实话,只怕他早就被那些世家夫人打死好几百回了。 说罢,便将带来的画卷打开,西珠夫人仔细端详了许久,忍不住称赞道:“若不是见过真迹,只怕便是连我也难辨真假,竟不知郡公爷有此本事,丹青一道也有如此造诣,实在是难得。” “夫人谬赞,既然夫人喜欢,这幅画便没有送错,其实两位小公子孝心可嘉,据说在看到这幅画之前已经跑遍了国都所有字画商铺,只为了一解夫人的思乡之苦。” 提起这事,西珠夫人在如何矜持也忍不住眼眶微热:“也算是他们有心了,自我嫁来大陈已经二十余载,虽夫妻恩爱,但终究难归故土,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心中酸楚,两地相隔千里,只怕有生之年都没机会再瞧一瞧家乡的模样了。” 这话一出,金廉没法接,毕竟西珠夫人的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南县,隶属南宁管辖,这年头,要想回一趟娘家确实不太容易。 倒是主人自己意识到有些失态,忍不住开口替自己解围:“年纪大了,就爱唠叨,郡公爷莫要见笑。” “夫人客气了,若是夫人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金廉。” “那我就不同廉儿客气了,对了,你的画我很喜欢,若是可以,能否请你帮我临摹一张吴松先生的瑶池仙品。” “夫人是指前朝那位擅长于以花喻人的吴松先生么?”金廉忍不住眼前一亮,这位先生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只可惜他生逢乱世,真迹大多在战乱之中毁损遗失,没想到却在这大陈权贵之中能有一副真迹。 见金廉这幅样子,西珠夫人知道是遇到知音了,对他的态度倒是真挚了几分:“不瞒离儿,这位吴松先生的真迹确实有几幅在我手中,是我年少时候,作为陪嫁带过来的,十分珍惜,从不轻易示人,只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之人在外头透露的风声,导致十六王爷家的小子最近老是开口管我借阅,你大约不知道,这小子虽喜好文雅,但手脚却笨,又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被他缠得实在烦了,又舍不得真迹,便索性找个高明的画师临摹糊弄过去就是了。” 说到这,西珠夫人忍不住莞尔,俏皮地眨眨眼:“反正以他在鉴宝一道上,也分不清楚真迹不真迹的。” 金廉没想到这位夫人如此有趣,忍不住抚掌附和,这主意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到时候只要咬定自己借出去的也没说明真假,谁也赖不着她。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原本还担心这位风评不太好的小王夫带坏自己的儿子,见金廉这样的品性举止,倒让人放心不少,不仅热情地留了饭,还送了不少珍藏的礼物给他。 母亲这样的举动不由让两兄弟对眼前这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刮目相看,一来二去,金廉倒真成了西珠王府的座上宾。 第46章 围猎不适合我 桑鬼也没想到,金廉居然能与西珠王府的人攀上关系。 “这人,眼光倒是不错。” 桑鬼轻松一笑,并不阻止几个的往来。 西珠王是自己的亲叔叔,位高权重,又一向中立,因不喜欢弄权,才颇得父皇信任,有什么好处,父皇也不会忘了他,与这样的人交往,可谓是聪明人的选择。 就在几天前,金廉收到了西珠王府的邀请,请他于三日后,参加西珠王组织的围猎。 金廉自然没有拒绝,于是在答应下来的同时,也不忘知会燕都一声,带他一同前往。 对于这种能够结交权贵的机会,燕都自然是喜出望外,有他牵线,自己的宏图大业将直上青云。 不是他太过自信,而是做生意这事讲求的就是一个靠山,一个人脉,若无金廉的照顾,他只能做些寻常百姓和富户们的生意,但一旦打入权贵圈子,他的利润将翻上十几倍 毕竟他们的身份,寻常的东西是看不上眼的。 看着激动的恨不得喊自己爸爸,只差没弄个牌位天天给自己上三炷香的燕都,金廉觉得这人果然是有奶便是娘,虚伪功利得很。 燕都不以为意,谁能让他发财他就喊谁爸爸,清高能当饭吗?节操能让他发财吗? 没用的东西,他燕都不需要! 于是在精心准备之后,燕都与金廉一起成功地攀上了西珠王府这座靠山。 西珠王府在郊外有一处私人的猎场,其规模只略逊于皇家的猎场,皇帝对自己这个幼弟十分偏爱,知道他没别的爱好,唯独喜欢狩猎,于是便在他大婚的时候划了一片山林给他当作礼物,后来又觉得给弟弟的实在太少,这猎场还不够大,于是又在两兄弟出生的时候又划了两次林地,于是才有了现在这副规模。 据云庭自己说,若不是自己父亲屡屡推脱,只怕这猎场的范围还会更大些。 对于皇帝老儿喜欢送弟弟上林这事,金廉只能是羡慕嫉妒恨。 自己也好想拥有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哥哥! 相比较起来,自家哥哥最喜欢的事,就是骂弟弟,打弟弟,还有逼弟弟读书上进,虽出发点是好的,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金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猎场,只觉得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怎么也望不到边。 燕都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空旷的地方围猎,忍不住在后头嘀咕,这样平坦的地势,怎么会有猎物呢? 难道像大周那样,将圈养的猎物给放出来吗?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原来今日他们的主要猎物并不在草原之上,而在天上。 如今正是候鸟回迁的时候,天上时不时就会飞过一群候鸟,距离实在太远,金廉并不能仔细分辨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它们看着体型不大,但长途跋涉之后,还能飞得这般高远迅疾,可见它们的耐力非同一般。 见众人纷纷拉弓射箭,金廉想了想,也跟着解下背上的弓箭,对准目标就是一箭,或许是第一次,他的箭并没有正中目标,甚至只达到中途,便因为后续无力而落了下来,引起周围一阵嘲笑。 “没关系,第一次都这样的,多试试就好了。” 桑鬼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嫌弃他,好在自己本来就没对他抱太高的指望,只是淡淡安慰道。 甚至还决定给他露一手! 只见她手中动作却是不停,拉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伴随着一阵欢呼声,一对鸟儿被连着射落,立刻便有随从去捡拾,恭恭敬敬地捧送了过来。 “好!” 顿时,周围一片喝彩声响起,纷纷恭维她的本事。 一时间,彩虹屁满天飞啊飞。 只留下一脸尴尬,无人问津的金廉站在原地。 金廉看她这英姿煞爽的样子,不由心底升起了一点点好胜心,暗中发誓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空手而归。 光靠自己是肯定不行的,但没关系,他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正所谓出门靠朋友嘛。 但每人的箭上都做了标记,想作弊好像也不太容易。 但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指天发誓咬牙切齿就会有用的,金廉含了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却没那个运气,连个老弱病残的鸟都没逮住,晃荡了半天,他的战绩依旧为零。 最后还是云庭与云舒两兄弟看他可怜,趁着人没注意,偷偷往他马屁股后头挂了两只,就连没有专门受过培训的燕都也看不下云,咬牙舍了一只给他。 当然,这也不白给,只是现在不好要钱,等没人的时候再管他要债吧。 燕都倒是没什么意见,笑嘻嘻地拉着两兄弟扯皮,他这个人交际能力一绝,不一会三人便处的如同多年老相识一般熟稔情热。 倒是金廉看着两只半大不大的鸟儿实在郁闷,特别是桑鬼的猎物满当当的挂满了一马屁股,其实这次围猎并没有严苛到按人头算成绩,要是他和桑鬼要上几只,便不至于和燕都两人垫底被人瞩目,只是想想两人之前还有些口角,一时间居然有点拉不下脸,只能郁闷地拍这马远远落在众人屁股后头。 作为王储的桑鬼自然也留意到了委委屈屈跟在后头的金廉,看着那几只一看就不是自己射下来的鸟,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又不能直说的郁闷,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摘了几只健壮的让侍从给送了过去。 侍从一板一眼的重复着主人交待的话,可以说是一字未改,十分尽责了。 “这几只给你,爱要不要,到时候丢人可别怪我没照顾你。” 金廉那是又气又恼又羞又臊,但又怕到时候自己倒数丢人,只能恨恨地接过那几只鸟,气呼呼地挂在了马屁股后头 金廉心不在焉,也没留意马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那马大约有些渴,径直驮着他跑到了河畔,他下了马,看着河水清澈,忍不住蹲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略微有些出汗的脸与脖子。 身后马儿躁动的动作引起了金廉地好奇,仔细盯着马儿朝着的方向,方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匹白色母马,身材健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一看便知道是匹良驹。 记得云庭两兄弟说过,他们经常能在草原上看到有未经驯化的野马,若是遇见好的,便会想法子活捉回来加以驯化,只不过这样的野马大多性子烈,活捉的时候得分外小心,免得被其伤到。 一想到这,金廉原本蠢蠢欲动的心便有些踟蹰,如今眼下就他一人,虽然那匹母马看着身形不大,但若是贸然行动,自己还当真没什么把握,但若是不行动,只怕又会后悔错失了这么一匹好马。 金廉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黑压压的倒是有些人影,要是能将那马赶到那处,与他人合力,想来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反正有桑鬼在,到时候这匹母马绝大可能还不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金廉胆子便大了许多,纵身上马,向着那母马的方向跑去。 那马儿本就对那母马起了意,自然跑得十分给力,不一会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那母马显然受了惊,撒丫子就跑,但它越跑得快,金廉便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着实不错,这马确实值得自己为之冒险。 那些人显然也见到了那匹母马,在场的人有不少识货的,立刻加入了猎马的队伍当中来,其中便有云庭兄弟等人。 桑鬼约莫觉得有些累,也没什么兴趣,正由着侍从牵着马往回走,但无奈场上人实在太多,她的马并不安分,北马性烈好斗,想来是见其他的马儿都能肆意驰骋,也跃跃欲试。 那侍从有些吃力的冲着马呵斥了几句,死死拉着缰绳将马往人少的地方拽,桑鬼坐在马上,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不禁皱了皱眉头。 在众人的围堵之下,那匹母马有些慌不择路,在突围无果之后,竟直冲着金廉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谁,还不赶紧拦着,那王八犊子,嘿—” 云庭见金廉胯下的马受了惊,立刻神色大变,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追着金廉的方向跑了出去,但无奈今日金廉所乘坐的马是桑鬼府中最好的良驹之一,寻常马儿跟本赶不上,但更没想到的是,桑鬼的马被惊到,前腿一撅,挣脱了侍从的手,奋力奔跑了起来! 第47章 论丢人,你可以的 好在追上来的云家兄弟十分给力,很快就将那匹母马给拿下,顺便安抚了一下受惊的金廉。 马是他们擒获的,金廉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云庭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大方地将马让给了他。 但接下来,就到了金廉的修罗场。 盘点战绩的时候,金廉缩在后头,尴尬地脚指头都快将自己的靴子给扣破了。 自己以五只的战绩光荣地排在了倒数第二。 而令人心酸以及觉得分外具有侮辱性质的是,倒数第一那个,因为受伤,根本没有下场! 就连没成年的女子,都排在他的前头。 这样一来,场面就一度十分尴尬。 众人看着一脸菜色的金廉,实在是想夸,但却找不到理由啊! 这种时候,如果夸他上马姿势帅,会不会拍在马腿上! 呃,还是闭嘴比较好...... 要不,还是换个思路给他个台阶下? 云舒不太确定的看着自家哥哥,听说大周的男子心灵手巧,精通享乐来着,金兄吃喝玩乐看着也挺厉害的,烤个肉应该没问题吧? 云庭被弟弟那求助一样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其实他也没什么把握,但女君那些个男宠自己也见过几个,似乎个个都有些本事,那谁不也是大周来的,似乎能做得一手好菜来着。 都是大周人,应该差不多吧? 云庭觉得自己这番推理不是没有道理,于是给了弟弟一个自信并肯定的眼色。 去吧!我的好弟弟! 什么? 你在开玩笑吗? 听了云舒的提议。 金廉本能地想要拒绝,可周围那些人将信将信的目光的目光,还有因为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光荣战绩而略带鄙视与嘲笑地嘴脸,又让他生起一丝不合时宜的好胜心。 “好吧,我来!” 骑虎难下的金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燕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但也不能当真不管他,好在今日知道必有烤肉的环节,自己还带了个会烤肉的厨娘过来。 “别怕,丽娘擅长烤肉,待会你就跟着她,看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燕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诚心诚意地鼓励道。 丽娘是大陈人,并不太会说官话,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呃,希望不会太难吧。 金廉决定先观察观察。 只见丽娘熟练地从整理好的食材中挑出一大块野羊肉来,用刀去掉多余的部分,只留下肉质最嫩的,然后用筷子将肉扎上数个小洞,先用不知明的水浸泡了一会,然后刷上调好的蜂蜜水,放在架好的架子上慢慢烤了起来,中途还依次撒了些盐、香叶粉、胡椒等调味料,那肉被火烤得滋滋冒油,不一会便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好香啊~” 云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不用别人开口,便十分主动地拿来了大盘子等着。 丽娘得意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见烤得差不多了,在众人期待地目光中将肉取了下来,拿刀刷刷刷地将肉片成了一块块的薄厚均匀地肉片,大家各自分了,一尝之下,果然赞不绝口! 金廉吃完了自己那份,舔了舔嘴,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烤肉还可以加蜂蜜啊? 味道还真不错! 同样意犹未尽的可不止金廉一个,在众人的催促下,丽娘又忙碌开来了。 紧接着,金廉也该上场了。 甚至,为了减少他的失误,趁众人品尝的时候丽娘提前帮他摆好了调料的位置,只要按着顺序来即可。 看刚才那丽娘的操作,似乎也没那么复杂嘛。 金廉给自己暗自打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桑鬼。 这是个秀恩爱的好机会! 这可不是金廉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刚才桑鬼可与自己通过气,只要是自己烤的,说什么也得给个面子吃完! 有恩爱,才有地位,他可不想让人知道,在没外人的情况下,桑鬼可没少嫌弃自己! 于是金廉信心满满地开干! 学着丽娘的样子,金廉先是挑了一块看着不错的肉,虽然不是野羊,但看着也应该差不多。 哦,对了,桑鬼怎么频繁向自己使眼色,是吃不惯野羊肉吗? 金廉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问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刚才丽娘烤的肉,只有她剩下了,难道是不爱吃? 于是犹豫了一下,又挑了一只半大不大,已经清理好了的鸟出来,这鸟闻着,膻味没那么大! 只是下一步,金廉又有些为难。 这肉倒是好办,先放那桶里头浸一浸,然后用筷子扎孔,这鸟该怎么处理? 金廉下意识地看了看丽娘,但很不巧,那些馋鬼都围着她,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根本没机会指导他。 然后,金廉又将目光转到了燕都身上,燕都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他在鸟身上割几刀好入味。 那是要......抹脖子? 金廉拎着死不瞑目,翻着两只眼珠子的鸟,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剁! 然后那鸟的脑袋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草丛里头! 可没有脑袋的鸟,看着更可怕了怎么办? 金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自己平时里头吃的烤鸭,似乎是没有鸭爪的。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利落地剁掉了鸟的两个爪子。 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鸟身子往那水里头一扔! 全然没有注意到因了底下已经泡了一大块肉,那鸟只沾了个背,还有大半露在外头。 泡过水之后,就是刷蜂蜜了,但,谁这么缺德,拿走了桌子上的蜂蜜水? 不过没关系,调制蜂蜜水嘛,容易! 金廉四周张望了一下,正好有刚烧开的水就顺了一大碗过来,就着另一碗剩着的半碗蜂蜜给冲了下去! 正好落在与人谈笑风声的桑鬼眼里。 ......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蜂蜜是不能用刚烧开的水来冲调的吗? “呃......” 坐在她身旁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见桑鬼变了脸色,忐忑之下第一反应就是从自已身上找原因。 是自己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二殿下?二殿下?” 看着一脸不安的下属,桑鬼回过神来,继续接着聊。 真奇怪,难道他也看到刚才那幕了? 自己待会得好好配合,再难吃,也得忍着给他演出个美味佳肴的样子! 哦,对了,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给外人吃了,免得露陷。 接收到主人的目光,下属心领神会,默默地退下多找了几个人过来。 主人有令,大家都好好配合啊! 第48章 凭一已之力,撂倒一片 金廉并不知道桑鬼为了演好这出戏所付出的努力,为了显示一视同仁的决心,生怕众人不够吃,他又抓了些原料扔进了桶里! 然后刷蜂蜜,洒调料,上架子烤,忙得不亦乐乎! 咦,怎么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是焦了吗? 金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抬头张望了一下,忍不住懊恼地哎呀了一声。 就一个没看住,那肉就焦了! 没关系,焦了切掉再继续烤就好,不用太在意细节! 于是看着小了一大圈,但好歹算是熟了的肉,金廉满意地拍了拍手。 接下来就该片肉了。 在金廉的强烈要求之下,金?给他找来了一把“削铁如泥”的新刀,眼看着自家少爷拿着刀左右比划了好几下,却始终迟迟不肯下手。 我的少爷,您再不下手,这肉可就凉了!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金廉终于开始切肉,但效果嘛,只能说好歹把肉给分开了。 看着大小不一,厚薄不匀还带了点焦味的肉,金禄只能违背着良心,拍了拍自家主子的彩虹屁。 “少爷真不愧是少爷,这潇洒放荡不羁的风格,在切肉上是体现的淋漓尽致,随心所欲,完全不拘小节!” “对对付,金禄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少爷厉害!” 实在想不出来怎么夸人的金厚看了弟弟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怎么说少爷喜欢金禄这小子呢,这马屁拍的真有水平! 金廉也觉得,还行……吧。 但这么丑的肉,还是不要给桑鬼了,给金禄他们吃,那只鸟卖相不错,适合用来炫耀,给桑鬼最好,剩下这些,嗯,谁和桑鬼不对付就给谁吧。 懂? 懂! 于是在金廉的指挥下,在场的人都收到了一份来自金廉亲手做的烤肉。 这肉……烤得似乎有些坎坷? 何止是坎坷,是命运多舛吧? 收到肉的人一时间默契地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头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来了! 但……好在他们不是一个人。 面对着众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桑鬼盯着自己面前这只烤鸟陷入了沉思。 嗯,有人会在烤鸟身上扎无数个孔的吗? 还有一股奇怪的酸味?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使命,秀恩爱是重点嘛! 桑鬼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手中的筷子,伸出的手略过了没有处理过的鸟屁股,揪下了一只腿。 好在,这鸟不算大,忍一忍就吃完了! 既然二殿下都吃了,他们这些做僚属的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大家看着快啃了半只腿的桑鬼,咬了咬牙,紧跟其后。 呕~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一时间,只听得呕吐声一片~ 桑鬼装不下去了,趁机将嘴里的肉给吐了出来! 对不住,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这恩爱,不秀也罢! “快,快去请大夫来~” 云舒心眼实,被强迫吃了一大口肉,难吃也就罢了还不小心噎住了,顿时捶胸顿足地找水喝,却看见自家哥哥已经开始翻白眼,赶紧喊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 西珠王看着东倒西歪成一片的人,不禁后怕地拍了拍夫人的手,一脸情深。 “幸好你没吃,不然你也得躺。” 西珠夫人默默看着被抬着出去的两儿子,决定以后再也不和这群小年轻们玩了。 要命! 好在西珠王府大夫也多,加上宫里头派来的太医,一番忙乱之后,终于保住了众人的小命。 于是,连着好几天,朝堂之上难得平静,对家都在家休养呢,想吵架都得没机会。 皇帝老儿难得耳根子清净了,回宫之后也没为难金廉这个罪魁祸首,只是让他下次不要轻易去尝试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了。 桑鬼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她自己就是受害者,上吐下泻了几天,到现在腿还是软的。 这杀伤力,简直令人发指。 但即便被弄得如此凄惨,桑鬼还得费心为他闹出来这事善后。 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关于这事,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大陈人一向厌恶鄙视大周人,舆论几乎是一边倒,说是他是大周派来的细作间谍,一心只想刺杀皇族权贵,使大陈再次陷入动乱,大周好趁虚而入,扶持新王上位云云。 “那大周人想扶持哪位新王?” 对于这些传闻,桑泽不置可否,但她还是想听一听被当成替罪羊的倒霉蛋是谁? “是......是六殿下桑玠。” 噗~ 桑泽实在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事,肯定是老十那个没脑子的货给传出来的。 也不知道老三到底看中老十什么,怎么会将这种事交给老十那个草包来办? 桑鬼面色如常,想了想,抽了一张纸出来,提笔写了几句,交给站在一旁的属下。 “这事的确高明,老十是个草包,但老六也未必没有这种心思,正所谓灯下黑便是这个道理,桑玠这一招,算是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桑泽又不傻,细细一想,果真是这个道理。 以父皇的手段,想要查什么简直易如反掌,自然能查到话是老十的人传扬出去的,不会怀疑到老六身上,只会被引导将火烧到与桑鬼一向不对付的老大身上。 “你说,老十是不是真的是个草包?” 桑鬼微微一笑,显然并不是问她,而是自已给出了答案:“如果连你都觉得他是,那么他的伪装可以说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成功的一个。” “可老十是个瘸子。” 桑泽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什么。 毕竟,是不是瘸子这事,也是从他的宫殿里头传出来的,是真是假,也真不好说。 “如果是假的,那他这一装就装了八年,他一个不到十三岁的人,心机之深,只怕会成为极强的心腹之患。” 桑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会不会成为心腹大患,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 但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焉不知老十会不会是那个得利的渔翁呢? “我将这事交给你,你多留心留心老十,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送走了桑泽,桑鬼忍不住有些抚额,这一个个的,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第49章 不说实话,随你 在桑鬼的引导之下,坊间传闻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版本,大有力压之前那个大周细作的架势。 这个版本是这样的,大周那位和亲过来的郡公爷自从与二殿下初次见面之后,那是一个一见倾心,情根深种啊,成婚之后更是与二殿下恩爱有加,甚至为了二殿下愿意亲下庖厨,为她烤肉,自然,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擅厨艺也很正常,但二殿下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关旁人什么事? 哦,最新的传闻,说这位郡公爷已经为了爱妻,在佛前斋戒沐浴,祈福好几天了! 肯定是那些自己做不到的官员出于嫉妒编排出来的! 要真有人下毒,那官府能这么淡定,皇帝能不亲自过问? 于是现在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在羡慕二殿下夫妻恩爱的同时,也顺便踩了踩那些闲着无聊羡慕嫉妒恨的官员们一通! 甚至有好事者,还将这话编成话本子,在大小酒肆茶馆里头流传开来,成了热门的说书题材。 而这事的当事人眼下正坐在酒肆里头,对着一桌好酒好菜大快朵颐,看着毫无吃相的好友,燕都十分怀疑他是不是那天回去之后被二殿下饿了好几天,刚放出来。 这样子,可不像是为了爱妻,斋戒沐浴,祈福好几天的样子啊! 倒像是三天饿九顿的架式! 呃,传言果然不可信! 想想刚认知金廉的时候,那个规矩多的,那个大少爷作派,连吃饭都得端着架子,由侍女将皮剥了,骨头去了,银筷子夹到他的嘴里头才行。 现在么,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看着风卷残云,饿死鬼投胎的金廉,燕都生怕他噎死自己,默默地递了杯茶过去。 “慢点吃,没人与你抢。” 嗝~ 金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舒舒服服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终于吃饱了,男人还是得对自己好点,该吃吃,该喝喝! “对了,今天你约我来,不会只是让我看着你吃饭吧?” 燕都忍不住催他有事快说,自己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可没空陪这位大少爷在这浪费时间。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想过河拆桥啊! 要不是自己,他能认识这些有钱人? 要不是自己,他能赚这么多钱? 想翻脸不认人,门都没有! “你这家伙看样子最近赚得不少啊,那咱们的分账,是不是该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见金廉要提钱的事,燕都立刻变了脸色,决定说什么也不能退让! 见他就要转移话题,金廉也不与他计较,直接开门见山。 “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给盯上了?” 临出来的时候桑鬼特意将自己叫了过去,让燕都收敛一点,她的人已经替他挡了一波暗算下来了,可不能时时都盯着他,万一嗝屁了,可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金廉可不想给他收尸买棺材! “没事,托二殿下的福,最近生意红火的很,难免引人眼红,我自个小心着呢,放心!” 燕都显然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商场如战场,自己千里迢迢来大陈,可不是为了挣那点子蝇头小利的! 他的计划中,那些利润高的生意才是他重点经营的范围,自然,自己赚得多了,别人就赚的少了,正所谓断了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杀人父母之仇,自然不共戴天! 对于他的鬼话,金廉才不信呢! 在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如今大陈对商贸一途其实是十分鼓励的,所以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涉及盐铁那些明令禁止的东西,大部分生意都会被允许,即便是有竞争,也是同行之间的竟争,怎么会惊动桑鬼? “你该不会将主意打到了私盐上吧?” 见他不信,燕都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每次去远方做生意,习惯性的会多带些东西,来的时候听说大陈官盐多是从海边运输,价格比别的地方要高些,加上车马人员,实在不少,便多带了几箱盐过来,也是机缘巧合,到了大陈才发现大陈最大的盐井因为天灾塌了,一时半会怕是不能重新产盐,于是在拜会商行头目的时候,便拿盐做了顺水人情,折价让利,双方都能赚上一些。” “真是这样?” 金廉狐疑地盯着他,企图盯出些什么? “真的,这事二殿下或许不清楚,但郡主一定知道,那些商会头目也有她的人,一问便知。” 燕都口中这位郡主,自然就是桑泽,但既然燕都敢这么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燕都只能再强调一遍自己没有说谎。 “我若是骗你,我就是狗,汪!” 燕都挑了挑眉,自己还赶时间呢,得赶紧脱身才行。 “再不然,我给你发个誓?” “算了,你发誓跟放屁差不多,反正你自己小心些,盐务与铁务一向是被官府明令禁止的,要真有什么,可就晚了。” 金廉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忙自己的去吧。 “等下,你回去将这个带给二殿下,让她想想法子,我想要买下这块地。” 金廉的话问完了,自己的事还没说呢。 燕都从怀里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他。 金廉展开图纸,发现京城三百多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处被他用红笔给圈了出来。 难怪要劳烦桑鬼了,这块地可不小,如果上头估算属实的话,这块地差不多有七十亩田的面积了。 “除了田地,还有山林、河道,这你是准备建小皇宫吗?” 金廉惊讶地看着他,这可不是小事,若按正常情况,即便主人肯卖,官府也根本不可能将这么大一块地方卖给一个异国人。 “要不是这块地实在太大,我也不会麻烦二殿下,我想在这里建一座小庄园,主要赚钱的目标有是非富既贵,正好山上有两处温泉,将来再寻些佳丽美姬过来,便可日进斗金。” 消这话也不算骗他,自己只不过没告诉他,前段时间,他们的人传回消息,说在那块地方,似乎发现的盐,只是还不能确实,还得找懂行的人来确定。 人已经在来的路上,只是在人到之前,自己得想法子将这块地给买下来。 要知道,若是私人的林地里头发现有盐,能打盐井,那么,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不止一点半点。 若自己再胆大些,关上门来,官府又无法查实这盐的来源...... 哼,那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第50章 老实人,该赏 这事,金廉没有说死,只是答应会与桑鬼说,同意不同意,还得看她的意思。 平心而论,燕都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令人很难拒绝。 他递上来的计划表也十分详实且合理,至少在明面上,金廉自己都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诱惑。 但他心里不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说不上来,这点子不安没有理由,仅是凭借着自己那点子所谓的直觉。 算了,这事还是交给桑鬼,让她自己定夺吧。 金廉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些没有证据证实的猜测甩在了一边,开始办起正事来。 其实除了与燕都见面,他今日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去看看自家新开的种子铺。 虽说自己是个甩手掌柜,但该留意的事情,还是得留意一下的。 看燕都这样,估计是没空陪自己去了,也罢,就一事不烦二主,让管着当铺的掌柜陪自己跑一趟好了。 等他们走到种子铺,得了消息的李三与伙计已经早早等在门口,见了他们,十分殷勤地将人给迎了进去。 因铺子才开张不久,生意十分冷清,目前还没开始盈利。 见东家来了,生怕东家怪罪,李三显得有些忐忑,金廉猜到他心里头想法,轻轻一笑,让他坐下说话。 “小人不敢。” 那李三是个年过三十的汉子,原本便不太懂做生意,但金廉却看重他那高超的农耕技术还有老实本分的品格,力排众议请了他过来帮他打理这家种子铺。 甚至,还将他家中一家五口都给照顾了,统统以月例二两的优厚待遇给请了过来。 其实像他们就是个农人,地里头刨食,靠天吃饭的,原本还怕自己做不好生意,让东家亏钱,犹犹豫豫地不肯接受金廉的邀请,还是他亲自与他们说了,不要求他们卖出多少种子,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替他办事,自有人会操心别的。 得了他的保证,一家人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接手了这家种子铺。 但话虽这样说,但李三等人还有些不安,生怕东家反悔,不让他们继续挣这二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铺子,只有掌柜和账房先生才能拿二两银子,像他们这样的伙计,一个月能有五钱银子便已经算是十分优厚的待遇了,但东家不仅给自己二两银子,还一视同仁的,给家里所有人都开了二两银子的待遇,这钱拿的,实在有些烫手。 看着一脸心虚的李家人,金廉也不好实话实说,自己开这种子铺并不是为了挣钱,这话一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人怀疑? 于是便让李三带着他们先去仓库看看。 燕都的人办事一向牢靠,整整两个大仓库都被各种种子给堆满了,李家嫂子心细,将种子分门别类的摆放好,还特意写上了种子的名称与重量。 看着进货的册子,李三小心翼翼地看着金廉,见他盯着其中几样,生怕东家误会自己,急忙解释道:“东家,这几样种子的供货商与我是旧相识,最靠谱不过,我想着替东家省点钱,便多进了一些,放心,并没有超过预算的银两。” 金廉没想到这李三还真是老实,这预算是当铺掌柜帮忙算出来的,其中自然也留了一些银子,算是默许可以被贴补吃回扣的部分,只要不超出,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算是行内的潜规则。 但没想到,这李三不仅没想到吃回扣这事,还用这部分钱给自己多添了些货。 “你啊......” 这实诚的样子,连当铺的掌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难怪这东家非要指明让老李家来办事,他这么老实,以后自己也得收着点吃回扣了。 当铺掌柜心里头默默地给自己提了个醒,不动声色地误会了。 金廉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可靠的人,多买一些也是没关系的,这事你办得妥当,这些种子都是最见常,需求比较大的,不愁卖不出去,从这个月起,你的工钱涨到五两,只要你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捡了个宝。 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可不多见了。 金廉出了仓库,紧接着就要去看后院里头的苗圃。 见地里头的秧苗长势喜人,甚至连没抱什么希望能够种成的苗子也活了,金廉恨不得再给他涨些工钱。 要知道,这些秧苗就连大周过来的匠人们都不敢打包票能够种成呢! 这李三还真是个人才! 见东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李三等人终于松了口气,开始一一给他介绍了起来。 对于李三的本领,金廉算是彻底放心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告诉他,如果有同样技术好的,也可以介绍过来,一样给他们二两银子的工钱! 他现在急需人才,只要不好的,不管他是黑猫白猫,他统统收了! 李三本就是个老实人,原本还觉得不好意思帮衬自家亲戚,但有了东家这话,立刻有了底气,将胸脯拍得砰砰响。 “东家只管放心,我绝不让那些混吃混喝没本事的人进来白浪费东家的钱!” 金廉看着一脸激动的就差以身相许的汉子,忍不住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呵呵,他只想让他们卖艺,可没想让他们卖身啊! “哦,对了,等过几天,你有空的时候去趟我家,家里头还有几位师傅也是精于此道,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金廉想了想,觉得李三的才能不能被浪费,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与金家那些匠人交流交流,取长补短。 “好的,等一有空,我就去。” 现在李三觉得自己不仅挣到了钱,还遇到了自己的伯乐,那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自己这匹好马,还得有伯乐赏识才能走上人生巅峰嘛。 嗯,自己运气好,这东家就是自己的伯乐! 第51章 论生猛,还得是大陈女子 事情办完了,天也黑了。 现在已经过了宫中下钥的时间,回是回不去了,好在桑鬼现在不怎么管自已,金廉索性便回了别馆,先住上一晚再说。 等过第二天大清早的,他忽然想起,答应给小十七的点心还没买,于是便带了金?金厚两兄弟特意绕到了后街去买点心。 后街那家点心铺子点心做得好,老板脾气也大,不到巳时绝不开张做生意,现在离已时还早,于是就留下金?排队,自己带着金厚在附近转转。 “少爷,前头似乎有人在卖艺唉,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少爷少爷,那边水果看着不错,咱们买点?” “少爷少爷,那……” “给我闭嘴。” 金廉横了喋喋不休的金厚一眼,无比嫌弃。 自己原来怎么没有发现,金厚也这么婆妈,真是一个窝出不了两种人! 金厚虽是钢铁直男,但却不妨碍他爱凑热闹,加上托兄弟的福,他最近也拜了兰青为师,据说两兄弟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但天分上却有些差别,在弟弟被兰青三天两头夸奖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像个孙子一样被她往死里头操练,这日子实在过得苦不堪言。 一个看不住,他便没影了。 金廉翻了个白眼,干脆找了个地方要了碗馄饨,坐着等他。 反正这么大个小伙子还能被拐了不成? 但金廉似乎忘记了,这么大个精神小伙是不容易被拐,但却很容易路见不平,拳脚相助。 等他发现的时候,后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少爷,你来了。” 金厚人高马大,几乎是以泰山压顶的架势压在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身上,见了他十分兴奋。 见他全须全尾的,倒是没吃什么亏。 也是,金厚这样的,能让他吃亏的寻常人,确实不多。 看着倒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的那几个人,金廉犹豫了一下,默默地缩回了脚。 这阵仗有点大,自己最近穷得很,还是不要认亲了,免得要掏腰包赔人家医药费。 不认识,这人我不熟。 金廉心里头碎碎念叨,但显然,金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这事办得正义! “少爷,你看我,一个打六个,是不是有进步?以前我只能一个打三个的!” …… 好小子,现在是炫耀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金家婶子生这两兄弟的时候怎么不把金禄那一个半的脑子分半个给金厚这个憨憨。 “你再不起来,底下那个就要被你压死了。” 金廉好心提醒,现在他们是在陈国,要真弄出人命来,自己可保不住他。 仗势欺人这事,还得看二殿下给不给脸啊! 以现在的样子,她不来个大义灭亲,自己可就谢天谢地了! 少爷的话还是要听的。 金厚立刻站了起来,那人只觉得背上一轻,终于能够喘得上气来了! 老天保佑,自己又活过来了! 长长地松了口气之后,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咦,怎么又是你个老鼠精?” 嘿,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叫你爷爷老鼠精,不剥你一层皮我就是你孙子嘿! 艰难地睁开被揍肿了的小眼睛,眼前先是出现了一双鞋子,顺着鞋子往上,一张既熟悉,又可恶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哟嚯,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他? 今天这顿揍看来是白挨了,这人可惹不得。 老鼠精只是喜欢仗势欺人,但心里头门清,谁能惹谁不能惹,上次那顿板子挨的,到现在腰还疼呢! “是......金公子啊,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有缘分,有缘分啊!” 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眼前这老鼠精就是啊! 金廉一脸嫌弃,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嘴角一抽。 谁他娘的跟你这老鼠精有缘分,自己又不是猫! 这是缘分吗,简直就是孽缘才对! “今日你不在家伺候你主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老鼠精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自己老毛病犯了,没想到对方太过彪悍,还被对方给揍了吧! 鬼使神差的,金廉居然对上了他的想法,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一眼人高马大,且长相粗糙的金厚。 这老鼠精的口味换了? “这老鼠精,抢你?” 对上自家主子那不可思议的眼神,金廉十分委屈。 自己也算是个阳光猛男,行情才没那么差呢,这老鼠精自己没有眼光,是他不行! “没,他抢的,是那位。” 金厚再委屈,也没忘记回答主人的话,伸手往边上一指,只见边上小凳子上坐着一位妙龄少女,翘着个二郎腿,手里头还抓着把瓜子在磕,一边磕还一边吐着皮儿! 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姑娘这么猛,哪里需要自己路见不平啊! 金厚默默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对上她那嫌弃的目光,心想以后管闲事之前,一定要再多思考思考。 免得吃力还不讨好! “怎么回回见你,你都是抢人?” 金廉见老鼠精这样,哪里还能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可是自己占上风,这老鼠精再不服,也只能憋着! “你这样,你家主人知道不?” 你这样天天给你家主子惹是生非,你家主子怎么没往死里头整治你? “嘿嘿,您可别听他们瞎说,今日我可没干坏事,我只是见那小娘子没地方去,热心助人而已。” 反正只要自己不承认,旁人就没法子定自己的罪。 哼! 这话一出,那姑娘可不干了! “放你娘的屁,你个耗子变的老头子坏得很,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人,你现在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大约是被人坏了好事,这姑娘心中火气更甚,直接拎起一旁的凳子给砸了过来! 金厚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就将来不及反应的金廉给拉了过来,险险避开了飞过来的“暗器”! 但老鼠精就没哪么幸运了,他本就被揍了个半死,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被砸中的要害! 只听一声惨叫,那老鼠精痛晕了过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看着那分量不轻的凳子从他档部滚到一旁,金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力度,可比当初自己被踢那一脚重多了! 可怜这老鼠精,估计下半辈子的只能当个太监了! 这大陈女人,可真生猛啊! 第52章 当狗腿子,要有觉悟 然而,金廉万万没有想到,这姑娘不仅力气大,轻功也是贼好。 别问自己为什么知道,看着被甩得连影子都见不到的金厚就知道了。 金廉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稀里糊涂的,自己就成了这位女侠的战利品! 只是,女侠,有话好说,咱能不能慢一点,我都快吐了! 金廉现在脑袋朝下的被她扛上肩膀上,随着她的动作像只疯耗子似地在屋檐街道之间上窜下跳,飞檐走壁,这滋味,实在太过难受! 也不知跑了多久,底下这姑奶奶总算停了下来,随手将自己往地上一摔,差点没散架! 呕~ 金廉实在没忍住,吐了! 看着脏兮兮的金廉,那姑娘更回嫌弃了,好在她落地地地方没几步就是河,也不废话,直接将人给踹进了河里头! “给本姑娘洗吧干净了再上来,咦,脏死了~” 金廉根本不会游泳,生平最怕水,毫无防备之下被踹了下去,瞬间慌了神,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在水里头扑腾开来! “救命,救命......我......咕噜......我不......咕噜......游泳......” 那姑娘见他这怂样,更加嫌弃:“喊什么喊,这水浅着呢,你站一下,站起来啊!” “你个废物,站起来,站起来给我!” “哎,你怎么样了,人呢,别吓我嘿!” “真没用,还得老娘下来救你!” 眼见真淹着了,那姑娘骂骂咧咧地脱了外裳,噗通一声,跟着跳下了水! 好在,她水性足够好,加上力气也够大,在金廉没被淹死之前,终于将人给拖上了岸! 看着像死狗一样的男人,同样湿哒哒地姑娘犹豫了一下,刚才自己将他拖上来的时候,已经设法让他趴在自己膝盖上将肚子里的水吐得差不多了,又拉出他的舌头清理干净了泥沙,还不醒,就只能...... 姑娘看着那张俊脸,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行吧,这哪能叫占便宜呢,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嗯,自己就吃点亏,救人要紧不是? 做好心理建设的姑娘深吸了口气,果断利落地趴了上去! 于是,等匆匆赶来的金?两兄弟就看见自家少家正被一个女人按在地上占尽了便宜! 这大陈女子好不要脸,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耍流氓么? 眼看着哥哥就要冲上去,坏人好事,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拉了回来。 “你干嘛拉我,没看着咱们少爷正被那女的占便宜吗?” 金厚刚犯了错误,没能保护好少爷的人身安全,一路上可没少被弟弟数落,这不正心虚着呢,咋的,还不许他好好表现表现,将功补过啊? “别冲动,说不定,到时候少爷不仅不会怪你,还会奖励你懂事呢。” 金?冲着哥哥眨眨眼,一脸得意地嘚瑟,最近他跟着从先生学了一门新功夫,能够隔空辨息,心里头门儿清,就这情况,少爷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说不定看人家姑娘好看,故意装晕好占人便宜呢。 “你确定?” 金厚总觉得自家弟弟这话有些不太靠谱,一脸想信又不太敢信的样子。 结果,只收获了一枚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要不怎么说你当不了少爷的贴心人呢,我要是和你一样不懂少爷的心思,能在他身边一呆就是十来年?” 都说一个合格的能讨主人欢心的狗腿子,哦,不对,是主人身边的第一贴心人,必须得懂得自家主人的心思,少爷一张嘴,他就知道接下来他会说的话,少爷眼珠子一转,他就晓得接下来该干嘛,做得粗一点,自己就是少爷肚子里头的一条蛔虫,再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少爷这点子花花心思了。 “你想啊,现在少爷在二殿下身边,那是什么身份,说好听点叫驸马,未来的王夫,说难听点,那叫赘婿,知道什么叫赘婿不,就是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饭,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有二殿下在,能允许少爷在外头花天酒地,吃喝那啥?” 金?伸出手指头,在自家哥哥那光长个不开窍地大脑门上戳了又戳,像极了在教训男人的小媳妇。 “憋了这么久,少爷心里头得多憋屈,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附近又只是咱们两个贴心人在,就是没机会,也得制造机会让少爷松快松快不是?” 金厚捂着自己被戳得生疼的脑门,似乎有些懂了。 “那咱们得替少爷看着,绝不能让那些不懂事的人来破坏少爷的好事。” “对了,那我问你,要是二殿下问起来,你怎么说?” 金厚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就说,咱们发现少爷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歹徒,好在咱们来得及时,少爷是咱们救的,那啥也是咱们做的。” “那啥是啥,你个憨憨,你想让二殿下一与咱少爷亲热的时候,就想到她男人被你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给亲香过了?” “这有什么的,都是男人嘛,二殿下总不能吃我这个大老粗的醋吧?” 金厚有些不服气,觉得二殿下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啊,二殿下哪里是吃你的醋,她是嫌弃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就比如你将来娶了媳妇,被你一向看不顺眼的男人给亲了,你怎么想,就想想那个老是嘴贱笑话你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张土根。” 一提到张土根,金厚一下子开窍了。 “我打死那小子!” “那你怎么不宰了你媳妇呢?” 金?为效果还不够,急忙顺势引导他。 “媳妇是我花心思看上的,花大把银子敲锣打敲娶的,打坏了还不是我吃亏,打张土根才能解气!” “真是孺子可教,你想想,在二殿下心里头,你就想当于张土根,要让她知道你亲香了少爷,你觉得你和少爷谁惨?” “那绝对是我。” 金厚回答得十分肯定,说不定二殿下下手更黑,更狠,自己这条命说不定就没了。 见达到自己要的效果,金?满意地笑了。 “现在,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一想到自己落到二殿下手中的下场,金厚心中一凛,头点的如同拨浪鼓。 “少爷只是呛了些水,咳嗽几声就没事了。” “对了,就这么说,真乖。” 第53章 死皮赖脸,赖上了? “咳咳咳......” 其实,金廉睁开眼的时候,本能地一把将人给推了出去,一个激灵从地上半坐了起来! 什么温香软玉,这种时候,自己哪有闲心动那些歪心思。 就算是天仙,也得看场景的好吧! 更何况,这妹子长得是不错,但与自己比起来,还说不准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被猛然推在一旁的姑娘有些不爽。 自己这便宜还没占够呢! 咳咳,不是,自己这救人的正义之举还没完全施展开呢。 “你救了我?” “不然呢,现在就咱们两人,不是本姑娘难道是鬼救的你啊。” 这人有点搞笑,果然是脑子进水了,这种傻话都说得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救人就救人,你脱我衣服干嘛?” 金廉看着自己敞开的衣服,十分笃定就在刚刚,有只不安分的手伸进衣服里头上下乱摸来着。 “不脱你衣服怎么救人?” 反正自己可不会承认趁机吃豆腐这回事。 嗯,这男人不仅长得俊俏,骨架也生得不错,虽说不够魁梧,胳膊也细了些,但皮肤好,滑溜溜的,再练练也不是不可以。 只可惜,他醒得太快,自己还没检查到重要部分...... “喂,你个女流氓,先把那口水擦擦!” 甩到脸上的温腰带将一脸色相的她砸回了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哦,哪有什么口水,那是头发滴落的水珠子好不好? 反正流口水什么的,不是真的! “我那个手下呢?” 金廉心里头暗道晦气,急忙向四周张望,但周围空荡荡的,连个人毛都没有。 “哦,你那手下不行,光长了一身肉,早被我甩掉了。” 听到被人说坏话的金厚不干了,立刻就要冲上去与她理论,却被金?给拦住了。 看着一脸看好戏的弟弟,金厚觉得他是故意的。 “你这样,也是为少爷分忧,怎么那么不像呢?” “怎么,难道你不想看?” “有点想。” “只是有点想?” “好吧,十分期待。” 金厚败下阵来,乖乖趴在草堆后头不动,专心看戏。 看在有好戏看的份上,受点委屈算什么! “哎,你不是我们大陈人,你是哪来的?” 小姑娘也不生气,一屁股大大方方地挨着他坐了下来:“我叫卓然,你叫什么?” “金廉,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挨我这么近,分寸,分寸。” 看着恨不得像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桌然,金廉突然理解了从前被自己调戏过的姑娘们的感受。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金莲?” 卓然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这名字在我们那,可不兴叫啊?” 这不是话本子里头与人通奸,毒死自己丈夫那谁的名字么? “是廉,廉洁的廉,不是莲花的莲!” 金廉反应过来,差点没气翻在地,但作为一个正经人,金廉还不忘给这位悲催的主人公正名。 “武大与金莲是对恩爱夫妻,武大可不矮小,身长八尺,仪表堂堂,还是个县令呢,人家金莲也是个良家女子,温柔贤惠着呢。” “可大家都这么说啊。” 卓然有些不信,难道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那是因为武大得罪了人,被人编排的。” 金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果然小娘们都爱嚼舌头,人云亦云的。 “这样啊,哦,对了,你可别打岔,我救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 卓然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人不都说,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得以身相许嘛。 这小郎君长得这么俊俏,若菲要以身相许,那也不是不行! 金廉嘴角一抽,也不惯着她,直接点出事情的关键。 “大姐,要不是你非要将我抢到这来,我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这...... 卓然忍不住愣了一下。 好像,也有些道理。 但现在是讲道理的时候吗? 显然并不是。 她现在在意的是他到底懂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金廉是什么人,花丛中的老手,能看不出来对方对自己那点见色起意的小心思? 但他岂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如愿以偿? 别说他真的没这意思,就算有,家里那只母老虎可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人!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好好活着不好吗? 看着塞过来的那条还带着体温的项链,卓然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这算是聘礼吗?” 虽然不知道上头那块宝石具体叫什么,但看这做工,应该挺值钱。 “聘、聘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金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虽知道对方馋自己身子,但大姐,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虽说咱们大陈不兴什么臭规矩,但看你如此诚心的份上,简陋就简陋些,我不嫌弃你。” 大姐,你是不嫌弃我的,可我嫌弃你啊! 再说,要不是自己的钱包丢了,没银子才拿这个充数,怎么到了你眼里头,就成聘礼了? 咱有点自知之明,咱矜持一点行不行? “不不不,这位大姐,您怕是误会了,这项链算是我给你的报酬,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没别的意思。” 见对方急于撇清自己,一脸见了鬼的晦气模样,卓然不干了! “叫什么大姐,我有这么老吗?” “还有,我是那么闲的人,指着你这点三瓜两枣的报酬才救的你吗?” “本姑娘家财丰厚,家里头牛羊无数,你这瞧不起谁呢!” 看着对方高高举起的铁拳,金廉本能地一哆嗦,虽有万千不满,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急忙改口。 “是是是,姑娘你自然是万一挑一的人才,花容月貌,家世一流,是我不配,我不配,不是姑娘的错。” “哼,这还像话。” 见他识相,卓然这才放下拳头,要他敢说点自己不爱听的,可不保证自己的拳头会不会同他讲道理。 \\\"说说吧,既然本姑娘是万里挑一的,你为什么不以身相许?\\\" 这...... 都说我不配了,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以身相许这事上了? “那个,我已经成婚了,就算我想,家里头那位也不答应啊,实在是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哦,成婚了啊,家里头那位,是不是像母老虎一样凶悍?” 这话听着似乎有门? 金廉精神一振,立刻接着话头继续编排。 “对对,家里头那个何止是母老虎一样,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不止凶悍,而且还霸道抠门,管我管得死死的,多花一分钱都不行,连我带来的人见了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那个.....那个......为了姑娘好,你还是另寻良人吧!.” “嗨,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成过婚怕什么,你把你家那母老虎给叫出来,本姑娘与她比一比,谁赢了归谁不就好了。” 这......还能这样靠武力抢人家老公的? 第54章 人人都有事忙 “怎么,你不敢?” 卓然见他一脸呆滞,明显不想的样子,刚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 “别怕,那你带我回你家,本姑娘这身手你也见着了,保证将你家母老虎打得服服贴贴的!” 说到这,卓然有些得意,以她的身手,还真没碰到过对手,抢个人算什么,自己家里头那几个也是纯靠抢抢来的,没人敢打主意到他们身上。 金廉脑子一转,心道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万不可硬来,只能智取。 “其实,我也很喜欢姑娘这样长得好看,又侠义心肠的,不如,我先回去同我家那位说说,三日之后,你们两见面商量商量,若要比武,这里空旷,也能施展得开不是?” “三日后,你若是不来怎么办?我上哪去找你?” 显然,卓然也不傻,光凭一条项链,可做不得数。 金廉想了想,指了指她手中的那条项链,一脸真诚。 “这项链是我的传家宝,价值不菲,你随便找个商家问问,便可知道这东西最少能值二百两银子。” “嗯?” 见对方的拳头又紧了,金廉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肯定不能随便给你不往回要,就算我同意,我家那抠门的母老虎也不同意不是,你不必担心我们会爽约,再说,你武功那么高,要是看我们有什么不轨之心,只管不现身就是,也吃不了什么亏。”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卓然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金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告辞。 甚至,为了不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还特意不紧不慢地走,直到走出老远,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死人,怎么现在才出现,还不赶紧回家,回家去!” 见姗姗来迟的两人,金廉也顾不得骂人,赶紧让他们带自己回家! 金?与金厚互相对视一眼,没敢说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就是有些好奇之心,哈...... 好不容易回到宫中,金廉决定至少这一个月自己绝不出宫一步,万一被那大姐撞上了,自己真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他也没忘记燕都的托付,好在东西都是金?他们管的,没丢。 桑鬼看着他带回来的东西,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不想说话。 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金廉不好问,只能就此打住。 这块地,看着有些眼熟啊。 桑鬼冷笑一声,见主子神色不对,身边的心腹没有多问,而是垂着手,等主人吩咐。 那块地是自己亲手办的,里头有什么,没有比自己更加清楚,这商贾倒是胆大包天,连这种主意都敢打。 原本以为主人不会同意,但出人意料的是,桑鬼同意了。 “可......真要便宜那商贾吗?” 要知道,盐务一向利润丰厚,以是才被官府明令禁止私下贩卖,若真给了那个大周人,只怕将来不好收拾。 “不必多言,这事我心里有数。” 桑鬼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她不喜欢无欲无求的人,燕都有欲望,便等于有软肋,用这样的人,可比用那些亡命之徒放心多了。 更何况,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既然能够让他吃下去,将来自然有法子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有了桑鬼的允许,买地这事办得十分顺利,金廉还没自我解除禁足,便收到了燕都托兰青带给自己的谢礼。 “她居然同意了。” 金廉有些不敢相信,但显然,丛琼也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秘密,今日进宫,她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来的。 陈国东境临海,时不时便受到海倭的侵扰,驻东境的正是她的姑夫,只是现在姑夫年事已高,对付这些海倭便有些力不从心,故上书请求朝廷派人增援,任命已下,今日是来向桑鬼辞行的。 “你这一去,没个三五年怕是回不来了。” 不过是辞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桑鬼也不避着金廉,三人坐在阁楼里头闲话。 “嗯,放心,这些不入流的海倭不过是仗着自己海上经验丰富些,才这般猖獗,这次同我一起去的还有几位擅长海战的将军,海船已按他们的要求进行改造,到时候定能将这些海倭一网打尽。”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你这一去,西面那位难免又要生事,只恨我朝虽有悍兵,但将帅之才却少之又少,这次新人上来,你挑几个好的带去东境历练历练,将来也好为国所用。” 桑鬼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看了金廉一眼:“听说你身边那对兄弟倒颇有些能耐,不如跟着去东境,也好为自己挣些前程。” 这是什么意思? 金廉飞快地扫了桑鬼一眼,她对金家兄弟倒是颇为赏识,金?自不必说,便是稍差一些的金厚,也颇得她青眼,常道他这人虽不是什么将帅之才,但却十分悍勇,做个先锋亦可。 如果两兄弟留在自己身边,顶多将来也就是个护卫,还不如放出去,若有造化,自己也能多些依仗。 “既然二殿下允许,那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希望丛先生能多多照顾一二,别让他们犯诨惹祸才好。” 这事就这么定了。 金?虽然是个狗腿子,但真要离开自家少爷,还是有些不舍。 但利弊已经与他们说清楚,这了少爷将来不那么被动,两兄弟知道,自已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立功升官,才能稳住他们在大陈的地位。 “少爷放心,我们定会保重自己,好好历练,不让少爷失望。” 临行前,金?还细心地推荐了几个人选出来,都是忠心又可靠的。 但金廉并没有将人给放在自己身边,现在他在宫中,别人要想害他,只能讲计谋,不会直接大大方方的派人刺杀,这些人还不如留在暗处有用。 只是没了两兄弟,金廉觉得在大陈的日子更加寂寥了。 好在他与小十七与云家兄弟处得不错,时不时便约他一起玩,日子倒是多了几分乐趣。 不过,他能闲着的日子也不多了。 再过一个月便到了每年的春耕大典,作为未来的女君,桑鬼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将一些琐事交给他来处理。 一时间,金廉几乎是忙得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也不能怪他没用,因为桑鬼给的差事真的十分琐碎,典型的事不大,但要是处理不好,直接影响其他人的工作进度那种。 于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至少有六个时辰是出于脚不沾地,连饭都不能好好吃的那种状态。 这样一来,剩下的时间他都恨不得粘在床上补觉,那里还能到处花里胡哨! 第55章 春耕大典 春耕大典在大陈是件十分要紧的仪式。 “再过几个月便是春耕了,从大周带过来的那些种子,大部分都会在春季里头试种,我想请你来督办这件事,毕竟无论是种子还是匠人,大部分都是大周过来的,你若能出面,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来交流起来,也比较方便,你看如何?” 桑鬼说这话的时候,不是与他商量,而是通知,是命令。 士农工商,关于农事,在任何国家都是一件大事,其实金廉从小养尊处优,对农事可谓是一窍不通,但这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毕竟,并不用他亲自研究农事,他要做的就是调动那些来自大周的匠人,顺便做个样子货,以示两国友好。 面对这项临时拨给自己的新任务,金廉虽有些忐忑,倒也没有拒绝。 自大婚之后,他便被困在这方小小的宫墙之内,事事小心,不得自由,如今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宫换个环境透透气,实在令人心动。 而且,这出宫可不同于平时,平日里想要出宫得经过桑鬼的允许,进出宫门都得凭借令牌出入,到点就得回来,在外头多待一刻都不行。 而这次他呆在司农苑,至少有三个多月可以不必回宫,不必面对宫里头那些令人烦躁的人际往来。 谁都知道后宫这块风水宝地里绝对种不出小白花,能长大的都是些心狠手辣的食人花! 稍不留意自己就被啃的连个渣都不剩! 能不累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心,桑鬼想了想,指着贴身的两名宫人说道:“没关系,这两人拨给你,她会会帮助你的。” 如此,这事便算定了下来。 其实春耕大典并不是到了那日才开始正式下地播种,每年的春耕大典主要是为了将上一年亏损了的作物进行改良,这些种子会先取小部分在皇家园林里头试种,等成功了,才会慢慢推广到民间。 相当于,只是展示一下皇家司农苑的成果,以及对试种工作的开展与鼓励。 只是今年有些特殊,因大周给了许多种子,大陈人大多不晓得如何耕种,让他们起个教导的作用。 而金廉则想得更多一些。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水至清则无鱼,这事算是公干,自然,免不了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 比如适当的收取一些好处。 金廉实在不算什么君子,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有利可图的事情,还是可以伸伸手,去分上一杯羹。 但很快,他就发现,其实这件事只不过是明面上听着风光 ,实则是一件没有什么油水的苦差事。 底下办事的人速度很快,经过流转的文书册子很快便被送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流转手续以及稍显呆板浮夸的文书,金廉第一次这么痛恨那些写这文书的官员,比如原本可用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数据,非要拆分注水扬扬洒洒地写上一大篇,撇去那些没有意义的华丽辞藻,能用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 但偏偏这事,金廉还不能假以旁人之手,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人,到时候上头问起来,自己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 于是金廉让下人给自己准备了宵夜,又添了两盏灯,开始整理这些厚厚的文书。 这是一项大工程,金廉自吃了晚饭到现在已经花费了一个半时辰,但他所整理完的部分也不过其中的九牛一毛,尽管从很小的时候,他便找到了各种可以让自己尽快完成先生布置下来各种课业的办法,但这些办法在这数十册文书面前,却显得十分无能为力。 他揉了揉略微有些发酸的手腕,在心里头暗自骂娘,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自己休想将这事项整理出一个完整的头绪来。 偏偏能帮上忙的金禄他们现在正跟着兰青前往东境剿灭海倭的路上呢。 见他好不容易停下,伺候的宫人立刻询问是否还要上些宵夜,金廉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这情形,自己哪有什么心情吃宵夜,金廉只觉得累得不行,于是干脆洗漱早些睡觉。 反正时间还有一大把,不急、不急。 金廉这样安慰自己,倒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不过好在,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情并不需要自己过多操心,日子虽然忙碌,倒也清静,直到二十多日有余,他方才将所有文册整理完毕,看着那堆厚厚的文册被他缩减到只有原先的一半,金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仅仅是这些还不够,他虽然记性不错,但只看一两遍根本记不住这么多数据,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将这些东西翻了又翻,直到翻过第五遍,方才将这些东西记得七七八八。 上头记录的各种种子及秧苗共计三十来种,其中可作为主食以及牲畜草料的种子一十八种,而适用于这个季节开耕的则只有八种,且在这八种当中能当年便能有所收成的就只剩三四种。 另外可结出观赏类与果实类的秧苗倒是有七种,但这些东西至少要三年以上才能见到成果,可暂时忽略不计。 为了提高试种效率,这些种子的数量可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大致有数百斤,这些种子在大周的时候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妥当,随车进入大陈国都之后,便有专人接管,送入库中,再无支领。 而相对应过来的农匠共计八十人左右,各有所长,除了十几位现领着照料秧苗的差事,其他暂无安排,都住在司农使安排的地方。 条件说不上多好,但饭菜管饱,如果生病了还有太医给看。 金廉还特意抽了些时间出来,自掏腰包,请那些大周过来的匠人一起吃了几顿饭,总算将要紧的那几个认了个脸熟。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再过几日,大典就要开始。 礼部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跟着流程走就可以。 因为皇帝与几位高位的后妃也会出席,这安全一项便更需谨慎。 但没想到的是,尽管金廉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在距离大典还有两日的时候,出了事。 哼,果真人要倒霉,怎么也避不开。 第56章 谁把种子给煮了 这日金廉正在书房中铺了纸,再一次推敲办事细节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出事了!” 金廉骤然受惊,手中的笔应声折断,沾满墨汁的笔重重落在写到一半的宣纸上,留下一片狼藉。 “什么事这么慌张?” 金廉抬眼看着来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给他勾起,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他们说的那种女人才有的烦躁期。 然而还没等来人将话说完,门口便多了几个魁梧的侍卫,面色阴沉,根本不需要张口说话,便知是来兴师问罪的。 “陛下召令,还请您和小的们走一趟吧。” 带头的侍卫面生的很,但无论是谁,都不能这样对自己无礼,金廉高傲地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话中带刺。 “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抓人而不是来请人的。” 金廉声音淡淡的,和桑鬼混久了,周身自带霸气。 那些侍卫原本以为这个徒有虚名的王储夫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如今看来,传闻倒是十分不可信。 思及至少此,便收了几分轻蔑之意,态度虽依旧强硬,但话语中却多了几分客气与恭敬。 “还请驸马恕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金廉当然知道他们不过是办事的小喽啰,也无意与他们纠缠,略微整理了下衣裳,便随着他们前往。 等他们到时,厅内已经站满了人,下意识的,金廉的目光飞快落在桑鬼的脸上,然后从她的面色上读懂了这次他所需要应对的事情恐怕比较严重棘手。 眼下春耕即将开始,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便是春耕所涉及到的人或者物出现了严重的纰漏。 他在心里飞快的分析,自己主管这件事情,所有消息都是最灵通的,并没有听到负责农耕匠人出现什么纰漏,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工具或者种子出现了问题。 一想到这,金廉不由心中一沉,这些种子自出库之后,都是自己亲眼监督,而且分批领用,他敢保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根本动不了什么手脚。 而且第一批种子已经开始出芽,说明种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紧绷着的心微微有些放松,只等着在场的人先开口。 “行了,柳司农,你来说一说今早你们遇到的情况吧。” 皇帝那个糟老头子手里头捏着一串翡翠珠串,手指慢慢捻弄着那些打磨的圆润光滑的珠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冲其中一位蓄着羊角胡子的官员说道。 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中已经蓄满怒火 但面上却能依旧沉稳,便是桑鬼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城府。 柳司农是个耿直之人,因职位原因,一心只管这自己份内之事,自然不如那些混迹朝堂上的人精那般圆滑世故,面色阴沉地盯着金廉,仿佛要一口将他生吞了一般。 还是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叮嘱了他一句,方才让这个耿直的汉子没有将那句憋着火的脏话脱口而出。 “今日手底下的人来报,说准备春耕的种子出现了问题,仔细一问,才发现那些种子都被人刻意用开水煮过,这样的种子根本无法播种,为了防子其中有所误会,下官同接管这批种子的同僚一一核实过,几乎所有的种子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我问过掌管库房的人,也查过流转文书,这批种子自入库以来,除了试种那一批,便没有被领用过,当然,也无人能够另做手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大周交接的时候,便被做了手脚。” 三皇子负责接待使臣团相关事宜,这事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此刻不得不出来解释这件事,并且附上流转文书,上头除了掌管仓库的官员之外,确实没有其他无关人员进出的记录。 “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做些手脚,怎么会有记录,应该是想法子抹去记录才对吧。” 桑泽挑了挑眉毛,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批种子共计几百斤,若是都投入锅中煮过,不可能没人发现。” 柳司农摇摇头,一脸愁容:“这几年因着天灾,大陈粮食减产,几乎每年都要靠朝堂下拨救济款,牛羊牲畜珍贵,百姓们轻易不愿宰杀,才有了两国和谈时候,特意附加上这些适合大陈风土的种子秧苗引入,为得就是解决这个问题,如今春耕在即,但种子却出了问题,用心可谓是恶毒。” “正是如此。” 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官员,金廉认得他,他虽然只是一个区区从三品的武馆官,但却一力主战,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挑拨两国的好机会。 “想来是大周国那些人言而无信,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幸亏柳大人发现得早,要是这些种子种了下去却没有收成,难免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们哀声怨道。” “桑鬼,这事你怎么看?” 到底还是姜老得辣,皇帝眯了眯眼,显然是想要看看桑鬼的态度。 桑鬼知道他的心思,立刻起身回话:“父皇心怀天下,当然应以百姓利益为先,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查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看春耕就要开始,还是得先安抚好百姓比较要紧。” “二殿下这是要护短吗?”那武官也不知是单纯的自己蠢还是背后有人唆使,竟然不依不饶起来:“也是,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二殿下说到底还是个女人,难免格局有限,拘泥于儿女情长,可二殿下别忘记了,您自己的身份,这大周人向来狡猾,不可相信,若不好好严惩,只怕难以服众。” 桑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多泽实在看不下去对方这蠢样,压低声音问他:“那依照你的意思呢?难道我们要将二姐夫杀了泄愤,然后派人前往大周讨个公道?还是说,单凭你一人便可独自闯入大周皇宫,将大周皇帝擒到大陈问个究竟?” “二殿下此言差矣,想我大陈男儿个个悍勇,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周此举实在欺人太甚,这口气,我们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呵呵,这大冤种还真够勇! “行了,都别吵了,今天让你们来,是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皇帝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们,转而将目光放在金廉身上:“春耕的事由你来负责,如今出了这事,你自己怎么说?” 金廉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组织了下说辞,缓缓道来:“父皇圣明,眼下的确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下上头所记录的种子品类,虽种类繁多,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我可设法先从城中调些种子来应急,不会耽误两日后的春耕,至于购种的费用,先从我的私库上拨出,等日后查清缘由,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哪知这话一出,那些人并不买账,其中一人性子急,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驸马你且说说如何交代?春耕一事事关重大,若到时候驸马一头撞死了,那这个烂摊子找谁来收拾?” 第57章 应急之策 金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人他倒是知道,是大皇子的人,在陈国,大皇子与三皇子都是主战一派,并不想于大周结盟,现下他的人跳了出来,口口声声针对自己,亦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的意思。 见金廉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那官员也不惧怕,而是冷哼一声,等着金廉发声。 “陛下放心,此事金廉已有计较,前些日子我已征得二殿下同意,出资投了些生意,正好收了一间种子铺子,又让人雇佣了几位懂农耕的匠人,原本想着,虽说此次使团也有匠人与种子,但到底对大陈的环境了解不深,便想着找些本地的匠人以便日后遇到难题时,可讨教一二,倒是无心插柳,今日却派上用场。” 桑鬼上前一步,恭敬回答:“正是如此,驸马同我说起的时候,女儿也觉得甚有道理,也使人同他一起打理这些事,那些匠人我也派人查过,有几位还是咱们大陈子民,皆无问题,还请父皇放心。” 桑泽也笑着开口:“正是呢,前几日我还同大哥说过这事,大哥还笑话二姐夫,说他不去做那些利润高的生意,反倒盯上了种子这种利润低的生意。” 既然点自己,桑瑜再不开口也不合适,只能微笑着点头:“还是二妹夫思虑长远,倒让我这个做大哥的自愧不如。” 皇帝面色冷漠,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人:“哦,这么说来,这廉儿倒是懂得未雨筹谋,生怕出些什么意外的人咯?” 陛下皇帝一向多疑,那官员知道他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不由心中暗喜,但面上却依旧一副忧国忧民,大义凛然的模样:“不是下官有意针对,而是这事实在太过巧合,莫非驸马有未卜先知的能耐,知道这批种子会出问题,提前做了准备?”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金廉眸色一沉,面上尽是肃杀之色,这话可不好答,无论自己是承认还是否认,都会在陛下心里头埋下祸根,置自己于不利之地。 不知是谁说过一句话,说话最高明的地方应是在于,十句话中,九句真一句假,真假难辨才能让看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一想到这,金廉顿时也不要脸了,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与哀戚:“这位大人说得在理,也难怪大家都不肯信我,说到度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在作祟。”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官员后头一男子身上,那人可是出了名的憨憨,年轻气盛没有脑子,全凭家族势力才混进官场,领了个不得罪人又清闲的差使,让他当出头鸟最合适不过。 果然,那憨憨不负所望忍不住叫嚣道:“难道不是这样,你们大周人最是狡猾,谁知道你是不是大周派来的细作,来搅乱咱们大陈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有觉得他傻的,有恨不得将这人一巴掌拍死的,还有一脸同情的。 就等你这句话! 金廉心里头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一副伤心的模样:“陛下明鉴,二殿下明鉴,我虽是大周人,但从踏入大陈国土那刻起,便深知自己的使命,周陈二国联盟,为的是两国百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受战乱之苦,也能为两国谋取最大的利益,是以成婚之后从不干政,一心安分守已,即便有所私心,也不过是为了让二殿下对我多加怜惜,不至于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将来有所依仗而已。” 说到这里,金廉幽幽地叹息一声,委委屈屈地看了桑鬼一眼:“有些事情,旁人不知,但二殿下却是一清二楚,若没有二殿下的允许,便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作些出格的事情啊,原以为自己这番委屈求全能够换一个安宁,哪知前头后宫,不光在背后议论我是以色相来迷惑二殿下,便是前朝那些言官,哪个不是乌眼鸡似地盯着我,明里暗里时想要抓着我的把柄来大作文章,只当我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除去,只是不知又有几分是真看我不顺眼,还是想借机除掉二殿下呢?” 自古以来,天子都不喜欢朝廷官员拉帮结派,前朝后宫沆瀣一气觊觎天子权柄,虽说为稳朝局,早早定了王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看着王位落入他人之手,更何况,大皇子与三皇子正当壮年,五公主与六公主也未必没有野心,更别说他们身后这些人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眼底杀意乍起,显然是对今日这场祸事起了疑心。 众人知道陛下心里头动了怒,一时间均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撞上去找晦气,但偏偏那个憨憨还不肯消停,一张嘴,又带起了一个惊天大雷! “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谁不知道二殿下并不待见你这个驸马,更何况,你们大周一向以男子为尊,二殿下这么多男宠 你若是想要报复,也不是不能啊!” 嘶......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也不管是不是想拉谁下马,立刻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跪倒在地,有些胆小些的,甚至两股发抖,连头也不敢多抬一下,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阿旺达,看来你对我后宫里头地那些事倒是十分关心嘛,嗯?” 桑鬼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几乎与她亲近的人都知道,她这是起了杀心,但也不知道这阿旺达是真的勇者无畏,还是傻得不忍直视,只梗着脖子不肯退步:“二殿下自然是英明神武,一向不在这种小事上留意,宫内宫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 “哦?” 皇帝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饶是金廉也觉察出不对劲来,关于那些男宠,自己还真没什么想法。 谁让桑鬼管教有方,自己和那些男宠连面都没见过呢。 而且,就算这小子只是有些憨,智商不能和这群人精比,但也算正常水平,怎么会这样莽撞,也不怕连累了家人? 这小子只怕不是愚蠢,而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将自己当成一枚死棋来用了。 那么,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金廉忍不住心里嘀咕,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疑是大皇子做的,但现在,他不得不排除大皇子的嫌疑了。 毕竟大皇子与二殿下一向面和心不合,隐隐已成对立之势,这样明显的栽赃,谁会看不出来。 “看来,你们这些人,还真当孤是老糊涂了。” 皇帝淡漠一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阿旺达言无无状,冒犯皇室,拉下去杖毙,其家人教子无方,家中男子流放北固,女眷没入宫中为奴,令大皇子携三皇子查清楚是谁在外头乱嚼舌根,也不必回禀,直接处置即可。” 待两人领命之后,陛下又看了一眼金廉:“至于种子之事,便交由你们两个来办,若再出什么岔子,可别怪孤不讲情面。” 金廉心头一凛,立刻点头领命,丝毫不敢懈怠。 第58章 背锅的人,能不杀不 因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金廉对种子一事十分上心,甚至可以说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在金廉的安排下,之前备下的那些种子被陆陆续续运进了司农部的库房,这次金廉谁也不信,只用来自金家的人,亲自守着,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那种子自然是不能完全填充所有的亏损,但解眼下的困境,却是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他还向桑鬼借了不少人手,方便行事,桑鬼也不与他为难,大方的地将人借调给他支配。 “你倒不觉得是我动了手脚。” 面对金廉这苦中作乐式的调侃,桑鬼自信一笑:“我虽与你相识时间有限,但也知道你这人一向最爱惜性命,轻易不愿为这种小事玉石俱焚,更何况,阿旺达虽然死了,但他的异常表现,谁人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只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成功,还会继续作怪,不止是你,便是我,也得万分小心。” 金廉被人挖了这样一个坑,不用桑鬼提醒,心头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地,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就连笑容也是带着苦涩与勉强,他现在实在无法分清楚,这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与大周有关,毕竟,虽说两国现下已经结盟,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心甘情愿的真心希望对方借着和谈的好处,将原本薄弱的方面给弥补起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和平是暂时的,双方都像是争斗之后,暂时无力再次开打的狮子,只能不情不愿地按下暂停,互相钳制,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再次吞下对方。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大陈让这事扯到大周身上,就算发现不了什么,也得找个理由,寻个替罪羊出来。 这个替罪羊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但金廉现在可没有为国捐躯的打算,只能将目光放在别处,尽力洗脱自己的罪名。 种子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当然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推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并且满意的替罪羊来。 这无疑是一件十分残忍且缺德的事情。 但金廉没有选择。 这事出自谁的授意,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他们需要的,是将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化为最小代价。 金廉作为大周国的一枚棋子,暂时还不能出事,那么,剩下的人当中,必定要有一波人成为这场祸事的牺牲品。 这一波人,或许会是几个,也或许会是十几个,更甚至牵连更广,但无论如何处置,只要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便能一击中的。 当然,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金廉插手,下边的人雷厉风行,很快,就将一份名单递了上来。 名单上头有几个人名被人用朱笔勾了出来,金廉只看一眼,便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几个人金廉印象深刻。 尤其是首当其冲的这位夏至光夏大人。 金廉曾查过他的底,不同于其他人,这位夏至光乃京都夏氏出身,祖上三代都是司农官吏,虽家族不显,但也颇有建树。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他意外的,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夏至光还带了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孙子。 按照惯例,像这种远离故土的匠人一般会挑选一些没有家室所累,或者是官奴出身的,像他这样祖孙两人一起的,少之又少。 金廉看过两人的履历,孙子也就罢了,一来年纪小,所学有限,二来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往,但这位夏至光在农种一道上,确是其中的佼佼者。 金廉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映出一张须发皆白,但精神不错的脸。 金廉同他接触过几次,对他印象不错,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前几次交托给他办的事都被他办的妥妥贴贴,是个能干的人,就连那位柳司农也对他赞不绝口。 只是,这样的人才,桑鬼为什么会把他圈出来,作为替罪的人选呢? 因为忌惮夏至光的才能吗? 夏至光可以说,除了年纪偏大之外,其他的都是百里挑一,在他手中,几乎没有不能存活的花木农种。 金廉起了爱才之心,若是这样的人留下,那么对大陈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桑鬼为什么会盯上他? 还是另有隐情? 金廉不想用猜的,干脆自己找桑鬼问个明白。 现在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但对于她,金廉可不敢与她掏心掏肺。 不过是问个明白,金廉并不觉得这种事情会触及到她的底线。 现在宫里头他地位稳当的很,自然没人敢拦着他不让见桑鬼。 见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桑鬼也不意外,正好手头上的事已经忙完,便让人送了些宵夜来,两人一起用些。 “还以为你不会来问我呢。” 桑鬼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不过仔细想想,相比较陷入困境的自己而言,她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接连几件差事办的不错,令皇帝对她更加倚重。 “名单上头的人都是你挑选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夏家祖孙?” 金廉没有胃口,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奇怪得很,按照道理来说,他确实很有本事,经验丰富,留下他对大陈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可为什么把他推出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你看起来,想要保全他?” 桑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试探,金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或许很容易引起她的误会,但想想又不至于如此,毕竟夏家祖孙实在身份低微,并不能对她构成威胁。 “我只是可惜他们一身本领。” 金廉这话到没有夸张,他曾带着李三来参观过他们试种,对夏至光的本事还有心里有数的, 李三是有天赋,无师自通的那种,而夏至光则是世代相传积攒下来的经验。 桑鬼默然片刻,缓缓开口:“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出来,结果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平息这事,所以说,这次选出来的人,份量不能轻。” 面对桑鬼的话,金廉没有反驳,她现在说话越来越喜欢点到为止,说一半,藏一半。 除非,她并不希望大陈国成功克服粮食种子的问题。 只有当天下真正属于自己,才值得无私付出。 显然这事已经不是他一个空有虚名的王夫所能探听,也许底下的水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一些,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拖累两个无辜的人。 “哪怕夏家祖孙两人能够帮助大陈试种成功,使得大陈来年不再受食物短缺之苦,你也要因为一己私欲而除掉他们?” 金廉这话到也不是信口开河,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试种的事情打交道,这部分种子里头,大家最看重的,便是粟米和黄麦这两种谷物。 这两种谷物在北地也有种植,相比较南方的稻米来说,这两种谷物耐寒耐旱,对土地气候要求相对比较低,只不过相比较其他北方国家来说,大陈懂得农耕的人并不多,更多时候,他们更乐意直接用抢,所以每到秋收之后入冬之前,两国边境之间难免弄得人心惶惶,备受劫掠的百姓们苦不堪言,而守着边境的士兵们吃国家粮饷,没有上头的命令,也不会主动多管闲事,于是等到两边冲突彻底爆发的时候,已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根本不是打几次胜战就能解决问题。 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于是在这次和谈中,特意指名了,要种子和工匠过来。 显然桑鬼这样的人并不觉得区区几个工匠就能彻底解决陈国试种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对于对方的不信任,觉得他们不会讲真正的技术教给大陈。 “若他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呢?” 第59章 二选一的权利 金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费心地替夏家祖孙求情。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现在他手中握了一张赦免密令。 但只有一张。 夏家祖孙只能保住一个。 这是桑鬼肯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金廉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地牢,将这个二选一的权利交给当事人自己决定。 其实他更倾向于选择爷爷,毕竟夏家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所学有限,根本不能同经验丰富的祖父相比。 但他并不想做这种招人恨的事情。 还是让他们自己选吧,将来就算后悔到肠子青了,也不关自己的事。 自己做得决定,自己接受,与人无尤。 这个道理,金廉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了。 有了桑鬼的手令,这一路,金廉畅通无阻。 人都被关在地牢里头,还好,没有上头的命令,没有人敢刻意为难他们。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金廉选择让狱卒出面,将人提过来单独见面。 祖孙两人显然有些狼狈,但相比较而言,阅历丰富的夏至光的精神状态就比自己的孙子要好得多。 “你叫夏致远对吧。” 金廉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 还没等他回答,夏至光便替他点了点头。 将话说明白,将带来的酒菜放下,金廉退了出去,让祖孙二人好好说说话。 地牢里头的隔音并不好,祖孙之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头。 金廉沉默许久,那是一壶有毒的酒,只有这样,夏至光才能走得体面。 祖孙两人没有令他为难,很快,夏致远便红着眼走出了牢房。 “爷爷有话想对你说。” 夏致远的声音有些嘶哑,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小半张脸,金廉点了点头,将他交给带来的人,自己独自进了牢房。 “决定了?” “这也没什么好问的,倒是老夫应该谢谢你,好歹算是保全了我的孙子。” 夏至光爽朗一笑,手中捧着那壶毒酒:“老夫活了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只是希望您能照顾照顾我那不太懂事的小孙儿,别让他得罪人,客死异乡。” “你放心,等过几年我能做主了,定会让他回到大周。” 金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只是他还得......” “我知道。”夏至光打断了金廉的话,从怀中取了一样东西递给他,牢房里头没有纸笔,只以衣角为纸,和血为书。 上头只写了一些粗略的目录,除了作物的名称这外只草草地标注了想要获得收成的年限,种类约莫数十种,年限有长有短,大陈最紧缺的写在前头,其后便是一些不太急却利于长远用途的作物。 不愧是个聪明人。 金廉大概能猜到,这上头最有用的东西,肯定记在夏致远的脑子里头。 可怜这夏至光一片苦心。 “你放心,二殿下是明白事理的人,只要致远能将册子上所写的东西种出来,虽不敢保证他有泼天的富贵,但至少能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有了他的承诺,夏至光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要给他行礼,但却被他给拦住了。 金廉没有让夏至光给自己行这大礼,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担不起这礼。 “还请您先出去,也算给老朽一个体面。” 既然注定了自己要背这个黑锅,那么便让自己走得有尊严一些。 金廉懂得地点了点头,夏至光将那壶酒凑近鼻下闻了闻,忍不住先笑了:“好香的酒,想来是难得的佳酿吧。” “这是大陈宫中藏了十年的好酒,酒烈,想来不一会,便会醉了。” 夏至光活到这把年纪,哪里还能不懂这话里头的意思,心底感激。 “多谢成全,大恩大德,来世结草衔环以做报答。” 说罢,便将仰头将酒大口大口吞入腹中,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夏至光,金廉转身不忍再看,待走出地牢,便看见已然红了眼眶的少爷,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自己能做的也只是为他能留个全尸。 金廉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没用,这样的情绪让他在回去的路上连句话也不想说。 桑鬼并不在意他开心与否,她在意的只是夏至光那份血书,上头透露出来的东西足矣让她庆幸自己的一念之仁。 夏至光的畏罪自尽在朝堂上激起了不小的风浪,有心之人抓住这个,将所有黑锅与污名都推在他的身上。 反正死人是不能为自己辩白的。 而那些活着的人,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这次风波涉及的范围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皇帝震怒之下,有还少官员都被卷入其中,而处置他们的手段也十分酷烈,据说行刑的菜市口连着行刑,连砍人的刀都看着卷了刃。 金廉没有刻意打听,也不能刻意打听,只不过,在这件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偷偷带着夏致远去了郊外一处无名坟冢。 “对不起,现在只能这样潦草地安置,等将来我一定会想法子让夏大人落叶归根,回到大周。” 看着眼前这座无名坟冢,夏致远咬了咬唇,说不出的心酸与悲伤。 但再心酸,再悲伤,他也没有忘记祖父生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多谢金公子。” 夏致远还是个少年,很难做到不恨不怨,但偏偏命运弄人,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恨将他们送到这来的大周,还是该恨有意拿他们杀鸡敬猴的大陈。 为着这,他亦不愿意以金廉目前的地位称呼,宁可叫他一声金公子。 金廉当然不会同一个少年计较,毕竟换做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他好。 但,该劝还是得劝,若他自己都不懂得爱惜自己,努力熬下去,那么谁也帮不了他。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辜负了你祖父的一番苦心。” 夏致远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憋出一句知道。 金廉知道,他的心结不会这么容易解开,只希望时间能够替他给这个少年一个答案。 “我已经打点好,你去上林,那里清静,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也不容易引人注意,没有那些人的插手,你想出人头地,也容易些。” 对于他的安排,夏致远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想让他给大陈人解决粮草问题,简直痴人说梦。 他的心思金廉如何看不出来,说实话,别说是他,便是自己,也不愿意将来见大陈强盛了,野心勃勃,再次侵扰自己的国家。 “你心里有数最好,当眼下之事,还是得先保全自己。” 想保全自己,就得让宽恕他的人看到他们先前许下的承诺是有效的,否则,他们也不介意多死几个人。 “我明白。” 夏致远点了点头,心中那些不甘仇恨被他压在心口,几番权衡之下,终是化作一口长气,缓缓呼出体外。 来日方长,且看着吧。 第60章 被刺杀,燕都惹麻烦 现在已是丑时。 大陈虽无宵禁,但这么晚,街上早已没了多少行人。 今日来了两个财大气粗的客户,燕都特意设宴招待他们。 一番应酬下来,总算将生意谈妥,你来我往的,也喝了不少酒,饶是燕都自认为自己酒量不错,但也觉得自己是有些醉了。 从酒楼里走出,燕都心中突然有些烦躁,今日家中又寄来书信,老话重谈地提起了他的亲事。 “少爷,刚刚车夫说咱们的车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好,要不小的先回去驾车,你且在此等等?” 身边的人扶着摇摇欲坠的他,小声提议。 “无妨,反正这里离家也不远,咱走一走,正好醒一醒酒。” 燕都其实不太想回去,那处宅子什么都好,地段好,布局好,可就是缺少自己的心上人。 那哪里叫家呢,不过是一座用钱买来的房子而已。 这样的房子只要自己想,一挥手就能买个十个八个的,可又有什么意思? 燕都其实很少有这种情绪,想来这酒实在烈,醉得人心都软了几分,才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愁。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只一个门不当,户不对,便足以斩断自己所有的希望。 要是世上所有的事都能用钱给摆平该多好。 燕都第一次,恨起自己的出身来。 要是自己不是个商贾该多好,依照自己的才干,通过科举往上爬,哪怕官小一点,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填平家世上的差距,娶到自己心爱之人。 虽然,这样的愤怒与自怜并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都说英雄不问出身,燕都第一次,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真实。 打更人刚刚从巷子里路过,随着他的吆喝,渐渐走远。 昏暗的灯火下,只剩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影子在这寂寥地街上慢慢地失去原本的样子。 这是城西一个极其偏僻的小路,没有经过细心修路,护城河的水将这里变得十分泥泞。 金廉看着自己那双沾了污渍的鞋子,忍不住有些埋怨。 原本,金廉并不打算走这条路。 今日他从郊外归来,等送完夏致远,已经过了饭点,忍不住饿的他索性在外头吃了顿宵夜,才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但一个熟悉的人影让他临时改变主意。 燕都自然是没有察觉,他们的身后已经跟了好几条尾巴。 金廉眼睛毒辣,很快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样好的身手,可不是只有宫里头才能训练出来的? 眼下四下无人,金廉也无需掩藏自己的本领,轻轻一纵便越上了高台,沿着高低栉比的屋檐轻盈的如同一只飞燕。 这是他的底牌之一。 除了金禄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兰青确实慧眼如炬,金禄的轻功确实鲜有人能及,但自己的轻功却远在金禄之上。 要想跟上那些人,简直易如反掌。 他想知道,燕都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他更好奇,燕都到底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对方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暗人,精通刺杀一道。 燕都虽有带了护卫,但这个时候,那些花钱雇来的护卫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是谁要杀他? 这个问题金廉并不知道答案,也没有能了查他个水落石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依照目前的形势,自己再不出手,燕都这家伙就死定了! 金廉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燕都带来着的那几个护卫若是碰上寻常的霄小劫匪还能抗衡一二,但在这些刺客面前就只剩下等死的份! 哎,真是麻烦! 单打独斗,自己可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金廉又没喝醉,硬碰硬只会将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赌命救人的时候,突然从另一边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金廉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但却不得不为也该死的孽缘而拍手叫好! “卓女侠,帮我救个人!成了你要什么都行!” “是你?你个骗子,可让我抓着你了!” 一见是他,卓然忍不住骂娘,伸手一揽,就将人扣在了手中。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救人!” 面对这位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狡猾男人,瞪大了眼睛的卓然又惊又喜,然后利落地没有拒绝。 当然,她也没有傻到以真面目示人。 金廉扯下帕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卓然达成了默契。 一个吸引火力,一个负责智取。 卓然的骤然出现成功地打乱这次刺杀计划,眼看着即将完成的任务就在她那不讲武德的攻击下功亏一篑!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惊讶愤怒,但终使他们拼尽全力,都被这个武艺高得不像话的女人凭借一已之力给挡下了所有杀招。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如此强悍,夺刀,擒拿,利落地扭断对方的脖子,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取了一条性命! 而且,对于他们的攻击,她几乎没有任何惧怕,一心一意,只有进攻! 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这些习惯了血腥杀戮的人也不禁有些胆寒,犹豫之际,便被守在一旁的金廉给钻了空子! 趁着混乱之际,金廉也没有拉垮,拉着吓傻了的燕都就跑! 跑之前,还不忘吹了声哨子,示意卓然不要恋战,赶紧撤! 金廉带着燕都,利落地跑在前头。 意犹未尽,还没杀过瘾的卓然跟在后头。 金廉无比庆幸,自自己成婚之后,为了讨好桑鬼成功赚钱,没少锻炼身体,为了成功将份量不轻的桑鬼从宫殿里头的任意一个地方抱回寝殿,他没少用心,好在自己这段时间迷恋上了陌刀,这玩意拿在手里颇有份量,一通训练下来,力气倒是大了不少,哪怕带着个人,也能跑的飞快。 “那两人什么来头?” 带头的刺客眼睁睁看着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而自己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够跟的上,心中又气又恨又恼火,大手一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宰了!” 要这事传到主人的耳朵里头,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众人顿时一凛,急忙四处散了开去,生怕自己晚上一步,就被当场灭口! 第61章 自求多福吧,兄弟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看着燕都依旧不肯说实话,金廉忍不住有些急眼。 跑了大半夜,三人都十分狼狈,直到现在,金廉自己的腿还是软的。 卓然站在门外,显然无意听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只在意等两人算完账,就该轮到自己同金廉骗子算账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看的人交的朋友也好看,那位也十分让人心动。 要不然,就两个一起抢回去算了! 经过如此惊险的一幕,燕都那点子酒意也早就没了,看着好友一脸着急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什么,只得一五一十地将那块地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金廉点了点头,难怪燕都非要盯上那块地,原来是为了里头的盐。 燕都这人心眼子多,估计这事他没有告诉桑鬼,否则桑鬼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不过,更有一种可能,是桑鬼知道,但却纵容燕都在她面前耍心眼,暗地里推他当替死鬼。 毕竟盐的利润太大,足以让人眼红。 “你觉得这事是谁的手笔?” 正所谓好汉做事好汉当,燕都自己耍的心眼子只能让他自己去琢磨。 他实在太小看那群狐狸崽的能力了,这都城里头恐怕没有什么秘密是能真正瞒住他们的。 “我也猜不透,估计想要我命的可不止一个。” 燕都又不傻,稍微一动脑子就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现在朝堂上各派林立,可谓是一摊浑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 “你这人还真是......” 金廉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要钱不要命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要他能听劝,也就不是那个爱财如命的奸商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要向二殿下投诚吗?” 不等燕都回答,金廉也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 开什么玩笑,燕都是自己的朋友,可不是桑鬼的朋友,况且像桑鬼这样的,大约没有人能被她视为好友,对她而言,只有忠诚的下属与值得联盟的盟友。 若燕都一开始就同她坦诚还好说,现在燕都遇到麻烦了,再去投诚,那她会怎么想,不得冷笑一声,将燕都所有的财产充公,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流放三千里? “不妥。” 燕都咬了咬牙齿,如今不是亡羊补牢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肉,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吐出来! “金廉,你能不能借我几个武功好的人,听说金家兄弟武功进展飞快,你借我一段时间。” 金廉为难地摇了摇头,燕都在宫墙之外,能探听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两兄弟拜在了丛琼名下,并不知道,他们即将随同一起前往东境剿倭。 “这样,要不然,我从别馆中拨些人给你。” 这些人都是从金家出来的,忠心倒是不必怀疑,只是不知道,身手能不能与那些暗卫刺客抗衡。 燕都显然比他更有危机意识,突然伸手向外一指。 “我要她。” “这......” “我不干!” 还没等金廉说明情况,卓然果断开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在她的字典里头,就没有给你打工两个字! 见她脸色不好,金廉生怕她一气之下邦邦给燕都两拳,本来就半残的燕都怕是活不过今天,急忙解释:“那个,你误会了,卓姑娘,哦不,卓女侠昨晚是路见不平,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燕都仿佛没有听到金廉的话,继续在雷区继续蹦跶:“卓女侠武功高强,自然我也不会亏待女侠,只要女侠肯做我的护卫,薪酬嘛,好说好说。” 卓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眯了眯眼,这人穿戴倒是挺富贵的样子,看来也是个肥羊。 既然是送上门的肥羊,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一百两!” “好说。” “我说的是月薪。” “当然是月薪,我不是那么吸血扒皮的不义之徒。” 在保命与钱的选择中,燕都果断选择保命,更何况,一百两能请到卓然这样的高手来说,简直血赚好嘛。 昨日她那杀人的架式,简直不要太帅! 自己请那几个武师,每人一开口就要了一百五十两报酬,好在才试了不到一个月,就让他发现了这个大宝贝。 还替自己省了五十两。 燕都心里头算盘打得精,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定个十年八年的。 这么爽快! 这只羊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肥...... 卓然眼里闪着精光,心里头顿时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是一脸犹豫。 “卓女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能解决的在下定当应允。” 一看对方犹豫了,燕都有些急了,这一时半会的,要想再找到像她那样的高手可不容易,更何况,那些刺客不知道什么时侯就会实施下一次的刺杀,这事必须尽快定下,多拖一刻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正所谓高手过着,先沉不住气的人往往吃亏,燕都纵横商场多年,却在这一刻脑子迷糊,犯了忌讳。 全然没有看到金廉那副替他担忧的表情。 唉,算了,佛度有缘人,燕都这奸商,与佛无缘,被坑也怪不了谁。 “这,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如今尚未定亲,若给你一个男人当贴身护卫,只怕有碍清誉,将来不好嫁人,家中父兄定然不肯同意。” 咳咳...... 金廉差点没将白眼给翻到天上去! 真不要脸,之前是谁非礼自己来着,那时候怎么不提清誉之事了? “这位公子,你身体不舒服?” 卓然面带微笑,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杀气。 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自己掂量掂量! “没,刚被冷风扑了下,你们继续,继续。” 金廉立刻秒懂,连忙赔笑,丝毫没有一点要拉好友一把的意思。 对不起,这卓姑娘比桑鬼还要可怕,兄弟,你自求多福! 第62章 自己送上门 不过没关系,依照金廉对卓然的了解,她应该是看上燕都了。 说起来,燕都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在颜值上来说,他与卓姑娘算是般配,只是就不知道他会成为卓姑娘第几房“妾室”了。 没事没事,反正燕都是个男人,男人嘛,怕什么吃亏呢! 无视金廉那点子纠结心事,另外两个各怀鬼心思的两人继续拉扯。 “不如这样,若是令堂与令兄也如姑娘这般武艺高强,在下愿以同等的报酬请他们为我护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回家同父兄商量商量。” 自己算是看出来了,现在是他比较着急。 卓然嘴角微微一勾,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金廉:“只是不知道两位的关系?” “朋友,朋友。” 金廉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立刻撇清自己:“卓姑娘放心,我与燕都并不住在一块,平时很少见面的。” “这样啊。” 卓然有些意味深长,如此甚好。 这事既然就这么定了,卓然与燕都约定,自己回去与家人商量过两日给他答复。 “不行,不能过两日!” 还没等金廉阻止,燕都便否定了卓然的想法,表示可以让人给家人送信,让他们去自己家中商量。 于是这事,就落在了金廉身上。 这....... 他算是看出来了,燕都这是不打算将人给放出自己身边一步了。 于是,金廉跟本没机会反对,便被迫直接出了城,沿着卓然给的方向跑去。 只是,这卓然家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金廉一路疾驰,速度已经不慢,但还是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算走到卓然家。 看着眼前那方小小的院落,虽有些破旧,但好在,自己总不用上山了。 金廉抬头望了望那条崎岖的,盘绕如蛇深入山林的小路,不禁有些感慨。 咚咚咚! 叩门数声,里头终于有了回应。 开门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见了卓然给的的簪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等过几天,便会进城商量雇佣这事。 就这? 没了? 也不说请自己进去坐一坐,喝杯茶什么的? 太没礼貌了,自己好歹也是受人之托,连杯茶都不给,太不厚道了吧! “你这是,想喝水?” 对方态度倒也不是不好,只是金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安慰自己,大约会武功的人都这般态度,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帮忙!” 帮忙? 见金廉一头雾水,那汉子一脸嫌弃,将手里的扁担塞进了他的手里。 真是,这四妹是怎么挑男人的,一个比一个没有眼力见。 所以说,不要光看脸蛋,长得好能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啊……那我要干嘛?” 金廉拿着扁担一脸不安,现在这情况有些不太对。 要不自己还是先走为上。 但对方没有给他开口告辞的机会,伸手一揪,就将金廉的耳朵给揪住了! “疼疼疼疼疼~” 金廉龇牙咧嘴,只觉得耳朵上一阵剧痛,生怕自己耳朵给他大力出奇迹的揪掉了,急忙求饶。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个送信的。” 眼见自己在不开口,就会被扣下了,金廉顿时有些急。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之前来了好几个,都说自己是送信的。” 那汉子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仿佛他这样的自己见多了,笃定地将人往院子里一推,利落地将门给关上了! “你想做什么?” 金廉自负轻功了得,倒也还算镇定。 打可能不一定能打的过,但能抓住自己的,可不多。 仿佛猜中了金廉的心思,那汉子倒是十分自信。 “没什么,我妹妹看中了你,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将人给留下。” 然后趁金廉没注意,大手一张,就要来抓人! 好家伙,我又不傻,能傻呵呵地站着让你抓? 鸟还知道扑棱两下呢! 嘿! 然后没多久,金廉就发现自己大意了! 刚才这汉子自报家门的时候金廉还持有怀疑态度,但现在,他丝毫不再怀疑,他与卓然的的确确存在血缘关系,是亲兄妹!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家人,武功都高的出奇,无论自己怎么折腾都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没想到大陈果真是人才济济,随便拎出一人都足以将自己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金廉看着自己被拽脱臼的右臂,欲哭无泪。 “还哔哔不,再哔哔我把你腿都给卸掉。” 那大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明明是个大活人,嘴里头却说着冰冷的话。 “别挣扎了,我要是今天让你走了,我还要不要在道上混了。” 那汉子轻蔑一笑,见金廉老实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咔哒一声,将他的右臂又给接了回去。 金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倒是想跑,但有心无力。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我妹,你不会吃亏的。” 金廉嘴角一抽,垂头丧气地如同被霜打焉了的白菜。 天爷、佛祖、菩萨,谁能救我出去,我立刻给他塑个金身,绝不反悔! 金廉现在无比虔诚,没事就在心里头祈祷。 但显然,临时抱佛脚是不管用的! 而些刻的燕都则完全没有在意过自己好友的死活,他满心欢喜地将卓然带回了家,安置在了自己睡觉屋子的另外一侧。 看着新收拾出来的“卧室”,卓然表示大体上算是满意。 要是能把那扇碍事的屏风给挪开,那就更好了。 “卓姑娘,那燕某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燕都毕恭毕敬,诚心诚意的拜托道,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另外一个火坑。 “好说好说,等过几日我家人一并过来,燕少爷您就更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卓然难得温柔,两眼笑得如同两枚弯弯的月牙。 见她这样好说话,燕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63章 敢动我的人,哼 卓然也很开心,她的目光落在睡熟了的人身上,心满意足地打起了小算盘。 这人长得倒是不错,脸蛋好,身材棒,虽说有些精明,但精明人也有精明的好处。 刚才一路看过来,这宅子里头油水不多,等父兄过来再作打算。 可不得拜托自己了么,别说人,就是他家里头的一枚铜板都不会让人给薅了去。 只可惜,那姓金的似乎也挺有钱,不过燕都口风紧得很,关于他的信息能套出来的不多。 不过没关系,就冲着那张俊脸,她也愿意只要人,不要钱。 卓然给两人排了排辈分,正好一个初八,一个初九,虽比上不足,但也算比下有余。 卓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希望能像自己的姑姑那样,心上人能从初一凑够三十,一些专门伺候人,一些放出去赚钱,自己到底年轻,魅力不足没关系,坑蒙拐骗十八招,实在不行还能靠抢,反正过程不重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行。 初八和初九感情好,倒免得彼此互相吃醋。 嗯初九看起来没初八有用,实在不行就当个吉祥物好了。 卓然觉得自己这样安排十分妥当,不仅妥当,简直就是完美。 “啊秋!” 桑鬼摸了摸鼻子,今天似乎比昨天冷了一点。 看着案上那叠似乎永远也不会减下去的文书,桑鬼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罢了,今天就到这吧。 挥手挥退身边伺候的人,桑鬼慢慢站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这几天实在有些忙,也没空搭理那家伙,待会得哄哄。 桑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推门,不禁有些发愣。 “人呢?” 看着空落落的床,那家伙一向注意养生,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呀。 “那个,驸马昨日出宫,还没回来。” 身边的女官立刻回答,桑鬼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知道了。” 桑鬼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伺候自己安寝。 忙忙碌碌之下,直到第五天,桑鬼才反应过来。 “派人去宫外将人给找回来吧,在外头浪也得有个度。” 虽然,桑鬼相信,金廉不敢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浪,但不着家也不是个事。 要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两人感情不合,恩爱人设不是白立了? 桑鬼的人先是去了一趟别馆,没有发现人之后,又去了燕都那。 燕都今日还有两笔生意要谈,也约了人一起吃饭,但最关心的,还是卓然的家人什么时候来。 听卓然说,他的父兄大概明天就会到了。 燕都想了想,心里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又特意让人将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再次清理了一遍,务必要让他们满意。 “燕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啊?” 一见到来人,燕都那点子不安顿时化为乌有,笑眯眯地如同见了财神爷一般。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乌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可不是财神爷吗,这乌延可是桑鬼与他之间的线人,乌延面上的身份是良成书局乌老板的千金,温柔懂礼,只要她看上的东西,千金一掷都不为过,以是这一带许多商铺的老板都很喜欢这位阔绰的大小姐。 热情地将人带到了雅间,燕都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可是二殿下有什么吩咐?” 莫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被她发现了,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乌延看着他那心虚的样子,也不揭穿,而是记得主人的命令,先办正事要紧。 “驸马已经五天没有回宫了,二殿下差我来问问,燕老板可曾见过他?” “什么?金廉已经五天没回宫了?” 燕都有些惊讶,这事自己还真没来得及在意,下意识地问她:“那乌小姐可去过别馆或是西珠王府?” 乌延点了点头,面色微沉:“当然,不止是这些地方,就连平时里不太往来的几家我们的人都去探过,没有他的踪迹。” 她怀疑,是与二殿下对着干的那些人绑架了驸马,若再找不到人,只怕就得惊动二殿下出面了。 燕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敢隐瞒什么,只能告诉她,在六天前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让他替自己前往城外却送信。 于是喊人将卓然叫了过来。 卓然当然知道金廉的去处,也早就想好说辞来应付。 “我的哥哥已经收到了金公子的传信,哥哥性子古怪,很少留人在家里过夜的,不如这样,燕公子与乌小姐同我走一趟,去家中问问哥哥好了。” 此举正合乌延的意,于是三人便跑了一趟城外。 只是到了卓然家中,却是白跑一趟。 那汉子一口咬定金廉报完信就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看着四通八达的岔路,乌延一时间也不好确定人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先回去禀报,让二殿下多拨些人过来。 既然来都来了,那汉子便关了门,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城。 因着金廉失踪,燕都也没心思管生意上的事,而是让手底下的人一起出去找人。 燕都现在一刻都离不开卓然,两兄妹自然也得跟着一起。 不过好在,卓然对哥哥十分有信心,兄妹两一交换眼色,便知道人已经藏好,绝不会出现岔子。 只不过,私下无人的时候,卓然对金廉的身份有些疑虑,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皇室联系起来。 接到乌延的回禀,桑鬼想得更深些,但现在,还不是大张旗鼓寻人的时候,最好,还是能靠自己的人将人偷偷找回来。 三日。 这是桑鬼给底下人的期限,乌延表示收到,并加紧着人去找。 到底是谁干的? 桑鬼敲了敲桌子,将可能会动手的人细细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筛选出五六个人来。 这段时间,自己太忙了,居然忽略了还有这些人躲在暗处,等人找回来了,再找他们算账! 一想到这,桑鬼不禁有些生气。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自己是病猫啊! 居然敢打主意到自己身上了! 桑鬼一向霸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盛怒之下,竟将一个杯子给捏碎了。 “殿下,您的手?” “无妨,让你手下的人办事麻溜些,别惊动不该惊动的人。” 桑鬼随手拿了帕子将伤口草草一裹,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第64章 倒霉二人组,重逢在狼窝 桑鬼的人动了,自然瞒不过死死盯着她的人。 只不过,他们只知道二殿下似乎有什么新动作,但具体是什么,却一无所知。 一时间,那些得罪过她的人,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你们最近是不是惹到我二妹了?” “你们做的那些事是不是被二姐发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位公主皇子都在责问手底下的人,唯有小十七是真心为金廉担心。 但,她还太小,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这担心也没什么用。 正应了那句,有用的人在担心自己,没用的人想帮忙,却帮不上。 小十七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奋发图强一下,免得将来真成了个不中用的公主被送去犄角旮旯里头联姻去了! 压力好大! 燕都昨夜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抹乌青接见了卓然的家里人。 这卓家,还真是人丁兴旺啊。 看着高矮胖瘦的一群人,燕都有些怀疑人生。 这么多人,得花多少银子! 他的豪气也只是时有时无的,现在,他开始心疼自己的钱袋子。 卓然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心中冷冷一笑。 别心疼了,很快,你的人,你的家财都是我的了! 要不是看在家财还算丰厚的份上,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呢。 “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燕都有些不敢信,但无奈卓然敢答。 “对啊,你放心啦,我父兄他们可有本事了,你放心好了。” 面对卓然的保证,燕都点了点头,命令下人将他们带到给他们安排好的院落当中。 桑鬼的人还没找到金廉,而城里头又出了一件大事。 新来的那个大周商人燕老板也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燕老板名下的钱财铺子。 虽宅子铺子还在,但里头地东西几乎是个一夜之间,被搬了个底朝天! 接到报案的官差们看到空落落,连个铜子都没剩下的宅子与商铺,不约而同的,开始怀疑人生。 这被洗劫的,还真是干净啊! 只要是能拆走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连池子里头的鱼,花圃里头的花草都不放过! 这些人,是认真的? “去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干的!” 管治安的桑泽怒了, 一拍桌子,将能派出去的人都给派出去了! 桑鬼默默跟上,正好趁现在混乱,将自己的人也混进去,光明正大的找人。 “兄弟,你也来了?” 金廉看着刚睁开眼睛的燕都,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说高兴吧,是好兄弟同甘共苦,就算挖煤也有人陪着不是。 不高兴吧,两人现在是在同一个狼窝,有今天没明日, 说不定人一不高兴就撕票了。 连家底都给人端了,又不要赎金,可不就离撕票不远了吗? 唉,桑鬼手下的人不行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屁都没找出来! 燕都一脸茫然,自己记得,昨天自己喝多了,回房间就睡了,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这么破,还这么旧,身下的草硬梆梆的,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开始叫唤,后知后觉,燕都才发现现在差不多已经是晌午了。 与喜上眉梢的卓然不同,燕都与金廉的脸几乎黑成锅底! 尤其是燕都,这次没人堵着他们的嘴,两人一合计,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卓然根本就不是什么良民,而是实打实的女土匪。 不止是她,她全家都是土匪! “我说难怪怎么她家人丁那么兴旺,原来是团伙作案。” 燕都一脸幽怨地骑在金廉肩膀上,扒着小窗户向外张望,正好看见土匪们架火起锅,将自己重金买来的金鲤鱼洗吧干净准备下锅! “等一下,这金鲤鱼很贵的,一条要八十两,给我放下!” 燕都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叫,激动的两腿乱蹬,可怜金廉被他骑在身下,差点没带着他一起摔回地上! “别乱动,要摔了,要摔了!” 这间房子不仅破旧,而且隔音效果还不行,卓然手一松,那条鱼就掉回了鱼缸里,噗通一声,溅了她一脸水! “妹子,管好你家初八与初九。” 其中一个汉子有些不高兴,粗着嗓子冲她喊。 什么人嘛,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自家人,吃他点东西怎么了? “就是就是~” 另外一些人也开始附和,听说这个初八可有钱了,自己这么多人去,才搬空了他两间铺子一座宅子,不过是毛毛雨,真是越有钱越抠! “那是我男人,除了我能欺负,你们可不能欺负。” 卓然顺手拿过刀轻轻一甩,那刀就沿着刚才叫的最大声的腰擦了过去,看着破了口子的衣裳,那男人瞬间怂了。 哼,自己什么都好,可就是护短。 自己的男人自己管,关他们闲事,他们这是嫉妒自己抢了两人美男子回来! “好啦好啦,你们也是,都知道她最护短了,怎么还不怕死去撸老虎胡子呢,找死不是?”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人急忙拉住了要冲上去同她干架的小子,敲了敲他的头,毫不犹豫地又戳了戳他的肺管子。 “再说,你回回都不服气,回回同她打,也不下几百回了,哪次赢过,好好等着吃饭不行吗?非要讨打很舒服吗?” 那小子被他揭伤疤,揭得,都快哭了! 你大爷,不能因为你比我年纪大,就这么不讲情面,不留面子的! “不过,这鱼真的那么值钱,我的个乖乖,八十六两,能买多少粮食,能吃多少顿肉,能喝多少坛子酒了?” 那少年很会抓重点,一下子就打开了思路:“听说这初八赚钱很厉害,二当家的,赶紧发挥你的魅力,让他拜倒在你的大裤口子下,心甘情愿给你挣钱,到时候,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卓然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两眼一瞪,浑身着冒杀气。 “你小子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想让我男人挣钱养你这泥鳅小子,去你的!” 卓然一把揪过他的耳朵,提高了嗓门:“记住,初八是我的人,他的钱也是我的,你们别想打他主意,还有,对我男人以后客气点,叫八爷,九爷,懂?” “懂,懂,懂,二当家,你先放手,放手,我耳朵都快掉了......” 好汉不吃眼见亏,不就是嘴上吃点亏嘛,管他什么爷,先保住自己的耳朵要紧。 见对方怂了,卓然这才消了些气。 “你们继续,我去看看我家初八初九,你们这群粗汉子,可别吓着我的心肝宝贝!” 卓然满意地摆了摆手,转头向关人的屋子走来。 初八,初九,以后你们就跟着本姑娘混,保证让你们吃香喝辣! 第65章 先拿谁开荤,看心情 “行了,废话不多说,现在我不想听你们两个废话,你们都闭嘴乖乖听我说。” 卓然翘着二郎腿,看着缩在角落里头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看着她像看着杀父仇人的燕都。 “初八,你再这么瞪着我,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有的是力气与手段!” 金廉当然知道理解燕都的恨,但求你了,好歹看看眼下的情况,眼前这位祖宗可是一言不合就敢杀人放火的主! “冷静,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廉拍拍他的肩膀,拼命示意他冷静。 “你说,我们听。” 燕都将脸拉得老长,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卓然也不在意,对于美人,她总是格外宽容。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直说了吧,以后你们俩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姓燕的排行第八,你,排老九,上头还有七个哥哥,你们到时候要和睦相处。” “我不同意!” 燕都与金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表示反对,然后齐刷刷不满意地先起了内讧。 “我是没得选,你为什么不愿意?” 一想到家里那只会吃人的笑面虎,金廉忍不住瞪了燕都一眼,只要他肯献身,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 “我有心上人,在我心里头你就是我三哥,都是亲人,你不应该牺牲一下自己,保全我吗?” 燕都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一话,开什么玩笑,对方抢了自己的钱,还想要自己委身伺候她,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自己可不能没有节操。 “哦,原来初八的心上人是你的妹妹啊。” 金廉顿时觉得一惊,本能就想否认:“不不不,我妹妹可看不上他,再说我妹妹不是大陈人,这辈子与他都没可能!” 幸亏金陵远在大周,要不然还真担心卓然找自己妹妹麻烦。 “哦?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卓然不满意地看着一脸惶恐的金廉,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没指望他们回答。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愿意不愿意,结果都是一样的。” 卓然笑笑,与之前那副伪装出来的温柔模样截然不同:“对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卓然,平日里最喜欢行侠仗义,做的是劫富济贫的生意,也是这个山寨里头的二当家,也是唯一一个能主事的女人!” 土匪就土匪,还说的那么清丽脱俗。 金廉看着同样辛苦忍耐着的燕都,心里忍不住为他掬上一把同情泪。 “我的原则是,做我的男人,要以我为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人是我的,钱也是我的,当然我的钱还是我的。” 卓然指了指外头那些从燕都家“拿来的 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的家财,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当然,最要紧的是,我不管你们之前有过几个女人,反正跟了我之后,就得从一而终,除非我腻了,否则你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死了往地里一埋,都得埋在我家地里,给我地里头的庄稼作肥料。” “你这是强抢,当心他家母老虎带人平了你这破寨子!” 燕都丝毫不顾忌金廉平时里头称兄道弟的情谊,果然推他出来挡死! 我谢你大爷的! 下一刻,金廉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感觉屁股快摔成坏了! “别以为我会中你那激将法,哼,来人,把初八带出去洗洗干净,今晚洞房!” 门吱呀一声开了,外头冲进来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地将面如土色的燕都架了起来,拖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然后很识趣地将门给关上! 门虽然关上了,但窗个头却多了几个明光光的人头。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去!” 卓然两手叉腰,中气十足的冲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声吼,那些人立刻作鸟兽散去。 可见她平时里没少作威作福。 金廉捂着自己的屁股,不禁有些害怕,看样子自己现在才是比较危险的那个! 她今晚不是点了燕都伺候吗,怎么,还要对自己下手? 燕都还能得个洗澡的待遇,怎么,是她太猴急,还是自己魅力太大让她迫不及待? 阿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金廉赶紧收回了歪了一心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越来越近的卓然,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衣领。 女流氓,你想干什么? 看着金廉那戒备的,生怕自己非礼他的眼神,卓然不禁有些好笑。 她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峙着。 呃,虽然,金廉自己也不明白,能从那双眼睛里头看出什么花来,但目前的情形,让人觉得十分恐怖! 卓然冷冷一笑:“你该不会忘记,你骗我逃回家,让我在郊外喂了几晚蚊子的事情了吧?” 哎呀,完蛋,自己还真忘了,还有这回事! 金廉急眼了,但对方并不给他狡辩甩锅的机会。 然后伴随着金廉的惨叫声,屋外看热闹的那些人顿时有些同情,与情不自禁的想歪了。 这二当家,还真是猴急! “那,这人晕了,还洗不洗?” “别说晕了,就是死了也得给二当家的洗不是,二当家精力充沛,不影响晚上洞房的。” 其中一人利落地将将燕都的衣裳扒了,示意同伴们赶紧过来搭把手,那些人一想也是,不再废话,赶紧办事。 天黑了。 金廉听着外头的喧闹声,还是飘进来的酒肉香味,忍不住睁开因为反抗而肿了的眼皮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咕~ 肚子不争气的发出抗议,但有苦难言的金廉已经没有功夫替燕都担心了,卓然说了,这一顿揍只是利息,要自己不听话,就不给饭吃,饿到他老实为止。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饿了四顿了,实在没有力气不老实了。 好想吃饭,谁能给自己送点吃的~ 哪怕是不那些精细的窝头面饼也行啊...... 原来,饿肚子真是是会要人命的~ 金廉两眼一翻,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第66章 霸王硬上弓 燕都晕乎乎的从床上醒来,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睛有轻微的夜盲症,周围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什么也看不清。 难道是遇到鬼压床了? 燕都努了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个女土匪说要和自己圆房来着,然后自己就被人按在水里头洗澡,他们粗鲁得很,死命的搓自己的身体,自己受不住疼,然后晕了过去...... 等等,自己晕过去了,然后呢? 彻底清醒了的燕都吓得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扭过头。 黑漆漆地,只能看见自己身边躺了个人,还有轻轻的鼾声从耳旁传来! 自己这是,已经失身了? 燕都有一瞬间的难过,但难过也是一瞬间,他现在想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得趁这女土匪熟睡之际,赶紧逃出去! 好在,听声音,她睡得很熟,只要自己动作轻一点,机灵一点,必定能逃出去! 燕都暗中给自己鼓劲,很快冷静了下来,在心里头想好了逃跑方案。 轻轻拨开放在自己胸口上的胳膊。 慢慢拿掉横在自己大腿上的那条腿。 好,然后,慢慢挪,慢慢挪...... 一点一点,从床中间移到床沿...... 然后,脚落在地上,偷偷拿上衣服,鞋子...... 一步一步,向有光的地方前进。 很好,胜利就在眼前,加油! 但显然,天爷并没有眷顾他。 就在燕都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将自己重新拖回了黑暗之中! “小样,往哪跑?” ...... 谁来救救我~ 等乌延找到被饿晕过去的金廉时,寨子里头已经结束宴会,只剩下一片狼藉没人收拾。 “喂,醒醒,醒醒。” 在增援的人还没来之前,乌延能做的只是保证他的安全,不惊动寨子里头的人。 桑鬼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尽管这此人隐藏得十分好,但还是被桑鬼的人给盯上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确实有些本事,如果不是他们这次绑了不该绑的人,只怕他们也发现不了,居然是京城不到二十多里的地方,藏了这样一个超过五十多人的土匪窝! “乌延?” 金廉虚弱地看着来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开口第一件事,就是管她要些吃的。 ...... 乌延无奈,只能将随身带着的风干了的板栗与蒸饭团给了他,金廉也顾不上挑剔,三下两下就将它们给吞进了肚子。 “还有吗?” 金廉忍不住舔了舔嘴,眼巴巴地看着十分可怜。 这点子东西,都不够自己塞牙缝。 “没了。” 乌延双手一摊,有些无奈,他们作暗卫的,为了严格控制体重,很多东西都不能吃,这板栗与饭团看着少,其实已经是她三天的口粮了。 可是,自己还是好饿,怎么办? 看着金廉这狼狈的样子,乌延只能安慰他,再坚持坚持,等明天,或者后天,他们的人就能救他出去了,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什么肥鸡大鸭子,什么蹄膀大羊腿,应有尽有,保证管够! 但画饼能饱吗? 不能! “你们的人怎么这么没用,还要等到明天,距离我被绑已经过了五六天了!” 吃不到饭的金廉不满意地瞪着乌延,饿的直抖嘴皮子。 再不快点,自己就得留下当那女土匪的初九了! 不对,再不想想办法,自己就先饿死了! 面对他的指责,作为下属的乌延也是有苦难言。 不得不说, 这些土匪们还是有些脑子的,不仅在山脚下设了个暗哨,就连上山的路也被他们刻意改造过,不仅岔路多,容易迷路,而且越往上,路便越陡峭狭窄。 大队人马跟本上不来,就算上来了,只要土匪们守住关口,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你们怎么救人?” 金廉并不清楚乌延的苦衷,他现在只想快点逃出这里。 乌延的意思是,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该软活就软活,该说好话,就说好话,无论如何,千万不能激怒他们。 哪怕是要让自己委身于贼,也要忍耐。 “这些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要是你惹怒了他们,救我肯定是救不了你的,只能到黄泉路上与你作个伴了。” 乌延不想骗他,只能实话实说。 金廉也没了办法,只能听她的话,乖乖呆着。 但他想,让乌延先解决一下自己眼下的困难还是可以的。 “什么,你居然让我堂堂一个暗卫去给你偷东西吃?” 乌延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当然,以她的身手,偷点东西来给他填饱肚子自然是小意思,只不过,这么跌份的事,自己可不干。 让一个武艺高强的暗卫去偷东西吃,还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去不去!” 金廉揪住她的胳膊,低声威胁道。 “不去,不就是没吃饱么,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乌延有自己的底线,说什么也不去。 “你不去我可就喊了,反正你说的,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人救我们出去了,你那些机灵,命肯定还在,就是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老光棍,你想想,那些人可是土匪,肯定长得不怎么样,还不爱干净,一口大黄牙,身上臭臭的......” 耍无赖,金廉有的是手段! 更何况,三天饿九顿的人又不是她,不能指望她能感同身受,只能无耻一把! 但为了能吃上饭,节操算什么! “你......算你狠。” 乌延被他这一形容,顿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又脏又臭还的糟老头子,呕~ 要不是自己的小命还捏在主人手中,真想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乌延哀怨地叹息一声,认命地去给他偷东西吃。 这什么狗日的任务,一点都与自己的身份不匹配。 乌延忍不住骂骂咧咧。 好在以乌延的身手,找出些东西给他填肚子还是十分容易的。 果然,人饿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狗屁礼仪规矩,与路边的乞丐也没什么区别嘛! 乌延看着狼吞虎咽的金廉,瞬间觉得他好接地气! 一点距离都没有! 第67章 都是聪明人,难骗 桑鬼的人是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冲上来的。 狭小的山道令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或许是燕都藏的好酒太烈,也或许是乌延的同伴们偷偷给他们的饮食中下了料,总之,这次剿匪可谓是势如破竹,在土匪们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山寨的防御便被一一攻破。 怎么回事? 虽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但能与卓然混的,也不是等闲之辈,除了中招的人之外,其他没中招的,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第一时间拿起武器与之冲杀起来! “好悍勇的土匪!” 桑鬼遥遥站在最高处,俯视山寨中的动静,这次与她一块来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他们必败的局面已经注定,现在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让桑鬼忍不住动了心。 这样的人,若能归于自己麾下,无异是如虎添翼。 桑鬼招手让身旁的人上前低低嘱咐了几句,那人顿时领命而去。 “什么,这真的是二殿下的意思?” 燕都已经被他们的人救出,但目前,金廉还是暂时没能与之会合。 “没错,你完成这个任务,燕都便能全须全尾的回家,否则的话,哼哼。” 威胁,绝对是威胁! 金廉最讨厌被人威胁,若放从前,他绝不会妥协,但眼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燕都你个老六,欠我太多了你。 桑鬼交代的事,是让他以好人的面目将人引到另一条路顺利下山,这些土匪会不会撕票不重要,哪怕只有一半的概率,桑鬼也愿意赌这些土匪会记得这份恩情,将来为之所用。 “是你?” 卓然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臂,看着他的目光中杀气大盛,这些人,必定是他引来的。 可恶!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想他们平安无事,就跟我走!” 金廉被她痛揍一顿,身上都是伤,但为了完成桑鬼的任务,还是毫不犹豫地服下了乌延给的“止痛药”。 是药三分毒,能让人快速止痛的那几种奇药...... 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些药会带来什么后果的时候! 金廉拉着卓然,斩钉截铁,只说一句。 “不信我,全部都得死,信我,若他们死了,我给他们陪葬!” 卓然没得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们这些人虽武功高强,但抵不住对方实力强悍且人数众多,再耗下去,只怕所有人都没活路。 “撤!” 卓然点头,咬着牙,示意大家跟上! 山路蜿蜒,后有追兵,一群人狼狈不堪,等逃甩掉追兵时,便只剩下不足二十余人! 可恶! 他们很清楚,身为土匪的他们,落到官府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但现在,他们已经无力救人! “为什么救我们?” 卓然并不信任金廉,用刀指着他,心中恨意渐起,只需再近一寸,她的刀尖就会刺破对方的喉咙。 金廉岂是笨的,面露苦笑,摊开了手中的“药”。 “我也是被迫来到大陈,他们为了控制我,给我吃了这个,你亲自动的手,我身上的伤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能让一个原本下不来床,而且还饿了几日的人忽然恢复如常的药,会是什么,你觉得会没有什么副作用吗?” 面对他的话,卓然不禁面色大变。 难道,他手里的东西,就是那种东西? 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家中世代开着武馆,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委托护送一批货,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父亲与叔叔他们便染上了一种叫做“银粉”的东西,人吸食后会感觉比做神仙还快活,可若一段时间不用,便会如同千蚁噬咬不般难受,不受控制地自残,为了治好父亲与叔叔他们的病,他们想尽各种办法,但却无法成功戒除,只能以高昂的价格买来“银粉”缓解。 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很快,他们便被逼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不拖累亲人,父亲与叔叔选择自尽,他们也被赶出了故乡,沦落此地,成为土匪。 金廉当然不知道卓然的想法,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多说多错,不如让她自己猜,看她的神色,显然,她误会了什么。 可金廉要的,就是她的误会,以及误会所带来的后果。 “算我欠你一次,这恩情,将来必报。” 卓然摘下手中的珠串塞到他的手中:“记着,无论这事是谁让你做的,也无论是不是苦肉计,我只认你,别人的话我一概不听,这手串若不是你拿来的,我便不认。” 等等,信物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如果只认脸的话,还要信物干什么? 但现在不是胡乱感慨的时候,这个卓然居然都看出来了,自己算是小瞧了她。 都是聪明人,金廉觉得桑鬼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你放心,她既然要收服你们,定然不会让你们的家人出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会尽量帮他们争一个流放的结果。” 流放之地与这里距离不近,若聪明些的,就该知道怎么做。 “谢谢。” 卓然轻轻一笑,好意提醒:“这种东西能损人肌体,容易上瘾,极难戒除,可见你那妻子对你不过尔尔,不然,等事情结束,你跟我们走吧,天下之大,总能有个栖身之所,我三表哥便认识些好医生,到时候或许能将这东西给戒除。” 金廉摇了摇头:“我不能走,并不止是为了我自己。” 卓然有些遗憾,但也再勉强,看着众人消失的视野里,金廉转身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跟着自己的人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恭敬地对他行礼,请他回家。 幸好,自己没有一时脑子冲动,否则,自己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金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空落落地,有些惆怅。 自由,从自己接到赐婚旨意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了自由。 无情又如何,有情又如何,他活着,虚伪地配合着所有人演戏,不止是为了自己啊! 第68章 偶尔的放纵,也不过分 现在殿里只剩两人。 金廉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五味杂陈。 自己是该感谢她亲自来救自己,还是该怨恨她给自己吃那种药?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配合着她的表演,坐实了两人之间那恩爱夫妻的人设,成全她重情重义,为民除害的名声。 一时间百姓之间的舆论都站在他们这边,桑鬼在百姓的心中声望高涨,一度压过了大皇子他们。 回宫之后,桑鬼找了大夫给金廉看伤口,获得她示意的大夫也表示,这东西其实并没有外头传言的那么可怕,他只吃一次,基本上不会成瘾。 对,现在的自己是只吃了一次,可谁能保证,桑鬼不会让自己这辈子,只吃这一次。 可这样的话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表现出一点点不满,只是心中生了裂痕,对她更加戒备而已。 似乎是金廉的办事能力让桑鬼十分,满意,在金廉给那些土匪们求情的时候,桑鬼没有拒绝,只是判了他们流放,并没有问斩。 这个结果金廉并不意外,甚至,他还在事后特意了解了一下关于北固城的一切。 金廉敲了敲手指,不禁陷入沉思。 北固城濒临大漠,气候无常,是个苦寒荒凉的地方,流放过去的人也不少,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 但桑鬼打什么主意自己是知道的,那些人想必也将卓然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她,以是接下来,桑鬼会有什么打算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插手,也许,将来,自己还能与卓然再度相逢,但还是希望,不要再见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卓然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在得到消息之后,甚至还托燕都给他带了个口信。 燕都沉默了许多,金廉并不知道那晚两人之间是否发生了夫妻之实,但被强迫这种事,无论男人女人,只要是违背他们的意愿,所产生的恐惧与厌恶,都是一样的。 金廉没有冒险与之相见,只是叮嘱他们一切小心。 至于卓然承诺,金廉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危险。 又不咸不淡的过了两个多月,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具体情况金廉并不清楚,只知道柳柔被大周遣送回来,并且似乎惹怒了朝堂上的人,文武百官对于她的处置分为两派,喋喋不休的争论着,暂时没个胜负。 丛琼早在一个月半前就出发东境,但却因为柳柔的事情单枪匹马,折回京都。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桑鬼放下手中的公务,偷偷带上他,与悄悄回来的丛琼汇合,一起去了暂时关押柳柔的庵堂。 许久未见,柳柔憔悴了许多,但金廉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作为一个靠美色办事的细作,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怀孕,这其中定有缘故。 但这个缘故金廉没有资格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和侍卫们一样,守在门口,替她们把风。 里头的人谈了许久,具体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这场谈话的结果,却显而易见。 三人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金廉从来没有见过丛琼这样失态,就连一向淡定的桑鬼也铁青着一张脸。 “明日一早你就出城,没有诏令擅自回城,被人发现,是大罪,以后不要在这么意气用事了,官场可不是江湖,有的只是利益,重情重义反而害了你。” 桑鬼冷着一张脸,虽是为了她好,但这话里话外,还是带着一股杀气。 丛琼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犯上大忌,那张脸被青色的斗篷遮住大半,声音微微发颤,胸口微微的起伏让她难以掩饰现在的心绪不宁。 “我明白,以后不会了。” 丛琼似有话难言,桑鬼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什么,扶着金廉的手转身离去。 在上车的一瞬间,金廉忍不住回头,遥遥望去,丛琼独自一人站在黑夜之中,说不出的寂寥。 马车狭小,一路上,桑鬼之中闭目不语,金廉知道她现在是心烦意乱,依照目前的形式,想要保住柳柔性命不并容易。 事情的关键,在于她腹内的孩子。 若她肯配合,只怕还容易些,但眼下这样,恐怕正因为这个孩子,才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金廉虽然知道,这事自己不该掺和,但还是忍不住暗自好奇这孩子的来历。 桑鬼不欲他在自己面前,一回宫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头,谁也不见。 金廉十分识趣,并没有不要命地往上凑,而是象征性地叮嘱了守在门外的侍卫几句,自顾自地回房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廉迷迷糊糊地被房间里头的动静惊醒,披着衣裳下床,走到外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桌前多了几坛酒,一个人。 桑鬼背对着他,微微弯着腰,没有回头。 她的酒量很好,但金廉却很少见她喝醉,有时候也会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从不喝醉,她也只说,自己碍于身份,总要克制,生怕醉了之后在人前出丑,给自己找麻烦。 但这些酒却不是寻常的酒。 大陈有个习俗,女儿家若是将酒藏在自己的卧室之中,那必定是留着与自己的心上人共饮的。 这些酒,金廉来的时候,从未见她拿出来与自己喝过,整整十坛,现在她却已经喝掉了一半多。 难道...... 还没等金廉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桑鬼终于开口。 “今日心情不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桑鬼有些醉了,说话也微微带着一点大舌头。 看着面如飞霞,一张口便带着烈酒味道的桑鬼,金廉温顺地点点头,替她拢了拢因为没系扣子而有些滑落地披肩,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烈酒伤身,你说过,你从不轻易喝醉,怕出丑。” 金廉这话,也不知道是提醒她,还是提醒自己。 想醉又不能醉的,又何止她一个? “无妨,偶尔放纵一下,才能继续熬下去。” 桑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知怎么的,心中那股子怨气与愤怒怎么也压制不住,像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推着,一定要吐出来,方才能消解。 也罢,反正只是偶尔,自己终究也是个吃五谷,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而已。 第69章 委屈你,认下这孩子 金廉没再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将剩下的酒不滴不剩地灌进自己的喉咙。 一坛接着一坛,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救命的良药。 可偏偏,不知是自己酒量太好,还是这坛子太小,这酒怎么越喝却反而越清醒呢? 桑鬼喝着喝着,眼睛越发的明亮,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她开始发泄积压在心中的怒火,里头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人,但却无一人,敢冲进来制止她的疯狂! 当然,金廉也不敢。 只能任由她像个疯子一样将那些名贵的,或是不名贵的摆件瓷器一一摔得稀碎!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金廉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没有口舌耳朵的木头,他原本不是个胆小的人,但现在,看着她,金廉不由有些胆寒。 好在,这宫殿够大,能够掩盖今晚发生的一切。 好在,桑鬼驯下有方,这样失态的事情,绝不会泄露出去,成为别人刺向她的刀。 金廉不能说什么,只能等她累了,将她从这一片狼藉中抱了出来,给她一个暂时的肩膀。 等太阳再次升起,怀里头睡着的人,会再度做回那个完美无缺的二殿下,大陈国的女君。 丛琼已经离开,于是桑鬼便负责做柳柔的思想工作。 但令人头疼的是,一向清醒的柳柔出奇的固执,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桑鬼的话,打掉这个孩子。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腹中的秘密已经无法掩饰,桑鬼已经无法压下那些言官,连皇帝也决定放弃,只差一道赐死的口谕。 除了桑鬼,没有人会在意区区一个细作的死活。 哪怕,这个细作曾为大陈立功无数,但也无法改变她的结局。 “你知不知道,赐死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你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肚子里这块肉。” 金廉其实很少同她说话,但他不想让桑鬼为难,才肯多管这一回闲事。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你只是在赌,桑鬼不会让你死。” 柳柔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直到看见金廉手上的那条弓弦,方才有了反应。 “你敢杀我吗?我猜你不敢,你不用吓唬我,我不怕。” 柳柔淡淡地看着他,一脸笃定,仿佛她是真的不怕,也仿佛,她觉得金廉不敢。 偏偏,金廉不按常理出牌。 所仗的,不过是个旁观者清罢了。 “谁说我忠心的二殿下,这次,我是奉大陈皇帝的命令。” 金廉冷冷一笑,手中的弓弦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套住了她的脖子。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妨让你死个明白,大陈皇帝说,你办事不利,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杀了你,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桑鬼知道又怎么样,她能违抗皇帝么,她能废了我么?” 金廉不止嘴上厉害,随着他的动作,弓弦勒进了她的皮肉,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只需再加把劲,她的生命便不再属于自己。 柳柔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想岔了,下意识想呼救,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只能拼了命的挣扎开来! “住手!” 寿安太后带着人,及时破开了锁住的门。 金廉手一松,柳柔顿时挣脱了他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太后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能够救命的稻草一般。 “太后,救我!” 等桑鬼闻讯赶来的时候,厅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看这个阵仗,柳柔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桑鬼心底微微一沉,心道不好。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凉凉开口,神色中尽是厌弃,看着柳柔的眼神,仿佛看得是一个死人。 不过是一道口谕的事,非要闹出这种动静,是嫌他这个皇帝太闲了吗? “都怪儿臣办事不利。”金廉一脸歉意:“第一次替父皇办差,便出了差错,还请父皇责罚。” “你确实没用,不过是奉旨杀人,却惊着了太后。” 奉旨杀人自然是假的,但皇帝可不好糊弄,都是人精一样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他倒是想看看金廉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父皇......” 桑鬼刚想开口,就被皇帝打断:“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为了个不值当的东西,我怎么会为难廉儿,来人,给驸马上杯安神茶压压惊,顺便把这个女人拉下去杖毙。” 皇帝更本不让她将话说完,眼见着桑鬼指望不上,柳柔彻底崩溃,但腹中的骨肉提醒她,自己必须作出最后一搏,绝不能坐以待毙! “桑鬼,你好狠的心,你这么做,你不怕遭报应吗?” 柳柔还未说完,旁边的侍女便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二殿下心软,顾及旧情才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敢诬赖这孩子是驸马的!” 什么? 不止是柳柔,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在,柳柔也不笨,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我没有说谎,这孩子的确是他的,否则他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 这锅虽然是金廉自己造出来的,但演戏演全套,自然是不能这么快就承认的。 “胡说,你这肚子里头的孽种才四个月,而我,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离开国都,怎么算,都算不到我的头上。” 金廉忍不住冷笑一声,一副笃定至极的模样。 “是我,买通了太医,故意说小的月份,若陛下不信,大可请太医来为我引脉。” 如果说,之前柳柔还没能反应过来,但现在,她已经笃定,这是金廉故意为之。 自然,前来引脉的太医也是金廉事先安排好了的。 “果然是六个月身孕。” 左安夫人一向是个不省油的灯,大皇子与三皇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隐隐欢喜,而剩下几人则是一脸狐疑,一时间难辨真假。 大皇子一向与桑鬼不睦,正愁没把柄落自己手上,自然不能看着柳柔去死,就算不能将她拉下马,有这么个孽种在,也够膈应人的。 “就算月份对上了又如何,这孩子是谁的,又没有证据,红口白牙的,你可别乱说。” 桑瑜虽是为金廉说话,但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是难以掩饰。 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要不是占了个老大的位置,争皇位还真轮不到你。 金廉不知道内情,但桑瑾却是一清二楚,嫌弃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捏了捏拳头,不气不气,谁让自己和他是同一个妈生的。 再忍这傻大个几年! 第70章 为情所困,天诛地灭 “太医可确定这腹中之子是六个月而不是四个月,要知道攀咬皇亲,可是死罪。” 桑瑾冷冷扫了太医一眼,这人他很清楚,曾受过柳家的恩惠,难免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为了报恩故意说谎。 “谁不知道,柳柔与那逆贼曹荣是青梅竹马,两人还定过亲,只差一步,就要成婚了。” 曹荣谋反的案子还是自己亲自督办,其中的内情自己最清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无论如何,这个孽种都不能留! 恨意如刀锋割进自己的伤口,面对杀夫之人,柳柔岂能不恨,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之千刀万剐,但理智提醒她,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曹家最后一丝血脉。 “三殿下是生怕曹家的案子办得不够利落,曹家柳家一共两百余口还不够你杀的,你要有证据,大可杀了我们母子,但很可惜,我腹中之子的确是金廉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的。” 柳柔脑子转的飞快,与那太医飞快对上一眼,见对方点头,显然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余太医当年曾受过父亲的救命之恩,又于自己有拜师之谊,应当不会不帮自己。 “口说无凭,若陛下不肯相信,不若来个滴血验亲!” “荒缪!” 桑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开什么玩笑,滴血认亲至少得等到胎儿产下才能进行,他现在就想要她的命,哪里还能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 “怎么,三哥倒是比二姐夫还要着急,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才是孩子他爹呢?” 小十七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金廉抽了抽嘴角,小十七啊,你可别瞎蹦哒了,还嫌场面不够混乱是吧。 “哼~” 桑瑾看着豆丁大的小十七,忍了又忍,一甩袖子,没有说话。 大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没得拉低自己档次,有失颜面。 不计较,不计较…… 寿安太后笑着冲小十七招了招手,小十七倒也乖觉,立刻挨着祖母近了些。 “看来小十七是有话要说,来说给祖母听听。” 小十七掰着指头,一脸认真:“我不懂大人们的事情,只不过,刚才出来的时候,听法师讲经,说人性本善,多行善事方能有福,而祖母寿辰讲至,总觉得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见血杀生,反正咱们宫里头有那么多高手在,她一个女子,又怀着孕,能闹出什么花来呢。” “更何况,二姐夫也不能白当这个冤大头不是,若现在把人杀了,岂不是让他委屈,倒不如让她生下来,再细细分辨。” 这下,换小十一不高兴了,他本就与小十七互相不对付,立刻反驳:“那要是真是二姐夫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让我们二姐替人家养孩子吗?” 看着“义愤填膺”的哥哥,小十七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就是二姐姐与二姐夫的事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偏偏小十七又补了一句。 “这不就是父皇常与我们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父皇你说对不对?” 皇帝一向喜欢这个女儿,正所谓稚子天真,说什么都比别人要让自己舒心的多。 “小十七说的对,母后,您怎么看?” 寿安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笑了笑:“我儿孝顺,不过是个女人,便让她生下孩子再作计较吧,免得伤了人和,传出去让人家觉得我们不仁。” 有了寿安太后开口,这事便暂时算过了。 等散了场,小十七早早带着小十一等在半路,拦着金廉求表扬。 面对金廉带来的“贿赂”,小十一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满脸花痴相的妹妹,一脸傲娇。 “哼,我可不是为了这点东西,只不过是不想让祖母生辰过的不安宁罢了,可不是为了帮你。” 金廉急忙顺竿爬。 “对,小十一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最好,最见不得有人含冤受苦了。” “哼!” 真所谓稚子天真,今日要不是有这两小家伙,只怕这戏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演下去。 桑鬼如此聪明,自然知道这出好戏,还得谢谢金廉肯自污名声。 “你救了柳柔,救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谢谢你,真的,谢谢。” 桑鬼一向好强,金廉见过她运筹帷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样子,也见过她心机诡谲,笑里藏刀坑人不带犹豫的样子,但却唯独今夜,他见到了一个伤感软弱的女子。 “今日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几杯,听我说说话。” 桑鬼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人倒了一杯,看着她一饮而尽,金廉倒是有些奇了。 “怎么,救了人还不开心?” 面对他的话,桑鬼没有否认,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她似乎又想将自己灌醉,金廉急忙拦住了她。 “我有个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桑鬼苦涩一笑,仿佛有了勇气,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难得的信任让金廉有些受宠若惊,他知道,这是一个拉近两人距离的好机会。 “好,你说,我听着,等过了今晚,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不需要说什么,今晚,他只需要借给她一双不会将心事带过夜的耳朵。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柳柔,才拼了命的想保护她?” 桑鬼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故事实在太长太长,长到连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其实是因为,她肚子里头怀的,是那个人的孩子啊!” “人都说天家薄情,父子不像父子,母女不像母女,夫妻不像夫妻,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但我终究只是个凡人,也会有情爱之欲,他虽流水无情,但却抵不过我落花有意。” 桑鬼轻轻一笑,可却掩饰不住满脸的落寞悲伤。 金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要想铭记一个人,一段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情浓时,伊人已逝。 因为遗憾,所以难忘。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之劣性。 哪怕对方是冷静果敢的桑鬼,也不能例外。 第71章 都是绿茶,谁比谁高贵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狗血的故事。 金廉在心中默默总结。 四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丛琼当瞧不起在别处吃香的曹荣,嫌弃至极,但抵不住个恋爱脑上头的闺蜜柳柔主动往上贴。 桑鬼始终处于暗恋状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主打一个你猜中了我也不说。 丛琼没有发现桑鬼的小心思,时不时和她吐槽那俩脑子不清楚的傻子。 曹荣家因为某种原因,整个被抄了,柳家纯属家门不幸,养了个恋爱脑女儿,连带着全家也没了。 大皇子见她长得不错,不讲武德,哄了人家的身子转头就给人送军营去了。 丛琼赶紧去捞人,桑鬼安排两人去大周避难,然后曹荣挂了,柳柔怀孕了,还背刺了一下桑鬼。 能把桑鬼这样强势到是不男人胜似男人的人背刺成多愁善感的深闺怨女,这柳柔也是个人才,可推出这事可不小,至少,对桑鬼来说,这事可不小。 桑鬼心目中的白月光和自己曾经的朋友现在的仇人有了孩子,虽然不清楚过程,但结果已经摆在那,对方还道德绑架,脑子进水了的桑鬼只能吞了这口夹生的饭,得忍着恶心别扭地顺带保住仇人。 “丛琼不知道这事吧?” 金廉几乎可以肯定,丛琼应该不知道她背叛桑鬼的事情。 “她那直脾气,要知道,只怕才不会千里迢迢跑回来求我保住她。” 桑鬼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冷哼一声,一提到丛琼,只觉得她有时候实在是笨得要命。 但却值得信赖。 “你喜欢曹荣什么?” 丛琼骂娘的时候金廉也在,反正在她嘴里头,曹荣又丑又老还不行。 虽然,仇人眼里出东施,丛琼的话不可尽信。 听说桑鬼那些放出去创业的男宠们个个都是帅哥,能被她看上,曹荣应该没那么差劲。 桑鬼沉默许久,这情感酝酿得有些艰难。 金廉替她有些着急。 难道这曹荣真的又老又丑又不行? 桑鬼难道是图他年纪大,图他长的丑,图他不洗澡?还是图他满门抄斩没人口? 金廉挠了挠头,表示不太理解。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就这? 金廉算是彻底服了这大姐,你倒是具体说说到底怎么个特别法,你这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谁能懂啊! 自这事定了之后,为了让柳柔安心养胎,也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桑鬼将人从庵堂给捞了回来。 说到底,在庵堂里头生孩子,怎么说,也有些亵渎神灵。 最要紧的是,据说这事,是柳柔自己提出来的。 这...... 柳先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一天不恶心人不安宁是不? 可,桑鬼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金廉有些生气,主要不是心疼桑鬼,而是心疼自己那一世英明,外头那些流言都传成样了,自己妥妥就一个不负责人拉二殿下出来挡刀的渣男! 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疑似喜当爹的锅还清刷干净呢,这又得背个渣男的锅,这锅一口加一口的,自己这小身板可背不动啊! 原本这事不过是他吃些亏,金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偏偏他运气不太好,柳柔果然是带着别的目的进来的。 一会说自己肚子痛,一会又嫌厨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总之怎么作妖怎么来,闹得整个宫上下不得安宁。 他算是看出来的,这柳柔就是拿捏着自己肚子里头怀着的是曹荣的孩子故意报复。 但桑鬼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为难她,而是让所有人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不得违抗。 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啊,要换成别人,桑鬼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偏偏柳柔就是有这个胆气,让她忍气吞声地不吱一声。 难道白月光的威力当真如此厉害,能让人心甘情愿吞下这各种气? 为了避嫌,也为了自己耳根清净,金廉几乎对柳柔是避而远之,她挪近一寸,自己就连夜抱着铺盖退后一尺,说什么也不给她碰瓷自己的机会。 “还真是忠心耿耿,真不亏是桑鬼手底下驯出来的狗,小心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柳柔用手扶着自己的腰,挺着个肚子,一副欠揍的模样,耀武扬威地从他身边走过。 看着金廉反应迅速,往后连退数步,躲之不及的样子,柳柔冷冷哼了一声。 原本看着美艳的面容因着怀孕微微有些黯然失色,金廉向来只对着有需要的人才会掩饰一二,看着对方眼中的嫌弃,柳柔不禁有些气恼。 男人果真是个好色之徒! 回想起初次见面,对方那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模样,柳柔不禁有些恼怒,都是没壳的王八,装什么装! “柳先生如今怀有身孕,虽说不是什么龙子凤孙,又运气不济,除了你这个妈,其他都埋进土里了,可不得稀罕稀罕,我这人向来胆小,怕万一将你肚子里头那位给磕了碰了,我可遭不起。” 桑鬼的话自己可是记得牢牢的,对这位作天作地的小祖宗,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但只要没碰到她,说点扎心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哈。 都是当娘的身子弱,怪谁呢? “你什么意思?” 柳柔自进了这,哪个人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他一个赘婿,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提醒一下柳先生,注意不要动不动就生气,要真伤到肚子里头那点子曹家的血脉,你死了,可没脸去见你那青梅竹马的曹哥哥。” 金廉一脸真诚,自己真的是为她好,这份善心,真是感天动地! 但偏偏,真诚中透露出几分绿茶意味,专挑人肺管子戳。 开玩笑,自己又不欠她家的,惹到自己照样不给她脸! 如今再看,这张脸怎么就越来越丑了呢,果真相由心生,这黑心肝的东西,只怕是会越来越丑了。 啧啧~ 说实话,柳柔这点段位放金廉这,还真不够看的,自己后院里头那么多花花草草,有属绿茶的,有属白莲的,勾心斗角,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都是成了精的绿茶,谁不会举一反三,学以致用呢! 第72章 想做好人,晚了 “听说白天你和柳柔吵起来了?” 刚忙完公务的桑鬼有些头疼,这些事不用金廉自己说,便会有人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知道。 真是前朝后宫都不让人太平! 但桑鬼也只是随口一问,作为这事的始作俑者,桑鬼还没昏聩到将责任推卸个一干二净,不怪自己,只怪别人的地步。 联想到她刚从哪里回来,金廉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哭二闹三上吊,肯定是柳柔扎她肺管子,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只是,这画风,怎么感觉歪了。 明明是桑鬼欠了人家的,怎么反倒要自己承担后果? 而且,这架式,要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怕要以为柳柔喜欢的不是曹家那短命鬼,而是桑鬼。 和女人抢女人,还真刺激。 “桑鬼,你老实话,曹家柳家,是不是你带人灭门的,怎么柳柔对你怨气这么重?” 虽说所有人都以为柳柔是个恋爱脑,但唯独金廉不这么觉得,要知道,他可是见识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恋爱脑的,可不是柳柔这样的。 甚至,他都怀疑柳柔不是真的爱那个曹荣,而是出于报复才这么干的。 他能想到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 他的聪明出乎意料。 桑鬼苦笑一声,只能承认。 “没错,曹家与柳家,是我亲自带人灭的门。” 难怪,桑鬼能这样容忍柳柔。 不知怎么的,金廉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另一个真相:“要灭曹家和柳家的,不是你,但你却背了锅,让所有人误解是你的主意?” 桑鬼没有否认,那这事就是真的。 “那曹荣不会也是你杀的吧?” 金廉意犹未尽,还想知道更多。 “对,人是我杀的。” 好家伙,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你为什么杀他?” 当时曹家和柳家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交给官府就好了,何必她亲自出手灭口还招人恨。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事一言难尽,不该你问的,别问。” 桑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金廉只能作罢。 “那我们来说说另外一件事吧。” 金廉虽然好奇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但还是没忘记今天主动送上门的正经事。 “什么事?” 桑鬼闷闷不乐,说话也没有什么精神。 “那个,柳柔生下孩子之后,你怎么打算,真记在我的名下?” 虽然说,自己这个便宜爹给谁当爹不是爹,但还是不太想。 除非,她肯补偿补偿自己。 这亏可不能白吃不是? “你就直说,你想要什么?” 桑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一张嘴,心眼子都要从喉咙里头蹦哒出来了。 “我想要三个愿望。” “愿望?说来听听?” 桑鬼挑了挑眉,做好了被他勒索的准备。 钱? 权? 还是美女? 当然,金廉当然不会这么没有出息。 现在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要真有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浮云。 “第一个愿望,我想向你要个免死金牌,免得将来我被牵连进去,你不保我小命。其他两个愿望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呵呵,他这是让自己给了权限但又不说什么,白纸一张,任君书写? “这第一个愿望也不难,你只要当好柳柔腹中孩子的爹,孩子不死,你就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孩子就是那块免死金牌?” “没错。” 桑鬼点点头,至少,她能够保证,只要她还是二殿下,那么这句承诺便算有效。 “真是另人意外,一向铁面无情的二殿下居然会爱屋及乌,那曹荣真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你心甘情愿的抚养他的血脉?”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可是,金廉觉得桑鬼并不是那种情深义重的女人吧。 如果是真的,还真是稀奇。 “少废话,你要是不愿意,我有的是备选方案。” “愿意,怎么不愿意呢?不便宜我,难道还便宜你那些男宠吗?” 金廉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别说这桑鬼前有白月光,后有快凑够二十四节气的诸多男宠,就是干轮着,也轮不到自己当她孩子的亲爹。 反正都是喜当爹,给谁当不是当? 而且,这娃虽不能承继大统,但依照桑鬼目前对这对母子两的态度,只怕那个白月光的威力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强。 不管怎么说,只要孩子不作妖,看着白月光的份上,自己这个架子货也能多一重靠山不是? 只是,孩子的亲娘有点麻烦,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再好的孩子摊上这么一个亲娘,也很容易被带歪。 “那柳柔你打算怎么办,以你的脑子,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柳柔现在就是仗着肚子里头这个孩子不停的刺激你,试探你的底线,若将来真生下孩子,你认为,她会乖乖将孩子交给我们而不作妖吗?” 桑鬼当然知道柳柔的想法,自然,也知道金廉心里头那点小算盘。 到底是他的孩子,若是跟着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的母亲,这孩子很有可能沦为她复仇的工具,可若去母留子,自己又下不了狠手。 见她面带犹豫,金廉明白她的顾虑,说什么旧情难忘或许是真的,但柳柔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自己。 金廉下定决心,无论桑鬼心里头是什么想法,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一定要想法子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头。 不就是栽赃陷害耍手段嘛,都是成了精的绿茶,谁怕谁? 这话可不是金廉自吹,谁说只有女人擅长勾心斗角的,男人要真绿茶起来,压根没女人什么事。 用魔法打败魔法,才是制胜法宝。 嗯,自己回去就好好计划计划,比如说写个十个八个恶毒后爹夺崽攻略云云。 只有亲自养大的娃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亲娘这什么的,孩子还小,只要见不着,自己就是亲娘。 “这事还需从长技议,没事你先回屋睡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桑鬼不想被逼着现在就表态,只能先拖着。 金廉暗自冷笑。 哼,都这地步了,还想做个好人? 好人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笑话! 就算你想,那大白眼狼和我这老绿茶也不肯啊? 第73章 论演戏,我是认真的 只是,还没等金廉想出十个八个的夺子计划,对方先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消息是小十七屁颠屁颠给自己带回来的。 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家天要塌了。 什么天? 什么塌了? 看着燕都传过来的消息,金廉抓着纸的手都抖! 他娘的,这是打算来个釜底抽薪,一锅端哪! 消息是从大周传回来的柳柔在大周闯下来的祸事成功地扣在了金家的头上! 私通南宁,丢失南宁布军图,在家中搜出写着皇帝八字的巫蛊娃娃,每一条都是大罪。 如今自家老爹与大哥二哥被罢官,女眷被软禁,再加上柳柔故意留下的线索,金家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要想扭转形势,柳柔是关键。 直到现在,金廉才知道,柳柔并不在遣送回国的名单当中,而是被人劫出大牢,偷送回陈国的! 而幕后之人虽未明说,但金廉却不得不怀疑到桑鬼头上! 毕竟,谁是西瓜,谁是芝麻,金廉比谁都清楚。 桑鬼眼中,自己就是那无足轻重的芝麻,她可不会圣母心泛滥,见谁都爱乌及乌,不管不顾的! 他深吸一口气,让小十七先回去,自己得冷静一下。 这事,自然得向桑鬼求证,但光求证还不够,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金廉咬了咬唇,默默盘算该如何解决金家的祸端。 最好的办法,是让柳柔供出幕后主使,由大陈送回大周,替金家洗刷罪名。 但这事屁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就算柳柔愿意,大陈也绝不可能愿意,否则就是间接承认这些事是大陈干的。 窃取国家机密,诬陷朝臣,直接等同撕毁合约。 两国现在的情势,绝对不会再次开战。 那再差一点的办法,等金家查到证据,将锅甩到柳柔等人身上,转变性质为私人恩怨,柳柔也不必送回大周,直接处死给个交代就是。 但,先不说柳柔配合不配合 就是桑鬼恐怕也不会同意。 至于其他的解决办法,对不住,一时半会金廉实在想不出来。 但作为家里智商垫底的人,自己的老爹哥哥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吧。 金廉只能暂时这样自我安慰。 桑鬼的消息比他灵通,只是顾及柳柔,亦不想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任由自己后院起火,才一力将消息压了下来,但纸包不住火,燕都的消息居然通过小十七的手传进了金廉耳朵里头。 “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小十七会是被你漏算了的那个吧。” 金廉冷着脸,原本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与她争吵,但桑鬼的态度,成功让本就关心则乱的金廉乱了分寸。 被这变故打个措手不及的桑鬼没来得及反应,虽已极力掩饰,但还是没能骗过金廉。 大意了,金家出来的孩子,哪个是真的傻,自己这位驸马只是纨绔,不喜欢混官场,可并不代表他傻! “你都知道,但你不说,是不是证明,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 “是。” 桑鬼知道,一味的推脱,一味的狡辩只会将事情推向更加不可控的境地。 “你听我说,这事并没有你想像的那样严重,以金家的实力与忠心,大周皇帝不会轻易自毁长城。” 桑鬼拉了拉他的袖子,尝试让他安静下来,却不料被他一把推开,一个没站稳,她便被甩到了地上。 这一摔,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好巧不巧的正巧将她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看着被血染红的衣裳,金廉有些愣住了。 她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金廉五感灵敏,成功捕捉到了周围的动静,目光飞快一扫,只见一个红衣飞快掠过廊角。 桑鬼最不喜欢红色,整个宫中所有人都会默契避开这种颜色,生怕惹她不高兴,唯有新住进来,处处与桑鬼作对的柳柔会穿红衣来挑衅。 看来,这女人是下定决心要做那根搅屎棍? 啊呸,自己可不是屎! 鬼使神差的,金廉忽然就懂了桑鬼眼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要演戏是吗,当然是配合啦。 “你竟然对殿下动手?” 不用桑鬼开口,自然有人会替主人抱不平。 “就动手怎么了,桑鬼你个无情无义的小人,金家倒了是你的手笔吧!” 金廉故意提高嗓门,一脸悲愤:“你个黑心肝的,敢说柳柔不是你的心腹,若无你的指使,她又怎么会专门盯着金家?” “胡言乱语,这里不是你闹的地方!” 桑鬼捂着伤口,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但显然,金廉并不打算因为她的警告而偃旗息鼓。 看着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扑上来,那些侍从立刻上前拦着,一时间,场面混乱。 这场闹剧最终以桑鬼的一个巴掌作为终结。 这娘们,下手真狠! 金廉几乎是十分狼狈的被人拖走的。 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金廉可谓是形象全无,像个泼妇一样的撒泼打滚。 在他的努力之下,终于换来了众人的厌恶,谁能不信呢,二殿下都被气晕过去了! 然后金廉被软禁反省,没桑鬼的允许,谁都不准求情。 伴随着金廉的怒骂,他的待遇也从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一餐,不是剩饭就是冷菜,连个下人都不如。 熬到现在,不用演戏,自己是真饿得没有力气了。 半夜三更,金廉摸着扁扁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来回晃动的人影。 看似严密的守卫,其实还是留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就看鱼会不会上钩了。 今天是第三天。 金廉掰着手指头,自上次闹翻了之后,桑鬼借口出宫办事,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三天,柳柔再不济,也该发现自己刻意留给她的破绽,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动手了。 这娘们要是再不来,自己真得饿死了! 不过,令金廉失望的是,柳柔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金廉不由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在他的设想中,他们故意让柳柔以为自己与桑鬼的关系势如水火,好让柳柔顺着挑拨,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可如今,她迟迟不肯有所行动,他们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 金廉有些失望,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在他以为今晚不会有人”造访“的时候,窗户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响动,激动的金廉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了! 第74章 共同的敌人 但,待他看清来人之后,面上不禁有些失望。 “怎么是你?” 金廉小声嘟囔,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偷偷将人给让到了内室。 “饿坏了没?” 桑鬼看着一脸委屈失望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来。 金廉顿时两眼发光,也顾不上别的,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现在好些了没?” 直到连着吃了好几个包子,金廉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 咳咳,虽然当马后炮不好,但总比什么都不表示要来得强! “一点小伤,早就没事了。” 桑鬼显然不想提自己是怎么受伤的,飞快地转移话题,伸手摸了摸金廉那还微微有些红肿的脸,有些歉然。 “倒是你,脸现在还疼不疼?” 都知道是演戏,金廉自然不会生桑鬼的气,不过嘛,该表现的时候还是要表现一下的,金廉飞快地鄙视了自己一下,面上却作出一副都是为了你,受点委屈算什么的表情。 “不要紧,都是为了迷惑敌人嘛,再说,不用力些,怎么能让她相信咱们是真闹翻了?” 看着对方如此懂事,桑鬼不由脸上愧意更甚,拿了药膏出来就要给他涂脸。 金廉立刻乖乖坐好,任由她给自己轻轻上药。 “你说,柳柔病了,是真病还是假装的?” 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也实在太过巧合了吧。 桑鬼沉默了片刻,原本自己也是不信的,但盯着她的人与自己派过去的太医回来禀告,似乎是真的。 “太医说,她这一胎本就怀得艰难,又经过这么些风波,母体反应更回剧烈,一服服安胎药灌下去也没什么用,已经开始烧艾了。” 金廉不懂什么烧艾不烧艾的,但他信桑鬼的话,想来柳柔虽然各种作妖,但对腹中那个孩子,还没狠心到不要的地步。 只要有所顾忌,便不怕拿捏不了她。 “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一声,金家现在没什么事,洗刷冤屈不过是迟早的事,让你安心。” 桑鬼忍不住摇了摇头:“以后,你让燕都别好心办坏事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也幸亏你聪明,没全信,还配合着我演了这样一出。” “我又不傻。” 金廉有些不服气,但想想,也没必要与她在这种小事上争论,于是便将自己当时心里头的想法分析给她听。 这家伙,倒也还算坦诚。 桑鬼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地将这事的来龙去脉给他说清楚了。 免得他胡思乱想,反而弄巧成拙。 原来,柳柔原本只是想在大陈搞些事情出来,好趁乱将自己抽身出来。 因为当时,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就不情愿当这个美色细作的她,在经历曹柳两家的事情之后,心灰意冷,只想与曹荣私逃出去,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并不执着于报仇。 但令人意外的是,曹荣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虽不清楚曹荣的死因,但柳柔却将他的死怪到了桑鬼头上,又听人教唆,才将主意打在了金家,为得就是有一天东窗事发,好离间两人的关系,挑起事端。 “那教唆她的人,你查到了吗?” 金廉一向很会抓重点,他不想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想知道背后黑手是谁。 “你要不要猜一猜?” 桑鬼有意让他先猜猜,看看两人的想法是不是一致。 金廉仔细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他猜不出来,而是桑鬼疑心重,为了不引起她的猜疑,自己还是装得笨些比较好。 “是桑瑜。” 桑鬼苦笑一声,显得有些伤感:“桑瑜哄了她的身子,还将她送进营子里头,若不是丛琼与我,只怕她早就被折磨死了,但偏偏,她宁可相信桑瑜,也不肯信我。” 这......虽然金廉很想吐槽一句,大姐你不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宁可信那个伤她的人,也不肯信你,难道其中就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吗? 但,他不敢。 真的,他又不是活腻歪了,老虎嘴里头拔牙,想不开! “你有没有想过,柳柔为什么这么反常?” 金廉心里头有个狗血的猜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桑鬼只允许自己卖关子,不允许别人和她卖。 这双标态度,无论理直不直,她都气壮得很。 行吧,你老大,你开心就好。 金廉慎重地组织了一下措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中了她的雷区。 “嗯,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柳柔是因爱生恨?” “什么意思?” 桑鬼危险地眯了眯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 金廉眼尖,顿时心中一寒,急忙拉过她的手,硬生生挤出一句情真意切,以假乱真的情话。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品格,这样的智慧,说是奇女子也不为过,曹荣喜欢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柳柔就是因为爱而不得,才故意与你作对,以泄心头妒火呢。” “不要开这种不可能的玩笑,还有,你下次说谎的时候,眼睛不要飞快地眨。” 桑鬼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不过,那微微有些往上弯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懂,口是心非是女人的专属权利。 “哦,对了,柳柔你打算怎么处置,要留她一命吗?” 金廉小心翼翼地试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金家已经脱险,柳柔又不可能出头作证,最好解决彻底,不留后患。 “等她生完孩子,就让她去南宁吧,把她放在庄子里头,找人看着她,不许她踏出庄子,只要她不闹,这辈子衣食无忧的养着也挺好。” 桑鬼默默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 果然还是手下留情了。 金廉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忽然想起什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盒药膏来。 “虽说你是个不爱红妆的,但女孩子身上留疤还是不好,这是我托人淘换来的,说是去除疤痕最好,就是陈年的旧疤痕也很有效。” 见他关心自己,桑鬼心中微微一暖,不由对他软和了几分。 “不过都是小事,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前几天表现不错。” 面对桑鬼的夸奖,金廉不禁微微有些得意,若不是没长尾巴,只怕现在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柳柔那绿茶,与我之前在家里见过的那些女人相比,段位可差多了。” 这话也是实情,虽说自己老爹是个不近女色的,但耐不住自己有几个不争气的叔伯,后院里头多的是绿茶白莲花,看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 也或许,是柳柔实在生得太美,只需稍稍耍些心机就轻而易举达到目的,是以她的手段并不高明,让人一看就猜到了。 所以说,太美也不一定是好事。 第75章 这人,是个狠人 金家的危机已经解除,在收到家人无恙的家书之后,金廉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柳柔身体状况实在糟糕,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金廉虽然讨厌她,但也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如今她已怀孕快八个月了,都说七活八不活,连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也没把握能够将这胎儿保到足月。 所有人都在等着孩子落地。 桑鬼默默地安排着一切。 接生的稳婆,可靠的太医,珍贵的药材…… 金廉发现,桑鬼说不上什么好人,但对于被她认定了的人,她还是会尽力保全。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柳柔有了早产的迹象。 因是半夜,收到消息的金廉赶紧让人去将桑鬼叫来,自己先一步赶到了柳柔所在的偏殿。 里头已经乱成一团。 等桑鬼赶到,金廉已经有些慌了神,生怕柳柔万一有点什么,自己要一起遭殃。 谢天谢地,正主终于来了! 金廉一声不吭,陪着桑鬼守在门口,看着稳婆太医进进出出,血水一盆一盆被侍女端了出来,看得人心惊胆寒! 这女人生孩子,都这么恐怖的吗? 金廉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偷偷拿眼睛往屋子里瞟。 但隔着门帘,他什么都看不到。 也没胆子看,他有点晕血,见不得这种场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里头女子凄厉的惨叫越来越弱,虽然稳婆不断地让她保持力气,不要乱叫,但剧烈的疼痛根本不能被人以意志所左右。 刚才太医已经灌了参汤,还切了参片让她含着,说能提神,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们已经做过实验,随便谁的血滴到水里都能融合,滴血验亲这事先不用担心。 现在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不行了,这孩子胎位不正,恐怕……” 但似乎老天爷都不给力,稳婆对上桑鬼那杀气腾腾的脸,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完。 天爷,二殿下不会一怒之下,让她们陪葬吧! 稳婆两腿发软,浑身都在抖,磕磕巴巴总算将保大保小的问题抛给了站着的两人。 “保大!” “保小!” 截然相反,却十分合理。 桑鬼狠狠踹了金廉一脚,噗通一声,伴随着他倒地的动静,桑鬼不仅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还骂了他一句渣男! 金廉无比委屈,简直堪比窦娥。 自己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好吗,自己都喜当爹的人了,能接收孩子就很心胸宽广了好吧。 孩子的娘自己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不仅不让碰,啊呸,不是,不仅两人之间清清白白,而且她娘还总是找自己麻烦,这样的祸害,换谁谁还能圣母心爆炸,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自己所受到的教育,都不会允许的好吧! 金廉心里头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看着冲进产房的桑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胆量跟进去! 血什么的,最吓人了。 自己可遭不住。 因着桑鬼突然闯入,里头似乎更回慌乱了。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出乎意料。 如金廉所愿,小的活了,大的没了。 桑鬼发了好大脾气,出来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没人想拦,也没人敢拦,一个个战战兢兢地随她远去,只留下金廉和一众宫人。 稳婆抱着像小猫一样的娃娃出来让金廉草草看了一眼,在太医的督促下,又给抱到了另个一处暖房精心呵护着。 金廉不敢呆在原地,只让下人清理善后,生怕迟上一步,自己就会看到柳柔的尸体。 直到第二天,等他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唤了在场的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们不顾桑鬼坚定要保大人的态度,当着她的面让人活生生死了! 来回话的宫人算是胆子大些的,但提起昨日产房里头的景象,依旧有些心惊胆寒,原来那柳柔虽痛得死去活来,但志意力却十分坚韧,一听说稳婆的话与桑鬼非要保大的命令,强撑着一口气喊了句保不住小的,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桑鬼! 然后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 一时间,产房更乱了,太医只能配合着稳婆,抓紧时间,趁人还有一口气,将她的肚子剖开,将孩子取了出来! 宫人只挑了要紧的说,但仅有这么几句,金廉也是彻底吓到了! 这大姐,是个狠人! 金廉无法想像当时的场景给在场所有人带来的冲击有多大,他也不能想,生怕一想,自己就会晕过去。 ”行了,你先退下,我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金廉挥了挥手,觉得自己需要再消化消化这个天大的刺激。 难怪,昨日桑鬼会是那种表情! 但,金廉目前已经顾不上安慰桑鬼了,他得先管好自己。 这刺激,太吓人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半个月,金廉几乎没有睡过了个好觉。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只要一躺下,就忍不住做各种噩梦。 梦里,柳柔浑身血淋淋的,睁着一双大眼,用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胳膊,一再重复,让自己照看好她的孩子。 更何况,他金廉还要全权负责小娃娃的安危。 柳柔拿命换来的小女娃,要在自己手里头出了什么差错,金廉生怕自己也会被桑鬼一杯毒酒给毒死! 虽说有奶娘有太医,但金廉还是不放心,为了更好的监督她们用心照顾,他收拾了一下,将小娃娃挪到了自己的寝殿里头。 这孩子本就不足月,又经历了这些一番折磨,连药都得让奶娘喝下,再化作乳汁喂下去。 现在还未到特别冷的时候,但房间里早早烧了地龙取暖,房门几乎是紧闭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娃娃着凉生病。 大医也是日夜守着,生怕有什么好歹。 这样煎熬了三个多月,小娃娃总算情况好转了些,胃口也大了,身上也开始长肉了。 金廉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白胖的娃娃,终于笑了。 这又当娘,又当爹的日子可真是辛苦,从前自己还觉得女人生孩子养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自己亲身经历过一番之后,方才觉得自己之前那想法实在有些混蛋。 ”驸马,二殿下说,今晚会过来与驸马用晚膳。“ 听见侍女的传话,金廉先是愣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自己已经将近三个多月没见到桑鬼了。 ”知道了。“ 反应过来的金廉点了点头,面上没有特别的喜悦。 想来,是她听到太医的回话,终于有勇气回来看娃了。 切,女人! 第76章 没生孩子,但抑郁了 不是金廉不能理解桑鬼的心情,而是道理是道理,理解是理解,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不能怪金廉这副深闺怨妇的模样,她是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金廉是第一次和这么小的娃娃打交道,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那时候的她,小小的,软软的,皮肤皱巴巴,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病弱的像只小猫,连哭声都带着一丝虚弱。 金廉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但很快,随着奶娃娃身体渐渐好转,她的恶劣本性也逐渐显露出来。 豆点大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除了哭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表达方式。 饿了,哭。 拉了,哭。 不舒服,哭。 除了让你猜,没有一点额外的提示。 桑鬼正大光明的做了甩手掌柜,这事只能靠金廉自己。 可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带孩子。 但为了将来的打算,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烦心的任务。 原本,金廉以为这些事情可以交给乳母宫人,可很快,他就发现,即便是通过桑鬼的手选出来的奶娘太医,也未必靠谱。 有一次,他发现奶娘没看好孩子,被子踢掉了还是自己发现的,立刻将奶娘拖出去打了一顿。 又有一次,他看到自己吩咐给厨子给奶娘炖的下奶的肘子被人给扔掉了,立刻扣了厨子半年俸禄。 还有一次,太医开了药,被他发现奶娘怕苦,没喝完,立刻亲自盯着奶娘一日三顿的喝,少一点都不行。 一时间大家见他都多了几分敬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他抓住了把柄。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桑鬼这王八蛋,哪里能体会哥的苦! 于是桑鬼进到寝殿,就看到金廉一张奇臭无比的脸,浑身散发出来的怨气几乎能让人窒息! ”谁惹你生气了?“ 桑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显然,对方并没有做好要让她好好吃饭的准备。 ”不好意思哈,娃儿今天没少闹腾,忘记你要来吃饭这事了。“ 金廉扬了扬下巴,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奶娃娃,忍不住对着宫人就是一顿臭骂。 这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看着一脸憔悴,仿佛老了好几岁的金廉,桑鬼想要骂回去的心顿时一软,算了,看他那样,有怨气,也很正常。 “没事,我带了些菜过来,让我热一热就好。“ 但这话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金廉更加生气。 ”那是,二殿下贵人事多,都三个多月没来这里了,那些下人们个个都是势利眼,哪能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能不饿着就不错了,也难怪二殿下要自带饭菜,还真是谢二殿下体贴,还肯让我沾沾光,吃点好吃的!“ 似乎,他的怨气更大了。 感受到二殿下那要杀人的目光,被冤枉的宫人们纷纷给跪了! 真是冤枉啊,他们哪里敢对着驸马起什么拜高踩低的小心思,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敢不尽心啊。 哟嚯,这家伙脾气渐长,是自己对他太宽容了么? 桑鬼忍了一会,看在娃娃的份上,才将气给顺了下去。 不然,凭他一个赘婿还敢跟自己甩脸子看? 不想看对方那张臭脸,桑鬼的目光落在哭闹不止的娃娃身上。 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爱恨交织的桑鬼心头一软。 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儿女,这道理,她懂。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将娃娃带下去好好哄哄,这么小的孩子,哭坏了怎么办?” 行吧,大的小的都不能骂,那只能骂骂下人了。 这话不算特别严厉,但落在金廉耳朵里头,就又变了个味。 “哟,二殿下好大的威风,怎么了,要真看不顺眼,您挪挪玉步,去找那些乖巧听话,不让你生气的小男人们,别来这找不痛快啊!” 金廉更气了,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咐吩宫人送客,但底下那些人个个缩得像个乌龟一样,哪里还敢将他的话当真? 就算自己想听话,也没那个胆啊! 这才三个月,这家伙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那个,你们先下去,驸马也辛苦了,你们让厨子先将饭菜热上,都是驸马爱吃的。” 桑鬼摸了摸鼻子,到底不愿意让人看笑话,将自己带来的人先支了出去。 等人都退到门外,她走到金廉身边,刻意起了个话头。 “你给这娃娃起小名了吗?” ...... 金廉没有反应,也不想理她。 “她看起来白嫩了许多,精神也好了,想来也是你的功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宫好好逛逛,散散心。” ......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 桑鬼有些为难,伸手想抱抱孩子,但对方死死抱着,一点想要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不给她抱,还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可不敢劳烦二殿下,二殿下多金贵啊,要让二殿下累着,你这小崽子有几条命赔?” 桑鬼尴尬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想了想:“要不,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哄哄,你先歇歇,待会吃饱了再说?” 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对对,什么事都有奶娘,奶娘,二殿下可真金贵!” 桑鬼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好脾气的,被他三番五次的怼,忍不住开骂! “姓金的不要太过份,你发什么神经,这不是带个孩子,有这么矫情吗?” 好家货,金廉彻底忍不住了,刚想怼回去,却不争气地先落了金豆子! 然后眼泪如洪水开闸一样,根本止不住! 自己本来是不想哭的,怎么就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好委屈,怎么这么不争气,不许哭,不许给她看笑话! 没用,根本忍不住! 看着抱着孩子嚎啕大哭的金廉,桑鬼彻底慌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自己好像又做错了? “来人,快传太医,快!” 直到孩子被抱走,太医给金廉灌了安神的药,看着人昏昏睡下,桑鬼还是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77章 你说,这病怎么治 “太医,你和我说实话,他这是怎么回事?” 闹成这样,饭当然是吃不下了。 桑鬼几乎是极为狼狈地被赶出来。 没想到,二殿下也有今天。 太医默默想,平日里驸马对他们不薄,自然要想法子给他个正当理由。 “那个,女子生产之后,容易得气郁之症,情绪低落,脾气变化无常,虽驸马未经生产之苦,但这三个月时刻守着孩子,难免担惊受怕,情绪激荡,观他之情况,应是得了此症。” “原来如此。” 桑鬼点点头,虚心请教:“那可有药能治?” 有病得治! 不然遭殃的是自己! “这气郁之症是由心起,药石效果不大,说到底,心病还得心药医,二殿下需多抽出些时间来疏导陪伴,多顺着驸马,让他开心,方才能治本。” 意思就是这段时间得他当老大? 桑鬼凉凉地看了太医一眼,面色喜怒难辨。 我怀疑你在说谎,不需要证据,只要我觉得。 “那如果不及时医治,会死吗?” 太医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驸马,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只给五十两,是不是有点少? 太医觉得自己有点亏。 金廉很少为难人,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他不敢! 辛苦郁闷难受自然是真的,只不过他让太医往重了说。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借口撒泼换好处更合适的机会了。 反正,她也不能废了自己,也不能给自己小鞋穿,毕竟她还得靠自己来给这个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呃,虽然私生子的名头也不好听,但也得看看是谁的私生子不是? 果然,自那日之后,桑鬼一改往日高高在上,欠她八百吊钱不还的态度,无论多么忙碌,都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对他嘘寒问暖。 但口头上的关怀是最廉价的。 金廉鄙夷地哼了一声,变本加厉的在作天作地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桑鬼觉得这个男人自己开始一点都琢磨不透,令人头疼。 最终的结果是,为了哄他,被迫答应了许多条件,甚至在他提出要保燕都的时候,桑鬼还诧异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燕都出事了?” 这事原本桑鬼并不打算告诉他,免得他操心,但没想到,他的居然还对自己耍心眼。 嗯,回去得让下头那些人反省一下,居然都没发现他背着自己还有别的消息渠道。 “你不必多心,燕都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你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让小十七给我透消息说金家的事情?” 桑鬼最近被他折腾怕了,就算心里头有意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否则又是一场水漫金山的大戏,自己可受不了。 “你放心,燕都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他在外头乱来,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关大牢里头关段时间就好了,我保证,他绝对死不了,残不了,顶多受些皮肉之苦,破些财。” 燕都那点子小心思桑鬼心里头明白着呢,也默许他这样做,但没想到他这么没用,这才多久,就被人给弄牢里头去了。 “燕都他是不是插手不该插手的生意,被人抓住把柄了?是什么,私盐还是铁矿,还是别的?” 金廉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求证。 桑鬼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叹息:“这人胆子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原本我以为他要那块地,是知道了那里有盐,可以打井开采私盐,就算被人发现,有我护着,顶多是将那块地没收,再让他将吞下去的利润吐出来,然后再花些钱打点打点,过个几年,改头换面又能重新做生意,但没想到,他居然盯上了老三地盘上的硝石,这才被人抓住了。” “硝石?” 金廉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道硝石的用途。 “这玩意也属官府管控范围,而且比贩卖私盐,私开盐矿的罪名更大,因为硝石是制作火药的主要材料之一。” 呃...... 好吧,是燕都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金廉知道,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已经算是不错了,桑鬼确实尽力了。 “那就算他出来,也不能留在京城了吧?” 金廉想了想,不说别的,要真让他在三皇子眼皮子底下来回晃荡,只怕他不惹事,迟早也会被人给弄死。 “不错,他一个流放是免不了的,我想,便让他去东境好了,山高皇帝远的,又有金?他们在,燕都应该吃不了亏。” “可是,东境最近在剿倭,他过去,恐怕......” 燕都可不比金家兄弟,他真的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 桑鬼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这已近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是因了东境不太平,才让他去啊。” 桑鬼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开始闹腾,每句话都放在心里头过了几遍才肯说出口。 “你想,他是罪人,是去流放的,不受些罪,那些弄他的人能心里平衡,我要将他流放到中州那些地方才是害了他。” 大陈流放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中州相对其他地方来说,算是比较好的选择,不仅气侯环境不差,整体发展上也没那么荒凉,甚至还有商队往来,只要肯花钱打点,日子绝对不会难过。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去那,人人都花钱打点过去的“好地方”,谁知道会不会他们其中的某些家眷就是老三他那边的人。 金廉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一时间,只是默默地提出了一个不算太过分的要求。 “在他临走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他得亲眼看着燕都没缺胳膊少腿才行! “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但在这之前,你得乖乖吃药,不能任性。”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药自然是该倒就倒,自己又没病,吃什么药! 但显然,太医已经被桑鬼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肯帮他,每回桑鬼来都有热好的汤药等着她亲自喂到自己嘴里。 “来,三郎,吃药。” 当着桑鬼的面,金廉自然不能不吃,只能含泪将那些也不知是放了什么的苦涩汤药全数吞入腹中! 而且,桑鬼最近演戏太过投入,一碗药非得用勺子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自己,无形中不仅拉长了喝药的时间,也加强了苦涩味道在自己舌头上停留的时间。 唉,幸好,她喊的不是那句。 “来,大郎,吃药!” 第78章 别怕,怕也没有用 在桑鬼的安排下,金廉终于见到了憔悴瘦弱的燕都。 嗯,没了锦衣华服,燕都看起来贬值了。 还真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 “我已经给金?他们送信了,到了东境,他们会照顾你的。” 金廉用帕子兜着他那有些粗糙有些脏兮兮的手,一脸不放心地上下打量,反复确认他全须全尾的,没少些啥。 嗯,至少外观上看,还算完整。 “三郎,我有些怕......” 燕都在牢里头这段日子不好过,虽说有人照顾,但还是免不了被那些人欺负,简直不堪回首,一想起来忍不住都是心酸泪。 更何况,东境又这么远,万一半路上自己“莫名”病死了怎么办? “不要怕,怕也没有用。” 金廉看着他,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实诚。 其实桑鬼偷偷安排了人暗中盯着,但不到万不得已,她的人不会出手。 用她的话来说,只管活着送到,不管中途弯绕。 更何况,他越惨,才能越让那些人好过,他们好过了,自然也不会刻意盯着他,非要弄死他不可。 所以,这罪,他得受。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燕都,纯粹是因为金廉不想。 自己也没流放过,万一燕都受不了苦,把桑鬼的人给供出来怎么办? “那我那些家产?” 金廉一听这话,忍不住一甩手,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顺便连同自己那点子同情心也没了。 都这种地步了,还惦记着钱呢? 除了流放,燕都在大陈的产业几乎全部没收,除了不在他名下的种子铺与当铺,其他都没了,一点也没给他剩下。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那些粪土,你也别惦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还给你的!” 燕都看着金廉那斩钉截铁的样子,欲哭无泪。 好无情,这种冷淡的态度,太让人失望了! “那......还有最后一句,让说吗?” 听到旁边的差役不断地催促,燕都抓紧时间说话。 “什么?” “你那当铺还有种子铺也有我的一份,你记得到时候给我分红!” “滚!” 送走了燕都,金廉的日子还得继续过。 滴血认亲之后,宫里头默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主要还是桑鬼的功劳。 虽然,自己才是那个吃亏的那个,但看在桑鬼这短时间表现不错的分上,金廉的“病”逐渐好转,已经能够控制,不再三天一小哭,两天一大闹了。 桑鬼长长的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按排自己出宫别居,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因着尴尬的身份,娃娃没有满月,也没有什么百天,倒是云家兄弟与小十七惦记着,给娃娃送了些礼物。 其他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金廉也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静,只安心在缩在宫里头带孩子。 金廉给这个孩子取了个名字。 乳名就叫娇娇。 至于大名,他还没有想好。 经过这段时间,他不知不觉已经开始有了一个做父亲的样子。 孩子冷了,他给添衣。 孩子饿了,他就看着乳娘喂。 孩子哭闹,他就亲自抱着,哄着。 倒生出几分真情来。 反正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是不能指望桑鬼能主动给自己怀孩子了,也不知道那些避孕的药会不会让自己失去生育的能力。 不过也无所谓,这娃娃实在太过可爱,好像有个漂亮闺女,也不错。 想想柳柔那样美丽,这小闺女自然也不差的。 但,宫里头牛鬼神蛇,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 比如眼前这几个。 “我们可是左安夫人的人!” 带头的是个中年油腻胖子,因是个阉人,面白无须,娘里娘气的一看就另人讨厌! 哟嚯,还挺嚣张! 金廉抱着娃,高高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些刁奴,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的人,打得就是你!” 敢当着他的面欺负他闺女,当自己是死人啊! “连陛下与太后都默认了娇娇儿的身份,凭你一个小小的阉人也敢当着人的面议论主子,简直放肆!” 都说打狗还看主人,自己背后靠着三座大山,他还不信,左安夫人再嚣张,还会为了个阉人与自己作对不成? 左安夫人是宠妃,她只是嚣张而已,并不是蠢。 “给我狠狠的打,打死算完!” 金廉一声令下,手腕般粗的板子便打了下去,这些行刑的人都是老手,最擅长这种事情,得了他的意思,立刻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行刑的地方并不在宫中,而是在宫门,人来人往的,有不少看见。 他要的就是杀鸡儆猴的效果。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金廉看着他们的衣裳被血所染红,那些血顺着行刑的凳子流了一地,吓得那些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驸马最近喜怒无常,性情大变,实在太可怕了! “死了没?” 金廉看着没了声响的几人,淡淡地问行刑的人。 行刑的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回复。 “禀主子,这几个刁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绝无诈尸的可能。”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他们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手艺,可不是吹的! “那就好,将尸首拉出宫去,哪里野狗多就扔哪去,要让我知道你们给他们留了个全尸,下一个喂野狗的就是你们。” 金廉很满意现在的效果,冷冷地看了被迫“围观”的众人。 “只要有我在,娇娇儿就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管好你们的舌头,要再让我知道你们敢背后议论主子,对她不敬,小心你们的脑袋!” 金廉不欲让冷风吹着娇娇,要真生病了,自己可得心疼死,袖子一甩,回宫!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后宫众人的耳朵里头,左安夫人自然不会为了几个奴才与金廉为难,反而派人送了不好礼物过来,说是给娇娇儿压压惊。 金廉自然不与她客气,不仅尽数将礼物收下,还带着娇娇儿去左安夫人的玉华宫坐了几回,该吃饭吃饭,该听戏听戏,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有了左安夫人的态度,一时间,宫里头再也没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看着众从毕恭毕敬的样子,金廉满意地笑了。 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娇娇儿。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娇娇儿不是没人疼爱的孩子,别人不疼,爹疼! 第79章 王府新宠,算是个美人 金廉当着宫门将人杖毙这事,成功地将他那人畜无害的窝囊模样给撕掉,众人看着他,不禁对二殿下这位驸马多了几分惧怕敬畏之心。 一时间,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甚至有些胆小些的宫人一见着他,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对于这事,桑鬼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觉得他做得对。 在深宫里头,仁义与善良不能当饭吃,反而狠辣与无情才能威慑那些魑魅魍魉。 而在艰难地等待中,金廉终于收到了来自金家的书信。 都说家书抵万金,金廉看着这叠略有些厚度的家书,信封上那行熟悉的字迹,忍不住鼻子发酸。 家书由好几封组成,除了父兄之外,祖母母亲六妹还有京都的狐朋狗友们,都给他写了书信。 或许是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关于金家这场无妄之灾在书信里头没没有过多述说,只草草几笔带过,更多的是家长里短的念叨。 祖母最近身子还算安康,除了日常礼佛之外,更多时候,是同大娘子一样,前去寺庙为家人祈福。 父兄们已经官复原职,甚至,大哥还升了一级,连二哥也被调到了油水丰厚的职位上,当然父亲与大哥没少耳提面命,生怕他禁不住诱惑,辱没了金家的名声。 金陵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但大娘子已经同两位嫂嫂给她相看了几户人家,还在观望之中。 至于那些狐朋狗友的信,就随意的多,除了一些京中要闻之外,便是念叨他去了大陈之后,他们的日子便无聊了许多。 没了燕都的帮忙,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就变得麻烦起来,不过好在桑鬼最近对他是有求必应,让他只管回信捎东西,有专人会负责送。 金廉的回信大多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祸从口出。 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在,金廉觉得日子难熬。 哪怕白得了个大胖闺女,也无法彻底排解他心中的苦闷。 而似乎大家都忙碌得很,连小十七都很少过来找他玩。 仔细一打听,才发现,原来是西珠夫人病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金廉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作为晚辈,金廉当然要去探望,得到桑鬼的允许,准备好礼物,下了拜帖,终于在三天之后,见到了正在病中的西珠夫人。 王爷爱妻心切,四处打听好的大夫,这几天听说有了眉目,急忙派了人去请。 云庭云舒两兄弟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却十分孝顺,推了所有的应酬,安心呆在家里照顾母亲。 因在病中,西珠夫人并没有与之相见 ,金廉也不勉强,毕竟西珠夫人虽是长辈,但没有哪个女子会真的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病容憔悴的样子。 只是听云舒说,西珠夫人这病来的蹊跷,好端端的,也查不出病因,饮食起居也没有什么异常,但身体却逐渐衰弱下去。 最开始也不过是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有什么胃口,容易疲倦,最近天气有些反复,众人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让厨子多花些心思做些开胃的饭菜,然后多进一些补品。 但很快,西珠夫人的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弱,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竟连起身都变得十分吃力。 以西珠王的身份地位,很快就从宫中调拨了最好的太医来看,然而奇怪的是,那些太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病因,自然不敢随便开药,只能不痛不痒地开些补药滋养。 西珠王也是没有办法,才四处打听名医。 “那打听到有什么名医了吗?” 金廉犹豫了一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其实怀疑,西珠夫人是不是中毒了。 听说最近西珠王新收了一个美姬,十分宠爱,但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说不准就是一场阴谋。 云舒看着金廉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懒得和他玩猜猜我在想什么的游戏,直接让他从挨揍和有话直说二选一。 于是金廉果断选择有话直说。 听完金廉的猜测,云舒强忍着没有打人的冲动,压着性子和他说话。 “你放心,绝无这种可能。” 云舒摆了摆手,且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太医也不是吃素的,是不是中毒都看不出来,那还混个屁啊,早被砍上八百回了。 也许是什么疑难杂症吧。 金廉默默地想,都说高手在民间,生说不定真能让西珠王找着个高人呢。 只是,云舒那什么表情,说起西珠王那位新宠,仿佛需要同情的那个人是自己。 “那个,你最近很忙吧?” 云舒纠结了一下,问他。 “还行,现在桑鬼稍微不忙一些了,娇娇儿也稍微不闹腾一些了,嗯,至于铺子嘛,有李三他们管着,也不需要我多操心。” 李三最近十分给力,找了十来个人才过来,种子铺都有些挤不下了,于是便另外又给弄了一个铺子,除了种子之外,还拓展了一下给牧民的牲畜看病配药的营生。 嗯,云舒应该不会对种子铺感兴趣,难道是说,他想从自家的当铺里头淘些什么好东西? “你是不是想找什么稀罕物件?当铺我也没怎么管,要不你大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让掌柜的给你留意留意?” 虽说当铺主打一个什么都收,但因为资金不足,他和掌柜交代的,现在主要就收一些寻常物件,只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正说着,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姬先生求见。 姬? 这个姓倒是很特别。 “你不是很好奇我爹那位新宠吗?来,让你见识见识这位先生的魅力。” 云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不怀好意的话来。 仿佛,他对这位新宠充满敌意。 这位姬先生有什么特别的吗? 金廉不禁有些好奇,对于西珠王这位新宠,他知道的并不多。 只是听人说,这位新宠和西珠夫人是同乡,有姝色,擅弹琵琶。 可依据金廉对老王爷的了解,关于乐器这一块,他的赏鉴水平实在一般,可见擅弹琵琶这一项并不是收纳这位姬先生的主要原因。 那就只能是有姝色这一点了。 可,西珠夫人也很美。 难不成,是那琵琶成了精,居然勾了这老王爷的魂,不管他人非议,非要收入府中? 他倒要看看,这琵琶精倒地长得如何绝色,能有如此大的魅力。 见到姬先生的金廉没有失望。 只是有点意外。 这位姬先生……确实算是个美人。 第80章 美人,男人也可以 金廉猜中了姬先生的确是个美人。 但,没猜中他的性别。 那个,男人也可以是美人嘛。 眼前这人已经不算年轻了,但男子与女子不同,并不是越年轻就越有魅力。 只见他身长如玉,气质儒雅,虽鬓角微白,但丝毫不减魅力。 仙风道骨,恍若谪仙。 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老王爷好男风这事,怎么突然改口味了? “姬先生琵琶弹的不错,不如让他给你弹上一曲。” 听到云舒这话,那位姬先生的反应也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情愿,又似乎有些愤怒,还有些不甘? 这是一个男宠对主子该有的态度? 金廉更加奇怪了。 云庭云舒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作为西珠王府的嫡子,西珠王一向对两人宠爱有加,虽说不上什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但也是排行第三第四号的人物,一个区区的新宠居然敢这么大胆,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西珠王真是老糊涂了? 老婆病着,连带着儿子地位也不稳了? 但说不管老婆也不对,这不基本上能出去的人都出去了,就是为了给老婆找大夫看病。 但这曲琵琶,金廉还是听到了。 说实话,水平一般。 “你也觉得一般吧。” 相比较作为客人的金廉,云舒便无所顾忌,全然无视对方那几乎能滴出恨意来的老脸。 就不给你脸,你能咋的? 金廉仿佛能够感觉到云舒心里头有小人在欢呼跳舞。 当然,对方的气焰也很嚣张,只是强忍着,也不知是为了保持他谪仙的风度,还是觉得万一自己打不过会更加丢脸。 “既然有外客在,我也不便久留,主子还等着听我弹曲,恕不奉陪。” 然后,也不管云舒,直接拂袖而去! 这、这、这,也实在是太嚣张了吧! 这简直别说是面子了,就是里子也给云舒扒得一点也不剩啊! 云舒居然没打死他,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点都不像他了。 但,云舒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态度,金廉看着都怕他将自己给憋出人命来。 “这,你没打死他还真是稀奇,你爹也不管管他?” “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他吗?” 云舒垂着头,一脸沮丧:“你以为是我爹拦着不让,是我娘不肯,别说动他一根手指头了,就是说话态度差一点,咱们这位玻璃心的姬先生都会到我娘面前去告状。” 说到这,云舒无比委屈的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 “怎么的,你爹还为了他打你?” “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我爹对我娘的感情依旧如故,但我娘对我爹的感情就不一定了,我爹见我娘因为这事不高兴,请家法请的,其实我爹也很讨厌姓姬的家伙,但我娘护着,我从未见我娘这样护着一个人,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云舒一脸惆怅,下人们都说,他娘和这姬先生怕是有一腿,别说下人了,就是他这个亲儿子也这么觉得,但他能说什么,除了管教那些下人,自已也没别的办法。 “那你就没问问你娘,与这位姬先生是什么关系吗?也许是因为姬先生有恩于她,或者是其他原因呢?” 虽然金廉也十分怀疑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对人家亲儿子,说话还是给多多考虑当事人的心情。 “问了。” “然后呢?” “娘没说。” 一提起这事,云舒更郁闷了。 “不仅没说,还让我不要问,我爹刚好进来,看见我娘哭了,将我打了一顿。” 这段时间,爹的日子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还是大哥聪明,借着去请名医的理由,不在家里,就剩自己这一个出气筒,能不憋屈嘛! 得,也不用多问了,八成这西珠夫人和这位姬先生还真有点事,能让女人百般维护,还不能直说,还动不动就掉眼泪,每一条都在通往大草原的路上狂奔不回头啊! 金廉一脸同情,人家是老来俏,西珠王看样子是要老来绿啊! “你也别笑,等我哥把名医请来,你的好日子就没了。” 云舒最见不得他那幸灾乐祸的样,打算有苦大家一起吃。 金廉一脸不信,请名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一时半会,轮不着自己看病。 “你不知道,我哥去请的那位名医,是你家二殿下的心上人。” “那又怎么样,我家二殿下那心跟个榴莲似的,心尖上站满了人。” 金廉显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丫的休想吓唬我,二殿下是什么人,她后宫里头还有二十几个传说中的男宠呢,个个神通广大,可是他不怕,现在自己霸占着名分,是她正儿八经抬回来的驸马。 写了婚书,禀了天地,可不是外头那些花花草草能相提并论的! 看着金廉那一股傲娇样,云舒摇了摇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咳咳,虽然自己正当青春年华,和这个老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等不久的将来,金廉你就等着当个深闺怨妇吧! 一想到对方将来会过上的凄惨日子,云舒心里头觉得舒服多了,甚至还隐隐有点期待怎么回事? 果然,幸福不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然而还没等到名医的到来,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震动朝野,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东境大捷! 战报传到国都,所有人都是欢呼,一时间丛琼等人名声大震,百姓们纷纷视之为英雄,只差没顶礼膜拜,供奉长生牌位。 皇帝自然十分高兴,东境那些海倭仗着自己航海技术高超,不甘守着贫瘠的海岛,时不时便滋扰东境海域,东抢一把,西抓一把,实在令人不胜其烦,如今被丛琼他们打得惨败,总算能消停几年。 但丛琼的意思是,他们暂时并不能离开,总得再花上两三年,才能将那些海倭的势力彻底瓦解,以保证他们在今后的三十年内,无力再生事端。 对于这事,皇帝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不仅批准了丛琼的请求,还给东境的士兵们又拨了一笔军饷,让他们安心作战便是。 自然,丛琼也没忘记给那些奋勇作战的将士们表表功劳,其中就包括新入伍的金家两兄弟。 听说皇帝已经批准了给他们授官封衔的折子,虽不清楚按照他们的军功能封个几品的官,但也算有个正经官衔了。 金禄金厚这两小子,倒是很有本事。 桑鬼对两人十分满意,当着金廉的面没少夸奖。 金廉虽嘴上谦虚,其实心里头美滋滋。 都是自己教导有方,才有这么出息的两人啊! 第81章 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沉浸于培养出两员将才的金廉在一场场充满彩虹屁的应酬中成功地迷失了自我。 直到桑鬼殿下从西珠王府领回来一个人。 金廉才发现自己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 老天爷总能给人惊喜! 尽管,这对于当事人来说,这事只有惊没有喜。 金廉盯着眼前这个高冷范,像猫一样的男人。 明明对方论身世,论相貌,论哄女人都不如自己,甚至是被自己处处碾压,但偏偏桑鬼就是对他一副心甘情愿,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得到夸奖的份。 见面第一天,他同金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过是个过客,不会与你争什么,放心。” 这话,能信吗? 金廉又不傻,自然不信。 都能让桑鬼亲自接进宫了,不是男宠,那还能是什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白莲花吗? 但后来他才发现,这样茶味满满的话,却是句大实话。 这是比让人同自己争宠还要悲伤的一件事情。 若要争,金廉倒还不担心什么,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傻白甜,有的是力气与手段,但偏偏,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争,自有人上赶着热脸贴他冷屁股! 金廉甚至都来不及挣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荣的失去了原本就不算太多的宠爱。 说起来,这事发展得十分诡异。 他从来没有见过桑鬼会是这个鬼样子。 舔狗,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却成为了一个各方面都做得无可挑剔的舔狗。 这是老天爷给自己开了什么天打雷霹的狗日玩笑吗? 狗成这样,老天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金廉恨不得跪在地上,冲着老爷大骂三声,天道不公,天理何存,天爷瞎搅和! 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居然能在另外一个人的面前卑微至此。 简直不要太过荒唐离谱好吗? 他甚至怀疑面前这副皮囊里头换了个芯子, 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桑鬼。 看看她那副不值钱的样子,金廉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时间,宫内顿时流言四起。 众人议论纷纷,无非是说自己这个驸马已经失宠,很快就要被打入冷宫之类的。 众人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猜中了事情真相。 自己失宠是真的,但那新来的男人,确实没有动什么心眼子。 哦,对了。 这个自带白月光属性的男人,叫做秦春。 他就像个被强抢而来的女子一样,对这富贵华丽的宫廷全无感觉,对让他进来的桑鬼十分厌恶。 这种厌恶发自内心,绝不是为了欲擒故纵而装出来的。 这一点,金廉十分肯定。 秦春视富贵如浮云,待权势如粪土,见女人如鬼怪,看奴才如蝼蚁。 呃,金廉比不上他这般高洁,自然被他鄙视与轻蔑。 金廉想尽办法也没能轻易得到的权势与信任,却被他视之为敝履。 简直令人羡慕嫉妒恨! 金廉十分不喜欢与之相处,总觉得他那双眼睛看透太多东西,自己在他面前仿佛什么的隐瞒不住。 问题是,金廉自认为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但偏偏,总是被他一眼看穿。 那种挫败感,实难让人心情愉快。 自然,也是导致金廉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若是想要,只管拿去就是。” 云淡风轻,态度诚恳。 只是面对桑鬼那张黑得如同锅底一样的脸,金廉就是想要,也不敢伸手啊。 但偏偏秦春不通什么人情世故,直接扭头盯着桑鬼,讥笑之意满满。 “你看,你费尽心思讨好我,我不稀罕,他费尽心思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人啊,总是这样下贱!” 好勇敢的男人,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桑鬼仿佛越挫越勇,金廉觉得哪有什么爱,纯粹就是征服欲望在作祟。 这日子当真没办过了! 气得差点没七窍生烟的金廉急忙将云舒从府里头喊了进来。 现在有云庭在家,云舒终于不再是唯一的出气筒,连走路都带了风。 “你给我说说,这秦春是怎么回事?” 金廉算是明白了,西珠王打听来打听去,弯弯绕绕,最终还是请了桑鬼最求而不得的男宠回来。 没错,秦春是桑鬼偶然巧遇的名医,治好了她的顽疾,为了报恩,于是便趁人之危,将他之收麾下。 但这秦春却始终不肯被她所征服,别说共床共枕了,就连手指头被她挨一下,都要洗好几遍手。 但偏偏,他对其他人并没有这种行为,只针对她。 桑鬼也不生气,秦春越是这样,她便觉得这人越是与众不同,格外青眼相看。 “你也别生气,没办法,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嘛。” 云舒也是桑鬼亲自来自己府中将人给接走,他才知道他们居然请回来的,是桑鬼殿下最看重的名医嘛。 要是早知道。 呃,就算早知道他的身份,大哥还是会将人给请回来了,毕竟孝字当先,与老娘一比,别人什么的就是浮云。 更何况,还是为了恩宠,那更不值一提了。 “你再忍耐一下,我听说这位秦先生似乎与桑鬼殿下有赌约,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说不定他又云游四方去了。” 云舒神神秘秘地挨了过来:“再说,秦先生要真想争些什么,别说你了,恐怕你那十几个兄弟们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秦先生。” “真的?” 金廉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 云舒十分肯定:“这秦先生是个医痴,医术超群,无心俗务,只追求医道,呃,一般人要想引起他的注意,只怕是要得些疑难杂症才行。” “他的医术,真有你说的那么高?” 金廉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看了正在不远处端坐着的“谪仙”。 仙人板板的,同样的衣服怎么穿他身上就那么好看呢? 哦,不,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应该气得是,这衣服金贵,自己身上还是他挑剩下不要才轮到自己的! 金廉暗自唾弃了自己一下,感慨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第82章 嫉妒使人钻狗洞 云舒立刻举手发誓。 为证真心,这小子只差没将自己祖宗从坟里头刨出来给自己当个见证。 ...... 老祖宗:“真是‘孝死’我了,谢谢你个龟孙儿!” “就算是大陈皇宫里的所有太医加起来,都不及他一个。” 似乎是怕他不信,云舒连连举了好几个例子,甚至连自己母亲的事也给说了出来。 那些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病,秦春只看了一眼就说,西珠夫人的情况是中了毒。 “我都说是中毒你还不信。” 金廉忍不住有些嘚瑟,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也是很准的嘛! “你说中毒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像秦先生那样,一出手就将毒给解了啊。” 云舒冲他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惯着他。 那日自己就在现场,那场面,说出来,能有几个信的? 只见那秦先生前脚刚踏进屋子里头便发现不对,急忙又退了回去,再进来时候,手里头押了个人进来。 那人可不就是那个姬先生,大家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只见秦先生指尖在他身上轻轻点了几下,那秦先生便面如死灰,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秦先生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来,将他的手腕割开,一条小小的蛊虫就从伤口处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紧接着,秦先生将蛊虫放在自己娘亲的左手腕上,喂了娘亲一颗药丸下去,不一会,娘亲的左腕处便鼓起了一个包,那蛊虫仿佛见到了什么美味似的,就着那个包吸吮了一会,娘亲口中连吐几口黑血,落在枕边,沾上了锦被,幽幽地散发出一股恶臭。 最神奇的是,那蛊虫吸了血,肚子一翻,死了。 与此同时,那姬先生与蛊虫一样,立刻痛得直在地上打滚,没一会,便断了气息。 秦先生在他身上撒了些什么药水,没一会,他的耳鼻口中便爬出了数条小指头一般大小的虫子来。 待清理干净现场,秦先生才说自己娘亲是中了蛊毒,下毒之人正是姬先生。 “会解蛊毒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些南蛮之地的人,也会解啊,说不定,他是运气好,刚好被他碰上了呢。” 金廉有些不服气,反正就是不肯承认他厉害。 “这还不是重点。” 云舒忍不住佩服:“那秦先生说,这认蛊解蛊之术,是他好奇与一位南蛮的巫医学的,因只学了三个多月,也就粗通些皮毛,能解个二三十种蛊毒而已。” 什么? 才学了三个月,就能解二三十种蛊毒了? 金廉这下,再也淡定不了,忍不住惊讶。 先别说蛊毒一术是他们的不传之秘,多少南蛮传人从小学起,十几二十多年下来才能学成,更别说蛊毒种类众多,要想一一辨认也需花些心思,他只学了三个多月就能准确的辨蛊,解蛊?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才啊! 好让人嫉妒。 真的。 金廉心里头已经不是酸了,而是明晃晃的嫉妒。 老天爷真是太偏心了。 “你说,我要是和秦先生换换该多好。” 云舒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一句,让金廉有些懵逼。 要羡慕也是自己羡慕吧,哪里轮到这小子,他又不需要以色侍人,和别人争宠什么的。 呃,这事虽然不能明说,但挡不住金廉这个没出息的想要啊。 “你大概不知道,我爹娘虽然不指望我们兄弟两成龙成凤,但也希望我们能有点本事,至少不会混得太差,我哥比我好,不至于像我一样,只落得个空有蛮力,全无脑子的评价。” 不错,这憨憨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楚,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吧。 “所以呐,你羡慕秦先生什么,长得好看,医术高明还是别的?” 其实金廉并不想知道云舒那憨憨到底羡慕啥,他只想知道秦春到底还有多少好处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反正,人是会变的,说不定过几天秦春就对桑鬼这个能给他全世界的榜一大哥真香了呢! “我最羡慕秦先生一身傲骨,坚持自己的理想,那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停!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好了!” 没有价值的信息不值得自己浪费时间! 金廉果断打断云舒那对于偶像的,如同江水一样连绵不绝的彩虹屁! 真好笑,听被自己羡慕嫉妒的人的彩虹屁也是很难受的好不啦! 送走了云舒这个憨憨,金廉心情更加郁闷了。 尤其是看到桑鬼带着一堆礼物浩浩荡荡的从自己门前路过,其中就有自己许愿好久但桑鬼就是不肯割爱的那对镶珠穿蝶纹的鎏金冠。 上头那颗硕大的南洋海珠巍巍颤颤的,实在扎眼! 金廉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犯了红眼病的金廉哪里还能坐的住,立刻出门左拐,跟着队伍往秦春的住处走。 他就是想知道,这次,桑鬼能在他那待到多久? 按照以往的前例,她最久的一次能呆到半个时辰,但大部分时间,她只能呆上一刻钟。 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低桑鬼对于他的热情与迷恋。 嗯,虽然这种迷恋,实在有些难以揣测。 就是,金廉很难将桑鬼这种人与恋爱脑少女联系到一块。 总觉得说不出的违和,就是那种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的感觉。 这个秦春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她费这么多心思? 仅仅是为了征服一个男人,还是说桑鬼想征服的,是这个男人背后的力量? 只可惜,直到现在为止,金廉还没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加上燕都去东境流放,他现在可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咳咳,这个比喻似乎不太对,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狗的! 金廉深吸一口气,自己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些,上次自己钻过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困难。 金廉撅着个屁股,两只手死死扒住洞口,用力一钻,半个身子就越了界。 咦? 这前头的花草怎么长得这么快,这才几天啊,就快遮住他大半个头了。 金廉鼻子微微有些痒,也不知道这草叫什么,味道有些怪怪的,不难闻,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金廉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来,急忙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将想那喷嚏给压在了喉咙里头。 真是,好死不死的,怎么就种了这么些个玩意? 第83章 谪仙,您的形象碎了 其实,听墙脚这种事,对于自己这种身份高贵的人,还是挺跌份的。 金廉忍不住暗自鄙视了自己一通,身体却很诚实,生怕自己听不清楚,又努力往前挤了挤。 今天晚上月明星稀,周围树影重重,如果忽略这些令人讨厌的虫子,还真有些诗情画意的味道。 若是旁人知道他现在心里头的想法,只怕都叫竖个拇指给他叫声好。 能将听墙脚说的这般清新脱俗,您还真是个人才。 这个洞其实也是他无意间发现的,不大不小,刚好能勉强让自己钻过去,有着水缸和花草的遮掩,小心一点,便能听个完整的墙角。 这也是为什么,人家明明没有邀请他,但他却能清楚地知道桑鬼在秦春那待了多长时间的原因。 不出意外,这次桑鬼只坚持了一刻半钟。 桑鬼一脸沮丧的从秦先生的住处出来,然后她刚一出门,下一刻,秦先生便让人将门重重一关,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这么下脸子的事,桑鬼自然不会给下人们好脸,眼风一扫,不禁落在了那些被原封不动给退回来的礼物上。 尤其是那顶金灿灿的发冠,格外碍着她的眼。 都是那谁出的馊主意,像秦春这般脱俗的人,怎么会喜欢这等俗物! 早知道,还不如坚持已见,改送那套白玉雕成的发冠腰带和玉佩了。 桑鬼有些懊恼。 眼见着两人之间约定的时间越来越短,要再拿不下他,自己就得遵守约定,将他放回民间,此生不再相见。 秦春的本事她是亲眼所见的,只剩一口气的人也能被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这等人才,自己怎么能轻易放过! 桑鬼一怒之下,举袖一挥,那顶金冠就被她扫落在地,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好死不死地,滚在了金廉缩着的附近。 看着上头那颗圆滚滚,明晃晃的,足有龙眼一般大小的大珍珠,金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将那颗珍珠拽进了手心里头。 不愧是南洋进贡过来的珍品,这大小,这光泽,这圆润,简直不是一般珍珠能够比较的。 好宝贝,给自己多好,偏偏要送给秦春这个不识宝的狗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活该,谁让你自己送上门去给他羞辱的。 金廉看着垂头丧气的桑鬼,幸灾乐祸的同时又不禁有些酸溜溜。 正所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说的就是金廉现在的心情。 看着桑鬼吃瘪,不知怎么的,金廉居然还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二殿下,那金冠......” 宫人有些心疼,那个真的是个宝贝,殿下一时生气是一回事,要是事后想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殿下生气扔了,他们以为她不要了,就不管这宝贝了吧。 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算了,你去捡回来吧,那金冠......驸马心心念念好久的,正好给他了。” 一听这话,金廉有些不乐意了。 哟嚯,敢情自己就是个收破烂的呗,别人不要的,才肯给自己,真是无情的女人! 但想是这么想,金廉身体却比脑子实诚,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捏着珍珠的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双宫人的绣花软鞋,那宫人显然只看见了金冠的一角,没有注意到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的那颗人头,等她反应过来,金廉已经来不及阻止! “啊,有刺客!” 伴随着宫人的尖叫声,等金廉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多了两把闪着寒光的刀。 不愧是宫用的武器,这刀打造的真好。 晦气啊,晦气。 桑鬼看着半个身子卡在狗洞里的金廉,不由嘴角一抽。 金廉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最近胖了一点,好像卡住了! “好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驸马爷给弄出来。” 桑鬼揉了揉有些发昏的额头,顺了好一会,才将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尽管她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侍卫们也不敢用力拽人,这驸马爷向来娇气,要是破了皮,只怕是他们遭殃。 保险起见,众人决定还是让金廉努力吸一吸肚子,看看能不能自己出来。 金廉也觉得十分丢脸,努力吸气,吸气再吸气。 然而,还是出不来。 “拆墙吧,轻一点,别伤着我新种的这些药。” 这话自然不是桑鬼能说得出来的话。 能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也只有不将他们当人看的秦春。 金廉一抬头,刚想骂娘,但一看到秦春那样,立刻顿时羞愧难当,恨不得地上裂条缝,好让自己给钻进去。 秦春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这边墙脚种了几株稀罕的药材,要是被人笨手笨脚的给弄坏了可不行。 呵呵,能钻狗洞的男人有什么好忌惮的,不过是些小家子,没见识,只会献媚争宠的娘娘腔罢了。 哪像自己,有雄鹰之志,又天赋异禀,岂是他这种燕雀能懂的。 一时间,两人一个瞧不上对方,一个不敢瞧对方,场面十分尴尬。 那些侍卫办事十分利落,不一会便拿着工具过来,一点点将卡住他身子的墙给拆了大半,但不幸的是,金廉被卡了半天,身子早就麻了,一松下来,顿时往侧边一倒,好死不死的,压坏了好几株秦春的宝贝苗苗。 “你个王八犊子,我杀了你啊!” 伴随着飞扑上去,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众人都惊呆了! 说好的谪仙下凡呢? 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说好的优雅淡泊,高洁如鹤呢? 秦先生,您的形象已经破碎一地,还要吗? 最后还是桑鬼最先回过神来,强忍住抽搐的,不受控制向上弯曲的嘴角,急忙喊道。 “还不赶紧将两人给拉开!” 收到命令的众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是用扑的,一拥而上! 两位,可快住手吧,伤了谁,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第84章 救活它,你说什么都行 金廉没想着还手来着。 这次他没说谎,当真是敢指天发誓,若有一句不实,可天打雷劈,无后而终的那种。 虽然,正常情况下,只要桑鬼不允许,自己这辈子还真有可能无后。 咳咳......这句话,天爷没听到。 但眼下,谁也不会相信他这肺腑之言。 看着两眼圈上顶着乌墨蛋蛋,嘴角还流了点血迹的秦春,金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得意的笑出声来。 看来这段时间自己这身手没白练,这小屁丫子对上自己,就是个渣渣! 我得意个笑,我得意个笑,嘿嘿嘿~ “你也真是,春儿他可不比你这般,下手也没个轻重!” 孰轻孰重,桑鬼还是分得清楚的。 看着有些狼狈的秦春,桑鬼十分殷勤地让人拿了最好的伤药过来,作势就是亲自给他上药。 这小娘们,还真是宠妾灭妻,有当昏君的潜质! “你也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我那不过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 金廉嘴硬得很,这个亏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给吃了。 一时间,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桑鬼这么狗,他刚才就应该多挠这该死的春儿两下! 但显然,秦春也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人,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一脸杀气腾腾,恨不得下一秒就宰了金廉给自己那几株宝贝花草陪葬! “春儿!” 桑鬼急忙拉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拉住,还是故意的,金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胳膊上瞬间多了几枚银晃晃的银针! 金廉从前只觉得六妹妹刚学女红的时候,总被那绣花针扎出几个孔,小小年纪的她忍不住总是眼汪汪的伸出带血珠子的手指和自己委屈。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说来着? 金廉努力回忆了一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就是被针扎了一下,你们女人家果然矫情!” 但现在,金廉后悔了,不该这么说她。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看似不起眼的小小银针,也能让人体验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是痛,而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痛苦。 又麻,又痒,自己胳膊上的肉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摔在案板上,然后拿什么重物来回反复捶打,浑身经脉像是被拉紧了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看在桑鬼的面上,我不杀你,但仅凭几枚银针,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秦春你大爷的! 很好,现在金廉也起了杀意。 两人互相咬着牙,仿佛只要下人一松手,两人必定斗个你死我活! 看着满头都是冷汗的金廉,桑鬼生怕他要有个好歹,连带着所有人都得倒霉,急忙从中斡旋。 “春儿,冷静,这几株草药,还有得救!” 桑鬼的面子还是得给,但秦春还是有些怀疑,说什么也要跟着金廉,亲自盯着他救活自己的这些宝贝。 看着半死不活的几株草药,金廉心里头几千头牛羊奔驰而过。 这几株什么劳什子,听秦春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朴实的长相还真看不出来。 但为了不让秦春给自己下黑手,金廉还是得想法子。 他能想到的,擅于些道的,唯有两人。 还在司农苑里头忍辱负重的夏致远,以及被自己用钱收买回来的老实人李三。 有桑鬼的急令,从司农苑调出夏致远并不难,为了争取时间,几个分头行动,桑鬼亲去司农苑提人,而金廉则被秦春连拉带扯的,塞进了前往种子铺的马车。 忙碌了一天的李三已经睡下,最近铺子里头生意不错,所有人分工合作,这日子算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等他被门外的声响惊醒,披衣从门内探出头来,还没开口询问来者何人,便被人挤进了铺子里头。 “东家,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待看清来人,李三又惊又喜,正好东家让自己照看的苗子都活了,长势不错,还没来得及向东家汇报呢。 金廉也不与他废话,将那几株苗子小心地摆在了桌上。 “你想想法子,这些能不能救活?” 李三只是人有些老实木讷,并不代表他傻,一瞧之下,竟是大吃一惊。 秦春心细如尘,见他那神色,顿时心里头有了希望。 “你可有法子,只要你能救活它们,什么条件尽管与他提便是。” 李三哪敢和东家提什么条件,急忙拿起其中一株苗子研究了起来。 “这是南边的苗子,虽不知道叫什么,但从根叶来看,这苗子应该喜水,较寻常作物,对水的需求更大。” “而这苗子,枝叶细长,根须较短,显然不易吸收水土养分,虽细心呵护,但还是有些涝了。” 秦春见李三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更加急切:“既然先生有法子,还请先生施救。” 李三忍不住挠了挠头,心虚地看了同样一脸祈求的金廉,干脆实话实说。 “这些东西,伤了根,我恐怕是不成的!” 这话一出,两个顿时大失所望,眼看着两人就要再次开打,桑鬼带着夏致远及时赶到。 好险,要再晚一步,只怕自己就要拉不住两人了! 李三心虚地擦了擦汗,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夏致远在路上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心细的他还特意带了些工具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在司农苑的虚心学习和爷爷留给自己的那些资料手札,夏致远的本事长进很快,虽还不能达到爷爷那种高度,但一般的作物还是游刃有余。 仔细端详了一会,他便给出了答复。 “能救,交给我便是。” 少年微微一笑,自信,笃定,浑身散发着慈悲的光芒。 金廉仿佛看到了天神,只差没给人跪下磕头了! 谢夏大爷救我小命! 李三自然也不能闲着,于是一个负责将受损的部分接续,一个负责后续养护。 不得不说,两人确实是天作之合,不到半个月,这些苗苗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看着长势喜人的苗苗,秦春满眼欢喜,连带这对金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金廉本着不能亏待有功之臣的态度,给夏致远请升一级,又给李三涨了工资。 一时间,众人皆大欢喜。 第85章 开玩笑,别认真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金廉发现,秦春也是个妙人。 说实话,之前他对秦春的印象不太好,纯粹是因为他的性格。 秦春这性格能活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还真是个奇迹。 金廉一直以为自己从前那副作派,已经算是十分可恶,但没想到,秦春虽不甩流氓,但可恶起来,真能气死人不偿命。 问题是,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喜欢玩阴的,什么时候中招了,都不知道。 什么花枝乱颤啦,什么笑死人不偿命啦,还是什么让你闭嘴你就别想说话啦。 反正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之前他看自己不顺眼,让自己哑着嗓子在花园里头扭得像条喝了三斤烈酒的蛇,引来众人围观的事情,金廉至今都无法回头细想。 实在是太丢人了! 最重要的是,秦春就像只傲娇的猫一样,无论你什么表现,对他什么态度,他都一视同仁地看不起你。 但现在么,不发脾气的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今日金廉一大早就被秦春给请到这来,也不说干什么,只听他捣鼓了好一阵,方才从炉子里起了一小盘子的黑乎乎的药泥出来。 嘿,还热乎的。 金廉见他熟练的将药泥放在模具上,轻轻一滚,那药泥便被搓成了一颗颗饱满圆润的药丸子。 “给你的。” 秦春将晾得差不多的药丸往金廉面前一推,一脸傲娇地指了指瓶子,示意他自己动手。 装多装少,随意就好。 “这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吗?” 金廉先是看着被整齐排列,大小不一的瓷瓶,又看了一眼那些黑乎乎的药丸,一时间有些懵。 自己又没病,又不求长生,总不能拿药当饭吃吧。 “俗。” 秦春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仿佛金廉这等俗人也只能想到这种不入流的骗人小药丸。 “我一出手,岂是那种俗物能比的?” “哼,不过是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便宜你一回而已。” 金廉知道,这家伙傲气得很,一般人想入他的眼,着实有些难度。 但顺毛这事,金廉已经做得习惯,急忙挤出一个看似真诚,其实毫无波澜的笑。 “我这样的俗人当然不能同您这等高人相比,那秦先生,还请赐教一二,给我这俗人说说,这些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呗。” 倒也不是金廉被秦春的仙气给感化,彻底拜服在对方的裙缚之下,而是他现在算是彻底想通了,想开了。 桑鬼这样表现,估计还真轻易不会放他离开,而秦春虽然有心,估计一时半会,自己还得和他做好长一段时间的邻居,干脆化干戈为玉帛,有秦春在,自己也能沾点好处不是? 这不,好处不就来了? 金廉看着那一颗颗的小药丸,心中默默决定,只要不是那种功效的小药丸,自己都能欢欢喜喜地接过来,放在柜子里头,当个传家宝好好珍藏。 争取祖孙三代都没了,这药丸还在。 见他那没出息的样,秦春真怕他不识货,生生浪费了自己一番心意,只能耐心解释给他听。 “这东西我管他叫\\u0027长春丸\\u0027。” 长春丸? 金廉一听这不太正经的名字,顿时心情不太美妙。 怎么听着,倒像是给那方面不行的人用的? 秦春啊秦春,可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自己这身板,虽说不像那些大陈勇士一样,一看就能拉着个爬犁到处乱跑当牛使,但也没弱到要靠吃药来一展雄风的地步。 更何况,自己这身绝妙轻功,要真像那些肌肉健美的汉子一样,又怎么能悄无声息的飞檐走壁,听个墙脚而不引人注意呢? 春儿,你能不能好好做你的谪仙,不要这么粗鄙。 现在金廉被桑鬼带着,一激动,就喜欢直接喊他春儿。 这叫法,自然惹得秦春一阵急眼。 谁会喜欢自己名字里头有个这么俗气的字,简直拉低自己的品味档次好不好? “真是淫者见淫。” 秦春忍了片刻,终于将想一剂药将这人给毒成哑巴的冲动给咽了回去。 “这是救命的药丸,无病之人服用,可以固本补元,而中毒之人服之,则有一定药效可以祛除积淤在体内的残毒,万一不幸伤重,也能帮助止血,与阎王争一争时间。” 说罢,还不忘添补一句。 “这等好东西,岂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可相媲美的?” 金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秦春没必要和自己说谎,这等好东西要是拿出去卖,一颗恐怕都能卖不少钱,没了燕都这个招财进宝的家伙,种子铺和当铺又赚不了什么钱,桑鬼又小气,倒不如多拿一些,贴补贴补。 也不知道燕都现在,到东境了没有? 听说东境那些海倭个个身材矮小,长得又黑又瘦,他这样的到了那边,大约能找回些自信吧。 咳咳,不对,想得有些歪,还是先看看这能卖高价的宝贝药丸子吧。 正所谓,手中存银,心里不慌嘛。 一想到一颗药能卖四五两黄金,金廉忍不住两眼放光,甚至心里头已经想到了,若能卖上几百颗,自己岂不是发大财了?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那点子无耻的想法,秦春只觉得这心里头一抽,说什么也只肯给他拿上十颗。 多一颗也不行! 金廉有些失望的摸了摸手背,只能就此作罢。 十颗,还是自己留着吧。 但很快,金廉又起了别的心思。 “春儿,你有没能能美容养眼,使皮肤细腻,或者能生发的灵丹妙药?” 秦春盯着他,看着根本不需要美容养颜,一头浓密乌发丝毫没有秃顶趋势的金廉,抬着手往外一指。 “滚!” 给你丫脸了还! 秦春撸了撸袖子,看着跑得飞快的金廉,忍不住呸了一声。 第86章 小十七中毒 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与秦春作对,就在秦春以期限快到,再次同桑鬼提出请辞的时候,宫里头又出了一件大事。 这次的受害人,是小十七。 等合宫惊动的时候,小十七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 同神不知鬼不觉,找些蛊虫让人受尽苦楚的遭遇不同的是,这次下毒,主打一个又快又猛,你不死都对不起我这么辛苦给你弄药的节奏。 从最开始头疼脑热,上吐下泻,到浑身发青,昏迷不醒,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 谁会对小十七下黑手? 匆匆赶来的金廉伸手拨弄着手中的茶杯,百思不得其解。 小十七虽然受宠,但年纪还小,手里头又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又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到处作妖的人,到底惹到了什么人? 好在有秦春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金廉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秦春,只见他面色凝重,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有些棘手。 这是无味水? 秦春再三确认之下,方才有了结论:“此毒曾与五十年前风靡一时,无色无味,被用于刺杀一道,但研制出这东西的人太过嘚瑟,没多久就被人给宰了,这药没了配方,也就失传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能保存五十多年,而且药效不减,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那小十七的毒?” 金廉有些急切,无论是因为小十七给钱爽快还是因为她生得玉雪可爱,他都不希望小十七出事。 “八成把握。” 一听到这话,金廉不由放下心来,但还没等他彻底放下,秦春又凉凉补了一句。 “我说的,是确定这是什么毒,不是解毒的把握。” 你大爷的,能不能说话不大喘气! 听他这话,金廉还没怎么样,小十七的娘先坐不住了。 “秦先生,你可一定要行行好,救救我女儿,只要能救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就算我做不了主,陛下也会答应的。” 珍妃哭得梨花带雨,目光中满是祈求。 她生产时伤了身子,此生唯有小十七一个女儿,若女儿有什么好歹,她这辈子当真是断了指望,余下时光,不过是等死而已。 面对珍妃的祈求,秦春淡淡扫了桑鬼一眼:“放心,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毒是我解不开的,只是这毒想解,还需一味药引才行。” 这话无疑是给了珍妃巨大的希望,一时间也顾不得礼仪规矩,急忙开口询问:“什么药引,秦先生只管开口。” 秦春眼中精光一闪,冷笑一声,命人将下毒之人给带了进来。 为了防止他们服毒自尽,后槽牙内的毒药已经被卸掉。 秦春上前一步,伸手将来者的脸抬起,仔细观察了一会:“这些人,是处州来的,不是汉人,听闻先人曾有记载,处州前身为恶溪,其湍流阻险,九十里间五十六濑,名为大恶,其间有土族数百人,自外县迁入,分四姓,雷蓝钟盘,自称山哈,深入简出,从不与汉人通婚。” 在场诸人不禁有些茫然,这些土族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想到刺杀皇族? 秦春看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人,伸手拿掉了塞在他口中的帕布。 “其实,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人,而是有冤要说吧,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年少时曾四处游历,行至处州,无意间得知,那些配制出无味水的高人,便姓盘,因这个姓氏太过特别,所以到现在,也颇有些印像。” 说罢,秦春向众人解释:“十七公主体内的毒并不致命,显然是被人进行了稀释改良,看着凶险,但其实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而已,我看说的药引唯有这些土人身上才有,还望珍妃娘娘与陛下宽容,且宽恕他们的罪名,听听他们的冤屈,否则他若执意来个鱼死网破,只怕十七公主......” 皇帝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秦春也不知叽里咕噜地同那人说了些什么,思量再三,那人终于肯开口吐出实情。 “处州山高水远,本就不算富裕,三年前,处州气候骤变,或是连下数月大雨,或是几个月都无半点雨水,大家的日子本就难熬,但那些狗官不仅不体恤我们的苦楚,反而变本加历,增加赋税,到了今年情况更糟糕,有人为了生计,只能离开大山,外出求生,可一出了大山,方才知道,原来在受灾的第二年,朝廷曾给处州拨过一笔银钱振灾,但我们所有人,却连一粒粮,一个铜板都没见着,我们不甘心,被饿死病死的都是我们的亲人,于是便一合计,让我们几人来到这里,本想告御状,可那些狗官一路追杀,我们本想到了国都就能有门路将真相告知,但却依旧求告无门,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桑鬼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一步:“父皇明鉴,两年前,我们确实收到当地官府的求助,在核实之后,由父皇亲笔御批,户部督办,大约批了二十万两银子下去。” 说到这,桑鬼犹豫了一下,继续补充:“但户部的人大多由大哥提拔举荐,银钱从朝廷国库拨出,经过州府层层往下,虽说难免有些不干不净,但多少还是能到百姓手中,若此人并非说谎,那这些州府官员,实在可恶!” 这就是将锅都甩给大皇子的意思了。 皇帝到底不是老糊涂,自然知道桑鬼的意思。 两人互相不太对付,已经不是暗地里的事,只听桑鬼一面之词自然不可信,皇帝想了想,心里头已经有个大致的章程。 “贪官污吏自然要查,你放心,这事我自有主意,从处州到这可谓山高水险,你们一路前来,实属不易,这样吧,只要你们保证我女儿的安全,我答应你们,这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皇帝发话,哪些土人再不懂事,也知道君无戏言的道理,哪敢不从。 于是这事经过商议,便交到了桑鬼与桑玠手中。 桑玠一向保持中立,皇帝对他十分放心。 这事自然不能让大皇子知道,一想起这些年桑瑜的所作所为确实日益张狂,皇帝心里头说不膈应,那简直就是笑话。 于是一番商议之下,桑鬼与桑玠带头,各自带了些心腹,准备来个微服出巡。 而桑鬼这边,除了些武功高强的几个侍卫之外,只带了金廉与秦春。 反正,其他人的心思金廉并不清楚,单说金廉自己,倒是十分期待与欢喜。 不管怎么说,能出宫,出国都,对自己来说,就是件天大的好事。 第87章 这狗血的身世 既然决定了要微服出巡,打得就是个出其不易。 于是在简单地收拾之后,一行人便出发前往处州。 只不过,令金廉没有想到的是,在临出发之前,自己还能吃到这样一个巨无霸的惊天大瓜! 事情的起因经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结果实在令人震惊。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当事人以及欲对当事人有不轨想法的桑鬼身上。 今晚注定有许多人要睡不着了。 皇帝后妃的想法金廉他管不着,但眼前这两人,自己还是得管上一管。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哦,不是,自己现在和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有权利先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金廉原本想靠自己的脑子理清楚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但无奈对方家族成员太过复杂,自己又没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掰了半天手指头,只能选择放弃。 同样尴尬到想要在光滑的地砖上抠出一套小别院的,还是倒霉蛋乌延。 说起来,她是真的倒霉。 桑鬼可不太好伺候,对僚属要求苛刻也就罢了,还喜欢动不动就给他们的业绩上指指点点,画叉点圈,就连金廉这个局外人也能感受到被抓住小辫子的僚属们有多少怨气。 一听说桑鬼要离开大本营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所有人就差点鞭炮放烟花好好庆祝,只等她一走,就开始摸鱼打浑的度假休闲时光,但没想到,这鞭炮还没来得及买,只不过是进宫交接些事项,乌延就被拖进了一摊浑水之中。 看着脸拉老长,想骂娘又不敢骂的乌延,金廉默默为她在心里头掬上一把同情泪。 简单来说,就是秦春算是桑鬼的长辈,而且还是止长了一辈的那种,别说有什么正式的,能为他人所知的亲密关系了,就是想一想,都得被那些言官们用唾沫和笔杆子给写成天地不容,有伤风化的渣渣,搞不好还得挂天下人面前死去活来批斗上好几回,然后一字不落地写进史书里头遗臭万年那种。 反正直到现在,还理不清两个到底该如何称呼对方身份的金廉脑子依旧糊成一锅浆糊。 这两人这样,算是乱伦吧! 下意识的,金廉看了看桑鬼,不由庆幸,幸亏这小子够坚定,不然又是一出天理不容的人伦悲剧。 不过,话说,他们两人,当真没一个知道这事? 这一点实在有些存疑。 他不是信不过秦春,他是信不过桑鬼。 看着同样一脸茫然,仿佛被这滚滚天雷给劈得外焦里嫩的桑鬼现在不想说话。 她需要好好静静。 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多了个长辈。 从男宠到长辈,她实在接受不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秦春想做却没做成功的荒唐事,桑鬼只想去大陈皇族的祀庙里头砸几个牌位出出气。 都说祖宗在天有灵,只要虔诚供奉,便会保佑他们这些子孙,但老祖宗,你不能只吃香火,不干人事啊? 天地之间那么多美男,自己挑来选去,居然选了个长辈回来,这概率,很难相信祖宗们是不是故意的。 但偏偏,没有在意两人心中奔驰而过的成群的牛羊猪马,皇帝老儿下定主意要遮掩此事,说什么也不愿意留秦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碍眼,正好趁机将他远远打发到天涯海角,自生自灭最好。 “等这事办完,咱们就在处州分道扬镳吧。” 看着秦春那张脸,桑鬼实在叫不出那声令人尴尬的称谓,纠结再三,还是不改了吧。 “春儿,这一路上,你离我远一些,我怕控制不住,一不小心把你给杀了。” 秦春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更别说会因为这种狗血原因而故意让一让小辈,立刻回怼。 “你放心,我不喜欢小孩子,还有,你觉得真想弄死对方的话,谁的胜算会更高?” 他这一身本领可不是摆设,有的是办法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得透透的。 “还有,以后请叫我秦公子,不要叫我春儿!” 这一句,秦春算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带着不言而喻的警告。 看着两人尴尬的神情,金廉依旧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但他不想死得太早,更不想生不如死。 这两人就没一个自己能惹得起的。 知情识趣这事,金廉是越发的娴熟。 不该问的还是别瞎问,毕竟自己这条命,还是值得稀罕一下。 好在,这次同行,都是知情人。 甚至,体贴入微的桑玠,还特意带着他的心腹与他们分开行动。 于是,正式加入微服出巡的,统共不超过二十人。 明面上,桑鬼、金廉、秦春、乌延四个。 暗处,还有十六人默默跟随。 四个人,一辆马车,虽有些挤,但也还能接受。 “我说,娘子,好歹带着小叔呢,你就不能稍微大气一点,多弄辆马车吗?” 被挤到角落里头的金廉有些不太满意,想趁着还没出城,让桑鬼再多弄辆新的马车。 这点大的马车,就算睡觉,也很尴尬好不好? 而且,还有外人在。 桑鬼显然不想搭理他。 金廉其实心里门儿清,对桑鬼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然怎么说是要干大事的人,桑鬼的反应足以说明她可不是寻常的女子。 对于秦春的事,桑鬼虽然震惊,但很快就接受了,转而盯着处州贪污的事情。 金廉能够感受到她心里头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野心。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能够证明这件贪腐案与大皇子一党有关,那么就算不能将他拉下马,也能削弱他手中的势力,户部已经被他的人把控,若无正当的理由,皇帝不会动他,而一旦这事做实,户部将会重新洗牌,她也能够趁机将人安插进去。 在出城之前,她已经示意下面的人,除了挑选举荐合适的人选之外,最要紧的是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水至清则无鱼,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不能彻底禁止,桑鬼手底下那些人不能说个个都是好的,但也不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掉链子。 否则…… 桑鬼眼中杀意一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仿佛,那只是别人的错觉而已。 第88章 窝窝头与观音土 不管金廉怎么抗议,桑鬼这个铁公鸡就是一毛不拔。 最后还是秦春实在看不下去,出钱买了两匹骏马,不想待在车里的时候,还能骑着马在外头透透气。 但如果一下雨,那就没什么办法,只能挤上马车。 于是这种时候,马车夫的位置就比较抢手。 一般是乌延与金廉轮着抢到其中的一个位置。 驾车是个技术活,金廉当然不会,但架不住他脸皮厚不是? 因为桑鬼与秦春现在两人属于一车不能同时兼容两人,所以难免的,乌延与金廉总有个人要硬着头皮去面对桑鬼那副喜怒无常的嘴脸。 “你明明有钱的,只要再坚持坚持,我们就能有新的马车了,你为什么不坚持?” 乌延日子不好过,自然看金廉也就颇为不顺眼。 这事,金廉是有苦难言。 自己是个男人,桑鬼又是个抠砖缝的,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背着他藏私房钱,到时候自己连个屁都剩不下! 你不是哥,不懂哥的苦。 越往南,气候越加炎热,金廉等人一路南下,一路逐渐减衣,看着龟裂的田地,和稀稀拉拉的菜园,桑鬼不禁有些心痛。 她虽未亲自来过此地,但时不时也能从邸报和下属密报上看到一些相关的资料消息。 这些地方,正常年间,只要风调雨顺,这些荒废的地方,本应是山青水秀,种满粮食蔬果的地方。 然而,现在,却隐隐有了天灾大难前的征兆。 当地官吏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当真只顾自己享乐,而不顾百姓死活吗? 拉车的马已经换成了驴子,秦春买的两匹马也被换成了两匹矮脚青驴,马车也进行了一定的修缮与整理。 原本以为,桑鬼所选择的马车已经算是低调亲民,但当他们真正深入到民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以为的档次普通的马车对于百姓来说,还是太过奢侈。 为了不引起那些贪官污吏设在民间爪牙的注意,他们慢慢将自己往寒酸的方向捯饬,再不到处州的话,恐怕四个人要从驴车换成牛车了。 民间耕牛珍贵,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到肯把牛卖给他们的人。 而他们的衣裳也从锦缎丝绸换成了粗布麻衣。 秦春和乌延还好,金廉与桑鬼显然一时半会难以适应。 这布料粗糙,穿在身上微微有些扎人,两人细皮嫩肉的,没到一天皮肤就微微有些泛红发痒。 对于这点小问题,秦春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药膏,让他们适应适应就好。 现在秦春身份不同,已经无法再用权势逼迫,呃,虽然自己也没有这种不管死活的想法。 金廉默默叹气,继续努力适应。 “现在天气实在太热啦,夫人,我们先找地方歇歇脚,人要吃饭,驴子也要歇歇。” 乌延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掀起掀开青布帘子冲坐在车里的桑鬼说道。 见她没有什么意见,便驾着车向一旁的茶寮驶去。 老板是个三十多的汉子,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简陋的茶寮里,仅有四五张桌子。 四人挑了张相对干净些的桌子,坐下之后,对老板开口。 “老板,来四碗素面。” 一听这话,金廉脸色有些菜。 又是素面啊? 一把细面,五钱猪油,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一勺酱油,再撒上一点菜叶子,便是一碗素面。 甚至,到了这里,素面里头已经没有菜叶子了,而是用腌制的咸菜代替。 但价格么,不仅没有便宜,还贵了一些。 他不喜欢吃南方的面,总觉得不够得劲。 “不好意思,客官,面条金贵,咱家可没这玩意卖。” 老板显然没什么心思做生意, 态度敷衍。 “那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吃食吗?” 桑鬼也不在意,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苦巴巴的日子,出门在外,能吃饱就行,还瞎讲究什么。 被瞥了一眼的金廉有点委屈。 自己只是想稍微吃好一点嘛,又没说什么。 “只有窝窝头和白水。” “那就来些窝窝头,再来壶白水。” 四人之中,就数乌延地位最低,赶了大半天路,早就又饿又渴,急忙催着老板弄吃的上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嘛。 老板动作也算麻溜,不一会他们要的窝窝头就上了桌。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感觉和平日里自己吃得窝窝头不太一样? 金廉捏着一个半拳头大小的窝窝头,犹豫了一下,塞进嘴里。 嗯...... 硬硬的,干巴巴,有股怪味道,咽下去的时候嗓子疼。 金廉抬了抬眼皮子,乌延可以忽略,她吃什么都是一个德性。 桑鬼面带难色,纠结了一下,就着开水,艰难地把窝窝头给顺下去。 至于秦春,依旧改不了那优雅的吃相,仿佛手里头的不是难以下咽的窝窝头,而是一种新发现的药。 秦春细细品了一会,如数家珍地开始报窝窝头所用的食材。 “陈年的霉米,树皮,老草根还有糠麸。” 什么? 金廉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他听不懂最后那个,但前面那三样还是听懂了。 “糠麸?那不是给牲口吃的东西吗?” 桑鬼虽然能吃苦,但一听到这窝窝头是什么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呆滞与反胃。 这种霉烂的东西,人吃下去,不会生病吗? 这年头,看病可不便宜。 老板也不反驳,仿佛说起这事,再寻常不过。 “有的吃就不错了,听说处州那边更惨,连这个都吃不上了,树皮,草根,叶子都被挖的差不多了,许多百姓没有办法,甚至已经开始吃观音土了。” “观音土?是什么?” 金廉原本以为这窝窝头已经是他们吃到的最差的东西,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连这个都吃不上的。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也难怪。” 老板深深叹息一声:“这观音土吃下去根本消化不了,积在肚子里头,许多人就是被活活胀死的。” “那,他们知道吗?” 这下,连桑鬼也不淡定了。 “知道,但又有什么办法,吃了,或许还能多活一点时间,不吃只会死得更快。” “这年头,遇上这种天灾,百姓哪里还能算是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消息陆陆续续,纵然只得只鳞片爪,但也足以让人震惊。 今年气候变幻无常,但这样的消息居然能被瞒压三年,可见如今官吏的腐败。 桑鬼默默捏了捏手指,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自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做做文章,钓几条肥鱼上来。 第89章 民计艰难,亲见为凭 老板的话如同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朝廷都不管吗?” 金廉下意识地看了桑鬼一眼,觉得自己大约是说错了什么,桑鬼的脸色十分难看。 “朝廷?” 老板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嘿嘿冷笑起来。 虽是笑着,但在场却没有一人觉得好笑。 “朝廷那些大官,那些皇帝老儿,只知道享乐打仗,哪里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别说皇帝老儿了,就是处州那些个狗官,个个穿的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就连出门让他们走上几步,都觉得累,不有读书人有句话吗,叫什么,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哦,对了,你们带着驴子,可得小心,那些人饿急了眼,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你们好自为之。” 临行前,老板除了这句忠告,还收了他们一笔饭钱。 吃饭给钱,当然没错,但一个窝窝头居然要价十个铜板,就很令人难忘。 金廉忍不住有些心疼,但更多的,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那些百姓。 上次他们在镇子上,还能吃到一碗素面,虽不好吃,但也只收五个铜板一碗,而如今不过走了三天的路程,这样一个用料“考究”的窝窝头,竟要价十个铜板,可见此地又有多少百姓连这窝窝头都买不起? 在国都的时候,听燕都说过,十个铜板,在城南贫民一带,可以买下两斤肉了。 而寻常人家,自然不能天天吃肉,但十天半个月,也能吃上些肉少的骨头。 而这里,居然连这样的窝窝头,都是奢侈。 一路上,四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各自按着沉重的心情往前赶路。 按照他们的速度,再过十天左右,便会到达处州境内。 因流民众多,桑鬼他们决定从另外一条道路进入处州。 这处州在书上的形容,是个山连着山,大小河道绕山而转,山水清秀,人杰地灵的地方。 但眼前这地方,真得是那个被形容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吗? 金廉实在很难将眼前所见之景同书上所记联想到一起。 四人的心不由更加沉重,连一向喜欢逗人开心的金廉也觉得,这种情形,能笑出来的,简直不是个人! 但难受归难受,路还得接着走,困难还得勇于面对。 咳咳,只是,他们有些后悔,不该不带个翻译,眼前这些人,说得到底是个啥。 其实处州人口还算简单,除了汉人之外,还有极少数从南越等地迁徙过来的畲族人。 他们出入山林,部落散聚,官府很难管到,加上汉人嫌他们卑贱粗鄙,导致双方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 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钱,还是能让他们为汉人效力的。 好在还是秦春有办法,出去一趟,回来身后就跟了个皮肤黝黑,一脸憨实的少年。 少年是本地人,跟着村里的先生学过些汉话,能识得些字,除了发音有些怪之外,慢点听,还是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也算是难得的半个文化人。 “我们这里,没人管,官差与城里的庄头,只会在交钱的时候出现。” 少年姓盘,那些城里人总记不住他的名字,嫌拗口,干脆叫他小盘子。 好随意的名字。 这是这些天以来,金廉唯一觉得稍微有些想笑的时刻,但看看别人,又唯恐自己不得体,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几天山道过不去,村里头要举行祭祀,也不欢迎外人,你们再等等,等山路开了,就能过去了。” “有祭祀,什么样的祭祀需要将整个山路都给封了,也太霸道了吧。” 乌延最近有些气闷,没想到自己武艺高强,却是唯一一个水土不服的人。 这让她实在有些丢脸。 其他人也就算了,居然连金廉都能适应,就自己上吐下泄了好几天,吃了秦先生的药,才好受些。 “说起霸道,哪里有那些城里人霸道,老是欺负我们,还让我们交这么多钱,日子可不好过嘞。” 一说起城里那些人,小盘子顿时满肚子怨气。 同样是人,为什么那些汉人总要欺负他们,自己比那几个汉人还机灵些,怎么就偏偏不让自己在城里干活? 要不是刚好碰见秦先生要找个翻译,这一两银子的差事,还轮不到自己呢。 看在钱的面子上,小盘子虽然被族长警告过,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带外人入山,便有钱不赚是王八,族长虽然可怕,但吃不上饭更可怕。 桑鬼微微一笑,偷偷将小盘子叫了出去,往他手里塞了一角碎银子。 “这是额外的钱,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我们有急事,赶时间,最好能明天进山。” 看着手里头那角银子,拒绝的话小盘子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行吧,明日我带你们进山。” 小盘子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只是你们可千万要答应我,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许插手。” 桑鬼想了想,一个小小的部族,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自己手底下没少沾人命,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不过,想想有金廉与秦春在,还是和他们提一下比较好。 见桑鬼答应,这事就这么定下。 到第二天,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小盘子进了山。 山道不比官道,没有经过修整的山路陡峭狭窄,若非他们有先见之明,听了老板的话,在镇上将两头毛驴给卖了,将不要紧的行李一再精简,这山路,恐怕还真难往上走。 小盘子的族人住在半山腰,零零落落地,人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几个地方加起来,大概有两百多人。 “平日里村子里头人不多,因为祭祀,所以大家都赶了回来。” 小盘子走在前头,同众人解释,大约是小盘子提前打过招呼,那些村民看着他们,叽里咕噜的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一人上前拦着不让他们走。 如今天色不早,小盘子给他们找了个空着的小屋暂住,等祭祀一结束 就带着他们出去。 “这种祭祀啊,村里人都要去的,我也不能例外,不过你们放心,祭祀也就三天,一结束就可以过去了。” 对于小盘子的话,桑鬼虽然有些心急,但也知道总体来说,还是对他们有利,从这里穿山而过,还是比走官道要省下好多时间。 于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四人便安心住了下来。 第90章 祭祀与圣女 金廉是第一次见识到小盘子口中所说的,盛大的,一年一度的祭祀典礼。 一大早上,村民们就敲锣打鼓地开始忙碌。 每个人都穿着新制的彩衣,手中捧着祭祀用品,虽不像那些佛道信徒那样斋戒沐浴,焚香祝祷,三跪九叩,但也绝对虔诚。 族中老人们口中念念有词,年轻人穿着彩服载歌载舞,说不上有多好看,但就图个新鲜。 虽然小盘子早就嘱咐他们不要乱跑,但金廉他们岂是个乖乖听话的主。 一大早,金廉就拉着乌延跑去看热闹去了。 桑鬼和秦春,一个不需要人保护,一个不弄死别人就不错了,自然没什么意见。 为了避免尴尬,桑鬼就坐在屋子里头隔着窗户看外头人挤人的热闹。 这里的人似乎不太待见他们。 桑鬼虽未与那些人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敏锐如她,自然能够通过一些小细节来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 就像大陈人不喜欢异国人一样,大家都信奉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因这缘故,在外头看热闹地金廉的办法倒是比困难多。 乌延拎着手里头的旧衣,不由冲着他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说服那些人将衣裳借给他们的,换上他们的衣服,只要不太高调,他们也就不会在意混进去的两人。 老实说,换上客家人衣裳的金廉还是挺好看的。 乌延觉得相比较那些漂亮但不太实用的广袖长袍,这些客家人的衣裳就利落的多。 金廉其实对换上衣裳的乌延有些欣赏。 果然,衣裳不好看不要紧,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换了装的两人成功混进了祭祀的人群之中,不得不说,这是场虔诚的祭祀。 为什么这么笃定,看看那些祭品就知道了。 在这这能吃上树皮草根就不错的时候,他们还设法弄到了整猪、整羊、整鸡、整鱼,以及各色干果糕点,还不能证明他们的诚意么。 这些东西,只怕已经倾尽了所有人的财力。 也不知道他们拜得到底是哪路神仙。 不过看起来,那神仙似乎不太管用,不然,他们的日子怎么一天坏过一天? 金廉与乌延都不信这些,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甚至,趁没人在意的时候,金廉与乌延还打着配合,给待家里头那两人,偷了些好的带回家打打牙祭。 ...... 乌延一想到上次他指使自己给他偷东西吃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德性,忍不住有些无奈。 “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二殿下知道么?” 听到这话,金廉忍不住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没这么个想法似的。” 刚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些祭品请出来的时候,乌延咽口水的声音。 好吧,都是不信这什么牢什子的,谁也不要笑话谁。 当然,偷祭品这事,自然得悄悄进行,两人又不傻,可不想被那些村民们逮起来打。 咳咳,虽然他们也不一定能抓得住。 一回生,二回熟,这种事,乌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既然决定了要偷,哦,不,是帮着解决些神仙不爱吃的东西,那他们就不能早走。 听说,这仪式的重点戏,还在后头。 祭祀的重点是要与神灵沟通,让神仙能够听到他们的祈求,满足他们的心愿。 这种事,自然是由圣女来完成。 听小盘子说,圣女是由神灵决定从新生的女娃娃中拣选出来了,也就是由族中长辈将符合条件的女娃娃带到神灵面前,至于人选是怎么选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圣女从小受全族人的供奉,平日里头是不用下地干活的,每年祭祀的时候,要由八个壮汉用装扮精细的轿子抬着她到达祭坛之上,同神灵祈愿。 金廉听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姑娘漂亮不漂亮? 惹得乌延一阵白眼。 看他们这里的女人,个个灰头土脸的,能好看到哪里去,恐怕头脸略略整齐的,就能称得上是圣女了。 果真是个好色之徒,狗改不了吃那啥。 今日一见,金廉果然有些失望。 好吧,这圣女大约只和年轻两个字能挂得上边了。 “乌延,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两个趴在角落里头,听着头上传来那些听不懂的,用客家话说的祭词,金廉轻轻碰了碰乌延的胳膊。 “有什么不对劲的?” 乌延只觉得他们那些祭词聒噪,吵得她头疼。 要不是为了那些好吃的,她才不受这罪。 “不是,你仔细看看,祭祀不应该是很神圣,很虔诚的嘛,可为什么底下那些人脸上却是失望,不耐烦,还有些凶戾之气,这圣女也很奇怪,似乎,似乎,她在愧疚,还有害怕。” 金廉的话并没有引起乌延的注意,她一心只惦记着晚上他们该如何行动,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闭嘴吧你。” 乌延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金廉吃痛之下,只能选择闭嘴。 女人,果真不能惹! 等所有人都散得差不多,只剩下几个守着祭坛的人,金廉与乌延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祭坛是半封闭的,里头只剩下圣女一人。 乌延很会举一反三,有了上次偷东西的经验,于是金廉就承担起负责引开守卫的任务。 外头的喧闹声传入祭坛里头,但那女娃娃并不好奇,只是一动不动地闭目坐于神灵之前,仿佛当真在与神灵沟通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乌延偷偷在燃烧着的香驴里头撒了些能让人昏昏欲睡的好东西,不一会,那女娃便有些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之中,女娃娃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进了祭坛,一个高挑的影子出现在祭坛之前,背对着自己,似乎拿着一个果子在咬。 是神灵,是神灵现身了? 女娃娃不禁有些激动,忍不住睁开了眼,噗通一声改坐为跪,对着影子磕起头来。 “神灵,您果真没有抛弃我们!” 第91章 亵渎神灵,可见人性之恶 面对神色激动的女娃,乌延生怕她一激动便尖叫起来,引来附近的守着的客家人便不好了,于是她足下一点,双手各抓起一只肥鸡,纵身飞出数丈,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麻蛋,秦春这老混蛋居然敢在迷香里头掺水,害得自己差点暴露了! 乌延边跑,心里边骂娘,直到与金廉他们 在村外会合,方才消气。 金廉满意地看着乌延带回来的战利品,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刚才一路上骂骂咧咧地在骂谁呢,那些客家人可没这本事。” 金廉不是自大,乌延的功夫自己可是见识过的,虽说轻功与自己比还差一点,但也算是高手,要是能让那些不懂功夫的客家人发现,她这暗卫的名声可就被丢到姥姥家去了。 “还不是秦春那个黑心肝的,他给我的迷药居然是假货,一点效果都没,差点被那娃娃给发现了。” 乌延气呼呼地瞪了闻香而至的秦春一眼,恨恨地同桑鬼告状。 桑鬼默默地给火堆里头添了一把柴,没有说话。 开玩笑,秦春现在可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自己的辈分还没他大呢。 这话一出,秦春自然不干,瞪着个眼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制药技术,肯定是你心急,没等药起效就开始偷东西。” 说罢,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小瓶子,大有不服来试试我的新药,看能不能毒死你的架势。 金廉发现,人在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下,脾气就容易暴躁。 这一路过来,秦春已经没了之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度了。 祭祀用的鸡都是只用白水煮熟,说不上多好吃,但好在秦春有经验,随身带了不少调味的香料,经过他一双妙手加工,这鸡,嗯,真香。 金廉也不挑,就着鸡脖子鸡爪子咔咔一通啃,吃得嘴角流油,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相比较而言,得罪了秦春的乌延就苦逼得多,只能吃鸡头鸡屁股,以及桑鬼不爱吃的鸡皮。 甚至,乌延已经在找工具将骨头敲开,开始吃里头的骨髓了。 可怜的乌延,谁让你一时口快,得罪了秦春这尊大佛。 到了第二天,族人们就发现祭品少了两只鸡。 面对圣女说见到了神灵,被神灵拿走的说辞,村民们半信半疑,还有些生气。 问为什么生气,自然是圣女还没来得及同神灵说起他们的心愿,就放跑了神灵。 于是他们决定,今晚再多些人过去守着,以防止神灵光吃祭品不办事,再跑了可咋整? 呃...... “今晚,你去!” 乌延面色不善,指着秦春让他去办这缺德事。 秦春嘴角一撇:“你确定?” 金廉赶紧拉住了要冲上去干架的乌延。 “冷静,你让他去,今晚恐怕连鸡屁股都轮不到你了。” 于是,今晚乌延搞定外头的人,金廉搞定祭品。 金廉内心有些不安。 怎么办,他只是轻功好,论偷东西,可没啥经验啊。 但没得选,为了口腹之欲,他只能冒险。 甚至,他还特意拿黑泥抹了抹脸,伪装了一下。 夜深人静好做贼,看着坐享其成的另外两人,金廉恨恨地咬了咬牙。 乌延动作利索,趁着所有人不备,点晕了众人。 看着横七竖八的众人,金廉默默地比划了一下。 这下,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乌延这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但今天祭坛里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乌延轻轻嗅了嗅,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 金廉察觉到乌延的不对劲,立刻贴了过去,警惕地压低了声音。 “是迷香,想来是昨天秦春那家伙给的迷香还剩下一点,被人钻了空子,咱们待会得小心些。”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金廉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抽出了防身的匕首,负责断后。 圣女不在里头。 乌延半蹲着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会,飞快得出了结论。 “人是被迷昏之后拖走的,追。” 乌延抢先一步,飞快地沿着东南角追了出去,金廉也不含糊,紧跟其后。 他相信乌延的判断,两人一前一后,追到了一个角落里头,终于发现了趴在女娃娃身上的那个男人! 我去,这下贱胚! 金廉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将那男的拽了起来,伸手一劈,就将那男人给劈晕了! 看着衣衫不整的女娃娃,乌延急忙上前将她衣裳给整理好,掐了掐她的人中,将她给弄醒。 那女娃娃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迷糊糊地看了看乌延他们,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待看清地上躺着的男人,女娃娃忍不住轻轻一哆嗦,显然是认得那人的。 “神灵?是你们救了我吗?” 女娃娃显然害怕极了,急忙拉住乌延的手,一双眼里头含着热泪,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金廉不解气地踹了那男人一脚,忍不住扭过头问那娃娃。 那女娃娃缓了一会,面带怨恨之色,狠狠地朝男人吐了一口唾沫! “这人我认得,就是个泼皮无赖,要不是神灵相救,只怕我就得遭殃了。” 她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了金廉手中的匕首上。 “那神灵,您可以将您手中的匕首借我一用吗?” 金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将匕首递给了她。 那女娃娃拿了匕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男人跟前,毫不犹豫地,将匕首从他脖子上抹过! 下手又快又狠,显然是恨极了那个男人! 一时间,两人都被小娃娃这魄力给惊到了! 杀人不眨人的人乌延见的多了,但这女娃娃才多大,怎么杀个人,跟杀鸡似的,一点都不害怕! 女娃娃扭过头,朦胧的月光下,面上犹带血痕,说不出的诡异与美丽。 虽然,这样的形容,并不合适。 但金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这样的场面。 “神灵,这故事有些长,咱们换个地方,我慢慢说给你们听,可好?” 第92章 我想跟着你们,行吗 “你们有没有听过,女丑之尸的故事?” 面对女娃娃的话,众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故事,他们听过。 相传在很久很久之前,人们虔诚地信仰着天神,被拣选出来的少女能与天神沟通,每逢大旱,便由她们站于山巅之上与神灵祈求,神灵感受到她们的心声,便会从天上降下大雨,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可是并不是每次祈求都能得到神灵的眷顾,于是在连续数年的干旱之后,那名唤作女丑的女巫便死在了山巅之上。 但金廉后来有特意考证过,或许,女丑并不是女巫的名字,而是每一位被用作祈雨的女子,都叫女丑。 “女丑其实就是祭品,而我们,也与那女丑一样,都是被献祭的祭品。” 那女娃娃苦笑一声,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五岁那年,突然有人走过来告诉自己,她是神灵选中的圣女,拥有与神灵沟通,保护村子的能力。 小小的自己懵懂,并没有怀疑过这句话。 她被那些人从父母身边带走,送到了神灵的身边。 那时候,上一代的圣女还在。 那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她懂得东西很多,说的话也很奇怪。 她说的话,有些实现了,有些没有实现。 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忍不住问问她,是不是自己真的很笨,每次与神灵沟通,都无法得到神灵的回应。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微微苦笑,一再警告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样的事情。 只可惜,她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就因为触怒神灵,被活活烧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神灵,直到三年前,南方天灾不断,连续三年的大旱让村民们颗粒无收,他们对于神灵已经没有了敬畏之心。” “没有回报的供奉让大家变得愤怒,若是今年再不下雨,只怕我的下场也不会比那位姐姐好到哪里去。” 女娃娃陷入回忆,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姐姐是被烧死的,可在烧死她之前呢? 村里的男人侮辱她,女人憎恶她,连同孩子,也唾骂她,觉得她是个废物,不能保护村子,保护他们的利益不受到损害。 她死之前,甚至都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眼中的绝望悲哀浓厚的,根本化不去。 在死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听完她的话,众人沉默了。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过直白,有些真相当真不能细想。 “那你杀了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桑鬼还算淡定,回过神来,首先关心的是她的人身安全。 “我……” 一口恶气出尽,她的神色反而软弱下来,那股子同归于尽的勇气消失殆尽之后,她突然又不想死了。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 “阿姐,你同他们走吧,现在就走。” 这个时候,突然从树影里头钻出一个人来。 众人一看,不正是带他们进来的小盘子吗? “你……都看到了?” “是,他们都是坏人,不仅玷污了之前那个圣女,还打算把你也给糟蹋了,然后在活埋了。” 小盘子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满脸愤怒。 “可我记得很清楚,明明是那些人告诉你们,你们是神的后代,拥有保护村子的能力,可是他们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神灵又怎么会保佑他们呢?”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小盘子坚定地看着众人:“虽然我和你们只认识了几天,但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这…… 少年,你可知道,这世上,好人坏人并不是凭借肉眼就能判断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要带着一个小姑娘去办事,只怕诸多不便。 被拒绝的时候,女娃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着头不一言,倒是小盘子有些急了,目光飞快地在四人身上扫过,犹豫了一下,抓住了桑鬼的手。 不得不说,小盘子观察得很仔细,知道桑鬼才是那个能做主的人。 “这位菩萨姐姐,求求你,带她走,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她什么都能做的,烧饭洗衣洒扫,就算,就算,你将她配给家里头的小厮,也没有关系的。” 小盘子不是汉人,只是在城里头给人做工的时候,常常见那些妇人带着家人去拜菩萨,遇到什么好人,也总说活菩萨再世之类的,在他不多的识知里,菩萨就相当于是好人。 “我可不是什么菩萨。” 皇家的人最不能有的就是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桑鬼能长到这么大,力压一众兄弟姐妹,可不是凭着运气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我是修罗恶鬼,你就不怕我们将她卖到窑子里头去?” 一听桑鬼这话,众人纷纷扭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知道,她可没那力气,将人给卖到那种地方,但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桑鬼一脸淡定,直接无视众人那令人发指的目光。 那女娃娃一听到“窑子”两人,忍不住面色一白,下意识地捏紧了还握在手里头的匕首。 小盘子清楚她的性子,生怕她一时冲动自寻短见,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 这点子小动作落在一旁和乌延眼中,忍不住对小姑娘有些改观。 这小姑娘倒是个宁死不屈的烈性子,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美德。 要是换成自己,哪怕是被卖到那些地方,也会想法子先活下来再说。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不如忍辱偷生,等待来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金廉轻轻咳嗽两声,打了个圆场。 “你一个小姑娘确定不太适合与我们一起,毕竟我们这次是有正事要办,要不然,你想想还有什么亲人可以投奔的,我们托人将你送到你亲人那,也好有个依靠?” 小盘子听到这,不由恨恨地呸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他们那些人在挑圣女的时候,就专门挑那些没有家人的孤儿,为得就是好随意处置,哪怕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们出头!”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秦春有些怜悯,不禁有些心软,想了想,问她可会什么本领? 这话一出,金廉知道,这女娃娃有救了。 第93章 观相之说,你信是不信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秦春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她回答什么,自己都会找个理由将她收下。 反正他要求也不高,再不济,就当是多养一口人罢了。 但没想到,这女娃娃说出自己会些什么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呆了! “我会观星术,能预知何时会落雨,何时会大旱,何时适宜出行,何时应当躲灾,另外,还粗通些占卜相面之术。” 这话引起了桑鬼的极大兴趣。 但现在,她需要证明这娃娃并没有说谎。 “那你给我们四个相一相面,如果说得准,我会保证你将来能有立足之地。” 但桑鬼的测试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她要这女娃娃说出四人的来历,性格与未来。 那女娃娃也不露怯,似乎十分敏锐地抓住了谁才是能当家作主的人,在讨到可以直说无罪的承诺后,依次给四人相了面。 第一个,自然是桑鬼。 “你天庭饱满,面若四方,又目清明有神,眉骨略高,眉型上扬,鼻上有肉,嘴唇略厚,寻常人家只怕承不住你那贵重的命格,出身显赫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不幸,你是凤逆龙上之像,只可惜,还差一点点运道,一不留神,只怕会功败垂成。” “这话可不能乱说。” 桑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杀气渐起。 他娘的,这娃娃要是再口无遮拦,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用! 女娃娃显然听懂了她的警告,但却十分笃定,自己赌对了。 唯有位高权重者,才会真正信奉这些天命之说。 “你,仙风道骨,不该与这红尘纠缠,虽有天人之才,但正所谓怀璧其罪,你现在引以为傲的东西,将来会给你带来灾祸,若想得个善终,需隐世不出,方能平安。” 这话,说的是秦春。 秦春不信天命,忍不住逗弄她:“我本来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小娃娃你要不跟了我,做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麻雀如何?” 那女娃娃笑笑,摇了摇头。 “不要,你这人不听劝,跟着你,只怕要曝尸荒野,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除了秦春自己,其他人面色都变了! 这女娃娃,可太敢说了! “那我呢?” 乌延闲闲地看了她一眼,就不信这小娃娃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不问将来,只让你算算,我的来历。” “无根浮萍,空有皮相没有根骨,随波逐流之辈,何必在意过往,反正都是浮云。” 说到这,女娃娃顿了顿,话锋一转,隐隐有些同情:“你颧骨略高,左眉上有一颗肉痣,乃六亲无主,血亲淡薄之相,但老天对你还不算差,因有贵人相助,你将来前途无量。” 看着沉默的乌延,金廉觉得这娃娃是在某些人的雷区上来回蹦跶。 好了,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金廉已经不指望能从她嘴巴里头听到什么好话,只求她不要说出什么杀人诛心的话来扎自己的肺管子就行。 隐隐的,金廉总觉得自己今日会有一劫难,希望不是真的。 “你这人,面相上来看,四人当中,就数你最好,虽论贵重,比不上那位姐姐,论天资,也比不得那位哥哥,但比那位浮萍命格的姐姐来说,却是好了许多,至少,你生在一个家世显赫,父母慈爱的家庭里头,前半生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简直令人羡慕。” 小妹妹,我觉得你在针对谁,但我没有证据。 已经能够听到乌延磨着后槽牙的声音,金廉急忙端着坐好,不敢抬头乱瞟对方现在的表情。 想必已经是面黑如锅底了。 “但,你与那位姐姐倒是豺狼虎豹,十分相配,只不过,成也姻缘败也姻缘,你高攀了这位姐姐,沾她的光可直上青云,但也正因如此,将来你俩恐怕有些波折,小心反目成仇,养虎为患。” “些话怎讲?” 桑鬼忍不住轻蔑一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惶恐的金廉。 豺狼虎豹,恐怕是狐假虎威才对。 感受到来自桑鬼的压迫与杀意,金廉欲哭无泪。 这位小祖宗,你不是不学艺不精,这话说出来是要死人的! “虎兕相逢主大凶,你两人都有主天下之资,一山不容二虎,若其中一方不肯退让,必定落个你死我活的......唔唔......下场。” 你大爷,你可别说话了! 金廉敏锐地感觉到桑鬼起了斩草除根的杀心,急忙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生死攸关的时刻,金廉自然力大无穷! 看着脸都快被他捂变形的女娃娃,桑鬼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把他们两人的脑袋给砍下来将他们的头骨做成酒碗摆在一块弄个情侣款! 但,理智让桑鬼没有这么做,而是心胸宽广的收留了她。 虽然,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只怕桑鬼是怕她到处乱说,才干脆将人给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管着才能会乱出差错。 更何况,如果这女娃娃不是胡言乱语,那她这身本事,还真值得她重视。 嗯,也不知道,这女娃娃将来会不会被她给做成“人彘”。 “小盘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小盘子摇了摇头,他还有家人在,自己走了,他们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这些都是他们这些汉人动的手,我知道怎么将自己摘干净。” 小盘子拍了拍胸脯,丝毫没有一点乱甩锅的愧疚。 这小子,有前途。 金廉默默地想,忽然觉得要是可以,将这小子拐出大山,拐得远远的,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再放回来,保证连他亲爹妈都不认识。 当然,这事只能想想,金廉虽然不是君子,但这种拆人骨肉的缺德事,还真做不出来。 既然要一起上路,那么便不能再女娃娃或是小姑娘的叫。 于是金廉开口问她的芳名。 女娃娃有些茫然,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真实名字了,那些村民们只会远远的看着自己,从不与自己说话。 就算自己想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都是远远避开,生怕自己的身上的浊气将自己污染。 传说中,神灵喜欢纯洁的女子,被选作圣女的女子,耳朵不可听污秽之声,口中不可吐污秽言语。 更别说,能与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混居于红尘俗世之中。 虽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这个不能为他们完成心愿的圣女。 虽然,他们早已背弃圣洁的神灵。 但自欺欺人,才能让他们继续蒙昧的活着。 何其可悲! 第94章 一进城,就得接地气 女娃娃想了想,缓缓吐出一句。 “向笙,以后,我就叫向笙。” 既然要走,自然不能拖。 要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虽然四人之中,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们可不想节外生枝。 这些村民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高手,但人多势众,要真打起来,只怕他们也承受不住。 有小盘子带路,一行人几乎是连夜翻过山头,等他们走出大山,天已然蒙蒙亮了。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再不回去,只怕他们就要发现端倪了。” 小盘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向笙,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摘下一条编制精美的彩带给她。 这是件十分实用的礼物。 金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腰带上头那些打造精美的银饰上,他没有燕都那样厉害的眼光,只略略一看就能将这条腰带的价值给估出个七七八八。 但俗人也有俗人的办法,那些被打成片状的银饰除了美观,最要紧的是能应急,粗了算,大约也得有五两重。 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五两银子只不过是一点小钱,但对于小盘子他们来说,这笔钱,已经是算是很大了笔钱了。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们这些人因战乱而四处迁徙,为了方便行走,他们的祖先习惯将银子制成饰物装饰在身上,这条腰带可是小盘子家先人传下来的物什,十分珍贵。 “出门在外,总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你先拿着,若将来有机会,你记得送我两条更珍贵的就是了。” 小盘子当然知道这腰带的来历,是自己阿婆亲手织的,说是以后留着给他娶媳妇用,但现在,他只是单纯地想给她一点点保证。 至于将来,谁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见面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行人也不是磨磨唧唧地性子,小盘子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路还得继续赶,这次他们出来的急,但再急,也不忘顺手拿些吃的。 反正这些人也不是真的信仰,与其让这些东西白白浪费,还不如物尽其用,给他们填饱肚子。 只是,面对最下面那包张牙舞爪,死不瞑目的田鼠干,众人纷纷不与向笙抢,毫无保留地塞进了向笙那有些小的包袱里。 向笙也不在意,当众人们在啃着干巴巴的干粮时,她就拿出一只,津津有味的吃给他们看。 杀人不过头点地,好在,处州城近在眼前。 原本,他们带着向笙这个没有路引的黑户,是不能轻易进城的,但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要肯给守卫的人一点好处,也不是不行。 进了城,五人并没有住客栈,而是挑了一处破旧的院子租下,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租金被还价到了七钱。 看来买东西喜欢砍价,不分身份。 看着牙尖嘴利的三个女人,金廉忍不住暗暗吐槽。 你们三,一个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一个是本领高强的女暗卫,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这样怎么对得起你们的身份? “女人,真是麻烦。” 秦春双手抱着胸,一脸嫌弃。 城里可不比乡下,什么东西都要钱,就连水,都得花钱去买。 生活总能逼着人成长,在日子难熬的时候,只要能挣到钱,那些挑水来卖的人总能找到客户。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在院子出去不远的地方,就有专门卖水的地方。 一桶水三文钱,视距离长短,还可以送水上门,浮动收费,当真是童叟无欺。 但装满一缸水,需要五桶水,而一口缸只够他们五个人使上一天。 呃,自然,没有敢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桑鬼和秦春不要洗澡,于是金廉等人便只能设法省着些用水。 比如桑鬼他们用剩下的洗澡水可以用来洗衣服,擦地。 除了不直接入口,别的都好说。 哦,当然,金廉与剩下两人相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优势的。 只是,金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金贵的公子哥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用媳妇洗澡水的地步。 算了,用自己媳妇洗澡水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正所谓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香得很,香得很。 他们奔波一路,需要几天时间缓缓。 反正,桑玠也没那么快到,正好松快松快。 连着好几天,所有人都呆在院子里,吃完就睡,睡醒再吃,吃完再睡,昼夜颠倒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五人除了向笙留在家中看家之外,桑鬼与金廉一组,秦春与乌延一组,分头前去城中体察民情。 “我们先去哪里?” 金廉扶着桑鬼,略略有些兴奋地向四周张望。 虽说这里不如那些大城要塞繁华,但该有的商行市场还是有的。 “都说民以食为天,咱们先去城内的米铺看看。” 桑鬼显然早有成算,金廉自然没有意见,拉着她便向城中主街走去。 这几天他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但桑鬼可没有放松,闲时她就对着图址研究,将城内的格局吃了个透。 城内原本有米粮铺子大约二十来家,大小规模不一,但随着天灾日益严重,米价暴涨,本地产粮的渠道被那些大粮商截断,外头进米又成本太高,无奈之下,小粮铺被吞并,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家。 其中,有五家粮铺都是城中一户姓王的人家所经营,听说他家背后的靠山就是处州府的官吏,仗着势力,没少暗中搞手段,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们怨声载道。 但,他们并不先去属于王家名产的粮米铺子,而是先去一家叫张记粮行的铺子。 铺子不大,生意惨淡。 金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是说最近城内粮米铺子是最赚钱的营生,怎么这张记看着倒像是快要倒闭了? 桑鬼比金廉聪明许多,稍一想,很快得出了个结论。 “听说王家试图垄断城内所有粮行,好坐地起价,但一时半会,却吃不下所有米行,为了不被王家吞并,几家米粮铺老板联合起来,与之对抗,这张记大约是快要撑不住了。” 商人之间的手段金廉虽不太清楚,但从前燕都在的时候,他也见识过一二,那简直就是要多下作多下作,想来这门庭冷落的样子,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走,我们进去瞧瞧。” 桑鬼嗤笑一声,率先一步走进了铺子。 金廉一见,急忙跟了上去。 第95章 王法,我就是王法 那铺子老板见到有客至,脸上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诧异,张了张嘴,一时间,似乎在忌惮什么。 “老板,怎么,今天不做生意吗?” 桑鬼见了老板这副样子,心里头大概有了谱,也不见怪,大大咧咧地往堂内的椅子一靠,见他依旧有些发愣,忍不住提醒。 “连杯茶水都不上,老板可是这样待客的?” 不得不说,桑鬼哪怕现在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裳,身上那股气质也不改不了,那老板虽大半辈子在城外百里之内打转,但见过的人还真不少,却鲜少有像她那样的女人。 “两位是外地人吧,不好意思,我这铺子里头,没货了,实在做不了您的生意,要不,和您别处转转?” 老板丝毫没有想要上茶的意思,略有些紧张地盯了两人,一脸戒备。 “老板,哪有像您这样往外赶人的,我们还没说要买什么,您怎么就知道做不得我们的生意?” 金廉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里头倒是有些激动。 看来,今日,他们不会无功而返,没有收获了。 “客人误会了,不是小老儿瞧不起两位,而是......唉,还是请两位另转他处吧。” 桑鬼显然也看出来这老板有难言之隐,但就这么离开岂不是白费了他们一番功夫。 “老板莫要为难,我们是刚进城不久,暂居此地,家中粮食不够才出来采买,也不多,只需一石的粮食日常嚼用即可,当然,价钱也不必担心,我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知道如今生意难做,你就按现在的行情开价,就是略高些也无妨,我们当场结清,绝不赊账。” 一听这话,老板更加为难,忍不住苦笑,眼风一扫,门外有几个人影闪过,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就要赶人! “快走快走,我不做你们这些外地人的生意!” 老板变脸飞快,语气凶狠,金廉与桑鬼一时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往外推了几步。 桑鬼常年练武,虽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但下意识地,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那老板用力之下,竟不能将她推动分毫。 就这点子功夫,外头忽然闯进三五个人来,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老板。 “张老头,怎么,前次回的教训还没吃够,这才多久,就敢开门做生意了?” 那几人显然是附近的地痞流氓,带头那个更是嚣张,眼睛一瞅,手中的棍子便落在了堂内摆着的一只花瓶上。 只听碰的一声,那花瓶便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金廉皱了皱眉,这铺子可是光明正大开在街市之中,虽位置有些偏,但也是正经的商铺,这些地痞流氓最有眼色,要说背后无人指使,只怕不是真话。 面对这些泼皮,老板面上怒气一闪而过,但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强忍着气请桑鬼他们先行离开。 但那些泼皮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两人,见两人衣裳普通,说话又有些文诌诌,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想想也是,有他们几个在,本地人哪里还敢到这铺子里头买粮。 “你们俩从哪来的?” 桑鬼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要不是顾及身份,早将几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喂鱼了。 金廉往桑鬼身前一挡,倒不是怕桑鬼吃亏,而是怕还没问出什么,这些泼皮就断气了。 得罪桑鬼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一点,金廉为深有体会。 “我们只想买些粮,不想生事。” “哟,怎么你们进来前,没人告诉你们,要买粮只能去王记么?” “都是买粮,哪家买不是买,难不成,王记能便宜些不成?” “你要买多少粮?” 带头那泼皮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棍子:“去王记,一斗米150文。” 金廉忍不住惊呆了,这哪里是卖粮,简直就是抢钱! “王记卖的是金豆子么?别糊弄我们,现在城内一斗米涨到50文已经是天价,你这样漫天要价,到底是王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那泼皮向来是无赖惯了的,见他们不识抬举,忍不住有些怒了。 “不错,外头怎么卖我们管不着,但在老子的地盘上,你们就只能去王记买,老实告诉你,70文是王记的价钱,另外80文,是你该给老子的好处费!” “想要钱,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桑鬼冷笑一声,扫了众人一眼。 那泼皮岂是被吓大的,见对方不过一个女人,男人又是个小白脸,简直就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渣渣。 五对二,要连这都搞不定,他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况且,他们收了王家的好处,正好趁机将这铺子砸了,看这老头儿还怎么同王家作对! 一想到这,泼皮眼珠子一转,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他见金廉生得好,忍不住调笑道:“你小子倒生得俊俏,是哪个小倌馆逃出来的吧,年纪不大,还学人私奔啧啧,这眼光也不怎么好,怎么选了个男人一样的女人?” 这话一出,身后那些小混混顿时哄笑起来,甚至还有些胆大的,趁机伸手在金廉身上揩油。 “就是就是,这小白脸一看......唉呀!”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小混混便重重的摔了出去,刚好砸在椅子上,力道之大,连人带椅子摔到门框边,哀嚎之下,竟折了骨头! “好啊,你们竟敢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那泼皮正愁没有借口,立刻发作起来。 “格老子的,给我教训教训这两不知好歹的家伙,打死了,老子顶着!” 那些泼皮等得就是这话,立刻抄起家伙冲了过来。 桑鬼岂会怕这几个小喽啰,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人给打跑了。 那老板显然是受他们欺负多时,趁着混乱,也浑水摸鱼的揍了对方好几拳! “可恶,有种,你别跑!” 桑鬼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刚还一脸嚣张的泼皮顶着一脸淤青,指着她的手指头不断抖啊抖。 “好,我就在这等着,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桑鬼一撩衣摆,稳当当地往椅子上一坐,冷笑着看着那些泼皮落荒而逃! 老板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痛快,但痛快之后,又得面对更大的麻烦。 依照他们的性子,自己被牵连还是小事,顶多不要这铺子,回乡养老就是,但他们打了那些泼皮,只怕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你们还是快走吧,也别回去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城去躲着,三五年的,别回来了。” 老板叹息一声,从柜子里头拿了一小袋米出来递给他们。 “去年的陈米,反正也卖不出去,就当你们替老儿出气的报酬了。” 第96章 被抓与手痒,两人都不省心 这老板,人还怪好的咧。 桑鬼淡淡一笑,仿佛知道老板心中所想,淡定地咐吩金廉。 “你先带老板回去,这里我一个人就行,另外和乌延说一声,该给多少给多少,这铺子里头的损失我们承担,别让老板吃亏。” 金廉知道,桑鬼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立刻点头答应。 “等我将人送到,就回来接你。” 桑鬼愣了一下,犹豫片刻:“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让乌延来吧。” 金廉只觉得自己一腔柔情错付,扎心! “你们别担心小老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这些泼皮后头是王家在撑腰,王家的人向来仗势不讲理,只怕你们落他们手上,没好,还是听小老儿一句,赶紧走吧。” 老板急的脸都青了,金廉只让他安心,询问了铺子里还有什么人的时候,老板算是看出来他们的决心了。 “唉,我们得罪了王家,老婆孩子都送出城了,现在就只有小老儿一个了。” 说到这,老板不禁心头发苦,这铺子开了快二十年,自己从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跟着父亲做生意,好不容易铺子生意好了,却得罪了人。 还真是人生无常。 “老板不用担心我们,你还是跟我走,暂且避避风头。” 金廉当然知道老板在担心什么,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得罪了这些人,要没被弄死还能跑一跑,但他不一样,他的根就在这里,就算他能跑,可谁会保证那些人会不会迁怒于他的家人。 他上有父母岳家,下有妻子孩子,父母年事已高,孩子尚且年幼。 他总不能带着全家一起跑路吧! “你放心,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彻底拔除这个毒瘤的。” 金廉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拉着人跑远了。 老板被他拉着,几乎是没得挣扎。 可怜他人到中年,却还要像只耗子一样被人带着上蹿下跳,一路狂奔不回头。 今日不该不看黄历就开门,这是将自己彻底给搭进去了! 老板看着那有些简陋破旧的院子,欲哭无泪。 这一看,也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普通人,没钱没权没靠山,拿什么与人家斗! 我命休矣! 金廉可没空管老板那臭得跟屎一样的脸,秦春与乌延还没回来,于是他只能将老板一巴掌敲晕,放在床上,交代了向笙几句,自己独自回去找桑鬼。 等他赶回到粮铺的时候,粮铺大门上被封条给封住了,金廉同周围邻居一打听,才知道官差将人给带走了。 金廉略一琢磨,便知道桑鬼是故意让人给抓住的,也许她心里另有打算也说不准。 他晃悠悠地走到官衙门,暗自记下了位置,决定先回去同乌延商量一下再说。 等金廉回去的时候,乌延也回来了,当她看到床上昏睡着的老板,忍不住吓了一跳,只以为家中进贼,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谁家贼大白天的会跑过来作案呢。 她略问了向笙几句,才算安下心来。 听了金廉的话,乌延欲言又止,在金廉再三催促之下,乌延才慢悠悠说出自己的担忧。 按着规定,百姓被抓,如果不是当天开庭会先行关押,被关押的人如果不肯听话,那些衙差是可以适当给些教训的。 也就是说,如果桑鬼不想被人识破身份,那么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 而她又得罪了人。 一听到这,金廉顿时坐不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他这是关心则乱,乌延忍不住轻笑出声。 “放心,二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做事走一步要先想三步的,她肯定有把握,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说罢,乌延俏皮地冲金廉眨了眨眼睛,一副邀功的神情:“看不出来,你对二殿下还挺关心的嘛,等二殿下回来,我会实话实说,说咱们的驸马爷一听我这话,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我拉着,只怕就要上衙门劫人去了。” ...... 你才站不稳呢,刚才只是地滑,地滑,哼! 休要瞎说! 知道桑鬼不会吃亏之后,金廉一颗心总算落地,这才发现秦春并没有同乌延一块回来。 提起这事,乌延就忍不住生气。 今日早上两人路过城内张贴告示的地方,见挤了一堆人,好奇之下,两人也凑过去看个热闹,因考虑到围观之人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告示旁还站了个穿着官服的汉子,一遍一遍地将告示上的内容念给大伙听。 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姚老夫人病重,正在张榜求医呢,秦春一听这怪症,不由一时心痒,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伸手揭下了告示,乌延不想暴露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半请半架地带走了。 “这个不省心的老男人。” 这是乌延新养成的习惯,只要她一生秦春的气,对他的称谓就会从秦先生变成老男人。 呃...... 虽然,秦春也只比乌延大个两三岁,细论起来,可是一点都跟老字沾不上边。 但女人生起气来的时候,最是不讲道理,金廉也不住在海边,管那么宽做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哦,那位姚老夫人是什么来历,是那狗官的老娘吗?” 金廉已经打听清楚,那作天作地的正主叫姚奕,本是举子出身,靠着拍须溜马巴结人当的官,官品不大,但升迁速度挺快,只是运气不太,被人牵连贬到了处州这种偏远之地。 原本地方官吏每年都会有政绩考核,表现良好的可进行升迁调官,但无奈他得罪的那人十分记仇,连着六年都压着他,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眼看着自己一把年纪,即便能回去,恐怕也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这位姚大人彻底想开了,决定破罐子破摔,吃喝玩乐,贪污敛财,讲究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 在只管自己舒服,不怕子孙后代的原则下,处州在他的搅和下,被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百姓们暗地里提起他,只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 但偏偏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姚大人不仅没丢官问罪,反而身体安康,岁岁平安,继续有恃无恐地利用手中权柄嚯嚯当地百姓。 当真是老天不开眼! 所以这次姚老夫人病重,百姓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别说自个不会治病,就算会,他们也不会去给那老祸害的娘治病。 一听这话,乌延了然地点了点头。 难怪,秦春被架走时,大家面上会是那种表情。 仿佛他才是那个不得好死的罪魁祸首! 第97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咱们先管哪个?” 金廉忍不住叹息一声,对于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总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老男人没事,不用管他。” 乌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痛快地连金廉都忍不住为这位知轻重的大姐拍手叫好。 如果换作自己...... 桑鬼才是他的第一选择,毕竟一个傲娇不讨喜的秦春与自己后半生的饭碗比,当然是自己的饭碗比较重要。 或许想开了的不止姓姚那狗官,还有乌延。 看着差点没打起来的两人向笙不禁有些无奈,小姑娘瞬间明白了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位仙气飘飘的秦先生,永远都不可能排在第一的位置上。 “乌延,你变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金廉看着被她揪下来的头发,肉疼赶不上心疼,最近自己头发掉得有些多,搞不好就要秃了,这小娘们还特意揪下一大把,她是故意的! “哼,我这是尽忠职守,要让主子知道我的忠心不二又有什么错,再说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派不上用场不是?” 金廉忍不住气得差点绝倒! 一天之内被人扎心两次,实惨!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一起去。 金廉心中憋着一口气,说什么也要第一个见到桑鬼,于是他暗中使了些小手段,故意将乌延甩在了后头。 金廉有些得意心中暗笑,和老子斗,你还嫩点!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进入地牢这种鬼地方,虽然都是地牢,但地牢与地牢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 阴暗潮湿,一股霉臭味道。 金廉嫌弃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在最角落里头找到了正在思考人生的桑鬼。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为了不惊动旁边的人,金廉不敢高声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下,准备运气将边上一根木头给劈开好钻进去。 桑鬼看着弓着身体往前钻的男人,忍不住一阵嫌弃。 但金廉可顾不得计较,伸手给她扒拉了一下散落下来的头发,目光落在了她脸上的伤痕上。 “不是说你吃不了亏吗,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金廉有些急眼,急忙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在她身上只是多了些皮肉伤,没伤到要害。 心头一松的同时,也不忘回头狠狠瞪了乌延一眼,及时给她上了点眼药。 “乌延说你自有主张,原本以为那些暗卫会好好护着,没想到......真是不中用。” 金廉现在的演技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眼眶湿润,面色真诚,仿佛当真有那种,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真情流露。 这绿茶狗! 乌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默默唾弃金廉好几回! 不要相信男人,会变得不幸。 “无妨。” 桑鬼淡淡地挥了挥手,嫌弃地看了周围一眼。 也不知道,她是在嫌弃这脏臭脏臭的牢房,还是嫌弃一脸作戏的金廉,以及默默骂娘的乌延。 \\\"好了,咱们该办正事了,乌延,开门。\\\" 正事,果然,桑鬼你瞒着我不说,是几个意思? 见乌延拎起锁,金廉急忙想要制止。 面对乌延那杀气腾腾的眼刀子,金廉张了张嘴,冲两人比划了一下。 他绝对相信以乌延的本事,能将这锁链劈开,可这样一来,免不得会惊动旁人。 乌延忍不住扁了扁嘴,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从发间摘下那枚簪子,往那锁孔处轻轻捯饬了几下,啪嗒一声,锁开了。 这,大姐,你确定你当的是暗卫,而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怎么这手艺,看着可不像是生手。 金廉只能说,佩服。 桑鬼满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冲着金廉挑了挑眉。 “怎么,以我的身份,难不成也像你这样,要来回钻狗洞?” 一提起钻狗洞这事,金廉面色一僵,显然是想起了那不太好的回忆。 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桑鬼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毕竟从地牢潜入县衙要比从外头潜进来要安全的多。 金廉看着利落地翻找文书资料的桑鬼,不由真心有些佩服她。 她身上还有伤,但却一声不吭地随着他们翻墙越床,丝毫不露下风,可见其心志之坚毅。 金廉记性不错,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很快就翻完了数十册文书,只可惜的是,他们三个折腾了半宿,依旧没能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这老东西,还真是狡猾。” 桑鬼低哼一声,她今日除了早饭之外滴水未进,加上被关进来的时候被那些狗腿子略施惩戒了一番,现在已然有些头晕目眩支撑不住。 金廉用手挽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先回去,从长计议。” 桑鬼点了点头,她这人一向能掂得轻重,在自己体力还没耗尽的时候,果断选择撤退。 回到家,金廉打了盆水,又向乌延要了些伤药,开始帮桑鬼处理身上的伤口。 桑鬼身上的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这些衙差狱卒最是精通这些折磨人的玩意,专挑人体脆弱部分下手,看着血淋淋的脚心,金廉不禁有些愤怒。 这种伤口只能是用带刺的藤条抽打才能造成,脱靴露足于人前,无异于是另外一种羞辱,要是换成那些家教森严的氏族女子,只怕要羞愧自尽了。 仿佛是看出了金廉的心思,桑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无妨,我不是那种娇滴滴,被豢养的女子。” 桑鬼伸手接过药瓶,将药膏在伤口上涂匀,示意他给自己包扎。 “这些人也太狠了,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金廉沉默片刻,几乎是咬牙挤出这样一句。 第一次,他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有什么,以前我在暗营的时候,见过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这点子不过尔尔。” 桑鬼察觉到自己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暗营? 金廉看着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桑鬼堂堂一个公主,大陈未来的女君,怎么会有机会接触暗营?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第98章 补品,也是毒药 暗营是个什么地方? 不怪金廉惊讶,在他的认识里头,暗营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上位者一些不能光明正大来办的需求,是黑暗的,不能见光,不能被人用笔杆子记录在史书上。 但很奇怪,桑鬼的身份,无论落魄还是荣耀,她都有正大光明站于人前的理由与资格,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才会让她接触到暗营? 但桑鬼显然对自己还存有极大的戒备之心,金廉还没有傻到认为她已经将自己视为可以依赖,可以露出软肋的人。 秦春连续数日都没有回来,而官府也没有大肆在城内通缉两人。 想来,这些应该是桑鬼手底下的暗卫的功劳。 据派去打听消息的暗卫回禀,秦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被姓姚的给扣下了。 “看来,这姚老夫人的病,秦春有办法。” 否则也不会对秦春这么客气。 桑鬼的伤没那么快好,索性也不逞强,把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便躲在院子里养伤。 相比较而言,桑鬼似乎对如何收服向笙更加感兴趣。 这段时间,桑鬼一直在默默地观察与试探。 向笙表现出来的本事令桑鬼又惊又喜,金廉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兴奋与激动。 当然,金廉可以理解她的激动与兴奋,虽然很多时候,上位者并不一定都会信奉这些拥有异能的人,但治国之策之中就有一条关于如何利用这类人才的讲解。 没错,虽然这事十分可笑,但金廉在桑鬼的影响之下,已经开始偷偷恶补这些帝王心术的知识。 桑鬼也不阻止,甚至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特意指点他一二。 她似乎十分笃定地瞧不起自己那颗脑子,丝毫不认为就凭自己这点子心机,能轻松反杀自己。 对于桑鬼的自信,金廉无法反驳,他必须承认,桑鬼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女子。 自信,强大,当称一声人之龙凤。 正因如此,金廉反倒觉得自己才是仰望她的那个。 但佩服归佩服,仰望别人的日子只得两字总结。 憋屈!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姚府派了人过来,指明了要接金廉过去。 听来人的意思,似乎他们将金廉当作了秦秦的小学徒。 金廉没有犹豫,拿了药箱等物,就跟着他们来到了姚府。 当然,这也是桑鬼给自己立功的机会。 金廉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目前他觉得与桑鬼之间更像是东家与伙计的关系,只有让东家看到自己的能力,才能让东家放心地将权利交给自己。 呃,虽然,桑鬼才没有这样大方,但自负如她,当真如她之前同自己说过的那样,不喜欢只会供人取乐的金丝雀,而更需要一个能同她并肩膀而立的人。 虽然,最后半句,金廉并没有当真,但现在,他需要拥有足以让自己保全自己的实力。 姚家的私宅在城内最好的地段,姚大人虽然有种种不是,但对于自己的母亲却当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孝子。 从门口走到内宅,一路上雕梁画栋,假山荷塘,想来是为了迎和老夫人的喜好,甚至在园子中还豢养了象征长寿福禄的梅花鹿与白鹤,那些东西被养得久了,见了人也不害怕,好奇地往他身上瞅了瞅,继而又闲闲地散步打盹去了。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外头那些百姓生于水火之中苦苦挣扎,这边却奢靡度日。 秦春似乎并不忙碌,管事将人交给他之后,便恭敬退下。 金廉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秦春似乎胖了一些。 这才几天,姚家的伙食还挺养人。 秦春似乎十分享受这一切,他让侍女端些瓜果糕点过来,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见四周无人,金廉方才拿起一块冰镇过的西瓜咬了一口,边吃还边忍不住感慨:“这姓姚的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种时候,还能弄到西瓜,可真不容易。” 秦春点头:“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且不说别的,就姓姚这狗官在这盘踞多年,所贪之财,不下百万。” 金廉本想嘲笑一下秦春是不是爱上这种奢靡的生活,但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莫非,他这边有进展了? \\\"不错,也多亏了姓姚那狗官孝顺,才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秦春心情很好,有了这些,他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自己有多难熬,那桑鬼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是做孽,你可知姚老夫人的病,因何而起?” 金廉不想猜,直接等着秦春接下来的话。 “你在国都的时候,应该知道大陈那些权贵们私底下用什么进补吧。” 金廉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两脚嫩羔羊?” “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传出来的这事,当真是害人不浅。” 秦春摇了摇头,显然有些唏嘘:“原本我也没往这上头想,只是偶然听到厨房的人说,姓姚那狗官也不知道从哪听来这话,说吃这个大补,能延年益寿,老当益壮,就时不时弄些进补,他怕姚老夫人心里头膈应,就不许下人对她说这是什么东西。” ...... 金廉忍不住思考了一会:“莫非这东西,还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吗?” 可是紫河车、人中黄、童子尿、血余炭...... 这些不都可以入药吗,吃......咳咳,虽然残忍,但总不至于吃坏身体吧。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心中的困惑,秦春冷笑一声,原本他也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他与师傅接诊了一个类似情况的病人,怎么查都查不出病症,后来还是从他的饮食上发现了端倪,才知道原来同类相食,是会要命的。 “能入药的,都是经过精心炮制过的,配合汤药着服用,剂量小自然没事,只是这姚老夫人本就身体弱,只听儿子说这是好东西,为了不浪费儿子一片孝心,直接炖煮服用,一日三餐当饭吃,能不得病才怪。” 第99章 乱像初现 听到秦春带进来的话。 桑鬼面色凝重,隐隐有些怒气。 秦春的话或许还算保守,实际情况也许比他说的还要可恶。 一日三餐拿人当饭吃,可见姓姚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命。 她知道秦春没有必要和自己说谎,更没有必要故意夸大事实。 桑玠还没到,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他们。 偏偏这个姓姚的还不能轻易处置,必须等桑玠出手,证据确凿才行。 毕竟他是官身,必须按流程来才可。 只是,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乌延站在主子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必生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需要的是将涉事官吏连根拔起,而不是为逞一时之快而贸然出手。 同金廉待得久了,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嫉恶如仇了? 桑鬼很快冷静了下来,选择忍耐。 只是,这些消息还需提前知会桑玠一声才行,于是让人传了密信,方才安心一些。 信上除了告知这些事,桑鬼还特意叮嘱桑玠要注意安全,必要时,可借助府兵的力量。 她总有一种预感,处州这样的情形,恐怕太平不久了。 桑鬼这样的想法,不是空头白话,她对时事的判断一向精准。 此处汉人与客家人相处的说不上融洽,只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但汉人一向瞧不起客家人,甚至连用工都更倾向于汉人。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都能一视同仁地对持所有人。 这些客家人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存在,城人排挤他们,不肯让他们进城谋生,官府又不好管辖,只能施政,让他们不替官府种植粮食蔬果,由官府出面收购,同时将该他们交纳的庸租抵扣,若在平日里,官府也会适当地抬一抬价格,并且用盐布等日常所需之物折价卖给他们。 只是姚大人彻底摆烂之后,这点子好处都没有了,并且税赋也在不断增加,城人与客家人的矛盾日益严重,已经到了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地步。 这些客人家在此地繁衍聚居,多多少少,也达几千人,若真闹起来,凭着官府那些个酒囊饭袋,恐怕不能处置。 现在的处州那些老弱病残的兵力根本没法子同那些流窜过来的匪徒相比。 真乱起来,他们只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无法保证这些平民百姓们的安全。 桑鬼不禁有些头疼,父皇正当壮年,最忌讳他们这些成年的孩子争权夺利,而为了使他们彼此牵制,能调动虎符的权利并不在自己手中。 那些虎符一半在地方,而另一半,则由父亲亲自保管,兵部都是他的亲信,自己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兵部。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桑玠当个出头鸟,顺便试探一下,他在父亲心目中的位置。 桑鬼目光一冷,缓缓松开了紧扣着的双手。 金廉并不知道桑鬼心中的盘算,他现在正与秦春一起,为姚老夫调制汤药。 “老夫人的病,你打算怎么治?” 若是老夫人去世,那么按照规定,姓姚的就得丁忧三年,他已经这把年纪了,说不定会趁机请辞,朝廷若是批了下来,便不好处置。 “我只是个大夫,只能治医,不能治命。” 秦春淡淡地将一味药扔进碾子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治病救人,老夫人这病确实没法治,生死由命,他可不敢逆天而为。 更何况,桑鬼他们已经盯上了她的儿子,只怕就算她能活到那个时候,只会生不如死。 其实,姚老夫人与她的儿子当真感情很好,这个和善的老太太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并不太清楚。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老夫人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这句,是替桑鬼问的。 “最多半年。” 秦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若是惊吓过度,只怕......” “明白。” 金廉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桑鬼什么都没说,但金廉却懂了她的意思,他与秦春会尽量照顾好老夫人,尽量让她多撑一段时间。 “两位先生,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说是新进的水果,让先生们吃个新鲜。” 看着那盘子用井水冰过的水果,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许多话,不用说,他们都明白。 姓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老夫人却是无辜,他们会让老夫人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情况比桑鬼想象得还要糟糕。 变故发生在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 所有人几乎是在梦中被惊醒,金廉因与秦春住在姚家的私宅里头,成了流民重点关照的对象。 外头的打闹声自然也惊动了老夫人。 姚大人显然事先得到了消息,等金廉与秦春赶到前厅的时候,姚家女眷已经被安全的转移了。 这个姚大夫,甚至连亲娘都给抛下了! “原来,他是在做做样子骗人的。” 金廉咬着牙,恨恨地跺了跺脚。 秦春手里头捏着自己的拳头,想了想,还是没舍得那些好东西,背上鼓囊囊地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若让你撞见,只怕以为他是个混水摸鱼的小贼。 金廉不欲与一个老人家为难,只能拉着秦春跑到外头挡着。 但硬要打起来,两人并没有什么胜算。 他们的专长,一个擅长逃跑,一个擅长使毒拆人骨头。 但这么多人,秦春就算想拆也得拆不了几个。 而自己,最近住在姚家,仿佛也胖了些,只怕要想翻过那些高墙,也不容易。 城中守卫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薄弱差劲,不堪一击。 等两人逃出姚家赶到暂时居住的地方时候,周围已经彻底乱了! 第100章 厮杀 这边的桑鬼也不容易,他们的院子被那些冲进来的流民死死围住,原本以为那些流民只是为了抢掠,但很快,桑鬼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暂时居住的院子算是破旧,从外头看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且位置也有些偏僻,怎么这些人放着富贵人家不抢,却聚集在这里闹事? 而且,普通的流民匪寇怎么会懂得用这种方式闯进来? 院子只有两个门,桑鬼带着金廉守住前门,乌延和秦春守着后门,向笙不会武功,她能做的就是烧油,烧水,在听到命令的时候,将水和油送到院子里! 后门他们不用担心,秦春的药很管用,乌延的暗器也使的麻溜,在加上向笙提供的热油和滚水,一时间,只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桑鬼和金廉站在墙头,手持削尖的长棍,面无表情地对准搭梯想要翻墙进来的匪寇,一叉一个准! 金廉按照桑鬼说的,专挑对方的脖子扎,一下一个,掉下去之后绝对死得透透的! 这是金廉第一次这样毫不犹豫的杀人,心里头说不害怕那是鬼扯,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根本没得选! 好在,金廉适应的很快,哪怕血溅在脸上身上,他也能毫不手软地用尖锐的棍子戳穿对方的脖子。 甚至杀的多了,反而激起了心底的那点子嗜血,越杀越兴奋!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痛快! 金廉觉得,真正的男儿就应该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心底最原始的本性被激发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教条通通撕碎,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准备的东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桑鬼似乎有所顾忌,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带来的暗卫。 或许,在她看来,他们的处境还没有到千钧一发的时刻。 那自然也没有必要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 要知道暗卫之所以称之为暗卫,就是因为他们不能暴露于人前,一旦暴露,他们就只能舍弃原本的位置身份。 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要想培养出十分出色的暗卫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体力消耗殆尽之前,他们得设法冲出重围! 金廉脑子转得飞快,如果不算暗卫的话,五人之中,除去不会武功的向笙,乌延的综合实力最好,桑鬼第二,自己第三,秦春最末。 乌延的责任就是保护桑鬼,所以金廉注定要和秦春一起,在带上向笙的话,他实在没有办法确定他们能不能顺利逃跑。 好在桑鬼对向笙还算重视,让乌延将人带上。 而自己和秦春一起,想要活命,就必须合作。 金廉看了看与自己差不多个子的秦春,不由真心庆幸,他不是个身长九尺的魁梧大汉。 否则自己还真背不动他。 当然,这话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要不然他炸毛之下,说不定会先毒死自己。 生死关头,秦春没有犹豫。 也没有选择。 这是第一次,他们像一只发了疯的耗子一样在陷入火光与混乱的街巷之间穿梭跳跃。 金廉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秦春一向附庸风雅,为了体现他那谪仙气质,几乎所有衣服都是那种广袖窄腰的样式,这样的衣服虽然飘逸,但行动起来却十分不便。 现在秦春整个人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两腿死死夹紧他的腰,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扒在他的背上。 伴随着秦春的惨叫,金廉毫不客气的用匕首将那些碍事的袖子和下摆给割裂,一路跑,一路有布料在空中飞舞。 “你个王八蛋,那料子很贵的。” 秦春忍不住一边洒药退敌,一边怒骂金廉。 金廉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怼。 “你个老孔雀,都什么时候来还心疼衣服,小心我给你扔下去!” 一时间,惨叫声与怒骂声混合一块,十分热闹。 金廉跑了许久,看着眼前那堵熟悉的城墙,不禁眼前一亮! 这段时间,自己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偷偷溜出来在城内来回蹦跶,将城里那些大小街巷摸了个清清楚楚。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只要翻过这个墙头,后头就是一座小林,只要他们躲进山林,要想甩掉那些人,简直就是小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找准落脚借力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提气向上,轻巧地落在了第一个落脚点上。 只要先借力两处,他就能带着背上这个累赘翻过墙头。 自由就在眼前,加油! 金廉默默为自己打气,甚至,他已经能够看到墙的那边那片林子。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两人快要成功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缺德鬼,居然在暗处放冷箭! 只听得一阵疾风,金廉来不及躲,就听到背上的秦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力道极大,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穿透秦春的同时,也刺入了金廉的大半个身体。 一串二,真是好箭法! 金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还来不及骂娘,连同秦春一起,翻落下去! 好在金廉本能地侧了下身子,又撤掉了大部分的力,两人侧摔下来,虽不能完好无损,但却及时的避开了箭伤的地方。 没那么好运的秦春磕到了脑袋,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金廉觉得自己脑子昏昏的,浑身发软,心道不好。 虽然在突围之前,他就服了秦春给的解药,但眼下药效减退,自己显然是中招了。 可恶! 金廉看了看周围,丝毫没有暗卫出手的迹象。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桑鬼是不是真有让暗卫保卫他们。 金廉强撑着身体,将落在一旁的匕首和药粉袋子抓在手里,假装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等着偷袭。 好在现在不是白天,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 后边的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不禁有些狂喜,争抢着要上来补刀。 金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听得一片惨叫,冲在前头那些几乎全数中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金廉眼神发狠,几乎是一刀一个,专门挑人的脖子抹! 这还是跟桑鬼学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谁知道这些人药效过了之后会不会继续追杀他们。 哼,干一行要有干一行的觉悟,今天算你们倒霉! 第101章 误会解除 但这次对他们下手的人似乎并不少,金廉手提着匕首,总觉得怎么杀也杀不尽。 等桑玠带人赶来的时候,金廉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再晚一点,他们就要死得透透的,说不定这些丧心病狂的还会割下他们的脑袋拎回去领赏,连个全尸都不给他们留。 到时候说不定桑鬼会看在秦春的面子上,到处派人找他们的脑袋。 等看清楚夹在众人中的桑鬼,金廉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晕了。 有了桑玠带来的人,形势扭转迅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金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哪都疼。 但令他意外的是,桑鬼居然守着自己睡着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金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现在想揉一揉眼睛都有些困难,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好巧不巧的,桑鬼这不仔细的家伙正压着自己的胳膊睡得正香。 甚至,他还听到了对方轻轻打着呼噜的动静。 ...... 算了,也知道桑鬼的性子,能让她守自己一回,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对她,不要要求太高。 但桑鬼还是被金廉那想将自己胳膊抽回去的动作给弄醒了,本能地,被打扰了睡意的桑鬼抬头瞪了他一眼,吓得金廉立刻不敢动,只是麻木的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谁懂啊,这样的姿势真得累人! 但很快,心疼主子的乌延走了进来,将人推醒,哄了又哄,才算让桑鬼回自己的屋里头休息去了。 “好了,她人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乌延没好气地推了推他,一脸不耐烦。 “别装了,装也装不像,你那眼皮子都快抖成筛子了。” 行吧,被识破的金廉只能睁开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最终,金廉选择投降。 “等有空,我帮你和秦春那家伙要些好的除疤药,女孩子脸上留疤不好看。” 金廉看着乌延脸上那两条从左眼下到嘴唇的伤,真心实诚地保证,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询问了一下秦春的伤势。 “放心,那此人光顾着对付你,一时间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秦先生,也就是肩膀上的箭伤严重些,外带被人踩了几脚,现在已经能指挥人帮他推宫活血,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说起这事,金廉忍不住来了兴趣:“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不?” 能一箭刺穿两个人的弓箭手可不多,当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人埋伏着,如果有察觉,自己就不会中招。 乌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是从小就被当成暗卫培养出来的,虽然她并不擅长弓箭,但那一箭所造成的伤她是亲眼所见,依照她的判断,能拥有这样强悍实力的弓箭手,在整个暗卫组织里头并不多见。 据她所知,几个皇子公主之中,唯有大皇子和五公主手下,才有这样实力的弓箭手。 但这话她可不敢胡乱猜测,毕竟五公主一向与主子交好,暂时来说,她没有必要这样做,至于大皇子么,说不定是他干的,也说不准是被人栽赃。 “反正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主子会查清楚。” 乌延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飞快地转开了话题,说起了暗卫的事情。 “暗卫?” 金廉有些不爽,说起这个,他虽然理解,但却无法释怀,桑鬼这个没良心的,当真连一个暗卫都舍不得给自己,要不是自己和秦春运气好,恐怕早就没命了。 “你不必怪罪殿下。” 乌延看出了金廉心里头的怨愤,直接点出了事情的关键。 原来,桑鬼还是特意给他们留了四个暗卫,一路暗中保护,但没想到,他们带来的暗卫中出现了叛徒,这四个暗卫在中途被人截杀,当场死了两人,另外两人见势不妙,出于忠心,又折回去先管桑鬼。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桑鬼他们也遭到了袭击,好在那两暗卫来得及时,替桑鬼挡下了致命一击,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等到了援兵。 “你也别怪主子,混乱之中,她受的伤并不比你轻,但是当她看到赶来的暗卫时候,脸色都变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救驾有功的份上只怕人早就没了。” 似乎是怕金廉不信,乌延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胳膊。 “要不是主子及时推开了我,只怕现在这只胳膊就不在我身上了。” 乌延叹息一声,无论金主廉愿不愿意,有些话,她都得说。 “主子身上挨了好几刀,那些人都是冲着主子来的,对方有备而来,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带来的暗卫当场死了五个,重伤两人,其余多多少少都受了轻伤,可哪怕主子自己伤得不轻,就连六殿下都让她不要乱来,但她还是强撑着赶过来救你,等安全之后,给她看伤的大夫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才那些伤口处理好,在您还没醒来的时候,主子连秦先生都没怎么管,就守着您,守了一天两夜,实在撑不住,才去眠一眠,为了能保持自己的精神,主子几乎靠服安神镇痛的药才能睡上一觉。” “那种药,你应该知道,多服只怕对身体不好,但主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廉一时之间,说不意外那是假的,但他仍旧有些将信将疑。 桑鬼这人实在太过深沉,他不信她这样做,全是为了自己。 说起来秦春还算是桑鬼的长辈呢,说不定她是为了秦春。 但,这种情绪金廉并不会流露在脸上。 其实,他并没有怪桑鬼,也没有怪那两个暗卫。 甚至,现在桑鬼表现出来的样子,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毕竟他是个男人,还是个不算特别愚蠢,特别天真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看待事情的思维还是差距很大的。 就比如绝大部分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美满,丈夫能够只钟爱自己一个。 就算再怎么特别的女子,也会比男人更加在意情感,甚至,相比较物质地位,她们或多或少,都会为男人那点子给予的温柔所感动,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嘘寒问暖,也能让略微有些失望的心变得温暖。 如果实在得不到这些,她们也能从自己的孩子身上找到精神上的寄托。 但男人可不一样,他们对情感的需求比女人少得多,也理智的多,在女人眼中看起来是大事的事情,在男人眼中也许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远比那点子男女之情要重要的多。 金廉浅笑,无意于在这些小事上纠结。 第102章 生辰礼物 等金廉的伤好得差不多,率先迎来的,是离别。 按照约定,秦春该与他们分开了。 面对秦春的离去,桑鬼与金廉倒也豁达体面。 不仅给他办好了路引证明,还给他准备了丰厚的盘缠。 但谪仙就是谪仙,对于这些俗气的黄白之物没虽未拒绝,但也没有表现出分外的惊喜。 甚至,对于他来说,能离开他们,是他天大的福气。 看着他那猴急的模样,金廉微微好笑之余,免不得生出几分羡慕。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他自由了,多好。 或许秦春唯一觉得有些另眼相看的,也唯有向笙。 甚至,在临行前,他还不忘再重新确定她的心意。 向笙很羡慕他,但却选择留下。 金廉有偷偷问过她为什么。 向笙微笑,并不想与他多说。 送走的秦春,桑鬼略略有些失落,但很快,这点子失落就被其他事情所取代。 桑玠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平息这场风波带来的后果。 作为被行刺的当事人,桑鬼当然不能置之肚外。 虽然桑鬼没有明说,但金廉选择配合。 在送走秦春的前一天晚上,桑鬼与金廉对坐于案前,这段时间的风波让两人憔悴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虽然各有各的打算,但却不会像如今这样疏离淡漠。 原本,桑鬼以为金廉不会收下自己安排给他的那两名暗卫,但他却没有任何意见。 以他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两个暗卫虽向桑鬼表明了忠心,但也起了异心。 暗卫最要紧的东西不是他们的功夫有多好,为人有多么机警,而是服从命令。 桑鬼给他们下的命令是保护自己,但他们却在意外发生的那一刻衡权利弊之后,弃他而去。 这样的人,桑鬼不敢用,金廉却想得通透。 反正这根刺只会扎进桑鬼的心里,这两个若非还有些用处,只怕早被她处死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乌延那样,忠心且甘于藏身于黑暗之中。 金廉了解他们的想法,若换成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若是不舒服,我可以为你再换两人。” 桑鬼忽然觉得对金廉,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看了他,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厉害。 不可否认,桑鬼对他多了几分欣赏,但心底隐藏的,是更多的戒备。 “不必,正好,今年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要生辰礼物,这两人便当作是你送我的礼物吧。” 听得这话,桑鬼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生辰应该已经过了。 见她面上颇有些愧疚之色,金廉也没真的怪她。 自己本就不在意生辰这个东西,加上这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的,就算记得,也没心思操这闲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金廉表现的并不在意,但该有的表情与态度,桑鬼还是得有所表示。 “觉得,没有必要,更何况,你并不是忘了,而是压根没有在意过我什么时候生辰吧。” 这话一出,桑鬼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不知道金廉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八,希望明年,你能记得给我庆生。” 金廉自然不会让桑鬼为难,主动报上自己的生辰,并附了一个愿望。 虽然,他期待不大。 桑鬼点了点头,顺坡下驴。 “我记住了 ,明天定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生辰。” 懂,都是喜欢养鱼的海王,画个饼什么的很正常。 这样尴尬的话题实在不宜过多纠结。 桑鬼将她的计划提前抬到了金廉面前。 朝堂上的事金廉并不太懂,也不能过多干涉,只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桑鬼将会变得十分忙碌,这次处州的事要上报,刺客的事要细查,姓马的狗官还没抓住,此地的灾情也得由他们帮着善后。 “那些人并不死心,不止是我,就连桑玠都得十分小心。” 桑鬼皱了皱眉毛,面色凝重,金廉当然知道她现在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明面上,还在藏在暗处的势力干扰。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金廉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想来是需要他的配合。 但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助力,唯一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 桑鬼满意地微笑,凑过去在他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戏。 一改来时的低调,这次回程,金廉拥有了一辆相对舒适华丽的马车,配上四匹骏马两个车夫四个侍女,还有十八个侍卫,显得十分高调。 但唯有知情人才知道,马车里头,只有一个替身。 这个替身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也是暗卫之一,相比较乌延好歹还有个正经的名字,她就可怜得多,金廉只知道她叫三九,三九二十七,她在女卫之中,排在第二十七位。 三九与桑鬼大约有八分相似,只需再稍加修饰,便能以假乱真。 好在,除了三九之外,桑鬼还是将乌延与向笙留给了自己。 另外,那两个暗卫现在也有了对外的身份。 金廉给两人重新赐了名字,个高那个叫金福,个矮那个叫金旺。 两人面对金廉这个新主子,不免有些心虚,但正如桑鬼在赠人之前说得那样,给他两个人做礼物并不难,难得是,他如何彻底收服这两人,让他们除了自己,谁的话也不听。 驭人之道,不仅仅是要恩威并重,还需要十分高明的技巧与耐心。 金廉并没有直接上来一通杀威棒,他更愿意对两人动之以情,许之以利。 都是大好的男儿,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大部分男子所追求的那些。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是两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日,他们冒险做出这个决定,本就存着赌的心思,如今看来,他们虽未赌赢,但也未输得彻底。 只要有命在,一切还有可能。 金廉十分欣赏两人的胆色,但却不得不将丑话说在前头。 “你们应该知道,无论你们再如何优秀,在二殿下那,你们再无任何出头与受到重用的可能,否则,你们也不会来到我的身边。” 金廉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面色有异,继续往下说。 “你们也应该知道,除了跟着我,你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目前来看,我这个主子只是个空有名头,但却无实权的泥菩萨。” 感受到金廉话中的冷意,两人顿时心头一凛,半那点子嘲弄轻视收起,恭敬伏低身子,口中连道不敢。 “没关系,既然我愿意收下你们,自然就不会对你们毫无防范,任由你们搓圆捏扁,我不傻,你们那点子小盘算我不是看不出来,即便你们现在不服气也没有关系,等时间一长,你们尝到了甜头,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明白,有时候,路并不止一条。” 第103章 女人心,海底针 当然,有许多事,光来阳谋还不够,还得留一手。 看着两人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乌延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不就是秦春临走时,送给他的防中暑的药丸子吗,也不知道里头加了什么鬼东西,吃下去一股酸臭味。 既然吃了药,大家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于是,金福与金旺成了金廉的左右手。 但,仅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金廉观察了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开始认真仔细地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急需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金?金厚两人虽然拥有了一定的权利,但陈国人不会放心将重任交托给两人,他们跟着丛琼,晋升空间有限。 而金家给予他的人暂时还不能为自己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若金福与金旺两人的身份与自己本身的追求,估计也不会甘心给自己当个护卫,或是继续为自己培养可用的暗卫。 至于燕都,这位仁兄被发配东境干苦力,一时半会,怕是很难恢复元气。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卓然,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但金廉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以桑鬼多疑的性子,只怕会对自己生疑。 金廉有些苦恼,一时半会的,要想培养起靠谱的势力,实在有些艰难。 索性,他将这些事暂时抛到一边,将心放在别的地方。 这次他们回去,自然不走来时的老路。 桑鬼的意思,他们大可不必急着赶回去,最好能将那些人引得远远的,只要在十一月初七之前回到国都就可以。 “十一月初七,有什么特别的吗?” 金廉有些好奇,桑鬼白了他一眼,凉凉提醒。 十一月初七,是皇帝的千秋。 咦,等等? 金廉很快反应过来,怎么自己似乎记得,皇帝的千秋不应该是十月底吗?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去年的那个时候,娇娇刚出生没多久,因为怕皇帝老儿看到他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桑鬼并没有带他出席。 皇帝老儿也不怪罪,反而给他们赏赐了不少东西。 那把象牙雕的如意还放在床头给娇娇安枕呢。 说起娇娇,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金廉比划了一下,有些想娇娇。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事,金廉不禁想要问问桑鬼今年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 去年所有人送的礼就属大皇子桑瑜的礼物最合皇帝老儿的欢心。 一块浑然天成的太湖石,从某个角度看,像一个草书的寿,硬生生将左安夫人送的那副九折针飞龙绣凤的屏风给压了一头,气得左安夫人好几天没吃得下饭,在暗地里酸溜溜的没少骂娘。 见桑鬼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倒让金廉有些好奇。 “你这样,莫不是要给父皇送几个绝色美人?” 别看那皇帝老儿一把年纪,但却宝刀未老,时不时就喜欢纳个新宠什么的,以致于后宫斗死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新人进宫的速度,甚至一度导致后宫嫔妃们人数太过,私库里头的钱都不够开销。 没办法之下,只能由左安夫人做这个恶人,下令削减各宫的用度。 这么招人恨的事,也只有桑鬼能做得出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 桑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别说绝色美人难找,就是有,也不能从她的手里头给送出去。 不然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那些言官可不会管你什么身份,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将自己给淹死。 更何况,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左安夫人。 “原本,今年打算送两只白鹿,但据说这两头白鹿染了病,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替父皇寻找上好的红宝石,但不是成色不好,就是块头不够大,毕竟连我都没有见过能有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还要十三颗,一时半会也没个头绪。” “红宝石?” 金廉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中,皇帝老儿并没有这种收集宝石的爱好,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下令收集红宝石了? 说起这事,桑鬼也颇为无奈,还不是老头听说有个工匠能以做出一把纯金打造的弓来,黄金配红宝石,最合适不过。 这...... 纯金做的弓,能拉弓射箭不? 不过,说起红宝石,他依稀记得,唯有一人可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弄到这种品质的红宝石。 “这事也只能富甲一方的燕氏家族可以做到,他们家重要的产业之中,就有珠宝一项,别人或许没有办法,但他家一定可以。” 桑鬼纠结了一下,想起那还被流放中的商人。 “你是想我设法赦免他?” 金廉点点头,没燕都在,自己办什么都不方便,还是趁这个机会给他弄回来吧。 “行,若是他能弄到令父皇满意的红宝石,我可以答应你。” 桑鬼答应得很爽快。 拿到赦免文书之后,金廉几乎一刻也不想等,提前写了一份书信一起让人带了过 去。 在信的末尾,金廉觍着脸加了一句。 燕都,这事你可得感谢我,帮我在开几家店,分红要算三七开,我七你三! “哦,对了,我把乌延也一并赐给你,以后你就是她的主子了。” 金廉抬头看了一眼此刻正坐在另一侧仿佛老僧入定的乌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谁当谁当主子还不一定呢。 马车坐的久了,难免有些气闷,金廉偷偷掀起马车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会。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接下来,他们将路过一个名叫赤水的地方。 这地方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几座山,一条河,一个小镇,仅此而已。 但桑鬼却刻意要自己在赤水停留。 其中一个原因,是她的外祖便是赤水人。 她特意让金廉去替他向自己的外祖舅舅们问安。 但金廉总觉得桑鬼这样安排是另有深意。 尤其是旁边那位正寻着一本册子勾勾画画的假桑鬼,怎么,替身也要学着处理这些政事吗? 也不知道桑鬼那些亲人能不能辨认出真假来。 想想也是可笑,自己这个外孙女婿倒是真的,就是外孙女是假的。 有时候金廉觉得和桑鬼这样的人生活当真累的慌。 又不是做游戏,总让人猜猜猜。 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得办。 金廉一时猜不透,只能静观其变。 女人心,当真是海底针! 第104章 哄孩子,还得用糖 因着他们的招摇,从进入镇子时,便引来不少围观。 镇子上的旅舍只有一家,规模不大,但位置却不错。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一行人住进去,刚刚好将所有房间给挤得满满当当。 似乎是为了彰显身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招摇,这谱必须摆到招人烦为止。 尽管旅舍的老板与伙计已经将这些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但还是被小人得志的乌延挑出一大堆不满。 若不是看在那金锭份量十足的份上,老板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和气生财,但憋屈。 不过挑剔完了,乌延也没让他们重新打扫,而是指挥众人该干嘛干嘛,甚至在金廉看到他们从马车里头搬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夜壶的时候,那张脸如同泼了油彩,红白变化,十分精彩。 这家伙,是认真的? 对着这样镶宝石金丝银片镂成的夜壶,自己可尿不出来。 甚至,还有一个看着不便宜的恭桶! 我天! 金廉忍不住站在一旁,用胳膊肘碰了碰一脸淡定的三九。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当然,但没花钱,都是从那狗官还有手底下的爪牙家里搜罗来的。” 三就面上颇有得意之色,伸出手腕,上头丁零当啷的挂了七个金丝嵌各色宝石的镯子。 珠光宝气,一夜暴富的气质。 呃…… 好吧,其实三九和克瑞娜只不过是长得很像而已。 至少,三九还保留了些女儿家的爱好,但桑鬼么,大约只有身体还是女的了。 如果换成桑鬼,只怕早就将这些碍事的玩意给丢了。 不,或许,她会想着将那些宝石抠下来,金子银子都拿去融了,充入自己的私库。 想归想,但细心的金廉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太妥当的地方。 比如眼前这盘猪头肉。 这里距离乱成一团的处州仅有六百多里,但却平静的出奇,虽说这里有群山阻隔,但道路却没有被人为的设下阻碍,商队还是能自由进出,带来一些日常物品与镇上的商铺进行交易。 但正因如此,才令人奇怪。 商队能够进去,那为什么,却一个流民也没能进来? 而且,外头的米价已经涨疯了,但这里的米价却依旧只卖十文钱一斗。 为此,他还特意趁大家忙碌的时候,在街上绕了一圈,不仅是米价,几乎所有日常能用到的东西,不仅没有因为天灾的缘故价格暴涨,反而还比外面便宜。 以他的了解,这些东西这样卖,根本就是只赔不赚,亏本的生意贾商们不会做,毕竟谁都 不是菩萨,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暗中贴钱补贴此处的民生,才能让外头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是啃树皮,吃草根的情况下,这里还能有新鲜的肉类蔬菜供应。 然而,接下来见到的情形,更加肯定了金廉的想法。 这个镇子不大,但人却不少,但能在街上见到的,只有老人女人还有孩子,一个青壮年纪的男人都没有见着。 没有壮年男子的保护,那些老人女人还有孩子就是案板上的肥肉,谁都能过来咬了几口,但看他们的日子,却过得十分滋润自在。 不知不觉,金廉就走到了河边,因着干旱,这条河水位已经下降许多,差不多水浅的地方都露了出来,三三两两的,有许多孩子背着竹篓,往水深的地方摸去,想来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在水里头捉到鱼虾。 看见岸边有个穿着富贵的男人在盯着他们,那些孩子也不惧怕,笑嘻嘻地冲他招了招手,意思是问他要不要下来同他们一起摸鱼捉虾。 金廉其实不会是个旱鸭子,只敢在岸上乖乖待着,那些孩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也不管他。 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个孩童似乎有了收获,在同伴的欢呼声中提着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大哥哥,你要不要买鱼?” 金廉有些奇怪,这河里头,当真还有鱼吗? 他伸着脖子,往竹篓里头一瞧,果真,在篓子里头居然有两条近一尺长的鱼。 猝不及防之下,金廉被那鱼甩了一脸水,下意识地,他举着袖子就要去擦,惹得孩子一通笑话。 金廉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将那孩子往怀里一搂,将湿了的衣袖往那孩子脸上用力甩了两下,很好,现在,两人的脸都湿了。 那孩子胆子也大,也不生他的气,举着手,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十文一条,如果两条都要的话,我只算你五十文,如果你肯去镇头铺子里给我们买糖吃的话,我可以算你再少要你十文。” 金廉一听,忍不住乐了。 这小子可真会做生意。 倒有点燕都的模样。 一想起燕都这奸商,金廉不禁有些失笑,抬头扫了水里的孩子一眼,飞快地记下了人数。 “你让你那些同伴不要走,收拾一下,我请你们吃糖。” 那孩子顿时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行,要是让我们家里人知道我们出现在糖铺子里头,回家可少不了一顿竹板炒肉,还是你去买,我们在这里等比较好。” 看着孩子那缺了两颗的门牙,金廉心里了然。 “行,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糖果铺子离河边不远,也许是那些孩子的家里人不许他们多吃糖果坏了牙齿的缘故,铺子里头的糖果只有少少几样,金廉不喜欢吃糖,但在老板的推荐下,还是试吃了几块,其中一种叫做青梅饴的倒有些合他胃口。 酸酸甜甜,倒不太腻。 金廉想了想,将铺子里头的糖包了一大半,足足装了好几个油纸包。 见他迟迟未来,孩子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但看在有糖吃的份上,在金廉出现的时候,总算大家都没走。 糖的份量让孩子们十分满意,那点子抱怨消失不见,看着一拥而上,将自己团团围住,眼巴巴生怕自己比其他人少分几块糖的孩子,金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好了,大家都别急,排队排队!” 领头的孩子提高嗓门,冲挤成一块的孩子喊道,那孩子似乎在同伴之中颇有些老大的样子,那些孩子顿时歪歪扭扭地排成了一排。 金廉与那孩子便将那四大包油纸包好的糖拆开,好在这些糖块都是用模子做出来的,每包拆开,一人三块,倒也没有引起什么纷争。 看着大家喜滋滋地吃着糖,金廉笑眯眯地也吃了一块。 嗯,果然哄孩子,还是得用糖! 第105章 见外祖,唯有外孙女婿是真的 “你刚才去哪了?从糖铺到这,可用不着这么长时间。” 那孩子嘴里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似乎想到什么,那孩子忍不住拍手笑他。 “哦,你是不是先回旅舍给你娘子送糖吃所以耽搁了?” 被说中心事的金廉一阵恼怒,瞎说什么大实话,三九可没资格吃自己给的糖,那糖果是给桑鬼的! 只是不知道,谁会分到给殿下送糖这个任务,要是轮到乌延,只怕她要在心底问候自己祖宗十八代! “这有什么的,男人疼自己媳妇很正常,我爹就很疼我娘的。” 这话一出,顿时惹来那些孩子们一阵哄笑。 金廉人精似的立刻抓住话头往下打听。 \\\"这么说,你爹和你娘感情很好咯,那什么时候得向你爹请教一下怎么哄媳妇,我那媳妇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是为个啥?\\\" “那估计你是没什么机会了,我爹出门在外,很少在家。” “你爹是和镇上的人一起出门打工了吗?好像镇子上像我这样的男人很少啊?” 那孩子也不傻,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眼珠子一转,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是啊,像你这样的帅哥可不多见。” 好小子,这样一说,金廉顿时没办法回敬。 毕竟这是事实,自己也不能反驳不是? “好啦,我要回家了,这鱼送你了!” 那孩子现在也不提钱的事,直接将篓子往他手里一塞,冲那些孩子轻轻吹了个口哨,那些孩子立刻笑嘻嘻地一哄而散! 仿佛,生怕自己追着他们问话似的。 这些孩子的警惕性,实在很难令人不怀疑些什么。 但金廉没有证据,只能拎着鱼先回去再说。 “哪里来的鱼?” 一回客栈,乌延苦着脸迎了上来,看她那表情就知道,给桑鬼送糖这事,轮到了她的头上。 “你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就会给本姑娘找事情,谁稀罕你一包糖啊,稀罕的跟个什么似的,你个老六!” “我与娘子情深意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岂是你这种单身狗能懂的!你就嫉妒羡慕恨去吧。” 金廉一脸欠,忍不住犯了个贱。 “你……你,你好,好,信不信我和她告状,说你意图非礼我。” “请不要用这种低智商的事情来侮辱我,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且你最近黑了这么多,丑死了。” 金廉撇了撇嘴,无视乌延那张黑成锅底的脸,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能上来挠我不是?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她一般见识。” 三九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衣服,窄袖长裤,显然是打算出门。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回房好好歇着,也不嫌累的慌。” 对外的人设还是要立住,金廉热切地上前扶着她的胳膊,一副心疼媳妇的模样。 金廉觉得自己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用乌延的话来说,这眼神,就是看狗都让人觉得情深似海。 三九配合的娇嗔了一下,吓得金廉后背一凉。 “知道你惦记着咱们的姐姐,但这都回娘家了,不得先去见见我爹吗,说不定我爹也有东西要带给姐姐,等明天再让这丫头去也不迟。” 说罢,三九笑着扭过头,对着跟在后头的金旺咐吩了一声:“这鱼看着不错,一块带上,阿爹最喜欢吃鱼了。” 金旺利落地答应了一声,将竹篓也一并带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旅舍。 因距离不远,他们是走路过去的,他们要去的地方在镇子的北面,一座独立的小院刻意地与周围的邻居们保持两片田的距离,这个时间,倒显的格外清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虽然周围的草木有些稀稀拉拉,但却可以看得出来,原先的环境应该不错,只是主人疏于打理,才让这里显得如此潦草。 门口坐着一个老翁,裤子卷到了膝盖,手里头提着个烟杆子,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一脸愁容地看着自家的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草盛豆苗稀。 可见此人应该不太擅长于打理地里田间的事务。 “阿爹,我们回来了!” 三九见到老人,一副欢喜雀跃的样子,叽叽喳喳地挣脱了金廉的手,像极了一只飞回家的燕子。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两人是亲生的! 金廉暗暗吐槽,乖乖跟了上去,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上下打量。 “好久没见着了,你小子倒比信上说的要长得好看,只是略略有些瘦,该多吃点饭才是。” 老翁演技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没认出自己的外孙女来。 反正,金廉可不太信。 不过人生如戏,怎么都得演下去不是? 金廉一进门,就主动帮老人家干活,反应他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丝毫不敢偷懒,惹得围观的邻人一阵羡慕。 “邵老翁,你家二女婿可真勤快,我看这些小伙子也不错,干脆留下来,让他们给你多干干活,省得你那几亩地被你糟蹋得连根庄稼都只剩下死的份。” “去去去,你们还不赶紧回家吃饭去,我家可没多余的饭招待你们!” 老翁瞪着个眼睛,拿着根杆子就要赶人,那些邻人也只是嘴里头说说玩笑,不一会又送了好些干菜与腊肉过来。 当然,他们也不白吃别人家的,三九将早就准备好的土产让来送东西的人给提了回去,讲究得就是一个礼尚往来。 自然,烧水做饭这事轮不到两人,但为了表示他们小辈的孝心,三九拉着莫离占了一个小灶台,一个烧火一个做菜,愣是给整出了一道卖相不错的红烧鱼来。 “你居然还会这个?” 金廉有些惊讶,忍不住伸了筷子却被老翁抢先一步端走。 “去去去,这是我外孙女孝敬我这个做阿翁的,你想吃,好好哄哄我外孙女,她不仅会做红烧鱼,还会做凉拌菜呢。” 三九当然知道,金廉其实想问会不会的,是金尊玉贵的那位,但她不想说。 看着一脸傲娇的三九,金廉忍不住有些气。 切,有什么了不起,回头问问正主就知道她到底会不会了。 第106章 心有了裂缝 等晚饭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家里另外一位主人也回来了。 “舅舅。” 三九甜甜地迎了上去,十分麻溜地替回来的人卸掉了身上的东西。 刚才中闲话的时候金廉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位舅舅的名字。 邵风,当然,这也是个假名字。 金廉飞快地打量几眼,在心里头勾勒出一个与克瑞娜截然不同的形象。 邵风长得浓眉大眼,一张脸方方正正,身材不算魁梧,但胜在四肢修长,蓄了胡子,倒有几分美髯公的风采。 最要紧的是,他身上少了几分大陈勇士的悍勇,多了几分浓重的书卷气。 这种气质不是刻意能够伪装出来的,能有这样气质的人,金廉只见过五六个。 在回来的路上,邵厚已经知道自家来了客人,与从前不一样的是,多了个男人。 邵家父子两人虽然顶着个假名字,也知道回来的是个假外甥女,但他们与克瑞娜之间的血缘确是亲的,得知男人的身份,邵风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这倒是难得。 这小子好歹算是正房,让他出现在这里,喊自己一声舅舅,倒也不算跌份。 直觉告诉金廉,眼前这人不好惹,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金廉乖乖地跟着喊了一声舅舅。 “长得有些娘气,个子有些矮,胳膊也细了些,连个胡子都没有......他这样的,算了,都是你那不靠谱的爹给你赐的婚,就这样吧。” 邵风看着一脸小兔子似的金廉,只觉得眼前一黑。 虽然上门的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但自己能不知道那丫头是个什么德性,虽说以自己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确实样样都不怎么样,但换成女人,这脸还是很招桃花的。 这小子茶里茶气的,一看就知道是只披着兔子皮的骚狐狸。 真是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这小子凭什么迷惑了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金廉这个当事人忍不住有些呆滞。 然后,三九毫不客气的接了一句。 “脸啊。” 邵风刚入口一口烈酒顿时喷了出来,忍不住一阵咳嗽。 好吧,这两丫头说话的风格是越来越像了。 只是这样直白且肤浅的理由,倒也符合克瑞娜的作风。 吃饭要配酒这事,似乎是他们家的传统,菜还没上齐全,酒倒满满占齐了桌角。 “小子,能喝酒不?敢不敢与我斗上几个回合?” 邵风心道克瑞娜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如今有外人在,恐怕不方便说话,于是便从角落里拿了几坛子酒上桌,也不等金廉拒绝,直接给他开了一坛子。 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了出来,只需轻轻一闻,便知道这酒绝对烈得很。 金廉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三九,但三九毫无表示,只是淡定地给他倒了一碗。 “喝吧,舅舅最不喜欢喝酒不行的男人。” 金廉咬了咬牙,捧起那碗比自己脸还大上一圈的碗,努力喝了起来。 只是他高估了对方那双火眼金睛,自己还没来得及装醉就被父子两成功识破,在被警告了一番之后,金廉那点胆子瞬间怂了,只得老老实实地让他们成功将自己惯醉。 看着吐了一地的金廉,父子两人十分嫌弃,让下人收拾了一下,随便找个房间一扔就完事了。 这小子,还真菜! 三九不是第一次来这小住,忍不住嘴角一抽,那间房,似乎是给舅舅养的两条细犬住的。 “让他睡那个房间,似乎不太好吧。” 这地方就那么几户人家,一点风吹草动,到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怕什么,就说我们看这小子不顺眼,给个下马威就是。” 邵老翁十分赞同儿子的安排,忍不住抚掌而笑。 “就是,就是,说到底,你是个姑娘家,哪有与男人同住一屋的道理,这门亲,那些混账小子认了,我们可还没同意。” 三九当然知道他们的言下之意,不禁心中有些感动。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但这些年来,却从他们身上汲取到了足够自己铭记一生的温暖。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理智告诉三九,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在意真假,她为主人卖命,主人兑现对自己承诺,公平交易。 千万要保持清醒与理智,这是一个暗卫应该遵守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原则。 感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奢侈,也是毒药。 要是不想死,千万不要触碰这个禁忌。 三九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可又偏偏无法拒绝他们给予的温暖与关心,甚至有时候,自己也沉溺其中,享受其中。 甚至,三九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一方面不屑一顾,一方面却又不肯松手。 父子两人当然知道三九心里头的纠结与犹豫,彷徨与难堪。 他们都是活成人精的人,三九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他们。 三九躺在收拾过的床上,近乎贪婪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带着淡淡香气的被子里。 这是用沉水香薰过的被子,三九有些意外,因为她记得,桑鬼喜欢的一直是月鳞香。 月鳞香闻多了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只是一点点,并不严重,可没想到,他们却上了心。 三九仔细回忆了许久,似乎,自己也没在意他们什么时候替换了香料。 这个房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从六年前自己成为桑鬼替身开始,每一年,她都得来这里住上一两回。 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几个月,与他们相处久了,自然也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位桑鬼殿下的事情。 有些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好的了解她的过去,更好扮演好替身这个角色,有的则是无意之间听见的。 但潜移默化,三九也在默默影响着这里。 人一旦开始注意细节起来,很多事情都能被一一发现。 一阵感动从心底弥漫上来,将三九这颗发誓绝对动真情的心一点一点的瓦解。 她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自我欺骗,那颗心已经有了裂缝,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僵硬生冷。 第107章 对自己好点 这种改变并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对于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替身来说,这样的改变是致命的。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意识到了危险,三九心头只觉得闷闷的,燥热得根本无法入睡。 既然睡不着,三九索性偷偷溜出了门,在她的印象中,后院不远处有个清凉的小洞,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年四季总有一股凉风从洞口冒出,每当她夏天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去那安静的待上一会。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三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舅舅,你怎么在这?” 三九看着早已坐在那里的邵风,忍不住有些怔愣。 邵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她一起坐坐。 三九温驯地坐了过去,邵风心细,多带了件外套出来,正好给她披上。 “谢谢舅舅。” 三九低头,心头只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她是主子的替身。 她的心里头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拉扯,一个冷笑着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一个急切且激烈地反驳。 一时间,三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自己从小就是个孤儿,又被当成替身培养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被那些事情打磨成一副铁石心肠,却不料还能享受被人关心的滋味。 “这一年来,你和阿翁的身体可还好?” 听到这话,邵风忍不住微微一笑:“这话,你刚才在饭桌上已经问过了。” 三九后知后觉意识到是有这么一回事,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我忘了。” “我看你不是忘了,而是心不在焉。” 邵风戳了戳她那光洁的额头:“这一年来,你过得可还好?” 这下,换三九忍不住笑话他。 “舅舅,你忘了,这话刚才你和阿翁在饭桌上也问过我了,我很好,真的很好。” 邵风一脸正经:“桌上问的,是我的外甥女桑鬼,现在,我问的是你。” 见她不说话,邵风自顾自地往下说:“等过了年,你就该满二十五了吧,若放在寻常人家,你都该嫁人,生了好几个孩子,过着相夫教子,儿女绕膝的日子。” 这话,三九当真无言以对。 嫁人生子,恐怕这辈子,都没这个福分了。 “舅舅,好好的,说这些事做什么。” 三九兴致缺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仿佛,今日的邵风格外固执,并不像从前那样,顺着这话岔开话题。 “舅舅,你想想,我这身份,谁敢给我气受,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你是不知道,今年二殿下威望大涨,人人敬服,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还吃到了足有一条胳膊那么长的海虾,还有那要好几个厨子才能做出来的糕点,还有那南洋过来的紫色珍珠,一颗颗的,差不多有龙眼那么大,我不喜欢,就拆了珠子打扔了一地,那些奴才不仅不敢说我,还夸我做得好呢。” 三九故意装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洋洋得意地向他炫耀,假话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话。 “那么,你怎么不同舅舅说说今年遇刺几次,受伤几次,中毒几次?” 邵风看着三九,明知这些话一出口,就会在她心上刺上数回,但也还是希望她能保持清醒,不要活在自我欺骗之中。 “能为二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三九低垂了眼睛,不敢抬头看他。 她能欺骗其他人,但却无法欺骗这样聪明通透的舅舅。 这些年,她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尊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压制自己的本性,强行改变自己,为的就是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足以骗过敌人眼睛的替身,但这世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另外一个人。 这其中的心酸与痛苦,唯有自己知道。 “去年秋天,你失约没来,我们商量了下,给桑鬼去了一封密信。” “信的最后,是我们父子两人对桑鬼的求情,父亲如今已经老迈,请她无论如何,都准允在恰当的时机,让你不再是三九。” 三九不禁有些茫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不再是三九,那她将是谁? “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叫邵薇,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女儿。” 邵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向上弯起,泛起一个温柔的笑。 “所以,在这个机时未到之前,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死掉,明白吗?” 金廉这一醉,就是一天一夜。 等他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黑,一睁眼,便看到两个吐着舌头,哼哧哼哧的狗头。 “你终于醒了。” 三九端着肉糜熬的粥,慢慢走了进来。 两条狗闻到了香味,果断地转身围了上去,三九忍不住轻轻骂了一句,两只狗立刻跑了出去。 “等再休息几天,咱们就该出发了。” 金廉下意识地就着她递过来的勺子喝了几口粥,熬得浓稠软烂的粥顺着喉咙落入胃中,暖暖的,让人十分舒服。 肚里有食,心里不慌,饥饿的感觉退去,金廉才有空思考起这话所带来的信息。 “计划有变?” 见他一脸紧张,三九轻轻笑了笑。 “别担心,不是坏事,桑鬼殿下那边一切顺利,你给的糖也收到了,乌延带了殿下的口信,说青梅饴味道不错,看你表现不错,特意允许你亲自去沙川将二殿下要的红宝石带回来。” 金廉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这么说,燕都已经没事了? 三九点点头:“二殿下还让乌延给你带了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通行用的路引,准你在那呆上十天,期间你想做什么,她一概不过问,但身份还是得注意,不要引人瞩目。” 五百两?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金廉被这天上掉下来的横财砸得晕乎乎的,一时间忘了该怎么笑。 早知道,哄一哄桑鬼就能得这么大一笔钱,自己还这么费心劳力做什么! 果然,女人还是得哄! 但最令他高兴的是,沙川位于两国交界,有了路引,就意味着他可以回家探亲了。 仔细算算路程,从沙川到家,来回大概需要五日,那么剩下的一半,则是自己可以在家待着的时间。 这桑鬼,可太体贴人了! 第108章 沙州逢故旧 金廉第一次,有想要抱住桑鬼猛亲的冲动。 因为有了期待,金廉现在是归心似箭,在坚持了三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一个劲地明示暗示,让三九早日起程出发。 三九难得享受一下温情,自然不太乐意,两人讨价还价之下,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告辞离开。 一路上,虽然并不太平,但因为能回家看看,金廉的心情始终很好,甚至,还大方地请所有人吃了好几顿好的。 一时间,大家对这位大方的主子十分满意。 但心细如尘的乌延却发现,除了金廉之外,三九的心情也很好,说不出为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三九似乎是打心眼里头感到快乐。 什么事,能让一个女人感到快乐? 乌延心里头一咯噔,忍不住恨恨地瞪了金廉好几眼。 这小子该不会是又乱招桃花了吧? 主子将三九派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在一旁,听她的话,就算这老色鬼真和三九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但主子豁达是主子豁达,但这老色鬼要真敢动什么歪心思,那岂不是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不行不行,不管怎么说,这事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拼着将来让主子臭骂一顿,这闲事,她不真得管。 乌延是个急脾气,金廉憋屈地缩在角落里头,被她指着鼻子骂到现在,依旧没能抓住关键。 “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金廉当然知道,每个月来癸水的时候,女子容易暴躁,乌延虽然是个男人婆,但身体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子。 有情绪也很正常。 金廉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宽容体贴,自我安慰,自己要体谅一下,特殊时期嘛。 “啥玩意?” 乌延听到癸水这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太好。 我为你操碎心,你却怀疑我来癸水? 你大爷! 眼看着乌延就要动手,莫离赶紧讨饶。 “姑奶奶咱有话直说行不行,我当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金廉一脸委屈,刚才仔细回忆了好几遍,确实不知道乌延为什么突然会发飙。 搞了半天,两个稀里糊涂的人终于把话给说明白了。 金廉只能连连发誓,自己确实没动什么歪心思。 “二殿下风光霁月,是难得的奇女子,世上鲜有人能及,我又怎么会起什么歪心思呢。” 金廉自然要选好听的话来说,谁知道乌延这个小人到时候会不会在背后告自己黑状?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因为这事,金廉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十分老实,主动与三九保持一定距离。 倒弄得三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这些都是小事,现在金廉的大事只有三件。 见到燕都,拿到宝石,然后回家探亲。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日落黄昏的时间成功到达沙州。 位于两国边境的小城十分热闹,因为两国联姻的缘故,这里特意开放了贸易,吸引了各国商队来这做生意。 在鳞次栉比的商铺市集上,金廉眼尖地找到了挂着燕都家族标记的铺子。 这是一家卖茶叶的铺子,老板确认了金廉的身份,带着他走进了铺子的后院。 会客用的厅堂里,燕都早已等候多时。 许久未见,他黑了,也瘦了,一身宝蓝色长袍略微有些宽松,因为消瘦的缘故,看着倒是有了几分柔弱。 “燕都你受苦了。” “三郎,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说完这话,忍不住有些冷场。 几乎能够听到金廉的磨牙声,燕都十分知情识趣地选择闭嘴。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好在他们也不赶时间,又没外人打扰,燕都让老板弄了些酒菜,两人边吃边聊,说到激动之处,还要抱头痛哭一阵,喝几口米酒缓缓在继续嘀咕。 燕都在东境那边吃了不少苦,虽然有金家兄弟关照,但无奈他们实在太忙,说话份量也不够,他一个外地流放过来的罪犯,没少被那些地痞无赖欺负。 不过正事不能忘,燕都做贼似的左右张望,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贼头贼脑的,若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不知道要往什么方向传呢。 他可不想被人误会是个断袖。 金廉扁了扁嘴,默默挪了挪屁股。 “这是二殿下要的十三颗宝石,一颗不少,你点点。” 金廉冷笑一声,暗道燕都还是那个老样子,桑鬼的确开口说的是十三颗,若换成正常人,不应该在多赠几颗才对,他却鸡贼的只肯卡着十三这个数字,说什么也不肯多给一颗。 但想归想,货还是得验。 免得到时候桑鬼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这些宝石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颗颗都有半个婴儿拳头那般大小,色艳如血,没有一丝杂质。 想来有这些红宝石,定然能让那皇帝老儿满意。 也唯有燕氏这样世代从商,生意遍布四方的家族,才能拿到这样好的宝石。 “不愧是燕家,这东西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珍。” 金廉忍不住拿起其中一颗,对着光细细品鉴了起来。 这好东西,他也想要。 面对金廉的索求,燕都忍不住白了他的眼,表示让他不要想屁吃,这种好东西就算有,他也另有用途。 “什么用,你倒是说说?” 金廉有些不太乐意地挑了挑眉毛,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心里头却难免有些不甘。 燕都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他。 “这最好的东西,自然要留给我未来的媳妇。” 媳妇? 什么媳妇? 这小子有目标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流放,还能流放出个媳妇来?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才多久,他就有新欢了? 同为兄弟多年,燕都岂能不知道金廉的想法,见他一脸鄙夷,燕都有些不开心。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我可是很专情的,我说的媳妇,就是你的妹妹,金陵。” 燕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言两语,将自己同金廉这个花花太岁给区别开来。 金廉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怎么又脑子迷糊了?” 第109章 无赖碰上无赖,谁强? “怎么,你还不肯死心?” 都是男人,金廉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得不到的,才最让人意难平。 他之所以对金陵念念不忘,不是因为他情深似海,而是因为没得到,所以才觉得好。 等得到之后呢,恐怕珍珠就要变成鱼目了。 金廉看燕都这是犯了心魔,倒也不想与他计较,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燕都是认真的。 “若是从前,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现在,我想通了,与其让她被你们当成棋子一样随意送人,还不如我让我来娶她,至少,我不会让心爱之人沦落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地步。” 这话听着不对。 金廉心下一沉,忍不住板了个脸,话中带着些寒意:“你什么意思,最好有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我可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家人。” 燕都不禁有些讶然:“怎么,你还不知道?” 但他仔细观察着金廉的反应不似作假,一时半会,燕都似乎明白了金廉的处境。 果然,那些大陈人只拿他当个赘婿,根本不会让他掌握什么实际的权力。 他现在就是被堵住了耳朵,捂住了眼睛,连自家的事,都无法成功掌握。 哪怕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但他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想来,也没人敢多事告诉他。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将这话套用在金廉身上,那些大陈人也希望他不再与金家有所瓜葛。 最好,就像是石头缝里头蹦跶出来的猴子,无亲无故,无父无母,只认一个家。 “我还以为是二殿下听说了这事,特意让你回家呢。”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金廉又不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金家肯定是出事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大约从前两个月起,你的祖母就病了,似乎很严重,听说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了,然而最令人生气的是,柴家那个老色鬼居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说是正好让你妹妹嫁给他当妾,给老夫冲冲喜。” “这怎么可能?” 别说他就没有听过有什么姓柴的老色鬼,就以金家的家世,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人家做妾。 那金家那些姻亲,祖上积累下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不可能的你自己回家问一下就知道了。” 见燕都说的肯定,金廉也有些不太确定,他想知道,这个姓柴的老色鬼到底是什么来历? 怎么就有本事敢娶金家的闺女了? 还想让金陵做妾,谁给他的勇气? “我也不知道,只听人说这柴鱼,今年大概四十多,听说前年才考上个举人,捐了个小官做做,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升官的速度跟放炮仗一样,劈哩叭啦的,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连升几级,皇帝老儿十分喜欢他,经常召他入宫喝酒品茶,现在他属螃蟹的,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至于谁给的勇气么,除了大周的那位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估计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金廉有些恼怒,自己从前混账也就算了,但换位思考,一听到金陵被人盯上打坏主意,顿时心里来气。 金陵可是自己的妹妹,什么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简直做梦! 心有灵犀的,燕都懂了。 “癞蛤蟆?” 然后一咧嘴,厚颜无耻道:“你看,我这只癞蛤蟆怎么样?” “滚,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 金廉气得想打人,这里头一只癞蛤蟆,外头一只癞蛤蟆,怎么都,癞蛤蟆开会非得美化一句群英荟萃啊! “好啦好啦,别恼别恼。” 燕都急忙投降讨饶,生怕他一气之下给自己揍成一个猪头。 这家伙绝对有这个本事。 “这事八字还没一敝呢,除非他有本事让陛下赐婚,否则以金家的能力,若不想嫁女,自有办法解决。” 燕都看看外头的时辰,也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 既然宝石都献了,他想见一见桑鬼,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去。” 金廉像个不解风情的蛮汉,抱着锦盒就要往外走。 “别,别,这沙州可不比你那,民风彪悍,治安不行,我送送你,免得到时候被劫了,我可没多余的宝石给你补这窟窿。” 在燕都的强硬坚持下,金廉只能带着他往回走,两人一路上叽叽歪歪的,像极了一对冤家。 到了旅舍,金廉自然不好连口水都不给他喝,等他将人给带进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才是引狼入室的那个傻瓜。 看着一脸谄媚的燕都,三九略微有些茫然,金廉只能硬着头皮给她偷偷使眼色。 一场戏演下来,也不知穿帮没穿帮。 但他发现,三九的应变能力实在让人惊叹,即便是临场发挥,她也能不动声色地将给默默补上。 不仅言行举止挑不出错,就连画大饼的功力与桑鬼那叫一个不相上下。 看着心满意足离去的燕都,金廉不禁有些结巴。 刚才她可没少给他许诺好处,甚至这好处还不算特别小,要是将来桑鬼知道,只怕还得头疼一会。 “你这样利落地答应了人家,万一将来桑鬼不承认怎么办?” 三九默默地横了金廉一眼。 “哦,刚才谁答应他什么了,你们听见了吗?” 乌延与金福金旺两兄弟立刻摇头,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喏,你看,他没有证据,只要我不承认,主子不承认,他难不成,还能将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 他有那胆吗? 赌一壶酒,这小子绝对不敢。 “再说,你敢冒着得罪主子的风险,给这小子做证吗?” 三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笃定且轻蔑。 “赌两壶酒,你不敢。” 金廉仔细想了想,确实,借自己十个胆,也不敢给桑鬼没事找麻烦。 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花花世界还很有兴趣,实在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背黑锅自己来,但送死的事,自己可不能干! 对不起了,大兄弟。 不是兄弟不给力,而是对方太狡猾,简直就是无赖碰上无赖,谁强谁赢。 第110章 燕都的愤怒 但令金廉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仁兄的淡定只持续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燕都几乎是极其粗鲁地冲进旅舍,面带愠怒地推开了金廉房间的门,重重给了睡在床上还未清醒的金廉一脚! 哎呀妈! 猝不及防之下,金廉被毫无征兆地从床上踹到地上,然后被他粗鲁地从地上按在了墙上。 而作为唯一能够光明正大制止这事的三九,却只在一旁边吃早点,边看热闹。 甚至连带着乌延他们,都纷纷过来围观。 “这两人,外貌上看,倒是蛮般配的。” 乌延歪着脑袋,眼冒桃花,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如果真是断袖,我估计咱家这位,是被压在下面那个。” 金旺和他们待得久了,画风开始走歪。 倒是金福还算淡定,默默回屋拿了瓶伤药时刻准备救命。 然后,三九咬了一口小笼包,一脸淡定地发出灵魂拷问。 “你们俩这样,是准备接吻吗?” 终于,这句直击灵魂的拷问让两人立刻冷静了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然后一脸嫌弃地别开了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大早上的这么大火气?” 金廉不禁有些狐疑,但嘴欠这个毛病却依旧没有改。 “莫不是,你家祖宗坟头上着了?” 燕都深吸了几口气,铁青着脸,将早上刚送到的消息递了过去。 “希望待会你看完这个,还能这么淡定地开别人玩笑。” 等看完信上的内容,金廉差点没跳起来打人! “他奶奶的熊,格老子为那糟心老儿舍身成仁,远嫁他乡,过着看人脸色,能屈不能伸,敢怒不敢言的狗屁日子,这格老子的,居然可着我家一只羊薅,他奶奶的,简直欺人太甚!” 情况远比昨日燕都说的还要严重的多。 那个姓柴的背后的靠山居然是自家的死敌,他们利用这个老神棍讨皇帝老儿的欢心,趁着皇家家宴,当众提出请皇帝赐婚。 一唱一和之下,居然皇帝一时兴起就要下旨赐婚,迫于无奈之下,父兄只能立刻疏通关系,请国师出面从中转圜了一下,现在金陵已经去尼姑庵避祸去了。 但显然,这样的借口只能用一次。 那姓柴的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三九也听明白了,直接一针见血指出事情的关键。 要么抓紧弄死那个姓柴的,要么让金家在短时间内,出一件白事。 若家中有长辈去世,身为子女者,需服孝三年。 三年之后,又是个什么光景,可就不一定了。 金陵的生母已经去世,如今能有资格让她守孝三年的,只是祖母,父亲还有母亲。 “闭上你的乌鸦嘴!” 金廉要忍耐桑鬼,可并不代表要忍耐桑鬼的替身,可不是谁都能站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的! 三九略略有些惊呆,他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吼自己,也不怕坏了主子的事? 这小子,胆肥了不少嘛! 三九倒不是生气,甚至还有些欣慰,这男人也有硬气的时候,还不算特别软柿子! 现在有些欣赏他了,怎么办? 但更令三九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她摆出公主的谱给他怼回去,燕都也不客气地开口骂她。 “你个冒牌货就别瞎哔哔了,就算想狗仗人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唯独金廉十分淡定。 燕都纵横商场多年,那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三九能骗得过其他人,可唯独骗不过燕都。 但他也知道,燕都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因为在眼下的局势中,唯有舍弃金陵,是代价最小的计策。 几乎大部人为了家族,都会选择这条计策,毕竟金陵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 但,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愿意! 金廉扫了金旺金福两人一眼,甚至开始在心里头计划,如果让他们替自己出手,弄死那个姓柴的,成事的概率能有多少? 两人也是人精,立刻明白了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 “主子只管吩咐,除非他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落单,只要一有机会,他的命早晚是我们兄弟的功劳。” 看着两人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杀人的急切样子,乌延与三九忍不住默默抚额。 这杀人的事,不能这么高调的! “眼下事情还未明了,切莫冲动。” 金福与金旺可是大陈的暗卫,若被人查出什么,自家主子也会受到牵连。 偏偏这个时候,燕都却不肯闭嘴。 “与其让她被当成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他们,倒不如嫁给我。” 燕都冷笑一声:“至少,我是真心喜欢她,能给她正妻的名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要换成你,你会怎么选?” 这话,金廉没法回答。 如果真要非得回答,他想,他会选择燕都。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世上或许有这样的深情,但实在太少太少。 与其期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抓住自己能够把握的东西。 “我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忘记今日你对我说的这话。” 金廉难得一本正经,一双眼睛仿佛要看进燕都的骨子里。 燕都没有说话,有许多事,不能用嘴说,只能用时间来证明。 不知怎么的,金廉相信他的真心,若说燕都这个人可以对所有人都曲意逢迎,八面玲珑,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谎话连篇,但此刻,觉得他的话,可信。 谢谢你。 燕都。 尽管人的誓言并不能保证一生一世永不改变,但此刻,你的真心,我相信。 金廉微微一笑,扭头转向三九他们。 “我要回家一趟,若有意外,我会让人来这里通知你们,金福金旺,你们跟我回家,其他人乖乖等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轻易自作主张。” 一向嬉皮笑脸的金廉一脸肃杀,让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与桑鬼呆在一起久了之后,连带着他,也有了几分上位者那不怒自威的气场。 第111章 官道截杀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看着三人绝尘而去的背影,三九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主子。 她不能隐瞒主子,这是一个暗卫该有的基本素养。 与金福金旺不同,她永远都不可能改弦更张,直到死,桑鬼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放飞了通信用的信鸽,三九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金廉惦记着家中的麻烦,带着金福金旺两人几乎日夜不眠的赶路。 因沙洲到国都的路程不算太远,一路上只设了一处驿站,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放弃了凭着路引驿牒从驿站换到新马,只能每过两个时辰便强迫自己休息半个时辰。 饶是如此,等三人快到国都的时候,人马的体力都已到了极限。 短短两天半的路程,被他们硬生生压缩到了一天半。 金福与金旺跟在金廉身后,忧心忡忡地望着伏在马背上的人。 在这么坚持下去,只怕第一个撑不住的就是金廉。 但谁也不敢劝,他们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心狠起来,对自己也不会例外。 好在,眼看着就要进城,等进了城,就能放心些。 但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人,敢在官道上拦截他们。 他们偶有听闻,有些官差会在官道即将入城的提地方再设一道关卡,往来盘查进城的百姓,若当真有急事,给些银钱,也能通融一二,为的就是多赚些外快,添添荷包,只要不过分,上头也不会管。 金廉没空与他们磨叽,随手将身上的荷包掷向官差,岂料,那些官差或许觉得他们是可宰杀的肥羊,说什么也不肯放三人过去。 金廉本就心烦意乱,一气之下,与之动起手来。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些官差的异常之处。 大周官场虽说也是暗箱操作,任人唯亲的情况,但总体来说,只要你出身清白,确有本事,要升上去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守城巡查之类的官,往往成为了那些没有背景之人眼中的香饽饽,毕竟守城巡查还是得看真功夫,但眼前这几人的武功,却高得出奇。 这样的高手,无论如何,都不该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是自己大意了! 刚才心急赶路,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他们的不妥之处,大周一向对下宽容,没个官差的官服,哪怕是九品守城官,他们的官服也是量身定做的,绝不可能出现不合身的情况,可这官服穿在他们身上,却不甚合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这衣服,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无心思考被扒了衣服那些官差的死活,他们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危。 金廉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却被对方一脚踹中小腹,脚力霸道凶狠,他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也不知是否伤到了脏器。 本能地,金廉飞快地将脚从马镫中脱出,整个人腾空而起,虽卸掉对方大半的脚力,但还是略显狼狈地摔在地上。 “可恶。” 金福金旺两兄弟自然不能眼看着金廉吃亏,立刻冲上前与之缠斗了起来。 两人都是被精心培训二十多年的暗卫,武功虽称不上绝顶,但也绝对不弱,虽然对方在人数上比他们多了近两倍,但依照他们的武功,这些人在他们手下撑不过几个回合。 但这次,他们都失算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三人同时与之交手,但却发现对方的武功并不是明面上的路数。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故意将招式拆得七零八落,还没等他们出招格挡,对方又变了招式。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几乎没有带什么大件的武器,金福与金旺还好,他们的武器都是日常使惯了的,但金廉如今手中只是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与之对上,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很快,他就只剩下躲避的分。 金福与金旺有心想过去帮忙,但却被他们死死缠住,根本脱不开身,甚至数十个回合之后,连他们自己都挂了彩。 好在,多年的暗卫生涯让他们以足够的经验与本事来应付眼前这些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金福与金旺很快摸出了规律,配合默契地重新占取了上风。 他们练功的时候从不研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只管学那些能快速将对方杀死的招数,不好看,甚至不入流,但却十分实用。 两人奋尽全力,在杀了几人之后,终于能够腾出手将追杀金廉的人给挡了下来。 但还是有两人与金廉对上。 金廉身上已经挂彩,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一想到这,金廉飞快地调整了方向,提气一纵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其中一人飞身前来拦截。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金廉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飞掷而出,对方下意识伸手想要打落飞来的匕首,却不料金廉的轻功远比那匕首更快,这一掌几乎用尽金廉剩余的力气,直接将人给拍飞了出去。 他从来就知道自己的弱项在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只往死穴上打。 对方挨了自己拼尽全力的一掌,不死也得重伤,等于废了对方一人。 “找死!”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被他偷袭,折了自己一个同伴,另外那人顿时大怒,飞扑过来,改掌为爪,直取咽喉! 金廉见识过他的功夫,他在掌中藏了“虎爪”,一旦被他扣住脖子,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现在已经无处可躲! 要想不被他扣住要害,唯有一个办法。 金廉的接下来的举动显然出乎对方的预料,万万没有想到,也竟敢以胸口迎上自己的攻击,指根内的虎爪深深地嵌在了对方的锁骨下方,因为角度刁钻,虎爪第一指与第二指刚好被锁骨卡住,无法再继续往下滑,手腕被对方用什么尖锐之物划破,利落地挑断了手筋! 手筋断裂之痛非常人难以忍耐,但对方只是闷哼一声,立刻抬起左手,对准他的脖子拍了下去。 金廉锁骨与右手架住对方大半个身子,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根本无法躲避,眼见那一掌就要拍在自己的脖子上,金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112章 晚了一步 就在金廉闭目等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喝,那杀手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痛,一枚龙形针精准地从自己心脏的位置刺穿出来,然后,又一剧痛,自己的右手被一人齐齐斩下!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那杀手直到死,也没能闭上眼睛。 金福与金旺一个将杀手推开,一个扶着重伤的金廉,齐齐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只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不顾金廉的反应,飞快地带着他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现在他这个情形,是不能进城了。 在没有确定绝对的安全之前,他们不能冒险。 好在,他们随身带着伤药,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总算将情况给稳定了下来。 只是伤口虽然止了血,但却无法阻止金廉因伤重而发烧。 虽然对于这种情况,两人都有十分的把握,但这一烧,还是足足烧了一夜。 等金廉从昏睡中醒来,身边多了好几个人,定眼一看,原来都是金家的心腹。 一见到他们,金廉这颗心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至少,安全问题,已经得到了保障。 或许是知道他受了伤,金家的人不仅带了大夫,还带了药,成功地将金廉的情况给稳定了下来。 金廉一醒过来,就急忙催促着他们带自己回家,但面对金廉的问话,众人都沉默了。 “金源,你是府里头的老人,别瞒我,是不是府里出事了?” 金廉心底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谁出事了?祖母还是妹妹?” 金源低着头,硬着头皮将消息透给了金廉。 “我们出来时,老夫人已经去了,三少爷,节哀。” 话音未落,金源的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你胡说什么,我祖母好好的,怎么会没了!” 因金廉身上有伤,这一巴掌并不重,但却让金源这个硬汉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是从小在金家长大,老夫人待下人一向宽和,因着他伺候二少爷,老夫人没少关照他们。 “三少爷,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请三少爷跟我们先回去,老夫人临终前最心心念念的就是三少爷。” 一行人将金廉先从山上抬到官道,上了马车,随着车夫一声吆喝,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金府。 金府内外已经布置妥当,素缟白帆,一片肃然。 金廉在众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正堂,还未走近,便听得哀哀一片哭声。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一路上,金廉始终不肯相信这个消息,直到现在亲眼所见。 灵堂已经设好,老夫人的棺椁被摆在中央,白布随着吹来的风轻轻抚动,前头跪了好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最前头那三人背对着自己,纵然这样,他们依旧脊梁挺直,默默地往火盆里头放叠好的元宝纸钱还有各色制作精巧的纸扎。 金廉挣扎着上前,直到灵枢之前,整个人身子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你回来啦。” 二哥木然的扭过头,压低了声音。 “祖母死之前唯一念叨的是你,你回来了就去看一眼,今天大殓,等你见过祖母之后就要封棺了。” 见他身上有伤,二哥微微叹息一声,同大哥一起,一左一右将他重新架起,半拖半拽的,将他给拽到棺侧,顺着半开着的棺木,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寿衣,头上戴着她生前最喜欢的首饰,经过精心修饰的脸安然地闭着眼,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自他归家已经过了好几天,再过几天,就该出殡了。 但众人担心,出殡那天,金家三郎能不能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金廉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 他的状态令人心惊。 祖母死了。 祖母死了。 金廉没有别的话,颠来倒去的嘴里只念叨这一句。 又或者,是那句零零碎碎的,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懊悔。 尤其是跟他一同回来的金福与金旺,尽管整个金家上下没有任何人怪罪他们,但他们心里却无法释怀。 金陵是个心细温柔的姑娘,忙碌之余还得抽空过来安慰自己的哥哥。 但似乎,金廉并不能将她的宽慰之语听进耳朵里头,看着痴痴望着外头的哥哥,金陵只能压住心里头的难过,默默在他的饮食中加了安神的药物。 偶尔,面对金福和金旺,她也会从容示好,饮食起居多加照顾。 这让两人受宠若惊,急忙连道不敢。 金陵清浅一笑,美人愁绪,最让人心疼怜惜。 就连自称是铁石心肠的两人都忍不住心头漾起一丝涟漪。 “二位过谦了,要不是你们忠肝赤胆,只怕我三哥早就没命了,你们救了我三哥,于情于理就是我们金家的恩人,我不过是代家人酬谢一二罢了。” 因着男女大防,金陵并不能出来应酬,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用心书写着一卷一卷的经书用以超度祈福。 树欲止而风不静,好端端的天气,却突然下起雨来。 金廉呆呆地坐在床榻之上,尽管他身上还有伤,但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眠,在外头守着的侍女端来一碗浓浓的安神汤药,亲自盯着金廉将这药一饮而尽。 或许是药起了作用,金廉复又躺下,沉沉睡去。 但在梦里,他总能见到祖母默默地盯着自己,却怎么样也不肯与他说上一句。 轰隆! 金廉再次被外头的雷声惊醒,后知后觉,他忽然想起,祖母最害怕打雷,平日里头总要人陪着,才敢入睡。 自己小的时候,还能陪着祖母,等自己长大了,便只能让伺候她的下人多上上心。 如今,伺候了祖母一辈子的周妈妈已经先她一步而去,如今,还有谁能陪她? “三少爷,您、您去哪?”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金廉从床上跳下,连外裳也来不及穿,趿着鞋,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祖母,祖母别怕,孙儿来了! 金廉的脑子里头只有这个念头,下人们被他这举动吓着,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没了他的影子! 第113章 最狼狈的时候,你在 或许是雨太大了,又或许是昏头昏脑的,金廉一时辨不清方向,没头没脑地往外冲,连着方向也错了。 他凄然地迎着大雨,心中焦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他这样折腾,脚底一滑,整个个往前扑去。 因着他出来急,身上只穿了单薄的中衣,很快,他的膝盖还有手肘便破了皮,血渗了出来,染上了他的衣裳。 若世上真有鬼魂,莫离并不惧怕,只希望祖母能在头七之夜,回魂入梦,见他这个不孝子孙一面。 然而,这几夜,他几乎没能好好入梦,即便睡了,脑中也是昏昏沉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祖母,祖母,你是不是当真生了孙儿的气,恨自己没能赶来见上一面。 只差一天,只差一天......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有人影从远处飘来,但眼前却被雨水所迷,根本看不清楚来人。 金廉心下着急,生怕追不上祖母的魂魄,急忙撑着站了起来,想继续往前,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没走两步又倒了下去! 雨水顺着散下来的头发滴落,水气让他无法睁开眼睛,眼前迷迷蒙蒙的,一时间竟觉得天与地竟然粘连在一起,灰灰的,哪里还能辨明哪个方向是往灵堂而去! 不行,祖母还在等着自己,她那样害怕的一个人,可要被这雷声给吓坏了! 金廉不死心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实在没了力气,想要张口喊人来扶自己一把,但偏偏那些侍女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来人,来人......” 金廉徒劳地张了张嘴,想喊出声来,但这雨实在太大,毫不怜惜地将话给湮灭在了风雨之中! 孤单,无力、绝望。 活到现在,金廉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个人的渺小与无力。 人如蝼蚁,无力自主沉浮。 深切的悲哀涌上心头,一时间,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金廉将脸伏在手臂上,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人不能与天争,他只想就在这场瓢泼大雨中永远永远的沉睡过去! 正在这时,身上的雨忽然消失了,金廉抬起头,勉强睁开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地人影,对方撑着伞,没有蹲下来扶他,只厉声呵斥,让他自己站起来! 你是谁,我又是谁,你凭什么让我起来,我就得起来! 金廉心生叛逆,本能地就要拒绝,却不料身体比他的意志更加坚韧,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但奇怪的是,自己就偏偏照她的话来做了。 一下,两下,三下......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那人只撑着伞冷眼看着,直到金廉重新站了起来,方才伸手扶住了他。 “走吧,接下来,我陪你。” 熟悉的声音传来,金廉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三九是三九,桑鬼是桑鬼,狼狈至些,但他却依旧能够认出眼前之人正是远在处州的桑鬼。 “你,你怎么来了?” 金廉有些难以置信,但她的手就扶在自己的胳膊上,温热的体温,让他无法欺骗自己。 她,真的来了! 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从大陈潜入大周,突兀又及时地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金廉虽然有些瘦弱,但终究是个男子,又经过一番折腾,几乎大半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桑鬼的身上。 因为他的动作,桑鬼持伞的手一松,那把绘着杏花的伞便摔在地上,桑鬼拼尽全力,使劲支撑着,不让自己连同金廉一起倒下。 “你小子,还真沉。” 桑鬼咬了咬牙,忍不住抱怨。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有三九在,有乌延他们,以他们的能力,自己根本不用担心。 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处理,但偏偏,自己就是疯了,一意孤行地放下那些要紧的事,一路赶到这里来! 但抱怨归抱怨,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就得认。 在她的认识中,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桑鬼微微一笑,迎着雨,将他的胳膊往上托了托,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些暗卫们没有她的允命,也不敢上前,只能小心翼翼地远远跟着,哪怕他们知道,没人敢在金府对主子动手,但他们却依然尽职地守着他们,丝毫不敢懈怠。 既然是主人的意思,便是疯,他们也会毫无怨言的陪着她痛痛快快地疯上一场。 不,不是一场。 而是永远,永远。 直到他们闭上眼睛,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灵堂内,守着的人围坐在一起,真情假意地哭了一日,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唯独金家父子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灵柩,里头躺着的,是他们敬爱了一辈子的人。 悲伤、担忧、惶恐,所有的情绪在被冲进来的两人彻底打断,转换成更大的震惊! “三、三郎!” “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出现!” 桑鬼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哪怕是身居高位的君老爷,在绝对的上位者面前,都将彻底臣服! 此人到底是谁? 多年官场沉浮的经验让金老爷本能地警惕起来,能让他都忍不住胆寒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位。 “你是,大陈的桑鬼殿下?”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 “不许声张,都给我退到一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来。” 桑鬼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金老爷心中有了数,立刻带着人退至一旁。 “今晚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明白么?” 作为一家之主,他知道该怎样选择才是对金家最好。 见所有人都离开,桑鬼扶着金廉在堂前坐下,雨水顺着衣裳浸湿了用来跪拜的蒲团,面前的火盆依旧有火苗在舔舐着烧到一半的纸钱元宝,她随手丢了一串元宝进去,火焰碰到这些纸折成的元宝,顿时欢喜地重新跳起舞来。 这样温暖的颜色,仿佛也将金廉从茫然间给拉了回来,他跟着伸出手,学着桑鬼的样子,往里头扔了一把纸钱。 “多扔些,听说在地府里头,还是这种黄色的纸钱最值钱,你祖母富贵了一辈子,你可别让她在下头吃糠咽菜。” 也不知桑鬼从哪里听来这些不靠谱的话,但偏偏金廉却当了真,生怕祖母在冥府没钱花,立刻将堆在一旁的黄纸给抓了一大把过来,生怕不够似的,全扔了进去。 那盆显然一时半会受不住这么多纸钱元宝,那火苗被生生压没了,只剩下呛人的烟从周围逃了出来。 见火没了,金廉顿时急了,哑着嗓子张着嘴,越急,却越发不出声音来,还是桑鬼体贴,立刻叫人送了两个大大的铜盆进来,又让人多多送了元宝等物,直到堆了半人那么高的三堆方才满意地让人退下。 “好了,现在火又起来了,咱们继续给祖母烧钱,让祖母在下面当个有钱的老太太。” 桑鬼柔声对金廉说道,伸手将一把黄纸塞进了他的手里。 一听这话,金廉立刻点了点头,眼神中又有了光,笑嘻嘻地扭过头,将黄纸扔进了火盆里头。 第114章 青梅之情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一下接着一下往盆里头扔着元宝纸钱,足足烧了近一个时辰,才将那些东西给烧完。 看着昏睡过去,但嘴角却带着笑容的金廉,桑鬼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几个暗卫立刻出现在周围,她扫了几人一眼,从中指了一个出来。 “你,明日代替驸马去参加相关的仪式,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是金家三郎,要是你敢出些差错,让人抓住把柄,小心你的皮!”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他本就是新培养出来,作为驸马替身的人,这点事,自然难不到他。 剩下的人立刻将昏过去的金廉抬了回去,在临走之前,桑鬼抬头看了退到一旁的金家众人,随手向其中一人一指。 “你,带路。” 不用她说话,那人立刻点头走在了前头。 看着心领神会的金家众人,桑鬼满意地扬了扬手。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这金家的人果真没让人失望。 金廉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大夫说,这样胡闹一场,大病一场,倒是件好事。 金廉看着忙里忙外照顾自己的桑鬼,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但他更担心的是,桑鬼出现在自己家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真的没有关系吗? “你这是在赶我走?” 桑鬼挑了挑眉毛,语气不善。 金廉立刻摇头,她若是走了,自己也得走,好不容易回趟家,他还想再多待一段时间。 “有没有怪我没让你送祖母一程?” 金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怪,还是不怪?” 桑鬼盯着他,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小心思:“不要试图同我说谎,以你的心机手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金廉也没想着骗他,半个月前她骤然出现,在自己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拒人于千里之外。 期间他试图说服自己,像桑鬼这样八百子心眼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单独走这一趟,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但是从自己醒来到现在,桑鬼几乎日夜守着自己,哪里也不去,什么事也不办。 几乎毫无破绽。 “我只是有些遗憾。” 金廉仔细想了一下,语气真挚:“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找人代替了我,只怕以我那时候的身体状况,只怕根本坚持不下来,要是真在仪式上出什么岔子,只怕我们金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无奈,有时候,人的悲伤情绪并不是最要紧的,相比较而言,世家的规矩体面才是最要紧的事。 祖母身份高贵,又有诰命在身,丧礼出殡等一切事项不仅规矩繁琐还有各种人情世故,不能出一点点差错,若真有什么,只怕不到第二天金家就会沦为全城的笑柄。 “别担心,那个代替你的人能力超群长袖善舞,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嗯。” 正这么说着,突然院子外头走进一个人,同金廉禀报,说是皇家派了使者过来,前来慰问。 桑鬼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飞快地躲进了房间的最里面。 金廉看了看自己这个样子,实在不宜见客,示意仆人帮着更衣整理仪容。 等他整理妥当,人也到了院门之外。 这次过来的,正是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玩到大的九公主李婧。 近两年未见,她看着沉稳了许多,也长高了许多。 因在金家治丧的缘故,李婧这次出宫打扮得十分素净。 其实这次的机会,是自己同父皇求来的。 一半为了父皇,一半为了自己那点子私心。 这两年父皇的脾气越发古怪,就连自己也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既是自己的父亲,同时又是一国之君的男人。 就连出宫这事,也是父皇听闻城中疑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才让自己出宫探听一下情况。 “表哥,节哀。” 李靖本想问他最近是否还好,但看着他面容憔悴,神色哀伤,实在与“好”这个字挨不上边,自己又何明明知他不好,还要假惺惺地白问一句。 金廉看着眼前之人,与两年前相比,她今日的样子,倒比从前顺眼许多。 两年未见,两人皆不复从前模样,疏离客套,仅剩君臣之分,再无血缘之亲。 “你,在大陈,可还好?” 李婧想起来时父皇交代的话,既期待他说声不好,可又真怕他当真过得不好。 “看表妹的样子,倒不希望我过得不好。” 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李婧什么模样金廉还能不清楚,说得直白些,这丫头虽然已经有了一国公主的风范,但她一张口,自己就能看清楚她心里头那些小心思。 “人都是会变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连李婧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居然一点都不恨这个与自己一块长大的表哥。 这两年,金家越发让父皇忌惮,表面风光,实则过得十分辛苦,姨父与两位表哥在朝堂之上,说是步步惊心也丝毫不为过。 李婧的变化实在太大,一时之间,金廉竟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只能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回答。 “我很好,多谢表妹并心,桑鬼殿下是个宽厚睿智的人,我在大陈,过得还算不错。” ...... 金廉觉得有些冷场,又急忙起了个话头:“对了,听说表妹即将与林家小郎订亲,恭喜,等表妹大婚的时候,我一定奉上厚礼,祝你和林家小郎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出口,简直犹如往自己心上捅刀子。 李婧面色一变,不过是个权衡之计,有什么好恭喜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怎么说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又是母妃与三哥疼爱,就算姻缘不如意些,也能用其他的东西弥补一二。 但如今看来,自己在他们的心目中,也不过是颗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 金廉见她沉默,不欲与她过多纠缠:“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表妹请自便。” 眼见金廉就要离开,李婧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表哥!” “你、你、难道除了恭喜,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的?” 第115章 回忆是把刀 金廉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表妹,想让我说些什么?” 这一问,倒让李婧彻底愣住了。 后知后觉,她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现在许多事都无法挽回,难不成,她堂堂一个公主,还要与他国的公主抢男人不成?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拥有实权,极有可能成为下任君主的储君。 绝不是自己这个只有虚名的公主可以相比。 自己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 李婧啊李婧,你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仗着年纪小,胡作非为的刁蛮公主了。 李婧在心里头这样对自己骂道,默默地将那些不甘与思念压回心底。 “没什么,我只是想,想,问问表哥,那林家小郎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父皇母妃哥哥都说他很好,但我还是有些怕。” 金廉挑了挑眉,这话倒是稀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婧,竟然也会有怕的时候。 “那林家小郎是个方正的人,你嫁过去之后,收一收你的脾气,好好同他过日子,当然,你是天家的公主,若受了委屈,你还有大表哥和二表哥,他们会为你出头的,别怕。” 以他对林家小郎的了解,他是个恩怨分明,心思单纯的人,只要她肯放下身段,好好同他过日子,他也会好好对待她的。 “表哥......” “还有什么事吗?殿下?” 金廉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咬重了“殿下”二字。 这是在警告,也是委婉地提醒。 李婧当然懂他的意思,生硬地挤出一个笑来。 “谢谢表哥提点,我、我先走了。” 回宫的路上,李婧默默地靠在马车里头,侍女们被她赶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如今没有外人在,她总算不用再端着公主的架子,假面示人。 她现在心里头乱得很。 李婧微微往后靠了靠,熟悉的熏香,柔软的靠枕,让人忍不住放松了心神,不知不觉,她的思绪就飞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很喜欢来表哥家玩,虽然表哥总是凶巴巴地与自己对着干,可是金家的人都对自己很好,姨母对自己很温柔,还有祖母,哦,不,论辈分来说,她不该怎么叫,但那时候自己心里头喜欢三表哥,总觉得只要自己喜欢去求一求父皇,自己肯定能如愿嫁到金家,也就仗着年纪小,跟着表哥祖母祖母的叫。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默认了她这样叫,反正也就一个称谓,大概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得罪自己。 可惜的是,他们很快就长大了,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就算她没有在背后出力,即使她如愿嫁给了表哥,将来也难免一对怨偶。 不过两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一切已成定局,不可再徒增伤感。 李婧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但可惜的是,知易行难,情感这种事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到底有没有爱过,唯有自己知道。 虽然,李婧宁可将这份心思扭曲成爱而不得的不甘,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对他,动过真情。 他有什么好的! 李婧无数次在自己的殿内,放上两张纸,一张写着他的优点,另外一张写着他的缺点。 无论多少次,他的缺点那页总是满满当当,而另外一张,总是空空荡荡。 明明他那个人缺点一大堆,又有什么好! 从前只听人说,像她这样的人,可以将全天下的男人都踩在脚底下,但却总有那么一个,会被她放在心里。 呸! 胡说八道。 李婧轻轻啐了一口,然后便听到外头传来侍女的提醒。 “殿下,殿下,请下车。” 侍女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李婧回过神,有些哑然。 这么快,就到了。 回了宫,李婧先是转到自己宫中,换下一身素服,然后前去给父皇回话。 这个时候,父皇应该已经忙完公务,或是听曲,或是赏花,再不然,就是请了那位妃嫔一同品茶。 但令人意外的是,当她走进宫殿里头,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发了一通脾气。 守在外头的侍卫眼尖,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等。 李婧站在外头,等着父皇召见的同时,忍不住微微叹息之余,亦在小心地揣测何事能让一向喜形不动于色的男人如此失态。 国主瘫坐在椅子之上,宣泄过后,是无尽的疲倦。 今日朝堂上那些聒噪的大臣们又开始争论立储一事,闹得他十分不悦。 自己如今正当壮年,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立储。 立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老了,不行了,无法再继续坐在这个宝座之上。 一个男人,一旦尝过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便很难轻易放下。 他舍不得,也不愿意。 而且,现实也不允许他放下。 若自己放下,也许等待自己的是幽禁,甚至是无知无觉的“病死”。 他希望自己所有的儿子都乖乖地,但显然,天不遂人愿。 当年自己是如渴望这个位置,今日自己那些儿子也是如此。 相比较而言,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值得将整个国托付给他,但同样,他也恐惧他们的成长,他们的野心。 “九公主求见。” 服侍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宫人十分有眼色,轻轻在他耳边提醒。 相比较儿子,他更喜欢女儿,尤其是李婧,这个自小便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头的掌上明珠。 从她的身上,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了个慈父,享受没能在儿子身上得到的天伦之乐。 “陛下若是不愿意见,老奴这就请公主离开。” 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忍不住揣测着他的意思。 “让她进来吧。” 国主揉了揉额头,轻轻点了点头。 李婧默默走了进来,似乎没有发现里头的异常,而是如同一只乖顺的绵羊一般,柔柔地对着他浅笑。 娇憨,天真,完美无缺的微笑配合着深深的崇拜与敬重,这样的自己,父皇最喜欢。 “父皇,女儿回来了。” 第116章 天家父女 “婧儿,父皇有些头疼,你来替父皇揉一揉。” 李婧乖巧上前,站在他的身后,净手之后,沾了药膏轻轻替他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父女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事李婧已经做得习惯,甚至她不需要凝神细想,身体的本能也会让她控制好力道,不让人发现自己心思纷乱,心不在焉。 但,还是没能瞒过眼前这位睿智的男人。 “怎么,见着金家三郎,情难自控?” 被骤然说破心事,李婧不由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一个印子。 “父皇恕罪!” 李婧见自己闯了祸,急忙从后背绕到了前面,急忙跪倒请罪。 然而,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却没有立刻让她起身,而是缓缓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刚才,你站在我的背后,若是你手中有把匕首,没有比这种时候是更好的机会。” 李婧垂着头,心下大惊,只觉的整个人都被沉泡在冰冷彻骨的冰水之中。 伴君如伴虎,他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更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 李婧立刻对着生冷的青石砖重重地磕了下去,口中不断为自己辩解。 直到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那人方才伸手将她扶起。 “你这孩子,为父不过一句玩笑,倒吓着你了。” 李婧惶恐地看着他,似乎刚才,只是一场梦幻。 但额头上的伤口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假象,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不。 自己不过是个公主,根本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他真正想要警告的人,是三哥! “我还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同金家三郎吵架,三天两头找我告状,明明我更偏心你,但你却非要冤枉父皇,说我宁可帮着外人也不肯帮着你。” 李婧飞快地收起了心底的惊骇,立刻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抿了抿嘴,轻轻一笑:“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只知道自己是天之娇女,皇家最金贵的公主,除了父皇,再也不用惧怕别的男人,更何况,表哥从前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会让着女儿,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幼稚得很。” “你是皇家的公主,又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是金贵。”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两年来,她个子高了许多,五官也长开了,相比较淑妃,她的相貌更回肖似自己,看着这张与年轻时的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难免有些唏嘘。 自己果真老了,一眨眼,女儿都该嫁人了。 “不要这样老气横秋的,算起来,你今年还没到十五,还是个小姑娘呢。” 说起这个,李婧咬了咬唇,生怕自己的父亲会提起自己的亲事,虽然林家小郎是自己当初提起要嫁的人,但提归提,现在她可没想着嫁。 但似乎,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那林家小郎还算懂事,再次上书求娶,想想你的年纪也快到了,婚期已经在议,大概明年入秋,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你若是嫁给他,到时候,要收敛下你的脾气,别老是欺负人家。” 李婧沉默了一下,乖巧地嗯了一声,反正都是父皇手中的棋子,以后她与林家小郎相敬如宾就是了。 “今日你从金家回来,可有什么异常发现?” 一提起正事,李婧不敢大意,立刻回答:“还请父皇恕罪,今日女儿见那金家三郎,正独自躺在院中静养,我问过太医,也检查过他的伤口,确实有伤,至于不该出现的人,女儿并没有发现什么陌生女子,唯一脸生的,也只是两个从大陈来的护卫。” “那金家人是什么反应?” 国主闭着眼睛,意示她继续给自己揉揉。 “金家上下对父皇的关怀感激涕零。” “感激涕零?” 国主轻轻一笑,显然并不相信。 “对于郊外截杀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事李婧自然知道,这事已经惊动了金家也惊动了大陈,那位女王储派人过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经过两年的打磨,李婧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公主了,父皇的话虽说只是玩笑,但怎么回答,却是十分重要。 随着年纪的增长,父皇的疑心是越来越重,最忌讳的,就是后宫与前朝沆瀣一气,威胁君主。 三哥的地位越发稳固,可正因如此,她与母妃在后宫的日子便越加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就给三哥带来麻烦。 只要三哥一日没有登上那至尊之位,他们就一日不可不小心谨慎。 “目前这事还未查出真相,但京中传闻,大约与那柴家脱不了干系,毕竟金家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又出身显赫,女儿以为,实在没有必要再多生事端。” “你的意思是,舍弃柴家,安抚金家?” 李婧点了点头:“与其说女儿是因为顾念亲情想为金家求情,倒不如说是不想让那些小人兴风作浪,有损父皇的英明。” “哦?” 他缓缓睁开了眼,伸手将李婧的手腕抓住。 李婧并不在意,从容地将那只温热的手反手握住。 “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虽身在宫中,却也不是全然无知,世家势力太过强大,父皇一直在设法想削弱他们的势力,以免将来外戚干政,不利于国,但这事需缓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放肆!” 君心易变,不过一瞬间,前眼之人面色大变,显然是动了怒气! 李婧急忙松开了手,退后几步,立刻跪倒在地。 “父皇息怒,女儿不敢妄言朝政,更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只是这两年父皇纵着手下打压金家,姨父不是傻子,也不会一味退让,更何况,今日这事涉及到老夫人,就单说一个‘孝’,他们也不会退让,让天下人耻笑。” “说下去!” 国主看着自己的女儿,倒想知道,自己宠了多年的小狼崽子,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父皇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觉得二殿下的强势让父皇心中一口气难平,不想就这么轻易示弱服软罢了,否则,女儿不信,区区一个姓柴的,能有什么大的本事,让父皇为了他而得罪金家,动摇现在难得的平衡。” “区区一个姓柴的,自然没这个分量。” 听他这样一句,李婧知道自己赌对了,立刻情真意切地劝说:“父皇明鉴,女儿觉得,既然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倒不如父皇下令重重处罚柴家,虽然暂时难免得得罪王叔那些旧戚,但却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信奉的君主是个英明的主子,而另一方面,咱们给足金家面子,也是给足大陈面子,一则可让天下的人知道我们大周是个礼仪之邦,以孝治国,二来,也可安抚金家为首的世家们,三来,也可示好于大陈,比如眼下,咱们受些委屈不要紧,两国之间切不可再因这等小事而离心。” 第117章 又近了一步 对于这事,金家可谓是得到意料之外的结果。 这次刺杀的人自然与柴家脱不了干系,柴鱼受刑不过,对于这事供认不讳,加上人证物证皆在,他是百口莫辩。 为了平息此事,给大陈一个交代,朝廷下令严审,柴家二十七口无一幸免,整个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 与柴家的没落不同,金家因为这事反而因祸得福,虽然父子三人都因丁忧暂时不能在操心官场上的事,但天子恩泽,倒让金家在世家之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还是你的面子管用。” 金廉抱着一个枕头,看着桑鬼将虾肉剥好,放进自己的碗里。 此举给金家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凡只要桑鬼肯站他这边,那么将来他们想动金家,就得多掂量掂量。 桑鬼本就没有指望这些人能给出什么真相,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变相地在表明金廉是自己的人,谁也不能轻视。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没有必要继续与之为难。 “你倒是会打算盘,这句谢谢就算完了?” 桑鬼笑着冲他扮了个鬼脸,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 “总得表示表示,给些好处才行。” 金廉想了想,似乎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让入她的青眼。 好在,桑鬼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也没指望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金廉却上了心,等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扭扭捏捏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玩意来。 这是什么? 桑鬼有些怀疑地看着手里头这个圆滚滚的东西。 桑鬼仔细辨认了一番,实在有些不太确定。 似乎,是把梳子? 做工实在有些潦草,刀工不行,打磨也不好,上头的梳齿有些稀疏,磕磕巴巴,握着手疼。 怎么看,好像都不太靠谱。 “这是你做的?” 除了这个解释,她实在想不出别的。 这种手艺,实在难以糊口。 “ 对啊,这是我特意赶出来给你的,虽然粗糙了点,但礼轻情意重嘛。” 嗯哼? 所以嘞,就这么糊弄过去就完了? 桑鬼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这个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金廉没说什么,只是在桑鬼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伸手抱住了她。 “我很喜欢,也希望你能喜欢,这东西是我爹送给我的,如果可以,将来我也希望你能送给我们的孩子。”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金廉骤然沉默,只是用力将她死死搂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将来,无论会发生什么,但我永远记得,你这份好。” 桑鬼被他勒得几乎没办法喘气,只能邦邦给了他两拳,成功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别抽风。” 桑鬼冷着一张脸,显然刚才那举动让她十分不爽。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但桑鬼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 “勉强收下,下次别送这么没意思的东西。” 到了晚上,金廉别扭着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桑鬼。 今晚月色真好。 可惜边上睡了个木头疙瘩。 一点都不解风情。 咳咳,虽然自己现在这样,也不能风月一番。 才不是,自己只不过是有些寂寞。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睡着的人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一转身,啪的一声,盖了一巴掌在自己脸上。 金廉猝不及防地被她偷袭,忍不住发出来一声惨叫。 这下,原本有点睡意的桑鬼彻底醒了。 既然不让她睡,那谁也别想睡了! 看着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桑鬼,金廉急忙拒绝她的提议。 “别,现在我还在守孝呢,不能近女色。” 似乎生怕这个理由还不够,金廉又补了一个。 “我身上还有伤,伺候您也不方便不是?等我伤好了,再好好伺候伺候您,保证让包您满意。” 金廉故意夹着嗓音,将梨园戏子那副作派学了个七七八八,甚得其精髓。 桑鬼气得脸都绿了! 这小子,哪来的脸觉得自己是贪图他的美色来的?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今晚月色好,要不是跟我出去赏月。” 咳咳...... 不好意思,是自己想歪了。 金廉能屈能伸,立刻认错。 只是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为了不再挨揍,金廉动作麻溜地起身穿衣,生怕自己慢上一步,就得再挨上两人拳头。 今晚月色确实不错。 金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刚才跑得有些气,感觉体内气息走岔了经脉,有些不太舒服。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总觉得有些阴气沉沉,虽然头顶上挂着个又圆又亮的月亮,但却感受不到任何花前月下的浪漫。 “那个,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可是福济山。” 是贵族们埋人的陵山。 但桑鬼没理他,拉着他的手飞快地往前疾驰。 七拐八绕的,终于在一处修建豪华,且有些新的陵墓前停了下来。 借着月光,看清墓碑上的字,金廉不禁有些感动。 这是祖父与祖母的陵墓。 原来是自家的地。 “你该不会连他们都怕吧,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给他们磕头!” 话音刚落,从暗处走出来两个汉子,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篮子。 金廉嘴角一抽,真是难为这两人了,双手都提满了,还得保持平衡一路跟着他们像耗子一样高高低低的乱窜。 香烛纸钱,酒肉供品一应俱全,显然是早有准备。 待给先人们上了香,烧了纸钱,摆好了供品,金廉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一脸沉重地对着先人的墓地暂寄相思。 但他还算理智,没敢让桑鬼也跟着自己这么干。 自己这张脸,可没那么大。 但令他意外的是,桑鬼虽然没给祖父祖母行儿媳之礼,但却还是很给面子地为他们上了三炷香。 “谢谢你。” 金廉知道,以她的身份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一时情动,伸手抱住了她。 这次,桑鬼没动手打他,反而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柔声安慰。 “反正周围就两种人,你要是想哭就哭,没人敢笑话你。” 金廉本就伤感,一听这话顿时憋不住,抱着她将压抑已久的情感宣泄了出来。 怕什么,那俩汉子敢说出去,不敢。 祖父祖母倒是想说,但也只能托梦给儿孙在梦里唠唠。 子不语怪力乱神,人家还不一定信呢! 最开始的时候,金廉还想着自己是个男子汉,还能克制一下,只敢默默流泪,到了后来,流泪变成了小声啜泣。 再然后,又由小声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也幸亏,守陵的人住的远,不然还真以为上头闹鬼了。 桑鬼难得没有嘲笑制止,而是在他理智又要回来的时候,及时地递了一壶酒,让他喝了几口。 哭哭停停喝喝,等可以回去的时候,金廉红肿着眼皮子,醉死过去。 看着被人背着走在前头的男人,桑鬼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大周男人就是弱,才喝多少,就醉成这样! 真是没用。 第118章 可以给三个愿望 这样疯闹一场之后,金廉的心结算是彻底解开,与桑鬼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小两口吵吵闹闹,倒有了几分寻常夫妻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本就是冒险而来,加上积下来的公务还等着她回去处理,实在不能久留,于是金廉被迫“深明大义”,简单地收拾了下,同家人告别。 大娘子自然是舍不得儿子,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拦着,只能依依不舍地给他们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满满当当地塞了两大马车。 想想来时自己是空手回来的,回去了到装了这么多好东西,倒有些穷亲戚上赶着过来打秋风的意思。 这次处州的事,总算是办得圆满漂亮。 就连身在后宫的金廉也得到了不少好处,连带着那些原本对他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瞧不太上眼的皇亲国戚也热络了许多,一时间,他迎来送往的,倒是忙碌得很。 看着那些虚伪谄媚的人,金廉心里头鄙夷得很,好不容易得了空,终于有时间亲亲他的娇娇宝贝。 出去一趟,娇娇都不认识自己了。 金廉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又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娇娇,想了想,还是算了。 到底是个便宜老爹,果然不太受人待见。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金廉瞪了瞪她,愤愤不平地甩了甩袖子。 更令他心塞的是,娇娇只排斥他,对于没怎么照顾她的桑鬼,倒是十分热情。 谁说小屁孩不会看人脸色的,她也知道自己好欺负。 欺软怕硬,简直是个滑头。 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金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哇凉哇凉。 “你多大,她多大,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桑鬼今日心情不错,拿着个拨浪鼓逗得她笑得欢快。 金廉看着白胖的如同福娃一样的娇娇,总给他一种错觉,这孩子似乎已经很大了。 但仔细问问乳母,发现这孩子才不过九个多月,还没断奶。 于是金廉又过起了在家带娃的日子。 这日金廉正呆在床上看着阿娜翻身,现在,她的翻身已经十分熟练,甚至还能借着别人的手往外爬上几步,一点都看不出来刚生出来的时候的悲催模样。 但所有人都不敢不上心,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上头那两位主子可饶不了他们。 走到哪都乌泱泱的一群人,实在无趣。 看着乳母总是抱着,生怕她磕着碰着,金廉有些哑然,想想自己小时候皮得像只猴子似的,没少挨老爹打,总觉得这家伙凭什么能过得这样舒服。 于是,一时没忍住和桑鬼抱怨了几句。 “在这样下去,这孩子怕是被养的太过娇气了。” 金廉这话不是随口说说,有好几次娇娇明明都能利落地从这一头爬到另外一头,可乳母一来,口中直呼小祖宗,干脆抱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整日不是吃了就是睡了,躺着也不许乱动,好好的孩子被娇宠的不成样子。” “你是男的,她是女的,怎么能比,女孩子嘛,娇贵些也没什么。” 桑鬼倒是理解那些宫人的心情,忍不住笑了笑:“你也别怪她们小心,若不上心,有了差错,自然讨不了什么好处,还不如小心些,即便这孩子长大了,顶多是被主子喝斥几句而已。” 这话值得让人深思,不过金廉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事确实不能怪他们。 这年头,即便是拥有医术高明的太医,也不能保证皇家的孩子就能顺利长大,风寒、哮喘、天花、时疫,稍不小心,便能要了这些脆弱孩子的性命。 等再大些吧,大些就会好了。 金廉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爹当得久了,倒有些娘们叽叽。 “对了,这次任务完成,我得了不少奖励,其中也就你的功劳,今日心情好,我便允你三个愿望,你可得抓紧机会。” 桑鬼这话不像是拿人玩笑,金廉不禁有些期待。 “此话当真?” 不是他太磨叽,而是桑鬼这人一向不太讲究君子之德。 桑鬼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坚定地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你这样,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我想要一笔经费,不多,两万两就可以。” 两万两? “你做梦!” 桑鬼一拍桌子,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果然,就不能指望她能有什么君子一诺千金的作风。 这个小气鬼,明明是自己刚才说什么心愿都可以的。 金廉在心里头腹诽,但他可没有将误会滚成雪球然后关键时刻跳出来解决误会的癖好,以她的性子,只怕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机会作妖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金廉急忙解释。 “这两万两银子可不是我狮子大张口,而是之前你允许我可以有的私卫,现在人已经挑得差不多了,总共百来个人,其中有一半以上,还需要多方训练才能用,这些人的吃穿用度,还是武器马匹等,可不是一小的开销。” “你们家给你的那些陪嫁,还有前期投入经营的商铺就没为你挣出这笔开销来?” 在她面前,金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那些密探可不是吃素的,立刻老老实实,不敢撒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名下也就剩两间当铺,还有三间种子铺,这些都不是什么高利润的行当,至于家里给的那些,若让他们理家管事伺候人倒还行,若让他们生财,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我总不能将东西都给当了,将人给发卖了吧。 ” “行吧,看在你还老实的份上,这笔钱准了。” 还没等他叩谢隆恩,桑又及时补了一句:“这钱我只出一半,剩下一半算你借的,等三年之后,你的铺子盈利了,再还我,按行情,收一分利。”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 金扁了扁嘴,继续往下许愿。 “我想不喝药了,行不?” “什么药,你什么时候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桑鬼反应过了他说的药是指什么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玩意只有在侍寝前后才会给你吃吧。” “难道,你想与我要个孩子?” 这话顿时扎心,金廉立刻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可不想被去父留子。 “我的意思是,这药太苦了,一 次一次的又很麻烦,要不你给换个方式,让我少遭些罪。” 也不知道这药是谁发明出来的,里头不仅苦得天怒人怨,还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骚味,实在难以下咽。 “这样啊,那就只能让宫里头有经验的人,给你来上一刀了,一劳永逸,倒也省事。” 给自己来上一刀? 还一劳永逸? 金廉浑身上下都在拒绝,不行,他宁可去当和尚,也绝不当没根的太监! “要不,还请殿下同我一处的时候,克制一下?” 桑鬼其实并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这段时间他们感情好,时不时就来个三戏鸳鸯什么的,要真整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还不得自己背锅。 “你这是在拒绝我?” 桑鬼眼带威胁地瞪了他一眼,在场的人立刻知情识趣地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然后,金廉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她压在了身下。 天爷,自己真没那个意思。 冤枉啊! 第119章 花你的钱,给你送礼 桑鬼一如既往的勇猛。 疾风暴雨过后,金廉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缩在角落里,看着背对着自己穿衣的桑鬼,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 哎,何止是男人好色,女人一旦起了兴头,简直是如狼似虎。 拜她所赐,自己今天又得喝那苦药了。 “你这段时间没怎么锻炼,体能退了不少。” 桑鬼有些不太满意,像极了一只没吃尽兴的花豹,一边甩着尾巴,一边舔着爪子,嘴里头还不断嘀咕,这羊实在太瘦了,根本不够吃啊不够吃。 “您放心,明天开始,小人定日日勤练,绝不偷懒,争取下回让您满意。” 金廉颇有打工人的觉悟,立刻举手保证。 “行吧,既然你如此深得我心,又体贴温柔,那药,你不用吃了。” 啊,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金廉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她的意思,是愿意给自己生孩子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想什么呢?” 桑鬼瞪了他一眼,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自己现在位置不稳,总有一群刁民想要害她,这时候生什么孩子,不妥妥找死吗? “我的意思,接下来,我会克制一下自己,少来你这过夜,总可以了吧。” 哦。 那就是自己又被打入冷宫了。 懂,都懂。 金廉自嘲一笑,默默扭过头装睡。 但桑鬼觉得今日难得有空,不想回去继续批阅公文,有那功夫,还不如在这多呆一会,想起昨日他只提了两个要求,还差一个,索性等他趁机一次性将要求提完,免得将来自己忘了对方又说自己故意赖账。 被她逼问得不行,金廉现在脑袋里头就是一片浆糊,一时半会真想不出来要什么,无奈之下,只能让桑鬼自己看着办。 最近一段时间, 他与桑鬼的关系可以说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也不为过。 似乎这钢铁一样脾气的木头疙瘩一夜之间就开了窍。 又或者,金廉从来没有真认了解过她。 一人千面,更何况,她还是身份特殊的未来女君呢。 没想到就连在这种事情上,桑鬼这人也要压自己一头。 一直以来,金廉觉得自己算是风月高手,但现在看么,与她一比,自己只剩下甘拜下风的份。 那真是仰望之情如江河之水,涛涛不绝。 只要她愿意,只怕是天上的神君都能被她给哄下凡。 可惜了,这样高明的海王手段,若放在女人身上,只怕十个总有八个被她拿下,就连莫离自己都被她各种手段所迷惑,除了乖乖缴械投降,再无别的选择。 是无往不胜,只可惜,自己就是个妞。 不是今日游湖就是明日赏花,不是亲下庖厨就是共酿佳酿。 再不然就是甜言蜜语一顿轰炸,金廉根本应接不暇,几乎要有一种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错觉。 这不,又做梦了不是? 金廉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很快,桑鬼许诺给他的礼物就准备妥当了。 为了给金廉一个惊喜,桑鬼还特意拿了根黑绸带将他的眼睛给蒙上了。 就这样,桑鬼牵马一样,带着他一路前行。 眼睛被黑绸蒙住,反而让嗅觉,听力更加敏锐。 随着他们走到时间越长,周围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金廉的感知。 脚下是柔软的泥土,一路往下。 空气中有花草的香味,各种香味夹杂一起,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长势喜人。 不远处有水声传来,虽然微弱,但却是活水,绕着山石而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对方说,可以将蒙眼的布摘下。 金廉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处僻静如世外桃源的山谷。 小桥,流水,人家。 路旁有果林,林外有瀑布池塘,小桥往西,是一处大梁建筑风格的民居小院。 金廉离家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这样的地方简直建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见他满意,桑鬼微微有些自得。 这可是按着他在大梁的家的风格修建的院落,能不亲近吗? “这,这是送给我的?” 金廉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桑鬼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只许男人来个金屋藏娇,就不许我给你送个屋子?” 这话,金廉无暇去接。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像只小鸟一样,飞快地扑进了桑鬼的怀中! “谢谢殿下!” 呃......好油,好腻,好恶心! 桑鬼本质还是那个大大方方,不输爷们的女子。 一见金廉这架式,忍不住心里头泛恶心,实在接受不了他那黏黏糊糊的样子,急忙将人一把推开,拉着他进了小院。 这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庭院,占地不大,但却胜在小巧精致,说得直白一点,简直就是大梁自己所居那处院子的翻版,无论是庭院的朝向,还是花园假山回廊,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甚至,屋里头还摆了他最爱的青石雕成的石琴。 一东西乃是一位石雕大师所雕,一共两把,分为天琴地琴。 他屋里头那把是天琴,浑身碧绿,音色清亮空灵,而另外一把地琴则被李婧抢了去,那把棕色,音色低沉浑厚,本是成双成对的东西,如今却要天隔一方。 等等...... 这东西可是由那位大师亲手雕成,一时半会,就算找到本尊,恐怕也没法子在一两年的时间内雕成,那这琴? 金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桑鬼似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挑了挑眉毛,一脸自得。 “这东西自然是从你家给弄来的,不止是琴,就连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家弄来的,要不是你那座假山实在太大不好挪,只能放弃了。” 连假山都不想放过,可见自己在大周的家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就知道,这家伙一向抠门,怎么肯花这么多钱给自己弄这些摆件,只怕这盖房子的钱,也是金家出的吧。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桑鬼没有否认,只是比划了一下。 “还是你娘疼你,送来的钱,建完这些,还够外头那些果苗的移种,当然,这些果苗也是从你家那种子铺拿的。” 金廉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 这么多钱,自己家底都得被掏空了吧。 用女人的嫁妆,是要被人嘲笑的! 用的,还是自己还有亲娘的嫁妆! 不知道现在哥哥他们是不是在背后跳脚骂自己混账。 也罢,也罢,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至少,自己还能享用一二不是? 金廉一向乐观,主要是跟着这样的东家,不乐观早就撞墙好几回了,人一旦想开了,就会变得知足常乐。 金廉摇了摇头,立刻跟着她在此处游玩参观起来。 当然,事后,桑鬼不止一次地问起:“对于这份礼物,郎君可还满意?” 金廉自然不能说不满意,于是他又欠了桑鬼一份天大的人情,心知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另想理由向自己索要报酬,金廉就忍不住头疼。 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金廉勉强挤出一个笑,只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第120章 拒婚,让人居安思危 等到回去的时候,金廉才发现这个山谷周围都是山,唯有一处狭小的峡谷可以进出,但这个地方已经被桑鬼命有用巨石封住,除了飞鸟,即便是轻功再好的高手,也无法在刻意处理过的石壁上跃过。 而他们进来的时候,走的是一条人工挖通的地道,难怪进来的时候,总觉得他们是在往下走。 这山谷给人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容不得金廉多想,桑鬼开始给他讲解此举的奥秘。 “此处地势隐密,如同一个口袋,入口处也被我给封了,以林木盖之,唯有从此处入,方能到达,若将来有什么危及性命之事,可于此于暂避一二。” 桑鬼面带笑意:“这才是我送你礼物的真正意图,如今朝堂局势不稳,恐有内乱,当然,我也希望永远不要有用上这条密道的可能。” 金廉抓重点的能力一向不错,立刻反问:“可是前面又出了什么事?” 桑鬼虽然语气轻松,但金廉却知道这人已经修成了狐狸,事情越大,她的面上反而越是轻松,忍不住在心里揣测,能让她如此谨慎的事,难道是大皇子他们想要谋逆? “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随意打听。” 桑鬼不喜欢金廉过多插手前朝的事,毕竟她对他最开始的定位,也就是宠物一样的存在。 为了不让他坏了自己的计划,桑鬼心中暗道,是该给他找些事来做了。 正巧,在此不久之后,桑鬼就收到了一封书信。 读完信上的内容,桑鬼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是有什么好事吗?” 金廉抱着女儿,忍不住伸过头去偷看,却被桑鬼给瞪了回去。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金廉气哼哼地想,有些口是心非。 现在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桑鬼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更何况,她还想看看他的反应,于是便正经了脸色,将信给递了过去。 信是一个男人写来的,对方自称是她的表弟,落款是杰,信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通,金廉却只盯着上头那句,愿结秦晋之好,望卿允之。 “这个杰,是谁?也因你众多助益之一吗?” 金廉又不是第一天同她打交道,这家伙待人处世一向功利,只看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比如之前的奚,正是因为他有一身好医术才得了她的青睐。 这个杰,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他翻到信的背面,上头有一枚小小的印记,张牙舞爪,似乎是只麒麟。 麒麟可是瑞兽,同龙凤一样,也是身份高贵的象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 用麒麟作为徽记,放眼整个大陈,也只有太后的母族,虹余氏。 虹余氏虽然神秘,但却是大陈势力强盛的部落,自大陈立国以来,他们的族中便出了两位太后,三任皇后,还有五位将军,九位尚书,可谓家世显赫。 武能上阵杀敌,文能提笔安天下。 这是世人对这个强大氏族的评价。 “你这是吃醋了?” 桑鬼十分满意地看着一身醋味的金,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没有,早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自然也没指望你能只守着我一个。” 金廉虽然知道她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但这新欢也来得着实太快了些。 都是梦幻一场,他默默地收起了自己那点子脱缰的心动,缓缓说道:“当大房要有当大房的气度,再说,就算我淹死在醋缸里头,你要真想娶,我也拦不住,因为我知道咱们的桑鬼殿下,可是要掌天下之舵的人。” “真没想到,我居然娶了个贤夫。”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可信呢? 桑鬼强忍着笑意,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在里头挖出什么来。 这人啊,明明已经动了心,但却又想将心给收回去,想得倒美。 驭人之术,最上策,驭心为己所用。 这是自己第十八个战利品,刚要收网就想退,想得美! 她已经在金廉的身上敲出一丝裂缝来,又岂能让这裂缝重新合拢回去? “既然如此,我便给他回信了。” 桑鬼示意侍从给她准备纸笔,待墨磨好,方才笑着写了几行字。 待字迹干透,轻笑着将信递了过去。 “信已回好,贤夫帮忙看看,是否需要修改一二?” 金廉积了一肚子酸气,现在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泡泡,直接扭过头,表示拒绝。 娇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阿娘眼中带笑,显然觉得是件欢喜的事情,伸出胖胖的小肉胳膊,一把将那张纸给拽了过去。 金廉生怕她将上头的墨给吃进肚子,急忙从她手中将纸给抢了下来,眼风不经意扫过信上那句,感卿情深,但家中已有贤夫,不欲再谈嫁娶之事。 顿时,他没能绷住,转怒为喜,轻笑出声。 看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的驸马爷,侍从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的贤夫,这是不生气了?” 桑鬼满意娇娇的表现,示意侍从将孩子抱下去。 “勉勉强强吧。” 金廉这是死鸭子嘴硬,虽然心里欢喜,但面上却死活不肯承认。 桑鬼也不戳穿,伸手抱着他,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下。 “嘶~” 金只觉得脖子一痛,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对自己是下了狠手,就算没有流血,脖子上有了牙印,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日自己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你属狗的啊,一高兴就咬人!” 金廉捂着脖子,面色涨得通红。 早知道这人这么害羞,就多咬他几口,免得他总是想着到处乱跑。 既然回到了朝堂之上,桑鬼又化身成了小陀螺,一天到晚就没个空的时候。 金廉又过上了在宫中带娃的无聊日子。 桑鬼能陪伴他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才刚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得去忙公务了。 金廉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有些恋恋不舍,只能眼巴巴地将人送了又送。 “行了,回去吧,等忙完这阵,我再来陪你。” 再送下去,就快要出宫了。 桑鬼捏了捏他的脸,潇洒转身。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金廉狠狠地呸了一声。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有桑鬼在身边,自己连吃饭都觉得不香了。 娇娇还不能吃饭,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饭搭子,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金廉心里头免不了有些失落。 桑鬼是一只展翅翱翔于九天的凤凰,而自己却要被锁在牢笼之中,再这样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这个想法,在金廉刻意打听过这位虹余杰之后,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变强的决心。 此人是族长之子,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儿子,据说他聪颖早慧,文武双全,有凤凰之资,最为人乐道的是,在他八岁的时候,虹余族与邻居鳞香部发生冲突,成年男子都上了战场,鳞香部声东击西,仗着人多搞偷袭,却不料被还是稚子的虹余杰带着族中老人女子伏击,出其不意地以区区一千不到的人击败了对方三千多人,成功保住了自家的大本营。 此役之后,虹余杰名声大噪,天下皆知。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金廉自认为自己远不能相较。 更何况,两人还有表亲之说,又有青梅竹马之谊,实在不能不防。 桑鬼可以在今天拒婚于他,但将来呢? 金廉还没有真天到这种地步。 桑鬼之所以拒婚,肯定也另有缘故。 但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范围。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更快速的强大起来。 第121章 立功的机会 “你说,你想去梁家?” 桑鬼没想到,他的消息这样灵通,居然在自己刚发完脾气,便赶着过来为自己“分忧解难”。 金廉当然知道桑鬼不好糊弄,但好在,他这次当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就纯粹,想立功而已。 “夫妻本是一体,这次梁家实在太过狂妄,若这事坐实,只怕我们会有很大的麻烦。” 金廉拉住桑鬼的手,一脸情诚意切:“你曾与我说过,你并不需要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供人取乐的雀鸟,更喜欢直上九霄的雄鹰,我想当雄鹰,与你并肩同行。” “雄鹰?” 桑鬼玩味地看着他:“如果你是雄鹰,那我又是什么?” 金廉顿时心中一紧,泛起一丝苦涩,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异色。 甚至,还大大方方的拍了下对方的马屁。 “你自然是能驯服雄鹰的那位驯禽师。” 这话大大地取悦了桑鬼,只见她哈哈一笑,满腹豪情壮志,自信,且自负。 “雄鹰自然是不能总在笼子里头关着的,你去吧,若你能将此事摆平,助我登上那至高之位,我便划你一座城池,使你享有一方诸侯的权利。” 这话一出,金廉顿时眼前一亮。 但很快,他想起某人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德性,不太确定地看着对方。 “你先给我立个字据,白纸黑字还要再盖个印。” 字据当然是不会给他立的,不过为表诚意,桑鬼将自己的私印分了一半给他。 有了这个,等同于信物。 桑鬼抛出的诱饵实在诱人,一方诸侯之权,足以让他不再在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便是将来她想对付自己,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言为定。” 两人互相击掌为誓。 其实这话,金廉只信了一半,尽管有私印为证,但对于桑鬼这样的人来说,发誓就跟喝水一样正常,会不会守誓,实在是个未知数。 不过,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不争,难不成还等着天上掉馅饼不成? 梁氏是武林世家,但不同于寻常的武林世家,他们除了广收弟子之外,传家的铸冶之术,却是无人能及。 因为这个,他们几乎包揽了整个陈国军队武器的铸冶,因此深受皇族重视,在皇族的扶持之下,他们从最开始的小族逐渐壮大,如今已经成了一股大陈国内不可小觑的势力。 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皇族除了怀柔之外,也会让梁家将嫡出的儿子送入京中为质。 当然,光送入质子还是不够的,皇家想了一个十分阴毒的办法来保证他们的忠诚。 在选出要送入京的质子之后,他们便会请最好的铸冶师一同进京教导质子,另外,作为家主,皇室派去的人会监督他服下他们给的药物。 这种药不会要人性命,只会让男人再无生育的可能。 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他们不想让旁支的孩子继承这个位置,就必须乖乖听话。 但今年,梁家却上书请求皇家的允许,将原本定为十年举办一次的品鉴大会提前到今年来办。 给出的缘由自然是说想借着这次大会,为朝廷多挑选些人才出来,但实际上,有密探得知,梁家这次似乎与鳞香部有所瓜葛。 “自十年前他们同虹余氏彻底闹翻之后,两族之间便纷争不断,为了取得朝廷的支持,虹余氏送了两位贵女嫁入皇族之中,借着朝廷的兵力,吞食了鳞香部一半以上的土地与人口,剩下的人被迫远离故土,真没想到,他们还不死心,居然又想着卷土重来。” 既然决定将这事交给金廉,本着用人不疑的态度,桑鬼让人将所有相关于梁家的资料都整理了出来。 当然,也包括与梁家不清不楚的鳞香部。 金廉仔细翻着资料,觉得可疑的地方就标记出来,他看东西一向很快,加上记性好,不过一个多时辰,心里头就有了谱。 “你有没有注意到,按照上面的记录来看,鳞香部在落败后的前五年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第六年夏天之后,他们的人口突然少了一半以上。” 桑鬼拿起被他标注过的资料看了一遍,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年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遭了洪灾,因水势凶猛,许多人还来不及逃便被水给卷走了,当年,虹余氏还上书请求朝廷下拨银钱赈灾。” “但你没有注意到,这份上报的名单上头,似乎被冲走的,都是些青年男子,老人小孩的名字,却很少见。” 原本,灾民的名册不是他们的收集范围,但那时候虹余杰刚刚当上族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于是便有了这份名单。 “你的意思是,有人预先知道了此地要发生洪灾,提前将这些人给转移了?” 桑鬼敲了敲桌子,若是平常,有官府管制,这些人要想离开必须要有官府出具的路引文书,但如果是失踪于洪灾的话,因为连尸体都没能找到,官府自然会按照已经死亡来处理。 而如果,这种时候,有人能给他们提供一处安身之所......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梁氏似乎就是在那几年,连续购入了好几座矿山。 购置矿山虽然也需官府批准,但里头到底有多少矿工,核实起来,也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传闻,鳞香部中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若再与梁家的神兵利器相结合,则无异于如虎添翼。 “这事还不能轻易下定论,梁家不比寻常氏族,能不动,就不要动。” 烛光映在桑鬼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霾。 “这次去,你只需收集证据,不要打草惊蛇,除了乌延金福金旺外,我再给你拨两人。” “不必这么麻烦,我是去梁家做客的,又不是去打架的,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金廉立刻反对,他这回去,可是存了点私心的,要都是她的人,自己还不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处处受人辖制。 “行吧,你自己多加小心。” 桑鬼忽然想起来,他虽然武功不太行,但轻功却十分不错,勉强可以当半个高手来用。 “对了,在梁家,你有可能会遇到一位老朋友。” “我知道,燕都嘛,你希望我带什么话给他吗?” 最近燕都盯上了梁家的生意,正在梁家和人磨嘴皮子呢。 “不,我说的不是他,而是一位老朋友,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122章 出门在外,事事小心 无论金廉怎么询问,桑鬼却始终不肯透露那位神秘朋友的身份。 金廉在心里头反复琢磨了几遍,翻来覆去,就数秦春的嫌疑最大。 只不过,这人一不会武功,二不爱凑热闹,去那做什么? 难不成,他是梁家某位千金小姐的未婚夫? 金廉脑洞大开,不禁替这对苦命鸳鸯掬上一把同情泪。 一个是闺阁弱质,一个是身份神秘的游方郎中,两人怎么看都是悲剧收场。 哦,忘了,梁家算是半个武林世家,那位小姐说不定还是个武林高手。 啧啧。 要不是知道桑鬼和秦春这辈子算是没有一丁点可能,他还担心桑鬼会不会直接让那位小姐香消玉殒了呢。 毕竟敢和桑鬼抢男人,那不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嘛! 不过猜归猜,事情还是得办。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早,金廉带着三人,轻装简从地起启前往梁家所在的玄武关。 这次金廉特意做足了功课。 一路上,他们要先经过盛产美酒的凝珠镇,再通地险峻的新平岭,然后转道走到大关渡,过江之后,才进入玄武关,最后,再前往最北边的梁家庄。 到凝珠镇大约需要五天,过新平岭大根需要两天,渡江快得很,只要一天,然后再走一天半左右就能到玄武关。 一共需要十天,距离梁家的盛会大概还有二十天左右,时间充足,他们可以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过去。 反正不赶时间,正好就当出来玩了。 还没出城走多远,乌延忍不住一再确认,当真不乘马车前行吗? 金廉被这位姑奶奶问得烦了,忍不住拿眼睛瞪着她。 乌延也觉得自己十分委屈,说不要坐车的是这位爷,去玄武关虽从距离上来说不算太远,但还是有好几座山要翻,好几条河要过,没有马车,到时候就得露宿野外,万一这位爷吃不了苦头,闹起来,荒山野岭的,她上哪给这位爷找马车去?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没马车休息可别跟我闹。” 乌延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多嘴。 金廉也忍不住指天为誓言,说什么也绝不会给她添麻烦。 两人一个不信,一个不听,就差没给对方跪下了。 但好在,最后还是金廉赢了一回,不用再被他们三个一路押送着到玄武关。 但金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野外过夜,实在没想象中那么舒服。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誓言,死活不肯让乌延看笑话,只能极力忍耐。 “今天晚上有野兔吃。” 金旺十分给力,提着两只兔子回来,金福刚生好火堆,正好可以就着火堆烤野兔吃。 而乌延则在火堆周围撒上驱赶野兽的药粉,自然,金廉也不好干等着吃饭,正拿了匕首帮着料理野兔。 虽然此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但金旺还是十分尽责,等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过来吃饭,金廉心细,特意给他留了两只兔腿。 “少爷先睡,昨天是乌延与金福守夜,今天我来守上半夜,等下半夜,我再和金福换。” 金旺啃着兔子腿,就着个饼子,边吃边说。 对于这样的安排,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赶了一天的路,金廉实在有些累,卷了袭厚毡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一躺,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乌延和金福也不敢离他太远,干脆就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睡下。 一左一右,将金廉护在中间。 但睡到后半夜,金廉就醒了。 现在金旺与金福换了班,守夜的是金福。 金福是个一板一眼的人,金廉试图和他聊聊天,但他却十分不懂幽默,总能一句话,就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头给尽数灭的一干二净。 比如金廉同他说,此处风景怡人,但却只会提醒,小心别往树丛里钻,小心有小兽夜里出来觅食,惊了他。 再比如,金廉同他讨论宫中哪个宫女生得好看,他也只会不解风情地来上一句,都是女人,死了就是一把骨头,好不好看,都差不多。 看金廉一脸菜色,金福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提醒他再睡一会,否则影响第二天赶路。 尽管金廉一再强调他们这次不赶时间,但还是架不住三人都不想在路上多耽搁,依旧按着最近的线路赶。 正这么说着,金福忽然紧张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的树丛。 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挪动,以他的经验,即便是歹人,只怕也是个侏儒。 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金福一点都不敢大意,冲睡着的两人吹了声口哨,两人立刻跳了起来,抽出兵刃围了过来。 “有什么情况?” 乌延压低了声音,慢慢靠了过来。 “不知道,感觉不太对劲,大家小心些。” 金廉眼三人的反应实在有些大,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们也太小心了,说不定,只是只小兽呢,金福你不是说,这时节,夜里出来觅食的小兽不少,说不定,是闻到肉香过来的。” 正这么说着,野草堆里突然冒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有些像貂,又有些像鼠,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一会,飞快地向着火堆冲去。 金廉长长松了口气,刚想嘲笑三人实在太过大惊小怪,却不料,紧接着,从后头窜出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来,当着众人的面向那毛球扑去! 那团毛球并不怕它,灵活地跃到猪的头上,对着它那扬立着的耳朵就是一口! 只听那野猪一声嘶吼,不过一瞬,便整个倒在了地上。 “这小东西有毒!” 乌延眼尖,立刻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拉着金廉往后退了几步。 不用她提醒,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是种十分厉害的毒,似乎有什么腐蚀的作用,皮糙肉厚的野猪痛苦的挣扎的一会,身上的皮肉迅速地衰败腐烂,不一会,便恶臭扑面,露出里头的骨头。 但这样还没完,他们眼睁睁地看完了整个过程,直到野猪彻底被腐蚀得只剩下和滩血水。 连带着周围的草,都一并枯死! 正当他们又惊又疑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清亮的吆喝,那毛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匆匆地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第123章 苗疆女子,有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得像貂又不像貂,身上还带着这么诡异的毒。” 金廉忍不住有些后怕,看着刚才发出吆喝声的方向。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东西,似乎是有主人的。” 金福摸了摸下巴,显然有些眼力:“听说过养蛊吗?那些苗人最喜欢整这些东西,刚才那小东西可不像是自然生出来的,而更像是蛊虫之间厮杀吞噬,到最后活下来的,才算蛊王。” 被他这么一说,乌延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刚才似乎是听到风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只有苗人才喜欢在身上佩戴累累坠子的银帽还有项圈。 想来也是,梁家的大典并没有说谁能参加谁不能参加,人人都希望能够在比武上一举成名,好获得奖品,江湖人士聚集,指不定就有苗人。 不过说归说,他们自认为自己与那些苗人并没有什么恩怨,自然不必细究着这些事情不放。 等到了镇子上,他们得好好歇歇,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但能住在客栈里好好吃上热乎饭,睡上柔软干净的床,再好好洗个澡,可别提有多舒服了。 金廉也不小心,直接放话到了镇上,请他们好好吃些好的。 凝珠镇只能算是个中等镇子,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往山上走,主道上去,就是新平岭。 但这里来往的商客可不少,另上梁家即将举办的比武庆典,一时间,众多江湖人士从四方涌来,让镇上的居民们好好地发了一笔财。 镇上旅舍客栈有好几家,乌延先一步进镇,比较了一下,选了一家叫春风渡的客栈。 这名字起得有水平,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风月之所。 还没到门口,就闻得一阵酒香,金廉无比怀疑乌延是冲着这家的酒来的。 但进了客栈,才知道人家当真是正经做生意的,除了老板娘自己,其他一概都是男的。 行了一路,他们肚子早就饿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让小二给他们准备房间酒菜。 乌延花别人的钱一向不客气,更何况这钱还是从金廉口袋里头往外掏。 豪气干云地拍拍手 让小二只管好吃好喝招待,不一会,便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那小二见四人穿着不俗,又出手阔绰,立刻笑眯眯地推荐起客栈里的美酒来。 “有酒无菜也确实不够尽兴,小二,你这都有什么酒?” 乌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二,一脸期待。 那小二口齿伶俐连着报了好几种酒来,乌延皱了皱眉头,这次洒她都喝过,太淡了,不得劲。 “小二,你这还有烈些的洒吗?” 这话一出,小二顿时来了兴趣。 “听姑娘这话,倒是个酒中豪客,这不巧了吗,咱这有种自酿的烈酒,寻常人喝上一杯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了,要不咱先给姑娘来上一杯?” “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饮酒了。” 金福开口制止,他自己倒是滴酒不沾,这在连六岁小儿都能喝些的的大陈倒是一股清流。 乌延没有接他的话,扭头眼巴巴地看着金廉。 金廉知道要不让这位小姐过过酒瘾,只怕将来她还会给自己使绊子,告自己黑状。 “无妨,这是在客栈,少少喝一些,也没有关系,小二你就给她来上一杯,我们就不必了。” “好咧。” 那小二立刻端了酒来,用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这酒果然够烈,光闻闻就觉得有些醉人。 乌延喝了一杯,感觉意犹未尽,急忙催着小二再给自己倒酒,那小二见她酒量不错,也来了兴致,一个添酒,一个喝,不一会就将一壶酒给喝了个底朝天。 “姑娘好酒量,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小二嘴甜,能说会道,乌延一张脸早已红成了一个柿子,大着舌头给他打了赏。 “这酒真不错,要不是你们拦着,我还能喝、喝点。” 乌延努力想把舌头撸直,但奈何这酒后劲太大,摇头晃脑地看着桌子上的人头从三个变成了六个。 “嘿嘿,你们到底长了几个头,我怎么数不清了?” 看着醉了的乌延,众人有些无奈。 “你喝醉了,喝点解酒汤。” 金廉给她递了个碗,乌延伸手去接,一个没拿稳,那汤就洒了出来。 这家伙,还真是醉了。 但乌延驴脾气上头,死活不承认自己醉了,直接站了起来,非要给众人走条直线出来看看,众人想拦但没拦住,见她歪歪扭扭地走了几位,毫无意外地撞在了一个姑娘身上。 见那姑娘一身苗人打扮,被她这样一撞,顿时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苗人可不好惹。 众人不禁有些头疼,急忙替乌延给那姑娘道歉。 偏偏金廉被她身上那些银饰吸引,忍不住多看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小心我将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苗女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凶巴巴地瞪着金廉。 金廉本想同她解释,但她那态度实在有些坏,还没等他说话,自己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只半个拳头那样大的蜘蛛。 金廉被这蜘蛛吓了一跳,忍不住差点跳了起来,那苗女见他害怕,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 “哈哈,你们汉人就是胆子小,有色心没色胆,别以为我们苗家姑娘好欺负,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金福生怕那蜘蛛有毒会咬伤金廉,只见他手一拂,便将那蜘蛛弹落在地。 那苗女一见自己的宝贝蜘蛛吃了亏,立刻不依不饶起来,就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但显然,她身边的同伴比她要有眼色得多,立刻拉了她一把,板着脸对她嘀咕了几句,那苗女扁了扁嘴,显然不敢不听对方的话,甩下他们上楼去了。 “果然是南蛮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乌延可不惯着她,故意大声喊给她听,那苗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乌延虽然有些醉,但反应还挺快,险险一避,一支飞镖就从自己耳朵边擦了过去! 金廉怕这东西上有毒,也不敢去接,只是拉着乌延不让她上去找人家打架。 “你这个色鬼,是不是看她长得好看,就格外大度?” 乌延拉着他,忍不住鄙视了他一下。 知道她生气,金廉只是安抚地冲她笑笑。 “谁说的,敢欺负你,我能干看着,你且等着,我有办法给你出气。” 第124章 碰瓷,我是认真的 “这话你说的,不许骗人。” 那姑娘,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惯,遇见自己,算她倒霉。 金廉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刚才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有种动物的味道,加上她裙子上沾了些白色的毛,忍不住就将她同那毛球给联系到了一起。 乌延大着舌头,笑嘻嘻看了金廉一眼,暗笑他活该,色眯眯地盯着人家姑娘看,小心被她喂几个毒虫吃吃。 金廉不欲与她辩解,转身向老板要了些坚果点心当宵夜。 做为主子,金廉自是不用和别人挤一个房间,洗去一身风尘之后,他将坚果放在房门与窗户旁,就等着那小东西自投罗网。 果然,到了后半夜,他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响动,借着微弱的烛光,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门缝里头钻了进来,利落地爬上桌子,拿起坚果点心啃了起来。 那些点心都是用掺了酒做的,香是香,但也容易醉。 偏偏那小东西贪吃,几乎将半碟子点心都吃进了肚子,等它吃饱喝足,却没力气跑回去了。 金廉见时机差不多,戴着手套将小东西抓到了自己床上,还故意将被子揉了两下,伪造出一副是它自己爬上来的样子。 见时间差不多,扯了一嗓子,直接叫醒了大半人客栈的人。 “啊~有老鼠啊~” 一时间,客栈一阵兵慌马乱。 最先进冲来的自然是金福金旺,紧接着,发现丢失了毛球的苗女也匆匆赶了过来。 金廉拉着小二,故意将手里头的毛球拎着晃了晃,那小二苦着张脸,不断地给他赔不是。 那毛球醉得不轻,被人拎着脖子,耷拉着脑袋,远远望去,还真像被人打死了一样。 那苗女一下子就急了,挤进屋子就要伸手去抢,嘴里急得直喊,说那毛球是她的爱宠。 金廉等的就是她,就让她这么误会着,还故意当着她的面要将这玩意给打死! 那姑娘见他凶巴巴的,生怕他一用力就将自己的宝贝给摔死,立刻放软了语气,半是哀求半是威胁。 金廉是什么人,什么绵里藏针的话没听说,那姑娘话是好听,但里头那点子潜台词可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这小东西是你养的?有什么证据吗?” 金廉故意逗她,那苗女没什么心眼子, 连着说了好几样特征出来,金廉见时机成熟,故意一脸为难地指了指碎成几块的玉佩。 “好吧,既然这小东西是你养的,我还你就是,只不过它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我的玉佩,你看......” 那苗女一听他肯将宝贝还给自己,立刻点头答应:“你那东西,多少钱,我陪给你就是了。” 那同伴也有识货的,见他穿着富贵,那玉看着又不像是便宜货,急忙拉了她一下,但那姑娘一向任性惯了,拍拍胸脯对他说:“你只管说多少钱,本姑娘绝不赖账。” 金旺十分配合地上前捡起那玉,仔细看了一会,煞有其事地嘀咕:“这玉触手温润,色如截脂,在玉中算是上品,只怕这位姑娘,恐怕难以赔付。” “你们不要小瞧人,哎,你说个价,我砸锅卖铁也赔给你。” 那姑娘心高气傲,跺了跺脚,催着金廉自己开口。 “这......” 金廉故作为难,吞吞吐吐地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二十两?” 那姑娘松了口气,伸手就要从回去给他拿钱,却不料接下来的一句,将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不好意思,姑娘,这玉值两千三百两。” “你这是敲诈,我不信这块破石头能值那么多钱!” 那姑娘一听,顿时急了。 她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加起来,都没有两千多两。 这一路过来,她可听阿哥他们说了,一两银子就能买很多东西了! 这小子,一定是故意大开口,当她们是冤大头!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汉人最是狡猾,我不信!” 说完就要上手去抢,金廉早有准备,轻轻一躲一推,那苗女只觉得自己腰上一轻,低头一看,自己那条五彩丝织成的腰带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那苗人见她吃亏,急忙上前打圆场。 “这位小哥,我妹妹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这小家伙确实是我妹子的心爱之物,还请小哥高抬贵手。” 金廉本就没指望他们当真能拿出两千多两来赔给自己,见这人说话还算中肯,态度也不错,顿时心里头舒服了些。 “这样吧,我也不用这姑娘赔偿,只需明日等我那朋友醒了,让这姑娘向我这朋友赔礼道歉,那这事就算作罢,你看如何?” “就这样?” 苗女有些狐疑,不信他就肯这样作罢。 “不然你以为我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让你以身抵债不成?” 一听到这句,那姑娘忍不住俏脸一红,显然是知道这以身抵债的意思。 呸,这汉人,想得倒美! 不过说归说,倒是第二天,那姑娘一大早就等在大堂里头,见乌延揉着头走了下来,立刻上前给她道了歉。 乌延其实也没这么小心眼,见对方都给自己道歉了,也就将这事一笑而过。 待她走后,乌延忍不住好奇地拉着金廉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轻易道歉的主。 “昨夜你喝醉了,自然不知道,咱少爷为了给你出个气,大半夜不睡,将整个客栈的人都给闹了起来,还是你面子大,要换成我们,只怕少爷也只会说句,好男不与女斗。” 金旺笑着同她打趣,他本就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将昨夜的事给乌延说了个明白。 乌延也不客气,只是以粥代酒,算是向金廉道谢。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中午的饭点刚过,那姑娘就自己又上门了。 “什么,你要帮我做件事?” 金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姑娘心里头到底卖得什么药。 那姑娘咬了咬唇,从小布袋里头拿出一块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昨夜那块玉佩的碎片。 “我到城里头的铺子问了一遍,好几个老板都和我说,这东西虽然不像你说的那些值钱,但也不便宜,以我的钱,确实赔不起,但我们苗家的儿女最不喜欢占人便宜,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做。” 第125章 到底谁碰瓷谁 金廉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有些执着的可爱。 “不必了,那东西本就不值这么多钱,大丈夫一诺千金,你给我朋友道过歉,这事就算两清了。” 一听这话,那姑娘顿时不乐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要脸,树要皮,你们这些有钱人不在乎那么点小钱,可我们不能仗着你不计较就不算了,这事必须得赔,我铁哥儿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改。” 原来这姑娘有这么个硬气的名字。 “铁姑娘,这事就这么算了,再说,我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事能劳烦姑娘,总不能让姑娘你给我洗衣服吧,外套长衫也就算了,难不成那些贴身的衣裳裤子你也要帮我洗,这可是只有自己的妻子才能干的事,你不害羞,我还害羞呢。” 一听金廉越说越不像话,铁哥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呸,谁要给你洗衣服啊,这种粗活我可不干,嘻嘻,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把你那些看着就不便宜的衣服给弄坏我倒是很有些办法。” 铁哥儿伸手比划了一下,指尖上出现了一只蟑螂。 金廉厌恶地往后躲了躲,玩虫子的女孩子可一点也不可爱。 “哈哈哈,这小东西可没毒,你们汉人的胆子可真小,还是个大男人,可真不害臊,略略略~” 面对铁哥儿的恶作剧,金廉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金廉实在不想身边跟着一个爱玩毒物又小心眼的姑娘,而且他们这次去是有正事要办,带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只会徒增变数。 但铁哥儿实在执着,大有你不答应小心我就毒死你的架式,无奈之下,金廉只能让她护送他们过了传说中时有土匪出没的新平岭。 “等过了新平岭,咱们就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一言为定。” 铁哥儿答应的爽快,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犹豫地看了看他:“那一路上,你管吃管喝不?” ...... 金廉没好气地盯着她,想了想,算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吃掉自己多少,自己一定是被桑鬼那个小气鬼给带坏了。 为了不让自己往守财奴的方向发展,金廉点了点头。 铁哥儿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布兜,里头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哟,这小东西酒醒了啊? “那雪球的食物就靠你了,它也吃不多,顿顿有鱼有肉就行。” 原来这小东西叫雪球,倒是挺符合它那形象。 白白的,毛茸茸的,两个眼珠子圆溜溜的,要不是知道它带毒,还真想上手撸上两把。 金廉心道,自己连这小东西的主人都管吃管喝,还能不管它不成? 于是果断地点了点头,让她好好休息两天,等两天之后,他们就出发前往新平岭。 但金廉还是小瞧了雪球的败家能力,等出发那日,看着老板递过来的账单,有些失态地看了看打包了整整齐齐五个大包袱的铁哥儿,不禁眼皮子一跳。 五十两银子,这姑娘还真不客气。 账单上写得清清楚楚,各色肉干鱼干、甜点蜜饯坚果也就算了,好歹算是正常的花销,但烈酒茶饮珠花玩具就有些过分了,难不成它还是个酒鬼? 还需要喝酒才能入睡? 还有这花茶冻是什么,难不成它还需要美容养颜? 它一个浑身上下都长毛的小东西,需要美容养颜? 面对金廉的质疑,铁哥儿一脸无奈:“还不是你在房间里放的那点用酒掺着做出来的点心,我也不知道原来它是个酒鬼,早上一顿没得吃它就跟了吱吱叫,那点心又贵,我可买不起。” 金廉忽然怀疑,铁哥儿是不是养不起雪球才故意碰瓷自己的? 乌延他们一脸同情地看了喜提冤大头称号的金廉一眼,十分无耻地趁机提出他们也要相同的待遇。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金廉气的脸都绿了,但他只骂了一句,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钱袋被雪球给偷到了乌延的手上。 这一人一兽,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居然还学会团伙作案了? 乌延不仅拿走了他的钱袋子,还十分厚颜无耻地提出为了避免下次他再因为心软被人给敲竹竿,这钱还是由她来保管比较好,要花钱,只要理由正当,她自然会准予的。 “妹妹,要不你干脆和我们一起去玄武城好了,那里好东西更多。” 乌延笑嘻嘻地揽过铁哥儿,对着她咬着耳朵。 铁哥儿忍不住拍了拍手,一脸开心:“好啊好啊,我们本来就打算去那里的,好姐姐我们正好一路作个伴。” “乌大小姐,请问你还有没有作为一个护卫的自觉?” 这么无耻的事,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乌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辜:“少爷,我可是为了你好,铁妹子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吃用到玄武关,钱都花出去了,多个厉害的妹妹给你当护卫,你还赚了。” 说完,她还毫不掩饰的冲他鄙视了一通,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真笨! 金廉看了看另外两人,他们仿佛老僧入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懂了,若是这丫头再有什么花销,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他们又能从自己身上敲上了一笔。 这种好事,他们只怕巴不得天天都有,又怎么会拒绝! 不知不觉,连金福与金旺都被带歪了,简直就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这叫什么,这就是典型的学好半辈子,学坏三二天。 好好的孩子,都被乌延这颗老鼠屎教坏了! 金廉翻了个白眼,一脸哀怨,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 一脸认命的模样。 行吧,就这样办吧。 现在话语权、决策权都在乌延这姑奶奶身上,自己这个主人地位直线下降,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权威。 实在太可恶了! 金廉捏了捏拳头,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 等将来见到桑鬼,他得想法子换一个听话忠心,且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美女下属才行! 咳咳...... 反正,自己不会承认,是看腻了乌延那张脸,不想再看脸的面子上,再继续容忍下去了! 第126章 坠入情网 “话说,这新平岭当真有土匪吗?” 铁哥儿和乌延同乘一骑,忍不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脸怀疑。 这种鬼地方,当真会有人住? 一路上都是怪石山洞,连片草都不怎么长,路还那么多,那么难走,简直累死了。 铁哥儿有些渴,拿起水囊就往口中倒,倒了半天,却发现里头的水早就喝得差不多了。 还真是倒霉,连水都没了! 金福默默地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铁哥儿道了声谢,也不嫌弃,隔空就着喝了几大口下去,嗓子才算舒服了些。 金廉也有些烦躁,要不是金旺这个马大哈不小心弄丢了地图,铁哥儿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也不会迷了路,在这样的地方绕了这么多天。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金廉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周围,这地方实在有些古怪,明明周围并没有什么树林草木,现在也已经快到晌午,但这里就是被雾气笼罩,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这里潮湿很重,里头味道也怪怪的,倒有些像我们那的瘴气林,说不定,里头就养着什么毒虫怪兽什么的。” 铁哥儿有些犹豫地拍了拍布兜中的雪球,示意它安静些。 从刚刚开始,雪球就变得十分暴躁,仿佛里头有什么令它惧怕的东西一样。 这可真是奇事,她养雪球三年多,可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 “大家小心些,前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金福沉了脸,示意他们停在原地。 “金福哥哥,你也觉察到不对劲了?” 铁哥儿一听这话,仿佛找到了靠山,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许多。 “妹子,你不是说你家雪球不怕毒气么,能不能让它先去前头探探情况?” 乌延听这两人一说,心里头也有些犯嘀咕,虽说他们这些人武功是好,但却不耐毒,要真中了毒,可就麻烦了。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说起这个,铁哥儿胸有成竹,这几天她可没少被他们调侃,今日正好给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 “还是小心些,万一情况不对,你就赶紧回来。” 金廉生怕这她好强冲动,非要逞能,刻意提醒了她一句。 铁哥儿知道他是好意,但却有种被小瞧了的意思,从布兜里头取出一个珠子出来冲他显摆了一下。 “放心啦,这是我自己炼出来避毒珠,寻常人戴着,至少能撑上一个时辰,更何况我这样的用毒高手,你就等着看吧。” 一听这话,金廉果断选择闭嘴。 也不知这铁哥儿有什么魔力,愣是和他们三处得跟亲生的一样,就剩下自己一个,弄得里外不是人。 铁哥儿带着雪球,飞快地钻入那片薄雾之中,众人不敢乱走,只能乖乖等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铁哥儿的艰难地从里头钻了出来,手里好拽这个蓬头垢面的人,见三人愣着,急忙喊让他们过来搭把手。 众人齐心合力,总算将那人给弄了出来。 衣裳褴褛,浑身是伤,以发披面,一时半会的也分不出男女。 “应该是个男人。” 金福经验丰富地摸了两下,确定了对方的性别。 “看骨架,应该在不到三十,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 金旺补充了一句,有些嫌弃他脏,不肯轻易上前。 “身上伤不像是刀剑之类的弄得,应该是摔下来被石头和树枝弄得。” 乌延淡定地检查了一下,得出属于自己的结论。 等等,这画风有些不对,怎么感觉他们三个仿佛在验尸? 金廉伸手在他的脖子那探了一下。 还有气,没死。 “这人,要不要救?” 四个齐齐看向金廉,等着他发话。 金廉低头犹豫了一下,都说路边这种半死不活,不知来历的男人最好不要捡,谁知道会不会捡到一个白眼狼? 金廉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 然而还没等他发话,铁哥儿已经拿水沾湿帕子,将他的脸给清理了出来。 “哇,是个帅哥唉!” 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乌延几乎咬着后槽牙:“你知不知道这水很珍贵的,我们都不够喝,你还浪费水给他擦脸?” “可是他真的很帅哎,乌姐姐你来看看嘛!” 铁哥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死活拽着乌延过来看,乌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金廉。 “不救,这荒山野岭的,他伤得这么重,根本没有办法骑马。” 不是金廉心狠,而是带着他,实在诸多不便。 “没错,就算我们有药,但在伤口没有得到清理的时候,贸然上药只会弄巧成拙。” 金旺跟着附和,企图打消她这个好色之徒的想法。 “不行,我说得救,就得救。” 铁哥儿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将人给丢下。 金廉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和她说,要想救人,自己想办法。 那铁哥儿也是狠人,面对他们的拒绝,也不强求,硬是将人背着走了半个山头。 最后还是金廉看不下去,让金福和金旺弄了个简单的担架将人抬着走到有水的地方,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他换了一套衣服,方才有了个人样。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也不哭不闹,乖乖配合。 “原来这人是个哑巴。” 乌延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看着一脸色迷心窍的铁哥儿:“就这样,你还喜欢他,不怕他拖累你?” 铁哥儿不吭声,只细心地给他端水送药,伺候周到。 “你好端端一个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怎么非得这么死心眼呢?” 金福也觉得为了这么个哑巴不值得,毕竟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这人一切成谜。 女怕嫁错郎,这个代价,可不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承担的起的。 更何况,人家小哑巴可没有什么表示,万一伤好之后跑了可怎么办? 但这姑娘就跟被鬼迷了魂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这个小哑巴,说得多了,还平白惹她一顿骂。 金廉倒是没说什么,自己的路自己走,谁也不能帮她决定一辈子。 都说苗女多情,希望她运气好些,不会被那小哑巴骗财骗色。 真是天要下雨,娘,哦不对,是姑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啊! 第12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小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还是会在他们即将走错路的时候伸手给他们指一指路。 兜兜转转之下,他们总算走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隔着九转八绕的怪石崖壁,远远的,仿佛能看到有烟缓缓升至半空。 “太好吧,终于见着人烟了。” 金旺面露惊喜之色,天知道这新平岭弯弯绕绕的,上头连个花花草草都不怎么长,一路上除了怪石,就是狭道,连想抓点野鸡野兔什么的打打牙祭也没有机会。 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可得好好吃上一顿,再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铁哥儿倒是没什么表情,忍不住皱着眉头,十分扫兴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们似乎还在往上走,说不定,不是出口,而是土匪寨子。” “你少乌鸦嘴,要真是土匪寨子,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劫我们,这么高的地方,他们应该有个放哨的吧,走了这么久,可没见什么土匪影子呢。” 金廉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嗯,刚刚上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两旁的山崖怎么越走越窄了。 这地势若是用来伏击,可是再合适不过。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前头一阵轻微的动静,一块石头落了下去,咕噜噜地滚到了金廉脚边。 “呔,此路是我开、此山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个粗鸭嗓的声音骤然响起,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从石头后头嗖地一下,窜出两个人来。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长发凌乱没好好打理,一头顶光光,愣是没长上一根头发。 这两人,当真是个土匪? 金廉等人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就这两人,这形象,倒更像是落难的难民才对。 当然,金廉其实更想吐槽的是,他们打劫之前说的那句话。 老套、粗鄙、没有创意。 怎么这句话在土匪之间这么流行的吗? 怎么到哪,哪的土匪都用这句话开头? 金廉看着眼前蹦跶出来的两人,一时间不想说话。 就这? 也想抢他们的钱? 闹着玩呢? 那两土匪见他们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不禁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怎么的,他们都按着老大的要求给自己弄成这样了,还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特别是在看到金旺从兜里拿了一角银子,随手往地上一丢,让他们没事早早回家,不要到处乱跑的时候,他们生气了。 “嘿,我说,你们是不是没听懂我们的话,我们可是土匪,不是叫花子。” 他们的志向是当个人见人怕的土匪,而不是人人可以欺负的叫花子! 这种行为,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哦,那我们现在知道了,买路钱都给了,你们可以把道给我们让开了吗?” 金廉觉得这两个土匪傻乎乎的,一点都不可怕。 “呸!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你小心老子我劈死你信不信!” 说罢,那人还特意将手中的宣花板斧冲着几个扬了扬,显示自己可是会些功夫的。 “就是就是,冯大,我看这些人穿着富贵,看来是只肥羊,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对,那两娘们看着不错,都抢回寨子里,给左右护法,一人一个。” “嗯?” 什么情况,现在的土匪窝里头还分左右护法,那不是什么教派里头才有的配置么? 乌延有些好笑,随手扔了一枚石头过去,正好砸中其中一人的头。 “哎哟喂,你个小娘们,居然敢拿石头砸老子的头,要不是老子发过誓绝不对女人动手,有你好果子吃!” 乌延岂会将这两人放在眼里,哼哼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准备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正在这时,铁哥儿微微一笑,按住了乌延的手:“好姐姐,对付这两人,哪里需要你来动手,看我的!” 只见她手一扬,那雪球就飞扑了过去,还没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便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因为四肢都僵了,倒下的声响挺大,也不知道伤着骨头没有。 “你这、这臭丫头,对我们使了什么妖法,我、我们老大知道了,饶不了你!” “嘿嘿,这可不是什么妖法,这是我们苗人的毒,别怕,没毒,只不过是让你们躺在这里晒晒太阳,等过个把时辰,你们就能恢复自如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铁哥儿冲他们做了个鬼脸:“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老虎豹子什么的,你们自求好运吧。” 说罢,铁哥儿走到金廉面前,面色得意:“怎么样,本姑娘是不是很厉害,有我这样厉害的人护着你,这一趟,你可不亏。”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金廉只觉得若是她身后有条尾巴,只怕此刻已经翘到了天上。 “行行行,就数你最厉害。” 金廉忍不住笑了,几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将她当成小妹妹来宠。 这姑娘其实就是脾气直了些,本性并不坏,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只是他们没走几步,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哨声,头顶上稀稀拉拉地窜出好几个头来。 “怎么,还真当我们是死人不成,欺负了我的兄弟,这么轻易就想走?”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金廉抬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汉子,一种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直到对方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半信半疑地冲着他喊了一声。 “你,是十九?” 十九? 这个熟悉的数字将那段不太美好的回忆勾起,金廉仔细看了大汉几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是你?” 身体的反应总是最诚实的,这人,不正是将自己困在小小一处院墙,怎么逃都逃不掉的那个,卓然的哥哥吗?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位大哥应该和她妹子在东境才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该死的桑鬼,是怎么办事的? 居然,连区区几个土匪都搞不定,还让他们跑到这里来,祸害百姓来了! 第128章 都是熟人,放行 “老大,就是他们暗算的我们!” 那两土匪躺在地上,生怕自家大哥吃亏,扯着嗓子喊道。 “对了,小心那苗女,她会使毒!” 金福与金旺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乌延倒是知道一些,但如今这架势,一时敌友难辨。 犹豫片刻之后,默默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对方也不甘示弱,纷纷抽出武器。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金廉果断选择有话好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的战斗力一向可以,他们就这么些人,可不能折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之上。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见对方那紧张样,那汉子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有双方老大发话,底下那些人齐齐松了口气。 来者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 席间,金廉忍不住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汉子哈哈一笑,只说他们这些人向来自由自在,哪里是一点金银好处就能收买的。 “所以,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 金廉不禁有些头疼。 这事,桑鬼并没有同自己说过,他还以为他们已经被桑鬼给收服了呢。 “小十九,你可别同你哪百八个心眼子的媳妇说,我们可不想再次搬家。” “你们都知道了?” 金廉一听这话,倒有些惊奇。 这些人,还挺聪明的嘛。 “瞧瞧,你这不是小看我们了,别看我们都是些粗人,可也不笨,更何况,我那妹子收得那些一二三四五的心上人,总有一些是聪明的。” 说起这事,金廉想起铁哥儿对自己的请求,忍不住有些头疼。 他丝毫不怀疑,当时如果自己敢说个不字,这丫头说不定就会给自己毒成个瘫子。 经过套话,他算是知道了那个小哑巴的身份。 他倒不是个真哑巴,只不过,他也是卓然抢回来的第二十一个心上人。 这家伙,倒是本性不改,依旧喜欢强抢民男。 “你能不能和你妹妹说说,将这个男人让给我那苗家妹子呗,反正他那样,也不情不愿的,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嘛。” 这小子就是因为不情愿,才想法子逃出去的,没想到运气不好,摔断了腿,被他们给捡到了。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怎么,卓女侠不在山上?” 金廉咬着鸡腿,有些疑惑,她该不会又带人下山抢人去了吧。 “那倒不是,最近不是梁家搞了个什么比武大会嘛,我妹妹就想,反应赢了能得兵器,不拿白不拿,就带了几个功夫好的下山去了。” 卓家大哥剔了剔牙,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你是不知道,梁家那些人忒爱多管闲事,我们现在不仅要小心官兵,还要小心这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侠士,总是对我们穷追不舍,恨不得拿我们来给他们的主子邀功,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才不下山惹事,唉,说起来,都是混口饭吃,我们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好像知道,我那媳妇说的故人是谁了,原来是指得是卓女侠。” 金廉忍不住劝他:“看来我那媳妇还没死心,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保守秘密,但梁家人多口杂的,说不定就有我媳妇的人,到时候被发现了,可不能怪在我身上。” “你媳妇还真是执着,说起来,我们也是逃到这里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媳妇是大陈二殿下,真是失敬,失敬,不过你有这么个媳妇,恐怕日子过得憋屈吧,要不,干脆你还是留下,继续给我妹妹当十九好了。” “不了,如今我闺女都有了,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还指着闺女给我养老呢,再说,我跑了,我那些忠仆怎么办,人家千里迢迢跟过来,总不能让他们把命给搭上。” 金廉喝得有些大舌头,忍不住嘟囔:“再说,我那媳妇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坏,有时候,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你都有闺女啦,这效率不错,我看你这人不错,我跟你说,你要是想要二十一也不是什么难事,都说兄弟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我那妹妹对二十一也就是一时兴起,见色起意,你和那苗女说说,到时候到了梁家,想法子和她做个姐妹,说不定一高兴,这事就成了,不过现在人是不可能放人的,要不然等我那妹子回来了,我怎么向她交待。” “行,我到时候,和那妹子说说,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的确有两下子,那种地方,连我们都进不去,他居然能在里头挨那么久。” 卓家大哥也忍不住有些稀奇:“就是,就是,当初我妹子将人带回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直到有一天,寨子里头那不靠谱的郎中没看好自己的蛇,跑出来咬了人,大家都中毒了,唯独这小子没事,只可惜,妹子不允许,要不然,那郎中早就从他身上割肉放血用来研究了。” 酒饱饭足之后,就该起程下山去了,卓家大哥亲自将他们送到路口,那铁哥儿有些舍不得,但道理还是听的,只是一步三回头的,惹得人感慨不已。 “别看了,说不定我妹妹一高兴,就把二十一送给你了呢。” 卓家大哥本想豪气地拍拍她的肩膀,但似乎想到她身上带着毒,说不定自己就中招了,只能默默地将伸到一半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你们快些走,这山路天黑了可不好走。” 卓家大哥昨夜喝得尽兴,现在强撑着送客,实在不想多与他们废话,心心念念只惦记着回去睡个回笼觉。 真是岁月催人老,这精神头,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行了,卓大哥你有事你就先回吧,等见了卓家妹子,我让她给你带些好酒上来。” 金廉挥了挥手,十分体贴地示意他可以回去睡觉去了。 卓家大哥就喜欢他那痛快劲儿,立刻点头,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路口拐弯。 乌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塑料兄弟情。 果然,都是假的! 第129章 终至玄武城 一路奔波,一行人终于抵达玄武城。 这是一座十分特别的城。 与其他城池不同,这座城几乎是依靠梁家而发展起来的地方。 刚进城没过一条街,就已经经过了五六间熔铸武器的铺子。 更别提还有其他卖各种兵器图谱还有熔铸材料的铺子。 “看来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乌延忍不住感慨,见金廉一脸茫然,忍不住微笑着同他解释。 原来在暗卫之中,也存在阶级,只有最顶尖的暗卫才能有资格拥有更好的武器防具,虽然说武功高能弥补装备上的不足,但没有人会拒绝使用更好、更强的武器防具。 “之前我的师傅就获得了可以前往玄武关挑选武器防具的资格,当时,他带着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兴冲冲地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换了新的,那些可都是好东西,把我们这些徒弟给眼馋的,只恨不得能上手去抢,结果自然没得逞,听说,这玄武城几乎是靠着梁家才能这么强盛,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那如今,你们也到了玄武城,要是想买什么,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嗯,借给你们。” 金廉及时止住了话头,机智地将“买”换成了“借”,天知道他们这几个败家的会看上什么,好的武器防具可不便宜,说不定自己就要因为一时口快,连老底都给赔光了。 不行不行,他现在可是得持家过日子的人。 众人见他一脸小气相,齐齐在心里头鄙视了他一番。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众人的怨念,金廉忍不住哈哈一笑,为自己辩解:“能不花钱的事,干嘛非得与银子过不去,等到了梁家,我给你们都报个名,打赢了就能拿到梁家铸成的兵器,那些东西不仅质量好,还不用钱,多好的事。” 金福被他们带得,胆子也长了不少,忍不住半是嘲笑半是提醒。 “少爷大概不知道,梁家每次肯拿出来的好东西可不多,十八般兵器每样都只有三五件,这么多人争呢,可不是压力山大,与其费那劲,还不如自己花些钱,挑自己喜欢的来弄,还能让那些工匠进行改造不是?” 言下之意,还是想打自己的主意。 金廉默默加快了脚步,生怕他们追上来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因着梁家的盛典,整个城里头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 眼见距离大典开始还有两三天时间,金廉也不着急拿着帖子上门拜访,而是在城中择了一处旅舍住下。 梁家虽说出身草莽,但数代经营下来,已经没了那年那股放荡不羁的作派,为了让自己与一般的武林世家区分开来,他们渐渐地开始学习权贵之家那一套规矩,若早早进了梁家,只怕要守着种种规矩,实在有些不自在。 客栈里头那些伙计个个都是人精,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见几人穿着不凡,非富即贵,一时间立刻迎了上来,态度热情,服务周到。 想着一路上大家也辛苦了,金廉让伙计上了些招牌好菜。 那小二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这样出手大方的客人,立刻热情地给他们推销起酒来。 什么女儿红,竹叶青,状元酒,梅花白云云。 那小二口齿伶俐,一连串报了好几种酒,金廉对酒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但一旁的乌延却皱起了眉头。 这几日她早就馋酒馋得慌,这些酒都太淡了,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二,你别用这些酒来糊弄我们,还有没有烈一点酒,我可听说你们这出产一种烈酒,说是喝一杯就能醉,是不是真的?” 一提到这,小二顿时来了兴趣。 “嗨,还真瞧不出来,原来姑娘也是酒中豪客,有,当然有,这酒啊我们管它叫百日醉,寻常人闻上一闻就觉得有些醉,基本上,那些人也只能喝上三杯,要是姑娘有兴趣,我就给您来上一小杯?” 乌延正想答应,但却被金福给拦了下来:“出门在外的,还是不要喝酒了。” 一听这话,乌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眼巴巴地看着金廉。 金廉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还没等他说清楚这是一杯还是一壶,乌延便已经急切的催着小二给她上酒。 那小二动作迅速,很快就端了一壶酒并一只酒杯过来。 “好酒。” 乌延猴急地将一杯酒吞入腹中,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二还愣着干什么,再来一杯。” 刚尝出酒味的乌延意犹未尽地催着小二赶紧倒酒,铁哥儿见她喝得这么起劲,也忍不住让小二给倒了半杯,浅浅啜了一口,呛得眼泪都泪出来了。 “好辣,这酒一点也不好喝。” 但乌延可不管这些,那小二也不客气,两人你来我往地,一杯接着一杯,很快,那壶酒就见了底。 看着脸色红如虾子的乌延,金廉急忙给了赏钱,让小二赶紧忙别的去,那小二接了赏钱,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嘿嘿,你们怎么变成六个头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乌延大着舌头,歪着头冲着三人嘿嘿直笑。 这人,还真是...... 金廉忍不住抚额:“你醉了,那铁哥儿你将她先将带房间里头歇歇,金福,你让小二给她弄点醒酒汤送上去。” “谁说我醉了,我、我可没醉,你别瞧不起人,嘿嘿......” 看着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的乌延,金廉生怕这姑奶奶发酒疯,赶紧催着几个将人给架回屋。 这边正慌乱着呢,忽然从大堂传来一声吆喝。 似乎,是在玩斗酒的游戏。 “斗酒,怎么个玩法,有意思,我、我可得去看看。” 乌延眼睛一亮,自己不过是有些醉意,距离醉,还有很远的距离呢。 乌延身形灵活,滑如泥鳅,铁哥儿手一松,便让她溜了过去。 “哎呀我的天,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去,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来啊?” 金廉急得自己先站了起来,几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等他们挤进人堆里头的时候,乌延已经坐到了桌子旁,一排人看着眼前的酒,个个眼带兴奋之色。 “都别急,别急,排队,排队!” 第130章 斗酒论英雄 金廉有些着急,想伸手去拉乌延,却被一个小伙子给拦了下来,笑眯眯地指了指二楼一位客人,对他们说,一旦上了桌,便没有下来的道理,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将喝多了的乌延给领回来。 那小二也是眼尖,急忙对着那小伙子嘀咕了几句,那小伙子看小六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欣赏,随手将记着她名字的牌子翻了出来,在名字下添了几个字。 等人都坐齐了,小伙子开始给大家讲解游戏规则。 斗酒一共分为三轮,第一轮自然就是拼酒,从十个人中挑出五人晋级,第二轮开始比赛投壶,规定时间里谁投中的箭多谁赢,然后最后三人进入第三轮,比赛题目暂时不知,由这次出钱做庄的东家出题。 最后赢得那个人可以得到一把兵器还有一千两的奖励。 至于兵器,众人并没有见着,因为谁也不能确定最后胜出那位到底用什么兵器,所以等定了胜负之后,再为胜出者量身定制。 在旁有从外地刚来这的人,忍不住暗自嘀咕,若是胜的人使的是像狼牙棒、流星锤、两面三刃尖刀,或是月牙铲那样的重兵器,东家可不得亏死了? 这话一出,顿时有人忍不住嘲笑说这话的人没眼力见,要知道能轮到做东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请梁家为之打造一把兵器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金廉挑了挑眉,忍不住往上头张望了一会,只可惜对方坐的位置被垂落下来的纱帐给挡住了,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只依稀知道,对方大约有三四个人坐在那里,三男一女,看着倒是穿戴不俗。 随着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自觉有本事参赛的,都是酒中豪杰,乌延本来就有些醉,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状怂人胆,眼见他们都开始往喉咙里头灌酒,她也急了,举起个坛子就学着他们将酒往里头灌,一时情急,几乎有不少酒从坛子里泼了出来,沾湿了衣襟,那小伙子立刻纠正制止,说洒太多了成绩可是要作废的。 看着乌延那不要命的架式,金廉不禁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金福知不知道小六的酒量到底是多少。 金福摇了摇头,只能冲金旺使了个眼色,一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将人给拉下来。 堂堂一个暗卫,要是与人喝酒喝死了,传出去他们的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乌延是在喝完第三坛的时候被两人硬生生给拽下桌的,看着被架走的乌延,金廉忍痛将酒钱付给了小二。 一坛酒居然要卖十五两,简直坑人! 但参赛的人之中,也有酒量惊人的,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只剩下最后五人,得以顺利进入了第二轮比赛。 趁着比赛开始还有一点时间,金廉急忙往前挤了挤,企图看得更清楚些。 其中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虽是女扮男装,但金廉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正是卓然。 喝了这么多酒,她的眼睛却依旧清亮,显然并没有多少醉意。 “这姑娘还真是好酒量。” 在场的人可不是瞎子,是男是女还会分不出来? 只不过,女扮男装乃是常事,江湖儿女从不计较这些细节。 听到周围人真心实意地夸奖,卓然不禁有些得意,也不多说,只是冲着众人微微一笑。 似乎上头有人与她认识,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对她说如果这次她能顺利夺魁,那么她家主人愿意再额外给她五百两报酬。 金廉不禁有些无语。 果然,有钱人的玩,就是图一个开心。 随着一声锣响,第二轮比赛开始。 投壶是他们这些人从小玩到大的游戏,规则十分简单,几乎没有什么理解上的难度。 比得就是准头。 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习惯了往对方身上丢暗器,这投壶游戏根本难不倒他们。 但现在情况特殊,那些酒后劲很大,现在酒劲上来了,在无形中,增加了投中的难度。 那壶肚大,口小,以金廉目测,最多只能接纳二十支箭。 人与壶的距离并不近,加上之前喝了不少酒,能吞下去是一回事,现在酒的后劲上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中有两名大汉已经有些吃不消,连投几下,都没中。 金廉眼睛只盯着卓然,她的投壶方式十分特别。 至少,金廉从未见过这样的投掷方式。 只见她手中同握五支箭,隔空向上一抛,整个人微微跃起,出手飞快,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下一拨箭已经发了出去。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些箭似乎自己长了眼睛,有了思想,站在远处的人或许看不清楚,但站在一旁的人却能清楚分辨出来,这些箭是如何有序地落入壶口之中。 十八声响过后,卓然几乎是以二十支箭的成绩夺魁。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议论之中,卓然同另外两人进入了第三轮比赛。 第三轮比得还是眼力,由童子站在一个圆盘里头,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往上一抛,待花生米落地,便请三人说出花生米的数量,答对者为胜。 自然,一这局,还是卓然胜。 面对众人的欢呼,卓然自得一笑,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终于发现了金廉的存在。 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有人从楼上下来请她上楼。 但令金廉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也在对方的邀请名单之中。 “我?” 金廉狐疑地指了指自己,再一次确定。 “正是,还请公子随我来。” 等上了楼,金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难怪对方会特意叫自己上来,原来都是故人。 燕都、卓然、还有两位面容陌生的公子。 金廉仔细打量了两人几眼,忍不住心里头赞赏。 这两位公子,倒是一表人材,气宇轩昂,看着就知道出身不凡。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梁大公子梁岫,这位则是梁二公子梁峒。” 或许是因周围人多口杂的缘故,燕都介绍得十分简单。 金廉同兄弟俩点了点头,自然地坐到了燕都身边。 “原来是梁家两位公子,幸会,幸会。” 第131章 武林世家 不过是些场面上的应酬,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那两位梁家的公子借故先行离开。 眼下,只剩他们三人了。 “燕都,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难不成,你们两个旧情复燃了?” 金廉现在越来越有桑鬼的样子,都喜欢有话直说,不愿意过多弯绕。 燕都大约是被金廉这话勾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忍不住脸色一僵。 “别胡说。” 卓然心思都盯着面前那盆烧鸡,手中拿着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吃肉,心满意足。 连着说话都有些含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与区区一个十八相比,她现在更喜欢能帮她养家糊口的商人燕都。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那燕都你来说说,你们是怎么勾搭、哦,不,是相逢到一起的?” 面对面色不善的两人,金廉知情识趣地改口,生怕那家伙给自己使绊子。 燕都尽量简洁明了地回答了金廉这个问题。 “初来这里,总得去拜码头,没想到,这里的大姐头,还是她。” 见他那副不想细说的模样,想来其中颇有些波折。 金廉企图从燕都脸上看出些什么,这家伙,莫不是再一次出卖色相? 不过,眼前的气氛,倒也勉强能算得上平和。 想起之前燕都一提起卓然,便恨不得咬牙切齿,如同见着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现在两人居然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倒让人有些意外。 果然,是利益面前,什么恩怨情仇都不值一提。 金廉压低声音,悄悄对着卓然咬耳朵,问她这个时候下山,就不怕被人识出身份,被关进牢房里,吃几年公家饭? “梁家这比武大典可没规定只有你们这样有钱有势的人能来,只要是在江湖上没有犯奸作科的,都能来参加比武。” 呃,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可是个土匪,也算是犯奸作科那一类。 卓然傲气地扬扬下巴,早上她同那些门派的子弟切磋一二,见他们也不过如此。 “不止我,还有我们寨子里的,来了好几个,个个都想着赢把称手的兵器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卓然信心满满,神色淡然,仿佛他们就是来进货的。 还是免费白拿的那种。 行吧,如果是卓家的人,金廉倒是觉得这事可行,毕竟他们的战力确实出众,否则桑鬼也不会起了招揽之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梁家?” 燕都关心的永远都是切实利益。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头又在打什么算盘。 “等过两天吧。” 金廉随口一说,却被他惦记于心。 “那两天后,我在梁家等你。” 等收拾的差不多,金廉退掉了客房,带着几人坐上了前来接人的梁家马车。 等他们尽完该尽的礼数,时间还早得很,于是便干脆在山庄里逛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家这山庄,建得时候颇为用心,虽然占地不广,但却最大可能地将能利用的部分都利用了起来。 较寻常庄园而言,还额外增设了诸如药房、衣铺、杂货铺、书院、铸兵坊、演武场等等。 听梁家引路的下人说,这演武场已经搭好的擂台,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进行切磋,寻找搭档。 “这比武不是一对一的吗,怎么还能有搭档?” 金廉听到这,忍不住开口询问。 在他的印象中,比武这事,不就是一对一的打,赢的人再进往下一轮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规矩? 那人见怪不怪,听金廉这样问,又观察他的行为举止,知道他并不懂这些,于是便耐心地给他做了讲解。 “公子有所不知,每次举行比武大典的时候,除了有门派的弟子之外,还有许多游侠和剑客,人一多,自然就要进行初选,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增加进入正式比武的概率,他们通过之前的切磋找寻合适的搭档,比如初选的时候,我们通常默认是五人一组,那么使用短兵器的,就会同时找个使长兵器的作为搭档,擅长使软兵器的,就会找个使重兵器的,如此一来,可以相互形成互补,因为一旦胜利之后,进入下一轮的,就是以组作为单位,武功上有短板的,也可碰可运气。” “原来如此,还真令人大开眼界。” 金廉看着站在一旁指点评价的众人,眼尖地发现,居然还有人在旁边拉了张桌子,坐庄开始赌起输赢来。 还真是江湖中人的作派啊! “不止如此,还有许多江湖上替人收集线报的,都会借着这个机会赚些酒菜钱,您难道没有发现,一路走来,这庄子的树上都多了许多通信用的鸟儿吗?” 正说着,那人眼尖,立刻推了金廉一把,金廉定睛一看,才发现刚在自己站的地方落了一坨鸟屎。 一抬头,便看见树上停着一只健壮的鸟,见有人望它,甚至还张扬的拍了拍翅膀。 这鸟叫声清亮,一见就知道不是凡品,也不知和桑鬼养的那些鸟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 一想到这,金廉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要是将那鸟儿带回去送给桑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不过这么好的鸟,恐怕主人不肯轻易割爱。 那鸟儿似乎不太喜欢被人围观,听得一声哨响,立刻拍拍翅膀飞了出去。 “这鸟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平日里头都吃些什么?” 金廉只不过随口一问,还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但没想到,那方却是对鸟颇有研究,立刻滔滔不绝地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 “这鸟啊,江湖上有的客栈会提供专门的鸟食卖,像我们庄子里也有,近日来江湖来客众多,卖鸟食的小师弟倒是小小的发了笔财,这只嘴巴挑,主人也大方,吃得最贵的鸟食。” 哦,原来如此。 这鸟果真败家! 金廉心里头默默吐槽。 正这么说着,前头迎面走来几人,金廉忍不住驻足停下,细细观察。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金廉面色就越发难看。 显然,跟在身后的乌延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妙,急忙拉了他一把,不让他失态上手打人。 “桑姑娘,你怎么在这?” 第132章 说好的,不来呢 金廉看着眼前这对男女,有种被偷了家的感觉。 “你不是说家中有要事要忙,怎么,现在又有空了?” 金廉几乎是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 不气不气,气死我了便宜谁~ 桑鬼倒是没有丝毫心虚,挽着那男人的胳膊,笑得十分自然。 那男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会,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金廉却从他的面上愣是看出了轻视与不屑。 “桑姑娘,这......” 陪他们走来的梁大公子见状微笑中就带了一点吃瓜看戏的意味。 那男子微微一笑,十分亲昵的与之解释:“梁兄,你大约不知道,我这表姐最喜欢作弄人,想来是她之前在外头游历,用了假名与这位朋友相交,她常与我哭穷,恨不得自己有个聚宝盆,是以常是商贾的商为姓氏在外招摇,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姓商。” 这小子,反应速度可以,说起瞎话来,那叫一个麻溜。 等等,他该不会就是那个虹余杰吧! 一想到他的身份,莫名地,就生了几分戒备与警惕。 金廉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尽管心里头看这家伙十分不爽,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虹余杰确实是个不错的精神小伙。 他有着草原男儿独特的魅力,阳刚、健壮,但又不似那些勇士一样,光有强健体魄,却无半点城府心机。 金廉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集于一身,而丝毫不违和,他身上既有武人的霸道,又有文人刻进骨子里头的书卷气,有野心欲望,但却不似寻常人那样将野心欲望流于面上,有心机城府,但又不似燕都那般精明算计,令人心生戒备。 但最可气的,他这样毫无节操的人,却有一种飘逸出尘的脱俗之气,毫不费力的,就能让人相信他有一身傲骨,还有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的气节。 即便是贬义的形容,放在他的身上,却能化腐朽为神奇,令人生不起防备与厌恶。 金廉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嫉妒。 既生瑜何生亮,更何况论其他,对方也未必会输给自己。 “原来如此,你们好友相见,想必有话要说,我正好有些事,先失陪,等到了晚上,老弟你可不能光顾着陪你的心上人,而重色轻友,反正我好酒好菜的准备着,你要不来,小心我过来抓人。” 说到这,梁大公子似笑非笑地扫了金廉一眼,意有所指:“都说佳人难得,老弟你可要加油,早点让我这做哥哥的喝上你的喜酒啊。” 呸! 说得什么混账话! 你个老六懂什么,有没有点眼色,没看见自己才是那个原配吗? 金廉在心里破口大骂,只是碍于情面,万万不能失了大家风度。 更何况,情敌当前,自己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笑话自己。 虹余杰冲他点点头,算是答应。 看起来两人交情匪浅,一向不苟言笑的梁大公子对他格外贴心,简直就差将“知己难求”四个字刻在脸上。 正这么说着,另外又有人走了过来,似乎也是他们的朋友,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眼睛不好。 “这位,想必就是贤弟妹了,果真是佳偶天成。” 无视金廉这位有名分在的正主,那人对着两人就是一通猛烈的夸奖。 这口才,不去说相声可真是可惜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白长那么双眼睛,简直就是瞎! 但本该有所表示的桑鬼并没有否认两人之间的关系,金廉更气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明明都拒婚了,脸皮还那么厚! 还有还有,桑鬼你是谁的媳妇心里没点数啊,避嫌懂不懂,真当自己这个大房是个摆设啊。 但显然,桑鬼不仅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而且还及时地眼风一扫,给了他一个警告。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鬼使神差的,金廉读懂了,懂了之后瞬间秒怂,只是心里头已经将两人的身份从人降级到狗了。 当真是一对狗男女! 不过骂归骂,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真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可真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只是一番应酬下来,金廉的脸都笑僵了。 生活不易,自己卖艺啊! 金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特意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等着某人夜班上门给自己解释解释。 但,桑鬼似乎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金廉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该死的女人,可恶!” 金廉决定,在给她一次机会,安抚下自己心里头那点委屈,决定,既然山不过来,那我就过去的原则,屁颠屁颠跑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去找人。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这次又扑了个空。 看着礼貌请他先行回去的仆人,金廉垂头丧气,不知不觉,就跑进了一片梅林。 眼下并不是梅花绽放的时候,整个林子光秃秃的,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 他走在小道之间,不知不觉就被藏在岔路的一对男女所吸引。 “这是我这次去锦州办事的时候,刚巧赶上那里的庙会,觉得这对耳环很适合你,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男人背对着自己,金廉看不清他的脸,但却听到那个女子喊了他一声六师兄。 娇滴滴的,带着羞涩与温柔。 “谢谢你,我……很喜欢。” 师兄? 金廉仔细看了两人的穿着,好像是来参加比赛的世家子弟,那位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但一时半会,金廉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不过看她那身打扮,应该也是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很明显,他们是一对有情人。 一想到这个,金廉心情更差了。 到处都是有情人,果真老天是故意的! 一想到这,金廉猛地转身就走,却不料脚下踩了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不小的动静。 那对小情人被这动静惊醒,不敢过多停留,飞快地从另一侧离开。 真是倒霉! 金廉看了看自己那被弄脏的鞋,忍不住呸呸了两声! 第133章 这是个高段位绿茶汉 在之后的几天,金廉都没有抓到能与桑鬼单独一叙的机会。 虹余杰像一只盯着肥肉的饿狼,几乎与桑鬼那是一个形影不离。 在绝对悬殊力量的加持下,金廉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明里有男女大防,还请公子自重。 暗处有无数暗卫拦截,还请你们哪来的,回哪处。 看着吃瘪回来的诸位,金廉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唯一知情一半的,只有铁哥儿这个傻白甜。 看着一脸天真的铁哥儿,乌延觉得,人知道的少,也是很有好处的。 金廉果断选择闭嘴。 这虹余杰绝对是个高段位绿茶汉。 真是恶心死他了。 “你家娘子怎么不帮你?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铁哥儿虽然有点傻,但还不至于傻到不识数,狐疑地看着金廉,总觉得这小子是在犯单相思。 金廉瞪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脑子又不是有病,你看看,如果是假的,我不会挑个长相出众的美女来说谎吗?” “谁知道,说不定你看人家家里有钱有势的,也就不那么在乎脸了呢?” 汉人一向贪婪,再说,就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子,说不定,还真图人家的家产权势呢。 反正用阿哥他们的话来说,关了灯,天仙还是母猪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嘛!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公子,我看长得也挺好的,不比你差。” 少女的心一向宽广多变,这才几天,铁哥儿就有些动摇,全然忘记了当时在山寨里头是如何的要死要活。 话说回来,这两人还真是难以一分高下,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看着眼犯桃花的铁哥儿,金廉翻了个白眼。 “要不,你负责将他收入囊中,我给你两千两报酬?” “可以,甚至,你如果再愿意加到五千两,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帮你毒死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你看怎么样?” 这话金廉不过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这傻白甜还当真了。 毒死他? 那桑鬼万一打得是另立忠心狼狗为诸侯替自己看家的主意怎么办? 那她还是杀了自己给对方陪葬? “毒死他?你干脆毒死我算了!” 铁哥儿不解地眨眨眼。 怎么?这人还挺有底线的。 哦,要是弄出人命来可是要一命偿一命的。 这人胆子小,理解,理解。 想想那两千两,铁哥儿不肯死心。 “要不,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可以让他一睡半个月,你再找个可靠的车夫,我们先送他回老家,不在这碍你的事怎么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你难不成是个圣母转世? 看着一脸天真的铁哥儿,金廉叹了口气。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暂时让他不行的药。” 金廉有点怂,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 确保这野狼崽子没机会将那肉吞进肚子里头。 不过,桑鬼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吃亏,说不定还十分心里美,只是金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吃这个亏比较好。 反正是他不行,不是自己不行。 何乐而不为。 铁哥儿见不得他那怂样,切了一声。 “没有,我只会使毒,不会你说的那个。” 正这么嘀咕着,突然有人前来拜访,说是主人有请,请他前往凉亭赏花品茗。 既然主人有请,他这个客人自然不好推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呗。 金廉简单地收拾了下,带上乌延施施然前去赴宴。 岂料铁哥儿缠着他,死活也要去,金廉怕她给自己下毒,只能咐吩乌延将她看紧一点,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什么叫出格,我们苗家姑娘只不过是比你们汉家姑娘直爽一些罢了。” 铁哥儿有些不服气,哼哼几声。 “那要不,你还是去找你那些阿哥们玩?” 金廉正巴不得不带她,听了这话,立刻眼前一亮。 “不要,我要去吃好吃的。” 铁哥儿将嘴一撅,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等他们到的时候,亭子里头已经聚了好几人,远远望去,倒个个身姿出尘,十分赏心悦目。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隔着老远,金廉就看到一身红衣装束的桑鬼。 咳咳,可不显眼吗,一群人之中,唯有她还有虹余杰都是这样的打扮。 怎么的,这么迫不及待,就赶着穿情侣同款了? 金廉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的那件月色长袍,忍不住咬了咬牙。 哼! 有什么了不起,被拒婚的人,也只能在这种小细节上扯扯威风了! 桑鬼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来,忍不住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今日这次宴会,对外说是几个要好的朋友之间聚在一块赏花品茗,但实际上,则是几位当家人一起共商要事。 他在这,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桑鬼下意识地扫了梁家兄弟一眼,以他们的谨慎心细,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么,是谁在自作主张,便很明显了。 接受到来自桑鬼不满的目光,虹余杰也不戳破,两人就这么互相凝视着对方,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以为两人在眉目传情。 “我说,你们两要郎情妾意的,另外找地方,当着我们这些还未成婚的人这样乱来,实在有些过分啊。” 其中一人最先看不下去,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拿两人打趣。 梁岫是这次聚会的主人,心里头门儿清,但也只能主动揽下这个乌龙。 “都怪我,人多事杂的,想来是下人弄错了,既然来了,便一同坐下品茗吧。” 这话就是客套了,金廉混迹人情场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是在变相的逐客,一下就想明白是某些人在搞事。 正犹豫是不顾桑鬼眼神警告就这么找借口离开呢,还是厚着脸皮留下呢,便有个温柔的女子开了口。 “没有弄错呢,是我邀请了金公子,昨天他答应要帮我个忙,既然他过来了,我便失陪了。” 那女子温柔地冲众人施了一礼,走到金廉面前:“金公子,我在梅林深处设好了小宴,还请公子跟我来。” 一提到梅林,金廉立刻心领神会。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原来已经猜到了昨日,出现在梅林的正是自己。 “既然佳人有约,岂敢不从,还请姑娘带路。” 金廉冲着她微微一笑,随着她飘然远去。 第134章 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多谢梁小姐解围。” 一路行来,金廉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梁家五小姐—梁秋。 梁秋抿嘴一笑,想来是在他们刚出凉亭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咐吩,现在他们面前,还真有一桌丰富的点心鲜果。 “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虹余哥哥难得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梁秋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忍不住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都说爱情使人变傻,这点小技俩就是她也不会用的。 简直就是幼稚,且拉低自己的身份。 “我这里的茶自然不能同哥哥新寻的名茶相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还请公子品鉴。” 梁秋素手纤纤,亲自为他端了一盏茶过来。 金廉细细一品,醇厚浓香,回味悠长,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梁小姐谦虚了,这等好茶,实在难得。” 梁秋一听对方这话,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顿时微微一笑,顺手送了个人情:“既然公子喜欢,待会我让人给公子送些过去。” 说起这事,梁秋忍不住羞涩一笑:“昨日在梅林......” 金廉立刻知她言下之意:“昨日我不过是路过,见小姐独自站在梅林赏景,想来也是被这美景所迷,再正常不过。” 说话也是有技巧的,这样一来,就点明了自己不会将她与那位的事情宣扬出去。 只是他还是有些好奇,那位正主,到底是谁。 只不过,这话不能冒昧发问。 与梁秋告辞之后,金廉便回了房。 倒是铁哥儿耐不住性子,又拉着乌延到处玩去了。 似乎当真有些缘分,她们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兴奋。 仿佛听到了什么大八卦一样。 “跟你说,那梁家小姐,居然喜欢梁家的一个弟子,我们刚才路过那边,可没少听人议论这事。” 金廉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你们大嘴巴,到处乱说话?” 昨日乌延也在,这话自然是对着她说的。 “才不是。” 乌延有些委屈:“我们过去的时候,听到梁小姐在吩咐下人要好好招待客人,正说着,就听到药房来人说,她要的药配好了,梁小姐说她自己去拿药就好,正好她那个大师兄也在,说了几句,听说是送给老六的,顿时就变了脸色,似乎是争风吃醋起来。” “没错没错,铁哥儿急着反驳,那个大师兄,似乎很喜欢在背后说人的坏话。” “那梁小姐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但还是保持风度,只是提醒他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 铁哥儿略微有些幸灾乐祸:“听起来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嘿,等梁小姐走后,几个师兄弟就一起议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这位六师兄十分不满。” “乌延姐姐拉着我,我们仔细听了一会,没想到那位六师兄的人缘如此之差。” 乌延接着补充:“我们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位六师兄,叫做梁风,是个孤儿。 是个孤儿,从小被梁家收养,之所以引人嫉妒,想来是因为他太过优秀,又不懂得变通,再加上梁小姐似乎钟情于他,这样的人,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金廉想了想,这些事情,涉及到门派秘辛,恐怕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若是梁小姐一味袒护只怕会火上浇油,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事关女儿家的清誉,你们不要到处乱说。” 金廉严肃地盯着她们,乌延当然不会乱说,但铁哥儿就有些不太乐意。 “哎呀,你们汉人就是臭规矩多,哪里像我们苗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非要藏着掖着,一点都不痛快!” 金廉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位大小姐科普一下世家的规矩和声誉对于女子的束缚,只能逼着她不要到处乱说话。 “你要不想逼死梁小姐,就管好你的嘴。” 这是金廉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 铁哥儿有些不太理解,但一听到可能会因为自己一时嘴快而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急忙发誓自己绝不对外人说。 到了第二天,金廉看到金福与金旺正在角落同一个人说着什么。 走近一听,才发现说话这人正是梁风。 金廉看着他,果真生的一表人才,难怪梁小姐会倾心于他。 “你们在聊什么,方便我加入吗?” 梁风见金廉衣着打扮不俗,显然是来梁家做客的客人。 “这位是我们的主子,梁兄可以称呼一声金公子。” 金旺微笑着给他介绍,转过头来回答金廉的问题:“刚才我们在讨论到底什么样的材料才能铸造出轻薄且能抵御锐利兵器伤害的软甲,我们讨论了半天,还是梁兄见多识广,说的几样材料,我们之前听都没有听过。” 金廉忍不住打趣金旺:“你个皮猴子一样的人,见识有限很正常,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梁兄可是梁家得意弟子,你们也不怕被人笑话。” “金公子过谦了,我们也不过是就着问题讨论一二,哪敢妄称指教。” “好了,你们不要再互相谦让了,推来推去的显得虚伪,不过话说回来,梁兄的武功确是不错,本想与他切磋一二,但他却说家师傅禁止弟子私下比武,说什么也不肯赏脸一二。” 金廉忍不住有些惊讶:“能让你都这么说的人,可见这梁兄弟可真的是武艺超群。” 金福和金旺很少这样夸奖一人,可见这梁风的过人之处。 因为有了金廉这个半吊子的加入,三人时不时的还得停下来给他讲解,一番畅谈下来,金廉倒是对这梁风颇有好感。 不愧是梁老爷最看重的弟子,果真是人中龙凤。 “明日的比武,梁兄应该也会参加吧?” 金廉微笑着问,那梁风点了点头:“嗯,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比赛,但是师傅对我寄予厚望,我自是不好叫师傅失望,诸位,我待会还得去练武,就先失陪了。” 梁风见时间差不多,告辞离去。 众人也不阻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希望明日,他能如愿以偿。 第135章 擂台比武 听完关于梁风的印象,铁哥儿有些疑惑。 “你说,这个梁风,他是真的不喜欢出风头,还是假装不喜欢?” “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这些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廉伸手戳了戳铁哥儿的脑袋,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留下了几个印子。 “好啦,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早我们一起去擂台边上看看热闹。” 铁哥儿捂着被戳了好几下的头,离他远了一点。 听乌延这么说,忍不住笑了。 “嗯,也是,明天肯定很热闹,听说这场比武要连着比三天,反正我也不上擂台,就图个热闹,不过,跟我一起来的阿哥阿叔他们可不像我这样逍遥自在。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赢得比赛。” “谁知道这些奖品会花落谁家。” 金福刚好走了进来,闻言轻笑:“谁知道呢,嗯,反正我报了名,我觉得以我们的本事,还是很有些希望的。” 乌延冷眼看他:“请你对得起你的身份,修改一下你的措辞,不然让别人以为我们当暗卫的都是谢酒囊饭袋呢。” “我们那叫谦虚。” “你们功夫那么好,肯定不是问题。嗯,那我先在这里祝大家好运,到时候若是你们拿到了奖品,记得请我们吃饭。” “这是当然,不就是一顿饭嘛,我们还请得起。” 乌延笑得灿烂,仿佛那些战利品已经在向自己招手。 等到了第二天他们起来的时候,擂台赛已经开始,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们匆匆赶到了擂台。 梁小姐心细,早给他们留好了位置,还远不近,正好能看清楚擂台上的一切。 不上场的金廉和铁哥儿,从容坐下,吃着点心喝茶观赛。 需要上场的另外几几人,则去了另外一处登记抽签,等着轮到自己上台比试。 乌延看着手中的牌子,对着金福和金旺轻笑。 “看来我运气不错,嗯嗯,对上的也是个女弟子,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我手中过上几招,场次什么也还好,今天就能轮到。唉,还有一点时间,我呢,稍稍微去逛一逛。” 相比较而言,金福和金旺的手气差了一些,一个抽到了第二天的第五场,对手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之前两人切磋过,嗯,一时难分胜负,而金旺则抽到了第三天的第七场,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名气,似乎是掐着点过来的,之前也没机会切磋,胜负未知。 “没关系了,就当是出来玩儿嘛。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相比较好胜心切的金旺,金福哈哈一笑,显然不将这事儿当作放在心上。 其实,今年对比武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他想看一看乌延是不是能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成功晋级。毕竟就算他们胜出,东西能不能进自己兜里还不一定呢。 金廉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主宾席上,那两道红色的影子实在碍眼。 真是的,又不是主家,穿得这么招摇做什么! 还有那个讨厌的绿茶,嗯,都说老孔雀开屏,以他的尿性,倒是很有可能,上台比试一番,好好表现表现自己,让桑鬼对他心生好感。 希望到时候让这老绿茶遇到一个绝世高手,输得一塌糊涂。 丢脸丢到姥姥家。 金廉在心里碎碎念,把能够想到的菩萨都拜了一遍,谁能够成全他的想法? 他绝对不会亏待了那位大神,不仅给捐香油钱,还给重塑金身,再给底下安个紫檀座怎么样? 但似乎,临时抱来的佛脚并没有什么用。 老绿茶的对手简直是个渣渣,没几下,就输给了他。 有黑幕,绝对有黑幕! 醋意滔天的金廉根本听不进劝,一心只认为是对方太弱的缘故,才让这老绿茶有机会出尽风头。 今日的比赛实在有些无趣! 金廉心情极差,恹恹地总结。 乌延的对手也是菜,两人还没斗上多久就胜了,赢了一把金丝垒成的袖箭,居说能同发十枚箭矢。 这事其实也是金廉主观感觉,其实乌延的对手并不菜,只不过乌延一向不讲武德,专挑对方的弱点下手,嬉笑怒骂,半真半假,实在让人措手不及,才让她赢了这回。 与金廉一副死人模样不同,铁哥儿就不一样,因为乌延之前答应说如果胜了的话呢,就请他们吃饭,铁哥儿对这里的菜似乎很有兴趣,小小的脑袋里头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主要就嘀咕要去哪里吃,吃什么? 小丫头一见乌延下来,忍不住上手去拉她,一边拍着她的彩虹屁,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她自己开口兑现承诺。 “好厉害,看来这一次,你没有说大话,乌姐姐,待会儿我们去哪里吃饭?听说不远处有一家客栈的饭菜做得不错,酒也很好喝,还有不少好吃的糕点零食,我们去那家吃吧。” 乌延刚打了一场胜仗,心情十分不错,自然对她是有求必应。 “好啦,大家一起啊,今天我请客,不必和我客气。” 乌延拍了拍胸部,一脸豪爽。 说到这个,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大家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们就承乌女侠的盛情,却之不恭啦。” 见他们虚情假义的样子,乌延默默地冲着几人翻了个白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这几日,因着江湖人士来得实在太多,梁家自然招待不了那么多人,没有请帖的就住在外头的客栈旅舍里头。 当然,也有许多人不愿意挤在梁家饭堂里头吃大锅饭,不少人也会抽空出来换换口味,打牙祭什么的。 这就导致冷清了许久的客栈饭馆的老板们好好地发了笔财。 幸亏他们来的早,现在还不是饭点,几人就着一张桌子坐下,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菜,难得这位姑奶奶大方一回,无论如何,都得吃个舒坦。 只可怜了乌延,大话说得痛快,如今一看这架式,不由脑袋一阵突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嗯,现在还是鼓的,待会可就不一定了。 早知道,就请他们去摊子上吃碗豆腐脑算了,充什么冤大头,该! 第136章 略胜一筹 乌延看着胡吃海喝,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几人,只能强忍着心痛自我安慰。 “没事,没事,钱乃身外之物,花了还会再赚的,再说不是还有金福和金旺吗?说不定他们运气好赢了,过两天就吃回来了。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大气,大气。” “我说,乌大小姐,你的薪水可不少,别这副穷鬼的模样,要不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桑鬼她克扣你工钱了呢。” 金廉看她那副明明肉疼又得继续打肿脸装胖子的样,忍不住有些好笑。 “哼!” 乌延是死鸭子嘴硬,傲娇地纠正:“谁心疼钱了,小二,再上壶酒!” 反正都是自己买单,总不能花了钱还吃不饱! 那小二一听,立刻乐得眉开眼笑:“好嘞,客官,这就来!” 等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又回到了梁家,金廉干巴巴地坐了一个上午,实在有些兴致缺缺,特意嘱咐了几人,嗯,没事不要打扰自己睡个回笼觉。 但说归说,重点还是要提一下的。 金廉重点关注的对象也就两个半,桑鬼、虹余杰还是勉强算半个的梁风。 不过,相比较而言,最关心梁风的,应该是那位梁秋小姐吧。 金廉现在最恨成双成对的,一想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等真轮到梁风上台的时候,说不定梁小姐心里头比我们还激动。” 哦,差点忘了,当时这姐俩也在。 金旺忍不住吐槽她们:“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们这样的像个野猴子似的?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岂是你们这种人能比的,梁小姐就算心里头有什么想法,面上也绝对不会出现一丝纰漏。” “哼!” “找死啊!” 两人齐齐举起拳头,就要动手开揍,金旺连忙抱头讨饶。 唉,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金廉只觉得他们吵闹! 金廉实在累得慌,不过第二天还是很给面子的去参观了一下,金福的比赛。 咳咳,这面子算是给得很大了。 只不过,给了面子,金福不给力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场比赛,金福输得相当彻底,看着一一脸沮丧的众人。 倒是金福这个正主比较淡定:“唉,没事没事,本来就没有打算真能赢的,唉,只不过呢,今日这样的话,回去少不了被你们笑话。接下来我得好好的练一练武功。” 面对金福对自己找补的行为,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呢,今天没有人请客,大家默契地选择吃梁家免费的大饭堂。 不要问金廉为什么不展示一下作为老大的胸怀,他只想当老大,不想当冤大头。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金廉厚着脸皮无视众人眼巴巴的请求,率先一步踏进人声鼎沸的饭堂。 得,乖乖吃这管饱的大锅饭吧。 嘿,这个小气鬼,真是越有钱越抠。 等到了第三天,就热闹得多,许多人都是冲着梁家那些武功好,家世棒的公子首徒来的。 除了金旺之外,能让他们关心一些的,自然是那个样样都好惹人嫉妒的,梁风。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现在与他同在擂台之上的,竟然是同出一门的大师兄。 这,梁家是在搞什么鬼? 这可不是同门私底下的切磋,这么多外客在,哪有自家人与自家人打擂的? 不管输赢丢的还不是两家的人,这是故意搞事情吧? 铁哥儿心直口快,摇了摇头:“唉,本来呢,这种事情是不该发生的,这一场戏呢,也不应该有听说原本凉风对上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这位大师兄,非要和人家换,人家拦都拦不住。嗯,也没关系了,不过是同门切磋而已,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人命来。” 金廉仔细想了想,也对,比擂有比擂的规矩,都是点到为止,又不是什么仇家相见,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 “我看有些难,那大师兄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说不定就趁机报复呢。” 乌延凉凉地抱着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可给我闭嘴吧。” 金廉横了她一眼,专心看着台上。 现在他们已经完成自报家门的流程,接下来,就等着锣响,便算开始。 因为隔得远,众人看不清现在两人面上的表神,先是听到梁风说了些什么点到为止的客套话。 然后,那个大师兄不干了! “六师弟,你不必同我说这些客套话,我们从小一块习武,平日里头比武切磋都是小心翼翼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谁更加一些吗?” 还未等梁风回答,那大师兄压低了声音,似乎又说了什么。 只听梁风沉默片刻,方才高声回答。 “这场比试,我会全力以赴。” “师兄!” 梁小姐离得近些,有些失态,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台上的两人齐齐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梁秋。 但随着锣声敲响,比试开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擂台上的两人所吸引。 老实说,那个大师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武功的确不错,两人你来我往的一时间竟不分伯仲,看着两人似乎要纠缠好一会,金廉忍不住对几人笑道:“要不我们打个赌,赌一赌谁会赢?” “好啊。”铁哥儿仔细想一想:“那我就赌那个梁风会赢吧。” 毕竟他看起来比较帅,铁哥儿一向对帅哥比较宽容。 “那既然你赌了六师兄的话,那我就赌大师兄好了。毕竟无论结果如何,怎么总有一个人要请客的?” 乌延一心只想着将钱给赢些回来,这一顿直接吃掉了自己半个月的工钱。 金廉也跟着凑热闹:“这样吧,我我赌那个六师兄好,金福金旺,你们呢?” 嗯,两人想了想,各自压了一人。 目前的话,六师兄三票,大师兄两票,梁风稍稍领先。 不过只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揣测,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两人又过了数十招。 毕竟师出同门,眼力稍差一些的人,只怕是分不清楚谁更强一些。 但是眼尖的乌延还是看出了有些端倪。 “我怎么觉得这个六师兄的招式似乎有一些不太对劲。” “是不是你多想啊。” 金旺挠了挠头,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乌延其实也不太确定,都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应该差不多吧。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梁风略略有些占了上风。 论招式使出的节奏,到躲避攻击的格挡,似乎,稍稍有些差距显露出来。 眼看着就快要分出胜负,大师兄不禁有些急了。 但比武之事,人越急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随着一声锣响,比赛正式结束。 “第一十六场,梁风胜!” 第137章 同门相残 随着一声吆喝,胜负已分! “不可能,不可能。” 大师兄有些接受不了,半跪于地,眼中满是震惊。 “承让了。” 梁风不欲继续待在擂台之上,冲着对方行了一礼,转身准备走下擂台。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那大师兄猛然蹦起,冲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刀! 眼看着他就要受伤,梁小姐忍不住惊呼出声! 电光石火之间,台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梁风凭借多年练武练出来的直觉险险躲过对方的偷袭,但胳膊上还是挨了一刀,危急之下,本能使他使出一招,竟内力失控,将对方打下擂台! 一时之间,场面一度哗然。 除了前去扶人的梁家弟子之外,在旁观战的江湖中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哇,没想到这梁风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这是什么招式?” “居然能将一个活人生生打飞这么远,简直不可思议!” “明明都已经分出胜负了,怎么还偷袭?这人还是大弟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就是就是,啊,人家是怎么教弟子的,这可实在丢人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 作为两人师傅的梁老爷子现在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强持镇定,指挥着人将受伤的两人从台上抬了下来。 但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梁老爷飞身一纵,稳稳落在擂台之中。 主宾席离擂台距离并不近,他这一露,便生生将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这梁老爷子不愧是当年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宝刀未老。” 不知是谁高声感叹,顿时众人纷纷对这位老英雄投以敬佩的目光。 梁老爷子运起内力,中气十足地宣布:“这一场作废,梁某人教徒无方,此二人今日所为实乃是门中不幸,请诸位继续比试。这事我们自会处置。” 梁老爷这话,显是将今日这场意外定性为门内弟子不肖,乃梁家的家务事,不劳外人费心。 “等一下,梁老英雄这是要护短吗?”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青袍的精神老头,也纵身跳了上来,看着脸色铁青,但强忍着怒意的梁老爷子,慢慢开口道:“刚才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小伙子,用的功夫似乎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龙神功,你不该给我们这些名门正派之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龙神功是什么? 金廉不通江湖之事,自是一脸茫然。 倒是一旁的一位观客热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听说这龙神功似乎是邪教功夫,从前有一个什么组织忘了,叫什么名字?听说就是以这种功夫出名的。” 那人也只是听说,并不太清楚,只能继续按照自己的理解接着补充。 “这种功夫,反正不好说,如果被坐实的话,这位恐怕会惹上大麻烦。” “你的意思是,正邪不两立?” 金廉心底一沉。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被证实了,那么梁家为了不被拖下水,肯定会弃车保帅,那么这小子最好的结果至少要被逐出师门,要是再严重一些,几大门派世家联合发布通缉令,只怕天地之大,再无他容身之处。” “这么严重?” 金廉忍不住看了看被押去下的梁风,忍不住咋舌。 看来这下麻烦了! 金廉悄悄的抬了抬头,随着这事的发生,梁家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刚才在台上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世家的当家人,与梁家一向颇有瓜葛,嗯,似乎一向不服气的,这次两家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它会咬死了不放。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只能让金旺他们出去偷偷打听一些消息。 果然,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看来这一次,两家是要从严处置这些事情了,打伤同门事小,被坐实魔教身份事大,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会不会是那些人故意陷害啊。” 铁哥儿有些不太明白:“那梁风从小就是个孤儿,怎么会有这些功夫呢?唉,若是他真的被驱逐出师门,那岂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现在不是你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乌延冷冷点醒一脸犯花痴的铁哥儿。 “我知道,我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唉,算了,说到底,这事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天还没亮,另一个的消息传来,毫不留情地将金廉从半睡半醒中惊醒! 那个重伤的大师兄于今早被人发现暴毙在床。 啊,这怎么可能,昨天不是说虽然他伤势有些重,但也不至于一夜暴毙。 而且,还是在有人守着的情况之下! 乌延打听消息回来:“打听清楚了,听说那两守着外面的徒弟也是迷迷糊糊,只能说有里头有身影,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闯进去的时候,大师兄已经不行了,现在已经有弟子指控说,那个声音似乎就是罪人梁风的。” 单凭一面之词,恐怕并不能给他定罪。 “唉,这个梁风在师门之中人缘差的出奇,出事之后,几乎没有一个师兄弟肯替他说话,梁老爷子倒是想偏袒一二,但现在是众怒难平。” 乌延也觉得奇怪,拉帮结派这种事在门派之中并不罕见,但能和同门师兄弟们关系弄得这样差的,还真不多。 “这事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金廉想了想,他们最好还是和桑鬼通下气会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 但是,桑鬼却迟迟没有回复,仿佛当真同他们不熟一样。 外头那些事情乱糟糟的,为了防止梁家护短,这件事交给另外几个门派和世家的人来处置。 现在呼声最大的,是梁家弟子,几乎是以大不敬的方式逼迫梁老爷子,让梁风一命偿一命! 金廉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梁秋竟然会选择找上自己。 “梁小姐,你这么晚过来,是为了比师兄梁风吧。” 趁她还没有开口之前,金廉抢先一步拒绝将自己卷入麻烦之中。 “抱歉,这事我不能瞎掺和,我只是一个客人,并不想得罪几大世家。” 第138章 夫人都答应了,还能咋的 金廉的拒绝,显然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金公子,还请先不要着急着拒绝。” 梁秋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案前:“只要金公子肯帮忙,这把匕首就算是我的谢礼。” “这是什么?” 金廉微微一笑,显然并不将这把匕首放在眼里。 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这样一句。 “这是梁家接受委托,替尊夫人铸造的匕首,名叫鱼趣。” 鱼趣? 我还鱼水之欢呢! 咳咳…… 金廉尴尬地掩饰着咳嗽了两声。 “我只知道鱼肠剑。” “还是请梁小姐回去吧,这玩意我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就算它能凭空给我变出一个天仙来,也无法让我改变主意。” 梁秋没想到金廉的画风是这样的,忍不住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方才缓过神来。 “这东西自然不是为金公子准备的,而是为尊夫人铸造的,本该在约定的时间交付,但却出现了意外,交易未能成功。” 金廉听她说的云里雾里,好奇地拿起匕首反复看了好一会。 不好意思,以他那点浅薄的见识,实在看不出来这匕首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件东西固然是好东西,但,他实在稀罕不起来。 当然,金廉没见识,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见识。 比如在一旁假装木头的乌延。 金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这演技实在尴尬。 “这东西不就是梁家之前答应给给少夫人做聘礼的东西吗?怎么到了梁小姐手上?” 呃……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金廉一脸无语,只能靠自己来猜。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乌延话中的意思给翻译过来。 少夫人,指的就是桑鬼。 聘礼,应该就是答应给皇家的那件东西。 他忽然想起之前桑鬼同自己说过的事情,不由深思几分,这是什么意思呢? 梁秋见他有些迟疑,忍不住率先开口:“在来之前,我已经征求到了商姑娘的意见,她的意思,还请金公子答应。” 梁秋慢慢同金廉解释:“商姑娘并不在今年的邀请名单之内,她和虹余公子一起出现,引起了我的注意,命人仔细打听了一下,加上自己私底下的猜测,大概知道了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顺藤摸瓜也就知道了公子的身份。” 金廉的关注点,只在桑鬼身上。 “看来梁小姐是胸有成竹,只是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梁秋也不用他废话,将自己偷听到的消息转述了出来:“现在六师兄的处境相当麻烦虽然父亲有意对他宽宥一二,但架不住那些人的压力。” 这事倒不是什么秘密,想来那些不服梁家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还有什么能比与邪教有所勾结更好的理由将梁家给拖下水呢? “那些人虎视眈眈就盯着父亲,盯着梁家,六师兄哪怕是无辜的,也很难自证清白。” “再加上那些师兄弟们的小心思,非要让他给大师兄抵命,情急之下,我只能想法子先让六师兄避上一避。” 金廉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梁小姐可知,,这样一来,你那六师兄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此举一出,梁风的前途算是彻底毁了。 梁秋忍不住苦笑:“我当然知道,可是,相比较而言,先保住他的性命才是最要紧。” 要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 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梁小姐倒是难得的通透,只是你应该知道,正邪不两立,若这事被人坐实,只怕就算是你的父亲也没有办法从中斡旋,将来恐怕和你们也只能情深缘浅。” “这些我当然都有考虑过,但是相比较而言,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若非家族责任所在,开始我真想抛下一切随他而去。” 金廉觉得她似乎疏忽了当事人的想法。 “梁小姐,我不得不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提醒你,你这样的想法,梁风不一定会照做,要知道,对绝大多数男人而言,苟且偷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没了名门高徒的身份,背上魔教嫌疑,梁风就会成为过街老鼠的存在。 更何况,姑娘你真的确定,你在他的心目中排在第一位? “好吧,但是我不能单凭你的一面之识,就贸然卷入这件事情当中,既然你说商姑娘也答应,那么你也应该给我一些诚意。” 梁秋知道这事已经有了五分把握,心中石头落地,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 金廉仔细一看,竟是桑鬼身上另一半私印。 “我想,此物应该足以为凭。” “好,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是要鼎力相助,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他们?” 梁秋摇了摇头:“抱歉,我答应商姑娘不与别人不细说其中详情,但是,我还是想给金公子一个忠告,若想将来顺遂,请务必留心虹余哥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金廉自是不放在心上。 这个老绿茶,不用她提醒,自己也会小心。 “那么,接下来我该如何配合呢?”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眼前只觉得雾蒙蒙一片! 我去,这个老阴……咳咳…… 金廉千防万防,也没有想到梁秋会突然发难! 从她袖子之中就迎面扑来一阵香气。 金廉只觉得浑身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不好,这老娘们居然使毒! 和金廉一同中招的,还有乌延。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冷笑突然传来。 铁哥儿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梁秋。 对了,铁哥儿自己本身就是个使毒的高手,这点小伎俩当然不够格。 “居然敢在我的面前使毒,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铁哥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今日我倒要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高手。” “别……” 金廉还来不及阻止,便见到梁秋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随后便有人尖叫出声,很快他们就被包围了。 “就是这个苗女,就是她对着小姐用毒!” “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梁家伤人,当我们梁家好欺负是吧!” 赶来的人义愤填膺地叫嚣,不容他们辩解,就被他们拿下! 他娘的,这梁小姐不讲武德! 第139章 不好,被坑了 金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从他们被押到梁老爷子面前,到被定罪,然后关入地牢和梁风当了个邻居。 整件事情进行的行云流水,甚至细节到证人供词还是定罪的方式,众人之间都十分默契,虽有争执,但最终还是如愿被暂押地牢,若说不临时起意,金廉打死自己都不信。 被带出去时,梁秋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金廉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好家伙,他就不能够指望娘家能够养出什么纯白无邪的小白兔来。 唉,刚才对峙的时候桑鬼他们也在,金廉想暗戳戳地和她对个暗号,却见她一脸茫然,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反正三言两语就将这事撇了个一干二净。 为了不暴露彼此身份,很多话金廉都不能说,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 特别是看到她身边那个一脸得意冲自己显摆和桑鬼有多亲密的老绿茶的时候,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倒是坐在一旁的梁风见到他们的时候,那点子诧异转瞬而逝,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 “是五小姐让你们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被关在一起的众人除了铁哥儿之外,其他人心情都不太好。 谁会有心思自己找虐啊! 梁风看周围没人,忍不住往金廉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你身上有股凝蕊香,这种脂粉因太过甜腻,五小姐平日里头并不喜欢,但却因为它只要稍稍沾上一点,就能持香数日,而破例被她以高价买下两盒,曾经我们约定过,如果有一方落难,便以此香为凭。” 行吧,金廉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的心思,的确独出心裁。 “这个味道我十分熟悉,绝对不会闻错。” 梁风说这话的时候,略略带着点得意是怎么回事? 就算你有红颜知己,也不用这么嘚瑟好吧。 金廉想想桑鬼身边还有个拿锄头随时准备挖墙角的老绿茶,不禁有些羡慕嫉妒恨。 “我们的确是受梁小姐的委托,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一听这话,梁风果然头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我不走。” 梁风果然是个不会转弯的木头,只见他一脸正气,说什么也不肯稍稍变通一下:“我是冤枉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神龙功、什么魔教,我只是梁家的弟子,我也只想做梁家的弟子。” 乌延凉凉地看了梁风一眼,嘴里可不留德:“你只想做梁家的弟子?我看你还想做梁家的女婿吧。” 梁风被她这样突兀地一句,瞬间噎到没有情绪。 看着他那张脸上浮起的可疑的红痕,乌延哼了一声。 “这个罪无论如何我也不认,而且,我并没有杀死大师兄,如果我为了保命而逃走,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 金廉转头看了一眼乌延,觉得这种时候,只有她来开口比较妥当。 乌延淡淡地挑了挑眉,不负金廉期望:“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是死的活的并没有人在意,而是,你的存在只会给梁家带来麻烦,你要是死了,等过不了两年,你那心上人就会奉父母之命改嫁他人,也许,她长情些,会偶尔给你烧点纸,但说不定,她给你烧钱的名头,用得都是是给他丈夫先祖烧钱的理由,想想你也合算,直接从她的同辈升级了,不仅多了好大儿好大媳,说不定还多了好几个好大孙。” 论扎心,还得是你! 金廉满意地看着梁风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最后一脸颓废,垂着头,像极了一只战败了的公鸡。 众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等他自己开口。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师傅收养,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亦将师傅视为自己的父亲,若是离开了梁家,唉,我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更何况还有她在。 金廉想了想,直接了当继续给他扎心:“我们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梁公子,你是冤枉的。但是现在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你分辩。他们密密地织了一张网,就是冲着你而来,否则,怎么会几件事情同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发生,而且件件桩桩都盯着你?” “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门派内部的争斗,一旦你要是真被定罪,只会连累整个梁家。难道你愿意因为你的缘故让整个梁家被你拖下水?” “我、我当然不愿意。” 梁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这倒让金廉对他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那就是了,梁小姐托我转交你一句话。” “什么?”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在她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值得人爱,值得人敬重,会为他们着想的六师兄。” 梁风一听,顿时心里头隐隐有些欢喜。 真是个傻丫头。 两人小从小一起长大,又互相爱慕,许多话不用说得太过直白,便能心意相通。 她是借着别人的口,告诉自己无论世事如何转移,君心我心,必不相负。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金廉无奈地抖了抖肩,一脸愁苦:“没办法,这个黑锅只能由我来背咯。” 说罢,他便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乌延默默地从发上摘下一根簪子,冲着那个锁轻轻捅了几下。 只听得啪嗒一声,锁就被打开了,看着她那娴熟的样子,众人不禁有些沉默。 “乌姐姐你从前当真不是......咳咳,靠这些这些起家的?” 铁哥儿忍不住打趣。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铁哥儿,该你上了。” 面对金廉的命令,铁哥儿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只见她悄悄走到门外,故意弄出些动静,看守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然后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他用毒放倒。 “不会弄出人命来吧。” 到底是梁家的弟子,梁风最先关心的还是同门们的安危。 “放心,这些只是一些寻常的迷药,等他们睡上一觉就好了。” “要不然的话,没有人证实是我们劫走的人,可怎么是好。” 不得不说跟他们混了一段时间,铁哥儿也从傻白甜变成了一只黄鼠狼。 正所谓近墨者,黑。 此言颇有道理。 众人一路出逃,似乎十分顺利,当然,这也许也有某些人的功劳,我几人匆匆乔装打扮出城,竟也没有人出来。 “嗯,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成功甩掉了追兵,金廉又开始为接下来去哪而发愁。 总不能去卓然的山寨里吧。 不过话说,这次在梁家,他光顾着看热闹,也没注意到卓然她们。 梁风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块玉坠来。 那是他被关进来的时候,梁秋偷偷来看自己塞到他手里头的。 “你们随我来。” 第140章 我有一个朋友 既然梁风有地方可以去,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跟着他一路往西而去。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倒是亲近了许多,等到了第五天,他们终于找到了隐居此地的一位好友。 咳咳,当然,这位好友,是梁风的。 接待他们的是位年轻的姑娘,名唤钟骊。 虽然她身上穿着只是件十分普通的粗麻布衣,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但观其之举止气度,只怕并非一般的小家碧玉。 这里地形隐秘,若无识路的人引路,能找到的这里的人并不多,倒也还算安全。 “你们只管放心住下,我与梁姐姐算是手帕交,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作主的。” 钟骊轻轻一笑,见他们盯着桌上的东西迟迟不肯动筷,只以为是他们吃不惯山间的粗茶淡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山里头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也甚少下山采买,还请客人们不要介怀。” 梁风目光落在她那因操持家务而变得有些粗糙的手,忍不住微微有些失神。 从前她与梁秋一样,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头的千金小姐,可如今,却如同一个山野农妇一般辛苦劳作,实在令人唏嘘。 “其实能弄出这些菜已经十分好了,姑娘不必自责,我们是来避难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金廉十分懂得如何对付女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打消了她那点子敏感心思。 见她并没有要坐下来同他们一起用餐,而是拎了个篮子准备出门,梁风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出去?” “嗯,我还要给我的丈夫送饭,你们先吃,不必管我。” “山里头这样忙碌的吗?连天黑了都不回家?” 一提起这事,钟骊有些无奈:“半个月前他执意要开炉,我劝不动他,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了。” 一听这话,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梁风却面色难看。 “开炉铸剑,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炉?半个月,是中元鬼节?” 钟骊知道这事没办瞒他,只能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鬼节那日开的炉。” “你们是疯子吗,这种时节做出来的剑那可是......”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钟骊便打断了他:“我当然知道,但我根本劝不动他,只能随他去了。” 平静之下,即便是旁人,也能读出对方刻意掩藏起来的绝望。 “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也不安全,我替你送饭。” “不必了,你们两一向不和,若是见到你,只怕又要生事。” 钟骊勉强自己稳住心神,不让自己软弱无助的一面暴露出来,转身快步离去。 金廉被两人之间的对话弄得莫名其妙,等梁风坐下,忍不住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父亲,是我师傅好友,也是一位铸剑师,叫做钟游。”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唯有铁哥儿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当然金廉现在的反应并不比铁哥儿好上太多。 对于这位钟游,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当今世上,能排进前五的铸剑师。 倒是一旁的乌延与金福金旺他们知道得更多些。 与其他的铸剑师不同的是,钟游的人生经历,算是一个传奇。 据说他十一岁正式拜师直到五十岁才出师。 出师之后,他也只打了三把剑,每一把都是足以让天下豪杰为之疯狂。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自铸成第三把春雪剑之后,却就此隐退,发誓不再铸剑。 其中缘由外人自是不得而知,但世人却知道,钟游一生只娶一妻,只得一女,如今妻子先逝,唯余一女,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 只是这个女儿在三年前突然失踪,而钟游也因此大病一场,等病好之后,便宣布自己女儿不幸夭亡。 但现在,她却出现在这里,还与他人成了亲。 “这事说来话长,关系到这钟姑娘的私事,我实在不能多说。” “原来如此,对了,刚才你们说这个时间不宜铸剑,是什么意思?” 既然涉及到姑娘家的隐私,金廉自然不好多问,非常识趣地转移话题。 “金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行的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想要铸成一把好的兵器,材料,时辰还有铸剑师都至关重要。就连开炉也颇多讲究。” “在我们这一行,有两个日子是绝对不能开炉的,一个是端午,一个是鬼节。端午阳气太盛,铸造出来的兵器,力量强大,但却不容易控制。” “而鬼节所着的兵器,阴气太重,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迷惑心智,使人走火入魔。” 听梁风如此说了一通,金廉觉得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哇,还有这样的说法,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金廉又觉得不太对劲,这点常识对方应该不会不知道,莫非是故意为之? “我一向不喜欢这个男的,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梁风是个正人君子,一向不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能让他说出这话,实在难得。 “说起来那人也是钟叔收的关门弟子,听说天资十分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几年之前同钟叔彻底闹翻,而钟骊最终也选择了与情郎私奔,没想到如今这日子……” 乌延心直口快,替他将没说出口的话给说出口。 “我觉得这个男人有点渣,和自己的师傅闹翻,还拐走了人家的女儿,显然是想用别人的女儿来拿捏对方,但没想到老爷子硬气,干脆舍弃了这个女儿。” 梁风也是这么觉得,聘为妻奔为妾,人家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不懂? 唯有铁哥儿一脸天真,他们为什么会闹翻呢? “难道是门第之见?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哪里像我们苗人,只要两情相悦,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阻碍。” “具体详情我也不知,嗯,不过求仁得仁,想来,她应该不会后悔。” 这话梁风说的没有什么底气。 “可我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唉,反正现在我们已经吃饱了,要不我们跟上去瞧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他们吵吵架也不错。 乌延拍了拍手,忍不住提议。 铁哥儿自然是赞同。 除了两个女人,其他男人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你们这样没有节操,肆意偷窥,实在有失道德。 两人也干脆:“就说你们去不去吧。” 金福与金旺还算有志气:“这样吧,我和千万两个人留在这里收拾整理,等你们回来就洗洗可以睡了。” 金廉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脸皮一向厚得很。 “那我跟着他们去凑个热闹。” 梁风想了想,这三人实在有些冒昧,生怕他们看惹出什么乱子来。 还不如自己跟着。 第141章 恋爱脑,要不得 钟骊只是寻常女子,并不会武功,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多了四条小尾巴。 以他们的功夫想要避过她的耳目,实在太过容易,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终于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想来这就是铸剑的地方了。 这里的位置挑选得十分妥当,一个年轻的男子,赤裸着上身,围在树炉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炉中之火,因为炎热,他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两人虽然时有争吵,但看着自己丈夫,钟骊忍不住有些心疼。 “还是先吃饭吧,嗯,知道你着急,但这种事情急不来,铸剑本就十分讲究天时地利,你这样心急,甚至不顾规矩,非要在这种时候开炉铸剑,只怕……” 那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暴躁起来,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是不是和你的父亲一样从心底就看不起我?” 面对丈夫的蛮不讲理,钟骊实在有些委屈:“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现在你会变得如此暴躁?” “难道一把神兵利器对你来说竟然诱惑这么大?可以让一个谦谦君子变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那男人冷笑一声:“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你现在就是想后悔,也晚了些。” 钟骊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若是在意这些,只怕当初就不会跟你走。你若从一开始就对我冷漠,不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诱惑我,我又怎么会不顾廉耻与你私奔?” 说起这事,男人不禁有些心虚,但很快这点子心虚愧疚,就被心中更大的欲望所遮掩。 这个女人实在令人可恶。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对方是否对自己还有保留? 否则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学会了师傅的全部本事,但却依旧无法做出一把能与春雪剑相媲美的剑来? 他再一次看钟骊,忍不住再一次质问:“你们父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我?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你们不想教给我?” 钟骊摇了摇头:“父亲待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所会的所知道的,我已经尽数与你说明,甚至你连着试了这么多次,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对你隐瞒的。” 说罢她望向一旁的废墟,上面堆杂了许多剑,这些东西在旁人眼中已经是比较难得的神兵利器,但在他眼中却只是废铁一堆。 “不,还不够,我费尽心思,用尽最好的材料,可却打出一堆废物来。我想要的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利刃,而不是一堆废铁!” 一想起这事,男人心中更加暴躁,盯着她,仿佛在看自己的仇人。 钟骊被他的神情吓得连连后退,但他却不容许她后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不信!” 男人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 钟骊本就是一个弱女子,被他这么骤然一推,整个人跌在了地上,精心准备的吃食也被打翻一地,形容狼狈。 钟骊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也不算不管,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这样,那些被打翻的东西一一收拾。 不远处的两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梁风忍无可忍,冲上前去扶起地上的钟骊。 “白宴,你不要太过分!” 金廉也看不下去,忍不住为她鸣不平。 “钟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为了你,甘愿无名无份的同你隐居在这个小山岭中,当一个乡野村姑,可是你却辜负她一片情深,还对她动粗,做为一个男人,你不觉得羞愧吗?” 白宴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是她自找的,我可没逼她!” 白宴先是看了梁风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低垂着脸的钟骊毫不在意地羞辱她:“我说怎么今日你来晚了,原来是来了旧人,梁风,你不守着你的梁五小姐,怎么跑到这来了?”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金廉及时给了对方一拳! 干得漂亮! 乌延冲着金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对待渣男,就该这么干脆利落!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钟老头让你这小白脸过来勾搭她,让她乖乖跟你回去,我告诉你,晚了,这女人已经被我睡了,是个残花败柳了!” 这下,顿时谁也忍不了了! 铁哥儿与乌延默契地交换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架着钟骊往后退了数丈,乌延还十分贴心地点了她的哑穴! 然后,梁风和金廉一拥而上,对着他开始拳打脚踢! 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个,很快,他们就收获了一只肿成猪头的渣男怪! “让你犯贱!让你犯贱!” 金廉看着晕过去的白眼狼,忍不住边骂,边补刀,踢得脚都酸了! 梁风也不客气,掰开他的嘴,给他那摇摇欲坠的门牙加了点力,成功让它们提前下岗! 都打累了,两人将白眼狼的衣服给扒了,就给他留了条遮羞的底裤,哈哈一笑,将他扔在了外头。 山风寒凉,他们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 “这就是你找得如意郎君?” 现在乌延就是众人的嘴替:“你什么眼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怎么眼瞎找了这么个垃圾?” 钟骊的哑穴已经解了,当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是自己不想说话。 自己当年不懂事,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钟骊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尚且还算平坦的小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如果说,在前一刻,她还顾念着点夫妻之情,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当年看上这人,纯属脑袋被驴给踢了! 这男人,是彻底渣成狗了! “你怀孕了?” 金廉眼尖,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钟骊点了点头,要不是为了孩子,自己又被困在了这里,她早就跑了! 早知道,自己就该学点武功,当年不肯吃苦,如今才会受气! 爹,我错了! 铁哥儿注意到放在角落里头,和野菜混在一块的草,忍不住嘴角一勾。 谁说这姐们是个恋爱脑的,都会谋杀亲夫了。 见铁哥儿单独将那草给拎在手里,钟骊也不隐瞒。 “没错,我是打不过他,但我给他下药了!” 第142章 渣男,讨打 钟骊也是个性情中人,好不容易有了靠山,自然要好好给自己出出气,等她骂累了,梁风忍不住问她。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钟骊听梁风这样一说,顿时眼前一亮:“现在不是有你们了嘛,我估计那白眼狼是想拿我祭剑来着,我可不能如他所愿。”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个,太野蛮落后了!” 乌延有些无语,她倒是听过干将莫邪的故事,但那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有人当真了。 “你要跟我们走吗?” 金廉倒不介意他们之中多一个人,但钟骊不会武功,只怕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才不是,我肚子里头还有个崽呢,我想回家。” “可,你爹不是宣布你嗝屁了吗?” 回去,她以什么身份回去,这就有些尴尬了。 “没事,亲不亲的,我爹还能不知道,我好好哄哄他,让他收我当义女就好了,反正是自己亲爹,他还能不管我不成。” 行,那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 自己开心就好。 “那这渣男怎么办?” 铁哥儿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这种渣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金廉默默翻了个白眼。 “再等等,我倒也看看这个渣男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钟骊的目光落在金廉别在腰间的那把鱼趣,忍不住伸手冲他借用。 “这把匕首不错,不比我爹打出来的春雪差,暂时借我用用。” 金廉痛快地将匕首解下递了过去。 “这玩意,居然能和春雪比吗?” 这东西铁哥儿自己研究了几天,也就觉得比普通的匕首多镶嵌了几颗宝石,看起来很贵而已。 “这东西是梁伯伯的手笔,也只有他才能将这匕首打到如此之薄,还能削铁如泥。” 钟离微微一笑,将匕首放到鼻子旁仔细闻了闻,对着众人解释,寻常的匕首能做到的不过是轻薄而坚韧,削铁如泥,仅此而已。 “而这把鱼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匕首的里头还藏着能救命的好东西。 “还请钟姑娘给我们解释解释呗。” 金廉顿时来了兴趣。 “这把匕首里面是中空的,用什么膏状的物体,给填住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就是梁家用来的保命秘药,具体材料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面临着重伤或许失血过多的危险,用这个就能给你把命续上。” “最难得是,是即便将里面的膏体掏空,这把匕首依旧能够比寻常的匕首更加坚韧,并不影响使用。”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 金廉有些不信,将匕首接了过来,仔细掂量了几下。 这把匕首已经打造的很薄了,没想到里头居然是中空的。 但看起来平平无奇,他是怎么在里头塞东西的,也没个机关啊。 见众人随着他的目光都集中在匕首之上 随着他的动作变换视角,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 “还是给我吧。” 钟骊取过匕首,拔下头上的细簪,在匕首上轻轻拨弄了两下,原来机关就藏在装饰用的宝石暗扣下。 不一会,她手上的簪尖就沾了些暗褐色的膏状物。 一颗暗扣就是一部分药,方便计量。 “这些东西是内服还是外敷?要吃多少?” “内服外敷皆可,至于吃多少,我估计得分情况,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真没想到这梁老头还有这种绝技,哈哈,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感慨,感慨一下而已。” 看着脸色微沉的梁风,金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人家的高徒还坐在自己对面呢,一时大意了。 梁风动了动嘴:“师傅可不是徒有虚名,这是他的拿手绝技,只有关门弟子才能学。” “这把匕首居然这么稀罕,怎么说也得个宝贝,那照你这么说很值钱吗?” 铁哥儿忍不住发问,钟骊想了想,似乎在对这把匕首进行估价,过了好一会,方才比划了一下:“之前我爹打出来的那些在他眼里是废物的剑我拿出去卖,随随便便就能卖个几百两一把,估计这把至少得五万两起步。” “五万两?” 铁哥儿眼睛一亮:“那岂不就是这辈子我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吃香喝辣?” “钟姑娘说的可是黄金哦,别说你这辈子了,就是下八辈子你都可以吃香喝辣。” 金廉强忍着笑意,拿铁哥儿打趣。 哇,难怪阿哥他们说汉人最有钱了,随便一把匕首就能值这么大,简直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对了,你们今晚早些睡,明天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躲起来,别出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不用他们出手,我铁哥儿一个人就能毒死这个渣男,你别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骊生怕他们误会,耐心和他们解释。 她一直怀疑那白眼狼还背着自己与别人勾结,不然他这么多材料都是别人每隔一段时间送到这里来的。 “我怕他们会对梁家和父亲不利,毕竟钟家和梁家都是世交,若梁家出事了,钟家也跑不了。” “是什么人要针对梁家,你知道吗?” 一提到梁家,最着急的还是梁风。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事情,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钟骊不想多说。 看梁风一脸凝重,忧心忡忡的样子,钟骊赶紧安慰他:“梁大哥你也别担心,或许是我多心了,小心一点总没错。” “嗯,我们也不走远,必定不会让你伤到一根头发。” 梁风和她保证。 “嗯,你们明天就躲在暗处,到时候我就摔我头上这根簪子,反正都是木头做的,摔坏了也不心疼。” 钟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众人一听,忍不住笑了。 这姑娘,还真有点意思。 第143章 演技不错 似乎是为了验证钟骊的话,第二天天还没亮,渣男就打着喷嚏上门找骂。 砰的一声,大门就被踹开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五个壮汉,显然是附近的村民。 不得不说,他真是迷之自信 居然觉得这几个人能打得赢他们? “我和这家伙并不时常往来,因为这人给我感觉不太行,能避开就避开,加上我不喜欢到处结交朋友,他只知道我大概会些拳脚功夫,并不算高手。” 梁风低声解释。 原来如此,大兄弟你平时是有多低调啊! 真烦人! 铁哥儿最讨厌大清早被人吵醒,抱着一床薄被子打着哈欠。 昨夜她睡到五更天就被乌延抱着爬到了树上喂蚊子到现在,浑身上下都又痒又酸又麻。 脾气暴躁也是十分正常。 “人呢,有种给我出来!” 白晏大声嚷嚷,指挥着人先将后门给堵了。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长翅膀给飞了! 钟骊牢牢谨记自己那小媳妇受气包的人设,一脸委屈地扶着自己的肚子,磨磨唧唧地从挪到门口,瓮声瓮声地问道:“夫君,一大早上的,这怎么了?” 她敢打赌,对方一定不敢将自己被扒了衣服冻了一晚上的事给说了出去。 “嫂子,听说你们家进贼了,我们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其中一个憨憨挠了挠头皮,小声和她解释。 “进贼?” 钟骊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啊,我们这种穷地方,怎么会有贼呢?”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眼含热泪,伸手指着白晏的鼻子,一抖一抖的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和外人说自家亲戚的坏话,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亲戚? 众人不禁愣住了,可白晏这小子说的清清楚楚,明明说是家中有贼啊? 见众人有些怀疑,钟骊配合着掉着眼泪。 哭了好一会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止了泪:“他们不过是实话实说,惹得你不快,但到底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们呢?” 钟骊人长得漂亮,性子又温和,平日里对他们十分友善,时不时就拿些吃的喝的给他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一见把人给弄哭了,顿时有些心疼。 “弟妹,你先别伤心,有话好好说,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太伤心。” 一听这话,钟骊先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本来就是个糙汉子,最受不得女人哭,对方又是难得的大美人,顿时心头一软,心疼不已。 “谢谢刘大哥为我说话,否则我还真是委屈死了,哪有什么贼人,昨日来的是我娘家的亲戚,人家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些礼物过来,想来是知道我有了身子怕我吃不好委屈了这孩子,我那哥哥性子直,和夫君发生了几句口角,这不天还没亮呢,人就走了。” 说到这儿,钟骊十分委屈地指了指捆在院子里头的两只半夜抓来的野山鸡还有凑数用的杂货:“他们只不过是关心我才多说了两句,昨日他们还懊恼,说早知道这里缺衣少吃的,他们就不带银子,直接多买些布料鞋袜干货什么的了。” 说到这,钟骊也有了几分火气:“夫君何必如此介怀,他们不过是实话实说,担心自己妹子吃苦而已。” 白晏冷笑一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碍于面子,只能临时将话头改掉:“又不是亲哥,这么殷勤做什么,恐怕是情哥哥吧!” “你、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清白?” 钟骊扫了一眼自己和站着看热闹那几个人的距离,往边上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摇摇欲坠地就要晕倒,被眼疾手快的刘大哥一把扶住。 美人在怀,那刘大哥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但很快就意识到与礼不和,立刻扶着她坐下。 这么好看到美人,他们这些汉子多少有些嫉妒眼红,这,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这小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老弟,你这话就过分了啊,弟妹多好的一人,也不嫌弃你,愿意跟着你从城里到这里过日子,你不想着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怎么好这样伤人呢?” 就是,你自己什么穷比样自己难道不知道? 钟骊心里头一乐,但面上确是一脸悲伤:“你们大概不知道,当初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兄对我那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了,当初他花言巧语的,我爹就很不待见他,但还是收了他做徒弟,没想到这人就是个白眼狼,哄骗着我跟他私奔,说等有了孩子,我爹就不会反对我们,可如今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就这样污蔑我,原来大哥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冲着我家的钱去的,我爹人不糊涂,早就看透了他心术不正,宁可让我大哥接我回家,也不要他这个白眼狼当女婿。” 说完,她又及时补了一句:“我那哥哥青梅竹马,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家有身家,我要真贪图富贵,怎么还轮得到你?” 我好家伙,这话一出,连跟过来的几个男人都受不了。 好家伙,你自己穷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能有这么好的老婆就不错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问题他们想要都没有福气娶到这样好的媳妇,一想到这儿,这众人脸上齐齐露出嫌弃之色。 “我说白哥,人家嫂子娘家心疼她,也是人之常情啊。说起来都是亲戚,何必弄得这样僵。” “就是,就是,白老弟你可得知足,这么好的媳妇你要是看不上,那让给我们多好!” 那几个人差不多都是光棍,早就眼红的很,这样一比较,突然发现他们比这小子强多了。 反正也没在官府里备案,既然没有婚书,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看着眼睛放光的众人,白晏顿时怒上心头。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夫,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还真当自己是棵葱啊! “你们都不要命了吗,什么哥哥,谁不知道他和魔教勾结,现在就是个通缉犯!” 第144章 还是埋了吧 “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钟骊终于脑子飞快地思索,证实了心里的想法。 要说这人跟外头那些分没有勾结,说出来鬼都不信。 这怎么可能! 梁秋姐姐的信是通过信鸽传进来的,那些信鸽经过专门训练,速度相对会比较快,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秘密,连白晏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们夫妻已经分居已久,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同白晏提起。 除非外头有人告诉他这些事情,否则,以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消息闭塞,怎么可能传播得这么快。 之前是自己高估了李晏,以他这脑子,估计也什么浪花来。 那些人之所以找上他,八成是看中了他的铸剑的手艺,又顶着钟游徒弟的名头,却没有想到他是个银枪蜡亮头中看不中用。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出一把像样的剑来。 这样一想,钟骊故意将那把匕首甩在地上。 白晏一眼就看出,这把匕首的来历,上前一步,将匕首握住在手里。 “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是那个姓梁的给你的吗?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只可惜外头已经传遍了,你要不想死就乖乖的别整这些幺蛾子。” 钟骊冷笑一声:“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哥哥身上推。我哥哥是名门正派,出身显赫,怎么会和魔教有所勾结?” “我看你就是嫉妒,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 这话一出,白晏顿时暴跳如雷,开始口不择言地骂娘:“你个死女人,你说什么?” “我真之前梁哥跟我说我还不信,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你会在鬼节开炉?” 众人跟着他铸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忌讳,没想到他居然敢在鬼节开炉铸剑,这小子脑子里进水了? 他想做什么! 钟骊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刘大哥:“刘大哥,听说最近他和你家妹子走得很近,是不是这回事儿?” 嗯,刘大哥一听,顿时急忙摆手,他可不想自家的妹妹跟这样的男人扯在一块儿。 “没有没有,我家妹妹可是正经人家的妹妹,只不过是和她见了两面。” “当时我们都在,绝对没有什么,大哥可以保证。” 钟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刘大哥,你误会了,刘小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只是前几天,我偶尔听他自言自语,说什么要效仿之前莫邪干将的故事,拿活人铸剑,最好是要找十五六岁还未嫁人的姑娘,铸造出来的剑才会威力无穷。” 什么?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居然还有人当真! “我认识的人当中,符合条件的似乎只有刘小妹,刘大哥,你可得小心,这人心术不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你个死女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我有这样的想法?” “不要血口喷人!” 刘大哥一向爱护自己的妹妹,听钟骊说的煞有其事,顿时脸色一黑。 “我说难怪你这小子怎么最近老是往我家跑。原来是在打这种主意!” “我说呢,那些人最近怎么来这这么勤快?之前都是一年难得见到两三回,原来是时间快到了,你又交不出令人满意的剑来。居然打起了拿活人铸剑这种鬼主意。” 说完,刘大哥抄起扁担就要打他。 慌乱中,钟骊随手将头发上的木簪往地上一扔,众人一看时机成熟,立刻从门外闯了进来。 金廉冲在最前面,嘴里将已经过了好几遍的话喊了出来。 “好小子你居然敢欺负我妹妹。要不是我们把东西落在这儿,折回来了,还不知道你居然敢动手呢!” 看着金廉这么卖力,底下的人也跟着演戏。 “就是就是,你这种败类,早该去死了!” 几人都是嘴比脑子快那种,更何况骂人又不需要什么技巧,骂的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难听! 推搡之中,白晏还想动手,结果被凉风一个擒拿拿住了。 情急之下,白晏想喊,那铁哥儿能给他机会? 看不起谁呢? 她直接放了只虫子上去,那虫子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得透透的。 于是在混乱之中,刘大哥,失手就将人给弄死了。 “我、我杀人了。” 可怜的刘大哥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面色苍白地忍不住倒退了两步,众人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夜,一时间慌了神。 最后还是金廉出面安抚他们。 “你们不要担心,这小子我们之前调查过,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心术不正,得罪了不少人,又敢欺负我妹妹,今日这事儿,实在是一时失手。” “你们也不必自责,你们护着我妹妹的心意,我们心里这事儿我们会处理,与你们无关。” 其中一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那可是一条人命,万一官府追究起来怎么办?” “官府的人可没那么空,只要你们不说出去,这事谁会知道?” “更何况,城里还有我们在我们两家联手将事情做得漂亮一些,保证谁也查不到你们头上。” 说完金廉掏出一袋金子,抛给刘大哥。 “这些金子你们分一分,暂时先到别的地方避一避,等过个两三年再回来。” 那金子沉甸甸一袋,估摸着少说也有几十两。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你们且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 这刘大哥看了看手里的金子,又想了想自家的妹妹,狠了狠心,向他们保证:“放心这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这小子是罪有应得,居然敢打我妹妹的主意。要真东窗事发,我就是自己去官府自首便是,绝不拖累你们。” 这个刘大哥平日里在众人心目中颇有威望,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赌咒发誓。 “你们放心,今日之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刘大哥和我们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见过白晏!” 如此一来,事情就算妥了。 等他们离开,众人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白晏。 “那接下来怎么办?” 钟骊默默地看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这种人渣,还是埋了吧!” 第145章 同样的坑,不踩第二遍 有了钟骊这话,众人顿时忙碌起来,你挖坑,我填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直到填完最后一把土,白晏才算是彻底咽气。 看着被活埋的男人,钟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 他们埋的是渣男,自己埋葬的,是这几年的青春。 果然成长都是要有代价的! 可怜当年自己年纪小,眼瞎,脑子一热,看上这么个男的,浪费了好几年的青春。 真是一片真情喂了狗,不过好在现在她清醒了。 渣男不值得,死就死了吧。 人间实在太苦,她还是回去继续做她的大小姐比较好。 “同样的坑我不会再踩第二次。” 钟骊眼神坚定,看着她彻底清醒,众人悬着的心齐齐松了口气。 “那现在你跟我们回家吗?” 钟骊想了想:“家自然是要回的,但是回家之前,我还想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金廉不由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位姑奶奶,还想翻出什么浪来? 既然要回家,那肯定不能空着手回去。 那些人给了这老小子不少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正好带回去给老爹赔罪。 嗯,是这话倒是十分在理,有好大家分! 众人跟着她一起跑到了剑炉附近的一个小仓库。 “这小仓库修得还挺不错。” 金廉忍不住多了句嘴。 打开仓库大门的一瞬间,金廉和铁哥儿还没有什么反应,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仓库,分明就是宝库好嘛! 里头各种铸造的材料应有尽有都是好东西。 难怪钟骊这么有底气,就是冲着这么多好东西,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这些东西我们瓜分,哦,不是,收拾一下,我们帮你搬回去吧。” 铁哥儿差点说秃噜了嘴,眼睛放光,自告奋勇地冲了进去。 她看上了那些五颜六色亮晶晶的宝石,也不避人,挑出几块好的放进自己兜里。 钟骊微微一笑,手一挥十分豪气:“你们尽管拿,不用客气!” 有她发话,众人齐齐点头,毫不客气,等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每个人兜里几乎都是满的。 甚至,钟骊还在旁边指点,哪些值钱,哪些不值钱,哪些适合打兵器,哪些适合做防具。 众人对这位大方的钟姑娘十分满意。 这人,能处! “这样,钟家人多口杂,城内又有人大肆搜捕,为免节外生枝,梁大哥,你就先留下。请两位姐姐先护送我回家,两位力气大的兄弟套着牛车慢慢走。” 钟骊指挥着众人给她帮忙,将那些东西统统装到牛车上。 自己则和铁哥儿乌延她们先行一步。 这样的安排最合适不过,由女子陪同,即便被人看到,也说不出什么是非来。 梁风有些不放心她,再三叮嘱乌延和铁哥儿路上多照顾些,别着急赶路,孩子要紧。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铁哥儿冲他做了个鬼脸,往她身下又铺了一层褥子。 乌延看着她那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突然来了一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众人齐齐回头,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看着钟骊,生怕她一生气,动了胎气。 “多谢乌姐姐好意。” 钟骊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孩子以后只会姓钟,她不会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反正如今人死魂消,还不是由我说了算!而且我不打算嫁人了,就这么陪着父亲,养养孩子,也挺好。” 一生一世太长,钟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应付别的男人。 与其委屈求全,还不如做回自己。 受到教训的自己,也该长大了。 他们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月。 梁风生性勤快,对金廉十分照顾,烧水做饭,洗衣劈柴,荒山野岭的,愣是将金廉足足养胖了一圈。 让赶回来的乌延他们愣是没敢相认。 “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能说出这话的自然是一向口无遮拦,且一点没有当人下属的乌延。 金廉沉默了一下,手中刚炸好的鸡架就不香了。 说什么大实话呢! “咳咳,怎么就你们三个回来了,铁哥儿呢?” 金廉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一下,皱着眉头问。 这丫头,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放心,这丫头使毒的手段,谁能让她出事,不过是跟着卓然他们回寨子里去了,她的情郎还在那养伤呢,我见她与卓然相处不错,估计这事难度不大。” “哦。” 金廉都快忘记了这事,如今想起来,倒也在意料之中。 “卓然她们怎么样?” 都是老朋友了,如果一句话都不问,似乎显得自己十分无情。 “她们过得都不错,倒是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 见三人一副你节哀的模样,金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狐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桑鬼真让他们将这屎盘子扣我头上吧!” 难不成,自己也成通缉犯了? “那倒不是。” 三人齐齐摇了摇头,表示他猜错了。 “那就好,我就说嘛,一夜夫妻百日恩,这点小事,桑鬼都搞不定,那岂不是辜负了我这一番情义?” 金廉长长松了口气,只要自己不被通缉,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他们就将一张纸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且看看这个,再说这话。” 金廉用带着油渍的手抓过那张纸,略扫了几眼,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然后,手里头的鸡架啪嗒一声落在地了,摇摇摆摆地沾了一半的泥。 “这、这......你们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金廉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白纸黑字,还有官府的官印,错不了。” 乌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是在同情金廉这个人,还是可惜自己的美好前途。 真倒霉,自己这才刚换了主子,就这么没落了。 似乎是嫌这事不够真,金福与金旺又补了一句。 “为了验证这事的真假,我们还特意跑到隔壁城去查看,果然,这告示连隔壁城都有了。” 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掐灭。 金廉只觉得天旋地转,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被通缉呢! 第146章 前往东境 这是一张讣告。 上头白纸黑字,宣告着自己的死亡。 好笑,当真太好笑了。 桑鬼在搞什么鬼名堂! 金廉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你们见到桑鬼了吗?” 乌延摇了摇头,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殿下,那个老绿茶的人实在太厉害,为了不打草惊蛇将自己陷入险境,他们只能选择撤退。 现在她也意识到了余虹杰的厉害与心计,跟着金廉喊他一声老绿茶! 金廉气的想打人,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没有了身份,别说为调查真相,就是想离开这里,也是难事。 想要顺利通往各地,唯有官府发布的路引文书,俗称“过所”,一人一张,上头详细记录了持有人的出发地、目的地、还有经过的城池、前往的目的,他们现在没了身份,官府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开具相关的证明文书。 而且,金廉从不在这等小事上费心,这东西长什么模样,他实在一无所知。 好在,还是金旺脑子灵,在回来的时候,偷了一张路引过来。 有了参照,事情就好办。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梁风板着张脸,利用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成功地伪造了几份路引文书。 不仅上头的字一模一样,就连那章,也被他利索地用萝卜给刻了出来,沾上印泥,往上头一盖,当真分不清真假。 “没想到梁大哥还有这手艺,简直了。” 乌延看着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文书,忍不住赞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梁风这个大直男实在不会取名字,给他们取得名字一个赛一个的难听。 “我自己没事的时候瞎练的,若是靠这手气吃饭,恐怕下半辈子,这就得吃牢饭了。” 梁风被他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耳朵微红。 “我们接下来去哪?” 梁风指着上头那处空白,得先确实目的地,才能将途经过的城池一并写出来。 金廉想了想,如今大陈国都肯定是回不去了,大周又实在太过遥远,而且那些人是知道自己没死这事的,若是他们起了歹心,来个斩草除根,他们在暗,自己在明,实在防不胜防。 “我们先去东境,暂时,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了。” 东境是丛琼的地盘,还有金?他们在,以他们的忠心,自己只要能与他们接上头,自己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东境现在可不太平,而且一路上,也并不一定比这里安全。” 梁风的担心实在是不是空穴来风,东境之所以迟迟不能彻底平定,除了海倭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路上还存在着专门做杀人买卖的水匪。 若是平地,他们还能与之抗衡一二,但如果被水匪盯上,行船至江中,突然问他们要吃馄饨还是板面,他们可真没什么办法。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金廉咬了咬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 “梁兄弟,你和我们一起走,不用担心你会拖累我们,现如今,说不定还是我们拖累了你。” 金廉是众人中唯一一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多一个会水的,他们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一些。 铁哥儿已经走了,再不能让梁风也离开。 “乱也有乱的好处,东境形势复杂,反而在某些方面会顾及不到,倒方便我们进入。” 众人一想也是,齐齐点头,算是答应。 于是几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轻装简从的离开。 为了不引人注意,加上大家都会轻功,他们就没置办车马,白天人多的时候就休息,到了晚上,借着月光赶路。 好在,梁风常年往来各处办事,有他带路,倒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一路上众人哭哭笑笑打打闹闹,感情又深了许多。 只是偶尔梁风和金廉这两人怀着心事的人会独自看着远方发呆。 金廉自己心里头更多的还是对于桑鬼这事办得异常的怀疑,但梁风是真的伤心。 虽然他不说,但金廉都懂。 好好一个人,为自己身为梁家弟子骄傲,本该是前途光明的有为青年,却一朝之间被泼上脏水,与邪魔扯上关系,无处申辩,还被逐出了师门,换谁搁心里头都得郁闷。 “你别太担心了,总有一天,你的清白能够被证明。” 金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然而道理人家都懂,做起来却实在有些艰难。 看着闷闷不乐的梁风,大家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他们有金廉与乌延这两个嘴碎的活宝在,伤感也只是偶尔。 距离东境的路并不近,几人一路游山玩水过去,足足花了两个月,才踏入东境的菡萏城。 与那些繁华的城市不同,因着海倭水匪时常出来作乱,此处的城池建造的比寻常城池更高大坚固。 而城内有能力搬迁的,都纷纷搬走,偌大的城,倒显得有些冷清。 只是偶尔有求财心切的商队,会冒险来往此处,是以这里的物价较比其他地方会高上许多。 金廉他们在城内转了转,这个按照正常的流程,他们没有正经的身份,可以见到城内驻守的官员。 眼下他们唯一的路,就是投军。 金廉不禁有些担忧,他们都是男子,投军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但乌延却是女子,也不知军队里头收不收女子。 这话一出,乌延顿时不高兴了。 “你少瞧不起人,女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一个能打十个!” 金廉见她发火,哪敢在老虎头上蹦跶,立刻作了个请的手势,让她走在最前头。 众人便前往城西处的一个临时设定的点进行报名,你们也要投军,负责招兵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长胡男子,见他们穿着打扮似乎不像本城人,忍不住提醒。 “这打海倭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出来的时候家里人同意吗?” 这话金廉能接,谎话那是张口就来。 一套说辞下来,愣是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既然你们心意已决,又都是没有家室所累的,那便在签了这份投军书,那个姑娘,你就不必去了,我们东境还没有缺人缺到让个女人去卖命!” 第147章 瞧不起谁?打一架呗 这话一出,乌延顿时不干了。 虽然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但这话听着确实是十分刺耳。 乌延是什么人,从小入了暗卫,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哪能受这委屈? 真是,这事要能忍,她就不姓乌! “大叔,你可不要瞧不起人,我的武功可不比这几个男人差。要不然你找几个人,我们切磋切磋,要是我赢了,你可不能继续阻拦,不让我为国效力!” 正这么嚷嚷着,突然从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 只见她骨肉匀称,个子高挑,虽算不上什么美人,但也英姿飒爽,观其打扮,应是女中副将之类的人物。 “什么事情?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那男人看到她过来,立刻起身恭敬地迎了上去。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都是来投军的,其中有位,我想着咱们娘子军人数人员已经满了,更何况看他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舍不得她上阵杀敌。就想着给拒了,嘿可没想到这小姑娘不高兴,非要找人切磋!”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有些古怪。 这位军爷,看你年纪不大,眼神却不好使,你是从哪里看出乌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分明是只母老虎好吗? 那女子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乌延一番,显然比那位更有力:“我觉得这姑娘就不错啊,但是,你这话也有道理,这样吧,小姑娘若是能在我的手下走上五十招,那我就同意将你调入娘子军。” 乌延轻哼了一声:“你瞧不起谁呢?别说五十招,就是一百招,我估计你都未必能赢得了我!” “呵呵,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生气,看她他腰间缠着的软剑,豪爽地冲后面的人挥挥手:“来人,将我那杆红缨长枪拿来,小姑娘一寸长,一寸长强,你这软剑对上我的长枪,恐怕要吃亏。这样吧,你挑一件武器,我让人一起拿过来。” 对方也不想占乌延便宜,好心提醒。 岂知乌延淡淡一笑,示意不必。 “战场上可不论单打独斗,这道理我当然知道,但若是我跟你一样也使用长枪之类的武器,岂非我自己露怯,倒像我的吹牛一样。” 乌延缓缓抽出软剑,挽了个剑花。 “你只管上,拿出你的真本事,我无需你让!” 也不怪乌延口气大,能从暗卫中脱颖而出,被桑鬼挑中带在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何况,这段时间来乌延可没偷懒,日日勤练不辍,这武功只进不退,又更上一层。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东境果然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对方的武艺也十分高超。 只见她手中舞着一把长枪,比人还高的长枪被她使得出神入化,游龙惊凤一般。 “好精妙的枪术!” 梁风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好,那些围观的兵士见对方为自家女将喝彩,忍不住对他们有了些好感! 说到底,都是为国效力,保护一方百姓的,有时候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乌延收起之前的轻敌之心,手持软剑毫无惧色,与她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的,竟然当真让他们过了将近百招。 最后啊,自然是乌延险胜。 看着那杆被挑飞的长枪,那女子挑了挑眉,由衷佩服。 “这位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刚才多有冒犯,是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若让你区区做一个小兵,实在太委屈姑娘了。” 那女子心胸开朗,见自己输了也不羞恼,哈哈一笑,将长枪拾了回来,真心诚意地对乌延发出邀请。 “若姑娘愿意,我可以替您向将军申请,请您担任一个官职。我们将军也有女子出身,最欣赏像你这样的女英雄!” 乌延仔细想了想,若是任官职的话,她就不能和金廉他们待在一块了。 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只说自己想从小兵做起,等将来有了军功,再向将军讨要官职比较妥当。 一听这话,众人对乌延更加佩服。 “女英雄果真了得,上官燕自愧不如。” 乌延倒也没她说得那般大义,说实话,她当真不懂什么排兵布阵,她更喜欢直接上阵,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倭杀个一干二净,免得他们再来祸害东境百姓。 见乌延婉拒,对方也不勉强,以她的本事,只要立上几功,升迁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再提这事,显然更能服众。 无论如何,她都得设法为东境留下这样的人才。 一想到这,上官燕对几人便多了几分耐心与示好。 乌延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倒成功引起几位同僚的注意,一时间纷纷拉着几人比试,企图将人才争到自己名下。 于是有好大家分,这一场场比试下来,他们被瓜分到了不同的阵营之中。 看着心满意足,乐得合不拢嘴的同僚们,上官燕心情十分愉快,这次当真是挖到宝了,就是武功稍弱些的那位,轻功却十分出众,当个暗探绰绰有余。 见众人围观,上官燕忍不住高喝:“你们都别干看着了,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好好练练,时候可别被这几位新来的给比下去!”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去,上官燕笑眯眯地问起乌延的名字来历。 乌延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报出了自己在文书上的名字。 “何映红。” 这该死的梁风,给自己取得什么破名字,真难听! “原来是何姑娘,幸会幸会,若是你不嫌弃,我虚长你些,那我便称呼你一声红妹子好了。” 听着这声红妹子,乌延尴尬地脚指头都在抠地,心里头又骂了梁风好几回! 梁风忍不住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秋! 自己这是得了风寒? 梁风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上官燕见他衣着单薄,忍不住关心一回。 “梁公子,这里不比别处,天气变化大,还请多添衣,以免着凉。” “多谢关心,我会注意身体。” 梁风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还是多回去多加件衣裳才是。 第148章 你小子,混得不错 “今日军中无甚大事,正好外子今日也会回家,不如就请诸位前往我家做客一二,让我好好款待诸位。” 眼见快到饭点,上官燕心知这些人非池中之物,本就存着拉拢之心,热情地开口相邀。 乌延不敢擅作主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金廉。 金廉正愁没机会从对方口中套话,自然点头答应。 “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之人,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上官燕性子直,最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见他们如此爽快,忍不住抚掌笑道,大大方方地带着众人离开。 她家住在城东,位置不错,只是宅子有些老旧,显然是她家祖宅。 看来这上官燕,也是出身武将世家。 “这宅子建的不错,有些年头了吧。” 金廉打量着四周,故意多嘴显摆,他这话并非胡乱说说,这门窗上的花样显然不是现在如今时兴的样子,现在的工匠,可没这手艺了。 “看上头这些装饰雕花,至少得有五十多年。” 金廉依稀记得,偶尔翻到过了本东境的风土人情志,倒也说得有些依据。 “现在已经不太流行用这些作为装饰,倒是五十多年前,人们都喜欢这样的花样,因此许多木匠为了赚钱纷纷学师效仿,倒是风靡一时。” 见金廉说的头头是道,上官燕抿嘴一笑,也不否认。 “金公子好眼力,说得一点不错,此处是我家老宅,我们祖孙三代都住在这里,迄今也有将近百年的时间了,真没想到你对于这些也颇有研究,实在令人意外。” 上官燕这话倒是说的真心。 在她的印象中,江湖中人一向居无定所,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留心。 见他们气度非凡,忍不住暗自揣测,他们的来历。 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当闲话一般从中套话。 “我见公子气度非凡,不太像是寻常的江湖人士,莫非是家族没落,被迫出来讨生活?” 金廉也不反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上官姑娘还真是慧眼如炬,我家先祖也是官宦出身,曾显赫一时,后来家中子弟不肖,科举一道屡试不中,没有功名在身,于是家族就慢慢没落了。如今家中只靠一些祖产田地过活,实在惭愧,” 上官燕微微一笑,十分理解,这些一来,就说得通了,唯有这样,他才会远卦东境,投军从小兵当起,只盼将来能立些功劳,不必凭借科举一途入仕。 听对方一口一个上官姑娘的称呼自己,上官燕有些受用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自家丈夫,忍不住开口纠正:“如今我已嫁人,哪还敢再以姑娘自居,若是诸位不嫌弃,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金廉一惯是风月老手,自然知道该如何回话,才能获得对方的好感。 “上官姑娘此言差矣,女子并不因为嫁了人就要低人一等,你先是上官燕,之后才是上官家的女儿,别人家的妻子。” 这话一出,上官燕顿时生出好感,自她嫁人,虽说对方也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对自己甚是上心,但更多时候,她耳朵里头听到的,还是那些人对自己的称呼从上官变成了金家媳妇,实在令人闹心。 “一提到这事,我也忍不住好奇,像上官姑娘这样的容貌品格,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豪杰有这福气,能够令你倾心,甘愿嫁其为妻,真是让人羡慕,想来他的武功应该也十分高强吧。” 提起自己的夫婿,上官燕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口中谦虚道:“他的武功也算一般,主要是他这人比较有意思,反正待会儿等他回来,你们见了他就知道了。” 既然家中来了客人,作为主人的上官燕自然不能闲着。 “请诸位在这闲坐,我去去就来。” 见她拎着个篮子准备出门,金廉冲着乌延使了个眼色,偷偷往她袖中塞了一把钱,小声叮嘱:“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好让人家白白破费。你机灵点儿,那些找个理由把账给付了。” 刚才他们一路进来,这上官家虽住在大宅子,但显然并不富裕,自然不能让人破费。 乌延默默白了他一眼。 她又不傻,这种事情还用他交代? 不过呢,能不花自己的钱,就不花自己的钱。 乌延乐得金廉买单,也不推拒,满意的掂了掂略有些分量的钱,跟着上官燕一同出了门。 等两人买完菜回来,众人就一起帮忙做菜,上官燕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让众人休息,她来收拾就行。 “没关系的,这些事情我们都做了熟练了,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哪能干吃饭呢?” 金廉这话也不是客气,自吃过梁风做得饭之后,他胃口被养刁了,寻常饭菜自是难以入口,金廉曾与他玩笑,若将来他开个饭馆,这生意肯定差不了。 以于是众人配合着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做饭的做饭,不一会儿就倒饬出来,满满一桌的饭菜。 东境靠海,桌上多是海鱼贝壳之类的海产。 正这么忙碌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原来是上官燕的丈夫回来了。 上官燕擦了擦手,迎了上去,小两口感情似乎十分不错,在门口腻歪了好一会,方才进门。 “家里来客人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正好今日发了银子,总得好好请人家吃些好的才是。”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金廉忍不住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门外。 出现的那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金?。 “少爷,你怎么来了?” 金?瞪大眼睛,几乎是用冲的冲到金廉的面前,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激动的几乎快要落下泪了。 这小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掐人从不掐自己! 金廉疼得龇牙咧嘴,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回。 “怎么见到我?你很意外。” 金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但常年养出来的默契让俩人很快就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状态,相处起来十分放松愉快。 “娘子,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嗯,我们家的少爷,你看他长得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举世无双!” 这一连串的形容词说下来,金廉倒是厚着脸皮能够承受,其他的人忍不住一阵恶寒,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这小子拍起马屁来,和他主子倒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一样的厚脸皮,没底线! 第149章 故人相见,泪两行 金廉十分满意金?没有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金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金厚呢?” 提起自家兄弟,金?也不隐瞒,让上官燕跑上一趟,将金?给喊回来。 “这小子最近忙得很,但不是忙公事,而是他看上了另外一位姑娘,一有空的时候就凑上去各种献殷勤,只不过人家姑娘瞧不上他,也不怎么搭理,估计他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这事悬。” 看来这两人桃花都挺旺。 金廉看金?这小子还好意思说金厚,忍不住开口质问:“你还好意思说他,你自己悄摸摸地成了亲,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金家的人,我也该给你准备一些首饰,布匹礼物什么的,可别委屈了你那新媳妇儿。” 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当初真的只想过来立些军功好升官给自家主子当个依靠,但没想到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就这些稀里糊涂地娶了媳妇。 “本来是想写信告知你们一声的,但这这段时间东境情势紧张,一时忙碌就忘了这事。” 提起自己没和家里人说就娶了媳妇,金?也是一脸心虚。 想了想,又红着脸补了一句。 “更何况,燕儿不是那样的人。” 说起自己的媳妇,金?忍不住又是一顿夸。 简直将她夸得天上仙女临凡一样,就没什么不好的。 见金?这样,显然是对这桩姻缘十分满意,倒叫人松了口气。 一想到金厚这个直男,金廉深深叹息一声。 希望今后能像他能向嘴甜的金?学一学,不然等金?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说不准还是光棍一条。 看着他身边的金福金旺他们,金禄心里头有些失落,说好的自己才是少爷的心头好呢。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金廉没有不要隐瞒身份。 听金廉提起自己的师傅,金禄忍不住吐槽。 “将军这几年看似风光,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算是明升暗贬,与二殿下的关系已经淡了很多。” 驻守边境有好有坏,提拔还是排斥,全看上头的意思。 不过,虽然丛琼心里头门清,但她却不在意这些,一心只扑在剿灭海倭水匪之上。 说起这事,金廉忍不住同他玩笑:“你小子混得不错,我们一路上可没少听到你的英雄事迹,那些百姓将你们说得如同天神一般,只差没长个三头六臂。” “嘿,都是百姓抬举,不过你是不知道,当我们凯旋归来的时候,那些百姓看我们的眼神,简直能让我们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实在值得。” 关于金廉死掉这事,东境城当然也收到了告示,要不是师傅拦着,他们早就跑到梁家去查一查事情的真相了。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那讣告上写得模棱两可,他们可一点都不信! “连东境这边都收到讣告了,估计这事已经是天下尽知,金家估计也该收到消息了。” 一想起家人的反应,金廉不禁沉默了。 “好在现在少爷你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写信,让他们不用担心。” 金?真心高兴,急忙向金廉保证:“别看东境地方偏远,我们有专用的渠道,比寻常官使要快上许多。” “这事儿暂时还不能外传。” 上官燕正好从外头回来,一听到这话,立刻开口阻止。 “咦,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他人呢?” 金?看着她身后空无一人,有些不太高兴。 这小子,该不会重色轻少爷,真是不知轻重。 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上官燕瞪了金?一眼:“你不要胡说八道,金厚不在家中,听邻居说,有人将他叫去,似乎是将军有事要叮嘱他。” “哦,是将军有事,那是正事,当然是正事要紧。” 金廉十分深明大义。 刚才她在门外,虽干法不听得多少,但她又不傻,很快就猜到了金廉他们的身份。 在嫁给金?之前,她已经将对方的老底摸了个清楚,自然不是胡乱挑人嫁的。 眼看这小子就要犯浑,上官燕当然不能不管:“我觉得以现在的形势,还是让金公子以假身份呆在东境比较妥当。” 两人之间的想法不谋而合,金廉对这位奇女子更欣赏了几分。 金?这小子虽然聪明,也跟着从琼学了几年打仗,但有些事情却不如他们敏锐,但好在他身后有上官燕,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会及时提醒。 这小子算是娶对媳妇了,也不知他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能有这种机缘。 实在令人羡慕。 想想自家那位心思难测的殿下,金廉有些心塞。 见金廉也没有反对,上官燕浅浅一笑,:“诸位若想见将军,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金廉点了点头,十分理解。 ”这事不急,毕竟从将军一个人要管理着这么大个城,内忧外患的,着实不易。” 等金厚紧赶慢赶到的时候,众人已经吃完了饭,只剩下一桌狼藉。 “你先坐坐,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条。” 上官燕自然不会用剩菜剩饭来招待他,而且这些人个个胃口不错,桌上除了一些骨头和汤渣,已经不剩什么。 上官燕急忙起身,将位置让给对方,自己则去厨房忙碌,灶上火还有,趁着最后一点火,她弄了一大海碗的鸡蛋面过来。 许久不见,金厚似乎黑了许多,也壮实了很多。 相比较金?有媳妇管着,金厚看着就惨上许多,海风将他那张黑脸蛋子吹得更黑,皮肤也因为干燥而起了一层皮。 “先吃面,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他胃口大,不挑,但他们又不着急,还是让人先吃饱再说。 金廉觉得自己这个少爷当得体贴极了。 “谢谢少爷,我还真饿了。” 金厚憨憨一笑,低着头捧着碗,稀溜溜地开吃! 第150章 无情雨,落不停 金厚吃饭一向看着贼香,几乎连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上官燕见他吃得欢快,生怕他噎着,忙劝他慢点吃,不够再给他煮。 “那劳烦弟妹,再帮我都一碗,再多加两个鸡蛋,多放些葱。” 看着像饿死鬼投胎的金厚,众人不禁有些沉默。 这小子是饿了多久,这东境军营不管饭的吗? 见大家都在盯着自己,金厚全然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真心实意地夸着对方煮面手艺好。 上官燕被他这样一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就没见他吃什么不香过。 不过她是口是心非,嘴角上扬着,又跑去厨房给他煮面条去了。 见三人相处融洽,金廉忍不住拿他打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几乎已经成了那些讨厌的长辈,揪着金厚就是一通催。 “听说你小子也跟着金?一样,也有了心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你成亲,可别到时候金?的孩子都满地跑会打酱油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可得抓紧啊。” 金厚没有想到,自家少爷见到自己第一件事情就是催自己成亲,一路上酝酿了许久的,自认为感人肺腑的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愣在那里,看着就像只被抢了蜂蜜罐子的熊,憨憨得令人无奈。 金厚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应对这话,只能红着脸,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家少爷:“少爷,你就欺负我嘴笨。” 金廉也不指望金厚能说出什么有深度的重逢感言来。 金厚这人虽然嘴笨,但却有个好处。 等金廉他们告辞出门时候,金厚以超快速度打点好了一切。 虽还住军营,但看着坐在帐子里头的憨憨大汉,金廉忍不住回想起金?被人挖走学艺,只剩金厚给自己添堵的日子。 “有我在,没有人敢对少爷您下手,放心。” 金厚将自己那厚实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咧着个大嘴,声音嘹亮,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金廉终于明白,同一师傅教出来的,为什么金?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娶了老婆,而他却始终还在兵头的位置上混着,连心上人都不爱搭理他。 都对他们娘在生他们的时候,将两个脑子分了一个半给金?,轮到金厚的时候,就只剩半个,根本不够用! “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住这么个帐篷,也挺好。” 金廉只想留下帐篷,一心将人往外赶。 这家伙睡觉打呼,磨牙,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我已经投身军营,自然不能搞特殊,你和我同处一室实在不妥,别人就算猜不到我的身份,也会断定咱们有不可告人之癖好,想想你那心上人,万一她误会了,你可就真得打光棍了。” 金廉尽量心平气和,挑着金厚的弱点打。 果然,金厚那憨憨面上出现了纠结之色,最后还是选择了不让心上人误会。 好小子,算你还有眼色,不然金廉只能违背良心,说些什么要与士兵同甘共苦,不可区别对待之类的大道理来堵住他的嘴了。 说谎,容易被雷劈! 无情地赶走金厚之后,金廉终于在迎来了久违的清静。 但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金?同他媳妇正窝在一个被窝里头说着悄悄话。 上官燕存了一肚子话,要在今日同金?说个分明。 对于自己的妻子,金?自然不会隐瞒。 主要是,他也不敢。 别看上官燕对人客客气气,一副英明威武的样子,但背地里,自己要敢蹬鼻子上脸,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简单的将前段时间他们收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提起还没来得及告诉少爷的消息,金?将脸挤成了一只苦瓜。 虽然东境山高皇帝远,自己的师傅现在有些凉,但一些内部消息还是会比外头提前知道的。 比如,据可靠的消息,说二殿下又有喜事要办了。 要是让少爷知道,会不会羞愤欲死? 不愧是办大事的,这二殿下果真不能以女人的标准来看她。 果真不念旧情。 这才多久,就又要纳、哦不,是娶新人了。 对方还是出身显赫的虹余氏王子。 以虹余氏的地位,是绝不能给皇家做小的! 上官燕倒没他那么纠结,只让他暂时管住自己的嘴,在诏书没有发布之前,千万不要多嘴。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消息传到东境,金廉整个人都炸了! 因着帐外有人,金廉连骂人都压着嗓子。 乌延、梁风、金?、金厚、金福、金旺,甚至还有上官燕,几人同时将帐篷挤得满满当当,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真是气死我了! 自己只不过是下落不明,桑鬼就宣告自己嗝屁了。 行,自己理解,说不定是她有苦衷呢。 毕竟死了丈夫,好歹能争取到很长一段时间来处理这些障碍不是? 自己还等着她回来风风光光地将自己接回去呢! 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没有良心,自己“尸骨未寒”,她就昭告天下,说自己要娶新人了? 大周就没什么说法? 一点都不给力,好吧。 而且,对方娶得还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老绿茶,怎能不让人生气! 这个老绿茶,现在可得意了吧,自己嗝屁这事,说不定还是出自他手,简直气人! 金廉铁青着脸,在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将这辈子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还不解气。 众人知情识趣,立刻让出了一条道,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轮流陪着他打了几架。 反正他那战五渣的模样,也不怕打出个好歹来。 金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累晕的,还是被人打晕的。 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又渴又饿,浑身淤青,痛得人直咧咧。 这些兔崽子下手还真狠! 军营里头过了饭点就不再开火,他只能饿着肚子,喝了几口凉水充饥。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金廉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折腾,只能软着腿,一瘸一拐地趴回到床上。 还是早点睡吧! 金廉默默告诫自己。 梦里头自己吃饱了,还能追着桑鬼这个大猪蹄子,打她个落花流水! 还有那老绿茶,自己得让他哭着冲自己讨饶! 然后出完气,将这对狗男女发配到边境做苦力去! 第151章 推心置腹 不过,哭归哭,哦,不是,生气归生气,日子还是得继续过。 只是金廉没有想到,来做自己思想工作的,居然是丛琼。 “什么风把丛先生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因着生气,金廉这话里头就带了些阴阳怪气。 面对他的迁怒,丛琼大人有大量,并不与之一般计较。 “喝酒吗?” 丛琼将好不容易弄到的好酒往他面前一放:“上次剿匪得来的,难得的好酒。” “喝,怎么不喝,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金廉也不动手,就等着对方伺候。 丛琼也不废话,拍开封泥就往他面前的大碗里头倒酒。 都说酒能解千愁,几碗烈酒下去,金廉胸中一口郁气就下去了。 “真没想到,你的酒量依旧不好,这才喝了多少,脸都红成虾子了。” “呸!” “你个小气鬼,才喝了你点酒就心疼成这样,忒小气!” 金廉抢过酒坛,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头灌。 这酒一点都不好,根本没法子跟桑鬼在自家祖宗坟头前喝的相比。 “我就知道,你就是气得,金?金厚那两小子还担心你想不开,轮流守着你的帐子,生怕你一时想不开,跳了护城河!” 金廉忍不住笑了。 自己又不是为情所困的小男人,怎么会动不动就想不开。 只不过,是心里头稍微有些难过罢了。 “你不必想太多。” 丛琼重重拍了拍他的手:“无论真相是什么,以虹余杰的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屈居人下,若非两国之间突然提出联姻,只怕现在这个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与其被人稀里糊涂弄死,他现在的处境至少还不算太差。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披荆斩棘的回去。 要么干脆舍弃身份,平安一世。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出于尊重,丛琼将选择的权利交给金廉。 “我想这事还是要找桑鬼自己问个清楚。” 缩头做个乌龟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与其委屈求全地活到七老八十,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只活当下。 “早知道你会这么想,但现在你绝对不能够出现。” “为什么?” 尽管知道丛琼是为自己考虑,但金廉还是想问上一句。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事情,可是整件事情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丛琼冷静地同他分析。 “先是在梁家你失踪了,生死不明,皇家人最小心谨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体。怎么会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宣布你已经死了。” “除非,这是桑鬼自己默许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这种结果,金廉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今被丛琼给说了出来,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继续。” 丛琼将事情在心里头嚼了几遍,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二殿下的性子你也知道,如今她又要和虹余杰成婚成婚,虽之前虹余氏曾屡屡请婚被拒,但却是这个节骨眼上被允,想来定有内情,你现在并无靠山,亦无自己的势力,冒然行动十分危险,倒不如暂忍一时,待时机成熟,再徐徐图之。” 金廉面露苦色:“徐徐图之,说起来容易,可实际上,我孑然一身,无钱无权亦无喘息之机,甚至连自保之力亦无,这样的我,只怕还没等到时机成熟,便已然成了冤魂一条。” 这一点,丛琼已经为金廉想过,说到底,他是大周人,对于他,丛琼难免有所保留。 她能给出的方案,也只是在自己能够把控的范围之内。 丛琼的意思,他可在东境培养出忠于自己的一支队伍,等时机成熟,转向北固城。 北固城? 金廉不解地看着丛琼,难不成,北固城还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北固城虽然属于大陈,但却是个三不管地带,诸多势力对其虎视眈眈,若能吞下,则化蛟成龙,身价立刻上涨,若不能吞下,便会化为那些强盗的腹中之物,二殿下曾想在此处培植自己人,但可惜的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为什么?” 金廉更加好奇了。 “北固城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啃,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丛琼显然不想在这种时候与金廉过多地解释,转而将话题移向了另一方面。 “你若想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我给你的意见是,你可以考虑一下香山岛。” “香山岛,那是什么地方?” 丛琼用残酒在桌上简单地划出了一张海图,细细同他分说。 “这香山岛是那些海倭的老巢,是独立于诸国之外的存在,因地势狭小,又多海难与山火,其上的物产并不富裕,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那海倭总想着到处抢的缘故。” 丛琼抿嘴一笑,继续说道:“但这岛屿却还有个难得的好处,就是上头有许多银矿,只可惜那些海倭并不懂得如何开采,更何况有邻国的掣肘,他们想要利用银矿与那些商人做生意,无疑是痴人说梦。” 金廉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立刻会意:“你打算攻打他们的大本营?” 丛琼点了点头:“占了这座岛屿,一来可以彻底瓦解这些海倭的势力,二来可以利用这些银矿解决东境的财政困难,剩下的,还可以充入国库。” “此举若是成功,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金廉虽不通军务,但也知道每年光用来养兵的财力巨大,单靠当地收上来的赋税,根本无法满足军需。 打着剿灭海倭的名义去的话,即便是再迂腐的言官也不能说些什么。 “等占了香山岛之后,我们需要一个能吃苦,但又不会引起朝廷忌惮的人来管理香山岛才是最妥当的事情。” 丛琼微微一笑:“不过,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选那条你不愿意选的路,老老实实待在东境,有我护着,保你一生平平安安,等过个三五年,世人都忘记了你,你再改名换姓,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岂不美哉?” 第152章 惊雷乍响,令人措手不及 对于丛琼的诱惑,金廉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也不是舍不得什么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报复桑鬼,我只是觉得好歹我与她夫妻一场,我不信她会毫无缘由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是要死,我也得知道理由。” 丛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这么说,你对二殿下动了真心?情深不能自艾?”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是日益精进了。 金廉回敬了她一记眼刀,知道丛琼在怎么真性情,好歹也是一方将领,知道今日若不说出个可以取信对方的理由,只怕她也不会将这事放心地交给自己。 “久居人下的日子我已经过腻歪了,与其做任人宰割的鱼肉,倒不如换上一换,改我为刀俎!” 见丛琼面色渐沉,金廉急忙补充:“当然,我没那么大野心,也没那么大能耐,就想着,能有自保之力即可,更何况,我还有娇娇,我得为她考虑将来。” 提起娇娇,丛琼不由心中一软,到底是故人的孩子,她不可能当真不管不顾。 “娇娇不是你亲生,为何会对她这样上心?” 金廉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在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来。 “原本这事是桑鬼与娇娇她娘一起坑得我,我自是不情愿背这个黑锅,加上那时候的娇娇动不动就哭,我一眼她,只觉得心中厌烦,但奇怪的是,我带着她,熬过大半年,竟然觉得这小家伙似乎也没有刚开始那么讨厌了,尤其是打雷的时候,她被吓到哭着往我怀里钻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奇妙的感觉,仿佛护着她,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头。” 虽不是亲生,但却胜似亲生,都是深宫寂寞的人,互相陪伴,寻个寄托罢了。 似乎是不愿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金廉忍不住笑问丛琼怎么会想到给自己行个方便。 丛琼倒也直白。 “我在赌。” 金廉十分配合地接话。 “赌什么?” “我赌自己的眼光,赌你在桑鬼心目中的地位。” 丛琼的话,荒诞,但却准确。 这话如同一剂强心药,瞬间引得金廉精神一震。 难不成,旁观者清,她看出什么门道来? “从私心上来说,虹余杰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娇娇儿落在他的手里,说不定会被他刻意养死或者养废,要知道皇家有许多种阴诡心思,用来对付一个尚在襁褓的孩童,再简单不过。” 金廉虽然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但却忍不住为之辩驳。 当然,他可不是为了那个老绿茶说话,是不是是互相试探的一种手段。 “先生言重了,娇娇的身世在皇族之中并不是秘密,想来想会在意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家族庇护的孩子。” 见金廉不接这个皮球,丛琼知道,今日自己若不拿出些诚意来,只怕无法说服他与自己合作。 “当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私心,最要紧的是,我的家族已经没落,全靠我征战沙场才能有今日的荣耀,但我是个随时都会战死的人,自然要为自己的亲人留条后路。” 为了取信于他,丛琼咬了咬牙,凑过头来,只用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据可靠消息,二殿下如今,已经怀了身孕了。” 什么? 金廉这下,算是彻底怔愣住了。 桑鬼、她、怀孕了? 说起这事,丛琼面上便带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消息十分可靠,从前她未雨绸缪,不动声色地在宫中安插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人,便在太医院中,这事虽对外宣扬,但几乎已经确实了这事不是空穴来风。 “二殿下从前受过重伤,或会影响生育,是以迟迟不肯生子,不仅是考虑到孩子父亲的身份,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但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以她的身体状况,只能尽力保住这个孩子,一旦皇子降生,又有个身份高贵的父亲,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金廉冷静下来,妇人能诊出身孕,至少得近三个月,算算时间,这个孩子有可能是虹余杰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的。 这事,无疑是有赌的成分,如果是自己的,那么无论如何,虹余杰都会想法子让自己死在外头,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么他就会利用这个孩子成功架空桑鬼,甚至成为下一个摄政王。 但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金廉能够确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桑鬼对于这个孩子的重视,将会独一无二,无人可敌。 “我不希望虹余杰上位,我家与他是世仇,若等他掌了实权,等待我们的是比死还难受的灭族之祸。”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目标一致,与我合作,我们各取所需,胜算更大些。” 金廉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狠戾的颜色。 “什么样的世仇?” 金廉必须确定,丛琼不会因为对方开出的诱惑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杀父之仇,夺母之恨!” 丛琼银牙狠咬,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后面半句。 “此仇不共戴天!”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容易谈得多。 金廉替她管理香山岛,所得银钱三七开。 丛琼得大头,自己跟着沾些小利。 而丛琼需要做的,就是在她还在东境的时候,给自己行上一些方便,尽可能减少外界对于自己的干扰。 而且,海岛几乎与外界隔绝,自己即便是在岛上收留些可用之人,也不容易引人怀疑。 两人一拍即合,只等着时机成熟,便扬帆出海,直捣海倭老巢! 但光达成合作,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金廉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头,立下军功。 这个军功不能无足轻重,必须能顺利地让他从一个新兵,升为可以掌管人头的官吏。 即便将来她将驻守香山岛的任务交托给他,也没有人能在这事上,将他取而代之! 但海倭也不是天天来,金廉心中焦急,但也知这事万万急不来,只能日夜祈祷,希望早日能给他立功的机会。 第153章 占领香山岛 但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 很快,他们就等来了机会。 或许是连吃败战的缘故。 又或者是那些海倭当真缺衣少食。 他们居然敢同时驾着十几艘海船同时攻击东境最大的海港。 “太好了,这些海窝简直自己找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丛琼脸上的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 消息是他们放出去的,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海倭居然会狗急跳墙来这样一出,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十几艘海船,丛琼几乎可以肯定,这次那些海倭寇几乎是倾巢而出。 “我们现在能用的海船还有多少?” 等新的海船是来不及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丛琼立刻下定决心。 重重只能设法将之前用到的海船重新进行整合布列。手底下啊,的人立刻恢复现在我们能用的海船,大约也是十几艘,所以这次我们派出去的一定要试试。 精兵中的精兵,贵在精而不在多,这个道理从穷当然知道,不能指望这些人能够以一敌十,迪拜,但至少一个能够顶对方三个,唯有这样,他们才有胜的可能。 这种事情,金廉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这段时间他也很忙,忙着搜罗将来可以用到的人才。 为了他们,金廉可谓是明争暗夺,阴谋阳谋。 能用钱砸的就用钱砸,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钱给够,别说只是相隔一道海峡的香山岛,就是天涯海角他们都去的。 不能用钱砸的,就用别的,金廉又不是君子,行事习惯剑走偏锋,在他诸多花样摆弄之下,还真给他组成了几十人的队伍。 这些人有善于管理的,有善于织布制衣的,有精于农耕的,还有善于探穴寻矿的。 金廉不能保证他们会永远忠诚于自己,但暂时,他们都是自己可用之人。 好在金廉也不打算在这么个破岛上耗上一辈子,大约三五年,他就能转到北固城去。 当然,忙碌之余,他也会参与到东境的管理之中,所以他才会知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海船制造艰难,每一道工序都需十分谨慎仔细。 这种事情,不是杀个吧工匠,或者砸钱就能了事的。 为了保证出海将士们的安全,他们可谓是小心谨慎。 事关重大,尽管兰青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将那些海倭一锅端了,但也不得不耐心等候。 不过嘛,这些海倭自己送上门来,岂能不打的道理? 丛琼熬到天亮,终于按耐不住,将将士们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当然,也包括金廉他们。 众人挤在一起,仔细研究着海图。 丛琼的意思,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正面迎击海倭,另外一队,则趁机抢占他们都大本营。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表示愿意冲在第一线。 但兵贵在精而不在多,东境能够出海作战的士兵一共两千多人,能分配给他金廉他们的,只有三百多人。 这三百多人个个都是好手,虽然没有夸张到以一敌十,但一个顶三个还是可以做到的。 金廉带了乌延金禄金厚金福金旺梁风等人。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官燕也和他们一起。 “你不和将军在一起吗?” 面对金廉的疑惑,上官燕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将军不需要她,让她跟着金禄一起作战。 为了保险起见,几位主要将领又仔细将计划反复推敲了几遍,从天明商量到天黑,又从天黑商量到天明,终于在三天之内,拿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金廉并不懂这些东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这是金廉第一次正式参与剿倭,出发前一夜辗转,待上了船,方才发现在海上航行与江湖之间航行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他不晕船,在适应了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可惜,乌延这个差不多能上天入地的人居然晕船,吐的一塌糊涂,蜡黄着一张脸,后悔不已。 有了丛琼牵制这些海倭,他们这一路倒是顺利。 自岛部北面人烟稀少处登陆,一路攻打下来,倒是势如破竹。 那些海倭不在,岛上那些老弱病残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乖乖投降,再无别的选择。 当然,也有个别性子烈的,不愿成为俘虏,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带着老小投海自尽! 金廉也不管他们,只管按照定好的计划来办,很快就占据了这片岛屿。 金廉这边进展顺利,丛琼他们也是大获全胜。 双方的海船是在海上正面相遇。 那些海倭大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多久,丛琼他们几乎是以极小的代价就获得了全胜。 那些海倭被杀的杀,被抓的抓,倒让丛琼如愿将那些海船收入囊中。 成为了这次战争最值得欣喜的战利品。 既然打仗赢了,在简单的稍事休息之后,他们没有返回,而是转头踏上了香山岛。 这个海岛离东境海岸不远,只隔了一道海峡,海峡附近多暗礁急流,稍不注意就会船毁人亡。 但与东境不同的是,这里除了山多地少还有时常会有海啸地震之外,却十分温暖。 这里确实存在不少银矿,也非常适合种植能用来制造海船的乔木。 丛琼并不暴虐,严禁士兵们烧杀抢掠,对于那些人,不仅没有苛待,反而允许他们继续留在岛上,金廉一时摸不透丛琼的想法,于是便让官兵仔细看住这些人。 几番思量之后,统统打发他们都去附近的海岛做苦力。 交接完毕之后,金廉便暂时留在了海岛上。 临走时,丛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将这岛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一语双关,金廉点了点头,目送他们消失在茫茫海上,方才松了口气。 但这松快也只是暂时的。 金廉知道自己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如何能快速地在这里培养出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才是他接下来需要头疼的事情。 第154章 我就是老大 金禄夫妻和金厚现在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自然不能和他们一起。 丛琼走的时候也将三人带走。 令金廉意外的是,梁风居然主动留下。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其实你没有必要留下与我在这里开荒。” 这话金廉说的真切,他是因为与丛琼达成了合作,各取所需。 而乌延和金福金旺他们和自己有主仆之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但梁风可不一样,他虽然被通缉,但对方的手还伸不到东境,他实在没有必要留下。 但梁风固执,无论金廉怎么劝说,就是不肯离开,无奈之下,金廉只能随他去。 现在自己接管了这里,自然要用心办事。 丛琼说过,等他们回去就会将之前金廉招揽过来的人还有一些从别处流放过来的人送过来。 这一来一回,至少得有五六天时间。 趁这个空当,金廉决定先好好休息,到处巡视一下。 乌延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打架赢了的公狼,迫不及待地要在自己的地盘做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 金廉给众人布置了任务,金福去搜集关于此岛的信息,金旺负责安顿住所以便迎接接下来要过来的那批人。 而乌延则需要帮助他彻底清除岛上残留下来的可能会造成隐患的刺客浪人。 至于梁风,就跟着金廉一起巡视地盘。 随着几日的走访下来,金廉有种挖到宝的感觉。 这香山岛就像是一枚荔枝,外表粗犷不起眼,但剥了壳,里头却藏着宝藏。 香山岛除了之前提到过的好处之外还有一项妙处。 此地藏有巨大的硝矿。 是用来制造火药的主要材料之一。 当然,这事自然瞒不过丛琼。 金廉也没想瞒着。 但按照约定,金廉可以光明正大的占其三分。 他不想造反,这三分之一,足以让他拥有自保之力。 除了这一点之外,整个岛屿上还有温泉、雪山以及开到荼靡的野山花。 而大小湖泊共计十二处,河流五条,足以为岛上之人提供充足的水源。 唯一的坏处,恐怕就是三天两头会过来的风暴与海啸。 但这事也不是什么不能抵挡更改的天灾。 那些海倭留下许多空置的房子,稍加改造,还能继续住人。 然后最让金廉兴奋的是的关键是,那些海倭南下抢别人家当的时候,抢了一种名叫南薯的植物,耐寒耐旱产量极高,可以用来裹腹。 这是金廉唯一没有上报的东西。 他留了个心眼,若是将来两国开战,那么这东西比硝石还要重要。 人口,才是一国实力强悍与否的重中之重! 金旺能干,动作麻溜,金廉现在已经住进被收拾一新的屋舍。 他自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内,提笔拟订各种计划和方案。 修修改改之后,看着堆叠在案几之上的各种计划册子,金廉方才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睡个好觉,岛上又发生了几起不大不小的动乱。 那些俘虏过来的海倭并不老实,将金廉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看守他们都士兵一时不防,损失惨重。 看着躺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的刺客,金廉有些心有余悸。 刚才那场刺杀惊心动魄! 近日实在太过忙碌,今日金廉难得偷懒,特意提前回屋睡,正当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准备往床上躺的时候,突然发现床头柜子开始扭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短刀就刺穿了他的肩膀! 这些海倭会一种奇奇怪怪的功夫,极其擅于隐藏,金廉根本不是他们都对手。 打斗的声音惊动了过来找他喝酒的梁风。 若非梁风武功高强替他挡了那些人的杀招,只怕现在他已经去见了阎王。 “你没事吧?” 金廉顾不上还扎在自己肩膀上的短刀,急忙替梁风检查受伤的胳膊,检查之后庆幸那些海倭没有在武器上淬毒。 梁风捂着伤口,示意自己没事。 等金旺带着军医赶来,两人已经简单地止住了血。 但那些海倭心性阴险,虽然没在武器上淬毒,但却对短刀进行了改造。 这刀身被装了倒刺,扎进去的时候没啥感觉,但拔出来的时候,金廉可没少遭罪。 不争气的两眼一翻,晕了。 剧烈的疼痛让金廉再次醒来,乌延守在一旁,手中握着刚拔出来的短刀,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手法干脆利落但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粗鲁。 金廉额头青筋突出,死死瞪了她一眼,还来不及张嘴,就又被疼晕过去。 迷迷糊糊只听到乌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没用的狗东西! 等他再次醒来,守着他的人换成了梁风,边上还多了两张陌生的脸。 见自己醒了,梁风总算松了口气,金廉心知,是新一拨的人到了。 “你醒了。” 梁风激动地看着金廉,举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出去找人。 金廉发现自己是趴着的,稍稍一动就疼得慌。 现在他是又疼又热又渴又饿。 想来是昏睡的时候发了烧,身子有些脱水。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管自己,终于等来了温水入口。 渴得很了,金廉连着喝了好几杯水,方才觉得舒服些。 复又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金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桑鬼穿着繁复的嫁衣,带着华丽的冠子,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余虹杰那个老绿茶扶着她,一脸得意地冲着自己笑,桑鬼仿佛看不到自己,随着唱礼声艰难地弯下腰,给坐上上头,看不清面目的人行礼。 金廉想阻止,但却口不能说,手不能举,足不能站,仿佛身体僵硬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桑鬼从自己面前走过,带着一股浓到呛人的劣质脂粉香味。 金廉一着急,那椅子就散了架,底下忽然一空,整个人便直直坠落! 金廉吓得尖叫一声。 彻底醒了过来! “嘎……” 类似公鸭的嗓音让金廉愣住了。 自己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第155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乌延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金廉已经像只王八一样伏在床上,地上粗茶碗碎了一地。 见状,金廉略略有些尴尬,想开口解释自己只不过是想喝些水,但没想到,却不小心打碎了茶碗,弄脏了地板。 但一开口,又是熟悉的公鸭叫。 嘎嘎地令人更加尴尬。 乌延猜到他是因为脱水而想要喝水,也不与他计较,给他倒了杯温水,拿着小勺细心地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嘴里,时不时地还拿着帕子给他擦擦从嘴角流出来的水。 “别担心,你这喉咙只是暂时这样,等过几日就好了。” 金廉从未如此尴尬,羞得恨不得立刻有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过乌延想来也是肆意惯了,这样小心翼翼的伺候人,实在不太习惯。 于是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了稳重细心的金福。 这日乌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野山鸡,拔了毛,下锅炖了一锅浓汤给他补补。 许久未吃鸡,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伤金廉一养就是数日,等他能够下床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这些刺客算账。 乌延那些零碎折磨人的功夫可不是摆设,自从抓到了人,她就日日关照,只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知道金廉要秋后算账,也不下狠手,既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弄瞎眼睛刺破耳朵,想问什么,总能回话。 但金廉可不稀罕他的话,只是吩咐人将这人吊在城门上,什么时候咽气就算完。 “就这么算了?” 乌延拧着眉,显然对他这样敷衍,十分不满。 早知左右逃不过一个死,自己这番苦心倒叫人看着好笑。 看着她气呼呼地出去,金廉揉了揉头,开心终于落了个清静。 这里不是大陈境内,他不信那些揣着阴谋诡计的人能跨过一个海峡追到这种鬼地方来杀自己。 他们不过是狗急跳墙,作困兽之头罢了。 随便杀上几人,杀鸡儆猴,震慑一二便是了。 等金廉静下心来,开始处理堆积下来的公务。 不是他突然受了刺激,化身劳模,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毕竟他年华正好,实在不想就此熬到油尽灯枯,实在是,现在手底下那些皮猴子,让他们打打杀杀,依着命令办事还行,若让他们管家,只怕再大的家业也给败了。 管家一事,金廉其实也不精通,但大抵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无师自通的本事,见多了猪跑,总能理出点头绪来。 仔细读完送上来的资料,金廉决定先从分配送来的那些人开始做起。 在他养伤的时候,丛琼就将人给送了过来,整整十艘船,一共载了八百人过来。 这八百人,有两百人是金廉之前搜罗过来的人才,自不好叫他们大才小用,需另行安置。 剩下这六百人,多是死囚流放过来的罪人。 文书里写得潦草,除了姓名籍贯所犯案件,其他一概不知。 金廉叹了口气,这么多人,自己要当真一个一个盘问,只怕早晚得熬死在这里。 还是先去从自己搜罗过来的那二百人开始好了。 柿子总得挑软得来开刀。 金廉看着名册,这是他来之前特意整理出来的,上头被自己用朱笔批注了许多地方,如今自己只需稍稍费神,便能将这些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现在岛上金廉完全能够当家作主,犹如一张白纸,任他泼墨描绘。 金廉放弃了那些繁琐的分阶官位,只按士农工商的分类,将岛屿上的事情分成四类,然后挑出四位可担大任之人,一人管一块就行。 从士的,需得有些经验,为人圆滑可靠又不能太过迂腐,现在岛屿上像样的城池大约有十来座,一座城先挑出一位,由他们自己发展下属,先这么看着,等过一年之后,再酌情升降。 然后为了防止他们管理太过,还得另找几人监察,至于其他细节,可适当参考朝中吏制,只是需经过简化,防止人员太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农耕这一块,需要会农耕之术,又老实可靠的人去管。 工人么,自然是那些犯人来充当,这些人可不好管,得挑个严厉的,先震慑到他们老实干活才行。 至于商道一块,目前这岛屿上需求不大,可少分些人过去,从最基本的生意做起,先保障岛上之人的吃穿用度再说。 如此面面俱到,需得细细思量,等敲定的差不多,金廉也觉得是件劳心费力的苦差事。 自然,乌延金福金旺梁风等人也不能闲着,金廉想了想,都给他们派了任务。 想要马儿跑,就得先让马儿吃饱,金廉自然不能白让他们干活,也得付他们报酬。 但该付多少,又成了难题。 别人倒好说,只是这乌大小姐与梁风不好处置。 一个是胃口太大。 一个是无欲无求。 乌延一张口,就管他要了两个最大的银矿,开出的条件是金廉要将自己那部分与之五五开。 金廉也不与她客气,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开采所需的工具炸药还有工人的薪酬不走公账,全由她独自承担。 乌延做暗卫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在这种事情上却被金廉顺利坑了一把,她只知道这两处银矿是岛上最大的,但却并不知道这两处出产的银矿纯度并不高,十斤矿采出来,经过提纯能剩下一斤便已经不错。 自以为占了便宜的乌延在成功接手半年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气得抓着金廉打骂了好几顿,当然,这是后话。 至于梁风,实在是找不到他想要的,只能暂且按着与他干差不多活计的待遇来办,私底下,金廉还默默自掏腰包,给他贴了一些。 依照他那清心寡欲的样子,食不过三顿,眠不过七尺,想来等他离开之际已经能攒下不少体己。 这样忙忙碌碌地折腾了三个多月,岛上总算有了个样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金廉这样点评一句,忽然有种农奴翻身的爽快。 除去丛琼索去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金廉长长扬了口气,舒心地笑了出来。 第156章 第一笔金到手 因着关系到自己将来的身家性命,金廉不敢不上心,收起往日那副花花太岁的作派,同那些僚属们同吃同住,该巡视巡视,该批阅批阅,一点都不敢偷懒,大半年下来,整个人被海风吹着,日头晒着,又黑又瘦,若不仔细瞧,只怕分不出他和地里头的老农有什么区别。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辛苦劳作之后,最先回馈他的,却是他最不在意的农耕一项。 事情的起因是距离香山岛不远的海沙国。 那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却因当地首领判断失误,一心只想多增人口,却忽略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又偏巧一场海啸,让整个国土都陷入混乱。 或许是因为他们平时不烧香,周围的国家都不愿意贩卖粮食给他们,于是就求助到了他们这。 “往年洋薯差不多两文一斤,现在已经涨到十文一斤了。” 负责经商的老头儿拉着管农耕一块的老头儿,两老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个老实巴交,一个满面奸佞,看着真忍不住说吐槽两人是不是天生互补,跟对方反着来。 “今年收成如何?” 那负责农耕的也不含糊,想来是来之前被人提点过,直击重点。 “今年大约收了400万斤的洋薯,去掉岛上所有人的口粮,大约还有200万斤的剩余。” 金廉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多少地里产的?” 那老头也不惧怕,伸手拢了拢袖子同他解释。 “岛上明面登记在册的可供耕种的田地一共两千多亩,按照您的吩咐种上了五谷,而这洋薯适应能力强,我们在那些无人区试着开垦出近三千亩地,均产每亩大概能出一千五百多斤。” 金廉一听,倒有些意外之喜。 这洋薯实在不错,每亩产量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那么对方欲购置多少粮食?” 金廉又问。 这下换另外一人上前回答:“海沙国只能购置一半,但另外还有几个小国也有意向来买,七七八八加起来,大约将这批多余的粮食吞下。” “价格呢?” 金廉继续问。 “他们希望能与我们做长久生意,希望能以七文钱一斤的价格出售。” 七文一斤,换算下来他们还能赚上不少。 金廉现在正缺钱花,想了一下:“第一次同这些人做生意,小心谨慎,一手钱一手货,至少要收到七成以上货款,只收金银等贵重之物,若有布匹药材也可。” “明白,那么我们的抽成……” 金廉也不小气,大手一挥:“许你们一成利。” 对方对金廉的大方十满意,拍拍胸脯保证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很快,金廉就收到了新的信息,原来那海沙国物产不丰富,询问能不能以国内人口做为抵债。 海沙国现在有一批奴隶,约莫有五六百人左右,擅潜水,力气奇大,十分能够吃苦耐劳,只要能吃饱喝足,并不在意在哪里给人当奴隶。 对方希望能用这些奴隶抵扣掉一半的货款。 因是通信,金廉没有办法臭骂那黑心商贩一顿。 用脚想都知道,这人肯定收了对方的好处。 这该死的还真是贪婪。 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自己脸上了。 既能从自己这里获得免费的粮食,又能将不好管教的奴隶转嫁到他的头上。 岛上确实需要人工用来开矿,可也不能白白给人当冤大头不是? 更何况,有免费的朝廷罪犯不用,自己花钱买奴隶,是觉得他脑子进水了不成? 似乎是预料到金廉的反应,在信的背后,又洋洋洒洒地补了一段,大意是这样奴隶绝不是以次充好,个个都是奴隶中的精华。 区区一个海沙国,能有什么样的精华值得他这样吹捧? 金廉抬了抬眼皮子,本想拒绝,但忽然想到一个冤大头。 “乌延是不是前段时候过来骂过我来着?” 金旺站在旁边,强忍着笑意,似乎是想到那日她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往主子身上浇了一盆冷水,然后跳着脚痛骂了足足一个时辰的事情。 这女人要是发起狠来,简直能将死人都给骂活!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金廉盯着金旺,阴恻恻的,看得金旺生底生毛。 不用想,也知道这回该乌延倒霉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金旺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将那日乌延说的重点给重复了一遍。 “你个黑心肝的,居然不和我说实话,现在那些矿工们的工资倒要我自掏腰包贴补,我家底都快掏空了!” 当然,这话自然不是真的,乌延倒是自掏了腰包,但金廉知道,这姑奶奶没事的时候就会带着手底下的人出海劫掠那那企图从他们身上捞些好处的海盗,没少干些黑吃黑的无本买卖。 导致附近倒是太平了不少,就连正经过来做生意的海商也得提着胆子,夹着尾巴乖乖给她交过路费。 “主子是想让乌延来出这些奴隶的卖身钱?只怕她不会愿意。” 面对金旺这有些天真的想法,金廉摇了摇头,笑道:“你让人偷偷散播两个消息,一个呢,找人演戏,让她知道她名下的银矿附近又发现了一处新的肥矿,无论开采难度,还是能出矿的量还有纯度,都是前所未见的好。另外就说海沙国有批奴隶打算出逃,他们十分擅长挖矿提纯,一个能顶三个,利益当前,她自然会抢在我们前头将人给抢回来。” 不得不说,金廉还是十分了解乌延的,这个套她很容易上钩。 金旺不由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但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点头答应。 很快,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奴隶被人劫走了,查无线索,这以奴隶抵债的事便不了了之。 看着白花花的金银入库,金廉笑得两眼弯弯,像极了一个守财奴。 这次他可是发了笔横财! 怎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当然,这次乌延倒是没来骂他。 主要是之前他颁布过禁令,严禁底下的人私蓄奴隶,一旦发现,则要没收,乌延想来是发现自己被骗了,但又不能让自己偷偷干的那些事情曝光,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这个该死的老乌贼! 看着账上快速少下去的钱,乌延恨恨地咬咬牙,决定接下来几个月去远一点的地方打劫! 第157章 金陵有麻烦了 等到了年底的时候,金廉回了一趟大周。 没了驸马这个身份的束缚,金廉倒是自由许多。 但他还没有傻到用真名来行走,于是在通关文书上,依旧用那个梁风给取的名字。 其实如果可以,他还想绕到国都去看一看桑鬼。 近一年未见,她的孩子应该已经落地了吧。 金廉发现,自己虽然多情,但也专情,不知怎么的,本该对她敬而远之,不再有瓜葛的,但人虽远了,心却放不下,是以他从不让人守着自己入梦,唯恐被人听了去,嘲笑自己。 但有的时候,即便醒来,金廉也会记得梦境里头的事,不论好坏,皆大半与她相关。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竟入了他的梦,上了他的心。 但金廉能露面,只能压下心里头那点躁动与任性。 金廉是以商客的身份回到家中,京中人多口杂,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混在送货的伙计当中,遥遥冲着内院的方向拜了拜。 大娘子站在阁楼上,看着他,强忍着泪意,对丫鬟说了句。 “赏。” 当他被带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一向严苛古板的父亲也忍不住软了心肠,连道了数声好。 知道自己平安,他们的心也就能够放下了。 大哥与二哥,似乎有话想对他说,几人相约在一家偏僻的茶馆相见。 自然,这茶馆也是金家的产业。 但令金廉没有想到的是,金陵居然也跟着出来了。 看着打扮成侍女的妹妹,金廉发现她的不妥。 “你是生病了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金廉看着她的手腕,腕子上那对碧玉金珠环还是自己送给她的,她十分喜欢,当场就给戴在了手腕上,当时,这环只能多塞进一条帕子,但如今却空了许多。 金陵瘦得可怕,整个人仿佛脱了形一样。 “你带金陵走吧,在待下去,恐怕她就没命了。” 金礼与金义同时叹了口气,也是一脸心疼无奈。 细问之下才知道,去年的时候大娘子给金陵订了门亲事,倒也门当户对,对方是礼部侍郎的长孙,还算有些才华,已经通过了乡试,有了举人的身份。 父亲的眼光一向不错,想来对方的人品相貌应该不会太差,但金陵这个样子,显然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心里头的疑惑,金陵忍不住拭泪。 金礼开口替她说道:“那小子倒是没出什么混账事,只不过谁能想到,金陵在有次上街的时候被人冲撞,有人英雄救美,居然看上了金陵,直接去御前求了求,小妹这是忧思过度,食不下咽。” 金义性子直,一说起这事立刻忍不住替金陵抱屈。 “这事怎么能怪小妹,她也不想有这糟心肝的事,要换成是我,我也不会乐意。” 金廉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能跑到御前去求婚的人可并不多,按照金家的性子,若是不情愿,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来看,对方的身份显然并不是京中的权贵。 “是不是八王爷?” 八王爷一向喜好美色,府中所纳姬妾无数,最是风流,以他的权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八王爷今年同父亲一样大,差不多都能给金陵当爹了。 “那人是阿野利王的儿子,名唤荣诘,最是霸道不过,刚一见面,就对小妹无礼,如今有了御前的旨意,只怕小妹......” 荣诘? 这下,连金廉也觉得事情棘手。 堂堂一个异国王子想要求一个庶女,自然没有什么难度,可是荣诘一向霸道凶悍,视女人如同衣服,阿野利虽是草原之王,但在他们眼中,女人是可以用来共享的,丈夫死了,儿子可是继承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金陵从小长在世家,最讲究规矩不过,若真是如此,只怕她会选择自尽,也不愿受此屈辱。 但金家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道圣旨下来,就能将他们的不满统统压住。 若是堂堂正正求娶也就算了,同样被他看上的,还有好几家的女儿,那些官员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但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开始备嫁。 “这荣诘实在太过荒唐,也没说明说给这些女子什么名分,听说野利家族的人个个都是疯子,要真将人给送过去,只怕说不定地位还真比不上舞姬歌妓。”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那荣诘进京没多久,就弄出了人命,一时间,人人都传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荣诘现在身在何处?” 金廉忍不住问道,第一反应是耳听为虚,他想亲自去会会此人。 若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希望金陵走这下下之道。 “不要冲动,此人武功极高,若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金礼忍不住劝他。 当然,这话金廉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荣诘不能在京中出事,但并不代表他不能在路上出事。 只要他一死,金陵之危便可解。 别忘记了,现在金廉已经死了,就算东窗事发,也拿一个死人没有办法。 其实荣诘这么高调,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金廉稍一打听,便知道他现在很少回到官府给其安排的住所,而是终日流连烟花巷柳之所,日日纸醉金迷,乐不思蜀。 京中最有名的花巷就数四娘开的小园。 小园这名字取自“小园香径独徘徊”这个典故。 小园虽名为小园,但实际上可一点也不小,占了最繁华的地段,修成了占地十七亩的豪华之所。 老板既然敢斥巨资修建小园,自然不怕小园会亏本。 里头的佳丽各有风情,无论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小园都能满足你的要求。 甚至,里头还收纳了一些貌美的男子,当真做得是男女通吃的生意。 现在的金廉自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逛这种地方。 但好在,从前他与小园的四娘颇有些交情,四娘是性情中人,也就对混入其中的金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砸了她的小园,自肯给其方便。 金廉行事颇有分寸,自然不会让无辜的四娘为自己背锅。 他只是想刺杀,又不是想拖所有人下水! 第158章 听墙脚,这荣诘果真蛮汉 夜幕之下,小园依旧一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像。 今日作陪的,是小园里头最美的花魁—秦红娘。 对于她的美貌,京中曾有好事之徒给这她安了个月上嫦娥的美名。 明明出身风尘,但却清冷高傲,自不与寻常名妓一般谄媚奉承。 但清冷孤傲也只是她拿捏男人的手段。 金廉与她曾有一段露水情缘,知道这月上嫦娥在床上是如何是浪荡高明。 金廉扮做送果子的小奴,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月牙阁。 里头那位显然是喝得多了,为了讨佳人一笑,正怀抱着一把马头琴随着鼓点跳着胡腾舞。 这种舞是从关外传进来的,难为他一个人高马大壮实的汉子,抱着琴,十分灵活地旋转跳跃,踩的地板咚咚作响。 也不知道那秦红娘说了什么,直逗的这汉子哈哈大笑。 “若不是你身在风尘,还真想将你这尤物带到草原上,我们草原男儿最是洒脱,就算是最温顺的女子,只要能讨人喜欢,也会被人宠成撒欢的烈马一样!” 秦红娘从前觉得自己命苦,从小沦落这青楼之上,此刻却无比庆幸这重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保护。 谁稀罕伺候这些蛮汉! 只是青楼之人吃得向来是瞧人眼色一碗饭,厌恶也只是放在心头,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模样。 “奴家倒是无所谓,都是浮萍一样的人,漂到哪,就活到哪。到底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听说荣爷求了好几家的千金小姐,她们可不比咱们姐妹几个,经得起荣爷这般折腾,荣爷也不怕折了这些娇花在床上......” 冷淡与风情之间的分寸秦红娘一向掌握的极好,能让挠得人心痒痒的同时,又不惹怒对方,只觉得自己当真与那些恩客十分不同。 虽有些无理,但荣诘却十分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捏了捏那小巧的下巴,与之调笑。 “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自然不能与你相比,虽然也有一副好皮囊,但大多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些木头美人,实在乏味。” 似乎是想到什么,那荣诘顿了顿,口风微变:“不过,也不都是木头,其中有一个叫金陵的,牙尖嘴利像极了一只外表温驯的小猫,但实际上却是个会挠人的小豹子,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以秦红娘在京中的人脉,自然知道金陵是谁家的闺女,一想起故人,秦红娘不禁有些哑然。 荣诘心细,察觉到什么,忍不住问她:“怎么,你也知道这位金姑娘,可你们一个是青楼之中的尤物,一个是养在大户的弱质千金,难不成是谁高攀了谁,谁又低就了谁?” 秦红娘很快回过神,忍不住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荣爷可真会开玩笑,像金姑娘那种千金小姐又岂是我们这样低贱的人可相比较的,人家那是天上的云,咱们可是地上的泥,云泥之别,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见他似乎不信,秦红娘只得实话实说:“那金家有位公子,常年混迹此地,奴家也曾与之有过一段缘分,若论皮囊,这京中再没有能比得上那位小郎,只可惜,这小郎君被大陈国的人给看上,半架着去了陈国,这还没几年呢,人就没了,想来的大陈风水不好。” 荣诘也不以为意,似乎是做了什么小动作,惹得秦红娘一阵娇笑,直呼求饶。 “你且说说,那京中第一小郎与荣爷我相比,哪个更得你这位月上嫦娥的欢心?” 秦红娘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犯糊涂,软软地嗔了他一眼:“那小郎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却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倒不如荣爷这样威武有力的男人让人舍不得,一次见了,还想下次再见。” 这话大大地取悦了荣诘,随着一声惊呼,秦红娘被他打横抱进了内间。 而被说成不中用的金廉顿时木在了原地,缓了好一会方才平静下来。 这些女人,果真没少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如此情景,金廉自是不好进去,想了想,转身下了楼,去找了四娘。 \\\"京城里头没有人的消息比你四娘更加灵通,我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看上我家小妹的。\\\" 四娘迎来送往的眼睛最毒不过,金廉自是瞒不过她,好在她只想安心做自己的生意,并不想平白惹麻烦,不用担心她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四娘给他倒了杯白水,金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家伙果然可恶,没钱给她,便只能沦落到喝白水的地步。 “你就给了门房一角碎银才得求见于我,就这,你还想喝上我私藏的好茶,想得美。” 四娘手指灵活地在算盘上飞快打着,不断在账本上写下一个个数字。 也难为她一个老鸨,为了省那些子钱,还得自己多担一份账房先生的差事。 金廉撇了撇嘴,将那杯白水咕噜尽数喝入肚子,那水也不是什么好水,带着一丝苦气。 金廉越想越气,顺手将整个壶抄起,一口气将壶里头的水都给她喝得一干二净。 四娘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 “怎么,被红娘说你不中用,憋了一肚子火找我算账来了?” “你们这些人惯没良心,风水轮流转,想来等下一个恩客来,指不定这评价就落在了那荣诘身上,我有什么可气的。” 金廉冷笑一声,一想到荣诘那样,只觉得小妹同他扯上点关系,都是晦气。 “五日后,你且去京外的西陵等着,那荣诘会经过那,要想做些什么,没比那更合适。” 四娘没功夫回答金廉那些没有营养的话,笑骂了他一句,便让他滚蛋。 金廉冲她抱了抱拳,正想离开,却被四娘再一次叫住。 “那荣诘在别的方面可不是银枪蜡样头,你若没有把握,可别白白送死。” 金廉捏了捏刚才四娘塞进自己手心里头的小丸,也不回头,只是扬了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消失在视野里头的人,四娘可惜地拎起了被喝到见底的水壶。 可惜了这样好的巴豆,就这么被这小子给糟蹋了。 第159章 金陵失踪,这事大了 只是还没等金廉走出小园,他就被一只手给拽住,拖进了一处小院。 “怎么是你?” 金廉看着面前的人,不禁有些惊奇。 但对方似乎就淡定的多,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就走。 小院侧门通往偏僻的巷子,利索地翻过几道墙之后,金廉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处十分熟悉的宅院之中。 这是燕都在京中特意安置的小宅,面积不大。 “没想到你家后院居然与小园隔得这么近,从正门进出,你们可隔了足足大半个城呢。” 燕都冷着脸,看着“死而复生”的金廉,狠狠给了他一拳头。 燕都可比不得金廉这样,他的拳头依旧没什么力道,打不死人。 金廉灵巧一躲,忽然腹部一阵发疼。 好家伙,他就说四娘那水有问题。 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这一夜,金廉几乎霸占了他家的恭桶。 来来回回少说也有十来趟,到后来已经到了需要人扶的地步。 金廉已经没有力气骂人,只希望早点天亮,好让燕都给他找个大夫开副止泻药来。 这场无妄之灾足足让金廉躺在床上躺了五天,等他能够下床,已经错过了四娘提点的机会。 “你不要恼,我本来只是想小小的惩戒你一下,但哪想到你这海葫芦的,竟将整壶都给喝完了。” 四娘离开了小园,自然不必再浓妆艳抹地取乐于人,她淡妆的样子,倒比当老鸨时要顺眼许多。 “你,实在......” 金廉咬着牙,要不是刻在骨子里头的教养不允许自己打女人,恐怕四娘少不得被她一通捶。 四娘一脸好心当做驴肝的样子,痛心疾首,两眼泪汪汪地做戏。 “唉,都说薄情郎救不得,白救了你一条命还要被你埋怨。” 金廉看着唱作俱佳的四娘,心道这家伙不去梨园唱戏当真可惜。 金廉摆了摆手,让她赶紧打住,扭头看向照顾自己的丫鬟。 “你们燕小爷呢?” 那丫鬟自称紫宁,嘴角微微一抿,颊边浮出两只浅浅的酒窝,看着甚是喜人。 “小爷去当铺了,说晚些回来。” 金廉有些失望,想找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这人偏偏不在。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心里头的嘀咕,四娘不甘示弱地将小丫头往边上挤了挤,探头表示自己愿意为君分忧。 “你可别觉得四娘我是多管闲事,有人比你还要心急。” “你说的是燕都?” 金廉眼珠子一转,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是个痴情种子,居然还没对金陵死心。 “哼,就凭这小子,能有什么好办法。” 金廉轻哼一声,显然看不上燕都那点子花拳绣腿。 这话一出,四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紫宁先不乐意了。 紫宁并不知道金廉的身份,见他一副小奴打扮,又是四娘熟人,免不了对他轻贱了了几分。 狗眼看人低这事,金廉自然明白。 若换成以前,少不得让燕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给卖了,但如今他这副尊容,别说旁人,就是自己入到金家的时候,那几个新进来的婢女看自己的眼神可不比这小丫头片子友善。 一时间,金廉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小丫头片子,知道你忠心护主,你家小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还不赶紧去给你家小爷泡壶茶,准备些点心去。” 四娘人精一样的人,不动声色就将人给打发了出去。 “不瞒你说,这燕小子还真是一门心思对你那妹子,一有风吹草动,这小子蹦哒的比谁都勤快。” “四娘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 金廉当然知道,她将人支出去就是有事要告诉自己。 四娘拊掌:“我最喜欢和你们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最新的消息,现在宫里头正乱着呢,估计这事大了。” “和荣诘有关?” 四娘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谁能想到这蛮汉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打起了九公主的主意。” 李婧? 金廉面露惊讶之色,她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怎么又被荣诘给盯上了? 大周最重礼仪,已经定亲的了公主,自然不在选择之列,更何况,对方还是世家出身的林家。 这样一来,岂非打脸?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只是就皇家来说,肯定是不同意嫁女的,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就连我这样的都知道宫里出了事,你想想,能传出这话是,除了荣诘,还能有谁?” 金廉自是不怀疑李婧的长相,虽说不上天下第一,但也属于难得的美人,或许,荣诘来此,本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既然求婚,那为什么不求个份量重的,能为自己带来更多好处的? “这蛮子也是不择手段,这样方法虽然卑劣,但或许,却是最容易达成目的的途径。” 正这么说着,燕都步履急切,几乎是用冲的,冲进了屋内。 “你大哥托我带来的消息,说金陵失踪了!” 燕都一向沉稳,喜怒不流于面上,但此刻却无心再管什么,面色焦急。 “金家和我的人都派了出去,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数那蛮汉!” 说罢,他横了四娘一眼,见她一脸淡定,十分不爽地补了一句。 “你家红娘也一并不见了!” 这下,四娘顿时笑不出来了! 红娘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摇钱树,三岁买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舞调教到十五岁,如今挂牌迎客不到三年,竟被人给掳走了? “天杀的,你们等着,我马上让人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得将人给我找回来!” 四娘咬着牙,愤怒地一挥手中的帕子,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与四娘担心摇钱树不同,金廉与燕都是真心担心金陵的安危。 金廉来不及多问前因后果,他只知道,须得尽快将人安然无恙地寻回来。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在外头过了夜,就算名节无损,但外人可不会探究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那些唾沫星子就能将人给逼死! 眼看着现在已经过了晌午,距离天黑,已经不足两个时辰! 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金陵! 第160章 猫儿的反击 “我们分头去找,无论找到谁,都不能见死不救!” 四娘没有出面,而是派出了手底下最擅长寻人追踪的人,几乎动用了她一半的人。 这些人三教九流都熟,有了四娘的人,他们寻人的难度大大降低。 城内有四娘的人,燕都与金廉就带人前往城外。 城外能藏人的地方不多,他们的人被分散开来,纵马奔出城外。 而此刻,正被他们发誓要掘地三尺挖出来的荣诘,却闲闲地翘着二郎腿,一脸悠然地看着被捆成粽子,一脸愤怒,瞪着自己的金陵。 “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而是你这小豹子实在太过狡猾,刚才若我一不小心,这簪子只怕就得废了我一只眼睛。” 荣诘把玩着手中的簪子,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不错,这小豹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金陵现在被捆成这样,口中还塞着一块帕子,就是想要咬舌自尽,也十分困难。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对自己有所企图的青年男子。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荣诘轻轻一笑,难得君子一回。 “小丫头,你不必担心,本王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却也不屑于强人所难。” 荣诘虽然也有些风流性子,但他出身高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强迫女人这事,还真不屑做。 但显然,金陵的看自己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荣诘很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当真没有一句真话似的。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今天什么都不对你做,只需饿你两顿,再将你头发弄乱,衣衫扯松,大大咧咧地往闹市里头一丢,你就是有一百张嘴,都不会有人相信你没失身于人。” 一听这话,金陵顿时脸色煞白,知道他这个疯子绝对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金陵虽聪慧,但到底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对于他的话,如何能丝毫不惧? 更何况,他连公主都敢染指,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庶女。 宋诘说完,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这人,比上次自己见到的时候,瘦了许多。 一想到这,荣诘就有些不太高兴。 自己翩翩人才,文武双全的,怎么这小丫头见到自己,就跟见到鬼一样呢? 帕子堵着嘴堵得久了,嘴角略略有些湿意,偏偏宋诘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她那又羞又恼的神情。 是了,这些世家女子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恐怕长这么大,都没这般失态过。 到底是上了几分心的人,荣诘愿意给她几分体面。 “小丫头,我给你将帕子拿开,但这回,你可别打那些鬼主意,你知道的,我是有些挑剔,但我手底下那些人可不挑,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一样尽兴。” 荣诘满意地从她的眼中看到震惊与惧怕,伸手将那帕子从她口中给取了出来,甚至还细心地拿干的那边角给她擦了擦嘴。 “咳咳......” 骤然没了塞住自己嘴的东西,金陵忍不住咳了几声,塞了这么久,她的舌头都是麻的,一时半会跟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说不出什么,但金陵的脑子却不断的转着,无论如何,都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这样大胆的人,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 金陵被捆的不太舒服,尽量寻找相对安全的话来说。 “你这么聪明,你可以猜一猜。” 荣诘似乎嫌这样说话太累,毫不客气地将捆着她的主绳割断,金陵两腿一软,他也不管,任由她像只蛤蟆一样扑倒在地,地上的尘土扑在了她的脸上,和这汗,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狼狈的样子似乎取悦了荣诘,只听他哈哈一阵大笑,还没等金陵反应过来,她就被拉了起来,跌入了一个略带些牛羊膻味的怀抱。 滚烫的体温熨烫着她的后背,金陵何曾与男人这样亲密过,一张脸涨红,恨不得立刻挣脱出去。 但对方岂能不知她的想法,伸手一扯,就将她脖子上贴身带着的项链给扯了过去。 金陵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还我。” 金陵有些急,且不说那是她生母留给她的东西,上头坠子上刻了自己的闺名。 但就说这是女儿家的东西,若是落在外人手里只怕一样会使的自己的清誉受损。 “这白玉坠倒是很适合你,等到了我的王庭在还你。” 荣诘自然也注意到了坠子上的刻字,一脸无赖。 “你!” 见她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猫,荣诘心里头有些愉快。 “你可知道昨夜你们吏部侍郎家的女儿死掉了,我干的,一根弓弦勒断了她半根脖子,死不瞑目。” 金陵自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但一听到对方是死法,忍不住心中发寒。 对方与自己见过几面,因为受宠,略微有些刁蛮,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敢……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她吗?” 荣诘轻蔑一笑:“那丫头的母亲是个愚蠢的人,企图来个狸猫换太子给我发现了,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当笨蛋,不过是个女人,杀了就杀了。” 金陵沉默了一下:“你应该知道,被你求婚的那几户人家,几乎没有人是愿意的。” 荣诘也不在意,只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她那光洁的额头:“你可知道,你若是敢跟着那小子走,如今被弓弦勒断脖子的,就是你了。” 还算她聪明,一番言辞拒绝了家里人的安排,否则她现在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喘气。 “我不过是怕连累家人罢了,与你无关。” 金陵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虽然是个女子,也知道家国利益为重,既然我的哥哥可以为国舍身,那么我也不例外。” “也正因如此,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给我金家泼脏水。” 说罢,她便往荣诘手上一撞,荣诘反应迅速,将手中的匕首一扬,险险避开她撞上来的脖子! 但他还是小看了金陵,只觉得手腕一麻,那把匕首被她抓住,反手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虽然不想死,可也不怕死!” 金陵这是第一次拿刀,强忍着不让自己露怯,咬着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让你的人退远一点,等我下了山,找到回去的车,自然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第161章 倒有几分冤家的样子 荣诘挑了挑眉,看着对方死命踮着脚尖,尽力将手臂举高,勉勉强强才能将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由一阵好笑。 他这个子在草原男儿之中亦算高大,偏偏金陵生的娇小,站直了,加上发髻也刚与他的胸口齐平。 要想挟持他,实在有些费力。 荣诘甚至还故意弯下腰,笑眯眯地将脖子贴上去。 “你……” 金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就意识到他什么意思。 这是看不起人是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那带着戏谑的低沉嗓音。 “好意提醒一下,这刀背可是杀不死人的。” 金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头握着的哪里是什么匕首,而是一把形似匕首的短刀,一时慌乱,竟然将刀背对着他的脖子! 好在金陵一向淡定,将手往外挪了挪,短刀顺着他对方脖子往下,透过护身软甲,找到缝隙的地方,死死顶住他的腰。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捅掉你一个腰子,就算不死也得给你扎坏了,看你以后怎么潇洒。” 荣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示意其他人不必跟着,乖乖被她抵着腰走。 可金陵一向出门都是坐家里的马车出门,哪里认得什么路,没一会就迷路了。 此刻日头渐渐西沉,金陵眼看距离天黑越来越近,忍不住心烦气躁,特别是听到旁边的人在笑,恨恨地跺了跺脚,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狠狠地骂了回去!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指路,你这找得什么破地方,怎么连个指路牌都没有!” 看着她这样,荣诘觉得更有意思了。 “拜托,小丫头,都说了我是让人把你绑架来来的,谁家绑架会选是热闹的地方藏人,当然是挑人少的,偏僻的地方啊。” 金陵虽未裹过小脚,但走了没多久就觉得自己腿脚发软,额上忍不住冒出一层密密的汗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一条花蛇在从自己的裙角游过! “啊!蛇、有、有蛇~” 金陵最怕老鼠与蛇之类,顿时吓得将手里头的短刀一丢,整个人死死扒住他的胳膊,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尖叫着往他怀里头钻! 那条蛇是有毒的。 荣诘怕蛇咬到她,只能伸手抱着她往边上退了数丈,等没了那蛇的影子方才安抚着让人安静下来。 果然,再美丽可爱的姑娘家尖叫起来,都是一样的。 荣诘掏了掏自己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忍不住好笑地抚了抚她的背。 “好了,别叫了,再叫树上的乌鸦都要被你给震下来了。” “原来,你居然怕蛇,这尖叫的样子,倒有些像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了。” 意识到失态的金陵急忙松了手,挣扎着想让人给自己放下来,但荣诘哪肯放手,笑嘻嘻逗她:“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放你下来。” “不要。” 鬼使神差的,金陵就猜到了他想听什么,紧紧抿着嘴,死活不肯软上一软。 荣诘见她一脸倔强,忍不住退了一步:“那你叫我一声荣大哥,这总行了吧。” 金陵依旧面不改色,坚定得很:“大哥?你这样的,看起来都可以让我叫你大叔了。” 荣诘被她这话一噎,有些不太服气。 “我今年过了生辰才二十一岁,哪里老了?怎么就当不得你个小丫头片子一声大哥了?” “才二十一?哼,谁让你长得显老,又非得留着一脸络腮胡子,可不就雪上加霜么?” 荣诘听不懂话后那个成语,但却知道对方嫌他有胡子不好看,心中鄙夷她眼光不好,谁稀罕像她们大周那些,男子个个将胡子剃得光溜溜的,娘里娘气的,男子不留胡子,哪里还像什么男人。 但嘴里却是很诚实。 “你既然不喜欢我留胡子,那下次我将胡子刮了再来见你。” 说完荣诘一阵懊恼,心道自己嘴快,恨不得扇自己一大嘴巴子。 他耳朵尖,已经听到好几个呼吸的动静,还夹着努力憋笑的气息。 回去之后,少不得这些兔崽子要在背后嘲笑自己。 一想到这荣诘一阵气闷。 自己可算是没什么面子了。 “不必,我觉得我可能活不过明天,就算埋了我自有家人来看我,还轮不到你个外人给我烧纸。” 看眼下这情形,自己是不太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了,说不定等自己回去,就得自己找条白绫将自己吊死。 一想到这,金陵忍不住红了眼,又不想流泪给对方笑话,埋着头,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 “这么严重?你们汉人可真是......”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宽大厚实的背对了过来。 “上来吧,你要不想死就爬上来,我送你回家,保证在天黑之前进城。” “你、你.....” 金陵有些诧异,一时间有些结巴。 这人既然不想对自己做什么,干嘛巴巴地将自己绑过来。 这人,八成有病吧! “我只是没兴趣带着具尸体回家而已,还不快上来!” 荣诘不耐烦地催促,金陵犹豫一下,乖乖趴了上去。 “我和你说,你得悄悄的,可别让人知道。” “知道了,好啰嗦。” 荣诘双手将她的腿往上托了托,一提气,整个人飞了起来,纵身往山下跑去! 金陵第一次被人背着急速往山下跑,整个有些失重,有些惊恐,但恐惧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丝兴奋。 原来这就是会轻功的感觉,还真令人兴奋。 “喂,那个,你轻功还真好唉,我估计我三哥都可能没你快。” 金陵生怕自己掉下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上和他咬耳朵。 荣诘一听她夸自己本事好,顿时有些高兴,脚下更快了些。 金陵大约也知道背着人使轻功狂奔是件费力气的事,见他耳后生了些汗,还体贴地腾出手拿了帕子给他擦擦。 荣诘更高兴了,于是跑得更快了。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跑到了山下,正巧遇见了迎面而来的燕都与金廉。 “呔!歹人,还还赶紧将人给我放下!” 第162章 亲哥哥和情哥哥 荣诘担心她回家晚了会活不过明天,见有人拦路顿时有些不爽! “哪里来的小贼子,还不赶紧给本大爷让开,要耽误了本大爷的事,我宰了你们点天灯!” 哟嚯,这小子劫了人还挺嚣张,真当他们是吃素的不成! 燕都看着背后的人,红着眼,咬着牙,大手一挥,几乎是咬着牙吼道。 “都给我上,将人救下来,人人各赏一百两黄金!” 金廉还来不及阻止,那些人一听赏金一百两黄金,顿时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场面一度混乱。 金廉不知道燕都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这次带来的人功夫倒是都很不错,但作为一个自认为还算了解燕都的人,他只知道,燕都这点子花拳绣腿,还真经不起那么多拳头捶! 金廉只能叹了口气,趁着混乱,向着金陵所在的位置奔去。 但显然,荣诘这人虽然看上去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但论身手,还真不是孬的。 金廉捂着胸口,生生挨了对方一拳头,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险险没能站稳,口一张,便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三哥!” 金陵忍不住惊呼一声,抛下荣诘,急忙冲了过来! “你小心!” 金廉看着这傻丫头也不避,竟大有用身体替他去挡对方的意思,一阵刚猛的内力被拳头带起,显然是对自己起了杀心,这一拳,竟是比上一拳来势更凶! 金陵这瘦弱身板要是挨他一拳,只怕整个人都会被打到散架! 金廉来不及多想,扒力一扒,与她位置互转,死死将人护在自己身下。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拳头却及时收了回去,荣诘是起了杀心,这临时收拳内力反噬,倒叫他也吐了一口血来! “你......可恶!” 荣诘本想骂她脑子坏掉了,居然连命都不要的去救人! 但没想到,脱口而出却是一句酸得不能再酸的酸话。 “叫得可真亲热,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荣诘冷着脸,心里头顿时醋意横生,恨不得将这碍眼之人给大卸八块。 金陵指了指金廉:“那个是亲的,另外一个,不是情哥哥。” “你骗人,你那两个哥哥我都见过,根本没这号人物。” 荣诘可不好糊弄,生怕一不小心就放跑了不该放跑的人。 金陵咬了咬牙,低声对他说道:“好吧,这是我三哥,你稍一打听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但你得保证,不将我三哥出现在这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和你没完。” “你这算是求我?” “对,我三哥一向疼爱我,我不希望他出事,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乱说?”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有了共同秘密的荣诘瞬间忘记了自己前一刻的想法,忍不住嘴角上扬,愉快地点了点头。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荣诘一声冷哼,高声对打成一团的下属们命令:“那个穿着寒酸的不必管他,专门打那个穿绿色衣服的,打死算完!” “唉,等等,别弄出人命来,你......”金陵被他眼睛一瞪,顿时改了口:“你还嫌自己身上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荣诘瞬间抓住重点。 “你这是,担心我?” 金陵违心的点了点头,没敢让他知道自己心里头的真实想法。 “行,那就给他留半条命,舌头割掉,免得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现在所有人都冲着燕都去了,金廉赶紧冲过来将金陵往自己身后一拉,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样,那蛮汉没对你无礼吧?” 金陵被他问得满面通红,小声回道。 “没有,我很好。” 金廉顿时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被燕都的惨叫所吸引。 无奈之下,只能冲荣诘抱抱拳:“这位......好汉饶了我那不懂事的朋友,他还得替我挣钱,没了舌头,他可怎么同那些狡猾的商贾讨价还价呢?” 说罢,金陵也拉了拉荣诘的袖子,示意他手下留情。 荣诘被金陵三言两语哄得有些高兴,也不愿意当真伤了人,让她伤心,立刻示意他们停手。 “喂,那我还能找你吗?” 荣诘盯着她,一脸热切。 金陵沉默不语,小心地看了哥哥一眼,又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出气少进气多的燕都,生怕激怒了他,闹出人命来,只能点了点头。 “要是你肯按规矩下拜帖,经过母亲的批准,有丫鬟陪着,那是可以的。” 荣诘没有听出她话里头的玄机,咧着嘴,笑得像个大傻子。 “那就好,那你赶紧和你哥哥回去。” 荣诘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哨子塞进她的手里。 “要是有人敢难为你,你就吹哨子,我的鸟儿会来通知我,带我找到你。” 男女不能私相授受,金陵有些为难地看着金廉,似乎是瞧出了她的为难,荣诘半眯着睛,满是威胁地瞪着他,金廉脸色难看,犹豫片刻,示意她先收下。 等他们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头已经急成一团。 大娘子见了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一手拉着一个,心肝宝贝的叫。 好在金礼考虑周到,早将不相干的人打发到走廊上,没有外人在,他们一家人也可好好说说话。 金廉怕他们担心,只拣轻巧的来说。 都说知子莫若母,大娘子知道他那些话都是安慰人的,但相比较而言,知道他还活着,大娘子便觉得其他事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但令金廉意外的是,李婧居然会出现在金家。 “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表哥别来无恙啊。” 宫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李婧却看上去并未受什么影响,依旧脂粉妆点,华服上身,依旧是那副金枝作派。 似乎是看出两人有话要说,金礼等人十分乖觉地将说话的地方让给了两人。 等周围无人,金廉盯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叹息一声。 “你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对方显然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不是正主,淡淡地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摘下,露出自己的真容来。 “红玉拜见表少爷。” 第163章 身陷囹圄,救不得 红玉是李婧身边最不起眼,但却是最忠心的一个。 如今李婧派了她来,显然情况十分不妙。 金廉也没想到,哪怕事到如今,她能想到求助的人,竟然还是金家。 红玉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刚才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惊讶,看来并不知道自己回京这事。 “公主是被陷害的,幕后之人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是娘娘!” 那日皇帝在宫中设宴,为荣诘接风,身为宠妃的淑妃自然不能缺席,这两年皇帝又收了几位新宠,新欢旧爱自然免不了争风吃醋,淑妃虽然貌美,但又如何能与年轻的新宠相较,日子远不如从前那般好过。 席间几人争锋相对,那蛮汉虽未提及求娶公主这事,但字字句句却直指正当妙龄的李婧,淑妃爱女心切,又要拿着分寸,见皇帝态度不明,不禁有些气闷,便借口更衣离席,李婧见母妃面色不好,于是便在她出去之后不久,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等红玉闻讯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她只知道,回到席间,皇帝就答应下嫁公主,但不知为何,宫里头还是隐隐有风声流出,竟将污水都泼到了公主身上。 “后来我好不容易见到被软禁中的公主,才知道那日被陷害与荣诘待从有染的,竟是淑妃娘娘,听说当时是陛下带着玉嫔捉得奸,当时在场的宫人都被秘密处死了,为了保全母妃,公主只能想出这个下下之策,流言也是她自己让人传出去的。” 金廉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一下,以皇帝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但却如此处置,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场戏是不是有他的手笔。 还是说,他想趁机借用这个机会,彻底除掉三皇子这一派的威胁? 三皇子办事得力,声望颇高,但皇帝却已经老了,甚至朝堂上隐隐起了风波,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 如日中天之后就是夕阳西下,哪里比得上旭日初升? 若是淑妃出事、公主外嫁,那么再趁机将三皇子架空,更狠一点,借用这个腌臜的理由让他再无继承皇位的可能,也不是不行。 “淑妃娘娘到底明白,事发之后不哭也不闹,只说自己对不起公主,又恨皇帝无情,连共枕多年的人也能下得去手,因公主自请出嫁,淑妃娘娘被升为了贵妃,但明眼人却知道,淑妃娘娘这个贵妃是空有虚名,不仅被夺了协理之权,一并待遇却只有嫔位,宫里都是人精,见皇帝冷落了娘娘,虽不敢做些什么,但却少不了娘娘的难堪。” “那公主希望我做些什么?” 这局十分难解,金廉并不希望金家也给卷到这场风波里头,而自己又想不出什么绝妙的破局之法,只能暂且听一听红玉想说什么。 红玉咬了咬牙,虽然知道这话十分令人为难,但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在小人出宫之前,公主让奴婢向金家求上一服砒霜。” 金廉顿时脸上发冷:“区区一个奴婢,竟敢胡言乱语,真该活活让人打死!” “在来之前,陛下曾将公主请去说话,回来之后公主便将自己关在房内,托付红玉出来时,公主说,陛下给了她一道命令,若能杀了荣诘,淑贵妃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若不能让了荣诘,那么这包药就只能给娘娘自己享用,三皇子至孝,说不定会替他的母妃抢着将药服下,怎么选择,就看公主自己。” 说到这,红玉红了眼:“那荣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又岂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可以轻易杀的?” “公主没有把握,又不想以身侍敌,只能来向金家求一服砒霜,好让她在婚前,因病暴毙,以死来解除现在的困境。” 金廉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来了气,将人给“请”了出去。 见人走了之后,金家父子三个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九公主实在被宠溺太过,殊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都是命,得认! 金廉或许对李婧还有些同情,但一想到她至少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便该承担起皇室子女应该承担的责任。 送走了客人,眼见天色已晚,金廉一个外男自然不能再留在金家内院,便给他安排了待客的院落之中,和燕都就住隔壁,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燕都伤得不轻,但好歹没被割掉舌头,现在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活像个王八。 “看你刚才不是挺英勇的,怎么现在开始喊起疼来了?” 金廉轻笑一声,但手却十分老实,拿了止痛安神的香放进香炉里头燃上,给他镇镇痛,让他好受一些。 燕都显然没有睡意,正巧两人彼此都很有些话想问问对方,干脆一个趴着一个坐着,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看着昏睡过去的好友,金廉替他盖上薄被,伸着有些打颤发软的腿,慢慢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又惊又吓的,可真累! 但人呐,心里头存了事,就算再累,也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回来的时候,他曾试探过金陵自己的意思,似乎她并不反应远嫁到草原。 其实她也没得选,还是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嫁给旁人也好,嫁到草原也好,她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 金家能舍出一个儿子,自然就能舍出一个女儿。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身,腰间突然有什么东西膈着自己,伸手一摸,发现原来是那支骨哨。 自上车之后,金陵生气地将这东西随意往车上一扔,咕噜噜地滚进了自己松垮的衣服里头。 金廉看着雕工精巧,但却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做的哨子,忍不住一阵嫌恶,随手一扔,就不再管它。 但却没想到,有人的脸皮竟能如此之厚,竟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敲响了金家的大门。 等金陵被婢女收拾妥当准备继续绣那幅江南烟雨图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张正儿八经的拜帖。 看着上头那歪歪扭扭,略似虫爬的字,金陵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还真是...... 第164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殿下,你怎么......” 金陵看着面前那刮了胡子的荣诘,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你不是说我有胡子长得显老嘛,今日我刮了胡子来,你看着是不是年轻多了?” 荣诘说罢扬了扬手,身后跟着的婢女立刻提了两盒子点心进来。 “我听人说,你最喜欢吃妙记的糕点,但又不知道你到底爱吃哪一种,就让人每样都买了些。” 荣诘笑嘻嘻地看着她,除了身边还围了几个侍女盯着让人十分不痛快之外,能看到心上人的笑,倒也将这点子不痛快给压了下去。 “呐,你说的,有拜帖、你母亲同意,有人陪着,今日一样都不少,我还给你带了点心,你快尝尝喜欢哪个我让你明天再给你送。” 说罢便让人将带来的点心全部打开摆到她的面前,让她赶紧尝尝。 看着满满一桌的点心,金陵有些头疼,忍不住没好气的说了句。 “你这样,倒让我有种吃断头饭的感觉,京中点心再好,等跟着你到了草原,哪里还能吃得着,还不如少吃些,免得将来念得慌。” 见金陵这样,荣诘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你可别以为到了草原,就得过苦日子,你放心,你只管将你喜欢吃的,喜欢穿的,喜欢玩的都告诉我,我将那些厨子裁缝还有手艺人都给你弄到草原上去,只要你一开口,保证就能吃到穿到玩到你喜欢的。” 金陵见他一脸认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这人,还真是蛮不讲理得很,原本以为我那些得罪了你,你总该为难我一番,当场出口气也就算了,但没想到你居然给了我这样一桩为难的事,让我从此远离故土,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来服毒药毒死你。” 自从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金陵便染了一时不时叹气的坏习惯,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受罪。 荣诘想了想,倒是胆大得很:“你要是有能耐只管毒死我,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支个招,反正那皇帝老儿似乎也对你家不太好,要不我干脆将你整个家都给搬到草原上去,到时候我也给你家里头的男人封个官,绝不比你们在京城过得差,你看怎么样?” 金陵没想到他这人什么都敢说,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殿下可知,金家一族共有十个分支,算下来,族人少说也有近千人,更不论家中的亩地奴仆还有姻亲,你总不可能将这么多人都给绑架到草原上去吧,可别打着讨佳人欢心的名义给你们草原弄人口。” 见金陵不肯上当,荣诘也不在意,忍不住哈哈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骨哨来重新递给了她。 “我送你的东西,可别随随便便就往车里头扔了。” 金陵抬了抬眼皮子,略略有些尴尬。 “你......” “放心,你那三哥现在正睡得正香,那个绿衣服的,我也没为难他,就是往他药膏里头回了点辣椒粉,让他多遭点罪罢了。” “人家可没得罪你,你怎么这般小气。” 金陵不敢想掺了辣椒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会如何疼痛,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你要是有本事,你倒是向皇帝求求,让我不要给你当小妾啊?和一个无辜的人计较什么?” “原来你在这等着呢,怎么,你觉得我不是真心诚意,拿你玩笑?” 荣诘见周围的人分神,趁机伸手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金陵瞪了他一眼,面上浮起一层红霞。 “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反正那刁蛮的公主我十分不喜欢,甚至,我都怀疑,她可能活不到出嫁的那天。” 荣诘随手取了块看着样子不错的点心,那点心做的小巧,他也不管什么形象,随手一丢,就将点心丢进了嘴里。 好甜,腻得很,真不明白她们这样小丫头怎么偏偏喜欢这样甜腻的东西。 金陵知道他是被齁住了,忍不住轻轻推了一盏茶给他。 “哪有你这样吃点心的,这些点心应该配着茶,掰下一点慢慢品,一个下午能吃上两三块就差不多了。” 荣诘确实有些齁,就着那茶咕咚咕咚就喝完了,但还是不够,又向她讨要了一盏。 待侍女添了茶,金陵皱着眉头,询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诘不愿意让她误会,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那日我见他们那些人在宴会上你来我往的打枪,十分烦躁,正巧边上的宫娥不小心,给我的衣裳上沾了一点羹汤,非要拉着我去更衣,我就想看看她们想玩什么花样,就跟着去了,没想到刚脱到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头,我们草原上的汉子都是海量,从小喝烈酒长大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人灌醉了,显然是有人在房间里头动了手脚,只觉得头重脚轻,看什么都带了重影。” 说到这,荣诘顿了顿,耳根可疑的红了起来,见金陵没有注意,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 “年少的时候,我遭过暗算,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些下三滥的催情之药,生怕那皇帝老儿舍不得女儿,随便给我塞个宫娥,于是便让人顶替了我,那人从小受过伤,算是个太监,即便事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但没想到,衣衫不整等在床上的,居然是皇帝老头的妃子。” “所以说,你与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陵虽然猜到一些,但却还是忍不住吓到了。 早知后宫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令人发指。 “她们?” 荣诘很快想到了什么,急忙澄清。 “别说那半老徐娘的妃子了,就是那刁蛮公主,我可半根手指头都没沾。” 说罢还特意指天发誓。 金陵见他疯魔得有些不像话,急忙制止了他。 “行了,知道你清白,还不敢赶紧继续往下说,我还等着听呢。” 第165章 破局之法 金陵身为金家的女儿,这点子眼力见还是有的。 等将荣诘打发走,金陵想了想,急忙让人将金廉给请了过来。 其实这事按理来说也不该找金廉,但相比较大哥与二哥来说,三哥却是与李婧关系特别的那个。 但金廉更在意其他。 “你说荣诘这家伙,许诺会让你当王子妃?” 金廉看着妹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蒙圈。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荣诘这厮太不要脸,为了哄人家小丫头说谎不打草稿,还是应该怪金陵实在太过大胆,连这样不要命的话也敢说。 金陵现在没心思与他扯皮,横了不正经的哥哥一眼,也不隐瞒,将从荣诘那听到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出来。 “这是他给我的假死药,我只同他说公主算是我的表姐,我断然不肯与表妹共侍一夫的。” 金陵捏着手里头那包药,一时间有些踌躇。 要想将药偷偷递给李婧,对于金家来说,实在不是件难事。 但万一荣诘给的不是假死药,而是真的毒药怎么办?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这样的鬼话也信!” 金廉第一次,觉得金陵怎么变蠢了。 “谁家女儿不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怎么你们能和亲,李婧就不行,这事你不用插手,管好自己,别让自己吃亏才是要紧事!” 听到这话,金陵忍不住低下了头:“我觉得荣诘没你说得那么差劲。” 金廉忍不住咦了一声,盯着低着头,有些心虚的妹妹。 “难道,你看上那蛮汉了?” 金陵压下心里头那点子小心思,恢复了以前那副看破红尘的道姑模样。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就算我嫁给了家里头为人相看好的人家,任他现在千好百好,那谁又能保证他会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反正都是三妻四妾的,保护好自己的利益才是真的。” 金廉看着一脸清醒的金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妹妹活得这么通透,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十分没有成就感唉。 突然间,金廉脑子一抽,忍不住来了一句。 “要是荣诘当真以后扶你当正室,你会拒绝吗?” 金陵仿佛在看傻子一样:“废话,有机会谁不想当正室,这不皇命难为,根本没得选嘛。” 好吧,脑子进水的是自己,不是金陵。 金廉拍了拍脑袋,一定是昨晚自己没睡好的缘故,才导致今日头昏脑胀,说出这些胡话来。 现在金廉要劝的是燕都,如今这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让他早点死心,赶紧去寻他心目中的貔貅姑娘比较好。 不过,金廉还没劝服燕都,宫里头又出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反了。 当然,姜还是老的辣。 三皇子被捉了个现行,注定死路一条。 获罪的女儿自然不能再和亲出去,于是李婧就和三皇子一样,被赐了毒酒。 一同被赐死的,当然还有他们的母亲,淑妃。 好在那荣诘也不知同那皇帝老儿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真让皇家下旨封她为于淳公主,以长公主之礼,嫁给荣诘。 因着这事,金家倒是安然无恙,没有被当成同党一起牵连。 但没想到,过来宣旨的,居然是荣诘。 这货看着自家水灵灵的媳妇,忍不住笑得意味深长。 还没等宣旨的天使离开,荣诘就迫不及待地将金陵带到花园一叙。 既然圣旨已下,两人便算亲事已定,未婚夫妻在花园见面说话,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戏言,如今却成了真。 这无疑,是对金陵极大的抬举。 看着只差将求表扬这三个字写在脸上的荣诘。 金陵知道,他是来向自己邀功来的。 “这三皇子,反得还真是时候。” 金陵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很难不怀疑这事有荣诘的手笔。 若说没有,也实在太巧,实难让人相信。 “那三皇子早就想反了,我不过推了一把而已。” 荣诘拿了一块糕点,也不吃,而是净了手,用小刀将其分成小块,推到金陵面前。 “你看我们草原男儿一向说话算数,我说让你当我的王子妃,就让你当上了王子妃,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金陵愣愣地看了看荣诘,心里头说不意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也有些迷茫,这人似乎对自己上了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 男人的誓言就跟放屁一样,或许他现在是真心的,但将来呢? 谁能保证一生一世永不变心呢? 看着金陵有些出神,荣诘有些不高兴,剥了颗龙眼放在她的面前。 “怎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诚意?” 面对荣诘话里头的不高兴,金陵立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我那表姐虽然从前种种不讨喜,但如今却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实是令人唏嘘,最是无情帝王家,说起来,我该谢谢你保全了金家。” 金陵在见他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更何况,还有来自父兄的提点,她再蠢笨也知道此刻,唯有荣诘才是他们最好的护身符。 荣诘笑了笑,也不在意旁边是否有人,只是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你放心,你那表姐没事。” 金陵瞬间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被他用手指点了一下。 “嘘~”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但这秘密,真正头疼的人,却是金廉这个大冤种。 而此刻,金廉正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半趴着不断哼哼的燕都,还有缩在角落,受到极大惊吓,木头一样的李婧。 只觉得这荣诘还真会给自己找事。 但给李婧送回去赴死这事,金廉还真干不出来。 眼下权宜之计,只能先将李婧带到无人知其身份的地方藏上几年再说。 金廉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唯有自己管辖内的香山岛。 只是那些环境恶劣,也不知这娇贵的人,能不能适应得了。 但看了看失去一切的李婧,金廉还是没能狠得下心,默默递了个水囊过去。 “从出城到现在,你水米未沾,为了身子,还是先喝点水吧。” 第166章 伤心人又多添一个 李婧木然的抱着自己的肩膀,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个泥雕的人偶。 金廉拿着水囊的手悬在空中,熬得久了,有些酸麻,他有些伥然,就在他觉得对方可能不需要喝水的时候,李婧终于有了反应。 先是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盯着金廉瞧了好一会,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兽,飞扑进金廉那毫无防备的怀里,险些整个人都被她撞倒在地。 “表哥、表哥……我、我好害怕,他们,他们给母妃灌了毒酒,母妃、母妃......” 李婧断断续续,颠三倒倒四地想要说着那时的场景,但却忍不住浑身发抖,那场景实在太过骇人,连着她这样从小胆大包天的人也忍不住怕了! 金廉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别怕,别怕,都过去了,有表哥在,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金廉虽不在现场,但也能想到当时的场面,皇宫里头多得是折磨人的办法,皇帝老儿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淑妃母子给他带来这样大的耻辱与威胁,皇帝岂能这样轻易放过她们? 就连李婧,也是荣诘设法用假死药给她换了出来。 一想到荣诘那张可恶的嘴脸,金廉忍不住为金陵的将来忧心。 荣诘在郊外拦下了他,旁边还带着不放心,跟着过来查看李婧死活的金陵。 当然,还有顺便给自己的哥哥送行。 荣诘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是一种男人对上心女子的显摆,表示自己强大的能力足以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 金廉当然不怀疑荣诘的能力,他所担心的是,荣诘对金陵的重视究竟能够持续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五年? 等这份自以为是的爱消失之后呢,金陵会不会如同那秋扇一般,被他毫无怜惜地丢置一旁? “哥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照顾表姐,她也是个可怜人,淑母娘娘与三皇子,彻底败了。” 说到这,金陵看着昏迷过去的李婧,忍不住流露出同情与悲凉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她给压制了回去,只让他不用为自己担心。 “三哥,你们从小就夸我聪明,我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能抓住荣诘的心,好好的将日子过好。” 金廉只能点了点头,让她自己多加保重。 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女,从来不由得自己作主自己的人生。 李婧将头埋在金廉的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当服下那杯毒酒的时候,李婧以为自己死定了。 李婧身为公主,从前只有她人让别人去死的份,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赐下一杯毒酒。 更何况,母妃是当着自己的面被他们按着灌下那牵机药,那种药能将人活活痛死,母妃那些爱美的一个人,却像只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整个人蜷缩在一处,足足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彻底断了气。 父皇是故意的,哪怕他明知母妃是被冤枉,哥哥是被逼着造反的。 但他却丝毫不念旧情,非要让她看着受尽折磨死去。 若非荣诘与父皇索要自己,只怕自己也逃不过一个死。 父皇并不知道荣诘是因为怕金陵伤心才特意提出这个要求,他只是觉得没了一切的自己被当成玩物一样被人玩弄,足以让心高气傲的自己受尽折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复。 父皇,他好狠! 金廉并没有制止,而是让她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痛苦。 也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金廉看着再次哭累睡死过去的李婧,轻轻地替她盖好的薄被。 都是可怜人,希望她能尽快走出这样痛苦的情绪,好好的活着。 而除了李婧,同样伤心的,还有燕都。 金陵就站在马车外头,而他却没有勇气出来对她说上几句。 只敢偷偷透过缝隙看她。 眼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就要嫁人了,可新郎却不是自己。 燕都自然伤心。 因着伤心,燕都甚至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算什么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金廉出城的时候十分低调,只选了最小,最不起眼的马车。 三人挤在一处,却有两个伤心人。 一个为情所伤,一个为亲所伤,整个马车被他们弄得死气沉沉,实在令人难受。 金廉实在劝不听这两伤心人,都不愿意和他们呆在马车里头看他们那张愁苦的脸,索性当了车把式,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进车自找晦气。 就这样行了将近半个多月。 最先缓过来的居然是被金廉以为要伤心很久的李婧。 “以后你就跟着表哥吧,有表哥一口干的,就绝不让你吃稀的。” 金廉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零乱的碎发,先给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现在表哥住在一处岛屿上,岛上日子清苦,但胜在没人敢为难你,还有一位十分有趣的姐姐同你作伴,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好好同她相处,有她护着你,不用担心会吃亏。” “那表哥呢,你不管我了?” 李婧经此一难,性子变了许多,十分敏感脆弱,就边睡觉都要抓着他的手,生怕他会视自己为累赘,将自己丢下跑了。 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李婧,哪里还有从前那副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金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表哥可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从前是混账了些,但现在改了许多,不会不管你的,只是现在你表哥也算是一方这主,要管着岛上那么多人呢,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总不能时时刻刻看顾着你,所以才请我那几位朋友多看顾看顾你。” 李婧听了这话,心下稍安,忍不住趁机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沉默而又茫然地看着不见尽头的黄泥路。 前路茫茫,自己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其实李婧也有很多话想问问金廉,但一时之间,她忽然又不想问了。 她现在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只晓得牢牢抓住身旁这根救命的浮木,生怕一松手,就再次溺入水中,无力活命! “表哥,我现在只有你了,不要再丢下我......” 金廉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样用力,仿佛想要给她一个肯定与依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又比李婧好到哪里去呢? 第167章 又见故人,却无言以对 等到了东境,燕都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至于心里头那处情伤,金廉就不知道了。 就算知道,他也不想管。 都是大小伙子了,他又不是燕都他娘,管那么多做什么! 金廉是操过心的人,知道操心操得多了容易折寿,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英年早逝。 因考虑到岛上日子清苦,金廉决定在城里多留几天,带着李婧好好在城里转转,采买些吃得用得,让她日子过得舒服些。 李婧收拾好了自己,早早地等着出门。 金廉觉得这丫头变化实在太大,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丫头是在考验自己,若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这丫头就会原形毕露,张口吞了自己。 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金廉实在不敢小瞧她这作天作地的威力。 看着像个柔弱不能自理,一味迁就自己的李婧,金廉再三强调她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不杀人放火,没有人能轻易动她。 呃...... 但效果实在不大。 金廉忽然有些犯贱,觉得李婧还是像从前那样的好。 李婧戴着遮面的面纱,乖乖跟着他的后头,有了金廉拍着胸脯的保证,还有捏在自己手里头那袋沉甸甸的钱袋,李婧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该花花,该买买。 “吓死我的,还以为跟着你真得吃糠咽菜喝西北风呢。” 李婧双手各拎着一条项链,抬头问他:“你帮我看看,是这条红珊瑚好看还是这条紫珍珠好看?” 金廉看着已经选了好几套首饰的表妹,忽然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大当。 是谁在出门的时候委屈巴巴,是谁说自己无心花销的? 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都好看,买!” 金廉几乎是咬着牙齿,勉强挤出这句话来。 还好,城内因着长年战乱,这些东西成色一般,就图个样式新奇,别看大包小裹的有些吓人,其实也就花了他五百多两......而已嘛。 “表妹啊,岛上日子无聊,你看要不要留些钱,去书铺逛逛?” 金廉看着快见底的钱袋子,赶紧捂紧了自己的荷包。 他之前答应带到岛上的工具类书籍还没付账呢。 “买书?买什么书?表哥你忘了,我从小就不爱看书,一看书就犯困。” 说罢便利索地拉着金廉往前头的卤菜馆跑去。 “得,还是找燕都先借点吧。” 金廉苦着张脸,慎重考虑是不是将燕都这只能下金蛋的鸡给拐回去。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燕都这赚钱的本事,自己这辈子怕是拍马都赶不上。 上次他被弄得身无分文,混到今日,又被他狠狠地赚了近万两的身家,简直令人羡慕嫉妒恨! 也不知道现在燕都起床了没有,一大早就管人借钱,燕都最忌讳这个,说是会触霉头。 金廉心想,还是等晚一点再同他张口比较好。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自己面前掠过。 桑鬼?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金廉一度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跟了上去。 再三确定之后,眼见着桑鬼走进了一家私人宅院。 院子同之前上官家的宅院十分相似,都是颇有年限的老宅,但与上官燕家不同的是,这宅子被主人保护得很好,不仅没有年久衰败的感觉,还给人一种年岁沉积下来的华贵。 看来此间主人的身份来历也不简单啊。 金廉在岛上的时候没事就同梁风互相切磋,现在的轻功更上一层,即便挨得那么近,只隔了一道窗,也能清楚地听到里头人轻微的呼吸声。 最要紧的是,这样近的距离,金廉有把握,除非里头还有比乌延武功更高的人,否则谁也别想发现自己。 桑鬼一向自负,更何况还是在城内行走,是以这次孤身上门拜访,倒让金廉钻了个空子。 只是,金廉万万没有想到,桑鬼居然在东境,还有男宠! “这个该死的大猪蹄子,还真是风流。” 听着里头的急促的喘息和衣衫摩擦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金廉黑着脸,心道自己简直脑子坏掉了,才会跟过来自取其辱,恨恨起身离去! 屋内,桑鬼咬着牙,死死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痛苦。 自己一向要强惯了,不过是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解下衣裳,露出后背那处差点伤到心肺的剑伤,庸合不由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霸道的伤,难不成这东境竟然还藏有这样厉害的高手? 桑鬼武功不弱,能将她伤成这样的人,可不多。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惊讶,桑鬼咬着牙让他先给自己处理伤口。 别说是他,就连桑鬼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栽在那人的身上。 “先别啰嗦,赶紧给我处理伤口。” 庸合也不废话,熟练地开始替她清理伤口。 “这伤实在有些棘手,还请殿下多多忍耐。” 这话庸合不是开玩笑说说,饶是桑鬼这样坚韧的心志,也在他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险些没能忍住,叫出声来。 但忍耐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头,从小她就被教育着,如昆自己受了伤,一旦被人看出你的弱点,只会让对方知道这是个杀死自己的好机会。 庸合虽然名字里头带了个庸,但却不是平庸之辈,他动作麻溜,从理清伤口到除去腐肉,上药缝合可谓是一气呵成。 看着昏迷过去的桑鬼,庸合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也不敢离开,只能一旁拿出药材给她熬药,一边守着,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 其实东境的环境并不适合养伤,但好在庸合自认为自己的本事虽然比不上那令人讨厌的秦春,但也不差多少,对付这样的伤,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东境,但如今桑鬼来了东境,就证明自己蛰伏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一想到这,庸合忍不住勾起嘴角,心生欢喜。 他想家了,如今终于见到可以回家的希望,怎能不让人欢喜雀跃? 第168章 时疫爆发,暂改计划 金廉气呼呼地回到客栈,全然忘记了还有个李婧被他忘在了脑后。 李婧都快吃完了,还没等到表哥,只能付完账,杀回客栈找人算账。 却被燕都给拦了下来。 “你表哥今日心情十分差劲,听哥的话,别去惹他。” 若在平时,李婧肯定不信他说的话,但难得见燕都这样郑重地警告自己,李婧决定还是谨慎处理。 “表哥这是怎么了?” 面对李婧那闪着好奇的眼睛,燕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屋里头,金廉气得不行,但又怕发出什么响动引来麻烦,只能背对着墙,缩着身子,几乎都快将被角给咬烂了。 目前前景不明,对于桑鬼,自己还是先避而远之比较好。 虽说都在一个城内,但只要有心,想不见面,还是十分容易的。 打定了主意,金廉就将自己关在屋内,吃喝拉撒都干脆在屋内解决,谁来劝说都不出来。 燕都和李婧两人只能隔着窗户,面对面的互相吐槽。 呃...... 与其说是吐槽,倒不如说是狐朋狗友之间对于找同共同话题的兴奋。 没错,这个共同话题就是说金廉的坏话,以及分享金廉那些不为人知的糗事。 两人越说越起劲,若非男女有别,只怕他俩还能就着一个被窝继续说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封急信将金廉从床上给诈了下来。 信是香山岛发来的,说是岛上的工人不知为何,突然生了一种疫症,传染性极强,岛上的医师都拿这病没有办法,只能先将人给集中隔离,免得疫症扩张到其他地方去。 时疫来势汹汹,希望能带能治此症的医师还有药材回去。 为了方便金廉办事,信上倒是将得疫症之人的情况写得一清二楚。 金廉也不拖拉,拿着信,带着燕都就出门办事去了。 但两人跑遍了城中的医馆,因为没有现成的病例,郎中们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无法确诊,便无法对症下药物,只能开些寻常的治时疫的方子。 “这样是不行了,他们这是死马当活马来治了。” 金廉看着手上几张不同的药方,急得犹如火上的蚂蚁。 花钱是小,可谁也不敢保证,这些药方是不是真能对症治病,满城的郎中没有一人敢拍着胸脯保证。 若无效用,一来一回就得至少耽搁半个月,岛上那些病人可耗不起。 更何况,信里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想要彻底解决这场疫病,至少得需要一百名以上的郎中才行。 可一时半会的,让他上哪去找这么多人出海。 更何况,还是会传染的疫病。 “要不要求助一下兰青将军,借用官府的声望征调用一些可用的人,至于报酬我们可以出到三倍。” 这话若放在从前,来报信的人不敢这样大胆,但他们刚卖洋薯赚了一笔,现在他们有钱。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看在钱的份上,这事就成了呢。 金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 香山岛现在可不在大陈的管辖之内,兰青就算答应,也没有办法用官方的力量来征人。 师出无名,别看这话听着虚,但其中蕴藏的力量,所会带来的后果,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承担的。 更何况,这一趟,说不定是要命的买卖,那些都是开医馆做生意的老实人,又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哪里是提高报酬就行的。 一想到自己多耽搁一天,岛上的情况就坏上一分,顿时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金廉决定找个本地人仔细问问。 这个本地人当然就是之前见过的上官燕。 上官燕十分给金廉面子,特意泡了上好的茶叶来招待他。 看着愁眉苦脸的金廉,金禄忍不住催促媳妇赶紧想想办法。 上官燕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笑,显然是托她打听的事情有了眉目。 “我有一位故友,还算肯给几分薄面,看了你给我的信,大致能够确定下来这病有的治,只是唯一为难的是,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而且今日遇见一要紧事,暂时不能和你们出海。” “那可怎么办?” 金廉一听,顿时急了。 “不过还好,他介绍了一处地方,叫做千瓦寨,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山谷里头,里头有个黎黎族,以医术传家,只不过因为行的是巫医,所以在外头并没有什么人愿意找他们看病,听说他们脾气古怪,一向不喜欢与外人来往,再加上那处峡谷常有毒气,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不愿意他们进去,有着这连绵的山丘做为天然的屏障,是以知道他们的人并不多。” “像这样的部落通常都不太喜欢外头的人吧,我们上门求医,他们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来?” 金禄说的话正是金廉所担心的事情,这些人虽然算是良民,但地位却不高,常受汉人的欺凌,他们从来不肯与汉人交往,更不愿意与之通婚,结亲。 这样排斥汉人的部落,想要说服他们恐怕很难。 但再难,他们也得试试。 见金廉下定了决心,上官燕这才放心将话继续说下去。 “黎黎族现在大概有七百多人,除去老人孩子,大概有三百多人符合你的要求,只不过,前几天官府出了告示,禁止百姓私自进入峡谷,因为里头毒气实在太重,已经死了好几个偷偷进山采药的采药人。” “毒气?” 金廉有些不解,等着对方给自己解惑。 “这事说来话长,大概在十多年前,此地发生过一次大地动,这一带的建筑坍塌大半,死了不少人,听说峡谷的水源似乎收到了污染,官府本来想将住在峡谷里头的人给迁出来,但不知为何,他们却拒绝搬迁,还和官府起了冲突,双方闹得鸡飞狗跳,很不愉快。” “自打那次冲突之后,官府便对他们死了心,觉得他们顽固不化,当众直骂他们是蛮夷。” 上官燕说的模棱两可,毕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已经无从考证。 但直到现在,城里许多人还是十分讨厌他们,不屑与他们往来。 “既然这样,那么这事就不能大张旗鼓的来办。” 莫离拿着对方递过来的手信,信封上写着黎黎族长亲启几个字,心里头有了主意。 看来对方与黎黎族交情匪浅,有了这封手信,想来对方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尽快出发,拜访一下这位黎黎族族长。” 第169章 毒瘴之威,在意料之外 事情远没有金廉想的那般容易。 金廉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事办起来颇有难度,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连峡谷外围都进不去。 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地方。 说它是山吧,但又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山。 山上的林木生的高大茂密,只可惜绿的颜色让人心底发寒。 不是那种带着生机的,令人望之心情舒畅的绿色,而是近乎墨色的绿,敏锐的第六感告诉金廉,这些绿,有毒,会要命! 但说它不是山,它又偏偏有着大部分山地所拥有的特征。 任由他们左看右看,来回审视,也挑不出一处辩驳的话来。 “我们走了多远?” 现在依旧能和他站在一起的,也只剩下金禄和上官燕了。 李婧没有一起,燕都倒在了半路,带来的运送礼物的骡马停勉强比燕都他们多走了十来里路,任凭打骂,也不肯在往前一步。 动物的直觉远比人类来的更加准敏锐。 金廉直到察觉到身体出现异常,方才恼恨自己大意了。 “二十多里,不能再往前了。” 上官燕嘴唇微微颤抖,勉强撑着同样情况不太妙的金禄,打起了退堂鼓。 他娘的,自己上阵杀敌的时候都没这么怂过! 金廉看着快支撑不住的两人,无奈叹息,果断选择原路返回! 他们是来求人办事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随着他们与峡谷的距离拉开,他们的身体状况也在逐渐好转。 与退在外头的人汇合之后,金廉疲惫地靠在马车上,脑子却没闲着,飞快地将他们所遇到的事情又重新复盘了一遍。 因着考虑到此处大约会有毒虫毒瘴甚至是沼泽的存在,金廉特意带上了驱赶毒虫的药粉,有着避毒抗毒的药丸,还有覆盖面上以减少吸入毒气的面罩,还有各种干粮与清水,但没想到,自己考虑了这么大,但还是低估了这些环境的险恶。 他们能买到的都是些寻常的药物用具,对付寻常毒气毒物还算凑合,但论起对付这些,却根本没什么大作用。 不过短短二十多里的路,他们斩杀毒蛇近二十条,撒出去的药粉将近两斤,险些被五六个脑袋那么大的毒蜂窝砸中,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这里又湿又闷又热,还带着一股尸体腐烂的腥臭味道。 等回到客栈,金廉唤来一人,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信去找卓然他们帮忙。 其实,金廉想找的,是铁哥儿。 她是金廉能够想到的,或许能有办法对付这些毒物的人。 但令人失望的是,铁哥儿已经带着她的如意郎君回南疆去了,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人。 卓然倒也义气,亲自带着两位大哥跑到了过来。 许久未见,她倒是红光满面,人也胖了一圈,显在当山大王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你怎么胖成这样了,可还使得动轻功?” 金廉也不同她客气,忍不住见面第一句就在对方的雷区蹦跶。 但远来是客,该招待的还是得招待。 三人吃饱喝足,将嘴一抹,开始讨论正事。 “我也不白吃你的,先说好,这次事情解决了,我也就不欠你的,省得将来你又提起我欠你恩情的事。” 卓然依旧那副脾气,说话快人快语,从不同人打哈哈。 金廉本就想着挟恩图报这事,既然她主动提起,也不推辞,爽快点头答应。 “张大张二算是半个本地人,他们兄弟也是黎黎族人,论起这事,他们自然关心。” 张大冲金廉拱了拱手,表示这事包在他们身上。 寒暄完,他们也不耽搁,立刻转身出门办事。 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方才领了个人回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同族堂哥,汉名叫张珙。” 与三大五粗的张大张二不同,这人身量纤瘦,高鼻深目,颇有青松之姿。 “张公子好。” 金廉知道他想来就是张大张二找来能帮到自己的人,立刻起身相迎。 “堂哥,这位就是我们同你说过于我们有恩的金公子。” 难得卓然土匪一样,却有两个文质彬彬的兄弟。 怎么看这两兄弟与卓然都不像是一路人,该不会是被她强迫,收入麾下的吧。 不怪金廉胡思乱想,卓然那些心上人是怎么收的,不用细说,金廉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更何况燕都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虽然卓然后来放他走了,没有将这瓜强扭下来解渴,但燕都失身成仁,那是自己亲眼......咳咳,虽未亲眼所见,但都是过来人,懂得都懂。 燕都现在见却卓然已经面色如常,想来这事已经在燕都这边成功翻篇,既然他没有什么异常,那金廉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旧事重提。 只是...... 这位张公子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金廉看着对方那复杂,如同吞了根刺一样的神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虽说昨晚自己半夜肚子饿,躺在床上吃了些点心,但早起的时候自己可是仔细洗漱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残渣挂在脸上。 李婧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有种不太和谐的感觉。 她这人一向心直口快,百无禁忌,忍不住脱口将众人心头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表哥,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细说的故事,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喜欢女人,改喜欢男人了?” 怎么办,表哥他在陈国到底经历了什么,硬生生成了一只兔儿爷。 要这事是真的,自己可就得慎重考虑,老老实实与他做表亲,绝不能将自己后半生给搭进去! 李婧飞快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燕都身上。 实在不行,就只能将就一下,打打这燕都的主意,虽然他是个商贾,但现在自己也是落毛的凤凰,看在他长得也还不错,又能赚钱的份上,勉勉强强就便宜了这小子算了。 落毛的凤凰,那也是凤凰,配他一个小小商贾,那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还是表哥在。 嫁给表哥,有守活寡的风险,但嫁给燕都,自己不但可以大大方方地和表哥要份丰厚的嫁妆,还能跑到别人家嚯嚯他的家财,要是受了欺负,还能找表哥做主。 怎么看,都是嫁给燕都比较划算。 第170章 有心算无心,很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珙歉然一笑。 “抱歉,只是觉得金公子有些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金廉愣了一下,自己记性很好,可以确定,与这位张公子并无交集。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金廉自然不会刻意反驳,顺着他的话题寒暄了一句。 “或是前世有缘吧。” 张珙面色如常,与众人一一客套之后,便直切主题。 “你们的事情,我都听我两位弟弟说清楚了,我们黎黎族人一向恩怨分明,金公子既然对我兄弟有恩,自是不能推却,只是最近有贵客临门,暂居我家养伤,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不好抛下她出去办事,但好在,有我那两弟弟在,想来也是无妨。”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瓷瓶来。 “这是我调制的避毒丹,因材料难寻,我手中所得,也不过数十丸而已,这里头共有二十一丸,服一丸,可保一日平安,是以这次再次前往,你至多只能带上两人,至于我兄弟二人倒也不必担心,以他们的医术,要想穿过那片林子,不成问题。” 既然是谈判,那么燕都是一定要带上的,李婧这个娇气包肯定不能带,金?这小子有家有口的,还是不要让他跟着去了。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还得替他照顾老婆孩子。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心里的为难,卓然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算了谁让我欠你人情,这次,我便送佛送到西,陪你走上一遭。” 有她发话,金廉忍不住松了口气。 有卓然陪着去,那是再好不过。 见他们已经定好人选,张珙继续往下说。 “想来你们也曾听说过,此地在十来年前发生了一次大地动,那场地动来得突然,带来的后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张珙也不是要等他们都回答,继续说道:“原本以为,时间一久,那些埋在地里头的东西会被稀释化解,但偏偏那处峡谷被群山环绕,一声毒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积聚在一起,连带着水源也被污染了。” 说到这,张珙叹息一声:“当年我年纪还小,我们几个顽皮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来玩耍躲过了一劫,但家园一毁,一时半会兵荒马乱的,我们几个就走散了,等长大之后,总算老天还算厚道,让我们兄弟还能聚在一块。” “那这些年你回去过吗?” 金廉忍不住挠头,心生好奇。 说起这事儿,三兄弟不禁齐齐沉默。 最后还是由张巩带头说了实话。 “不是我们不想回,而是我们回不去了。” “哦,此话怎讲?” 金廉顿时来了兴趣,这话听着有些可笑,又不是天牢禁地,怎么还有回不去一说? “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是家里人不让我们回去,最开始几年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被家里人冷言冷语的伤了心,就干脆躲到外头混日子去了。” “直到两年前,我们同堂哥取得联系,方才知道,原来那些人呆在山谷里呆得久了,体内积了毒,虽然药控制着,但人总得吃饭喝水。进入体内的毒永远都赶不上排出毒素的速度,甚至有些严重的身上的皮肤已经溃烂,身上长了瘤子,看着实在像个怪物。” 说起这事,三人有些难堪与无奈。 若是贸然下山,只怕不用百姓动手,他们也会被官府当成妖怪,这样一来,反而更加不好收拾。 “差不多每个月我都会采购一些日常所食品,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族人派人下来取用。” 情况这样严重,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件事情显然张大张二两兄弟并不知其中内情。 如今一听,忍不住关切之情流露在面上。 他们的家人还在谷中,现在如今了解到了家人们当时的良苦用心,两兄弟哪里还有心思怪罪家人。 心一心只忧,担忧着家人是否安好。 看着欲言又止的张大张二,张珙无奈摇头。 “这么多年,谷中积毒越发严重,他们受的折磨一点儿都没少。这两年情况更糟,前段时间,族人将家中值钱的物件都托人带了出来,让我拿到当铺里换成银两,然后换成好酒好肉给他们送过去。大有在临死之前再好好享受一把的感觉。我心中担忧,自行搜集了不少药材,也研究了不少方子,但却没有什么眉目,更何况我未曾与中毒之人接触,没有可靠的试验,也不敢贸然给他们使用。如今你们来了,正好帮我一个忙。” 说到这儿,张珙起身,冲金廉行了一个大礼。 眼看着他就要双膝跪下,金廉当然不能让他当真给自己跪下,急忙起身扶住对方。 “使不得张公子,这大礼我可受不起。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张珙也不同他客气:“听说金公子此次来是为岛屿上的工人们求取治疗疫症的方子。” “嗯,不错。” 金廉点了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无需否认。 “那么还请金公子帮忙。试图说服族人,请他们举族迁出谷外。” “迁移?你想让他们迁到哪里去?” 金廉闻言一惊,这可不是件小事。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恐怕城里是不会容纳他们。 若是换到别的城镇村落也是难题。 涉及到出城,那就需要官府出具迁徙通令,是要朝廷审批的,来回耽搁时间不说,只怕对方也未必肯接收这批人。 金廉从前跟着桑鬼混,对于一些官场上的规矩还是懂一些。 虽然说也有一些混账不济的父母官,但大部分的官员都会为自己所管辖的地方百姓考虑,事关自己政治绩,损害自己名声还有百姓利益的事情,他们轻易不会答应。 “我明白,我希望他们能够随金公子一起迁移到香山岛。” 张珙将思量已久的话慢慢说了出来,不是不知道金廉他们的为难:“我知道,这事儿会令金公子为难,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你放心,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所中的毒并不会传染,只需要你开辟一处僻静之所,足够容纳他们就行。”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最晚不超过一年。” 天下无白受的好处,张珙给出自己的诚意:“我有把握能够将他们治好,等他们好了,就是公子的人了。” “这我得好好考虑,实在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做主的。” 金廉现在稳重了许多,不会贸然答应这种事情 。 张珙他们的族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之前的数据属实,则至少得有七百多人。 今年香山岛虽然靠着洋薯,狠狠赚了一笔。 但实际上,岛屿上的粮食也仅够他们食用两年。 平白多出这么多人,除了粮食问题,还存在着其他隐患,是不是简简单单有个保证就可以的。 张珙知道,自己该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若金公子答应此事,张珙可以保证,至少在五年之内,无人敢将香山岛上发生的一切,捅到贵人面前。” 第171章 顺利进谷 “你这是在要挟我?” 金廉闻言脸色一黑,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张珙摇了摇头,一脸真诚。 “不是要挟,而是事实,丛将军百密一疏,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我这些年机缘巧合之下得遇贵人,她……可谓是女中豪杰,也唯有她,才能压下此事。” 金廉脸色一变,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与丛琼达成的协议自然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的。 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往大了说,他们这是在分裂政权,企图谋反,谁知道岛上到底是流放过去的是罪奴还是私自囤积的私兵。 那处虽不是大陈的国土,但人却是从大陈过去的。 这一点,无可抵赖狡辩,只需稍稍一查,就能查清楚人口来源。 裂土而治,私蓄人口,占岛为王,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项罪名要是被人坐实,首当其冲就是丛琼,她出身大家,又与宫中后妃扯了关系,到时候抄家灭族,几乎又是出惨绝人寰的悲剧。 但金廉的思绪却不在这点之上,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头,浮出来的幕后之人,正是桑鬼。 就算不是她,多半也是与她地位差不多的人物。 别看金廉待在岛上亲力亲为当了一年的开荒头头,但关于桑鬼的消息,他可没少搜罗。 这一年,桑鬼在她那位新欢的帮助下,已经顺利登上王位。 但这只是内乱的开始,老皇帝死得突然,朝堂内外各股势力都不会任由她这么舒舒服服,顺顺心心地掌握一国之权,没少给她明里暗里制造麻烦。 虽说除掉了对她威胁最大的大皇子,幽禁了三皇子,但却同样折损惨重,连带着同她一起的五公主也跟着遭殃,倒是六皇子与七公主如有天助一般,势力快速增长,几乎隐隐已有与之对峙之势。 三股势力谁也不服谁,一时间,还真不好说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加上之前在城中见过桑鬼,金廉不由得开始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了,那日金廉虽只看到一个背影,但怎么看,都似乎与眼前这位张珙十分相似。 既然心里头有了怀疑,金廉就忍不住将两人放在一块比较,越比较,就越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更何况这张珙不仅长相出众,听说医术也十分出众,桑鬼没能留下秦春,未必不会再找个相似的人才备用。 但现在,金廉不会直接戳破他们的关系,更不会傻呵呵地心眼小到与张珙吃那没头没脑的飞醋,他现在一心只想搞事业,不谈那些儿女私情。 爱情对于男人来说,只不过是高兴时候,锦上添花的玩样,太过奢侈,金廉可要不起。 冒然摊牌,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即便桑鬼出现,也肯定是冲着兰青来的,至少兰青那边怎么处置,就不是金廉所能操心的事了。 但金廉还是想试探一下:“你能告诉我,你那位贵人,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将这种事情压下?” 张珙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因为桑鬼身份特殊,自然不能直接提及有关于她的信息。 朝廷里头的事,张珙自然也是知道一些,模棱两可的指了指是北方,说了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这话也不是张珙心大,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桑鬼一枝独秀的局势,说句难听点的实话,她能不能坐稳那张龙椅,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真正能忠心耿耿,就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可太少了。 以自己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对方除非有特殊本事,否则一时半会是猜不到正主的身份。 若是金廉知道在对方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个不要脸的守岛土匪,金廉大概会开始骂娘。 但金廉没想那么多,对于张珙这个提议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毕竟想要壮大自己的实力,人口至关重要。 岛上那些人根本远远不够,但他又不能开着船沿海到处抢人,有这么一群自带技术的人自愿跟着自己回去,简直诱惑力惊人。 正所谓饿是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为了将来,拼了! 金廉下定心,心里头其实已经同意了九分,只需再确定一下,便会付诸行动。 “我必须确定,你没有欺骗我,对呀,我们才能达成合作。” “这是应该的,谨言慎行,才能成大事。” 对此,张珙表示理解,他虽然不知道桑鬼为什么指明了要自己催成这事,但显然,这小子到有几分过人之处。 面对张珙的邀请,金廉本就有心亲自前往黎黎族,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事不宜迟,虽然张珙不便前行,但有张家兄弟在,这次前往想来能够顺利。 到了第二天,收拾妥当的金廉与卓然在城外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兄弟两人。 看着背上驮满东西的四匹骡子,金廉摇了摇头好意提醒他们:“恐怕这骡子也无法顺利进入,上次我带的骡子与马匹只能坚持进入谷口不到五里,便隐隐有中毒之象。” 难不成,那珍贵的药丸还得分一些给这些骡子? 张大笑着摇了摇头,面上颇有得意之色。 “这可不是寻常的骡子,从小被堂哥拿来试药,可以算是用半粮半药养大的,体内抗毒能力绝非一般,足以让支撑到跟着我们进去,然后再跟着我们出来。” 金廉一听,忍不住对那些骡子起了好奇,细观察了一番,但很可惜,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既然张大都这么说了,金廉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遗憾,早知道他们还有骡子就该多带些东西。 轻装简从就意味着他们得吃些苦头,金廉虽然不怕吃苦,但也不想整个吃苦。 但无奈已经出城,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要回去采买,只怕会被卓然他们给捶死。 有张大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金廉在入谷的时候特意服了避毒丹,不得不说这张珙还真有些本事,服了药之后金廉当真觉得身体舒服了好多,虽隐隐还有些不适,但也在忍耐的范围之内。 张大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避开危险的地方,张二跟在后头,其余的人则走在中间。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最差劲的燕都已经骑上了骡子,金廉还能跟上队伍,而卓然则活蹦乱跳,还能顺带给驮了人的骡子减轻下负担,一边拎着一袋草药轻轻松松地走在金廉前头,时不时扭过头来嘲笑嘲笑他们。 服得药都是一样的,金廉只能将功劳归于卓然武功又精进了这点上。 有些事情还是要论一论天分的,比如在习武这一块,金廉对卓然就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今早自己醒得早,出门之前,两人相互切磋了一下。 金廉甚至还没在她手底下挨到二十招,就惨败结束。 当真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172章 就是抢,也得抢回来 山谷内弯弯绕绕,时不时就会遇到毒虫沼泽,好在张大给力,带着他们一路过山涉水,几番周折之下,成功到达了山寨之中。 金廉看着眼前的建筑,不由有些惊讶于劳动人民的智慧。 这里的房子与外头完全不同,似乎有些像书上说过的那种吊脚楼。 寨子里头大部分都是用山中的乔木用来搭建的木屋,底下中空你只用几根柱子支撑,门外设有楼梯,沿阶而上,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 但整个寨子现在静得出奇,几乎让人有种身在鬼城的错觉。 现在正是饭点,但却没有一户人家升起炊烟。 唯独在寨子的最北面,才有炊烟升起。 金廉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情景看着不太好,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很大可能是其他人已经没有能力在家自己做饭,只能集中起来,由剩下的人来照顾病重的人。 同样脸色发青的还有张大和张二,也不等金廉开口,他们径自冲着有炊烟的地方跑去。 金廉与卓然对视了一眼,直接忽略趴在骡背上吐得七荤八素的燕都,扯着骡子跟上。 等他们到了有炊烟的那处人家,不禁愣在了原地。神色复杂, 如果说,人间有炼狱,应该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破旧的平地上用木头和粗布架起了棚子,勉强能遮阳挡雨。 地上铺着各色褥子席子,男人们躺在左边,女人们躺在右边,有几个年纪大的,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躺在地上就等咽气。 当然站着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几个年纪力壮的勉强还有力气做些粗活,剩下的则用木棍支撑着身子,艰难地往大锅里头扔各种肉食干菜,囫囵地将食物煮成一锅乱炖。 好不容易另外一锅熟了,那几个人便拿了个大勺子,颤抖着手,拿着勺子对着摆好的各色陶碗,一碗来上一勺,然后被还能走动的端到院子里,一人分上一碗。 那些人仿佛饿得久了,顾不上烫,就这么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但更多的,是眼看着有东西,却吃不下。 这情形,莫名总让人想到喂猪。 但金廉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这么多好东西煮出来,应该满院子飘着香味才对,但他们只闻到了屎尿味道混合着皮肉溃烂的腐臭。 金廉目光落在距离自己较近些的汉子身上,只见他露在外头的胳膊还有小腿大大小小的生了好些肉瘤子,大的如同小儿拳头,小的如同鸽蛋,这些瘤子蓄了脓 稍一碰就破皮腐烂,也没人给他们清理身体,吸引了许多蚊虫过来叮咬吸食。 金廉忍不住一阵恶心,扭头不忍再看。 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们也不在意,仿佛连好奇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大和张二见了此景,惊诧的双手都在抖,但还是了过去,蹲下身子开始给他们仔细查看伤口。 那人仿佛认出了他俩,咧着嘴自嘲一笑。 “我说你们俩小子,还回来做什么呢,赶紧走!”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显然是他们的长辈。 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但却还是下意识地一张口就是赶人走。 生怕他们在这里待的久了,也染了毒。 看着亲朋好友们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实在令人痛心。 强忍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张大咬着牙,站直了身子,也不管躺在地上的人如何反应,神色镇定地指挥着金廉和卓然过来帮忙。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两人各有心思,却异口同声的说出这话。 不同于卓然单纯的出于义气,金廉主要还是为了这些人能好转跟着他回岛。 他要的是能帮岛上解决疫症的活人,而不是一具具没用的尸体。 张大也不同他们客气,简单利落地将熬药的事情交给了两人。 卓然手脚麻利,很快就扛了一大捆干柴回来,金廉已经将药材倒进大锅里头,用的也不是这里的水,一锅子下去用掉了四个大水囊的水。 等药熬好,不用他们张口,两人就麻溜地将药倒进碗里,端到了院子里。 但很显然,那些人已经放弃了吃药治疗,两兄弟只能一个负责摁住不让人乱动,一个负责处理他们身上的溃烂,一下午弄下来,也只处理了十来个人。 “我们不吃药,反正吃了也没有用,你们少管闲事,就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好了!” 其中一个男人被死死摁住,见他不老实,张大索性连麻药都没给,直接用刀子刮掉他身上的腐肉。 那男人疼得五官扭曲,但饶是如此,嘴却依旧坚硬,哼唧哼唧说个不停。 张大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能动手就绝不啰嗦,直接上手给了对方几个大耳刮子。 出手干脆利落,丝毫不讲虚的。 趁着对方被蒙的时机,张二成功将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当然,这几耳刮子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老实。 但事到如今,他们可没心情同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个办法粗鲁是粗鲁了些,但管用就行。 于是他们四个两人一组,缓过来的燕都负责递碗,相互配合着开始给他们灌药。 到了后面,等全部人都吃了药,金廉的手都扇疼了。 但药只能治病,不能治心。 他们的眼神透露着痛苦,麻木,这样的日子当真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来个痛快! 似乎是读懂了他们面上的神色,金廉注意到就在刚才他们给他们医治的时候,院内又拖走了两人。 大家看着尸体的神色,不是恐惧,竟然是羡慕。 可见这里的情况之糟糕已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我们现在这个情形,简直是生不如死。与其浪费这些药材,还不如给我们一人一个痛快。免得在这里活受罪。” 虽然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样痛苦的日子,他们早就忍受不了了。 张大一听这话顿时怒了:“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外头那么多人,许多人生了病,看不起医生,拖延到无药可治,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求生的意志。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可是你们,你们却一心想着求死,实在可恶! “随你怎么说吧,我劝你们赶紧走,不要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这个村子很快就会消失,你们留下只会自受其困。这里连水都有毒,再待下去,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对方已经绝望,这话里话外,都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张二也听不下去愤然将手中的碗往地上狠狠一砸! “都给我听着,只要有我们兄弟们在,这药你们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就是和阎王抢,我也要将你们给抢回来!” 第173章 游说成功 张大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第一次见他如此这般形状,心中无比欣慰。 “说得好!” 卓然哈哈一笑,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得不说来的时候,他们兄弟仔细做过功课,这些药灌入腹中,虽不能彻底将毒素排出,却起了很大的效果,减轻了他们的痛苦。 痛苦减轻,才好说话。 等忙碌完,众人疲惫不堪,但看着众人情况好转,觉得累些也值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金廉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只见金廉站直了身体,一脸肃穆:“诸位请听我一言,我是香山岛的主人,此岛位于海上,如今岛上突发时疫,我今日在此恳请诸位,请与我一起前往香山岛疗养,帮助解决我岛上百姓身患时疫之苦。等到诸位身体痊愈解除时疫之困,如若愿意,可留于岛上,安居乐业,我承诺绝不亏待诸位,会让诸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若有不愿,也可同我说明,我会派船,将人送回有亲的寻亲,无心的我也会设法给自己安置一个绝不勉强。” 但这话落在众人耳朵却无甚反应,甚至还有人嗤之以鼻。 显然,空口无凭的话并不能令他们心动,更何况,他们也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宁做家乡鬼,不做异乡客。 金廉毫不气馁,继续游说:“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人都说讲究落叶归根,即使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 “但大家有没有想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们都是身怀医术的,医者仁心,诸位也应该知道,这些药进入身体并非全然无效,若能换另一处安心治疗,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此地虽好,但实在不宜居住。再继续下去只能等死。倒不如诸位暂且先保全自己的性命,等将来有机会再回来,彻底将这里的毒气清除。就算这一代做不到,那么,儿子之后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总有一日能将这里化为净土。” 金廉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倒让共中一些人起了些心思。 毕竟能有条活路,谁还想死。 只是,没有长辈的发话,他们也一时间也不敢接口。 正有些冷场的时候,其中一位老人抬头看了金廉他们一眼:“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金廉一听,顿时知道这事有戏,立刻开口接道:“诸位应该知道丛琼将军的威名,我与丛琼将军合作,已在香山岛上待了近一年,这一年虽说不能让岛屿变成一个人人富足的世外桃源,但也总算开耕出农田,人们渐渐稳定下来,总算有了起色。” “不敢欺瞒诸位,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敢这般大胆行事,只是百姓无辜,无奈之下只能出来求助各位,还请诸位施一施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我们不认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们只认自己的族人,张大张二,你们说,面对着列祖列宗,你们若有一句谎话,该有什么下场你们应该很清楚。” 黎黎族一向敬畏鬼神,当着先祖先烈的面发誓,所说一切皆为事实,无人敢在此时前撒谎。 张大张二与其说是信任金廉,倒不如说是信任张珙,信任卓然。 于是二人没有犹豫,立刻跪下指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叫我们兄弟两个孤独终老,无儿无女,死后不得往生!” 不得往生,便是没有来世。 这样重的誓言,足以取信于人。 甚至,为了取信他们,金廉当场服下了族长给的药。 这东西叫做十日断肠散,若是他敢有一句谎话,便叫让肝肠寸断,七窍流血,受尽折磨而死。 “这药能在你体内潜伏三年,每隔十日,便要服下解药,若不按时服药,后果你该很清楚,这解药的配方只有族长才会知道,你若肯好好善待我们,自然保你一世无忧,若不能,则能要了你的性命。” 举族迁出是件大事,他们不得不先小人,后君子。 金廉表示理解,见他毫不犹豫地将药吞下,族人们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双方达成合作,那么就可以商量移族的事情。 张大说他们带来的药物大概还能够让他们有力气走出山谷,只是还需要大约七八天的时间 金廉身上可以用来避毒的药丸只有十八颗,若他们三人全部留下,这药丸肯定坚持不到他们出谷,反正他身上已经有了族在给下的十日断肠散,便由他带着两人先行出谷办理出海的相关事宜,等七日之后,他会带人在谷口等待,等他们一出谷,也不进城,直接通过停靠的港头出海。 对于这个决定,众人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金廉便将剩下十五颗药丸留下以防有身体实在太差的,可以派上用场。 等他们回城,天已经黑了,三人都累得很,需要好好休息,约定等休息好了,再出去办事。 金廉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洗去一身风尘,吃饱喝足之后便往床上一躺,很快进入梦乡。 等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才开始给众人分配任务。 “我会去联系海船还有找张珙帮忙采购相关的药材,卓然你和燕都一起帮忙采购食物还有淡水成衣被褥等日常用品,还有六日时间,我们得抓紧时间。” 李婧见没有提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不禁有些着急,拉着金廉的袖子:“那我呢,我该做些什么?” 金廉实在想不到这个娇气包能做成些什么,她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很好了。 但这话当然能直说,不然这丫头要是作起来,自己什么事都办不成。 “你啊,你就好好的再整理下自己的行李,若有什么遗漏的,就自己上街采买。” 听到这话,李婧不禁面露难色:“可是,可是,我身上已经没钱了......” 金廉脑子轰隆一声巨响,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整整一千两银子,你居然花完了?” 第174章 表妹,请按照自己的身份花销 一千两银子,这败家娘们果真气死人不偿命! 不是金廉变小气了,而是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纨绔公子哥,一千两银子他得卖上多少洋薯才能赚回来啊! 现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岛上哪哪都要用钱,就连自己平日里头连吃点肉都得计划着来,被她一下子作掉一千两,金廉心都在滴血。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金廉黑着张脸,不信她能买什么东西,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头就败掉一千两。 加上之前自己给她付掉的五百两,他不信。 打死也不信! 李婧见他黑了脸,顿时有些心虚。 “我、我听人家说,岛上日子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苦,说是风吹日晒的,就多准备了些,你知道的,我从前是什么水准,自然不能用太差的,要不是你给的钱不够了,我还能再买点。” 金廉被她给气笑了,合着还是自己小气了呗。 “你给我说说,你都买了些什么?” 金廉死死盯着她,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她。 李婧也是心大,一本正经地与他报账。 “上好的胭脂水粉眉黛口脂发油五十来盒,四季穿着的衣裳裙子鞋袜四十套,钗环首饰还有项链什么的大概五十来件,还有我喜欢的零嘴点心八十斤,别的没了。” 金廉不用看也知道那些衣裳肯定都是些金贵的材料,是不是自己还得给这她安排十来个负责浆洗衣服给她做饭的丫鬟仆人伺候她? 还八十斤零嘴点心,还没等她吃完就该坏了吧。 真是气死人了。 金廉觉得自己这是养了个败家的大闺女,还是赶紧找机会给她嫁出去比较好。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家伙恐怕只有燕都才能养得起。 燕都只觉得后背一凉,忍不住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头。 看这情况,金廉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但被人盯上了,靠躲是躲不过的。 金廉阴阴一笑,鸡贼地转了转眼珠子,果断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燕都麻烦你抽半天时间,帮这丫头整理一下那些东西,该退退,别手软。” 李婧一听这话顿时炸毛。 “退?为什么要退?你知道为了买这些东西我看了多少家店铺,花了多少时间才选出这些东西来吗?” “再说,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贵的东西,我已经很省了,说什么都不退!”李婧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表哥你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照顾我的吗?不能这样抠门的!” 金廉拍了拍脑袋,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和她讲道理。 “表妹,请你充分的认知你现在的身份,过去的事已经是过去了,你不再是那个金贵的小公主,你现在就是一平头百姓,请按照这个标准来生活,当然你如自己能够找到愿意为你买单的人,我自然没有意见。” 金廉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那点子虚幻的泡泡:“但一时半会,恐怕没有哪个冤大头出现,你就老老实实地按我的规矩办!” 见她快要哭出来了,金廉只能缓和了语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再说,你买的那些东西,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中看不中用的,绫罗绸缎,轻纱俏丝,这那些东西中看不中用,我可没有打算要给你买伺候你的仆人。” “而且那些点心存不了多久,恐怕还没到岛上呢就都坏了。” “还有胭脂水粉,你是去过日子的?不是去相亲的,一次性买那么多,你用得完吗?” “听话,能退的都退了,别让哥说第二遍!” 李婧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但看着金廉的脸色,若自己再多敢说一句,只怕自己会挨揍。 李婧想想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扁着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燕都可不想跟这姑奶奶在一块,做这得罪人的事情。 这丫头从前是什么性子,他可没少听金廉和自己吐槽,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时候万一将账记在自己头上,自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金廉是懂得如何拿捏人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燕都只能乖乖的接下这烫手的差事。 在燕都强制下,等到中午的时候,被他追了七百两银子回来。 李婧现在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自己买的东西几乎所剩无几,若非之前自己敲了金廉一笑,只怕现在更惨。 李婧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 金廉也不管她,今天事情还多着呢,没空跟这姑奶奶磨叽。 照着张珙留给自己的地址,金廉找了几个小工跟着自己上门。 不知怎么的,刚进到院子里,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就是自己死了也能闻出来,正是桑鬼最喜欢的“嫩吴香”。 桑鬼不爱那些香味浓郁的香粉,但却十分钟爱这味道。 凡是需要出席的郑重的场合,她都会是使用这种香粉。 这香粉一旦沾上,经久不褪,哪怕现在味道浅得很,金廉也能闻出来。 看来,桑鬼还未离开。 金廉想了想,还是决定与之见上一面,有些话,再不说开,只怕下次,就没机会了。 拖拖拉拉,你划我猜,向来不是金廉的办事风格。 张珙听到他的要求,当然不会拒绝,只说请他稍等,自己先请示一下对方。 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出来回复,请他自己进去,自己则贴心地带着小工去搬运自己收来的药材,不打扰两人叙话。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的缘故,金廉刚还胆气十足的态度,现在,却忍不住有些犹豫。 寥寥几步的路,再磨叽也有走完的时候。 金廉深吸了口气,伸手掀开了门口的帘子。 “你来了,坐。” 桑鬼穿着一件宽松的衣裳,气色尚好,懒洋洋地倚在软垫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冲着他招了招手。 金廉见状,顿时将想兴师问罪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的? 金廉忍不住有些心痛,说好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第175章 受伤总是多情人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金廉好男不与女的计较,决定先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要她肯好好给自己解释解释,自己大人有大量,还是可以考虑原谅她的。 桑鬼可不是寻常那些女子,她那性子简直比石头还硬,金廉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但,没想到,桑鬼仿佛当真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一脸坦荡。 “解释?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金廉自己亲身经历过,还真会以为她完全没干过这些缺德事。 金廉忍不住笑了。 好家伙,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能被你糊弄过去了? “行,算你狠,今天我啥也不干了,非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金廉端了个凳子过来,大大方方往她跟前一坐,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大有慢慢算账的意思。 不行,这个自己得缓缓要找她算账的事情太多,得好好捋一捋。 金廉冷静了一下,抓住第一个由头开始问罪。 “我问你,当时我被人偷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你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说我死掉了?” 桑鬼听他说完,一脸淡定:“哦,那事啊,我派人找你了啊,但谁想到那些人这么不中用,实在没找到嘛。” “那你也不能说了死了吧,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就想和那虹余杰双宿双飞?” 桑鬼虽然风流,但金廉却不信她会为了区区男色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举动,其中定有隐情。 金廉期待着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只要她肯说,自己就信她。 “是不是那老绿茶拿住了什么短处,逼你这么干的?” 桑鬼摇了摇头,嘲笑他话本子看多了,总爱胡思乱想。 “没有,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就算他是虹余杰,也不行。” 桑鬼见他一副等着自己述说难言之瘾的样子,摇了摇头。 “当时情况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我只能先行回宫,毕竟正事要紧,为了少些麻烦,干脆宣布你死了,一了百了。” “正事,什么正事?正事就是你迫不及待的另娶新欢!” 金廉已经尽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一怨气冲天,妥妥一个深闺怨妇的形象。 这话一出口,金廉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桑鬼说自己死了,他更在意的是,桑鬼的心意。 自己堂堂一大男人,不知不觉,就对这女人动了点心。 “你对我说过,让我不要怕,你在,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人非草木,金廉不会忘记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是桑鬼冒着危险,陪着自己。 也不会忘记自己沉于失去亲人之痛,是谁在半夜照顾自己,安慰自己。 金廉是真心想过,要好好和她过日子的。 “你这傻子,骗你的话你也信。” 桑鬼挑了挑眉,犹嫌不足,又补了一句:“逢场作戏罢了,既然你今日问起,那我也不瞒你,那时候我们听闻父皇出了事,急匆匆赶了回去,但一回去,宫里头那些觊觎皇位的人就给我们扣了好几项罪名,企图置我于死地,若非表弟拼力相救,只怕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我需要他背后的势力,虽然知道对不住你,但还是与之联姻,唯有如此,虹余氏才会毫无保留地帮助我。”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 桑鬼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金廉也知道当时的场景肯定凶险异常,要是换成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什么只是。” 桑鬼打断了他:“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你若当真为我好,就该老老实实的过你自己的日子,金廉已经死了,现在你不过是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平民而已。” “我只是想......” 金廉本想说,他只是想求个真相而已,但看桑鬼的样子,就算自己说了,只怕她也不会相信。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让张珙帮我?” “不过是对你一点补偿而已。” 桑鬼扬了扬下巴,满不在乎地笑。 金廉跟着微笑:“从一国的王夫到一岛之主,怎么感觉我亏了呢?” “是吗?那真是抱歉了,现在我更中意的一国王夫是虹余杰,只能委屈你当个岛主了。” 金廉看着她端茶送客,犹豫了一下,在临出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我总觉得你是在欲盖弥彰。” 桑鬼头一次,觉得金廉实在太过啰嗦。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娘? “海禁是每年都会有的,只不过今年星象师预言,说近期会有一场大海啸,为了不让东境百姓受到损失,是以提前了海禁的日子,并加强巡卫,你不必自作多情,与其有那功夫,倒不如仔细想想在接下来的半年海禁之中,你该如何解决岛上的时疫还有粮食的问题。” 桑鬼头一次用这样冰冷的态度与他说话。 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 “没有粮食裹腹,再上是疫症肆虐,民心不稳,小心那些人将你一起拉着陪葬!” 金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只觉得眼前这人忽然变得十分陌生,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起起伏伏地让人心累。 “你放心,要真有那样一天,我也不会让你知道,免得将来你笑话我。” 说罢,金廉知道,她不会再有话同自己说了,转身毫不留恋地甩袖离开! 桑鬼撑着身子同他说了这么久,实在有些累。 还没等人出了院子,就觉得喉头一甜,赶紧抓起一旁的帕子咳了几声。 看着帕子上的血迹,桑鬼忍不住恨恨地骂了句娘。 这些狗崽子还真是心狠,自己这伤恐怕没个两三个月是养不好了。 见金廉气冲冲地离开,张珙才慢慢地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她咳了血,也不惊讶,温柔地扶着她重新躺下。 “都和你说了,你这伤至少得卧床一个月,这才几天,你就非得逞强支着身子见客,看吧,这吐血的滋味可好受?” 见张珙那因了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桑鬼忍不住想伸手捏上一捏,却不料又一口血涌了来上,为了不弄脏被子,赶紧别过头,对着床沿将淤血咳到了痰盂里头。 “你小子,还不赶紧给我喂药,再不喝,药凉这药效就得打折了。” 第17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金廉回到客栈,里头已经等着好些人,想来已经听到今早刚出的禁海令。 “这禁海令出得实在太过突然,倒叫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说话的是从海岛跟着一起来办事的汉子,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人也一同聚在了这里,显然是等着金廉给拿主意。 “你们先说说看,有哪些事是遇到困难的?” 生完气,金廉也冷静下来,不禁开始头疼正事。 张大张二他们自然还不知道这事,无论如何,也得设法撑到约定地时间才可以。 “我们带过来用来贸易的东西,一时半会怕是只能折价出让了。” 负责处理两地商贸的汉子苦着张脸,他们带来的东西本来就没多少利润,再一让价,更没得赚了。 “这事好办,这些东西交给我,不出三天,我会将这批货处理干净,保证不让你们吃亏。” 对于经商这块,燕都算是人才,有他在,就不怕卖不出去。 金廉知道他的本事,便将这事交给燕都处理,另外还让他设法多弄些物资。 众人见他指派了个嘴上没毛的家伙来办事,不禁有些担忧。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小子能靠得住吗? 但金廉却不给他们纠结的时间,继续问下一个。 下一个是负责海船停靠的。 “平时这些官府的人办事拖拖拉拉,但这次却奇怪得很,居然早上才出的禁令,他们就跑到海港上,命令我们开船离开,个个凶神恶煞,就连使钱行贿都不行,说务必在天黑的时候离开,兄弟们没有办法,只能赶紧过来与你讨要一句明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附近往南的还有一处海港,只不过荒废已久,你们试试看能不能在那里暂时停靠几天。” 金廉刚一说,便被他给否了。 “不成的,那处海港之所以被废弃,是因为那处实在海水浅实在太浅,停靠小些的海船还行,像我们这样的恐怕不行,到时候被人发现了不说,连着船都要损毁。” “这可真是麻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黎黎族的人至少还有五天才能出人口,无论如何都得撑到他们出来。” 若不能将他们顺利带回,岛上那些染病的人就只能等死了。 “我倒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损失会有点大,还会存在一定风险。” 燕都也曾同家族中人涉及到海上贸易,他一位堂叔就在附近做海贸生意。 金廉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让他直说无妨。 “我曾听族人说过,他们出海的时候,也曾碰见过类似的情况,他们选择的办法是直接让海船顺着海风的方向在海上漂泊,有经验地航海士会将计算好时间,避开海流,等时间差不多,再折返回来接人。” “我们可以向渔民们借些小船,等他们出来,就用小船分批将人送出海港,等他们登船之后,再留几人将船还回去。” 这办法听着倒有几分可靠,金廉望着刚才说话这人。 “我们的航海士能不能做到像他刚才说的那样。” 那人仔细想了想,实事求是:“我们的航海士大多年轻,经验恐怕不够,不过我们可以设法去借上一两个。” 这句里头虽然说得客气,但金廉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好办法,说白了还不是用抢的。 但非常情况得用非常之策,金廉点头允许。 反正到时候总能有办法说服他们的。 “卓女侠,麻烦你和他们一起,协助一二呗。” 论抢人,卓然倒是信心满满。 “放心,交给我就是。” “对了,李婧,你先跟你卓姐姐上船,免得到时候乱起来顾不上你。” 金廉想了想,还是先将这个娇气包安排好比较妥当。 李婧早就不想待在城里了,她这辈子都没出过海,早就期待得很了。 事情都安排妥了,金廉忍不住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了。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 李婧这话问得当然是金廉,她觉得金廉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还不如和自己早点上船。 “不了,我还要留下来办些事,等时间到了,我会和黎黎族人一起同你们汇合。” 众人一听也不勉强,草草商量了会,方才散去。 为了免除李婧与燕都不断审问自己,金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下,连夜离开了客栈。 他先是去了上官家,与小两口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小心行事。 然后转道,去了张珙家。 但他并不登门入室,而是像只蝙蝠一样,趴在人家屋顶,偷窥人家。 桑鬼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反正她说得那些鬼话金廉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正所谓赶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一来便赶上了有人图谋不轨。 金廉看着默默接近的黑衣人,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该带上卓女侠,也不知道张珙那家伙武功行不行。 但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桑鬼居然受伤了。 还伤得不轻。 本想坐着看戏的金廉无奈之下,只能出场趁机将人给抢了出来。 金廉将桑鬼往背上一背,也不顾她伤口裂开,毫不犹豫地背着她在城中上窜下跳。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惨叫声是后头那些被自己暗器砸中的人发出来的,还是背上桑鬼受不了叫的。 等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他们的人,桑鬼已经昏死过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桑鬼,金廉叹息一声,只能将她往安全的地方一放,草草给她止了血,回去救那个被人围住,还没脱困的张珙。 这小子武功实在有些不济,桑鬼看人的眼光略有下降。 等他将张珙给带回来,桑鬼白着一张脸,已经缓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她都伤成这样了,骂起人来还是一样的毒辣,直戳人痛处。 “你还是省省力气,待会再骂吧。” 金廉当然知道,她是不情愿被自己扛到船上的。 想也知道,金廉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己堂堂一个大陈女君,怎么能跟着他去荒芜的小岛上当个压寨夫人。 但金廉可不管那么多,骂了句什么,就将人给一掌劈晕了过去! 当土匪嘛,学一学,还是很容易的。 第177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你这个土匪!” 桑鬼趴在床上,只觉得后背一凉,她的手脚都被人用软布捆上,不让她乱来。 而罪魁祸首现在正不顾她的反对,扒了她的衣服给她上药。 那药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给的,一敷到伤口上就火辣辣的疼! 但金廉却无视桑鬼的不满,给她上药的时候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手法磨磨唧唧,仿佛那不是什么伤口,而是一件值得细细品味的珍品。 “你就忍一忍,这民间的药膏都加了些猛药,虽然比不得宫制的那样温和,但胜在效果好。” 金廉又挖了一些,毫不客气地给她敷上,阴阳怪气地学着桑鬼平日教训自己的样子。 “又死不了人,你堂堂一个女君,多少腥风血雨厮杀过来的,这点子疼算什么。” 桑鬼看不清金廉脸上的表情,又唯恐不小心发出声来让他嘲笑,只能咬着牙忍着。 若非现在自己浑身无力,真想给他几个大耳瓜子! 但显然金廉好不容易逮住她精神头好了,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就和我实话实说,是怎么沦落到被人整治到这副被人追杀的凄惨模样的?” “不要企图与我说谎,你该知道,我虽然不像你这么聪明绝顶,但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金廉制止了桑鬼各种想要撒谎的可能。 被堵到无话可说的桑鬼忍不住摇头苦笑。 看着她面带犹豫,显然是不放心船上的人。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舌头再长,也没有办法将话传到你的敌人耳朵里。” “算了,我也没有想过要瞒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你发现了而已。” 看着死鸭子嘴硬的桑鬼,金廉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运气不好,只不过是我太过聪明,看透了一些你不愿意说的事情。” 金廉好不容易扳回一局,摇头晃脑的甚是嘚瑟。 他这话倒不是空口无凭,胡乱猜测。 金廉虽然不像那些玩政弄权的人那样能够走一步看十步,但也不至于傻乎乎的没有丝毫疑心。 通过这段时间周围陆陆续续传到耳朵里的消息,丛琼突然的离开还以及那道异常的禁海令,金廉还是猜出了一些端倪。 想也知道,桑鬼本来出于某种考虑狠狠背刺了自己一把,选择和那个老绿茶合作,互相联姻以求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 “新王登基的消息应该很快会昭告天下了。” 桑鬼理了理思绪,慢慢开口:“当时我突然收到急召,说父皇吃丹药过度,骤然暴毙,虹余杰是我当时能够相信并且达成合作的最佳人选。” “但是虹余杰的身份只能是可以与女君共享天下的王夫,所以那日刺杀我的人,与他有关?” 金廉看不出喜怒,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虽然没有证据,但要说他完全无辜,实在有些昧良心。”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不容易帮着你稳住了情形,眼看着你离那宝座就差一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金廉字字诛心,丝毫不给她留面子:“让我来猜猜,是你演戏太差,想卸磨杀驴的时候露出了破绽,还是他胃口太大,你满足不料那老绿茶,功亏一篑不说,还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桑鬼一时间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才用有些郁闷的声音抱怨。 “我能爬到女君这个位置可不是靠自己的身世背景,光靠脑子武功是远远不够的,虹余杰这人不好相与,和他合作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手中的底牌,但没想到虹余杰的手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我这次算是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金廉很想嘲笑她一句,没想到一向算无遗策的她也有落魄的一天,但想想她身上那些伤口,若太过激动只怕又要崩裂了。 为着她的身体着想,金廉只能默默地将嘲笑她的话给咽了回去。 既然都被他看破了,桑鬼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 “这次是我大意了,手底下出了个内鬼,里应外合,才害得我如同丧家之犬,到处躲避。” 提起这事,桑鬼咬着牙,恨不得将那个叛徒给千刀万剐! “倒也不是我演技太过拙劣,我自认为识人有术,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还是栽在了对方身上,像他那样的人,和他演戏是没有用的。” “我原本以为他最终的目标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国之夫的地位和权力,与我共享江山。但没有想到,他早已经厌倦了屈居人下的日子,想要的居然是窃取整个大陈!” 金廉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读书不多,你可别骗我,再怎么说,大陈那些纯臣和世家也不会允许一个没有血缘的外戚登上王位。 “除非他另外看中了更加好操控的傀儡,我想想,老五不可能,老七也不太可能。他总不会看上小十七了吧?” 桑鬼也是心直口快:“他要是看上我那几位妹妹那就好办了,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借着女君之名,还能有机会杀将回去,但偏偏与之成婚并且登上皇位的,的的确确就是二殿下\\u0027桑鬼\\u0027。” 原来对方打得是以假乱真,狸猫换太子的主意。 “你的替身实在太多,你不妨说说,与那老绿茶勾结在一块的,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与虎谋皮?” 桑鬼忍不住苦笑:“这人你认识的,就是三九。” “三九?怎么会是她?” 三九可以算是替身中的例外,拴住她的并不单纯的利益与威胁,金廉能够看得出来,邵老翁他们一家对三九是有感情在的。甚至,后来还给桑鬼写了封信,允许她改名为邵薇,脱离于替身之列,与他们共尽天伦之乐。 桑鬼也允许了,按理说,无论如何,邵薇都不会背叛桑鬼才对。 “就是她,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中计了。” 桑鬼叹了口气,原先还觉得三九有外公他们牵扯着,倒还牢靠些,没想到,成也这事,败也这事,外公他们还未怎么样,三九就先沉不住气,反了。 第178章 互吐心声,略通消息 “你去过外公那里,应该已经猜到那是我留的一步棋。” 金廉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那山里头,果然藏了你布下的私兵?” “不错,那些都是我外公的心腹,最是忠心不过,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外公居然年纪大了,被邵薇迷魂汤一灌,居然就将兵符交给了她,连我都无法调动那些私兵,我不过有些气不过,与之发生了一些口角,舅舅也是,居然帮着外人,也不肯帮我。” 金廉倒不这么觉得,邵薇既然对邵父子两人产生了感情,若无他们的默许,想来也不会轻易反水,除非桑鬼的举动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性命,才逼得她不得不反,想要除之于后快。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后来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桑鬼顺了顺赌在心里头那口气,继续往下说:“经过这一变故,知情的人都被灭了口,我从密道里头逃出来之后,一路被追杀,明面上的人都被这两人所迷惑,邵薇被当成我的替身培养了这么久,能轻易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加上又有外公他们的支持,我只能来这里,企图得到丛琼的支持,但没想到,他们的速度比我更快一步,连发三道加急诏令,丛琼即使查觉到了什么,也只能离开东境。” “我还以为那道奇奇怪怪的禁海令是针对我来的,没想到是为了防止你出逃东境的。” 金廉心底的疑惑被解开,忍不住嗤笑一声:“那、那个死在院子里的倒霉蛋也是你的人?” 桑鬼点了点头:“不错,真是可惜了,论医术武功,庸合远在张珙之上,不过能为我尽忠而死,也是他的荣幸。” 金廉听了这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果真这些上位者都喜欢自我感动,要不是她那迷之自信,也不会有邵薇临阵倒戈这事。 “哦,对了,张珙没事吧?” 桑鬼终于想起了还活着的张珙,金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放心,死不了,我还指望着他跟我回去给那些人治病呢。” 或许是因为有那个叫作庸合的誓死抵抗,又或许是因为追杀的人目标都盯着桑鬼,张珙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金廉现在担心的是丛琼。 作为桑鬼最重要的依靠,对方若是不能将其收服,那便只有设法将其毁去。 丛琼为人一向孤高,从不屑于党派之争,若那些人想对付她,只怕情况不妙。 “你就不为丛琼担心吗?” 金廉看着桑鬼那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问她。 “丛琼出身大族,要动她,就等同于与整个氏族作对,他们只是想让她暂时无法同我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觉得三九才是真正的女君,再不然,就是找个借口对她明升暗降,怀柔以徐徐图之,撕破脸那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己,他们不会这样做。”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能分辨出来上头那个是个冒牌货吗?” “不知道。” 桑鬼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这种事情,亦能淡定如常。 “而且我想,就算她认出来了,也不会轻易戳破对方的面目,因为丛琼忠心的,从来都不是我。” “此话怎讲?” 金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难不成,丛琼与她的关系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而是另有隐情? 看着一脸八卦神情的金廉,桑鬼有些无奈,只可惜现在她的手抬不起来,给他脑门上弹上几下。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丛琼这个性情,并不在意上头坐着的是谁,只要能让大陈富强,百姓安居,她甚至可以背负骂名,抛弃一切,别看我们关系好,人人都以为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但其实真正了解她的人,寥寥无几。” 金廉倒不怀疑桑鬼的判断,只能说,丛琼这样的格局境界,是寻常人难以企及。 “听说,你现在在香山岛上自立为王,还发了笔横财?” 对于这事,金廉自然没能想过能瞒得过桑鬼,于是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了牙齿。 “是啊,所以你自己跑过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将你拐上岛,当个岛主夫人了。” 说起这事,金廉忍不住略略有些自得,甚至真诚地建议她。 “你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我也不嫌弃你,虽然说比不得你从前那样能够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但也大小能当半个家,你要不要仔细考虑考虑?” 桑鬼切了一声,扭头不再搭理他。 显然,对方不仅拒绝了金廉的提议,还十分不屑地在心里头将其贬低了一通。 好在,这次金廉带来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事情倒也还算顺利。 看着跟在后头,装满了人的船只,金廉不禁有些松快。 等他们到达海岛,已经有人早早等在那里,十分有序地将人群分流,引到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地方。 不过大家的好奇心还是集中在两位与金廉看着有些亲密的女子身上,然后十分没有眼力劲头的,将夫人的位置押宝到了看起来漂亮得不是一点半点的李婧身上。 李婧第一次来到海岛,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东张西望地非要拉着人陪她到处参观参观。 自然,这个陪同的任务就交给了乌延。 只是乌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前主人又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险险没吓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殿下,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罢还鸡贼地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似乎企图从他们之前扫出些什么猫腻来。 莫不是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到皇宫里头劫人去了? 但,这事不太对劲啊,就算母猪能上树了,以二殿下的性情,也不会为爱勇敢走天涯啊? 这事情,还真是迷惑,绕得人稀里糊涂,没个头绪。 啧啧~ 反正,自己还是收起尾巴,小心做人,免得将来对方找自己算账。 第179章 我知你,不会轻易言败 岛上消息传的飞快,没几天所有人都知道金廉带了两个女人回来。 经过好几道口,这话就越传越离谱。 当然,现在金廉看着等他指令的仆从们,不禁两相为难。 李婧倒是好办,只随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屋子住下,然后将她带来的东西按照她的喜好细心布置一番就好。 虽然之前金廉骂了她一通,但也知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绝对不能放下身段,自己洗衣做饭,料理三餐。 看着虽然有些木讷,但那好歹能做得一手好菜的婢女,李婧勉勉强强地道了个谢,领着两个婢女走了。 “她是你的表妹?我看多半是情妹妹。” 桑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酸果咬了一口。 “咦~好酸,都快赶上青梅了。” 金廉看着她那张皱成苦瓜的脸,忍不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东边的屋子你说采光不好,西边的屋子又说后头种了树,一到晚上海风吹得沙沙作响,让你无法安睡,一个人睡又说有些害怕,让乌延同你一块,你又嫌人家聒噪,你这样,实在令人为难。” 历数起这些金廉自己听得都有些荒唐的理由,他不禁有些生气,自己好不容易和她撇清关系,可不想再自投罗网,给她抓着什么把柄。 “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些眼红你现在的日子,见不得你过得舒坦,给你找点小小的麻烦,看到你不舒服,我心里头就痛快多了。” ......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金廉表情坚定,说什么也不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听岛上的人说,你和那些来给你说媒的人说,你以前的老婆不是个东西,好不容易等她死了,说什么也要好好享受享受几年潇洒自在的鳏夫生活?” “怎么,你都有新欢了,也宣布我死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这小老百姓点灯,过过清闲的日子?” 金廉挑了挑眉毛,就算今天她将天给说破了,也休想将自己拖下水! “你是我请来的贵客,既然喜欢这间屋子,我当然得成人之美,哦,对了,那个张珙想来对你甚是想念,我这就让人叫他过来陪你。” 金廉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临出门前转头好心提醒。 “你们两都有伤在身,还是暂且禁下欲吧。” 桑鬼看着他,忍不住轻哼了一下:“喂,我说,人家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你就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与我破镜重圆,做一对恩爱夫妻?” 金廉轻笑一声:“我看你是眼红这香山岛了吧,只可惜这地方是我好不容易给占来的,又不在大陈国土范围之内,除非你调动军队将这岛给平了,否则怎么轮,都轮不到你的头上。” 桑鬼不想与他纠结这个话题,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 “你可还记恨我宣告你死去,另娶新欢一事?” 金廉有些惊讶,只觉得桑鬼这话问得好笑。 但既然她问了,金廉自然不好敷衍,仔细想了想,方才回道:“原本我是不乐意来大陈的,到底是个赘婿,若非皇帝老儿逼迫,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吞这碗受气的饭。” 桑鬼低着头,仔细想了想,推己及人,若是换成自己,只怕也是不乐意当这个赘婿,吃这碗受气的饭的。 “当然,后来与你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你这个人虽然总叫人看不清心里头的心思,但也还不算太坏,尤其是你肯冒险陪我在祖母坟头上喝酒,那时候,我是真心想同你一块过日子的。” 桑鬼默默盯着他,面上神色看似真挚,但金廉却知道,她心里头还是不肯轻易相信的。 金廉自嘲一笑:“但没想到,原本以为我还是太过天真,也实在将问题想的太过简单,男子但凡有点能耐的,都会想着三妻四妾,更何况还是你这样尊贵无比的女人,总吃一道菜,都是会腻味的。” 桑鬼见他似乎不像是说谎,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原来,你还是介意的。” 金廉也不反驳,或许是如今他已经不必在因为她的身份而有所顾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终于在今日将心里头的郁气一吐而尽。 “从前总不知为何深闺之中总出怨妇,如今经过这样一遭,总算明白了一点半点。”金廉心中略有些伤感,毕竟又没有动过心,他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 不过这点子伤感也只是淡淡的,很快就消失在了诸多繁复的情绪之中。 “不过好在,世人总是对男子更加宽容,也得感谢你,无论还没有对我情深意重到非我不可的地步,你倒是放了我一条生路,阴差阳错的,成全了我。” “这么说来,你确实应该感谢我的多情。” 桑鬼轻轻一笑,倒也豁达,这几日她在此养伤,眼中所见,耳中所听,他自离开自己之后,在这方土地上,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真是可惜啊,原本听你之前的言论,总觉得多少你得对我有些怨恨,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有怨便有心不能平,心不能平就说明还有念想,最怕他这般剖心深谈,却发现并无任何情愫挂碍。 “听起来,倒像你是放不下,这可不像是你堂堂一介女君能说出来的话,我还记得那个骑着烈马在草原上弯弓射猎的女子,一脸傲然地将所有男人踩在脚下,也记得你在醉酒之后,同我说,你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女子就不如男子,凭什么你这般人才,却要屈人之下,你说你的人生就应该像戈壁上的沙漠一样辉煌灿烂,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地活。” 金廉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 “世人只知道你如今的狼狈,却不知今日为保命可以低贱至此,明日你便又能东山再起,逐那至尊之位!” 第180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这话,倒叫我受之有愧。” 桑鬼轻轻一笑,不禁对他心生知己之感。 “看来,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你放心,我乃女中豪杰,自然不会以情爱之名作戏,更何况,你与我并不是一路人,强求无益,倒不如趁早放手,博你个人情。” 听得这话,金廉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肯这样说,就代表将来她不会为着这事为难自己。 “如今你是我请来的贵客,没有人能在我的地盘上为难你。” 金廉冲她一笑,迈着大步潇洒离去。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桑鬼仿佛当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他像朋友一样的相处了起来。 由乌延陪着,不是今日出海游玩,就是明天上山赏花,再不然就是拖着人陪着她去看看那些洋薯地和乔木林。 金廉并不放心桑鬼,暗地里头一再嘱咐乌延说话做事注意分寸,切莫大意。 甚至还让李婧跟着一起出门。 李婧显然并不喜欢与桑鬼打交道,更不喜欢跑到海边让海风将她那精心保养的皮肤给吹到黑红。 但金廉总能精确地捏住她的七寸,李婧只能强挤着笑,一句姐姐长,一句姐姐长的陪着她,桑鬼也十分给她面子,两人亲亲热热仿佛从上辈子就是好姐妹一般。 金廉私心里头并不想让桑鬼过多了解关于香山岛的事情。 他像只具有领地意识的野狼,根本不容对方轻易染指。 在他的心里头,桑鬼可不止是个女人,还是一个野心勃勃,欲掌天下的帝王。 她若真打起什么主意来,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现在他只想与她各走各路,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燕都今日终于找到机会来同他商议关于岛上商贸的事情,显然他也看到了这条海上商贸所存在的潜力,忍不住心动地,想跟着分上一杯羹。 但见他一副心不在焉,连茶溢出烫了手也是后知后觉,不禁暗自叹息,默默地将原本计划要说的事暂缓一二。 “看你这个样子,今日恐怕是办不成什么正事了,你倒是与我说说,这几日狼崽子一样的小心谨慎,可是为了那尊大佛?” 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 金廉也不与他绕弯子,虽有些不太厚道,但他还是想知道,这禁海令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解除。 只要她在岛上多待一天,只怕自己就一天不得安宁。 “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见桑鬼那样子,恐怕是对你这尚还有用之人起了别样心思。” 燕都看得透彻,自然不会觉得两人之间的事情光靠他们自己就能解决,若论手段,只怕这小老弟是玩不过对方的。 “当日你就万不该出手救她,如今你这是引狼入室,自讨苦吃,你就看着吧,不出一个月,她就能凭着她那聪明绝顶的脑袋将这岛上的事情摸个七七八八。”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头的小九九,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一提起这事,金廉也是郁闷,但自己总不能在对方还未有所表示的时候就刻意说些什么,岂不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禁海令恐怕一时半会怕是解不了了,但岛上的事务还是一件接着一件,忙忙碌碌之余,倒让他无暇顾及桑鬼的事情。 说起来,耽搁了这些日子,也该关心一下那些黎黎族的人,毕竟还指望着他们能早点有所好转,好早日解决那些疫症的问题呢。 提起疫症,金廉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提笔写下一道禁令。 自己还真是猪脑子,怎么今日才想到这事。 很快禁令就传到了正在喝茶整理近日见闻的桑鬼手里。 “这上头倒是写得冠冕堂皇,听起来是为我们着想,但我看着,怎么是针对我来的?” 李婧忍不住和乌延对视了一眼,实在有些尴尬。 但桑鬼不过随口一说,自然不会让李婧她们为难。 “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在这里休养身体好了。” 面对桑鬼的淡定,金廉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这样老实,倒让自己有些不太习惯。 黎黎族现在暂居的地方在良合城,可是看得出来,当初手底下的人给他们定下这里,是费了心思的。 良合城位于岛的西面,气候较冷,周围有低缓的山丘,海风被这些山丘挡着,相对沿海更为安全,里头被他们临时建起了可供人居住的屋舍,虽然简陋,但也还能应付日常所需。 但最妙的是,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却距离各个城镇村落距离均等,只要他们身体一旦好转,立刻就能从这里前往各城,解决疫症问题。 “现在各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闻今日金廉他们要来,守城的将领早早等在城外,接了人,就往城内走。 面对金廉的提问,那人颇有眼色,知道他问话的重点,先将时疫的情况报给他们听。 “请诸位安心,这些人在迁入的第一天,族长就给了方子,配合着一同进来的药材,我们不敢耽误,找了几个试药,在确定药物有效的第一时间,就给各城送去了,现在时疫已经得到控制,渐渐有了好转,虽不敢打包票一时半会就能将所有都给治好,但撑到新的大夫们到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示意那人继续往下说。 “黎黎族的人情况也不错,没有南红山那些毒气的侵害,他们又开了适合他们体质的排毒药物,如今大家的情况正一天天的好转,有些身体强壮的,甚至已经可以被人扶着下床走动,按张先生他们的说法,再过了三五天,第一批人就可以前往疫症最严重的地方开始帮忙。” “如此甚好。” 金廉满意地笑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们,务必要他们精心照料这些人,万万不可怠慢。 “大人放心,这事我们心里有数,这些人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还指着他们救人,只恨不得将他们当神仙给供起来,哪敢怠慢。” 那人一脸真诚,睁着睛,尽说大实话。 金廉忍不住有些无语:“那也不必像你说的这样,若太过看重,反而不利他们养病,只需对他们稍加照顾,多些尊重就好。” 人啊,最怕落差,毕竟他们将来也是要在这里生存的,若现在将他们捧得太高,只怕将来他们回归平常,没了现在这种待遇,会心生怨怼。 “大人英明,小人知道了。” 那人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第181章 鲁姓狂生 城里头的景象远远超出金廉的意料。 黎黎族的人似乎当真脱胎换骨一般,一改当日荼蘼求死之像,由族长指挥着,各司其职,配合着将煮好的食物和汤药送到各家各户去。 张二眼尖,见到金廉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族长,金公子他们来了。” 那将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黑脸,但又不敢冒犯他们,只能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纠正。 “要叫大人,我们都管他叫大人。” 张二并不在意他的提醒,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张开手,给他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金廉没想到张二如此放荡不羁,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不容易挣脱了张二的手,金廉老脸一红,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金公子来了。” 族长拄着拐杖,虽行动还有些不便,但看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今日正好抽出空来,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们。” 张二心直口快,抢在族长开口之前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族长愣是没拉住,惹得众人脸色一黑。 “我说金老弟你也不太仗义了,我们都来这快十来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我们,这破岛看着不大,事还挺多,怎么你是要学那谁,事事亲自上,啥啥自己干,最后英年早逝吗?” ...... 这憨憨,也太直白了些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先是齐齐看向被说成短命之像的金廉,又看看一脸懊恼没拦住这憨憨的族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 “咳咳,那个,我也想偷懒,这不,手底下人才不多,只能先自己顶着了。” 还是金廉脑子转得快,哈哈一笑,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半玩笑地将这事翻篇。 “你们在这里可还习惯,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同守城的将领们说,他们会想法子帮助你们的。” 有金廉发话,那小将立刻将自己胸脯拍得砰砰作响,生怕说晚了些,就不能表达自己的忠心。 “大人放心,他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谢谢关心,我们也是吃过苦的人,没那么娇贵,都是些小困难,适应适应就好了。” 族长轻轻一笑,倒也不全是客套,南红山被毒气侵染十数年,个中苦楚一足以与外人一一细说,如今他们迁到此地,虽常有海风过境,饮食也不太习惯,但相比较而言,他们中毒导致味觉退化,较常人迟钝许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族长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金廉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先一步表示他们的诚意。 “大人放心,正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城里头已经开始恢复秩序,大家的身体正在逐渐复原,我们已经拟定好名单,等三天之后,第一批人就会跟着那些小将们出城,前往各处治理疫症。” 见族长如此善解人意,金廉自是十分感激。 族长冲张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他们这几日所得出来的结论说给金廉听,好让他们安心。 张二虽然心眼直,略有些不通人情,但提起正事,还是颇为靠谱。 他说话简洁,只说这疫症经过他们的推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在原先的药方上加以改进,争取半个月将垂危的人从险境给拉回来,一个月就能把疫症控制,到第第二个月就能彻底消灭疫症。 而黎黎族中能够派出治疗时疫的人大约能有两百余人,第一批先去五十来人,会有三天之后出发,剩下的人会在半个月内全数到位。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死定人数不变,会根据各城镇疫症情的,人数多少进行相关的调整,尽可能地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见他们已经有了个完整的章程,众人悬着的心总算彻底落回原地,金廉再三叮嘱跟他一块过来的人,务必好好配合,以百姓们的生命安全为重。 等从良合城出来,金廉又转道拐向最近的同佑村,他们之前从各地抽了些人过来,将他们安置在这里,方便黎黎族人们为之诊断,以便更好的对症下药。 张大带着几个族人正守在这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及时知会族人。 同佑村里头只有二十来号病人,但是情况看起来已经大有好转,也间接地证明了黎黎族的医术确实高明。 张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里头的病人,说得情况大致与张二说的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因为有医者实地救治,所以好的较其他病患快上许多。 金廉走到一处角落的时候,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吸引住了他。 原因无他,这男人实在太令人难忘了。 虽然理智告诉金廉决不能以貌取人,但能丑成这副天怒人怨的样子,实属不易。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围观了,也不惊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专挑了金廉盯着瞧。 那种感觉十分不好,金廉觉得自己是只臭掉的鸡蛋,正被他这只逐臭而至的苍蝇给死死盯上! “在下金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直觉告诉他,这人来历不凡,还是客气些为好。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姓鲁,单名一个狂字。” 姓鲁的? 还自称一个狂字? 看对方这样,倒也配得上这个狂字。 张大对这人印象非常深刻,自然除了相貌之外,还有一桩事,就是这姓鲁的小子那张嘴实在欠得很,要不是顾及到他的病会传人,恐怕早就被挨上好几顿揍了! “鲁小子,你没看见大人在这站着,小心传染病症给大人。” 那鲁狂倒也不怕,似笑非笑地盯着张大,但这话却是说给金廉听的。 “书上说小人得志,狐假虎威想来就是你这模样了。” 张大是个粗汉子,心道这小子八成没憋什么好屁,瞪了他一眼,见金廉伸手拦着,一时间只能默默将拳头松开。 莫冲动,莫冲动。 冲动是魔鬼! “看起来这位鲁壮士倒是正直之人,今日你拦着我,想来并不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吧。” 金廉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意图。 “大人果然厉害,我嘛,也就是想找个靠山,混吃混喝过点好日子。” 藏着掖着可不是鲁狂的作风,哈哈一笑,快言快语。 第182章 给你个机会,证明下自己 “你想跟着我做事?” 金廉看着他,尽量忽视那张有碍瞻仰的脸。 “那是当然,现在你是岛上的老大,既然要抱大腿,自然选粗得来抱!” 这话直白,也有些道理。 “那你得让我知道你都会些什么,我这可不养闲人。” 如果这鲁狂当真有些本事,金廉并不介意收下他,让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小生从前也是秀才出身,识文断字不在话下。” 提起从前的身份,鲁狂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子。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当年,自己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哦?” 金廉看着形容猥琐的鲁狂,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既有功名在身,为何不继续科举,反而混到了这里来?” 这岛上的人多半都是有犯了事的,这小子看起来也不太像是良家子。 “自我考中秀才之后,也曾雄心壮志想要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光宗耀祖,但不料世人皆喜欢以貌取人,屡遭不公,蹉跎了几年之后,便歇了心思,想学门手艺好好过日子。” “科举一途确实不易,那你后来学了什么手艺?” 金廉忍不住开始猜测他到底学了什么手艺,能把自己往犯罪的道路上送! 咳咳…… 自己纯粹就是有些好奇。 可供读书人谋生的手艺不多,他虽然形容猥琐,但好歹是秀才出身,当个私塾先生或是账房先生还是极有可能的。 再次一点,就是摆个摊,替人写写家书,写写春联什么的,也能勉强糊口。 但这些都是正经营生,不太容易犯事。 也不怪金廉这样想,要是这鲁狂长得俊秀一些,他还能往桃色事件上联想一二,但他这样的,绝无这种可能。 鲁狂自然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金廉已经开始脑补了了好几种可能。 鲁狂幽幽叹息一声:“我这副样子生得实在磕碜,走投无路之下,就拜了个师傅,出家做了道士。” 哦,懂了,想来是学艺不精,给人瞎算,与人起了争执,被苦主给告了。 事实证明金廉想的不差,那鲁狂确实是因为口舌之事被人告了,对方以重金贿赂官吏,轻罪重判,被流放到东境。 “大人有所不知,我是花钱买通了官吏,主动上船来到了香山岛,和那些人可不一样。” 嗯? 这下金廉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忍不住正视起来。 “你是主动过来的?为什么?” 这倒有些意思。 金廉在没来香山岛的时候,也曾在市井之中听说过百姓们对于香山岛的评价。 无非是海外蛮夷之地,物产不丰,海风火山地动之带,几乎都是负面评价,鲜少有人说好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打起死囚流犯的主意用来填充人口,充当劳力。 却没想到,这鲁狂居然主动买通官吏,自请来到此地。 对于这个问题,鲁狂倒也实诚。 “小生生就这副容貌,生平没少受人白眼歧视,看尽世态炎凉,在出海之前,我也听闻大人事迹之一二,虽有赌的成分,但总觉得大人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浅薄之人。” 这顶高帽扣在脑袋上,金廉倒当真不好以相貌的理由来将人拒之门外。 “近几日小生夜观天象,五日之内,岛屿背面平城附近有地动之象,这场地动动静不小,还请大人及时疏通人员,减少伤亡。” 众人见他说得自信,忍不住将信将疑。 “你这话可不能胡说,事关重大,小心你的脑袋!” 张大虽然讨厌鲁狂平日里头的行事作派,但却不想他因为胡说八道而丢了性命,忍不住脱口警告他。 但鲁狂并没有领他好意,而是一脸自信,并无心虚惧怕之色。 “此事小生不敢妄言,若大人不信,大可冷眼旁观,等过些时日,便知小人所说是真是假,只不过若大人当真能够做到冷眼旁观,置百姓死活于不顾,就当小生看走了眼,所托非人。” 说罢,那鲁狂竟直往地上一坐,双目紧闭,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金廉一时间摸不透这人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本着宁可信其真的想法,还是当场下令,让人带着兵将医者物资前往平城,协助平城官吏将百姓暂且转移到平城附近的洪洞村。 “不行,洪洞村还不安全,至少要再往南移上近百里。” 鲁狂见他开始下令,面色稍济,也肯扭头再提醒他一句。 “再往南移近百里,那几乎整个平城都要受害,平城虽然百姓不多,但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得有近两千人,要同时安置这些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中一人忍不住皱着眉头,看向金廉:“大人,如果此人所言为实,那么刚才你所派出的人数远远不能应付,还有物资,也得翻上三倍,您应该清楚,之前我们同海外做成那笔生意,库存下来的洋薯已经不多,这就意味着,我们得另想办法从外头再弄些粮食进来,那......” 金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先不说成本问题,若此事当真发生那还好,至少他们已经尽了努力,如果他的预言落空,这劳民伤财的大动干戈所造成的后果,实在不是杀了鲁狂就能平息民愤的! “鲁狂,你对你所说之言,有几分把握?” 金廉需要再次确定他这话的确定把握。 “七成。” 鲁狂只吐出这两字,然后继续选择闭口不言。 “行,我就陪你赌上一回!” 金廉下定决心:“你们只管去办,人命要紧,若此事为假,我与鲁狂以死谢罪!” 众人不禁倒吸了口气,齐齐看向金廉! 这大人,还真是...... 算了,都上了贼船了,除了听话,还能怎么样。 陪着一起赌呗! 张大深吸了口气,主动开口:“大人放心,我立刻回城,请族长先再调些人,凑齐一百人,同大人的人一起赶往平城一带。” 有了张大带头,那些人只能跟着纷纷领了任务,不一会,就将事情分派下去。 “既然大家都肯信任金某,那金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这平城之行,我亲自去。” 金廉感激地冲众人行了一礼,立刻表达自己的诚意。 “哈哈,大人果真好魄力,这趟平城之行,小人愿意与大人同往!” 那鲁狂也不装死了,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角落里头拿起早已收拾妥当的包袱,仿佛早有准备。 金廉忽然觉得,这小子或许当真是个人才? 第183章 平城地动,众人齐心 桑鬼此刻并不在自己房中。 那道禁令就放在桌案上,无事的时候,桑鬼便会拿起来扫上几遍。 只是她的心里头,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桑鬼并不后悔当日的选择,若再来一回,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己只不过是略输对方一筹,胜负乃兵家常事,若受这点子挫折便萎靡不振,失去斗志可不是自己的作风! 金廉现在已经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要如何重新取得他的信任,可不容易。 桑鬼忍不住望向四周,大门被她打开,为得就是让监视自己的那些人放松警惕,别看这院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人不少五六个。 桑鬼轻轻一笑,虽然自己出不去,但却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个聋子,瞎子。 李婧心里头藏不住事,虽然她嘴巴紧得很,但通过些蛛丝马迹,也能猜出些异常。 前来报信的人神色匆匆,显然是出了大事。 桑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门口那些侍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桑鬼有信心,他们至少要等到第二天辰时才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房中。 张珙的医术确实不错,虽然现在她并不能长时间的使用轻功疾驰,但却好歹能跟上那些人。 桑鬼咬着牙,忍受着运送物资牛车的颠簸,胸中气血翻涌,险些呕出血来。 这次自己伤的实在太重,恐怕正如张珙担忧的那样,恐怕自己将来会留下旧疾,恐损寿岁。 但那是将来的事,绝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桑鬼压低帽沿,趁着没有在意,急忙将掏出一枚药丸吞入腹中。 过了好一会,她方才觉得舒服一些。 金廉现在正带着人往平城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天黑之前,他们能够赶到。 一路上有人不断地给他传来消息,有质疑的,有谩骂的,还有劝谏的。 几乎大半的人都无法理解他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只觉得他疯了。 金廉无法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他已经打算好了,挑出几个愣头青出来,只等他一入城,就先拿这几人开刀。 “鲁狂,你可别令我失望,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金廉看着一脸淡定的鲁狂,背着人给了正在啃鸡爪的他一脚。 “这东西可金贵,你给我留点!” 那鲁狂挨了他一脚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落在地上的鸡爪捡起来吹了吹,继续往嘴里塞。 “你放心。” 金廉一时间,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继续揍他。 被他这样的说,倒显得自己有多么希望地动发生似的。 “大人,我们得再抓紧点时间,最好能提前两个时辰进城。” 鲁狂啃完鸡爪,也不讲究,直接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嘴,看了看天色,面色凝重。 “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海风提前来了,到时候海风加地动,救援的难度会大大上升,还有水源也得提前贮备,以防止尸体污染了水源,导致疫症再次发生。” 听他说得正经,金廉也凝重起来。 “以你的判断,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至多只有两天。” 从五天时间变成三天,金廉只觉得自己压力山大。 “那些兔崽子恐怕不会乖乖配合。” 金廉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平城百姓可不会深明大义,乖乖配合。 “都是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当,有些人总会抱着侥幸的心理,舍了西瓜去捡芝麻。” 鲁狂知道他在愁什么,平城的那些人可不好说话,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左家人,虽然能力有余,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贪婪固执不听劝。 如果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只能先拿他们开刀。 可他们又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岂会乖乖任人宰割? “我有个主意,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只不过如果东窗事发,这骂名,只能由大人来背。” 看着鲁狂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金廉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 “你且说说,怎么个主意?” “那左家人多势众,是一等一的流氓头子,可偏偏左老头有个孙女,十分宝贝,今年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你的意思,是劫了这个小娘子?” 金廉摸了摸下巴,这事虽然不厚道,但也不是不行。 “不错,不仅要劫,而且还要选几个丑陋的男人,唯有如此,才能让左家长辈生不起别的心思来。” 鲁狂嘿嘿一笑,说不出的猥琐。 “你确定这左家,会为了这位左姑娘顾不上其他?” 鲁狂点了点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 “那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金廉实在没有心思管这事,干脆甩手做了个掌柜。 鲁狂正愁没机会立立功显摆显摆,立刻一喜,伸手递到他的面前。 “干嘛?” 金廉从前被燕都他们坑怕了,下意识觉得鲁狂是向自己要钱。 自己出门急,可没带什么银子! “大人,我人头生,您手底下那些人可不会听我空口白话的指挥,你不得给我个信物什么的?” 金廉倒是忘记了这回事,想了想,自己也没个像样的信物,招了招手,叫过了一个将领打扮人的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手底下管着多少人?” “在下江汀,手底下人不多,只是三十来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那江汀看着这岛上的老大,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是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吗? “那就好,现在人手不够多,你从你手底下抽出一半来,配合,配合这位鲁先生去办一件要紧事,办成了,回来给你论功行赏。” 那小将答应得爽快,也不细问到底让他去办什么事,跟着鲁狂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鲁狂是让他们跟着去劫持良家女子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金廉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看着逐渐远去的他们默默想道。 不过,现在他可没太多的心思乱想这些小事。 金廉见他们休息的差不多,一声令下,众人继续抓紧赶路。 “快些,得再快些才行。” 金廉心里头焦急不已,生怕自己赶不上鲁狂给出的时间。 现在这情形,只希望不要再继续变坏了才好。 第184章 你怎么也来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金廉带着人紧赶慢赶,但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真是可恶。” 金廉看着已经关闭了的城门,恨恨地骂了一句。 这海风骤然提前,他们路过一处弯坳的时候,被断裂的乔木与落石阻了前路,无奈之下只能先将拦路的障碍给清掉。 尽管他们已经很快,但还是耽误了进城的时间。 “城门已关,明日再进!” 城门上,一个年轻的汉子俯视着来人,无论他们怎么表明身份,都没有丝毫想要开门的意思。 “这木头疙瘩也是左家的人?” 乌延恨恨地盯着上头那人,都说左家人在平城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软得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金廉皱了皱眉头,无论如何,他们都得设法进城! “这些人中就数咱们俩的轻功最好,待会我数到三,咱们一左一右跳上城墙,擒住那人,让他们开城门!” 乌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声令下,两人如同燕子一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借着内力将刀剑刺入城墙缝隙之上,凭着那半露在外的半截刀剑,两人飞快地往上跃去! 那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这么大胆,也不客气,随手取过弓箭对着两人连射数箭! “不好,小心!” 眼看着那箭矢都是冲着金廉而去,众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金廉险险避开射来的箭矢,但被气息一乱,整个人就往城下落去,好在他很快调整好了方向,借着最末尾一截险险落在马背上,那马受了惊吓,顿时乱了起来。 金廉险险将马勒住,再一次往上跃去! 桑鬼看着眼前的混乱,默默地将目光移向了另一边。 她听力超群,已经听到城内隐隐有马蹄声响渐渐临近。 哨声一响,与之缠斗的乌延忍不住一顿,分神之中,被对方一刀砍在肩膀上! 金廉刚好跃了来上,只觉得面上一阵湿热,夺过刀反手刺了回去! 然后及时地将受伤的乌延扶住。 “先下去。” 乌延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暗卫专用的哨声,但那哨声的几声长短所表达的意思,是撤! 金廉点了点头,对方武功虽不算好,但他要护着受伤的乌延,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从墙头跃下,那人受了伤,气急败坏之下,竟让人使用弓箭要取两人性命! 一阵箭雨落下,底下的人没能防备,顿时有十几人受伤! 看着眼前混乱成一片的众人,乌延捂着伤口,暗骂几句,拖着金廉躲到了城门边上。 正在这时,厚重的城门忽然开了条缝隙出来,里头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急欲出城! 带头迎面而来的正是左家的人,左家人似乎对拦着他们去路的众人十分不满,金廉第一时间表示了身份,还未来得及问罪,对方就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虽然态度恭敬,但言语间却十分霸道,竟然不管不顾,非要他们调出些人物配合他们出城办事! “救人要紧,你们还不速速跟我们走?” 带头那男子挥着手中的长鞭,不满地瞪着丝毫没有动作的众人。 显然要让他们并没有想要主动配合的意思! “好大一顶高帽,怎么你们的事就是正事,你们要管的人才算人命,城内百姓的命就是不命?” 一道低哑的女声响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子的背后就突兀地多了一道人影,那人武功奇快,那人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已经被她抵住了咽喉! “放他们进城,否则我立刻让你血溅当场!” 众人或许还没认出那人,但那人却是金廉的枕边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怎么在这?” 几乎没有犹豫,金廉是脱口而出这话,但桑鬼没空替他解答疑惑,冷冷一笑,右手薇薇用力,那扣在手上的匕首就划破了对方的皮肤。 那人心知不能与之硬碰硬,冷声高喝:“让他们进城!” 但随着他的令下,另外的人与之心有灵犀,趁这开门的间隙,带着一队人冲出了城! 金廉知道是鲁狂的计划起了效果,左家的人走大半,正合他的心意。 金廉也不与他们计较,一边带着人进城,一边询问城中的情况。 “哪里有什么地动的情况,我们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要真有什么地动,可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被桑鬼扣下的人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断定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又见他们不拦着人去救人,也就任由桑鬼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 只是居然敢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绑架自家小妹,当真可恶! 年轻男人忍不住摆着张臭脸,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必然得给那混蛋一个教训尝尝。 左家的当家人终于赶来,见他软了态度,金廉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于是便让桑鬼将人给放了。 金廉看着周围隐隐阴着的天色,风声呼呼作响,显然是海风过境的征兆。 城内的百姓显然是习惯了这时不时就得来了一回的海风,十分有序地在城内容易遭灾的地方作了防护措施,但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将地动的事情放在心上。 左家已经接到消息,但看这样子,是根本没有将地动的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他们入这静安城只有短短一年多,但以他们刚才表现出来的架式,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地头蛇。 “左大人是不打算让这些百姓迁出城去避难喽?” 这种问责的话自有人会替金廉开口,那左家父子见开口的是个年轻小子,显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是我们不将大人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平城内如今已经有百姓超过二千余人,有许多还是老人和孩子,若冒然迁移,不但劳民伤财,若没有发生地动,又该如何向百姓们交待?” 左家老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人虽是一岛之主,但我们却不能仅凭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就让整个城的百姓跟着受罪啊。” 第185章 这位左小姐不简单 “你们是哪里来的小毛贼,要是敢乱来,有人饶不了你们!” 左小雅瞪着面前这几个形容丑陋的男人,心里头呕起一阵阵的酸味。 真的好想吐! 这几个丑男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简直让人多看一眼都想吐! 今日她好好的出门来办点事,却没想到就看到这几个小毛贼在附近转悠,笨手笨脚的,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 “左小姐,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种人,只要你家里头肯配合,保证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带头这人虽然蒙着面,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数日没洗澡的酸臭味道,熏得人隔夜饭都要涌上来了。 “你、你们都给我退远点,真是臭死人了!” 左小雅倒不担心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要不是看他们有趣,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才没功夫陪他们演戏。 都说虎父无犬女,相比较红妆,她更喜欢和哥哥们一样练武强身,他们原本也不是平城人,是从东境迁过来的,父亲说在东境仇家太多,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挪挪窝。 哦,对了,他们左家从前是贩私盐的,这种活可以算是刀口舔血,没一点真本事,还真吃不了这碗饭。 也不知道娘脑子抽得什么风,居然仗着自己有了点家底又洗白了身份,就想将自己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将来嫁个好人家,过过相夫教子的日子。 但也不想想,她自己能将一把大刀耍得威风凛凛,几个哥哥都不是她的对手,却要自己学着那些富家小姐一样细声细气的说话,规规矩矩地喝水吃饭,走路扭扭捏捏,实在为难人。 甚至为了逼迫自己减一减练出来的腱子肉,娘亲还对外散布消息,说自己病弱,需要清静,暂不能见客,将自己这一拘,就拘了大半年。 “哼,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动手,是想做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听到最后那半句,鲁狂忍不住将还没咽下去的水给喷了出来,喷了一旁的人一脸! 那小伙也是实诚,骂了句粗口后还补了句晦气! 这家伙几天没洗漱了,这味太冲了! “左小姐,请不要侮辱我们的道德,我们可不是一般的匪徒,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当然如果小姐不肯配合,那我们也可以装成你被劫了色的样子,在你衣裳上扯出一道口子,将你头上的那发髻给拆了,乱糟糟地往你家门口一丢,引大家伙围观围观!” 左小雅看着唾沫横飞的鲁狂,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 “你、你们果真好卑鄙!” 说完还十分配合的抖了几下。 见她怕了,鲁狂有些得意,但及时补充了一句:“所以说,你还是乖乖地,千万别跟我们耍心眼子。” 左小雅一副认命的模样,磕磕巴巴地问道:“那你们既然不图财不图色,那肯定就是为了寻仇喽,你想用我将我的家人给引过来?” “聪明。” 一旁的人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忍不住嘀咕:“都这么久了,怎么他们还不来?” 算算时间,他们就算是骑着驴子,也该到了吧。 鲁狂被他的话吸引,也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海风突然转向,要往这边来了!” 正如鲁狂所说的那些,出了城直往纸条上的地方一路狂奔的左家人在即将到达的时候遇到了滚落下来的断木落石,被生生困在了原地。 看着狂风大作的情形,队伍中大部分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场海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猛烈,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找到人的话,只怕自家妹妹是凶多吉少。 “大家分头行动,小心些,一找到人立刻给我们讯号,不可逗留!” 带头的人当机立断,人们顿时分成几组,向周围散了开去。 而此刻,金廉正与左家人对峙,双方显然都没有料到,原本还算相安无事的两人居然会突然发难。 挑头的,是桑鬼。 看着断了气息的左家老大,剩下的人彻底被激怒,不管不顾地冲着金廉他们提刀杀来! “你太过冲动了!” 然后金廉并不傻,话音刚落就意识到桑鬼这是故意的! 桑鬼现在没有功夫与他解释,提着刀利落地砍下了其中一人的头颅,用力将人给踢了出去! “只有杀了他们,你才能拿回平城的控制权,那些不驯服的百姓才会听你们的指挥!” 桑鬼冲着他笑了笑,伸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冲在最前头。 那些人只盯着桑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金廉自然不能眼看着她送命,只能提着刀护着她突围! 好在左家人心思不纯,故意将他们引到左家大宅来个请君入瓮,倒也没有惊动外头那些百姓。 左家原本打得就是活捉他们的主意,没想到却被桑鬼抢先一步,窥破先机! 但万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最难制服的,居然是左家后院的女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寻来这般彪悍的女子,居然丝毫不输左家的男人。 看着将双刀挥舞着生风的左家夫人,显然桑鬼对上她已经颇为吃力,乌延又受了伤,一时半会无法回援!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受控制,金廉虽然知道此举有些卑鄙,也只能赌上一赌! “桑鬼住手!” 金廉见准时机,竟用自己的身体替左夫人挡下杀招,桑鬼没想到他会突然冲了过来,一时没收住手,刀就刺入了他的腹部! 不对! 金廉感受到她回过神来,但对方不仅没有往回收刀,还故意往前送了送! 那刀尖成功的在金廉的腹部上来了个对穿! 最要命的是,不知道是谁暗中使得暗器,左夫人悬在半空的刀脱手砸了下来,锋利的刀刃在自己的背上划后,皮肉裂开,金廉顿时惨叫出声! 但他现在可不敢大大方方地晕过去,只能用尽全力喊着让他们住手! 桑鬼见达到目的,立刻收手开始控制局面。 她本就擅长这种事情,不一会就让双方冷静了下来,暂时停了下来。 第186章 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左夫人只是脾气暴躁,并不愚蠢,之前还不明白夫君为什么将这些人领进家门,如今见对方喝破身份,方才明白这些男人是壮着胆子拉着他们一块送死。 想想这一年来男人没少在人后同自己吐槽岛上逐渐兴旺起来的生意所带来的利润自己却只能吃掉小头,野心与欲望不断滋长,大有想将对方从一岛之主的位置给拉了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架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公爹男人们犯糊涂,自己可不能再犯糊涂! 见夫人冷静了下来,桑鬼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证明自己对金廉还有用处,借他的力东山再起,可不想真让他送了命! “左夫人显然是被蒙在鼓里头,既然误会解除,我们还是先找大夫来看看伤者吧。” 桑鬼那一刀看着凶险其实避开了要害,养一养,死不了人。 看着桑鬼那笃定的眼神,金廉忍着疼,无声地冲着她张了张嘴。 你大爷的,我谢谢你哦! 眼见受伤的人被抬了下去,左夫人终于能够与桑鬼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不知阁下是?” 桑鬼也不客气,直接以金廉的夫人自居。 “原来是金大人的夫人,果真能力出众,非寻常女子可比。” 桑鬼微微一笑,左夫人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左夫人是关心则乱,您放心,说来也巧,夫君一路上急着赶路,未曾注意到异常,我已经派了人过去,保证那些歹人动不到令千金一根手指头。” 左夫人倒不担心自家女儿的安危,只是希望她不要将人给杀了,到时候又得费一番功夫周旋。 “明人不说暗话,还请金夫人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于是桑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左夫人听完也没有利落地答应。 “这事可不是小事,若事后证实并不地动,即便是一岛之主的大人恐怕也无法同此城的百姓交待。” 桑鬼点了点头:“我理解夫人的忧虑,即便如今我们同夫人保证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也无法承担这事所带来的后果,但我相信我夫君手下的判断,若当真我们判断有误,请夫人大可将这事推于我们身上,但若真如那人所说,那么夫人就等同于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甚至说句不中听的,这岛屿虽是我夫君耗费心血让其发展至今日的繁荣,但若来日夫人有意接手整个岛,相来也是民心所向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夫人这话,似乎夫人并不在意这座岛屿?” 虽然观桑鬼这行事气度,左夫人可以猜测她出身不凡,但对于这话,她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不瞒夫人,我们夫妻两并非东境人士,之前我夫君同我闹了些矛盾,呕着一口气出走,原本以为熬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倒是我小看了他,没想到居然还被他给混出了个名堂,如今我既然追到了岛上,自然不想就这样断了夫妻缘份,终有一日,他还是要跟着我回家的。” 左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诱惑,毕竟谁都不想屈于人下,能当家做主,谁不想! “行,这事我答应了,左家上下几百口人皆由夫人调配!” 有了左夫人发话,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得多。 只不过到时候还是要给左夫人一个交待。 桑鬼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开始盘算要把这事推到哪个倒霉鬼身上。 而此刻,在城外山间,是左小雅的地盘。 她左右手各提着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串。 鲁狂被她提拉着,已经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问题,直到现在他的腿还是软的! 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打雁一世,没想到今日却被这大雁给啄了眼。 谁放的消息,说这左家小姐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来着,这简直就是怪力少女好嘛! “你们都跟紧了,沿着我踩过的地方走!” 事到如今,左小雅已经没有必要再与他们演什么柔弱少女的戏码,带着众人险险避开落石断木,往安全的地方迁移。 甚至在半路上,她还遇到了听到她遇险,前来救人的自家人! 来不及责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带着大家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 “大家跟着我,再往前走一段,我们就安全了!”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在往前走就是一处相对安全,可供他们避难的安全地带。 今日这风可真是邪门! 众人知道他们是遇到难得的海风了,但据城里头那位有着十余年经验的观星师说,这海风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转弯吧。 肯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等回去看他们怎么找那老头子算账。 “不行,不能往前走!” 鲁狂努力地眯着被这狂风夹着雨打得睁不怎么开的眼睛,急忙冲着面色凝重的左小雅喊道。 左小雅本就嫌他长相丑陋,又拎着他走了一路,心里头火气旺得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喊什么喊,信不信给你两大耳刮子!” 鲁狂一想起刚才她挣脱绳索,只用了一拳就将那壮实的小伙子给打飞了出去,忍不住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但害怕是一回事,命又是另一回事。 两相比较,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鲁狂强忍住害怕,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前头有个坑,你要是踩上去,恐怕咱们三个就得完蛋,不信你扔点什么试试,不准揍死我都行!” 左小雅见他说得正经,忍不住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就想将另一只手提留着的那位给扔出去试试,但好在她脑子快,收了收手,将人放在,随手折了根胳膊粗的小树给抛了过去。 她力气大的出奇,那小树大概能有五米多高,被她这一抛,并没有直接沉下去,而是在中间卷了几下,然后被不知哪哪来的神秘力量给卷入了看着并不深的水滩之中。 “好险好险,这里什么时候有个这么深,又这么险的水坑了?” 众人见识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两步! 鲁狂沉着声,胆子大了些,冲着左小雅说道:“这里原本就是中空的,这海风来势凶猛,直接将土层给弄散了架,底下暗河没了土层挡着,直接与上面的水连成一块,你听我的,往后退,从那边上去。” 左小雅忍不住看向他的神色变了又变,咬着牙定了决心。 “行,听你的,咱们往后退,走那边!” 第187章 还好我们赌赢了 移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开始劝说百姓举家搬迁的时候,阻碍远远超出所有人都预料。 好在,金廉因祸得福,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给他治伤。 人都说久病成良医,自己受了这么多次伤,正如桑鬼眼神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一样,这伤死是死不了的,就是以后老了,会有些零零碎碎的折磨受。 但金廉觉得按照如令这情形,恐怕自己是活不到七老八十了,说不定没多久自己就嗝屁了! “外头那些吵吵闹闹的,现在已经不扔烂菜叶臭鸡蛋了吧。” 金廉安静地躺着,心如止水,一脸平静。 守着他的大夫好奇地伸出头仔细张望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惊惧之色。 但好在,他还算有些当大夫的自觉,不能轻易让病患情绪激动,选择客观的说法。 “大人英明,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扔完了,有些脾气暴躁的,开始动上手了。” “哦。” 金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他并不担心外头的事,桑鬼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是连她都镇不住这点小事,那她这个一国女君也白干了! 双方僵持不下,桑鬼看着底下堵在一起的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这位左夫人说得话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管用嘛。” 被吐槽的左夫人脸色一僵,很快回怼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家只是说话略有些份量,如今你干这没名没份还没保证的事,能不惹得人家动手么。” 两人互相斜了对方一眼,复又陷入沉默。 这事,可真让人头疼。 说来说去嘛,还是金廉这家伙不给力,家底实在太薄,要不然包吃包住包找工作,用钱砸都能将他们给砸出平城。 就在桑鬼愤愤不平地骂娘时,突然从底下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女声。 左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那人你认识?” 桑鬼被这些人弄得心烦气躁,以往这些事都有人替自己去解决,根本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与这些刁民面对面说不清! “我家女儿回来了,真好,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想来是刚淋了场雨的缘故。” 左夫人淡淡地笑了起来,惹得桑鬼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看这样中气十足的姑娘家到底长成什么样。 不错,论相貌倒能打个七分,不是一味的那种娇弱的白,海风吹得皮肤是那种健康的肤色,但五官同左夫人并不太相似,或许更像她的父亲。 哦,对了,她的父亲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桑鬼忍不住在心里头补了一句。 左小雅身后跟着几个老头子,百姓们似乎认得他们,见他们来了,顿时停止了打闹。 “大家都静一静,现在有件事要同大家说。” 左小雅将身子往边上让了让,冲那几个老头儿使了个眼色。 就在他们刚刚脱离了险境之后,鲁狂又对着他们重复了一遍平城即将迎来另一场天灾,因这一路上的表现,众人开始相信他的本事,又听说这件事情连岛上的金大人都惊动了,更加笃定了鲁狂的话。 为着自家的亲眷安全,于是便顺道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一并请了过来。 原本以为要想说服这些老人还需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其中一老头与鲁狂算是半个同道中人,两人一同肯定了这个预言可能发生的概率。 那些老头儿微微一笑,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头的人,能救人的事为什么不做,顶多不准,让他们骂上几句罢了。” “他们总不能刨了我们的坟头吧。” 一听这话,左小雅忍不住笑了。 从前她只觉得这些老头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处处横插一脚,倚老卖老作天作地。 但今日,她却是由衷地对他们生出几分敬意。 “放心,有我在,他们没那个机会。” 左小雅拍拍自己的胸部,指天发誓。 正因为有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事情才变得顺利起来。 纵然也有不信的,但架不住大家都信,于是收拾好细软,带上家中的存粮,乖乖跟着大家有序地在第二天出了城。 金廉是被他用担架子抬着出去的,因他伤得实在太重,只能跟着队伍的后头。 从平城到鲁狂选好的地点,最近也有近百里的路程,他们走到第三天夜晚,所有人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等挨到第二天中午飞报传来,平城一带果然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地动。 据报信的人说,平城还有附近的村落近大半的屋舍都在这场天灾中损毁,正好证实的鲁狂的话,也使得金廉他们逃过了以死谢罪的结果。 现在众人对他们唯有佩服与感激,再无一人敢继续谩骂向他们泼脏水。 或许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桑鬼故意放出消息去,将这事的大半功劳都归功在的深明大义的左夫人身上。 而左夫人也厚道,两个女人之间互相吹棒,于是一番操作之下,桑鬼是金廉夫人这事便在口口相传中坐实。 外界对桑鬼十分友好,将她传地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倒显得金廉略有些不识好歹。 这下金廉暗呼完蛋,千防万防,还是没能将两人的干系撇开。 而被外头传成仙女的桑鬼此刻正端着一碗药坐在自己面前,当着外头贼头贼脑想要探听些小道消息的众人,笑眯眯地将药吹凉,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到自己嘴边。 温柔无比地劝他。 “郎君,吃药。” 金廉最不喜欢吃苦药,更不喜欢当着那些好事之徒的面演戏给他们看,但他现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就像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硬着头皮,无视躲在床底下,稍敢不配合就会被一根长针扎中屁股的乌延,假笑着配合她演戏。 “夫人,这药太苦了,给加点糖呗。” 第188章 被名声所累,有苦难言 这一局,桑鬼赢得很彻底。 在地动发生后的第五天,确定余震已经结束,他们带着百姓们重返平城。 当然,现在一片废墟的平城是不能居住了,好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带了许多实用的东西,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员伤亡,只不过因为大部分人都听劝,这次死得人算是有史以来最少的一次。 经过一天的统计,死亡的名单被列了出来,粗略一计,大约有八十余人。 “这些人虽不听劝,但从库中还是要给出一份抚恤金,也不用多,够用就行,免得又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来。” 这八十多人大多是舍不得家里头那三瓜两枣的贪婪之辈,只是可惜连累家人同他们一块去死,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金廉躺在临时搭成的帐篷里头,简陋地床边上守着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李婧与燕都。 “你来做什么,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过来还是人照顾,岂不是过来添乱嘛。” 金廉看着虽然已经尽力朴素,但还是有些花枝招展的李婧,忍不住瞪了燕都一眼,言下之意就是怪他平日里头这样聪明一人,怎么到关键时候就犯迷糊了。 这丫头佩环叮当的,要是到处乱跑,遇到歹人怎么办? 燕都无奈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管不住这匹大周来的小野马。 李婧哼了一下,倒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拖累他人。 “我不过是听说你身边凭空冒出一位金夫人,千好万好,简直就是仙女临凡,所以好奇心起,磨着燕都一起过来瞧瞧这位金夫人倒底是何方神圣。” 说起这事,燕都也是颇为好奇,好好的,怎么就多了位金夫人出来。 但他的好奇很快就在看清楚拿着饭食进来的桑鬼那一刹那,湮灭得透透的,一点火星子都不剩。 这......这两人之间的红线是用精钢拴着的吧,隔了这么多事,还能走到一块? 不对,桑鬼不是被金廉用一道禁令加暗人看着,牢牢困在了那处别院之中了吗? 那些人是乌延找来的,当时她还信誓旦旦地和自己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跑了人的情况,看来这家伙还是心系旧主,给她放水了。 燕都仗着自己知道的比李婧多那么一点点,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一出旧爱对上新欢,表妹对上前表嫂的好戏。 李婧当然不是桑鬼的对手,就她那脑子再长十个也不够看。 但李婧能作啊,到时候且看三人如何纠葛这场狗血至极的恩怨情仇。 嘿嘿! 燕都往后退了两步,若早知道有这么一场好戏,自己说什么也该带包瓜子在身上。 没人在意坐等吃瓜的燕都是个什么心情,李婧并不认得桑鬼,但见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架式,想来就是传说中那位金夫人了。 看起来,这姿色实在有些平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这名声给传遍了岛上各处,一路走来,可没少听那些百姓议论。 “你,就是传说中那位金夫人?” 李婧挑了挑眉,故意啧啧了两声,金廉现在浑身都痛,见她自己找抽也没心情拦上一拦。 人啊,总要吃点亏才能长大。 桑鬼笑着看了看李婧,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让人也替你们宣传了一把,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不忍心百姓受苦,而前来尽些微薄之力的好人了。” 相比较李婧那些傻姑娘,燕都心里头不由一沉。 果然,接下来桑鬼的一句就将他心里头那点子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真。 “金大人的表妹一路行来,见此处惨状,心有不忍,于是自告奋勇,愿意将自己所戴着的钗环佩饰物捐出,尽一尽绵薄之力。” “嗯?我没说要捐啊?” 李婧歪了歪头,有些茫然。 桑鬼微笑继续往下说:“连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也能有此大义,燕公子身为男子自是不甘落后,也愿意捐些财物帮着大家度过难关的对吧。” 这种亏本的事燕都本能地就要拒绝,但桑鬼又岂会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便有恰巧路过的百姓,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他们一个塞一个的机灵,立刻给他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过谢之后立刻飞奔出去,将这事给宣扬了出去。 好了,这下他们不想捐也得捐了。 李婧倒是无所谓,那些东西自己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捐了就捐了。 但燕都可就不一样,桑鬼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从他兜里挖掉了五千多两现银,燕都肉疼地直想向她全家问好。 我谢谢你大爷的! 桑鬼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燕都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其实不用他们刻意打听,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当日城中发生的事情,当然,现在他们掌握着舆论的主动权,他们在百姓的眼中就是正义的化身。 但这种话,对于自己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乌延这个大嘴巴一股脑地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知道真相的李婧与燕都都忍不住为金廉这大冤种掬一把同情泪。 “现在外头人人都知道你那位天神下凡,如同救苦救难菩萨一样的夫人了。” 金廉现在是上了贼船,若他敢对于露出一点半点不情愿,只怕桑鬼就要当着众人的面自称自己无德,被夫君厌弃那些苦情戏,然后将渣男的牌子死死摁在自己的脑袋顶上。 现在他是岛上的老大,可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他必须维持着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否则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得拱手让人了。 金廉叹息一声,默默地咬着牙,暗道冤孽。 但骂归骂,正经事还是得愁。 这场地动之后,平城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结果全部付之东流,又得重新再来。 重新再来,这就意味着,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得花钱。 重建城池,安置百姓,替死去的人办理丧事还有解决粮食与药材还有衣物棉被,无论怎么计算,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金廉只觉得头疼,什么都不想说话。 第189章 钱、钱、钱!没钱愁死人 但逃避是没有用的。 看着被整理出来的花销清单还有眼巴巴等着自己拨款的众人,金廉叹息一声,认命地支楞起身子来处理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这次地动,虽然他们凭着努力保下了绝大部分百姓,但这些百姓损毁了房屋,良田,一时半会暂时无法谋求生存,如何解决他们的生活,就成了重中之重。 就像燕都可以呕气般的让他们去挖矿换粮,但金廉却知道这事并不能行。 矿上的工人早就安排的妥当,差不多都已经满了,并不缺少劳动力,这些人涌过去,哪里还有空的位置给他们。 “不要开这种不切实际的玩笑。” 金廉没好气地白了燕都一眼,让他赶紧带人将大致需要消耗的粮食数量先估算出来。 要想让百姓们重新住上新建的屋舍,至少需要三个多月,这三个月他们的衣食住行等各项开支暂时只能由他们供给。 燕都铁青着脸,带着人用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阵忙活,终于在算盘珠子冒烟之前,将金廉想要的结果给报了出来。 金廉累了好几日,现在眼睛花得很,根本没有精力看写在纸上的那些数字,直接让燕都挑要紧的报给他。 配合着同燕都一起汇报的,还是掌管着相关库存的人员,他们一人拿着一叠纸,互相配合着报账。 一番听账下来,金廉心里头大概有了个数。 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好在之前与那些土着做生意的时候没有一股脑将所有存粮都给清空,略算算,那些粮食拨出一半来,可以暂时先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但库存下来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这些余粮要供的不是一城之人,而是整个岛的人,少了一半,就得设法补上,只能让人去周围想法子采买一些回来。 但现在粮食都紧缺,要想顺利采购回来足够的粮食,就得加钱,也就是说,刚到手还没有捂热的那部分利润又得原封不动的拿出来填补这部分亏空。 药材一项倒够用,还略有剩余,这还得归功乌延,当初外头做无本生意的时候,她担心手底下的兄弟们没有药材救命,于是便像过冬的老鼠一样,每到一处,必先留下一些好药,积累下了,倒让她囤了不少,都是些治皮外伤,消毒杀菌,防止伤口溃烂的药物。 “也算是你歪打正着,帮我解决了这一项的困难。” 金廉说这话的时候,乌延正由着手底下的人给她换药包扎伤口,隔着布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先是问了一下将来会不会补给她,听到金廉说会折现,乌延方才没有开口骂娘。 但燕都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塞一个的腹黑,不仅没得补偿,还得再出一笔。 血亏之下,燕都这脸臭了足足好几天,估计在接下来一个月内,都别想看到他的笑脸。 负责重建的人十分机智,趁机提出反正这城里头都损成这样了,干脆就连那些老破小一并推倒重建,也能彰显他们的仁义不是? 金廉想了想,那些屋子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实在不宜再住人进去,万一再有个海风过境什么的弄出人命可不是好,于是大手一挥,准了他们的请求。 再然后,就是掩埋尸体的地方,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还是得尽快为他们选择一处合适的地方才行。 好的良田肯定不能让他们埋人,靠近水源的地方也不可以,听下属回禀,似乎有好些人家在地动之前就给家人的老人选好了地方,但现在特殊情况,绝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 “大人,这事恐怕不太容易,这些人都十分讲究风水之说,说什么也不肯放弃那些能萌荫子孙,兴家旺宅的好地方。” 金廉忍不住瞪了说这话的官员一眼:“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搞什么鬼,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要麻烦自己亲自出马,他还要这些人做什么!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面色讪讪,一脸尴尬地退了几步,闭嘴不再聒噪。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然后所需花费的银钱越滚越多,看着结合下来的数目,金廉的头更疼了。 归根到底,现在最大的难题还是没钱! 正所谓巧女难为无米之欢,没有钱,什么都难以开展。。 也不是没有想过让乌延带着她那帮小弟再出海捞上一圈,但周边的海盗都被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良民又不能像对付海盗一样的对付他们,毕竟他们和海盗还是有些区别的。 无本的生意来钱是快,可是肥一些的羊都杀得差不多了,新的一茬还没长起来。 要是都像里里头的韭菜就好了,一茬一茬地长得飞快。 不用开口,在场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是同样想法,只恨这海岛之前居住着的都是只管今日潇洒,不管明日死活的海倭,根本没有什么存粮,要是些良民富户就好了,还能管他们借上一些,但大家都是一起登岛的兄弟,个个都穷得要死,根本借不出什么花来。 再加上现在是禁海期,东境沿海所有的港口都不对他们开放,一时半会,只能另外想办法。 说来说去,还是家底太薄的缘故。 金廉忍不住想问问老天,就不能等他多攒些家底再来这一出不行么?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金廉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钱!钱!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就什么事都干不成。 但底下那些百姓们可等不了,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出钱出力帮助他们共渡难关呢。 要是天上能突然掉下个能生钱的聚宝盆就好了。 被逼到没有办法的金廉甚至开始了这种近乎荒诞的想法,只差给他摆个供桌,点了几柱香,跪下给诸天神佛磕头祈愿。 但想归想,神佛可不会管这头疼的事,短暂的幻想过后,他还是得面对现实。 自己到底该上哪去弄钱呢? 直到自己挨不住昏睡过去之前,金廉脑子里头想的,还是这个问题! 第190章 不听劝,遭雷劈 没钱使人失眠。 金廉终究还是没能睡过上一个安稳觉。 满脑子里头想的都是如何生财。 但他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的时候,又有事情发生了。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部分人身上出现的异常。 但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同时出现呕吐腹泻等症状,通过大夫们的诊断,他们是吃了有毒的水导致的。 而城内自挖的水井并不多,大部分百姓都是靠护城河的水来解决用水问题。 这河蜿蜒绵长,起源于城东,一路向西,最后同周围那些河流一起,汇注到大海之中。 经过调查,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有人不甘心将死去的亲人统一葬在偏僻的孤山,居然趁着天黑,带着工具摸到葬人的地方,愣生生将尸体从三米多的坑里头给刨出来,背到早先他们选好的福宝之地,如今棺材铺也不做营生,没有棺材只能用席子一卷,往自己挖的坑里头草草一埋。 谁知这草草一埋,就惹出了祸端。 他们倒是称心如意了,可无奈老天不给他们清静,前几日这里下了几场大雨,雨水冲毁了这风水宝地,将尸体冲进了河里,眼下尸体腐烂,才将整个河的中下游都给污染了。 “怎么如此大意,不是之前一再强调让你们务必注意不要让水源受到污染吗?” 这都是什么事,什么风水宝地,这才几天,可不就给水冲得连安身之地也没有了? 桑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激动。 拜桑鬼那苦肉计所赐,金廉背后那道伤还没完全愈合,动作一大,伤口便会裂开。 金廉已经感到痛苦,深深吸了几口气,重新调整了下姿势,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尸体已经捞出来的,被泡得不成样子,勉强辨别了一下,将闯祸的那几户人家给抓了过来,现在正围着尸体哭嚎呢,谁劝也劝不听。” 桑鬼面无表情:“这些人这么情深义重,那就让他们去地底下和家人团聚吧。” 金廉本想反对,但还没说上几句,就被桑鬼冷冷地堵了回去。 “妇仁之仁,这些人但凡能在当时听得进去你说的一句半句,就不会明知道这样做会导致水源不洁,还一意孤行。” 说罢,冷笑一声:“倒也是个人才,居然敢壮着胆子将人从深坑里头给刨出来,想来是不怕什么阴司报应的,还怕死么?” “给我用刑,估计千刀万剐是不指望你手底那的人能弄的,就干脆拿个锤子,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一点敲碎他的骨头,也不必收尸,往海里头一扔就算了。” 这话桑鬼说得淡定,只不过听得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现在这情况,用这酷刑,是不是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 桑鬼转过头,凉凉地看着说话这人。 那人被她盯得有些心底发怵,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金夫人可一点都不像是心肠柔软之人。 传言果然不可信! “如今百姓受灾,人心不稳,若再行如此严厉之刑,恐有伤人和。” 桑鬼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幽幽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继而将目光转向金廉。 金廉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开口。 其实这事金廉当然是赞同的,只不过桑鬼抢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说刚才自己还有些不太明白,现在他都想明白了。 “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是我们太过狠心,而是他们自己作死,那些受害的百姓何其无辜,就因为这几个拎不清轻重,自私自利的人,又再一次将他们置于险境之中。” “至于你说的有伤人和这事,古人曾有云,以德报怨,又该以何报德,这口气是给那些受害的百姓们出的,只有他们的下场越惨烈,他们积压在心头的这口气才能出得酣畅淋漓。” “怨气出尽,他们才能以更好的状态去建设家园,毕竟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更有必要明白到底是谁在保护他们,为他们出气,为他们撑腰。” 那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告示上要稍稍润色一二吗?” 桑鬼觉得这家伙着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只管照实写,写得客观些,直白些,让百姓们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 官府自然是不能够带有人为情绪的,它必须公正客观,只有这样,官府才能保持中立的形象,说出来的话才能使得百姓信服。 至于添油加醋的事情,自然有别的人会帮忙去办。 桑鬼招了招手,冲着来人嘀咕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百姓们甚至不用去看告示,就已经被那些刻意放出来的消息成功地将怨气都对准了那几个不得好死的人。 行刑那日,晴空万里。 百姓们将行刑菜市口围的水泄不通,犯人们还没跪下,就已经被人用烂菜叶臭鸡蛋砸了一路。 本该是血腥可怕的场景,但在场的百姓们没有一个惧怕,反而在行刑的过程中拍着手大声叫好,甚至恨不得自己上去给那些可恶的人来上几锤子。 毫无疑问,在桑鬼刻意的煽风点火之下,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们该死。 而这手段虽然不甚高明,但却十分顺利地将这场天灾所带来的怨气都转移到了这几人身上。 而金廉则命令手下,关于他们都任何消息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怎么,你心里头不舒服?” 桑鬼看着有些恍惚出神的金廉,忍不住嘲笑他还是如此没有担当,成不得大事。 正在这时候,对于如何解决水源被污染一事,手底下的人正打算同他汇报。 “大人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们仔细研究过了,已经配置好了解毒的药粉,只要按时洒入水中,不出几日就能解决这事。” 张珙听说金廉为了这事整日吃不好睡不香,见他神色憔悴,忧思过虑的模样,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此话当真?” 金廉一听,顿时忍不住要坐起来,却被桑鬼给按了回去。 “别激动,张珙,这事不许外传,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得擅自行动。” 见桑鬼这样,两人不禁同时愣住了。 怎么,这事还不能立刻去办? 第191章 论阳谋,你比我行 “你又有什么计划?” 在外人面前,金廉还是十分给桑鬼面子的。 毕竟两人现在在人前的设定就是恩爱夫妻,他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落她的面子。 桑鬼十分满意金廉的表现,凑来了压低了声音笑道。 “你放心,为妻的不会坑你,你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吧。” 金廉默默地看着桑鬼,一脸淡定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吩咐。 “你们去找你们当中医术最好,年纪较大,行事低调,鲜少抛头露面,要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是个淡泊名利,医术高明但不好对付的人。” “啊?” 对方显然没能闻琴声而知雅意,忍不住挠了挠头,啊了一声。 “就是那种仙骨道骨,有世外高人的外貌,但却脾气古怪,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桑鬼顿了一下:“然后让人送他到僻静之所,让他配合着我们演一出苦情戏,主要就是在人前为难金大人,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治病救人的,只不过要让大家觉得解决这事是困难的,全靠金大人能屈能伸,为百姓受辱才求来的,懂?” 那人见她眼带杀气,顿时点头附和。 “懂、懂,我这就去办,你放心,我还会安排人传出风声去,就说这毒怎么怎么难解,大家都陷入困难,唯此人可解,但这人不好对付,为了效果,我还会让人怂勇一些百姓前去求医,但都没有效果,保证效果拉满,没有任何破绽,夫人放心。” 见这人还不算笨到无可救药,桑鬼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这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直到人都走光了,金廉才对她竖起大拇指。 “论这种事情,还是你最厉害,佩服佩服。” 桑鬼轻笑一声,带了点撒娇意味:“你才知道啊,你看有我这个贤内助,你可满意?” 金廉不敢说不满意,只能尴尬地笑笑。 心里头却是一阵吐槽。 这家伙,谁敢拿她当贤内助,说不定哪天就被她给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这段时间,她表现的实在太过反常,仿佛她忘记了自己的本心,一心一意只扮演着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不难不让金廉怀疑她这反常的后头,是别有企图。 甚至,现在桑鬼并不介意与自己同一张床睡觉,呃,虽然,以金廉现在这种样子,想做什么也没有机会,但至少在外人眼里,她是为了方便亲自照顾受伤的夫君才不辞辛苦,刻意为之。 “我不太明白你。” 金廉决定有些话还是摊开说会比较好。 尤其是,在与桑鬼的相处之中,金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占据上风的那个。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鬼歪着头,难得真情流露一回。 “我想与你做对恩爱夫妻,自然处处要为你考虑,你难道不想成为一个人人称颂,值得他们追随的首领吗?” 听到这话,金廉顿时没能忍住,嗤笑一声。 “你还是好好同我说话比较好,在我面前,何必说这些假话?” 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反应,桑鬼也不恼怒,无奈地双手一摊。 “我就知道,我在你这可没什么好名声,好不容易想说一回真话,但你却不信,那我只能说些你会信的假话了。” 金廉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开口辩驳,但却变相地承认了桑鬼这话。 “主要是你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这世上恐怕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除此之外,权势绝对排在第二,百姓排在第三,也许,你偶尔兴趣来了,也会对某些男人感到有些兴趣,但我绝对相信,没有一个男人能排进前三。” “你倒是了解我,那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说不定,我就允许你成为我心里头的第四呢?” 桑鬼换了种态度,是金廉从未想过的一面,看着倒让人有些新奇。 但这新奇也只是对于她展示出来给自己看到的一种感悟,要说感动与真心,那是一点也没有。 “你的真心实在比天上的星子还让你眼花缭乱,几分真假唯有你自己清楚,实在太过危险,我可要不起。” 金廉淡淡摆手,这话不是玩笑,而是发自肺腑之言。 这世上最大的笑话就是同一个一心一意只有事业的人要求对方对自己一心一意,宁负天下不负自己。 而且,对方还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给自己找死! 金廉活得好好的,虽不期望能够长命百岁,但也不想英年早逝。 桑鬼也不强迫,对于他的真心,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想借着你的势东山再起,自然要多为你考虑考虑,咱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桑鬼这个想法自然也是在金廉的预料之内,所以才会对她避之不及。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扎下根,渐渐有了点资本,可不想做些以卵击石的事。 但没想到,桑鬼早早就盯上了自己,无论自己用何种方式应对,她能有办法达成今日的结果。 “百姓无辜,你又何必拉着他们陪着你冒险,况且,我没你那么大野心,只想有一点自保之力。” 金廉叹息一声,知道桑鬼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但还是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你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帮我夺回王位,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你的条件。” “算了,当我没说。” 金廉认命。 很快,城里头就传开了这水源中的毒几乎所有大夫都没有办法,百姓们在这样的言论下顿时惶惶不安起来,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民心又开始乱了起来。 谁都不想死,百姓们开始尝试着各种办法,但却见效甚微,见火候差不多了,坊间开始流传起一个关于弥月仙医的传说。 传说这位弥月老人就住在这座岛上,有能起死回生的精妙医术,此事也唯有他能解决。 也有百姓闻风前往求医,但无一例外的,都无功而返。 他仿佛当真是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一样,没有亲眷,不知来历,没有软肋,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都无法使他松口答应救人。 百姓们又气又恨又无奈,恨他生了副铁石心肠,无视他们的疾苦,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分成两拨,一拨继续跪在那仙医门口苦苦哀求,而另一拨则跪到了金廉门前,金廉知道现在时机成熟,是时候自己出面了! 第192章 苦肉计第一计,累 百姓们被金廉那义不容辞的样子所折服,跟着他一起前往医仙所在的地方求医。 金廉同桑鬼走在最前头,他有些心虚,不敢回头看那些百姓们的殷殷期望。 对于不明真相的他们来说,自己此举是仁义的,是为他们解忧。 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为了营造一个好名声,收拢人心的一出好戏而已。 自己就是那个戏子,必须得好好演好这出苦肉计。 不得不说,手底下的人十分会来事,这医仙所居住的地方选得极妙。 地方偏僻,但却不是人迹罕至,稍一打听,就能被人找到。 看着乌泱泱跪在外头,几近绝望的男女老少,金廉有些不忍直视。 原本,他们大可不必受此罪过的。 “大人......” 那些跪着的人看到金廉,齐齐抬起头,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弄脏的衣裳,往他面前挪了几步,含泪带哭地乞求他给想想办法。 金廉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让大家稍安勿躁。 看着紧闭着的门,金廉吸了口气,上前敲了敲。 里头传来一个苍老且傲慢的声音,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金廉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忠诚的狗腿子上前飞起一脚,那本就当个装饰的门哐当一声,伴随着那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应声倒地! 屋里头坐着个老头,想来这几日没少被外头这些人吵吵,半眯着眼,不耐烦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或许是近日金廉操劳太过,又黑又瘦还略略有些颓废,没了华服加身,看着和地里的老农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又或许是办事的人没拿张他的肖像给那老头好好认认,那老头也不客气,直接砸了个杯子过来。 金廉本能地想躲,腿却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顿时没能躲过,那老头力气不小,一下子就给他砸出了个血窟窿。 金廉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一下,拿下来的时候手指上都是血。 还没等他说话呢,跟在一旁的乌延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嚣张地兴师问罪了起来。 “你个老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大人无礼,大人你这伤可还严重,还不赶紧拿药来!” 好家伙,不用说,金廉也知道乌延今日拿的是嚣张跋扈的狗仗人势的恶奴剧本。 这戏精戏演得不错,难怪出门的时候尽捡些张扬的行头来穿,生怕人记不住她似的。 然后大家看着她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直接架在了老医仙的脖子上。 “莫激动!” 几乎所有百姓都跟着这声喊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乌延手一抖,这医仙就得去见阎王。 他死了,他们可怎么办,一同殉葬吗? “放肆!平时里头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没事不可轻易动刀剑,还不赶紧将剑给收起来!\\\" 金廉头一回拿出了男主人的架式,终于在乌延这姑奶奶的面前放肆了一回! 这感觉,真不错! “夫人莫要担心,为夫没事,小乌,不可对医仙无礼,还不速速给医仙赔罪。” 金廉端着架子,牢记自己的爱妻人设,先是柔声安抚了一下一脸关切的桑鬼,紧接着又严肃地让乌延给医仙赔礼。 乌延收到了主人的眼色,不情不愿地收了兵刃,给弥月这老头子道了个歉意。 但显然,对方并不满意。 “我管你是什么人,就是天上的菩萨下来我也不稀罕,还不赶紧滚!” 那老头显然入戏很深,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就起了范儿。 “老人家莫要生气,是在下管教不严,晚辈替她给您赔个不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个黄毛丫头计较。” 说罢,金廉敛了神色,也顾不上额头上的伤还流着血,站直了身体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但老头能这么轻易就给他台阶下,那不是白拿工钱不干活嘛。 那老头哼哼了两声,继续尖酸刻薄地为难他:“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果然不错,你这歉可一点都没有诚意,想求老夫救人,可没那么容易!” “那还请前辈赐教,要晚辈如何表示,才能让您满意呢?” 金廉态度依旧谦和,就等着他开口。 “我有三个条件,你要是能满足我,我就答应。” 老头儿摸了摸胡子,慢慢幽幽地提条件。 “第一件事,老夫喜欢吃豆腐,你且将旁边那两筐豆子给磨了,不许人帮忙,等什么时候磨好了,再同老夫问第二件事。” 说罢,那老头儿闲闲地打了个哈欠,往长椅子上一躺,给自己倒了杯茶,拿了卷书,竟是有看好戏的样子。 金廉也不与之争辩,转头看向放在棚子里头那两大筐的豆子,忍不住心里头骂了句娘。 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黄豆,估计磨完自己也该累成狗了。 金廉没得选,只能卷起袖子开始泡豆子,用石磨一点点磨豆子。 那石磨倒也不算合理,至少他们没有脑抽到弄个给驴拉的那么大,只不过一圈一圈又一圈从天亮磨到天黑,金廉已经折腾地头晕眼花,却也只磨完了半筐豆子。 “前辈,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要不咱们先让他吃完饭再磨吧?” 桑鬼看着满头大汗,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的金廉,柔声开口。 作为与夫君同甘共苦的人,她自然不好干看着,虽不能上前帮忙,但还是亲下庖厨给他做了一顿饭食,味道先不论如何,总之姿态放得很低,态度十分热络。 “你这丫头倒会疼人,只可惜老夫是个孤拐性子,你大可叫他回家去歇,歇上多久都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大家都听在耳朵里,桑鬼顿时闭嘴,转而将话扯向其他方向。 金廉咬着牙,不吃不喝地干,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将豆子给磨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休息一会,那老头儿又提出了第二件事。 “你倒比那驴子好使,既然豆子磨好了,那你就去后山采这种草药回来,采回来之后,将叶子还有皮和根去了,捣出汁来,加盐煮开,也不多,你找个百来棵就算完事。” 感受到来自桑鬼那杀人的眼神,那老头又补了一句。 “放心,这东西后山多得是,成片成片长,很容易找。” 第193章 这把局,稳了 金廉当然不会拒绝,拿起那张画着草药的图牵了头驴子带了两个大筐子就往后山去。 这次老头儿并没有骗他。 后山果然成片成片地长满了那种草药,棵棵高壮,枝繁叶茂。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 金廉对草药这事其实并不太了解,但他却多少知道大部分的草药根是挺重要的,因老头没有说清楚要不要根,生怕他到时候挑刺让自己重新来挖,金廉索性连带着根也一并挖出。 但他的手碰到草药的那一刻,只觉得手上一阵阵刺痛麻痒,只挖了十来颗,掌心就起了一片红疹。 不好,自己对这东西过敏了。 金廉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体质问题,还是这草药本就有这种能使人皮肤麻痒的东西,很快他的手指就跟着肿了起来。 但金廉没有啰嗦,他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将草药给弄下来,拖得时间越久,这种情况就会越加严重。 等到他将近百颗的草药都装了上了筐子,他的手几乎已经肿到原先的两倍大,又红又痒又疼,刚开始的时候还忍不住去挠,但现在再挠下去,只怕血就会再度流出来。 现在不止是手,就连他的脖子与脸都受到影响,一路走过来,那些百姓都纷纷盯着他看,一时间竟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情敬佩与怜悯。 桑鬼盯着他的手瞧了一会,扭头张了张嘴,半晌,方才狠狠剜了那老医仙一眼。 那老医仙早有准备,给她倒了一大碗茶,桑鬼见他手指轻动,似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落入茶中。 像极了往茶里头加砒霜要毒死喝茶那谁的样子。 “小丫头,还不赶紧给你夫君送茶喝,小心渴着他。” 那老头儿还是十分知情识趣的,知道谁才是老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聪明人才有的深意。 桑鬼将茶端到金廉面前,见他两手肿得实在不像话,干脆将茶端到他的唇边,金廉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又渴又累,也不在意旁边的人,就着她的手,将那碗茶喝得干干净净。 “怎么这茶是苦的?” 还有些喇嗓子。 金廉生怕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抱怨,桑鬼正替他整理衣领,凑过来小声回他。 “里头加了轻减过敏的药粉,别声张。” 金廉了然,在简单的休息之后,他又按照医仙的吩咐,处理这些草药。 这草药处理起来比刚刚自己所受的罪还要厉害,也不知那药是不是真的管用,反正金廉这辈子都不想再受这罪了! 可没想到,眼看着他就快处理完了,也不知道哪里蹦跶出来一只黄狗,就着清洗好的草药撒了一泡尿! 金廉刚想发火,那狗也不怕人,直接飞扑了过去,惊得金廉往后一退,连人带盆扒拉着倒在了地上,形容十分狼狈。 那狗是个戏精,自己明明没有对它做什么,它竟学着像人一样,提起前腿,假装瘸了,冲着医仙呜呜告状。 那医仙也不等他辩白,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到金廉脸上! 眼看着他就要生气,金廉也顾不得擦脸上的唾沫,急忙表示自己会把这些东西都处理好,没想到,那老头儿却开始了第三件事的要求。 “你既然踢了我的黄狗,想消老儿的气,也不是不行,你若是肯从我的胯下钻过,我便答应你救这些人。” 说罢那老头儿大大方方地将袍子一撩,往后退了几步,双腿分开,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下,大家都不干了。 有几个性子暴躁的汉子冲着老头儿嚷嚷道:“老头你不要太过分,哪有人像你这样折辱人的?” “就是就是,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让大人跪你,岂不是你存心占他便宜。” 也有忠心的,愿意以替他受这屈辱,但却被金廉制止了。 “老先生只不过是想看看我的诚意罢了,你们不用管我。” 金廉淡淡地摆了摆手,先是冲老先生行了一个大礼。 恭敬虔诚且姿势标准,无论哪个角度,都挑不出毛病! 金廉清了清嗓子,机智地提了口内力,才强迫自己那几乎快要烧起来的嗓子没有破音。 “先生既然想知道我有多大的决心要为百姓们讨一条活路,那么我便证明给先生看。” 显然,一旁桑鬼没想到这老先生居然玩得这么过分,但转念一想,没有什么能比甘受胯下之辱更能打动百姓了。 但该做的戏还是得做,桑鬼觉得再这样装下去,自己还真有可能变成一个贤妻,这人设不好,得尽快给自己换一个,实在太憋屈。 求情嘛,自然得真诚柔弱且引人共情。 只见她衣袖一甩,眼底含了几丝为难与关切,软和了声音,不轻不重地刚好挠着旁边些人围观之人的心。 “老先生,夫君到底是一岛之主,此举实在不妥,若是被外人知道,他们的首领如此受辱,只怕将来......” “你也说了,他是一岛之主,要是他不是,老头子还不稀罕他钻一钻我的裤裆子,但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君为轻,民为重,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该有所表示,就看他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了。” 面对老头这话,金廉也不恼怒,鸡贼地将气息运转,慢慢沉至丹田,等了一会,才用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可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今日我便为这岛上数千百姓求一求前辈又有何妨!” 说罢当真伏地而跪,慢慢从老头儿的胯下钻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都呆愣住了,有捏着拳头想打那老头的,有咬着后槽牙想给出这馊主意的罪魁祸首一个大比兜的,但更多的,是来自百姓们的感激与震撼,还有从心底升起的佩服与臣服! 桑鬼用袖子掩着半张脸,飞快地扫了周围这些人一眼,十分满意地笑了。 今日这事传扬出去,金廉的地位就稳了,民心所向非暴力手腕可轻易取代,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的位置。 这局,稳了! 第194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金廉这番举动彻底折服了在场的百姓们,他们甚至都没有在意老医仙终于肯答应为水源解毒这事,纷纷跪在了金廉面前,口中直呼“大人仁德”、“大人千秋”等话。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觉对金廉有所微词,觉得他是凭借着自带过来的人马占岛为王,那么现在,他们彻底臣服于他,心甘情愿地让他成为这座岛屿的主人。 有了医仙的松口,众人都松了口气,在金廉给出承诺之后,众人纷纷离去。 居所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好了,戏演完了,那老头立刻跪下给金廉他们请罪,情之所迫,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金廉自然不能迁怒于他,在老头的膝盖离地还有挺远距离的时候,及时地扶住了他。 “前辈客气了,该是晚辈同您道声谢,肯舍了一世清名,陪我演上这出好戏。” 见老人有些忐忑地盯着自己,桑鬼微微一笑,跟着赞扬了几声,话里话外皆是这事已经过去,自己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见正主都发话了,老头儿心里头才算踏实了。 老头儿并不知道桑鬼的真实身份,但他活了大半辈子,眼光可毒,这小子十打十的是个妻管严,真正能当家作主的是那个相貌平平的小娘子。 “虽然刚刚是在演戏,但救人这事可不是儿戏,还请前辈多多上心,尽快将水中之毒给解了才是要紧。” 金廉正经了脸色,郑重地再三嘱咐。 那老头连声答应,保证最多五天,水中之毒便可解除。 说起来,头两件事也不是胡乱出的难题,这次解毒所用之药,便有这两样东西。 见状金廉放心了下来,这处地方虽好,但却没有多余的地方供他们过夜,金廉带着桑鬼他们连夜下山。 待他们回了家,金廉也没有心思连夜赶着处理正事,他身体实在无法支持他在这样坏的情况下继续操劳。 临走的时候那老头儿还给了两大包药,内服外敷都有,整整齐齐地摞了一摞,一回来就让人赶紧熬汤内服外敷,但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厉害,更没想到的是,你这样倒霉,偏偏照着最厉害的方向走。” 桑鬼今日心情非常不错,以往她最不屑干的事情就是给他洗脚丫子,但今日特意拿汤药给他仔细泡了泡,搓洗干净之后又拿帕子给擦干,还拿了小剪子给自己绞指甲,吓得金廉差点同她跪下,大呼一句,这可万万使不得! “难得见你心情这般不错,想来也是,一切皆如你所愿。” 桑鬼也不否认,笑嘻嘻地给他端了一碗鱼汤过来。 “如今水源之事已经解决,郎君又收服了民心,怎能不令人高兴,待郎君饮完这碗汤,为妻再告诉你一件喜事。” 喜事? 金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对方这话听着不太对劲。 桑鬼给他的,从来都只有惊没有喜。 但这话他不会问,也不想问,桑鬼向来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日子流水一样过,相比较桑鬼,李婧就闲得多。 不过,最近她似乎找到了消遣时光的乐子—斫琴。 “真是奇怪,这丫头是琴棋书画样样稀疏,怎么突然对琴起了这么大兴趣。” 面对金廉那粗神经的不解,桑鬼与燕都互相对视一眼,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最近岛上新来了个擅琴之人,恐怕表妹不是对琴感兴趣,而是对人感兴趣。” 燕都倒是对这事十分乐见其成,这擅琴之人是海难流落过来的,被救上来的时候头部受创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唯独记得自己擅琴,可找遍了整个岛,都找不到一把合适的琴,想来那丫头为了讨好他,特意去寻了桐木给他斫琴。 金廉简单地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既然是流落过来又失去了记忆,将来若是肯与李婧好好过日子倒是使得。 “什么时候找机会见一面吧,毕竟关系到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还是慎重些的好。” 金廉对于这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两情相悦,他也乐得成全两人。 这事不过偶尔一问,金廉也没太多时间花费在李婧身上,岛上每天都有事情不断发生,有好有坏,金廉现在几乎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事情比往常更多了几重,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而鲁狂那边,似乎不太顺利。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他们的信息了。 迟迟等不到新的物资过来,金廉不禁又要开始为这事发愁。 桑鬼就是在此时,将之前她许诺的喜给抬了上来。 “这就是你说的喜?” 金廉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地图,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桑鬼的计划与鲁狂现在做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又比鲁狂提起的,更加胆大包天。 她居然打起了大陈龙脉的主意。 传说中,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龙脉,这条龙脉关系到一国的国运,所以皇家向来对其十分重视,为了能使国运昌隆,基本上皇室都会让自己的先人睡在龙脉之上。 皇帝睡龙脉主干之上,藩王诸侯则根据他们生平的事迹与功过,选龙脉分支修建陵墓。 桑鬼给的图纸上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一处,上头的备注是广陵王陵。 这个广陵王陵就在岛屿西南方向,现在东北面因着海禁,不能轻易出海,东境那边轻易不能靠岸,但如果从西南绕路则容易得多。 “广陵王一脉向来不受皇室待见,所以分给他们的封地都不算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广陵王一脉说到底也传了六代,世代相累,想来王陵里头也有许多好东西,更何况王陵往北毗邻摩梭城,那里有这一带最大的集市,里头大多是海外前来生意的洋商,识货的人不少,法条也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森严,只要肯让利,这些东西不愁换不回来我们需要的东西。” “可论起来,这广陵王到底是你家亲戚,你这样做,不怕为世人所诟病?” 好个不孝子孙,别人是打别家先人的主意,而她倒好,居然连自家先人都不放过! 面对这个问题,桑鬼轻蔑一笑。 “死都死了,广陵王一脉几乎已经断绝,还怕个毛线!” 第195章 岛上混了异客进来 这话,金廉忍不住也惊讶到了。 他记得,当初自己与桑鬼成亲的时候,广陵王还派了自己两个儿子前来国都参加婚礼来着,是两个芝兰玉秀的俊俏郎君,只可惜他们在婚礼结束之后就不知所踪,是以金廉并不太记得他们的长相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任的广陵王没有多大野心,平日里头最爱的就是赏花赏月赏美人,是以膝下儿女不少,保守估计,至少得有二十来个子女,怎么这还没几年就子嗣断绝了? 桑鬼冷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皇家要想针对谁,分分钟就能捏出一个理由来将其灭得一个也不剩,反正我没出事之前,父皇就已经对其有所不满,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在我流落到东境的时候,就听说广陵王的儿女们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欺负人家没后代。” 不过玩笑归玩笑,金廉总觉得桑鬼的目的并不止是为了刨人家王陵这么简单。 桑鬼笑嘻嘻地看着他,故作惊讶。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说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金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都是你这位先生教导有方,说吧,你真正的打算是什么?” “我暂时不能待在岛上了。” 说起这事,桑鬼也有些无奈:“岛上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若是让人知道我还活着,恐怕会有大麻烦。” “不干净的东西?你确定了?” “不能完全确定,毕竟我同那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桑鬼凝神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李婧爱慕的那位琴师,好奇之下,曾远远地望了他几眼,他长得实在太过出众,非等闲之辈,而广陵王虽然子女众多,但最出色的那个,我怀疑,他幸存了下来。”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们还真是有心,居然混到李婧身边来了。” 李婧的身份自然不能对外宣扬,除了他、桑鬼还有燕都之外,再无一人知道她的身份。 “估计他们只是觉得李婧是你的表妹,想从她那套出些有用的东西罢了。” 说罢桑鬼悠悠地自嘲一笑:“美男计,还真有他们的。” “那我得让李婧这丫头留个心眼,可别被人给骗了。” 金廉不太确定李婧会不会真心错付,但这丫头脾气直,脑子也不太好使,还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大姑娘的事,你管不好小心被人埋怨。” 金廉对这事上了心,于是就让人留意了一下那个男人的信息。 男人叫刘满,当然,这个名字是李婧给他起的,大约二十岁上下,形容俊俏,因能言善道颇受女子喜欢,因为善于酿酒和弹琴,现在在一家酒馆做活。 到底关系到李婧,金廉特意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一趟酒馆。 但不巧的是,今日这刘满并不在酒馆之中。 酒馆老板是个精明能干干的年轻女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略有些失望的金廉。 “大人莫要着急,小刘是个守礼的人,不会对李姑娘乱来,倒是李姑娘大方得多,我们都担心她会非礼人家。” 金廉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悦:“老板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那妹妹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倒是姓刘那人,真是一点避讳都没有。” 见他这样说,老板娘微微抿了抿嘴,给他打了一壶新酒来。 “尝尝这洒,是我们这里的招牌,最醇厚不过。” 金廉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笑:“这酒味道倒是少见,想来也是那位小刘的手艺了,难怪你这般器重他,居然肯开出十两银子的高价来留人。” 老板娘一点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事,想来人家是担心自家妹妹,留心还不够,还特意跑过来相看。 “我是个生意人,谁能帮我赚钱,我自然喜欢,但那些时不时就过来打酒的小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也是,女子大半都是喜欢俊俏的小郎君,只是过来人都知道,人光长得好是是远远不够的,老板娘眼光好,不如给我说一说这小郎君如何。” 老板娘见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 “大人既然想知道,奴家自然不敢不从,还请大人稍等,待奴家给大人温两壶热酒,咱慢慢说。” 金廉心道这老板娘还真会做生意,立刻补了一句。 “要你这最好的酒,温两壶,再打两壶待会带走。” 这酒虽然是好,但不知怎么的,偏偏容易醉人。 金廉提着打回来的两壶酒,摇摇晃晃地绕过自己的院子,走向李婧所住的小院。 这是金廉第一次来,这院子不大,但胜在清静,经过主人的一番修缮,如今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示意下人不必通传,金廉站在窗外,看着里头正坐在妆台前,笑问婢女配这时兴发髻到底是红玛瑙的簪子好还是珍珠串成的珠花好。 这丫头从前只喜欢华服珠翠,如今却改走素雅风格,果真是有了心上人,喜好都迎合着对方的喜好。 “我觉得你还是该用那枝红玛瑙的?子,正当好年华的姑娘家打扮得那么素净作什么,又不是家里死了男人,要守着贞洁牌坊过日子。” 金廉突然开口,倒吓了主仆一跳。 “表哥,你怎么来了?” 李婧见他来了,难得小脸一红,急忙将手里头的?子放下,起身就要站起来,却不料手一歪,桌上那盒还未串成的珠子打翻在地,圆润的翠玉珠子就散了一地。 “还好这地上铺了毯子,要不然可惜了这些好东西。” 金廉看了那仆从一眼,那婢女立刻乖觉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不过是个新来的,你又何必吓她。” 李婧弯下身体,慢慢地将那翠玉珠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十分珍惜地放回了盒子里头。 “你也去那酒馆了?” 李婧闲闲地看他一眼:“原本以为你不会在意,没想到也还算有心。” 金廉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丫头丝毫不避讳地与之来往,两人举止亲密,同进同出,谈天论地,外头早就传遍了。 莫不是这丫头是故意而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自己身上? 这丫头脑回路向来清奇,他可不想再胡乱撩拨,引狼入室。 第196章 试探一下,就等着你上钩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清风徐徐,正是相会的好时候。 李婧到底还是戴上了那枚红玛瑙簪子,换了一身桃红柳绿的衣裙,胸口那枚沉甸甸的璎珞衬的她有几分艳丽。 刘满眯了眯眼,心底有一丝厌恶闪过。 桃红柳绿还戴着几件金器,实在有些俗气。 其实,她就算穿了一身素衣,也不能让人欢喜。 “你今日这身,倒是艳丽。” 李婧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这是我哥哥特意给我新做的,说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家里死了人穿那么素净做什么,我想想也是,反正哥哥给得好东西不少,不赶紧穿穿难不成还要便宜了我哥将来生的小屁孩不成?” “今日你似乎心情不太好,跟吃了炮仗似的。” 李婧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昨日哥哥去酒馆打了酒回来,吃坏了肚子,眼下正躺在床上直哎哟,估计等他能下床了,得好好找那酿酒的师傅好好算算账。” 刘满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要找我算账的人可多了去,不差你哥这一个,难不成,你哥还会吃人不成?” 对于自己的魅力,刘满非常自信,这些人明着说是吃自己的酒吃坏了肚子,实则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如何替自家闺女姐妹将自己给捉回去,当个东床快婿。 李婧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便有些走神。 “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正在打磨琴身的男人抬起头,淡淡地冲着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同春花怒放,暖意融融。 他长得极好,甚至比自己的表哥还要好上几分。 一想起表哥特意同自己说起的事情,李婧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可偏偏,他是带毒的毒草,一不小心,便会被其所伤。 “听说弥月那老头儿的医术不错,我求了求,他答应替你看病了。” 听得这话,刘满眼角一跳,飞快地将心里头那点子情绪给压了下去。 “我现在好得很,再说,大夫不是都说了,我这失忆症不是单吃几副药就能好的。况且,医仙现在正忙着医治那些病人,又何必这时候给人添麻烦呢。” 开玩笑,他这失忆本就是假装出来的,要真让那些医生乱开药给自己吃坏了怎么办? “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来历,你就不担心家中亲人为因为你而忧心不已,寝食难安?” 李婧今日来的就是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的,顿时作做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哥这人最讲究门当户对,是绝计不会让我嫁给一个不知来历的人,你倒是不着急,反正有那么多姑娘任你选,我就不一样了,哥哥已经为了看好人家,不日就要将亲事给定下来了。” 说罢,还未等他说话,又幽幽一叹,话里话外竟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想想也是,哥哥都是为了我好,他说的话一向都有道理,你这样的人才,又这般年纪,说不定家里头已经给你娶了亲,生了孩子,我这样不清不楚地同你在此相会,想想也是于理不合,哥哥一向不会害我,听说对方有权有势,人也长得俊俏,我看干脆还是算了,以后就不必见面了,要不然真让哥哥说中了,我可不想从妻变妾,直接升级给人家当后母。” 眼看着自己快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刘满自然不能干看着啥都不干。 李婧递给他一物,接在手中仔细一看,原来是支红豆簪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李婧盯着上头那颗红豆仔细看了看,冷冷一笑:“这东西听着好听,但实际上却是有毒的,红红的也不讨喜,想想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红艳艳的红宝石,实诚。” “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对你可是真心一片,天地可鉴,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可以对天发誓言,若我有一句虚言,便叫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死后不得超生!” 刘满其实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发誓了,从小他就不信这些,反正都是哄女人的手段,但演得多了,也就知道说这话该是个什么表情最让人相信。 但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位,已经见惯了这种无聊的把戏,到底是宫里头活了十多年的人,这些东西那些女人们做得比他要好上太多。 “死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可见你说这话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婧将那簪子往他手里头一塞,又从手腕上摘下一对成色一般的镯子来,再然后就是腰间那枚香囊,大有于他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的意思。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的真心?” 见鱼儿咬钩,李婧心头一喜,但面上却是一副大可不必的样子。 都是演戏嘛,谁比谁差呢。 被她死死拿捏住的刘满都快急哭了,只不过这哭意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李婧不愿意开口提条件了,就换刘满为难了。 “可是,我只不过一介书生,又不会武功又不会医术的,你让我上哪找功劳去?” 李婧似乎对他十分有信心,拍了拍手:“你放心,路子我都帮你想好了,你该知道我哥哥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没钱,于是他就想了个野路子,去找死人借点钱花花,你知道的,那些有钱人都喜欢带他们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下去,自然,也有人专做这种生意。” “这、这事实在......总不能,可咱这岛上,可没有你说得那种人吧。” “哼,当然不能在岛上,前段时间这事可不就是乱挖尸体挖出来的麻烦?” 李婧笑了笑:“放心,鲁叔给哥哥回了信,说他已经有了人选,前段时间广陵王家不是被灭得差不多了嘛,他家那坟头倒是现在的。” 这下,换刘满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捏了捏拳头,干笑一声:“到底是王陵,想必看守森严,不好下手吧!” 第197章 风雨欲来 “怕什么,那鲁叔手底下可有好些高手,连我嫂子也有人,再说那王陵都被朝廷的人给刨了一遍,我们再不抓紧点,可就什么渣都不剩了。” 这下,刘满是彻底绷不住了。 “你说什么,朝廷连王陵都没放过?” 李婧当然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正常情况下,就算诛灭一个旁系王爷,也不会轻易动人家的王陵,为了皇家颜面,更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但李婧是什么人,本来就跟如今大陈那位王储不太对付,更何况还有一口气没替金廉出过,说到底表哥再怎么讨厌也是亲表哥,那前表嫂算什么毛线,当然是坑前表嫂比较妥当。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大陈王位上坐着的那位女君向来行事不太讲究,看她之前怎么对她那倒霉的前王夫就知道了,这刨王陵的事自然是盗墓贼干得,但你想,寻常的盗墓贼哪能顺利进入到机关重重的王陵里头,谁在幕后指使可不就很好猜了嘛。” 一想到那位行事不拘一格的女君,刘满最后一点笃定也没有了。 皇家之人最是没有底线,他身为广陵一脉的子孙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皇家人那套能颠倒黑白的能耐,若他们真对王陵下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更何况,现在皇室打算对外用兵,国库空虚,不排除他们会对王陵里头那些东西下手的可能。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外头一直有关于广陵王陵里藏有丰厚陪葬的传言,难保不被那些人惦记上。 这些东西,可是日后他们东山再起的资本,若真被盗了,他拿什么给兴旺家族。 李婧并不知道自己这话歪打正着戳中了刘满的心思,观他的神情,大概坐实了他的身份。 刘满没有立刻给她答复,李婧一回到家,就将这事告诉了金廉。 见李婧面露惆怅之色,金廉摸了摸她的头:“看来,你当真喜欢那小子,只可惜,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还是燕都好。” 李婧被他这句不伦不类,但却十分押韵的话给笑道,啐了他一声,扭头躲进了自己的闺房。 金廉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将这事转述给了桑鬼。 “知道了,这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留心一点那小子,别让这小子给你坑了。” 看着桑鬼一脸淡定地在写些什么东西,金廉忍不住凑过去看。 最右端竖着写了一句:治岛策略十三条。 紧接着,就是如何治岛条陈一二三四五等等。 “才十三条,是不是有点少?” 金廉一时没忍住,脱口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嗯,其实他并不在意这条陈给自己用上能学到多少,自己只要纯粹地想要桑鬼多写一些,累她一累也好。 桑鬼横了他一眼,满是不屑。 “这十三条我都嫌多,要不是看在你脑瓜子不太灵光的份上,这多出来的六条我都不会写。” 行,你厉害。 好男不和女人计较。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出海刨人家王陵的计划被迫提前。 原因是鲁狂发来了求救信。 原以为他们迟迟没有回信是因为海禁,是因为他们弄钱弄得忘乎所以,没想到这厮出师不利,被坑得差点全军覆没。 如今来传信的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等着金廉发话。 “他们是替岛上的百姓们办事,这事当然不能不管,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勇士。” 金廉将人扶起,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你放心养伤,这事我自有主张。” 有了他的许诺,那人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放心地晕了过去。 “来人,将他扶下去,好吃好喝地养着,不可亏待。” 这些人不能不救,否则那些人会心寒,以后谁还肯为他们卖命。 金廉与桑鬼达成一致。 金廉自然是不能离开岛屿,正好桑鬼有心躲避 借着这个机会出海再好不过。 看着人被扶了下去,金廉转身看着桑鬼,故作轻松地冲着她笑。 “得,还得麻烦你一回,绕路先将这不中用的人给救出来再去王陵。” 金廉看着桑鬼,这段时间身陷其中,倒让他生出几分遐思来。 但话虽这样说,金廉却忍不住紧张地对她左叮嘱一句,右叮嘱一句。 唠唠叨叨,像极了一个嘴碎的老妈子。 “在外头事事小心,不要强出头。” “饮食习惯不好改,你自己注意一下。” “衣裳多带些,鞋子要那种轻便底厚的。” 看着如同老父亲一样啰哩啰嗦的金廉,桑鬼有些无奈。 “现在没外人在,不用如此。” 桑鬼心里头想得是:“这人入戏太深,时时刻刻也不忘自己的宠妻人设,还真是敬业。” 金廉却突然从后头抱住了她,轻轻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 “你可得好好的,我可不想当鳏夫。” “我以为,你很乐意自己是个鳏夫。” 桑鬼沉默片刻:“都多大人的了,还这么黏黏糊糊,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本着不肯吃亏的原则,这段时间以来,不止是金廉防着她,桑鬼也是。 男人爽快一时,女人却要多费些心思。 她忙得很,实在没有功夫伺候这大爷。 金廉其实本也没有那个意思,当和尚当久了,觉得清心寡欲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况且,现在倒是嫌弃自己黏黏糊糊了,以前她可比自己还是生猛! 金廉忍不住心里头碎碎念,一脸怨色,仿佛当真是桑鬼对不住自己似的。 “你带上梁风和乌延,到时候再让多挑些得用的人马,我自己就会武功,又在这岛上,能有什么危险。” 面对金廉的好意,桑鬼民不推脱,这两人武功确实难得,带上他们,自己办成这事的难度就会小上许多。 桑鬼最见不得一个大老爷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催了他一下。 “你还想说啥,一块说了吧。” 金廉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枚红豆胸针来。 那是他在李婧妆台上顺回来的,看着好看,只可惜,桑鬼带簪子珠花不方便,那枚簪子更好看些。 “办完事就早点回来,我还指着你们带钱回来呢!” 第198章 对付这种男人,不必啰嗦 而此时的李婧正坐在妆台前将拿回来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 这些都是刘满送的,还是眼不见为净。 只是...... 那枚和红豆簪子配套的胸针怎么不见了? 李婧犯了倔强性子,又不肯让人帮忙,忙忙碌碌,几乎快将整个房间都给翻遍了! “真要命,早就说过这随手乱扔东西的习惯得改改,怎么找不着了?” 送走了桑鬼,金廉的日子过得比死水还平静。 当依旧忙成狗。 “要死了,再这样下去,老子迟早要英早逝。” 忙了一天几乎没有停过的金廉终于借吃宵夜的机会偷了会懒。 一边吃着刚出锅的炸小鱼条,一边惦记着桑鬼那边的情况。 算算时间,她们也该到了。 但连着过了一个多月,却依旧没有大捷的消息传来,这下,现淡定如厮的金廉也坐不住了。 在没人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急得抓心挠肝,连睡都睡不安稳。 但没想到,李婧这边也不让他消停。 那刘满又来了。 或许是之前他吃了太多的闭门羹,又或许是他让人传出去让这小子别打李婧主意的事情起了作用。 这小子现在是急红了眼,要不是忌惮着李婧身旁还有几个能打的,只怕就是趁夜上门来劫人了。 看着被抓住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通,有些灰头土脸的刘满,金廉忍不住叹气。 这兄弟还真是执着。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 这都三更天了,要说这小心没安什么坏心眼,金廉可是半点都不信。 略算算,这是他第五次被抓包了吧。 第一次,这小子买通了门房但没买通里头的婶婶,天黑看不清地被乱棍打了一顿轰了出去。 第二次,这小子换了个法子,翻墙过来的,但运气不巧得的李婧喜欢燕都新弄来的獒犬,虽然还没长大,但却十分尽职,三五只小犬也不乱叫,偷偷摸摸地将人咬了个半死,要不是巡夜的人正巧路过,只怕就是咬出人命来。 第三次,见地上进来的办法不行,他居然打了条地道,愣生生让他从后院墙脚掏了个狗洞钻了进来,直接摸进了李婧的院子,但那日李婧正巧睡不着,拉着婢女陪她喝酒,那婢女酒量不错,但唯有一样坏处,就是喝高了胆肥且易发酒疯。 那夜具体发生了什么金廉并不清楚,但大家都听到那婢女十分得意地同大家炫耀,说她在醉酒后调戏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第四次,金廉觉得这家伙实在像个狗皮膏药,抓到之后直接让人以私闯民宅的罪名发配到矿山挖矿去。 但没想到,今日又被他给抓到了。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妹妹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金廉默默地搓了搓手,认真地在考虑是不是该将这小子流放到岛屿之外,越远越好。 “我对她是真心的!” 金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服,并不知道狐狸尾巴已经露在外面的小伙子,一时半会,不想同他争论。 见对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金廉开始怀疑自己当真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你是真心想娶她,还是真心想坑她?” 有些事他本不欲戳穿,好歹给他留点颜面,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哦不对,将来不相见。 “我应该叫你刘满,还是应该叫你桑青,广陵王家的六公子?” 金廉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在意他会如何反应。 毕竟广陵王一脉现在已经没几个活人了,任他之前多风光,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落魄公子而已。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被揭穿身份的刘满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金廉微微叹息,这小子白张了这张俊俏的脸,但脑子同桑鬼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够看。 “从前我也是个不让太岁的花花公子,你那些撩拨女人的手段在我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金廉眯了眯眼,真心诚意地鄙视他这小菜鸡的手段。 “你打得什么鬼主意,我大概猜到一点,你无非就是想借着我的势来办些你自己的事罢了,虽然我还不清楚你到底意图做些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你对我妹妹并不是真心实心这就够了。” 桑青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金廉已经失去耐心,没有精气在同他废话。 “你可别张口了,最近我都快忙疯了你小子还来给我添堵,我现在没有耐心再浪费在你身上,来人。” 随着金廉话音刚落,外头就走进来两个身长九尽,威武雄壮的汉子,一人手中提着麻袋, 一人手中拿着一捆绳子,不等金廉开口,就将他用极其粗暴的方式给捆成了一个棕子。 “你们想做什么?” 看着两人的架式,桑青有些慌。 “没什么,只是你好歹也是王爷的孩子,耳濡目染,应该听说过一个词叫‘草菅人命’吧。” 金廉闲闲地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冷冷地看着他:“对于良民,我自然是讲道理的青天大老爷,但对于你这种不怀好意又不识趣的人,我就是冷面酷吏,你放心,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私闯民宅,意图行刺,正当防卫之下,被我的护卫追击,慌不择路之下跌落悬崖,尸沉大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罢金廉阴恻恻一笑:“反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人在百姓心目中形象十分不错,想来我说的话,他们不会怀疑。” 还没等金廉继续,旁边那两汉子仿佛自带捧哏属性,连连点头,边点头还连补充。 “那些百姓现在看大人就如同看神仙一样,别说怀疑,就算真知道大人处死了谁,恐怕也只会认为大人是出于正义,不会觉得大人是刻意为之。” “你、你们好卑鄙!” 桑青本想破口再骂上几句,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一麻袋兜头兜脑地套了下来。 桑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身子悬空,竟是被人给抬了起来! 根本不给自己开口谈条件的机会! 这些鲁莽匹夫,一点都不讲武德! 第199章 女大不中留 见犹自挣扎的桑青被人抬了出去,金廉飞快地扫了一眼窗外那抹匆匆而过的人影,面上且愁且喜,沉默后之,竟是一言不发。 窗外之人不用费心去猜就知道是谁。 这丫头憔悴了许多,想来了近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个安稳觉。 真是女在不中留,这丫头没想到也是个痴儿。 从前只觉得这丫头是个麻烦,但相处久了之后,却生出别样心思,虽无关男女之情,但亦有血缘之亲在,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李婧在这种事情上钻了牛角尖。 等这事过了之后,再留心多选几个相与之相匹配的相看,总能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你放心,这厮过了今晚绝对死得透透的!” 金廉特意吩咐过办事那两人,在扔海里头喂鱼之前,一定要给他脖子上划拉上一刀,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活下来的机会。 “真不打算废物利用一下?” 躲在角落里头偷听被抓个了正着的燕都不死心地试探。 废物? 利用? 金廉挑了挑眉毛,仿佛看傻子一样。 “你都说了,那小子是个废物,弄个新的不香吗?还利用,你想怎么利用?” 面对金廉那坚决的语气,燕都有些无语,心不甘,情不愿地背对着他,以袖掩面,长一声,短一声,一声接着一声地叹声。 金廉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不就是不想娶李婧那刁钻鬼吗,何必如此苦情。 金廉挥了挥手,示意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碍眼。 看着飞奔出去的燕都,金廉背着手,看着躲在背后等着被他问话的人。 “你说,燕都这小子就当真这么看不上这丫头?” 这事要说燕都没有在其中操作一二,金廉说什么都不信。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 到底是小鬼,他们神仙打架,做为小人物的他谁都得罪不起,只能笑嘻嘻打着圆场。 金廉也不装了,顺手在那人手背上打了一下,像个老父亲一样自问自答。 “你说,我是不是对这丫头太过放纵了。” 这事,金廉其实也放了些水,早在第四次将人给轰出去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李婧这丫头算是彻底陷进去了。 “你是担心这丫头拿捏不住这小子?” 小鬼眼光一向不错,尽量实事求是的评价桑青。 “结合我们所探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小子扯不出什么大乱子,主要是智商不够,人都说龙生九子,要他像夫人那样,恐怕我们还真留他不得,但他这样的,顶多算是个地龙,再怎么倒腾,也不过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头折腾,表小姐拿捏他,足够了。” 金廉看了小鬼一眼,忍不住有些气闷。 “你倒是对这丫头放心,也不怕她脑袋一热,自己上赶着送人头去?” 小鬼没有说话,反倒是金廉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 前几日,他见这丫头趴在桌案前犯相思,作为兄长的他也不是没有替她想过折中的法子。 “这是从弥月那缺德老头那讨来的好东西,无色无味,加到人的饮食里头,不出半年,你就能收获一个乖乖听话的男人。” “是乖乖听话,还是痴痴笨笨?” 李婧没有伸手去接这包药,而是一脸惆怅地盯着天。 “我虽然是有些心动,但还没下作到用药来得到一个人。” 到底是天家金枝,即便再想要,但还是有些傲骨。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常与我说过的,你根本就不在意这强扭的瓜是甜是苦,你只在意这瓜属于谁。”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不可一日而语。” 金廉自然不肯让她含糊而过,非要盯着她问出个好赖来。 “别担心,我有分寸。” 李婧顿了顿:“我知道他对于你们来说,是个随时可以被引爆的麻烦,我只是不想他死在自己眼前而已。” 话已说到这,金廉也不得不再退一步。 “饶命可以,但放人不行。” 李婧当然知道这事的轻重,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听闻岛屿西南面有几座孤岛,燕都打算用来改建,囚禁那些不听话的战俘,你选一处最小的,将他放在那儿,等过了十年八年的,再看他表现就是。” “那孤岛虽然小,但也是个岛,只用来囚禁一人,实在有些浪费。” 金廉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这事自己亏了。 亏本的生意自是不能做。 看着金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李婧又补了一句。 “若我能让他吐出对你有用的东西,那你能否将孤岛划给我们?” “你们?” “你不会想陪着他一起幽静吧?” 金廉被她这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想打人。 “如果我说是呢?” 李婧一脸认真,显然并不是随意说说。 “我还是那句,不值得。” 金廉之前还小瞧了他,这小子果真不好对付。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难道不想知道关于广陵王一脉的秘密吗?” 李婧不信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注决起广陵王这事起来,肯定别有内情,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唯有桑青而已。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纯粹一趁火打劫,更何况,就算有,也不值得你拿自己的终身来赌。” 为了让这丫头死心,金廉不得不放出狠话。 “不要想那些邪门歪道,就算你和他私定终身,哪怕是怀了身孕我也能让弥月给你开服落胎药,就算没办子落胎,我也有办法给你肚里头这孩子换个爹,甚至连你这个娘也给换了。” “你放心,礼仪廉耻我还知道,他还不至于让我抛弃一切生死相随。” 有了她的保证,金廉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派去保护表小姐的人都安排好了?” 金廉抬眼看了小鬼一眼,小鬼立刻回道。 “大人放心,这次派出去的都是好手,绝不会让表小姐有什么危险。” 小鬼是乌延与梁风调教出来的人,可谓是取两者之长融之,金廉才敢放心将人留在身边,既然他这般笃定,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金廉松了口气。 “那就好。” 第200章 狗急还能跳墙 虽有小鬼的保证,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金廉丝毫没有睡意。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金廉翻了翻书籍,但心思却随着窗外那枝桃花摇摇欲坠。 而此刻,那两个汉子扛着装了人的麻袋,七拐八绕地并没有向悬崖那边去,而是拐了个弯,突然改变了方向。 “情况不对。” 跟在后头的李婧不由有些焦急,她的骑术并不算太好,出来的时候特意挑了一匹温顺的小矮马。 这马生得矮小,胆子又有些小,李婧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马之中也有怕黑的胆小马。 见它迟迟不肯再往前,李婧咬了咬牙,知道指望不上它,利落地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自己挽起了宽大的裤腿袖子,向着那处看着有些渗人的茂密树林钻去。 李婧从小养尊处优,又没什么武功傍身,自然瞒不了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五六把尖刀给抵住了身子。 “还真没想到这小妞对小王爷还真是痴情。” 其中一人蒙着面,说话带着几分嘲笑与轻蔑,一双眼睛直溜溜地往李婧身上瞟,色眯眯地显然存了坏心。 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几个,李婧心中一沉,看来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心机深沉。 李婧不禁有些后悔,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冒险追出来救人,自己这样,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们拿这小妞去向他她哥哥索要一笔赎金怎么样?” 还没等桑青这个主人开口,他们就自顾自地议论开来。 “不妥不妥,我看还是让兄弟们快活一把,杀了了事。” 他们这些人说一句又一句的,议论仿佛李靖已经是渔网里的鱼,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李婧就是再傻也感受到了危险,但现在自己跑是跑不了了。 冷静,冷静。 快速镇定之后,李婧将目光转向已经解除了绳索束缚的男人。 但令人失望的是,桑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一丝怜悯。 面对那些人的垂涎与恶意,桑青注意到来自李婧那哀求的目光。 桑青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议论,但接下来他说的这话,却更让李婧更加齿冷。 “带着这个女人实在是麻烦,但这女人虽然愚蠢但却实在美丽,听说威震南岸的苦头陀好色,不如将她当成礼物,以助我们成事。” 见他这么说,手底下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苦头陀手底下能人不少,几乎可以说在南海一带,没有人敢惹他,他最不喜欢破过身子的女人,这一路上,你们谁都不许打她的主意。” 李静一听,脸色一白,这位苦头陀的名号,她曾听燕都提起过。 听说对方是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自己若是落在他的手上,岂不是要生不如死? “阿满……” 还未等她说完,桑青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这世上本就没有刘满这个人,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将这个名字安在我身上罢了。” 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就如同李婧这个人,本就是虚假的存在。 现在,自己这次任务已经失败,再也没有意义对她忍让演戏。 “傻女人,你最好记住,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广陵王的遗孤,虽然落难,但却依旧身份高贵的皇家之后,岂是你这种庶民可以攀扯的?” 李婧顿时有些伤心,但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腔真心喂了狗。 既然你这么狗,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婧本想提醒他不再在往后了,后头那里很滑,要是掉下去,基本上会死得很难看! 李婧倒是不害怕,她只是冲动,又不是傻。 看着后头那张熟悉的脸,李婧安心多了。 对方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将这傻狗骗过来的点,好方便他们动手。 他们要活捉这狗东西,或许哥哥还想从他身上诈些什么。 明白,明白。 “伤心难道你同我说的种种,那些都是骗我的?”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脸上那有些口不由心的破绽,李婧用袖子掩住了自己半张脸。 要换成平时,她只会让这狗东西去死! “你哥哥已经识破了我的谎言,可赶不上你自己愚蠢非要赶过来自己是自投罗网,活该!\" 桑青虽是皇室后裔,但本质上却是一个小人无赖,投机取巧之辈。 如今已经无需伪装,自然露出最原本的一面。 \"可我是担心你,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真心?\" 李婧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开始彻底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居然看上这么个玩意。 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桑青等人顿时大笑起来。 “真心,我这个人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真心是什么,若你是寻常女子,或许看在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我会对你产生一些兴趣,但这些兴趣只能让我像征服猎物一样的征服你。” 呕~ 还真是狗东西! 但更狗的,还是接下来他说的话。 “就像那些爱慕本公子颜色的女子,我会想要你,但是不会想娶你,毕竟你除了一张漂亮面孔,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优点。” “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我目标,这一环接近你是为了打听你那位神秘的嫂嫂,我们怀疑,他是我们的故旧,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愿。” 桑青叹息一声,谁能想到这金廉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粗暴至极,粗暴至极。 行吧,你还真是狗。 李婧深觉得自己眼瞎心盲,简直不可饶恕!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忍耐到现在,已经是李婧的极限,既然都撕破脸皮,她也不装了。 “你个狗东西,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她手一扬,躲在暗处的几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这小祖宗果然不心疼他们,本来他们可是借机取胜,这下可好,只能硬拼了! 第201章 想与我同归于尽,做梦 这是一场相当惨烈的厮杀。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桑青看着逐渐落了下风的手下,眼神中满是阴沉。 到底是用钱收买回来的,果然不堪一击。 要不是皇家那些阴诡小人将动手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他们何至于被打得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抄家灭门的祸事会来得这么突然,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自己那几日刚好一在城中,方才逃过一劫。 但王府多年培植的势力却毁于一旦,连埋在城内的暗人也被连根拔起,仓皇之下,他只能在逃亡的途中用钱收买了些人,护着自己安全逃离。 他们可真狠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广陵王一脉共计三百余人,除了自己,再无人生还。 他已经打听过,下令的是桑鬼这个贱人,动手的自然是她那新纳的虹余杰,这对狗男女,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也不知怎么的,他们似乎还不放心,这贱人居然还有胆子前往东境,为了证实这一点,桑青冒险混进了岛,却不料对方又离开了。 而自己,也被她的走狗暴露了身份,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桑青冷着脸,险险躲过对方砍向自己腹部的一招将目光盯向上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厮杀的李婧。 想让我死,那就一块死吧! 本着拉个人垫背的想法,桑青果断出手。 护着李婧的人本就被围攻得应付不暇,一时大意,竟被他一脚踢飞,摔在地上,断了两根肋骨,再也无力爬起来护着李婧。 被掐住脖子的李婧看不清背后之人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娘的,表哥给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危险的是自己啊! “哼,想让我死,我就先让你哥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桑青深知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也不废话,抬起另一只手上的刀,不由分说就往她肚子上捅! 看他这架势,是要来个对穿啊! 但李婧早有准备,他手刀还没挨到自己,手先多了一道伤口。 “这点伤可杀不了我!” 桑青强忍着疼,死死抓住刀柄不让刀落下。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女人,没想到她还知道拔下头上的簪子想反抗自己。 用的还是自己送的那枚红豆簪! 这簪子当然不是纯银,不过是贪图便宜在小摊子上买的,掺了其他东西,比银要硬的多! 挨了狠狠一下,几乎可以见着骨头! 只不过,她力气太小,又毫无技巧,费尽心思,也只在自己手背上留下一道伤痕而已! “去死吧!” “谁说我要杀你?” 两人几乎齐齐开口,但最终还是桑青吃亏! “你个卑鄙、小人......” 倒下之前,桑青依旧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败在个小丫头手上!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戾气,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爬,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救、救我~” 他扭过头,张嘴想要喊人过来救命,却没料到李婧的大耳刮子先甩在了自己脸上! “你可闭嘴吧你个狗东西!” 李婧几乎是毫无形象地嘶吼出声。 金廉看着落在地上那只血冬瓜,忍不住扶额。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表小姐杀人?” 还将脑袋给拎回来的,刚进门的时候可给自己吓一跳,近几日估计他都别想好好睡觉了,一闭眼就是满天飞舞的血冬瓜! 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在梦里头到处乱窜! 这场面,实在糟心! “小人们实地没拦住。” 小鬼看着面如土色,吓得不轻的众人,示意他们为自己辩白。 能将他们吓成这样,估计这表小姐功不可没。 到底是大人家的表妹,果然不同寻常。 都是狠人! “我们好不容易将人都给料理了,表小姐就问我们是不是得了大人的命令要留活口,我不不敢不说实话。” 原本以为她是顾念旧情,想争取一二,没想他们话还没说完,这小祖宗就提刀将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当时表小姐嘴里头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想拉本小姐同归于尽,做梦!” 那人倒是尽职,一字不落地复述当时的场面,只不过语气确是越来越虚。 “她是不是还和你们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看众人齐刷刷的点头,金廉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小鬼知道自家大人对这位给小姐的看重,就连夫人也时不时关照他们要仔细办差,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给李婧身边安排的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精心筛选出来的好手,损失一个都能让人心疼许久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对上这些拿钱卖命的亡命之徒,他们才能不辱使命,将人给成功救回。 这表小姐要真出个好歹,他们可得以死谢罪了。 金廉没想到,这祖宗这么彪啊,虽然已经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但光听那些人的述说,也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辛苦了,从今日起,你们的薪水加倍。”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金廉十分同情他们,若易地而处,他恐怕也受不了有这么一个彪悍且不讲道理的主子。 他们不是皇族刻意培养出来的木头疙瘩,只知道服从。 该体恤还是得体恤,都是拿钱卖命的人,可不能让他们寒心。 那人苦着一脸张,艾艾期期地看着金廉,真心实意的壮着胆子问。 “能不能不要加钱,我们想换个轻松点的活计。” 这祖宗实在要命,他们虽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们还是想多活几年! 人死了,钱还在,家里头又没个亲眷,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那帮兔崽子。 一想到那些可恶的家伙会拿着他们拿命换来的钱吃喝嫖赌玩女人,他们就怎么着也不能便宜这帮兔崽子! 看着咬牙切齿,一副准本不成功便成仁的众人,金廉老脸一黑。 “这事,容我想想。” 第202章 还得亲自出马 岛上的日子流水一样的过。 距离桑鬼他们出海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岛上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值得金廉劳心费力,呕心沥血,夜不能寐。 经过众人的努力,现在岛上的一切正在逐渐恢复,平城已经彻底修建成功,虽然没能像从前那样繁华,但保证百姓最基本的生活却已经不成问题。 看着百姓们重新过上了安定有序的好日子,金廉身上的重担子轻了不少。 其实他对权力并没有特别的执着,深知自己再如何也不能一口气扛下所有。 为了不被这些事给生生累死,他十分明智地又提拔了一拨人上来,将能分出去的事都分给了他们。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权放得洒脱,又为他拉拢了一拨死忠之人。 现在他只需要花半天的时间来处理那些必须他亲自出手的事情就行。 面对这样的局势,不止金廉满意,那些被他重用的人也十分满意,一时间,大家过得相当和谐,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更上一层。 如今终于有了空闲,金廉就像绝大部分兄长一样,开始操心起李婧的婚事来。 但李婧这祖宗并不领情,金廉千选万选为她安排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年轻人相看,相比较金廉各种满意,李婧扬了扬下巴,不是左挑鼻子就是右挑眼,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气得金廉险些将手里头的茶碗给砸了。 于是不知怎么地,外头就有了关于她的传言。 说表小姐心高气傲,再好的男子都入不了眼。 就在金廉忧愁她可能会孤独终老的时候,外头的风向又变了。 与其相信他们兄妹在外人眼里头有什么美好的光环,倒不如说是全靠燕都这鸡贼的家伙在引导舆论的风向。 这传言传着传着,居然没给李婧招来一句骂名,反而是落了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大家提起李婧倒是对她印象更好了许多,导致上门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 为了避免得罪人,两人促膝长谈了几晚,金廉终于决定找个为民祈福的理由,将她送到了庵堂里头带发修行。 那庵堂老尼受了他不少关照,自是对她照顾有加,丝毫不敢轻易约束她的行动,倒让这丫头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 在闲时,金廉也曾见过燕都两面,一提起这事,燕都一点都不敢居功,只暗示他早日将妹妹给嫁出去,免得引人揣测坏了名声。 其实金廉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唯有李婧名花有主,他才能彻底放心。 可见他是有多么嫌弃李婧,唯恐同她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金廉偶尔去看李婧的时候,间接地替燕都转达了一下关心,顺便也给自己表一表功劳。 “要不是有我这个好哥哥,恐怕你早就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这话说的忒不要脸。 李婧翻了个白眼,将人赶了出去。 人没事情做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不受控制的金廉又开始担心在外头赚钱的鲁狂与桑鬼。 他们一行是否顺利? 海峡两岸通信不易,这三个月来,他们也只回了潦草的几封书信回来。 不同于鲁狂那洋洋洒洒能就着一件小事写上好几张纸,桑鬼的书信写的简短,只将事情说清楚,甚至连多写几句家长也觉得麻烦。 这女人果然心狠,竟是一点想自己的苗头都没有。 金廉无奈苦笑,忍不住从抽屉里翻出那两封书信,仔细又看了几遍,顺手提起笔,照上上头的内容临摹起来。 练了这么久,金廉现在的字几乎已经能跟桑鬼写出来的字不相上下。 若不细细分辨,还真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其实金廉倒没有什么歪主意,只不过是纯粹的觉得她的字确实是比自己好上许多。 与那些气势磅礴,铁划银勾的字相比,金廉他那一手字就显得略略有些上不得台面。 字里行间不是缩头就是缩尾,总觉得十分猥琐。 这样的字已然不符合现在自己的身份,一点气势都没有,还是桑鬼的字好些,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大事的。 反正无论如何,金廉都不会承认自己还真有点想桑鬼。 “谁想她了,我是担心他们能不能顺利带着物资银钱回来,哼,你可别乱说。” 被说中心事的金廉有些恼怒,将看戏的人统统赶了出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桑鬼传来的第三封书信。 这次信上的字更少,只有简单两句半。 第一句写得是:泰城王陵遇险,速来营救。 第二句是对第一句的补充:对方诡计多端,多带武功高强,精通风水堪舆、奇门遁甲之人,多多益善。 最后半句:暂安,无生命危险。 桑鬼这人性子一向要强,能写这信来,显然是遇到了难缠的麻烦。 信未那句暂安让金廉提着的心稍松,他现在是死鸭子嘴硬,虽然嘴巴里头各种嫌弃,但还是第一时间召人过来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没什么好说的,到底是自己的夫人,金廉总不能若无其事地待在岛上。 金廉匆匆将岛屿上的事务交代了一番,让燕都他们多上点心,千莫闹出什么乱子来。 交代完之后就召集了一队人马,集合后的准备出海前往泰城。 临行前,几个亲近些的人前去送行,见他那火急火撩的样子,李婧与燕都对视了一眼,又互相嫌弃地别过头去。 “我要给哥哥祈福,没有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 “现在你哥哥不在,你就安心待着,不要出来给我们捣乱。” 两人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各自别过,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架势,大有老死不相往来,轻易不再相见的样子。 只留下那些不知其中内情的人面面相觑,这两人的样子实在有些古怪,莫非两人走得是欢喜冤家的路线? 一想到这里,他们顿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激起了所有人的热情。 百姓的力量是伟大的,不用多久两人之间的细节就被他们扒了出来,明晃晃地放在了台面上讨论。 于是在两个当事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事传得越来越离谱,到了后面,简直到了没法听的地步。 第203章 泰城黑市,赎买两清 行船于海,除了吃饭休息,金廉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将这次行动反复考量,每一处都细细考量,生怕出现意外导致他们全军覆没。 不是金廉跟着自己出海的人不放心,而是他想以最小的代价完成这次营救。 泰城所在的位置十分微妙。 那是东境与南境的交接处,因有着一些位于南海的附属岛屿,是划分的时候将其一并划到了南境。 那里治安一向不太好,各色人群在此聚居,自然也是个难以管辖的地方。 金廉这次带的人并不多,但有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武艺超群的好手。 说老实话,现在并不是出海的好时候。 海风逆向,行船艰难,时不时就会遇到海上风暴,需仔细计算好每次的可供停靠的岛屿距离。 但金廉顾不了那么多,虽打着为公的旗号办事,但私心里头却一心只惦记着桑鬼。 连着鲁狂也得往后退上一退。 好在经过这些事情,他们夫妻两人在岛上诸人的心目中十分有威望。 那些跟着他们的人都心甘情愿地陪着他冒险,毫无二心。 桑鬼思虑周全,凡事都喜欢留一手,倒是便宜了金廉捡个现成,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不仅仅是南境泰城,借着这些资料,金廉将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甚至包括广陵王陵的地图,还有城池布局。 若不知情的人只怕会将桑鬼那份雄心壮志误按在金廉头上,视之为野心勃勃之辈。 谁能想到,真正有野心的偏偏是那个温和良善的金夫人。 她娘的,这小狼崽子伪装起来还真像只小绵羊! 但骂归骂,也多亏了桑鬼细心的备注,这让才金廉有了些许底气。 连续数日下来,金廉早已将这些资料牢记于心,这才松了口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了这些资料,他也不至于瞎子一头摸黑什么都不清楚,到底多了几分胜算。 至于与广陵王相关的事情,或许是桑鬼比常人更加了解,也或许是许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桑鬼并没有写下这些,金廉只能依据那些只鳞片爪来推测个大概。 都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但泰城却是特殊的存在。 广陵王虽然是朝廷亲封的王爷,但在泰城之中并不算老大。 泰城没有固定的王,谁强,谁就能坐到最高的位置。 什么官府王爷,都是摆设而已,高兴了,就礼让三分,不高兴了随时扯你一把。 朝廷突然开始对广陵王进行清算,现在城里头估计乱得很。 别看广陵王平日里头就是个闲散王爷,但能在泰城安然发展近百年,也不是一无是处。 听说朝廷派来接管泰城的官员刚到南境,就被人劫杀,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给其留下。 现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尽快吞下这座城池。 桑鬼自然也不例外,她现在急需扩展自己的势力,好尽快杀回国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招兵买马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趁乱进城,打起了王陵里头那些宝物的主意。 但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棋高一招,她反而陷入了险境。 泰城的布局同京师差不多,都是北贵南贱,东贵西富的格局。 三教九流,各国客族汇聚其中,只以实力论输赢,不以法度为尊。 只要肯给钱,对方什么事情都能为你做事情。 他们一行人乔装成进城的商客,行事十分低调。 他们自从上岸就小心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现在桑鬼他们仿佛在城中消失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这样的情势下,他们只能去一趟黑市。 这次金廉只带了两人,生怕打草惊蛇。 前往黑市的路线并不隐蔽,上头是城内最大的赌坊,下头便是黑市交易的场所,每到子时,黑市才会开市。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泰城黑市自然也有他们的规矩,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守规矩的客人。 黑市不同于寻常市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所以对进去客人的身份颇为谨慎,哪怕今年有人引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只挑了两个相貌平平,机灵能干的人跟着。 因为梁风和乌延是跟着桑鬼出发的,现在金廉什么也不能确定,只能将他们三个作为重点寻找的目标。 至于鲁狂他们,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听之前的人说,现在盯上王陵的可不止朝廷的人,只不过朝廷的人知道王陵建造的细节,抢先一步进入王陵,还没等宝物运出,那些人来了个守株待兔。 狗咬狗的事情不断发生,桑鬼他们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你就是托我们办事的那位?” 接头的是一个中年的汉子,仔细打量了金廉他们一番,颇有些不满。 “就你小子能出得起这么高的价吗?” 他们在黑市上混得久了,道上的人都大多不讲武德,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人出不起价钱却企图从直接抢人的混蛋。 金廉也不同他的废话,从随从手上接过一个盒子。 打开盒盖后,里头都是些金条珠宝,光看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银票在这里并不通用,他们更喜欢这些能够直接变现的东西。 这些都是燕都临行前送来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那人见了匣子里的东西,不禁眼前一亮。 伸手就要想去就想去摸,却被金廉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他用手轻轻将盒子盖上,淡淡说道:“按规矩,我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那么你也应该表现你的诚意。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乞,绝不赊欠。” 那人也爽快,立刻挥了挥手,带出两个人来。 “你名单上写着的两人都在这,至于其他人嘛,暂时还没有下落,我也不坑你,你先付这两人的赎金。” 金廉点了点头,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价格,付了五条二十两重的金条和两串龙眼大的南洋珍珠。 又付了一对红宝石镯子当成定金,请他继续打听其他人的下落。 “成交。” 那人收了定金,对他们的态度倒是热络了许多。 毕竟他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对待有钱的客人自然多几分宽容。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第204章 浑水摸鱼 金廉是第一次见到两人这么狼狈。 一时半会,竟不敢相认。 对方见两人迟迟没有说话,不由有些焦急。 “这两女人我们可没有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全须全尾的,就是怕她们跑了,饿了几天,若非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老大脾气烦了,直接废了武功扔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了事。” 金廉与两人确认了一下,确实没吃什么亏,立刻转变了脸色,笑嘻嘻地冲着对方说道:“翟爷办事能有什么不周全的,这点子心意,算我请翟爷喝酒。” 毕竟将来还要指着他给自己寻人,无论如何金廉都不会在这个当口翻脸。 说罢便往他手里头塞了一枚色成上佳的翡翠扳指,那是金廉的爱物,几乎是日日不离手的。 那人收了金廉的好处,自是欢喜,让人恭恭敬敬地将他们给送出了黑市。 等回到暂居的客栈,金廉立刻让人打了热水送了香胰让她们好好洗一洗,又让人弄了桌软烂鲜美的食物过来。 乌延自有人管,他只要管好桑鬼就行。 从那种地方出来,吃苦头是难免的,虽有翟爷的保证,但她们现在的状态可不像是只饿了几天这么简单。 桑鬼似有些不太适应金廉的触碰,执意要自己洗漱,金廉知她心性较常人坚毅些,也不勉强,将干净的衣裳给她放下,拿着药等在外头。 等她洗漱干净,饭食也好了,金廉见她手上有伤,嘴角也被扯裂了,便用热汤泡了饭,又挑了些软烂的菜弄烂,小心翼翼地喂进她的嘴里。 或许桑鬼实在没有力气于他抬杠,任由着他伺候,好不容易喂完了饭,就该替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她的身体本来就有伤,经历这一遭,不过是在旧伤的痕迹上,又添了许多新伤而已。 尤其是她的背部,几乎已经没有一处好肉,看得金廉不禁有些心疼,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什么来。 强者是不需要同情与安慰。 这是桑鬼一直挂在嘴里头的话,她一向将之奉行到底。 处理这样的伤口金廉已经十分有经验,但再有经验,也不能止疼。 “轻点......” 桑鬼难得会露出软弱的一面,金廉下意识地向那处看去,腰后那处伤口几乎连肉都被蛆腐蚀得差不多了,难怪现向坚毅的她会忍不住喊痛。 金廉叹息一声,将被子给她盖好,出门找了个女医来。 这女医是他从岛上带过来的,弥月那缺德老头推荐上来的,为得就是应付今日这种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 桑鬼看着替自己查看伤口的女医,为了分散注意,故意问了一句。 “小人名叫庞弦,夫人放心,我七岁跟着师傅学医,如今也有十六年的时间,处理夫人身上这些伤,没有难度。” 到底是弥月那缺德老头的得意高徒,庞弦的动作十分轻柔,相较起金廉那半吊子水平来说简直不要好上太多,等桑鬼的伤口处理好,居然睡着了。 “夫人这伤怎么样,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桑鬼睡着了,金廉却还不能放心,拉着庞弦连连发问。 庞弦自己也已嫁为人妻,自然知道恩爱夫妻是个什么样子,羡慕之余对金廉便多了几分耐心,表示这伤不算太严重,只是难免身上会留下些疤痕,还有就是右腕恐怕不能再受重力,以后改用轻些的兵器才好。 “那乌延的伤怎么样?” 好在金廉没有重色轻友,问完了桑鬼又问起乌延,带她们回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乌延似乎伤得比桑鬼更重些。 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抱回来的。 “乌大人的伤就有些麻烦,她的小腿被人打断过,又拖了些时间,虽不致残废,但痊愈之后难免会有些跛足,不过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庞弦很会挑重点,直接将伤情最重的处说了出来。 “那也不算什么,好好养着就是了,有什么好药你只管说,不必犹豫。” 倒也不是金廉心大,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稍稍有些跛足并不影响什么。 尤其是像乌延这种内力深厚的,有什么要紧事,轻功反而会比跑起来更快些。 等桑鬼缓和过来,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 按她那性子,算是一时半刻都闲不下来,要不是金廉死死盯着她,只怕她还要想东想西,操心不已。 桑鬼和乌延算是安全了,就是暂时还不知道梁风和鲁狂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据桑鬼回忆说,当时王陵里头情况实在太乱了,他们又中了那些人的陷阱,被冲得七零八落,但好在,除了鲁狂之外,其他有都有自保之力,想来情况不会太糟糕。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王陵里头遇到了伏击。 “他们应该不在黑市。” 这是金廉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 “现在我们也没法跟他们取得联系,有翟爷他们在,只要没被丢到海里喂鱼,想来应该也很快就会有消息。” 翟爷他们的情报网可不是摆设,说不定比皇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谍卫还要好上许多。 现在他们不宜轻举妄动,以待时机会比较好。 金廉见她亦同意自己的看法,不由松了口气。 她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是该好好养一养了。 于是金廉接下来大部分时间就都放在照料桑鬼身体一事上。 恍恍惚惚,金廉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养娇娇儿的时候,什么事都要操心。 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娇娇儿现在怎么样了。 翟爷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来,等得人实在心焦。 而此时,城内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王陵,炸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金廉正端着碗药给桑鬼喂药,一时大意,那药就喂进了桑鬼的鼻孔里头。 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两拳头。 力气十足,看来养的不错。 金廉捂着被打的脑袋,哼唧唧地讨饶。 “夫人可饶了我吧。” 见有外人在,两人打打闹闹的实在不像话,桑鬼这才住了手,让来报信的人细说详情。 但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王陵炸了。 “那咱们要不要再去王陵一趟?” 第205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本以为按照桑鬼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王陵。 但却没想到桑鬼摇了摇头:“不必了,能毫不犹豫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皇位上边那个冒牌货还真没别人,我们去了讨不到任何便宜。” 不仅讨不到便宜,还会惹来一身麻烦。 这话桑鬼没有说出口,但懂得都懂。 金廉仔细想了想,也是。 广陵王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所修建的陵墓都是有严格的规定。 王陵又称地宫,皇族又笃信来世之说,历代王爷死后都会被送进王陵,无论是修建还是破坏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想将整个王陵彻底炸毁就需要数量不小的火药。 放眼整个泰城,也未必能找出这么多火药来。 泰城虽然混乱,但火药威力巨大,实在太过敏感。 向来被官府严厉管制,进出手续繁复,层层关卡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偷盗。 就算是黑火,他们也达不到这么多的数量。 他们现在如果过去,都是自投罗网。 “我想现在王陵里头应该不剩什么了。” 无论里头有什么稀世奇珍,都不值得他们冒险。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鲁狂他们还没有消息,现在城内城外都乱的很,不用多久,各路牛鬼蛇神就会出来作妖。 若想明哲保身,唯有尽快离开了是非之地。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翟爷他们打听消息。 “走?我们现在先不出城。” 桑鬼淡定回答,眼底尽是金廉看不懂的兴奋。 “怎么你有什么打算?” 金廉心底升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这家伙恐怕藏了别的心思。 这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看金廉这怂样,桑鬼十分嫌弃,但都是 一条船上的人,若无他的支持,这事也办不下来。 还是要与他通通气,免得到时候他拖自己后腿。 “直觉告诉我,泰城最大的弱点出现了。” 什么意思? 面对金廉的茫然不解,桑鬼就像个耐心的先生一样,同他解说。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炸毁王陵?大陈虽然算不上民富国强,但也没有穷到要用王陵的东西来充实国库。” 毕竟王陵一动,就意味着这个国家不行了,以是历代皇族再落魄也不会轻易打王陵里头陪葬品的主意。 能让他们这么干,想来应该是在王陵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历代能他们这么疯狂的,要么就是前朝宝藏,要不就是能够颠覆一个王朝的东西。” “我猜他们这样狗急跳墙,那样东西应该已经不是秘密,甚至大胆一点猜,这事已经引起了对方势力的注意,这些势力不会弱小,所以才会急吼吼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金廉知道她心思活泛,如果能够控制风险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跟在后头捡点好处。 毕竟他们现在实在很穷,能捞一点是一点。 “等他们乱得差不多,我们再出手,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只需要坐等渔翁之利就行。” 鬼使神差的,金廉就明白了桑鬼的意思。 虽然这也是自己的意思,但金廉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夺城。” 这家伙胃口果然大! “可是我们所带来的人不多……” 实在不想当炮灰。 看着桑鬼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金廉语气越来越弱,没出息的话锋一转。 “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先找到梁风和鲁狂他们……胜算大一点嘛。” 这泰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可趁机混水摸鱼,但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吞下可没那么容易。 莫不是桑鬼背着自己还有奇兵不成? 桑鬼轻轻一笑,显然不将他那点子担忧放在眼里:“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况且,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谁都像他这样,事事都等着准备周全了才出手,这泼天的富贵哪里还能轮到他们。 金廉叹息一声,知道桑鬼决心已下,再难更改。 ”那么就请夫人吩咐,我们必定好好配合,绝不给夫人拖后腿。” 桑鬼做事一向缜密,想的法子也甚是刁钻,金廉在旁听着也只有学不会的份。 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下,所有人被她分成了三股,一股潜伏近代史机,一股四处搜罗可用之人,另外一股则是精锐中的精锐,负责趁机刺杀相关人员,引起更大的混乱。 只可惜现在乌延有伤在身,这种事情,若换她出手,必定事半功倍。 一想起乌延腿上的伤,桑鬼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但想想乌延倒底是跟自己这么久,就算她废了,只怕金廉这心软的家伙也会好吃好喝地养她一辈子。 倒显得自己不够厚道。 罢了罢了,厚道也有厚道的好处,若将来他们争到那至尊之位之后,他还能堪任大用,便将这笼络人心之事都交托到这人手上好了。 金廉并不知道在桑鬼心里头已经默默许了个共享天下的王夫之位,只知道这下又得多费些心思,将人手给她召集起来。 招兵买马除了用钱之外,如何选人也是一门学问。 现在泰城里头能够为他们所用的人并不多,最要紧的是要服从牢靠,不另有所图。 金廉就将主意打到了之前与他们打过交道的翟爷身上。 “翟刚,这人倒有些可用。” 桑鬼敲了敲桌子,算是对他的肯定,但这样的人用起来,还是得小心些,免得他关键时刻反水。 但因噎废食的事情,桑鬼可不会做。 她有信心,若连个翟刚都拿捏不住,她还谈什么夺天下之事! “他若懂得见好就收,乖乖为我所用,我并不介意他在泰城横着走。” 金廉见她胸有成竹,也不多话,专心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这把东风什么时候来,就不是他们暂时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翟刚与他们联盟成功,为表诚意,将自己手底下的人拨了一半任他们调用。 虽不多,但刚好能够补上鲁狂与梁风带他们的缺口,满打满算,他们如今可用之人已经有近千人。 更令他们惊喜的是,梁风与鲁狂已经与他们取得了联系,暂于城外潜伏,只等他们一声号令,便可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206章 东风已至,夺城、夺城! 城内越发混乱。 现在的泰城就如同一块肥肉,但心有些家底的野心之辈,都想趁机分上一杯羹。 金廉时刻关注城中的局势,就连一向淡定的翟刚也时不时遣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但桑鬼的回答却始终都是那句。 “东风未至,暂安勿躁。” 金廉只能尽力安抚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千万不可冒然行动。 甚至为了保证翟刚他们的不会轻举妄动,金廉干脆住到了翟刚身边,甚至连女人也不许他亲近。 一日十二时辰,两人同吃同住,金廉几乎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他的身上。 惹得翟刚一阵啰嗦。 但也幸亏金廉看着,才没让他手底下那些眼红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冒然出手。 “你说,你家夫人嘴里头那东风什么时候会来,再不抓紧时间,咱们可连个渣都吃不上了。” 其实不止是手底下的人,翟刚也有些焦躁。 虽然那位夫人看起来的确是很厉害的样子,但女人倒底是女人,对局势的判断很难令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彻底臣服。 对于桑鬼的身体,金廉不便透露,只能以性命保证桑鬼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夫人出身不凡,从前掌握着偌大的家业,家中兄弟姐妹不下十数人,但岳父却独独看中夫人,无论旁人怎么议论都不肯轻易换人,我夫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证明自己的能力,终于断了他们的不甘,行商之人最讲究对局势风向的判断,且信我夫人一回,若夺城成功,还怕底下的兄弟们吃亏不成?” 见金廉如此笃定,翟刚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 既然提起了这位夫人,他便对她生起了好奇,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魄力的女子,虽生得并不算美丽,但你站在她的面前,无论你说些什么,都会觉得在她面前矮上一头。 翟刚几乎可以肯定,金廉没没有对他说实话,这样的女人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不过翟刚有自己的追求,可不想后院里头有这种女人的存在。 毕竟他需要的是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而不是时时刻刻让自己压抑的女罗刹! 千等万盼,终于等到了桑鬼可以开始行动的命令! 那是一个一如既往,混乱不堪的夜晚。 他们都人养精蓄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们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从南向北,势如破竹,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占领了城池! 不安于室者,杀! 企图反抗者,杀! 兵刃相对者,杀! 经过这段时间的混乱,原本抱团取暖的组织已经被弄得威信全无,人心涣散如同一盘散沙,不用刻意攻击就被轻易拿下! 临行前桑鬼严令不许他们私下抢掠,如发现违令者,同行人无论身份高低,皆可就地斩杀! 夺城队伍之中,多半都是泰城的之人,因着他们的保护,家中损失不算惨重,偶尔有极少数不守规矩的,还没出手就被有心保护家人的同伴就地斩杀! 桑鬼并不直接冲在最前头,而是绕过了重重阻碍,目标只对上这段时间频频冒头的那几人,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悄悄转移了阵地,将大本营设立在了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黑白巷子里头。 但,那又怎样? 还不是抵不过桑鬼手中的屠刀! 金廉不知道她是如何厮杀,如何制服他们,他只知道当她像王者一样骑着马奔到激战正酣的塔楼,纵身一跃,越上塔楼最高处,潇洒地运气号令其部署投降,还未等众人反应,塔顶数根绳索落下,根根末端拴着的,正是他们首领的头颅! 这些人头发凌乱,五官狰狞,死死睁着一双眼睛,无论他们生前多么悍勇威风不可一世,现在却都成了一个个用来震慑不服气的人们! 最后一丝孤勇被彻底湮灭,这场战争以他们的胜利彻底告终! 泰城,在今夜彻底易主! 而他们就是泰城新的主人! 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三个时辰。 天亮了之后,在安定的钟鼓声落完三百声之后,百姓们才敢小心翼翼的从家门里头伸出头颅探听消息。 对于接下来的流程,桑鬼十分熟悉,她当女君这么多年,除了必要的出征之外,更多的是学习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取信百姓。 安定一个城池,对她而言,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不过半个多月,泰城已经恢复了从前那副繁华安定的模样。 桑鬼也兑现了她之前对翟刚许下的承诺,现在翟刚已经成为泰城里头举足轻重的人物,桑鬼几乎将这座城池对外的贸易权都交给了他,并且大力支持他提出的一些改革方法。 对于桑鬼的器重与礼遇,翟刚十分受用,颇有千里马得遇伯乐的感觉,对桑鬼那是十分信服,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因着有利可图,剩下那些保持中立的人见翟刚切切实实地得到了极大的好处,顿时也坐不住,纷纷前来投诚。 桑鬼也十分大度,根据他们给出的诚意进行了相应的回馈。 一时之间,倒是各自欢喜。 拿下泰城,金廉并不高兴。 看桑鬼这副样子,恐怕是不太乐意与人共享权利的。 有了泰城,区区一座香山岛已经不算什么,金廉实在不愿意与桑鬼捆绑太深。 依照目前的形势,她应该不会和自己回去了。 金廉有些失落。 但又有些欢喜和侥幸。 道不同,不相为谋,金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与虎谋皮,他一心惦记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同桑鬼谈一谈,让她另寻良人,放自己一条生路。 但桑鬼实在太忙,他们虽然都在一处,可却始终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 金廉当然不是那种死皮赖脸,不分轻重的人,只能耐着性子,等桑鬼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又过了一个多月。 眼看着再不说,鲁狂他们就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泰城人,金廉彻底坐不住了。 这事还是得速战速决才行! 第207章 这女人,又使阴招! 金廉的反常桑鬼再神经大条也看出来了,但她实在太忙,哪里有空管他那点小心思。 更何况,不用自己开口,他想来也会找机会同自己来说。 这不,现在可不就被他找到机会了吗? “我很忙,你要有什么想说的就抓紧时间,明早我还要去和翟刚谈一谈开市的事情,你要再支支吾吾,我可要先睡了。” 桑鬼忍不住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到底年纪上来的,精力远不如从前,这才刚熬了几个大夜就吃不消了。 金廉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下意识地就打了退堂鼓。 “那你好好休息,我、我改日再来。” 看着他那副优柔寡断的样子,桑鬼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人怎么就养成了这个性子。 “改日再来,那么这事就一定要说的,你等得了,我可没那耐心,你且说说你那要紧的事,到底是什么?” 金廉被她一数落,本就有些心虚的他顿时卡壳了。 桑鬼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替他将心里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接下来是不是会留在泰城?” 金廉点了点头,毕竟泰城可不比香山岛那些与世隔绝,可以任其野蛮发展。 “论若消息灵便与发展上限,自然是泰城更合我意,否则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夺城。”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桑鬼自然不必掩饰。 但她知道金廉想要说人,并不止是这个。 但等这锯了嘴的葫芦开口,恐怕得等到天亮。 “你是不是想就此和我分道扬镳,各走一边?” 最想说的话被对方提出,金廉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有泰城作为你的后盾,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与其相看两厌将来一拍两散,倒不如现在趁早离开,还能保留一点美好印象。” 看着桑鬼那逐渐铁青的脸,金廉又及时补了一句。 “当然,如果将来有需要,我也会力所能及的给予你帮助,绝不袖手旁观。” 现在人还在她的地盘,金廉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先给对方一个画个饼,至于实现不实现,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桑鬼果断拒绝了金廉为了脱身给自己画的这个大饼。 “想半路抽身,想得挺美哈。” 金廉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学来这坏习惯,说话就说话,还非得带点阴阳怪气。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这事还没做到一半呢,你这话里话外都是推脱,像话吗?” 桑鬼双手叉腰,显然已经准备好与之好好理论理论。 “我,当初也没打算与你一路干到底啊?” 说起这事,金廉也是一肚子委屈,说到底,自己可是被迫登上她这艘贼船的。 阴谋造反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桑鬼最见不得他那副小媳妇模样,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神色,继续对他进行洗脑。 “等我君临下天,许你共享天下,从此之后,我为王你为后,我打江山,你守江山,岂不美哉,难道你就不想享受一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 这种毫无新意的饼,金廉也吃不下。 再说,先人已经用血给了他启示了无数遍,等真到那个时候,等着自己的只有狡兔死,走狗烹,良工藏的结局,还共享天下,想屁吃呢! 金莲苦笑着摇了摇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我本来就不是同一条道的人,你野心勃勃,而我却安居一隅,就如飞鸟和鱼......” “说人话!” “总而言之,我不干了!” 最后这句用尽这金廉此生自认识她之后的所有的勇气,勉勉强强算是硬气了一回。 干得漂亮! 金廉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反应今日桑鬼就是拿刀架着自己,也无法改变自己想要下这条贼船的决心! “你意已决,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桑鬼抬了抬眼皮子,似乎并不在意金廉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没得商量!” 金廉梗着脖子,说什么也不肯妥协。 “你之所以不肯跟着我干,无非是怕我将来对你下手,断你生路。”桑鬼实在困得慌,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若我愿意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呢?比如皇位肯定是不会传给你的,但可以传给你的骨血。” 什么? 金廉不自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你若肯跟着我干,我保证将来流着你血脉的孩子登上大陈的皇位。” 金廉再也忍不住,脱口开始骂娘! 开什么玩笑,这桑鬼会给自己生孩子,简直滑天下大稽! “你不会告诉我你怀孕了,这段时间我可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这种找便宜爹的事情你坑过我一次,休想再坑我第二次!” 因有前车之鉴,金廉瞬间警惕了起来! “我当然没有怀孕,我的意思是将来......” 呵呵,这还不如刚才画得那饼呢! 见金廉甩袖就要翻脸,桑鬼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没有信用,我保证,这次绝不骗你。” 看着笑嘻嘻的桑鬼,金廉抿着嘴,努力想要挣开她的手。 然后也不知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意识开始模糊。 “嘿,你既然不信,那我会用行动证明......”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 金廉仿佛被一股大力拖着,说什么也迈不开腿。 桑鬼什么时候脱了衣裳? 等等...... 金廉开口想要拒绝,但手却不听使唤地搂住了往自己怀里钻的桑鬼,口干舌躁地舔了舔嘴唇。 不对,自己明明没有这种打算的,怎么控制不了自己了? 金廉茫然地抬起头,张望着四周,只见桌角那炉香正有轻烟缓缓冒出。 那烟,似乎...... 桑鬼凑过头来,冲着他轻轻一笑。 “太晚了,我给你下了能助兴的好东西。” “良宵难得,你就从了我吧。” 金廉是失去理智之前,唯一能想到骂娘的话。 就是那句:你个老阴人,好卑鄙! 第208章 这就?有了? 待金廉醒来之后,睁眼就看到桑鬼那一脸得意的笑。 想来昨夜一夜春风,悔之晚矣! 金廉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 联想到桑鬼那得小人得志的模样,想来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哪怕再忙,桑鬼也总能抽出时间来纠缠自己。 不管金廉什么想法,桑鬼似乎总有办法让他乖乖缴械投降。 在人前,她依旧是那个一心想着搞事业的女强人,但人后,她却像极了个婚后长年无子的妇人一般,尝试着各种能让人顺利怀孕的偏方。 当然,这些苦药最后都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头。 金廉现在不仅是嘴苦,心更苦。 原本喝药这种事情是十分私密的事,自己偷偷喝了就是,但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走漏了消息,每到该吃药的时候,窗外总有几个贼头贼脑地人偷偷听自己墙脚。 听就听罢,总归自己一仰头,咕噜噜就将这些苦得出奇怪的药给灌进了肚子,但那些人却偏偏不安生,非要时不时来自己面前关心关心,个个表神都是同情中带着鼓励,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看得他浑身刺挠,恨不得将他们痛揍一顿出出气。 明明应该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但这些人却来去自如,那些护卫形同虚设,而且还总是三天两天就要换一拨新的,只怕再这样轮换下去,整个泰城的人都要知道自己身体有毛病了! 但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毛病,有毛病的是桑鬼好吗? 想起昨日偷偷听来的墙脚,金廉恨恨不平地咬着牙,看着一副大郎吃药表情的乌延,拒绝再喝这碗苦药。 “大人,你就赶紧把药给喝了吧,听说庞弦又给你新配了几服药,等这碗喝完,我又得亲自去盯着那些人熬药呢。” 这话倒是不假,现在乌延身上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也不知道是她身上的,还是自己正喝着的药弄出来的苦涩味道。 “我不喝,昨夜我可听得真切,庞弦说桑鬼体质阴寒,又有伤在身,根本不宜有孕,要喝让她去喝,我喝得舌头都麻了。” 乌延沉默了一下,反正她又不怕金廉能拿她怎么样,干脆来个实话实说。 “你这男子怎么如此不懂得疼惜自己的妻子,夫人身体不好,那你给她吃点定心丸,好好开解开解,让她不要如此心急不好完了。” 呵呵~ 金廉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家伙说来说去,还不是站在桑鬼这边,自己当真白疼她了。 “你最近很闲嘛,如果身体好了,就去给桑鬼帮帮忙,别来盯着我喝药,再说那庞弦再厉害,吃了她的药,还真能生出个三头六臂的孩子出来?” “三头六臂,也亏你想得出来!” 桑鬼的声音冷不丁的从门外传来,吓得金廉差点没将那碗药给翻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回来了? 等金廉看到桑鬼进来,才发现她是被人给扶进来的。 “夫人,你受伤了?” 乌延一向忠心,立刻往碗放毫无防备的金廉手里头一塞,烫得他的手红了一片! “哎哟呵,你这小丫头也长点心哈!” 金廉咬着牙,好歹没让庞弦的心血泼了,嘴里头虽然骂娘,但却十分诚意地凑了过去,盯着一脸倦色的桑鬼瞧。 熬了这么久,他就没见桑鬼好好歇过,日夜勤奋得嘞,如今这样,怕是撑不住,得好好歇歇了。 正这么想着,扶她进来的庞弦先开口安抚一脸担忧的乌延:“我已经同他们说过了,接下来没什么要紧的事就都交给大人处理,让夫人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我让厨子做些合胃口的饭菜来。” 乌延仔细瞧了瞧桑鬼的脸色,是有些苍白,看着有些不太好。 “行,你放心,有我照顾夫人,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他们,他的身体都好得差不多,就算有什么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死人的,只管让他去操心就好。” “你们别听庞弦大惊小怪的,哪有那么严重,我歇几天就好,许多事情他没经验,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我亲自操心。” 桑鬼冲着三人笑笑,只觉得庞弦有些大惊小怪。 “夫人本就身子不好,再不歇着小心来日......” 听到庞弦这么说,金廉有些幸灾乐祸,这娘们就是好强,活该让庞弦像训小孩一样训训,真看不出来,现在庞弦地位居然这么高了,连桑鬼在她面前都得吃瘪。 “就是就是,你听听人家庞大夫都这么说了,还不好好歇歇,要到时候真病了,你可有得受罪!” “病?谁说我病了?” 桑鬼受不了他们这副样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金廉瞧。 刚开始金廉没有注意,现在细细打量她现在的神情,似乎不像是什么坏事。 难不成,城里头又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人才找到了,还是招兵召到了,还有银钱的事有着落了? 金廉脑子转啊转,一时间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事能让桑鬼露出这副欢喜神色。 “笨,夫人不是病,是有喜了。” 庞弦忍不住给了他一记头槌,恨恨地叹他一声笨男人。 什么? 金廉彻底呆住了! 这才多久,这、这就有了?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百发百中了? 哦,不是,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他狐疑地再次与庞弦确认,这事是真是假。 庞弦不禁有些好笑:“这种事情岂能有假,若连喜脉都断不出,我这招牌还要不要了?” “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只是如今胎像不稳,所以才要好好安胎静养。” 庞弦冲着呆若木鸡,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的金廉拱了拱手。 “恭喜大人了,你要当爹了。” 金廉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怀疑,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跑了。 桑鬼见没了人影的金廉,不禁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信的。” 第209章 潜龙在渊 “我还是觉得这事,跟做梦一样。” 金廉呆呆地坐在屋檐上,背影萧索。 翟刚有些恐高,下意识地拽住了梁风的胳膊。 这小子抽什么风,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倒来折腾他们。 “梁兄,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对吧。” 梁风看着对方人高马大却一脸惊恐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放心,别怕。” 桑鬼有孕这事自然瞒不了人,虽未昭告天下,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大家纷纷前来恭贺,若非庞弦说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只怕来得人更多。 但,这小子看上去,似乎不太像是一个当爹的样子。 “我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找了城里头十来个大夫,他们都说我要当爹了。” 金廉呐呐低语:“一个大夫能骗人,两个大夫能骗人,那十来个大夫总不能骗人了吧。” 梁风与翟刚不由面面相觑,原来是因为这事,他才被乌延和庞弦给赶出来的? 夫人没翻脸,还真是好涵养。 这是喜事,怎么看着倒像是遭了灾呢? 翟刚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想想自己头一回知道媳妇怀孕了,乐得直接给手底下的兄弟每人封了个大红包,还给工人们放了三天的假,这几个月看着老婆满心都是欢喜,这还没显怀呢,就忍不住半夜坐起来摸一摸那平平的肚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乐呵呵的傻子。 “这孩子难道不是他的?” 除了这个理由,翟刚暂时想不出来能有他那反应的还有什么事。 “不要开这种玩笑,有损女子清誉。” 梁风一本正经地回他,金廉耳朵尖,面如土色地扭过头瞪了说话没心没肺的翟刚一眼。 “孩子是我的。” “哦,那你干嘛这副要死不活的神色。” “难受。” “为什么?” “不知道。” 其实不是不知道,而是有苦难言。 他们只知道桑鬼野心勃勃,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事关重大,金廉不能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如果给你们个机会能有机会坐上那个至尊宝座,你们会怎么做?” 突兀的将心里头的疑惑问出,两人有些跟不上他的话头。 金廉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又一个瓶颈。 当然,他这个狗屎一样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什么合理的回答。 翟刚觉得他脑子大概有什么问题。 他们撑死了也算是个地头蛇,能称霸一方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想这么遥远的事情。 至于梁风,他最开始的梦想也就是当好梁家的弟子,为师傅分忧,然后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实在没有把握,桑鬼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你觉得桑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我总觉得你在担心她会不会杀了你。” 梁风说不出原因,但直觉告诉他,金廉在担心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 “开玩笑的吧,哪有夫妻之间天天惦记着这种事情的?” 那我不同寻常的女人,那么你们觉得他会像寻常女人那样得到的后相夫教子痴情不改 “我觉得以我对夫人的了解,她不太可能会为情所困吧。” 梁风只能点到为止。 但翟刚现在是她的崇拜者,自然不能说她一句半句的坏话。 “但愿是我想多了。” 那夜夜话过后,金廉仿佛转变了态度,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事无巨细,皆小心谨慎。 桑鬼第一次体会到当个闲人的滋味。 金廉几乎将所有有可能会劳烦到她的事情都包圆了。 “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桑鬼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从来不知道孕初期的妊娠反应并不会因为她是习武之人而有所区别。 呕吐、反酸、食不下咽,她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任由金廉将她的脚泡在热水之中。 “稚子无辜。” 金廉淡淡回了她一句,仔细地替她将脚上的水用帕子仔细擦干。 “晚上想吃些什么?” 这是他每日必问的一句,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的变化。 也难为他每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还能准时过来对着自己嘘寒问暖。 桑鬼不是不享受这种关心,毕竟怀孕的女人总是需要些特殊照顾。 但她更在意的是金廉骤然转变态度的前提是什么。 “你看起来倒有几分快要当爹的样子。” 桑鬼轻轻抚摸着自己那还未显怀的肚子,想要平静地同对方好好说说话,无奈胃中又是一阵泛酸,忍不住呕吐起来!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既然有了,我们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无心计较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但即便这孩子将来达不到你的希望,我也希望这孩子能过得平安喜乐。” 听着对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桑鬼好不容易止了呕吐,用清水漱了口,缓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我以为,你总该对我有些怨恨的,毕竟这事,是我算计了你。” 金廉并不想听她这些话,挥手打断了她:“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怕他将来不似你的期待,也希望你不要抛弃他,轻践他。” “虎毒不食子......” 桑鬼这话只换来金廉一声冷笑。 “若是这不是你此生唯一一个孩子,又是身处宫廷旋涡之中,你是否会效仿当年女皇一样,杀子除掉当时与她有力相争的王皇后?” 这话桑鬼没法反驳,若是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毕竟若能以一个小小婴孩换来前路坦荡,她不会后悔! 不得不说,金廉也没有看起来这么愚笨,在某些时候,他实在看得太过透彻。 “那你就好好努力,让这种事情不要发生。” 金廉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个天下,对于桑鬼来说,当真这么重要,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吗?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问出这话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一颗略略有些柔软的心又重新封闭了起来。 桑鬼可以是任何身份,但唯独不会是寻常意义上的女人、母亲! 在她的生命上,这些东西永远比不上她的野心以及对王权富贵的渴望。 第210章 初尝权力滋味 金廉替桑鬼执政已经快五个月了。 经过五个多月的调养,初期的各种不适渐渐消失,桑鬼现在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整个人被庞弦与乌延养得气色红润,胖了许多。 谁能想到乌延那绝佳的轻功居然有朝一日会用在给她送热食一途上。 但凡她开口,再远的铺子也会出现乌延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 夫妻两人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不再操心的桑鬼日子过得闲适,倒多交了几个闺中密友,女人之间总是免不了那些家长里短,桑鬼一向对这些交际应酬游刃有余,不动声色地就将想要笼络的人,想要知道的消息打听得清清楚楚,方便金廉行事。 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得圆润,金廉却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他实在太过忙碌了。 这种忙碌与之前那种给桑鬼打下手的忙碌大不相同。 桑鬼似乎当真心他的行事,几乎不再干预他的决定。 泰城形势远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复杂,他虽有些治岛的经验,但在这里,之前好不容易悟出来的东西根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再加上翟刚一向不太驯服,行事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似乎还是学不会与人合作这种事情。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黑市上那个靠贩卖消息,行商走私的黑道老大,但他处事的方式依旧沿用原来那一套,死活不肯改一改。 于是受命与他有所交集的公孙狂与梁风除了忙好自己的份内之事,还得时不时抽出大量精力来为他善后。 再三忍耐之下,他们决定向金廉请辞,面对他们的退缩,金廉只能将翟刚叫来,当着他们的面将这块老疙瘩狠狠训斥一顿。 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给他们增加工作量。 “这样下去我们实在吃不消了!” 矛盾积攒得多了终有爆发的一天,这此事情已经无法靠公孙狂与梁风两人的能力顺利解决,偏偏翟刚仗着自己有功,说什么也不肯服软。 桑鬼挺着个孕肚,将翟刚的夫人给请了过来。 “真心难为夫人了。” 桑鬼的方法十分简单,翟刚能力无可质疑,只不过是放错了位置,将他调到合适的位置上问题就迎刃而解。 “还以为他会不乐意呢,毕竟与泰城比,湘城的油水可要少得多。” 见少了他这么个大麻烦,公孙狂整个人的松快许多,露出了长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湘城油水虽然比不上泰城,但谁让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呢,翟夫人的娘家就是湘城,她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正巧上个月她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作为家中独女的她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已让她十分郁闷,与翟刚没少因为这事争吵,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她自会全力相助。” 桑鬼微微一笑,显然另有打算。 公孙狂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猜到了她的计划。 “夫人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湘城?” “不止是湘城,就连双竹城、绥城、陶城都在我的目标之内,只不过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让翟刚拿下湘城,他这个性子暴躁,刚猛有余,但月虹却能很好地综合他的性子,又肯听她的劝,让夫妻两过去当那边的老大,再合适不过。” 公孙狂一听,顿时眼前一亮:“那绥城......” 桑鬼轻轻摆了摆手:“知道你惦记那里不是一日两日,你且好好表现,若能让将手中的事情处置圆满,我自会如你所愿。” 有了桑鬼的助攻,翟刚一家很快起启出发前往湘城,桑鬼不顾众人的劝说,挺着个肚子硬是将夫妻俩送到了城门。 “你回去吧,湘城的事你放心,定不会让我家这汉子给你们添麻烦。” 月虹得偿所愿自然对桑鬼感激不尽,一想到能够回家在父母跟前尽孝,一颗心早已归心似箭,寒暄过后,便匆匆催着丈夫上路。 等送行完回家,金廉忍不住摸着肚子听里头那个小家伙拳打脚踢,一下一下的,让人莫名地心安。 “你胃口倒不小,也不怕太过冒进,引起上头的注意。” 这些城池当然都是至关重要的,可正因为如此,若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当权者的注意。 “我就不信对这些地方没有一点点的想头。” 桑鬼怕他手重,轻轻在拍了他那不太安分的手一下,金廉讪讪地缩回手,眼巴巴地望着那微微有些起伏的肚子。 看得人心软。 桑鬼叹息一声,重新拉了他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现在你能够理解权利所带来的满足与快乐的吧。” 自金廉接管事务已经五个多月,他的变化被自己一点点都看在眼里。 只有让他尝过权利的滋味,才会彻底劝服他。 金廉无法对着她说谎,更无法欺骗自己。 从前他太不明白桑鬼一流的想法,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权利的奴隶,为它放弃一切。 但如今他尝过权利带来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从前是自己肤浅了。 他太享受那种只需要自己一个眼神,一句命令,下头的人就会毫无怨言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 也无法拒绝用一句话就终结了那些不驯服之人对自己的不满与怨恨。 他更无法制止自己的野心渐渐膨胀,不再满足于区区一座岛屿,一座城池。 他想要更多的权利,他想要成为更多人的主宰,他要让所有人都匍匐在自己脚下,仰望自己,他要让自己的名字刻入青史,让这天下跟着自己姓金! 忽然间,金廉开始觉得自己变了。 变得可怕又陌生,但又让人无法轻易否定自己。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你来说是好是坏,但目前来看,你这样,很好。” 桑鬼知道他现在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他已经被权力所诱惑,但最后到底谁才是谁的奴隶,可就不一定了。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桑鬼想了想,将他的手从肚子上扒拉下来,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 第211章 将生死交托于我,你又做戏 “我总觉得你的肚子分外大,听说胎儿过大,不易生产,想想你的宏图霸业,还是稍稍节制些,多多走动走动。” 今日金廉难得闲暇,特意抽出时间陪着桑鬼吃了顿饭。 不过半个月有余,她的肚子又大了许多,走路起身等都需要人扶着。 金廉是个男人,对妇人怀孕这事所知不多,但之前听人说过,若腹内胎儿过大,则不易生产。 若是难产,可就麻烦了。 “听说今日庞弦来过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对上金廉那忧切的眼神,桑鬼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在两个多月前,庞弦曾断定,我腹中所怀,是双生子。” 什么? 金廉被彻底惊到,手一松,筷子就落到了地上! “双生子、两、两个?” 回过神来的金廉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肚子:“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鬼的身体本就不宜有孕,当初为了留住他,也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强行有孕,如今腹内怀了双生子,只怕凶险。 “你在担心我?” 见他那神色,桑鬼心口略甜,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不知怎么的,金廉就懂了她的顾虑:“我不知该怎么同你说,反正,若是到时候有人问我保大保小,我肯定选保你。” 而此时,庞弦又刚好端着药走了进来,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冷着脸瞪了金廉一眼。 “请你相信我的医术,不会有让你选的机会。” 桑鬼现在几乎与庞弦是形影不离,其实这家伙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被人宠得有些不通世故,还带了一些孩子气,需时不时地拿话哄一哄。 “庞大夫的医术自然是顶尖的,有你在自然不用担心。” 得了桑鬼的肯定,庞弦傲娇地哼了一下,将一个盒子放在两人面前。 “你要的东西放这,乖乖吃药,我就在隔壁,等会叫我。” “本想告诉你的,但你实在太忙,我怕你分心,就拖到了现在。” 桑鬼端起药,这药苦得出奇,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药吞进了肚子,喝完后赶紧拿了枚蜜饯塞进嘴里。 看着她那皱成一团的脸,金廉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一脸忧心。 “你的身子一向不好,早期各种不适,如今又怀了两个孩,只怕生产艰难,如今子强母弱,恐有性命之忧。” 金廉这话不是乱说,他虽忙得不可开交,但时不时的也会召来庞弦询问,庞弦之前便同自己说起,桑鬼的身体光靠那些补药根本无法弥补之前受伤所造成的亏空,若强行生产,只怕有性命之忧。 桑鬼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 两个多月前,她怀孕还不足五个月,若强制引产,虽然也是伤身,但顶多就是今后无法生育,至少能保住性命,加上这孩子并不是金廉心甘情愿要的,很可能金廉会强制自己落胎,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反悔,桑鬼才特意瞒着不让他知道。 难免桑鬼会有此顾虑。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了能平安生产的办法了。” 桑鬼拉过金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庞弦替我找到了一种蛊虫,种在体内不仅可以弥补我身体上的孱弱,还能均衡两个孩子的大小,保证我顺利生产。” “若事情真像你说得那些有利而无害,你就不会等我过来才告诉我了。” 金廉叹息一声:“还有另一半,你也一并说了罢,需要我配合的,若无别样坏处,我自会乖乖配合。” “没有坏处,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 桑鬼弯了弯眼睛:“这东西叫作附心蛊,也是母子蛊中的一种,需两人同时种下,简单来说,就是借着强壮的那个滋养母蛊,利用两者之间的特殊联系,使子蛊在休内复苏,强健,保证种下子蛊的宿体安康。” “那我就是那个强壮的母蛊宿体了。” 金廉明白了,据说南苗人十分擅长豢养蛊虫,对于种蛊一事,需双方心甘情愿才能顺利种下。 “这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一旦种蛊成功,那么我的生死,便由你来控制。” “这份诚意,是否可以让你放下心中对我的种种疑虑,不再两两相疑?” 金廉万万没有想到桑鬼居然敢将自己的生死交托到自己手里,换取自己对她的信任。 “你又何必如此,反正我自认为无论怎么比都无法超越你,即便没有蛊虫,你也有的是办法让我乖乖听话。” 金廉有些哑然,自嘲地一笑。 桑鬼这样,未必有些刻意。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事是不是她又想出来的另一个计策,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演上一场戏,好让自己更加驯服听话。 桑鬼无奈苦笑:“知道你不信,但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庞弦。” “不必了!” 金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问庞弦有什么用,她早已是你的人,你这个做主子的想让她同我说什么,她自然会按照你的心意来说,真没什么意思。” “桑鬼,你我这样真没什么,夫妻不似夫妻,盟友不似盟友,哦,说起盟友,还算是我高攀了,充其量,我不过是你往上攀爬的一块踏脚石而已,既然话都挑明了,你也别贪心太过,总想让我以夫妻的样子待你!” 金廉冷冷盯着她,觉得无趣极了,这女人似乎总能轻易挑起自己满腹的怨怼。 他一刻都不想对着她,金廉甩了甩袖子,站起身体就要离开。 见他要走,桑鬼一时情急忍不住伸手去拽他,却不料金廉正在气头上,没能控制好力道,竟将她甩到了地上! 伴随着声响,金廉原以为她是在做戏,本不想理会,但很快他便见到她身上流出来的血,吓得他急忙大喊了起来! “庞弦!庞弦!” 听着金廉那声嘶力竭的嘶吼,庞弦匆匆赶来,见到地上的血,整张脸都惨白了起来! “夫人!” 第212章 伤害已经存在,心凉 来不及斥责,庞弦与金廉将人扶到床上,金廉知道光靠庞弦一人远远不够,急忙将能喊来的人都喊了过来! 一时间,小院挤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乌延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桑鬼,紧接着一脸杀气地扑腾着就要冲上去揍人,拳打脚踢之下差点没将金廉给弄死! “冷静,冷静。” 公孙狂也顾不上会被她的铁拳误伤,死死拽着她,不让她冲动坏事。 里头现在乱成一团,他们也只能在外头干等着,桑鬼已经没有力气哭喊,庞弦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桑鬼腹内的胎儿还未成熟,绝不能现在出来! 庞弦看着晕死过去的桑鬼,深吸了口气,对着她身上的穴位连下数针,险险将情况稳了下来。 “你们先看着夫人,我有要事要同大人商量。” 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庞弦走出了内室,将六神无主的金廉请到了一旁。 “大人,如今之际,唯有种蛊才能保住母子平安,否则就是一尸三命!” 这不是同他商量,而是强硬的命令,庞弦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起了杀心! 若这狗男人敢说一个不字,她定让人血溅当场! “那、她说的都是真的?” 金廉忽然发现,这回桑鬼还真不是做戏,而自己却再一次误解了她。 “什么真的假的,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 不用金廉细说,庞弦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忍不住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这些事以后再说,事不宜迟,这人你救是不救?” “救、当然要救,你只管说,我一定照做,绝无二心!” 金廉都快哭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只能由庞弦替自己做主。 庞弦见他如此识趣,哼了一声,拉着他进了内室。 “你们先出去,守在外头,听我的命令行事。” 桑鬼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室内却满是浓重的血腥味道。 “躺上去,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放松。” 庞弦手里头拿着那只小盒子,金廉知道她是准备给两人种下这救命的蛊虫,也顾不得什么,立刻乖乖挨着桑鬼身边躺下。 因着他闭着双眼,并不知道庞弦是如何行动,只是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微微被她扎了几针,又喂了什么东西进去,很快吃到肚子里头的东西开始发挥效力,他整个人仿佛灵魂吃了什么神仙丹药一样,飘飘乎乎的,仿佛在云端一样,十分舒服。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割开了自己的胸口,但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那东西咬破了什么,一个劲地往自己心口上钻。 酥酥麻麻,弄得人想笑又想哭,一时竟不知道是它折腾的自己,还是自己折腾的它。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烫,仿佛自己现在置身于一处火炉之中。 金廉本能地想逃,但却无法动弹,只觉得自己流了好多汗,口干舌燥,急欲想找处冰水将自己囫囵个的泡进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觉得冷得很,仿佛那些汗都化成了血,和之前自己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感觉差不多。 真冷啊,金廉觉得自己又被放在了一处冰窟窿里头,连骨子里头冷得不行,冻得人直哆嗦。 这样一会冷一会热的又恢复了好几个回合,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金廉只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竟昏死了过去。 “真是便宜他了,居然晕了。” 乌延看着依旧受着疼痛折磨的桑鬼,不由恨恨地呸了金廉一句。 这狗东西,还真是好命。 见两人情况稳定下来,庞弦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要不,你在给他扎几针,把他扎醒算了,这苦可不能让夫人一个人受。” 庞弦摇了摇头:“知道你是心疼夫人,但这蛊虫刚刚进入他们体内,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不过有他帮着分担,想来生产的时候,夫人能顺顺当当地将孩子给生下来。” “那到时候生产......” “放心,产子之痛,夫人受三分,大人受七分。” 庞弦森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乌延听得这话,顿时有些满意。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金廉醒来的时候,桑鬼已经整理好形容,看着没之前那么狼狈了。 庞弦冷着张脸,正吩咐厨房给桑鬼做些滋补的药膳。 “你还好吗?” 无论怎么说,今日这事皆由自己而起,金廉心中难怪有所愧疚。 但桑鬼并没有大吵大闹,淡漠在令人心凉。 “刚才庞弦与我说过了,我应该谢谢你,牺牲自我,救我一命,尽管这与你的意愿背道而驰,但如今蛊已入体,从今往后,天下能取我命的,唯君而已。” “桑鬼我......” 金廉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抹除自己对她的伤害。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去死,我、我不是故意的。” 金廉有些语伦次,急忙想要解释,尽管这样的解释换成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桑鬼惨白着张脸,似喜似悲。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城内事情繁多,我就不留你了。” 心凉的不止金廉一个。 桑鬼觉得无趣极了。 这样的冷战似乎总是没有尽头。 金廉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桑鬼了。 乌延他们得了桑鬼的意思,根本不允许金廉踏进院子一步。 无论金廉如何请求,桑鬼始终不愿意见他一面。 她是伤心了。 金廉第一次觉得自己混蛋。 悔恨、懊恼、惊恐,彷徨。 但很多的却是害怕,是那种孤家寡人的害怕。 当时并不觉得,但随着桑鬼的变化,金廉当真怕了。 怕什么呢? 大概是怕桑鬼会不要自己,大概是怕以后他们的孩子会不认他这个曾经差点害死他们的父亲。 “既然她不愿意见,那就等她愿意见为止。” 金廉不再坚持,但却将所有的话都化作了行动,每日都要变着法子,不顾乌延他们的冷眼讥笑,千方百计地对她好,企图将丢失掉的信任与依赖一点点换回来。 看着如此卑微的金廉,乌延与庞弦都有些软和了,但她们知道任何人都无法代替桑鬼去原谅眼前这个男人。 只能暗自替他捏一把冷汗,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得偿所愿。 但私底下,两人也会在无人处暗自嘀咕,讨论一下到底什么时候,桑鬼才会原谅他。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真心悔过了?” 第213章 莲子,到底是要怜惜老子? “你说,夫人要是知道我们对大人撒了谎,会不会打死我们?” 眼看着夫人就要生产,那时候就知道了。 连乌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她对金廉的称呼已经从“狗东西”变成了“那小子”。 这段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的照顾桑鬼,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私房话可没少说。 庞弦又不傻,有些话虽然不能直接问。 但从对方的字里行间也能猜到一二。 “我大概能够理解大人的想法,但是不赞同他的行为。” 看着乌延即将举起的拳头,庞弦生怕自己被她一拳打飞,急忙解释:“嗯,虽然我不知道夫人从前是什么样子,等这段时间看下来,她与那些被情郎伤了心的女人并无不同,想来两人之间也是有些真情在。” 有情才会有怨恨,这是好事,最怕那种毫无情义,搭伙过日子的,那样的可不好劝。 “那又怎样?” 乌延是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一向直来直去。 “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啊,情绪就会发生转变,当时多大的事,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多思量思量。” 庞弦是过来人,自然有经验可以交代给乌延。 “那你的意思是夫人就要为了孩子,委屈求全,便宜那小子?” 庞弦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算的,夫妻之间的事,以后等你嫁人你就懂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他们能够和好才是最要紧的,毕竟一辈子夫妻,哪个没有磕磕碰碰的。” 乌延不太理解,但想着他们两个要是真闹掰了,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她可不想到时候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和好?这日子太难熬了。” “我想这个时机应该快到了。” 听庞弦这话,倒有些信心,乌延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他们早日和好,咱们也能跟着早日松口气。” 说罢,乌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犹豫了一下:“你说,若是夫人知道我们对她撒了谎,她会不会弄死我们?” 庞弦十分不赞同她这话:“什么叫撒谎,咱们这叫助攻,是善意的谎言。” 这段时间金廉的良好表现,赢得了两人的好感,偶尔时不时的也会在旁边替他美言几句。 甚至为了能让桑鬼相信,两人还编出了这个蛊虫的另外一个功效。 于是在庞弦的建议下,种在他们体内的蛊虫又多了一样功效。 既所谓的情深者控蛊虫。 当然,这纯属扯淡,庞弦只不过是对自己种下的蛊虫十分有信用,让金廉这个血包多受些罪,以获取桑鬼的同情。 只要她心一软,什么事都好办。 她已经打算好了,在生产之前,她找个借口将屋内的屏风由原来那厚重的样式换成只蒙了一层薄纱的屏风,等到生产的时候就让两个人隔着屏风两两相望。 七分疼痛,足以让夫人相信大人的真心。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是新提上来的,人人都管他叫小五头,办事机灵,时不时替大夫送点东西,传个话什么的。 “今天又替大人送些什么稀罕东西过来?” 乌延已经见怪不怪,盯着小五头手里头的篮子瞧。 小五头笑嘻嘻地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点小小的新鲜莲子。 已经被有心人剥好,还特意剃去了里头的芯。 “怎么会有莲子?我记得这岛上啊,并不适合种荷花。” 庞弦其实也很喜欢吃莲子,但可惜的是自她来到泰城,才知道这里并不适合种荷花。 小五头受人之托,自然要将话说得漂亮,给这辛苦寻莲子,剥莲子的人表表功劳。 “要不怎么说大人对夫人上心呢,这东西泰城没有,是从湘城那边快马弄过来的,摘了好些荷花荷叶,就放在清水里头养着,到得时候还新鲜,大人亲手剥的,可不得抓紧送来,给夫人尝个鲜么。” “还真是难得,听说湘城也不多,唯一的一池子荷花还是首富家精心养活的,那家夫人爱惜的很,肯给,也是看咱们大人的面子了。” 自然,金廉的心意很快就摆到了桑鬼面前。 看着那盘色如白玉的莲子,桑鬼轻轻的笑。 “莲子,怜子,是让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老子,这家伙倒是会挑东西。” 随手捏起一颗放在手心细细观看,这剥莲子的人长了一双笨爪子,愣是将圆溜溜的莲子剥得坑坑洼洼,一看就没有食欲。 庞弦细心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这莲子夫人可不能多吃,尝个新鲜就罢了,既然夫人突然没有胃口,那就便宜我们好了。” 但还没等她伸手,桑鬼就将那盘莲子端了过去。 像极了护食的狼崽。 虽然心里头满意,但嘴却依旧有些硬,随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脸嫌弃。 “味道一般,跟从前的比差远。” 乌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五头倒是机灵:“夫人什么稀罕东西没吃过,在哪里吃的是莲子,还不是看在大人一片心意勉强笑纳罢了。” “少贫嘴。” 眼见桑鬼有些恼,小五头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乌延与庞弦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找了个借口开溜。 只剩下桑鬼一个人慢慢享用来自某人的一片心意。 但令人意外的是,桑鬼的体质较她们预料得还要差,一盘莲子入腹,不到晚饭就开始出现不适。 看着抱着肚子直哎哟的桑鬼,庞弦倒是淡定,与其说她是因为贪嘴导致的腹痛,倒不如说是肚子里头那两个小家伙要提前出来了。 “别慌,你去让稳婆她们过来,再让人烧些热水,其他东西都是现成的,我们只管替夫人接生就是。” “那是不是要找人通知大人?” 到底是孩子他爹,不来不太像话。 “不用管他,他现在应该也感受到肚子痛,用脑子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他自己就屁颠屁颠过来的,不用人叫。” 有她发话,乌延也就不再多嘴,立刻指挥着人下去办事。 很快,稳婆就赶了过来,小院里头顿时热闹了起来。 第214章 有苦一起受 正如庞弦说的那样,金廉最开始也没往这上头想,他正同下属讨论公务,也只以为是晚上吃多了油腻有些肠胃不适,强忍着等他们都走了方才有空处理这肚子疼的问题。 但在旁人的提醒之下,发现这并不是吃坏肚子的疼,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桑鬼这边出了情况。 “来人,过来扶我一下,咱们去夫人那。” 这疼一阵一阵的,只让人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金廉倒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方才借着下人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见他行走艰难,小五头让人抬了担架子过来,两人扶着他,用抬的抬出了门。 金廉觉得实在有些丢脸,但无奈自己现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暂时丢上这么一回。 “大人莫急,从前我见我阿娘生孩子,都要痛上许久,没有那么快的。” 但金廉心急,指挥着人就往外冲,两个汉子抬着,另外两个就护着他,不让他往下掉。 好在金廉并不喜欢家中人多,一路过来,倒也不算特别丢脸。 躺在床上的桑鬼刚结束一轮阵痛,就着庞弦的手喝一碗熬的浓稠的红米粥。 “她们都说女人生产腹痛无比,我倒是觉得还好,也不是特别痛。” 桑鬼这是实话实说,她现在还有力气喝粥与乌延她们说笑,可见这疼痛还真不算什么。 乌延忍不住捂嘴一笑:“嗯夫人忘了,情深者受罪,估计现在大人疼得受不了呢。” “哼,那是他活该。” 桑鬼哼了一句,倒有些幸灾乐祸。 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也不肯软一软。 庞弦看着还剩一大半的粥,继续耐心劝说她再喝一些。 “夫人多吃一些,稳婆说现在还早,孩子没那么快出来,多吃些补补力气,要不然待会儿没有力气生孩子。” 为着孩子着想,桑鬼虽然觉得这粥实在有些甜腻,但还是努力往嘴里咽。 一碗粥还没吃完,金廉终于被人抬到了外屋。 金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虽然于理不合,但有乌延这暴脾气镇着,没有人敢拿什么男子进产房不吉利的话来给他们添堵。 别说进产房不吉利,自己要是敢乱说话,头一个不吉利的就是自己。 他们还分的清好赖。 这是七分痛? 金廉觉得自己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到变形,冷汗嗖嗖嗖地往外冒,根本止不住。 庞弦见他可怜,故意将他扶着到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上。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张屏风,之前她们刻意打着喜庆的名号,将原来的厚重的屏风换成了薄纱屏风,里头什么情况绝对看的清清楚楚。 “大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庞弦冲金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不要那么坚强,该嚎就嚎。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但无奈金廉实在有些不开窍,只一味忍着,哪怕已经疼得不行,也只是抱着肚子哼哼。 庞弦有些很恨铁不成钢,只能自己亲自搭把手。 “夫人,你看大人这样,可没少遭罪。” 桑鬼闻言扭过头看了一眼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的金廉。 有种看他比自己惨的痛快。 这小子也有今天! 该! 又一阵阵痛袭来,桑鬼忍不住夸了庞弦一句:“蛊不错。” 庞弦微笑着谦虚了几句,心里头的得意却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 能入自己眼的东西又岂是差劲儿的? “你放心,有大人替你扛着,这他保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闻言桑鬼松了口气,如此也就放心了。 金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妇人生产要受这么多折磨。 “还有多久夫人才能生?”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忍不住拉住稳婆问东问西。 稳婆面对一群脾气暴躁的糙汉子,不禁有些慌张,生怕一言不合对方就给自己几拳。 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他们。 “还早着呢,有些女人生孩子得痛上一天一夜,夫人又腹内怀着双胎,我难免比寻常女子生产过程更长一些,这很正常,莫担心。” 那些人听了这话,也就消停了不到一刻钟,又拉着重复刚才的问题。 他们站在门外,透过窗户缝隙往里头张望,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看起来大人比夫人还要更痛几分? 但这话不好问,他们也只能将疑惑烂在肚子里。 到底是谁生孩子? “能让大人减轻一下痛苦。比方说用点止疼的药膏吗?” 其中一人是金廉的死忠粉,看他遭罪忍不住开口,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转出来的庞弦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好端端的打我干什么?” 庞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骂咧咧。 你个蠢货,你有听说过哪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上止疼膏药的吗?那大人就得跟着一起疼。这有什么办法?” 别说她真没办法,就算有也不能给他用。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苦肉计可不能半途而废! “要是大人晕过去了,你们就想办法把他弄醒,生产过程中他必须保持清醒,才不会影响夫人生产。” 庞弦郑重其事的交代,众人不懂什么原理,但既然她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相对于他们的迷茫不解,唯有金廉悟到了其中含义。 他抬头看了一眼桑鬼,直接吩咐道。 “无妨,待会你们盯着我,若见到我撑不住,就拿刀子扎我或者用拳头打我,总之一定要让我保持清醒。” 庞弦见他说的真切,忍不住轻笑一声:“那倒不必,我已经让人给你切了参片,熬了参汤,你到时候喝一称不痛一点的时候喝一些,把参片含在嘴里,保证你晕不过去。” 金廉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拉住庞弦的手殷切交代:“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母子平安,若实在不行就保大。” “就算夫人一辈子不能生育,我也守着她,绝无二心。”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他们大人还真是情深似海,简直就是难得的情种。 桑鬼听着外头他说的话,不禁有些心软。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不生金廉的气了,尤其是听到他们和自己说情深者痛七分。 见他如此痛苦,一片真心已经不需要再验证。 她还有什么不信的。 “别担心,会平安无事的。” 第215章 父母爱子,计划长远 庞弦不高兴地瞪了金廉这个没轻重的一眼。 这人怎么老说这种晦气话! “这家伙光会添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咱不听他的,放松些,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桑鬼本想说没关系,但一阵剧痛袭来,她也没功夫说话了。 稳婆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边安抚,一边指挥着她配合。 有着金廉帮她分担痛苦,桑鬼倒也还不算太辛苦。 隔着屏风,金廉看不清楚桑鬼现在面上的表情。 但他没有想到,女人生产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区别只在于疼的厉害或者疼的相对不厉害一些。 但是一想到自己替她分担了绝大部分的疼痛,金廉又觉得再怎么坚忍都值得。 房屋里忙忙碌碌,金廉捂着已经快要麻木的肚子,时不时的就盯一眼房间里摆着的更漏。 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他眼见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但里头却依旧没有孩子落地的动静。 这两个闹心的小鬼头怎么还不出来? 金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在心里用仅存的理智继续骂娘。骂一骂发泄发泄他也好继续忍受。 好在老天有眼,终于从里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伴随着崽子哇哇的哭声。 酷刑终于结束。 稳婆抱着两个孩子出来,满脸笑意。 “好,恭喜大人,喜获一对龙凤呈祥!” 哦,龙凤呈祥,就是一男一女,也挺好。 儿女双全的金廉已经没有力气微笑,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稳婆却抱着孩子,说什么也要让他看上一眼。 金廉瞪着两个皱巴巴,皮肤通红的小猴崽子一样的孩子,实在没有力气,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也没出。 那些人都是人精一样,立刻哄着稳婆抱着孩子下去。 等他们回来,就发现金廉已经睡着了。 随着两个小家伙的到来,夫妻两人的感情倒是好了许多。 名字早就定好了,男孩子叫金枝,女孩子叫金叶。 面对这个略有些俗气的名字,桑鬼难得没有发火。 虽然生产的时候金廉替桑鬼承担了大部分都疼痛,但身体上的亏空却无法替代,好在有蛊虫和庞弦在,细心调养总能好。 一转眼,就到了孩子满月。 孩子满月酒金廉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在家中开了几桌席面,邀请些亲近之人热闹热闹就算。 为了给孩子积福,桑鬼以夫妻俩的名义资建造了一座济慈院。 专门收容那些没有家人照料的老人孩子,让他们小有所养,老有所依。 “从前你可从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如今怎么改了性子?” 金廉看着正在酣睡的两个小家伙,忍不住问了坐着抄佛经的桑鬼。 “有了孩子之后心态多少都有些变化,到底是自己生的,再混蛋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庞弦的药很好,桑鬼这个月子坐的十分不错,眼看着胖了一圈,气色红润皮肤也有光泽。 倒显得多了几分韵味。 咳咳,饮食男女,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不算好色,不算好色。 没有注意到金廉的异常,桑鬼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止是泰城才是济慈院,我想等回了岛,在岛上也开几家济慈院,甚至若有机会,我想在所有城池当中,都有这么一所济慈院。” “看来你倒真有初为人母的觉悟,只是这济慈院开得多了,你就不怕有人混水摸鱼,占官府的便宜?” “我又不傻,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收,需仔细甄别,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分毫必争,精打细算。 翟刚没能赶上满月酒,等他带着礼物上门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能够麻溜的爬了。 “你这时候来,说满月吧,又太晚了些,说周岁吧,又实在太过心急。” 金廉这话当然是开玩笑,他本想着湘城事多,没想到他竟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跑这一趟,实在有心。 看着他没带妻儿,金廉不由调侃:“怎么就你来了?是不是故意不带尊夫人好趁机松快松快?” 都知道翟刚畏妻如虎,人前自不敢说,人后却没少嘲笑他家中有位胜似虎豹的夫人,被管得服服贴贴,人家说东绝不敢往西,人家让打酱油绝不敢拿醋回家。 都是男人,那点子小心思,他懂。 翟刚挠了挠头,面上略有些被戳穿心事的尴尬。 “我这夫人什么都好,可就是管得太严,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难得松快松快,你可别回头跟我夫人告状。” 这事金廉爱莫难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夫人同我家夫人是闺中密友,你还是低调行事,我虽然能保证,但我的夫人可未必会替你遮掩。”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回翟夫人没来倒也算是事出有因。 她又有了身孕,还不满三个月,所以不便同行。 翟刚已经有三个小子,满心希望这次能生个小棉袄。 这下换金廉嫉妒了,到底,谁会嫌孩子多呢。 多子多福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两人许久未见,自要好好喝酒相谈。 “现在你们在湘城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放心吧,我岳家在湘城也是颇有些势力,有他们帮衬,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们使绊子。” 正所谓强龙不压低头蛇,他的岳家可不是吃素的。 “那就好。” 金廉见他这样说,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之前他还担心说他们夫妻俩在湘城想要立稳脚跟还要费些周折,如此一来,倒叫他们放心了。 “说起来还是你好福气,一次性来了两个,有儿有女,凑个好。” 或许是又要当父亲了,翟刚绕来绕去,又将话题给扯到了儿女一事上。 甚至趁着酒意,就要与他结个儿女亲家。 金廉自是不能答应,他夫人那么多小子,舍出一个就想套自家的闺女,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见金廉这小气的模样,翟刚哼哼一声,继续给他灌酒。 现在不松口没关系,自己盯着,总有机会能将这事说成。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可是有大造化的,结个儿女亲家,对自己那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 第216章 提亲这事,急不得 翟刚难得来这一趟,自然免不了吃饭应酬,乌延难得大方,做东请了几人一块吃饭。 桑鬼不喜欢热闹,就准了金廉带上梁风一块,但直言不可喝的酩酊大醉,否则回家家法伺候。 本就家庭地位不高的金廉哪敢忤逆她,虽然生完孩子后,桑鬼的性子柔和了不少,但金廉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她那温柔对得可是那两小的,可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几人之中,金廉许久未见的就是梁风了。 桑鬼给他重新派了差事,具体做些什么金廉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桑鬼这墙角撬得十分成功。 这家伙又瘦了些。 金廉看着梁风,忍不住有些同情,在桑鬼手底下办事,这碗饭可不好吃。 乌延请客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城里头一处酒家,不算豪华,但自酿的酒却是不错。 老板娘是对姐妹花,乌延好酒,平日里头没少照顾她们的生意。 姐姐杏花早已嫁人生子,妹妹桂花却仍旧待字闺中。 见了几人,妹妹面上一红,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见她眼珠子都快黏住了,乌延小声嘀咕了几句,推着她赶紧招呼他们。 “这丫头八成是看上谁了。” 鲁狂含恨瞪了几人一眼,除了自己,其他人怎么随便长长都挺俊朗,唯独自己祖上不幸,长了这么个人憎鬼厌的样子。 “世人肤浅,肤浅。” 看着鲁狂这羡慕嫉妒恨的样子,金廉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与翟刚一看就是成过亲的人,人家好端端一姑娘自然不会非上赶着给他们做小,想来这桂花姑娘看上的人是梁风。 说起来,梁风与那梁家小姐恐怕是前缘难续了,听说梁家将她嫁给了当地一户富户,虽比不上梁家家大业大,但想来以梁家主人的目光,这户人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消息如今连金廉都知道,想来梁风自然也知道。 梁风这人一向内敛,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伤不伤心。 若是他能转个弯,这位桂花姑娘倒也算是良配。 正这么想着,俩姐妹难得端了酒菜过来,现在虽生意不太火爆,但多多少少也有些客人要招待,哪里需要她们姐妹同时过来招呼,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是了,原本金廉也没想叫上梁风来着,但乌延却默默地将人给拉了过来,想来今日是有些正事要谈。 金廉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十分乖觉地让出两个座位。 “今日老板娘不用招呼别的客人,怎么连带着妹妹也一块过来了?” 翟刚虽与之不熟,但两人这模样谁还猜不出些什么,立刻笑着给两人一个台阶说话。 杏花性子直爽,她已经托人打听清楚,小妹看上的这人品性不错,又深得夫人器重,最要紧的是他模样俊俏,没有家室,私底下不少姑娘看着眼红,要不抓紧些,只怕这么好的人就该落到别人家去了。 “乌小姐是我们这的常客,平日里头没少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过来给她敬上一杯也是应该的。” 杏花拉着妹妹就着坡顺驴坐在空出来的位置上,落落大方地敬了乌延一杯。 乌延还能不知道就是那块被抛出来的砖,立刻举了举杯子十分爽快地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桂花妹子今年也有十五了吧,听说她不仅模样长得好,性子也不错,帮着姐姐将这个酒馆经营的红红火火,想来不用你这做姐姐的操心,她自己就能给自己攒下一笔丰厚的嫁妆来。” 翟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附和:“这桂花妹妹一看就是个能干聪慧的姑娘,只怕多少小伙子惦记,要真被人娶走了,只怕你这做姐姐得舍不得。” “这位先生真会说笑,女孩子总归还是要找个好归宿的,若非我们姐妹两父母早亡,实在没了办法,我也舍不得让自家妹妹抛头露面地与我做生意。” “怎么,桂花妹妹是看上我们中的谁了?”乌延知情识趣,立刻顺嘴说道:“这两都有主了,倒是这位梁兄弟还未成家,你若是瞧得上,只管开口,说不定这小子脑子开窍,倒成了一桩好姻缘。” 梁风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成了主人,忍不住抬起头啊了一声。 那桂花见梁风这样,显然是意料之外,一张脸略略有些红,似喜似嗔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正好大家伙都在,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妹妹喜欢梁小哥已久,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觉得梁小哥甚至不错,今日我便厚着脸皮替妹妹问上一句,梁小哥是否愿意同我们结个亲,娶了我这一根筋的妹妹。” 面对杏花这略有些直白的话,梁风彻底傻眼了。 梁秋虽然嫁了,但他心里头还是放不下她,一时半会哪还有心婚嫁。 似乎是看出了梁风的犹豫,杏花话风一转:“这事是我们唐突了,也不是逼你,只是希望梁小哥能好好考虑考虑,反正我家妹子才十五,就是等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妨事。” 这话梁风没法接,金廉急忙给他们打圆场,生怕场面更加难堪。 好不容易送了两姐妹出去,金廉总算松了口气,冲着乌延抱怨。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私底下问问梁兄弟肯不肯啊,这样冒冒失失的,若是遇到个脸皮薄的姑娘家,可就麻烦了。” 乌延撇了撇嘴:“还不是人家眼巴巴求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梁兄弟就真没什么想法?” “我心有所属,实在不能耽误人家好姑娘。” 梁风低着头,态度坚决。 乌延最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热心给他出主意。 “要不,我带些人帮你把梁姑娘抢回来?” 翟刚是个性情中人,本来就没什么道德感,忍不住精神一震。 “这事算我一份,反正那梁小姐和她丈夫也没什么感情,倒不如我们豁出去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别闹,这种事怎么能这么鲁莽,我看直接想法子弄死那个男的得了,到时候咱在引导一下舆论,软硬兼施,让梁小姐带着嫁妆嫁给梁兄弟,岂不美哉。” 鲁狂觉得还是自己这办法好,得意地摸了摸胡子。 人财兼得,又得了美名,光明正大,再好不过。 第217章 虽荒唐,但不能不救 谁也没能想到,这顿饭以不欢而散收场。 乌延性子直,见梁风那副我爱她,但我不能破坏她的生活,但谁也不能阻制我为她孤独终老的死样子,脑子飞在前头,大大咧咧地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那你惦记人家的妻子还真高尚唉,人家缺你这点东西,还时不时给人家送,藕断丝连,要是梁小姐对你有情,只会更恨命运不公,若对你无情,这东西她就算不收,也招她丈夫的眼,你就是害人而不自知,要说没啥想法,骗鬼呢!” 这话一出,一向端稳的梁风彻底破防! 这事他办得隐秘,乌延这个大嘴巴又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急眼,显然是知道自己这事办得确实不够厚道,但乌延可不是他妈,也生不出这么个矫情的好大儿,见踩到他尾巴炸毛了的梁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在对方那蹭蹭蹭往上冒的火苗上又浇了瓢油! 两人差点没打起来! 金廉和翟刚拼了命才将两人给拉开! 偏偏乌延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轴,什么扎心说什么,气的梁风脸都绿了! “闭嘴吧姑奶奶你可!” 金廉第一次知道气的话都颠三倒四是个什么感受。 乌延这家伙武功又精进了,自己险些都拉不住她。 果然经常练武与不经常练武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而杏花两姐妹听到动静,只敢遥遥站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他们不要把东西给砸了! 当然,这话自然没有什么威慑力,之所以梁风在这样暴怒的情况下还没动手砸东西的功劳得多亏了桂花小妹妹那句。 “梁大哥,你只管砸,我不要你赔钱,我要人,不要钱!” 然后与心疼东西的杏花不同,桂花看到后头,脸色越发委屈。 “姐,你看他宁可忍着,也不肯砸东西娶我。” 杏花拍了拍桂花的手,突然间,她就觉得这梁风不香了。 “妹子,这人人品不行,男女之事最忌讳当断不断,藕断丝连,粘了狗屎的钱咱不能捡。” 桂花显然铁了心想捡梁风这枚粘了屎的钱,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一场闹剧结束,金廉那是又点头又哈腰,就差没给人跪下了,好不容易才脱身回了家。 “这狗日的,以后绝对不能去乌延同梁风一起出席的宴会。” 金廉对着桑鬼大吐苦水,惹得她一阵好笑。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乌延与鲁狂几个竟会如此大胆,居然跑去梁小姐所嫁那富户将人给掳了来! “他们这是疯了吗?” 金廉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桑鬼倒是淡定,反正她又不是君子,若有需要,将那富户连根灭了就是。 当然,她这样金廉并不稀奇,但梁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给送回去,就十分耐人寻味。 “夫人,现在梁小姐安置在何处,总不能还和梁风待在一处吧?” 金廉缓了缓,忍不住问道。 “现在暂时安置在城外的妙安堂,有静安师太在,对外就说是杏花姐妹家的远房亲戚,这风言风语暂时传不出来。” “但令人为难的是,她刚进城的时候,梁风半道上将人给劫了,虽然在天黑的时候就被杏花她们接走,但其间间隔了五六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就算两人清清白白,若她的夫家寻来,只怕也有理由借机休妻,更甚至,若梁家没有意见,沉塘也说不定。” “奇怪,乌延不是个鲁莽的人,怎么这事居然也跟着胡来,其中定有内情。” 金廉觉得奇怪的事,桑鬼自然也会多加留意。 “知道你有此一问,事情的缘由我早就替你打听清楚了。” 桑鬼叹息一声,不想金廉跟着梁风他们一起误会了乌延,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原来那场闹剧之后,乌延心里头越想越气,觉得梁风实在不是个东西,就存了点想去梁小姐嫁的那户人家瞧瞧情况。 原想着,若是梁小姐与她的丈夫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就回来臊一臊梁风,若是所托非人,她就当一回好人,给梁风通报通报,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但却没想到,梁小姐嫁的那丈夫实在不是个东西,在外头眠花宿柳与人起了争执,被关进了大牢。 梁小姐自然不能不管,一心一意为丈夫周旋,不料那丈夫出来后不仅不记恩,反而倒打一耙只说梁小姐多管闲事,公婆也是个昏聩的,急吼吼就要给儿子纳妾,看上了梁小姐陪嫁过来的丫鬟,四个丫鬟据说已经被那狗东西玷污了三个,剩下一个死活不从,竟跳了井,梁小姐忍无可忍,竟刺死了她的丈夫! “谋杀亲夫是重罪,乌延无奈之下,才将人给劫了出来。” 桑鬼摇了摇头:“梁家那些人看人的眼光着实不行,好端端一个女儿家就被推到了这样狼窝里头。” 同为女人,又当了母亲,桑鬼的心早就软和了许多,一句遇人不淑能给女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怎能不让人唏嘘。 “这事倒也不算难办,到底是在泰城,若连个小小的女子都护不住,实在没将我放在眼里,只是梁小姐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看法,我觉得梁风不像是个迂腐的,又对梁小姐一往情深,若是他有意,我们倒是可以促成这桩美事。” 金廉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有些自信,别说梁风与他就像是自家兄弟,就算为了他平日里头为他们办了这么多事,也值得他们多上上心,成全一下这对苦命鸳鸯。 “人家梁小姐的心事,谁知道呢。” 桑鬼轻轻一笑,抢先一步回绝了金廉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也别指望着我,梁小姐自有人操心,哪里轮得到我。” 金廉下意识以为她说得是梁风:“到底男女有别,又是在庵堂这种地方,有些话当着情郎的面不好说,但若有个女子贴心开解开解,可算是事半功倍。” “哼,这事也轮不到我,桂花隔三岔五的就往庵堂里头跑,若非姐姐的酒馆离不开人,只怕她都要住在庵堂里头去了。” 桂花? 金廉挑了挑眉,这丫头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是存了好奇想看一看梁风的心上人是什么模样,还是想旁敲侧击,看看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都说女子重情,可千万不要生了歪心思才好。 第218章 红尘俗世,自有缘法 静安师太刚走,梁秋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着桌上那堆礼物,忍不住有些心酸。 那些东西都是从前自己喜欢的,但如今物是人非,这些东西只会引人伤感。 梁风仿佛陷入了魔怔,到底是佛门清静之地,岂容他这样胡来。 该见还是得见,梁秋总不能避一辈子。 “你,你在这里还好吗?” 梁风看着一身素衣,将头发挽成妇人发髻的梁秋,看着略略有些碍眼,总觉得她换了这样的装束,实在不如从前好看。 “我在这一切安好,静安师太对我颇为照顾,也不缺什么东西,师兄不必再送了。” 梁秋看着梁风,从前他也是这样,明明憋着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却总是问自己好不好。 这种事,说不好上,也说不上不好,被迫嫁人那日起,她的快乐人生就已经终止了。 “秋儿,你......你我又何必如此生分,若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梁风鼓足了勇气,将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些话放在他心里头已经放了很多年,连梁秋都不知道,自己对她,早在十年前就一见倾心。 从前总以为人生还长,想着再等一等,等自己有所成就再光明正大的向师傅求娶,但命运多变,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便生起万种勇气,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错过。 “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大人与夫人十分器重我,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你不用担心梁家与你夫家找你麻烦,更不用担心连累不连累的事,只要你肯点头,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说到后头,梁风亦露出向往之色:“我记得从前你说过,你想在成婚的时候有一件金丝密织,缀满珍珠与宝石的嫁衣,还要有一套鎏金镶嵌各色彩珠的新娘珠冠,下了轿不想别人背,要由自己的夫郎亲自背自己入门,这些现在我都记得,现在我也有能力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盛大的婚礼,盛大到让全城所有女人都羡慕你嫁了个好郎君。” 当时梁秋出嫁的时候,虽有家人从小为她准备的嫁妆,但他打听过,当时亲事订得急,一切从简,少不得有诸多委屈。 提起旧事,梁秋也有些唏嘘。 “这是我十三岁的时候,看着家中的表姐出嫁所发出的感慨,当时我说这些不过是存了一口气,想将来的夫君能压上表姐夫的头,才故意说给你们听的,连爹娘都说我人小心却大,表姐夫是朝中四品武将,虽官品不算高,但年轻有为,又有恩师照顾,前途不可限量,已经是我们梁家能攀到的最好的亲事,若再想高嫁,只怕不易,他们个个都将这话当成玩笑,直到我十七岁还时不时拿来笑话我,没想到你却当了真,还一直记到现在。” “你说的话,我一向放在心上,只要是你说的,哪怕当时我没有能力满足,我也会记着,等将来我有能力了,一并补给你。” 说话说得真诚,梁秋知道他的性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师兄,可是许多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梁秋摇了摇头,她从不怀疑梁风的感情,也相信他不会介意自己是个再嫁之身,只要自己肯点头,他一定会按着他的承诺风风光光地给自己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的心已经死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场不幸的婚姻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头将一个人的心彻底杀死,磋磨成一堆死灰。” 提起往事,梁秋也是一脸悲伤。 “我愿也没有你想的那般坚贞不渝,若换成戏文上的小姐,只怕在大婚之日就该来个血溅当场,宁死不屈。” “我没有这样想过,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梁风立刻表明心意,之所以之前做得那些混事,只不过是心有不甘,不想从此与她断了联系。 那些东西特意经过梁秋那位表姐的手,当时他只想着有表姐这位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镇着,对方不敢对她不好,但没想到这男人实在不成器,只会拿着这些事来恶心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做得很好,瞒过了所有人,只不过他听着梁家下人偶尔嚼出来的舌根,逼迫我将静香送给他当妾罢了。” “静香性子烈,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寻过,她现在改名换姓安全得很,若你愿意,我可以派人将她接过来陪伴你。” 梁风低着头,一脸热切。 “谢谢你,可是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头已经没有我了吗?” “你自然在我心里。” 提起那些事,对于梁来说无疑又是一重伤害,但为了梁风,她必须说。 “我嫁过去之后,也是想过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反正女人嘛,这辈子还是得有个归宿,但我没想到对方门第倒是配得上,可惜人品却实在令人作呕,这一场磨难下来,我不是不信你的真心,而是我对男女姻缘一事已经再无任何希冀。” “可我同他并不一样,十多年的情谊,难道还不值得你再信一次,再试一次?” 梁风觉得她这话略有些伤人,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伤得是她,还是自己。 但梁秋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已向静安师太请求,剃度出家,不再理会红尘之事,师兄不必再为我费心,也不必再白白浪费你自己的人生,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见那桂花姑娘就很好。” “我同桂花姑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秋听到这话,心知他是误会了,微微一笑,真心诚意地劝解他。 “桂花姑娘并不是那种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子,这些日子多亏她陪伴开解,我已经不像刚来时候那样难过了,她,很好。” 甚至,这个傻姑娘还时不时劝告自己要珍惜眼前人,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蹉跎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只可惜,她心意已决,不会轻易更改。 “佛门清净之地,师兄以后不要再轻易踏足,免得让庵堂中的女尼们为难。” 第219章 虽远必诛 庵堂里头发生的事情,金廉当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需要他管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连陪着孩子的时间都寥寥无几。 “你来了。” 看着走进来的桑鬼,金廉从公务中抬起头:“我还以为是梁风呢,要被他知道我们打算对梁家下手,可不好劝。” 他们原本也没有打算对梁家下手,但无奈对方自己送人头,在他们都地盘来回蹦哒,士可忍,孰不可忍。 只能成全一下他们了。 “这个月,梁家作死是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他们。” 金廉从案上抽出一个小册子,上头简单的记录了他们各种作死行为。 不是哄抬价格就是打压竞争对手,要不就是打架斗殴,欺男霸女,再不然就是煽动民愤,借机生事。 这样频繁的闹事,要说后头没人指使,他可不信。 “虽说世家人口众多,难免会有些老鼠屎,但都在泰城里头作妖,我可不信什么巧合。” 桑鬼与金廉的看法是一致的,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他们现在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会不会是他们查到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金廉提出另一种可能,那些人太清楚桑鬼的实力了,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他们已经宣告了女君的死亡,但却依旧无法阻止她以另一重身份卷土重来。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势力快速扩张,很难不引人注意,泰城、湘城都是大陈的重要之地,虽面上还由大陈官吏管辖,但实权却落在他人手里,他们再不反应过来,实在有愧于家族的教导。” 桑鬼嗤笑一声,显然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好在我早有准备,就算真对上,我们也未必会输,现在既然他们将梁家送上来,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可是,我们现在能完全掌控的,也只有香山岛、泰城、湘城,现在就同他们对上,会不会太早了些。” 金廉相对于冒进的桑鬼就显得胆小的多,他们大部分能打的都聚在香山岛上,若要将他们运来,只怕还没靠岸就会引起骚动。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有我们这次对付梁家必须有个正当的理由,他们也不傻,这些人并不直接冲着我们来,而是专挑一些平民或是好欺负但又有一定实力的人来欺负,旨在搅乱泰城的水,让我们自顾不暇,他们好找出我们的破绽,摸清我们的实力。”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玩奇袭吗?” 出其不意,才能屈人之兵,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这一向是桑鬼的行事风格。 “我打算让梁风去,还有谁会比他更加了解梁家,有他在我们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金廉太了解梁风,忍不住皱眉:“恐怕他不会去,以他的性子若我们强逼,只怕会适得其反。” “若梁小姐出事了,你觉得他会不会一怒冲冠为红颜。” 桑鬼冷冷地看着他,显然是有了主意。 “梁小姐何其无辜,你不是才说要为孩子积福,少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吗?” 金廉一向觉得夺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不该牵涉到无辜的女人。 更何况,还是梁风的心上人,若她真的出事,将来梁风知道真相,只怕会恨上他们。 桑鬼横了他一眼,只问了他一句。 “若咱们不狠,以后死得就是我们,甚至连金枝金叶都无法幸免,远近亲疏你可得分分清楚!” 金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知易行难,他总觉得这事让他来办,实在有些为难人。 “梁家自己作死,虽远必诛,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桑鬼并不在意金廉的纠结,这人虽然有些心软,但最后总是会做出相对理智的选择,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你放心,这次我不亲自动手,庵堂虽然清静,但到底处于红尘俗世当中,只需稍稍透露些消息出去,自有人会上门找麻烦。” 金廉点了点头,梁秋的夫家唯有一个独子,却死在了新妇手中,而梁家却迟迟不肯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两家之间的联盟已经十分脆弱。 “梁家家大业大,能人辈出,却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给逃了,迟迟抓不到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是梁家护短,想来现在梁秋夫家的人已经在前往泰城的路上了。” 金廉很快就猜到了桑鬼的意思:“你将这消息透给梁风,这小子一心急,自会出城拦截,梁风从小学得是梁家的功夫,双方一旦对上,难免会露出些马脚,变相坐实了是梁家人在保护梁秋,而城内那些梁家人一听到梁秋也在,自会出手清理门户。” “不错,有进步,你放心,我已经让乌延于数日前乔装成民女,以进香为家人祈福的理由留在了庵堂里头,这次她扮演的是个富户千金,带了十来个丫鬟仆妇过去,想要保住整个庵堂不成问题。” “这样我就放心了,刚才我说错了话,误会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为夫。” 金廉现在越来越懂得如何讨她欢喜,十分麻溜地给桑鬼戴了顶高帽。 “不过虽无性命之忧,但梁小姐恐怕还是要吃些苦头,尤其是对方还是梁家人,她又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样的人难免自苦。” 桑鬼虽未与梁秋深交,但听乌延的回禀,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性子。 “尽人事,听天命吧,她若自己想不开,只怕谁也救不了。” 因着城内混乱,近日来静安师太总觉得心神不宁,夜夜难以入睡,思量再三,干脆让人采买了足够数月的口粮,闭门不再接待外来的香客。 梁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别处想,新来的那位小姐性子活泼,为人亲和,时不时就过来寻她解闷,日子倒也不算难熬。 “阿延,你今日又寻了什么新花样,前几天你说要静心抄写经书,怎么又坐不住了?” 梁秋现在还未剃度,师太只说她尘缘未尽,不宜收入门下,只让她暂时带发修行。 梁秋当然知道师太怕是受了梁风的嘱咐,一时半会也不着急,只安心待在庵堂里头,抄经念佛吃斋。 “原本想着早日回家,昨日父亲派人传话,说是城里头现在乱,让我暂时不要回家,秋妹妹也知道我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只能来叨扰妹妹了。” 第220章 草包的脑回路,谁知道 城内乱起来的事梁秋也听庵堂中的小尼说起过,但却并不知道作乱的人居然是梁家人。 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惊呆了,也包括梁秋。 “十六师弟,你怎么来了?” 梁秋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伴,无视乌延拉她的动作,往前迈了几步。 “我乖乖跟你们走就是,不要为难她们。” 但来者又岂会这么容易带了人就走? 他们可打听到了,说这庵堂里头住了位贵客,只要能抓到她,梁家重重有赏! “谁是乌延,给我们出来!” 被蒙在鼓里的小尼忍不住个个望向一身富贵打扮的乌延,唯有静安师太在心里头默默叹息。 看样子,今日这庵堂是太平不了了。 “怎么,你们不是来追人,而是来抓人的?” 乌延忍着笑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们可知道我背后的靠山是谁,抓了我,后果可想清楚了?” 没想到梁风这家伙棋高一着,居然将矛头引在了自己身上。 谁说这家伙只会君子之道,耍起心眼子来比鲁狂可不差。 乌延一想到自己被当成盾牌,就觉得有些不爽。 但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比如眼前这个梁十六。 用草包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他耿直的怼了乌延一句:“你是谁你心里没个数,还要我来提醒你,脑子有病吧!” 呃? 这话乌延倒没法子接,她下意识地看了静安师太一眼,这里头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还没等静安师太看她,那草包又说出更炸裂的话来。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姓金的同进同出,举止亲密,想来定是他的爱妾!” “你、眼光还真不错。” 乌延嘴角一抽,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脸长得难道真那么像当小妾的料? “你想利用我还要挟金大人?那你都说了我不是个妾室,份量可比不得大人家中那位夫人,再说那夫人刚给大人生了一对双生子,你们应该去绑架夫人才对啊,找我做什么?” “你懂什么,城里头谁不知道那夫人是个母老虎,人老珠黄的,姓金的早就厌倦了她,倒是你,他常常将你带在身边,说不得很快你就要取他家那母老虎代之,不打你的主意,打谁的主意?” 说罢底下一个愣头青也跟着附和:“就是,那姓金的老婆身边总有人跟着,又常年在宅子里头不出来,哪有打你的主意来得容易,我们又不傻,知道谁才是肥羊。” “可你们也说了,我就是个妾,你们哪来的把握看出来我在大人心目中有这么重的份量?” 乌延也不想跟这些草包废话,但他们说得话还真挺有意思的,成功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倒让她忍不住多了几分耐心。 至少,等他们说完自己再动手也不迟啊。 “这还不简单,你长得比那母老虎年轻好看,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都是贱骨头,这点子花花心肠可瞒不了咱们。” “对对,越正经的男人背地里头越骚玩得越花,可不是这个道理?” 乌延觉得他们似乎对金廉为有些误解,他可是没这色心也没这色胆敢玩这些花花肠子。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夫是看我功夫不错才将我带在身边的?” 但这话显然引起了男人们的误会。 顿时那些人哄笑起来,带头那个草包色眯眯地往乌延身上扫了几眼,说不出的下流猥琐。 “那还用说,你这胸大腿长腰细的,床上功夫自然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迷得那姓金的神魂颠倒,去哪都带着你......嘿嘿。” 乌延转头看着梁秋:“这群草包真是你们梁家出来的,怎么差得这么大呢?” 梁秋倒也硬气,用身子拦在乌延面前,低声叫她别怕。 “你们既然知道她是谁就不要给我们梁家丢脸,我乖乖跟你们回去,活捉了我,梁家就对刘家有了交代,想来让你们出来办事的人自不会亏待你们。” “更何况大人不是吃素的,你们若是动了他的人,就不怕他心生恨意,叫你们不得好死吗!” 这话一出,那群草包笑得更加猖狂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我说梁秋,你还真当你是那个金娇玉贵的千金小姐呢,我们自然是要带你回去,可那刘家的人也发了话,我们只管将你活着交到他们手里,至于其他的,刘家人可没要求。” “你们想做什么?” 梁秋心里头一沉,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这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再怎么说也是梁家的女儿,你们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 “你还不知道吧,这事梁家已经默许了,要不是刘家一定要你给他那儿子偿命,我们还真想将你这样的美人多留在身边一段时间,不过也没关系,你若不死,只怕也是沦落青楼的命,为着梁家名声着想,我们定会将这个秘密瞒得好好的,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道。”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乌延再也听不下去了。 “佛门清静之地,岂容你们这些小人口出狂言!” 正这么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句男人的声音,乌延定睛一看,竟是梁风到了。 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 既然他来了,自己也就不必出手白费力气了。 乌延默默收起藏在袖中的短刀,默默拉着梁秋往后退了几步。 “你说今晚他要来个英雄救美,你会不会感动?” 乌延笑笑,淡定地看着与那群草包打在一起的梁风。 这种出风头的事,自有人来做! 自然乌延也不白受梁风这厮的委屈,时不时就用暗器打在梁风的身上,让他适当地受些无关紧要的伤! 这小子也是知趣,倒也没揭穿乌延的小动作,有好几次看着凶险,但内行人看来却是有惊无险。 “这小子竟也学会示弱博同情了。” 乌延忍不住鄙视了他一番,小声嘀咕一句。 “师兄小心!” 梁秋看着见他吃亏,再也按耐不住,张口惊呼了起来! 第221章 铲平梁家 乌延自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整个计划,但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没想到策划一个计划的人心思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上许多。 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了,在她成功诛杀了冲上来企图挟制她们人的同时,梁秋应声倒地,腹部插着一把短刀。 那刀上还淬了毒! “不对劲,这人武功怎么这么好?” 被缠上的乌延很快察觉到不对,但对方似乎总是留了一手,只以缠着她为主,并不下死手。 乌延曾与梁风私下切磋过,对方虽然使得也是梁家的功夫,但只学了个形,论起运气方法,却不是梁家功夫的样子。 她又不傻,立刻猜到了是有人浑水摸鱼想借机将引起梁风对梁家的恨意,好帮助他们成事! 行吧,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自己想比较起来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乌延放了下水,故意对对方使了个神色,大喝一声有种你别跑! 那人也是心领神会,立刻往外跑去! 看着一前一后跑出去的两人,静安师太默默地在仆妇丫鬟的保护下,带着小尼退到了后堂。 临走时,看着抱着梁秋惊慌失措的梁风叹了口气。 到底是年轻人,经不得事。 “梁施主,还是先将人抱到后堂,让会医术的静妙师妹看了看吧。” 要真耽搁下去,说不得人还真没了。 梁风被她一提点,立刻回过神来,抱着人跟到了后堂。 静妙的医术当然不差,好不容易将血止住了,但刀上的毒却是没有办法。 “这毒实在古怪,我只能暂时压制住不让毒扩散,但如何解毒,却还需细细研究。” 梁风当然知道刀上淬着的毒是梁家秘制的毒药,叫做百日散,中毒之后不会立刻要命,但却能让中毒的人受尽苦楚,为的就是折磨那些不听话,但还有价值的人。 “这毒是梁家捣鼓出来的,只有梁家当家人才有解药。” 梁风深吸了口气,缓缓做了个决定。 临走前,他嘱咐没追到人的乌延好好照顾梁秋,不出百日,定将解药带回。 乌延看着跑出去的梁风,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家伙,还真是中计了! 面对梁风半夜跑来借兵的要求,金廉与桑鬼倒是毫不意外,但该做的戏还是得做。 金廉没想到桑鬼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狠,只肯借出五百人给他驱使。 梁家会武功的子弟略算起来是他们的五倍! “只是五百人,恐怕胜算不太大吧。” 既然桑鬼演了坏人,那自然这个好人就得由自己来演。 但现在桑鬼已经掌握了所有能调动的人,自己手底下能打的人确实不多。 “这样,你再等一等,快则三天,最迟五日,我设法再给你调两百人过来。” 但这样的提议梁风自然不会接受,多拖一天,梁秋的性命就多危险一分。 “多谢大人好意,五百人足矣。” 梁风跪下给两人磕了个头,带着调人的令牌扬长而去! 梁风走的匆忙,金廉忍不住和桑鬼打了个赌。 桑鬼赌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能收到梁家落败的消息。 而金廉将一个月的时间延长到了两个月。 赌博的彩头是谁赢了,谁就能让对方帮自己办一件事。 但人的潜力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一个月半之后,梁家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彻底覆灭! 听说梁风下手忒狠,梁家死了不少人,连梁家祠堂也被一把火给烧了! 梁风这是急眼了。 一点情面都没留。 金廉总觉得桑鬼似乎还留了后手,但聪明的男人从来不会多问,只有梁家彻底覆灭,梁风才会再无挂碍彻底为他们所用。 “这回不输不赢,平局。 对于这个结果,两人都有些意外,不过不输不赢就代表他们谁也没有损失。 “朝廷失去了梁家,自然会另外在扶持新的锻造世家,也不知道他们会从选谁上来顶着。” 桑鬼心情不错:“再过半个月梁风就该回来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 金廉则有些担心,依旧那句老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步子太大容易出事。 但桑鬼却仍然一意孤行,背着金廉连续发布了数道招兵令。 至于屯兵的地方,她选在了一处山丘,命名小五山。 金廉特意去看过,这地方选得极妙。 四面有山,中间平坦,进出只有两条路,设置关卡可以很好的控制风险。 桑鬼不喜欢金廉过多插手关于兵马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队伍,金廉虽然心里不爽,但又不想三天两头找她吵架,劝诫无效之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偶尔,他也会听到底下的人在抱怨,说新来的士兵实在太多,开销太大,实在令人头疼。 纵然金廉不管账,但也知道每个地方能挤出来的经费都是有一定数额的,这块用得多了,那块肯定就用得少了。 被动了利益的那方肯定会有所怨言。 如何驾驭下属,金廉在桑鬼面前简直就是小菜鸡,桑鬼没少嘲笑金廉仁厚有余,但却不懂得要刚柔并济,以致于底下的人胃口被他纵得太大,稍不如意,他们就心生怨怼。 每每提到这事,金廉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虽心里头颇有些不服气,但看自桑鬼接手之后,城中的治安确实好了许多,只能乖乖闭嘴,像个学生一样听她教训。 梁风回来的速度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快,差不多半个月的路程被他愣是在十天之内赶完了。 好在他还算有些良心,没有拉着所有人同他一起拼命,他将队伍交托给手底下得力的干将,自己带了几匹换乘的马匹先行赶了回来。 有了解药,梁秋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劝说,梁秋被梁风接回了家悉心照顾。 金廉得知此事,十分大方地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专心照顾梁秋。 没想到假还没结束,梁风就跑来向他借人,一打听之下,原来是梁秋答应嫁他为妻。 “你小子,行啊!” 第222章 来生之约 梁风如愿抱得美人归,大家都为他高兴。 这是一件喜事,自然要好好办。 梁风欢喜之余,生怕新娘子跑了,按照梁秋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托兄弟们办事,不到半个月就将婚事像模像样的操办起来。 看着装饰一新的大宅子还有流水一样送过来的各色首饰布匹等物,连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乌延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据说等成婚那天,会用城里头最好工匠家私藏的龙凤花轿,十六名壮实汉子抬着新娘子绕着城转上两圈,不用想也知道这场亲事会轰动全城。 这排场不禁引来女人的艳羡,男人的嫉妒。 “到底是二婚,怎么好搞得如此排场,这叫我们这些还未娶亲的以后可怎么办?” 有看不过去的手下忍不住暗中嘀咕,却被乌延抓了个正着,被痛揍一顿之后立刻保证绝对管好自己的嘴巴。 “不过话说回来,这排场确实不小,梁兄不仅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估计还欠了一屁股债吧。” 金廉虽然能够理解梁风的心情,但梁秋在泰城并无任何亲人,梁家又是这个光景,怎么非得故意弄得人尽皆知呢? 总觉得有什么是被自己给忽略掉了。 “你还嫉妒起他来了,你成婚的时候与梁小哥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啦。” 乌延忍不住撞了撞金廉的胳膊:“听说是梁小姐特意提出来的,几乎将半个城的人都喊上了,光做婚宴的厨子都备了十八个,生怕不够,还特意让酒楼备了几样招牌菜充门面。” 说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肉疼之色:“大人,你和夫人打算随多少礼,翟刚那混蛋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听说打算随一千两,鲁狂最是小气,已经气得骂了好几回了。” 一千两? 金廉可没这么多钱,偷偷想了想:“这些事都是夫人在打点,我估计不会少于一千两,你们最少也得出五百两,你还好,收一收脾气说不定还有机会将这随礼的钱给收回来,鲁狂就惨了,他都长成那样了,我估计收礼是没什么希望了。” 一时间,乌延觉得自己还不算特别惨,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很快就到了迎亲的日子,金廉与桑鬼作为婚礼的见证人自然不能去得太早,等两人慢悠悠地收拾好,已经过了巳时。 “夫人,你还没弄好啊,在不走可就赶不上证婚了。” 金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参加正式宫宴的时候,总是等到花都快谢了桑鬼还没打扮好。 桑鬼难得穿得这么隆重,精心打扮却又不抢主角的风头。 等他们到梁风新买的宅子的时候,迎亲队伍已经绕着城走了一圈半。 外头锣鼓喧天,里头宾客盈门,端得是热闹。 等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在门口停下,一脸春风得意的梁风从系着红绸花的高头大马上利落跳下,亲自将新娘子从花轿里给背了出来。 司仪是城里头最有经验的老者,他已经主持过无数场婚礼,对整个流程十分熟悉,一项一项流程下来,金廉不知道新人晕不晕,反正他这个证婚人已经有点晕了。 随着那声礼成,送入洞房之后。 新郎就该出去应酬宾客了。 桑鬼生怕他喝多了误事,急忙嘱咐陪他一起应酬的人替他挡一挡酒。 宾客中也有喜欢折腾人的,再三拉着他非要他喝酒。 听着这些吉利话,梁风也十分痛快,不一会就喝得有些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 那几个被特意叮嘱过得人眼看情况不妙,立刻扶着嘴里嘟囔着开心的梁风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走。 后院里头的女眷们早就等着新郎官回来好掀盖头喝合衾酒。 梁风迫不及待地按照流程掀开了盖头,盖头底下是张精心装点的美人面孔。 待流程走完,剩下的时间就是小夫妻的,女眷们十分识趣地告辞,免得打扰到她们。 但还没等将宾客送走,突然从新房那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不好,出事了!” 桑鬼反应很快,立刻疏散那些不会武功的女眷,带着闻讯赶来的人闯了进去! 但新房的门窗都被人反锁,外头的人拍打着门窗,但里头却迟迟没有回应。 就在他们准备踹门时,另一旁靠近窗户的人惊叫了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只看见洁白窗纱上多了一道喷溅其上的血痕。 “把门撞开!” 桑鬼果断下令。 那门很快就被强行撞开,生怕里头藏着不轨之徒,带头进去那几人十分谨慎,手中提着兵器,一点一点往里头挪。 但屋子里头只有一对新人,梁风抱着浑身是血的新娘,腹部有一把尖刀穿腹而过! 几人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乌延伸手探了一下梁秋的鼻息,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没救了。 “她服了毒,时辰算得很好,以后就算没有脖子上那道伤痕,只怕也活不了。” 金廉深吸一口气,转向架着梁风的人。 “梁小哥还活着,腹部那把尖刀并不致命,想来是受了刺激,一时缓不过来。” 在场的都是老手,只需要稍稍看上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新娘用刀子捅了新郎一刀,但因为经验不足,并没有杀死对方,而她此时毒药复发,无力拔出那把刀,只能用发簪刺入自己的脖子,生怕自己死不了,那根发簪从刺入的地方狠狠划了一道,药石无灵,神仙难救。 好端端一场红事就变成了丧事,梁风受此刺激,根本无心处理后面的事情。 等到封棺出殡那天,昏昏沉沉的梁风跑到了棺材面前,趁机一头撞在棺木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进了还没封上的棺材里头。 桑鬼本想让人将梁风从棺材里头拉出来,但却被金廉阻止。 “算了,他们既然想死在一块,就成全他们吧。” 梁秋留下那封绝笔信写得很清楚,她是梁家的女儿,实在无法接受他的丈夫是毁去梁家的人,这辈子是不能同他做夫妻,只能等下辈子了。 “强留无意,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于是他们便被合葬在了一处,也算完成了他们的誓言。 只是这样一来,桑鬼就得重新考虑如何找到能够替代梁风的人。 虽然可惜,但也不是没有替代。 都是痴男怨女,这种事,她也只能唏嘘一阵,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第223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梁风一死,就要找个能代替他的人将位置顶上。 桑鬼似乎并没有着急着找人,而是挑了几个让他们自己努力,能者居之。 金廉最近身体欠佳,干脆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彻底躺平,过回了以前那种潇洒日子。 但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桑鬼那边就出了事。 得到消息的时候金廉正躺在软榻上让人唱曲给他听,还专门找了两个小厮给他捶腿喂吃的,那一声粗鲁的吆喝,吓得那小厮差点没将葡萄喂进自己的鼻孔里头! “怎么回事,你说小五山那边发生动乱,底下的人都反了?” 金廉一脸震惊,整个人像鲤鱼一样从软榻上啪嗒一声滚了下来。 小五山将近五千来人,那些人都是经过乌延调教,鲁狂筛选出来,没什么野心,最是忠诚不过的,怎么好端端就突然反了? “具体情况我们这也不知道,只是今早传消息过来,这事闹得很大,夫人弹压不住,身受重伤,要不是里头有稍微理智些的人,说大人肯定不知情,才险险保住夫人他们都性命,乌大人和鲁大人已经赶过去了,大人您也快些过去吧,迟了可就真不好说了!” 金廉心知这事只有见到乌延他们才能知道真相,他脑子还不昏,虽然相信桑鬼,但他还是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事八成和桑鬼贸然急进有所关系!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人实在不听劝! 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能不管,带着人急忙向小五山赶去。 一路上大概知道了些,但没有想到这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 小五山是军营重地,为了更好练兵,他们还特意将附近的村民给迁了出去。 这一带最清净不过,平日里这些兵都被管的老老实实,谁知道一朝乱起来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给糟蹋了。 他们还在上山的途中捡到了被揍的奄奄一息的鲁狂。 “老鲁你还好吧。” 看着他狼狈邋遢的样子,金廉嘴角一抽,默默地收回了手,换人来背他。 “死不了。” 鲁狂哼唧唧的指着山头和金廉告状,多日心血全部毁掉,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然而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金廉更加关心桑鬼的安危。 虽然鲁狂对桑鬼也颇有微词,但看在金廉的份上还是宽慰了几句。 “放心,夫人天纵英明,眼看着苗头不对就有了打算,现在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大人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知道该如何善后。” 鲁狂平日里头虽然有些啰嗦,但事关重大,他还是知道轻重,尽量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之前他们为了成功招到年轻力壮的小青年来投军,给出的军饷标准远远高于寻常招募士兵的标准,许多人之所以投军,都是冲着丰厚的军饷来的,而为了扩招到更多的人,桑鬼知说了让他们赶紧招人,并没有在意到这事。上头没有说,底下的人也没有多想,自然是按照原来的标准来办。 等人招的差不多,在一次查账的时候桑鬼说账目不对,细查之下才发现是军饷的标准出了问题,导致现在库里头亏空厉来,再不想想办法,只怕就要发不出军饷来。 桑鬼本就有意缩减军资,加上又不顾众人的反对跟他们对着干,一时间闹得人心怨怼,加上有心之人的挑唆,就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置,你先带我上山,先将那些人给安抚下来。” 既然知道桑鬼是安全的,他就先办正事。 等他们到达山顶军营,里头几乎和那些抢劫村落的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都给我住手!” 金廉这下彻底怒了! 那些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或者说他们已经抢红了眼,根本顾不上惧怕。 金廉眼尖,随手捡起一把刀朝着抢得最凶的那人心口掷去! 那人没有防备,竟被这飞来的刀插中了后背,立刻哀嚎一声,直停停地倒了下去。 跟着他过来的人也不是摆设,立刻将那些企图反抗的人给围了起来。 “大人亲至,谁也还造次,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乖乖站好!” 几名中气十足的汉子齐齐冲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喊道,连喊数声,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其中有些老兵是见过金廉的,也知道他虽然看着面善但实际上却不是什么善茬,不由有些心里发怵,扔下手里的东西站到了旁。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那些老兵一样老实,更多是火上浇油,趁着老兵们松懈的时候下手毫不留情,竟不顾军纪,打伤数人! 眼看着又要起乱子,金廉眼神杀气毕现,一挥手,示意他们上前就地格杀,无须留情! 那些人都是乌延手底下混出来,被金廉看中提拔到身边的,眼看在有立功的机会,哪里还会手下留情,立刻提刀冲了上去! 那些起哄的都是些兵油子,本事不大,就靠着一张嘴在里头浑水摸鱼,对上他们这些常年与海盗打交道的狠人自然不是对手,不一会就被他们砍死了好几个! 那些人见状立刻冲着金廉来,大约是看他身形不算彪壮,似乎是个软柿子! 嘿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自己是病猫不成! 金廉冷笑一声,先是提起旁边立着的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他现在已经学会同时射出五枝箭,一轮射下来已经死了好几个! 见他果真有些本事,那些人忍不住有些犹豫,但他们生了退意,可金廉心里头这口气还没出尽,加上他必须尽快在他们中立威,正好拿他们几个开刀! 金廉提着刀,轻身一纵,还没等当头那人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那人全无防备,本能地用武器格挡,但莫离好歹是跟着名师学过些功夫,对付这种半吊子简直就是虐渣!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 杀红了眼的金廉手中的刀越来越快,专门冲着他们身上脆弱的地方砍杀,血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反而让他忘记了之前自己特意竖的仁善形象! 现在他更愿意自己成为那怒目的金刚,而不是任人可欺的泥菩萨! 等那些不老实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金廉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消退,扔下刀,重新站回了高台! “今日你们这样胡来,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有人挑唆本大人自有决断,到时候该如何惩处自按军规处置,你们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地,你们倒生了胆子,连你们的上司都敢刺杀!” 一时间,众人竟无一敢上前申辩,唯恐自己就做了那只出头的鸟儿,落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见他们心中有了惧意,金廉缓和了语气:“今日我们来就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怪我身子不争气,病了许久,夫人急功冒进自有她的处置,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只要有道理,我绝不会肆意怪罪牵连。” 金廉之前在他们心中还是存在威望的,也知道他为了受难百姓所做的事情,所受的屈辱,一时间他们冷静下来,终于有个大胆些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第224章 割发代首 既然有人肯开口,那么这事就好办得多。 金廉先将事安排下去,该管人的管人,该治伤的治伤,而他则坐在营帐中耐心地听那些肯说实话的人述说实情。 “大人,我们当初可是为了您许下的高额军饷来了,我们个个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愿意吃这口卖命的饭。” 那人说起这事也是满面委屈:“原本我们干得好好的,但夫人一上来就说要新招士兵,上头同我们说,让我们有家人愿意过来的,只要通过考验都能来这里混口饭吃,于是我们便纷纷动员了人过来,但没想到这才来没多久,夫人就说要削减我们的军饷。” “这事确实轻率,这样吧,我和你们保证,你们的军饷不会下降,原先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只是一听这话,那人却有些犹豫:“可是夫人那边......” 外头都在传大人一向是个妻管严,夫人又如此强势,更何况他们在混乱中还有人伤了夫人,大人会不怪罪他们吗? 金廉当然知道他们的忧虑,想来外头早已传开自己已经被桑鬼架空,成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傀儡。 “你不必担心,大人只说病休一段时间才让夫人代为管事,又不是死了,这事大人都做不了主,谁还能作主?” 旁边那汉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得到大人的承诺,当然是将这事定死不让他有机会反悔啦。 “大人一诺千金,咱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只是除了这一桩,还有一事需要大人明鉴。” 那汉子倒比先前说话那人机灵得多,立刻顺着竿子将另一桩委屈给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想说出海的事情对吗?” 那汉子挠了挠头,面上露出一副略有些心虚,但还是要说的样子。 “没关系,你们有话只管大胆说,若你们都不同我说实话,我又怎么给你们作主呢?” 金廉态度温和,在他的鼓励之下,那汉子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们自然也知道拿着军饷自然要为大人卖命,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只是夫人计划一个月后出海,那个时候海风逆行,行船困难不说,还到了海风频之季,这种时候,即便是再有经验的海员们也不敢轻易出海,这岂不是叫我们白白送死吗?” “但夫人态度强硬,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只以为我们刻意推脱,不听调令,一怒之下竟将那些劝诫的人行了军法,狠狠地打了一顿,甚至还杀了几个,我们心中不服,又听了那些人的挑唆,最开始也没想伤人,只想拿着自己的东西逃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先是放火烧营,紧接着便混乱了起来,也不知谁先动的手,就伤了夫人,连着我们也开始乱了起来。” 金廉心里头有了数,冲着旁边的人使个了眼色,那人立刻将人给扶了起来:“现在大人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那些挑唆你们的人你去指认出来,也算是功劳一件,若不肯指认,那该落到他们身上的罪便由你们顶上,行刺上司依照军规可是要累及家人的。” 那汉子本就恨他们作乱,自是千肯万肯的,立刻点头带人过去指认,不一会就提了好几个人过来。 金廉仔细看了看跪着的人,除了几张老面孔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新面孔。 “你们不是本地人,看样子更像是俘虏来的土着。” 金廉眼尖,抓起其中一人的手腕,扒开他的腰带,露出腰间的刺青仔细观察了一会,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忠心不二,当初打你们的时候没胆子顽抗到底,倒想了这么个投机取巧的办法,来制造混乱,给我们添堵?” “哼,你们这些蛮汉以为给我们口饭吃我们就得乖乖听话?也怪你家这个蠢婆娘,否则我们还真找不到机会起乱子呢?” 那土着汉话倒是说的流利,要再继续留着,只怕会更回麻烦。 “来人,将这些人押出去,杀了示众。” 金廉脸色一凛,毫不留情! “是,另外我们也会继续挖,将剩下那些心怀不轨的连根挖出!” 手底下的人立刻接口道。 等出了营帐,金廉就鲁狂带路去找桑鬼。 等他见到同样狼狈的桑鬼时,虽知道她受了伤,但却没想到伤得这么厉害! “一路上我身上就觉得不太对劲,心慌得要死,但又不敢露出神色来让那些人看出些什么,以你的武功,就算被人暗算也不可能伤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鬼现在不想说话,紧紧闭着嘴,显然面上依旧觉得憋屈愤怒。 金廉见挥退周围的人,只留下夫妻俩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憋屈,但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妥当,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多少人都是冲着钱过来才肯为咱们卖命的,你这样一边以原来的标准扩兵,一边又嫌给的钱太多,不由分说就来个削减军饷,他们能不反吗?” 金廉见她情绪激动,生怕她伤口裂开,急忙摁住了她:“别乱动,听我说,再说这里到底是海岛,海上是个什么光景你又没有经验,有些困难是可以人为克服,但有些困难去了就是白白送死,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现在知道教训了吧!” 见她依旧瞪着个眼珠子,金廉只能换了个态度先哄一哄再继续同她讲道理。 “现在你已经不是那些生出来就含着金汤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君了,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夫人,而与那些人的关系也不是君臣,更多的是利益,你断了人家的财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你心急扩兵,许多人没弄清底细就混了进来,才有了今日一场祸事!” 见她多少听进去了,金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已经许诺还是按原来的标准给他们发放军饷,另外你那草率的出海计划也泡汤了,至少在今年之内,我们都不出海。” “至于你,就好好养伤,我会收回你大部分权利,先让你好好在家待着,若闲不住就下地体察民情去,等你伤好了,我带着你给那些兵士赔罪。” 一听到这话,桑鬼顿时不乐意了。 “赔罪,我这辈子都没给人赔过罪,你难不成还能大义灭亲,杀了我不成?” “哪有那么严重,我已经想到办法,你割发代首就是。” 第225章 亡国之兆 这件事最终以桑鬼割去头发戴罪化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几乎没有人会将这事当成一件轻飘飘的事情。 但桑鬼除外。 她现在每日的烦恼就是该如何将只剩下半个脖子的头发给拢成髻的问题。 连带着每日花在妆台的时间都久了许多。 金廉也是佩服那些给她梳头的丫头,居然能将这么短的头发拢出各种花样。 桑鬼现在被关在家中反省,身上的权利被撸了个干净,至少在人们忘记这事所带来的风波之前,她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人前蹦哒。 倒苦了金廉,累得两人眼昏花,又病了一场。 看着镜子里头那张日益憔悴的脸,金廉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但还来不及吐槽这些繁重的事情,朝廷又开始针对他们出幺蛾子。 看着新发布的赋税令,金廉嘴皮子不受控制地抽抽! 有些性子急的,已经开始骂娘! 往年泰城所上缴的总额也只有上头所要求的三分之一。 “他们是疯了吗?” 金廉默默地抬头,强行将骂人的话给憋回了肚子。 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动了梁家自然引起了朝廷的不满,但他们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泰城说到底,现在还是大陈的管辖之中。 “你说,要是我们不交,他们会不会派兵过来打?” “这种事绝不能妥协,有一就有二,这赋税之数向都有定量,他们突然提高总额,打得就是拖垮咱们的主意。” 区区一城,如何能与一国抗衡。 他们打得什么主意金廉自然知道,可若是不交,只怕他们立刻就会对泰城动手。 若打起来,我们又有几分胜算? 金廉实在没有把握,只能拿着这事去请教桑鬼。 桑鬼的意思十分明显,钱是绝不可能往上头交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将这事给化解。 要想解决这个危机,就得设法再重新制造另一个更大,更迫切需要解决的 到底什么样的危机才能让他们无暇他顾呢? “要是天上突然降下个雷把皇帝给劈死就好了。” 金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有那功夫在这发白日梦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 桑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金廉没有别的办法,行刺是不可能的,先不说皇宫里头护卫重重,就算他的人能躲过这些,但绝顶高手又不是地里头的萝卜,随便找找就有的。 那么挑拨离间,引起内乱,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伤害呢? 也不行,那种能够接近他们并搅弄风云的都是人中之精,有那个本事才不会帮着别人办事,吃力不讨好。 金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自己无能,将希望全数交托在对方身上。 桑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她总是喜欢这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金廉急得火急火燎,但却无法从她嘴里头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振奋人心的消息是在一个多月之后通过召令的方式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头。 寿安太后去世了。 太后去世,举国服丧。 为了替太后积福,全国免除赋税一年。 禁止任何娱乐活动,海禁延长三年。 金廉感觉好像泰城之危解了,又好像没解。 短期来看,他们不用担心赋税问题。 但长期来看,他们做的是釜底抽薪的谋划。 乌延读完了整个诏令,歪着头,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这样,倒有些闭关锁国的样子,要知道沿海各城每年上交的赋税可占了整个大陈国赋税的近一半呢。” 金廉忍不住眼珠子不停的往正在喝茶的桑鬼身上瞟,怀疑这事是不是她做的手脚。 屋里都是自己人,桑鬼见他也不掩饰,忍不住有些好笑。 “如果是我真有后手埋在大陈皇宫里头,那我第一个先杀的肯定是掌实权的那几个,寿安太后已经不掌权很久了,说起来,她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也算是高寿了。” 也是,寿安太后近两年身体越发不好,光是有名目的出宫为之祈福就举办了五次,可见此事应该是个巧合。 “难道你就一点力都没出?” 金廉还是有些不信,怎么会这么巧,以前国丧的时候也有积福之举,可却从来没有国家大事上动过心思。 桑鬼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让京中旧人宣扬说绥城中有人意图不轨,干些买官卖爵的勾当,那些海商为了赚钱,没孝敬好东西,就连赋税都被吞了三层,只不过是想让大陈将目光转移一下,不要老是盯着我们,可没想到他们为了图省力,干脆来个一刀切,把沿海各城都算了进去。” 金廉现在也学会了深一步的思虑问题:“可是海禁三年可不是件小事,朝廷为什么这么做,纵然这样一来,我们与香山岛的联系也会切断,损失惨重,但我并不觉得区区一个泰城值得他们不惜作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金廉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脸上顿时浮出一层喜色。 “会不会,会不会以大陈如今的情况,国库里已经没有可以维持平衡的钱财。” 除了这个原因,金廉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大陈那些人做出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 “听说今年大陈除了沿海各城之外,其他地方的财政都出现了赤字,甚至还有些地方出现了天灾,不仅没有钱交入国库,还不停地上折子向朝廷索要拨款赈灾。” 乌延略一思索,也回过味来:“现在大陈可谓是哪哪都有用钱,从前我奉命替主子办事杀那些养肥了的贪官污吏,但都是偷偷的,偶尔抓住错处宰一宰,但大陈一个月内就查处了近五十多位贪官,将他们多年来的家底抄了个干干净净,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却没往这上头想。” 能引起朝廷注意的都是巨贪,这些样的官吏后头多多少少都有些靠山,就算要动,也会看准时机,徐徐图之,一下子动了这么多人,可见如今这大陈情势危急。 一般这种情况出现,是大乱之兆,说不定再这么熬下去,大陈就要亡国了。 第226章 老铁树不开窍 这消息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想当年,大陈凭借着先主英明治国的方针,忍辱负重,默默周旋于各国之前,短短三十年就成功休养生息,一跃成为当时的霸主,打起战来骁勇无比,胜多败少,一时间周边各国都要忌惮大陈几分。 金廉记得很清楚,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在大周的地盘撒野,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 也就不会有自己迫于权势和亲异国的狗血事件。 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居然被作得就快要亡国了? 金廉一度怀疑虹余氏是不是他们派过来的卧底,充当着亡国妖孽的角色。 不,这妖孽实在太过逆天,先朝也有女色误国的事,但人家好歹坚持了三十来年才渐渐衰落,最后被新朝取代,但这才多久,就快不行了。 可见这妖孽实力之强,霉运之厉害。 “可见光有野心还是不够的,不会治国,就算拿到了宝座也坐不长久。” 乌延小心的觎着桑鬼的脸色,生怕她暴躁起来六亲不认。 桑鬼除了兴奋之外,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虽然她从未放弃夺权之意,但一个好端端的国家被作践成这个样子,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她打得从来都是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夺权,而不是等国都快灭了,自己再接手这个烂摊子。 见桑鬼脸色,金廉成功误会她对余虹杰还留着旧情,不由说话都有些酸溜溜。 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论起来,他才是这女人的原配丈夫,又是同甘共苦,共用一条命的,怎么就成了胸口上的蚊子血,而对方夺了她的位置,还下手杀她,追得她狼狈不堪到处逃命,还依旧是那道白月光。 真是不服啊。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桑鬼也不知道金廉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好端端的怎么念起诗来了。 见桑鬼没有丝毫心虚愧疚,金廉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桑鬼不明白他干嘛生气,只觉得这男人不可理喻得很。 乌延见俩人又闹别扭,立刻知情识趣的偷偷开溜,说什么也不做那出气包。 与他们光为公事头疼不同,乌延最近也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她被人给盯上了。 不是那些为了将她从现在这个位置扒拉下去的盯上,而是男人盯上女人的那种盯上。 乌延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像寻常女子一样被人催婚。 为着出入方便,她在城内租赁了一座小宅子,里头只有三间房,一个小院子,大门一关,连个后门也不没。 她已经尽量低调,将自己打扮成穷鬼的样子,但却依旧没能抵挡得住街坊邻居那些热心的婶娘们。 是不是女人过了四十都热衷给别人说亲? 乌延好不容易从那群热心地婶娘们中挣脱出来,但没想到这城里头的男人居然脸皮厚至如此地步,虎视眈眈地找上门来。 乌延不好当众动武,只能言语上争一争,等人散去了,再找那些厚脸皮的算账。 她揍人十分讲究,一时间倒让城中的医堂生意兴隆。 没多久,那些人就不敢打她的主意,纷纷退避三舍。 但也有例外。 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乌延忍不住头疼,龇牙咧嘴地收回了刚还算灿烂的笑。 好不容易休沐的快乐没有了。 说没有就没有了! 乌延哀怨地盯着他,但却难得没有动手。 “乌姑娘,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对方微微一笑,如果忽略掉包着纱布的额头,胳膊,还有腿的话。 额头上的伤,是昨日添上的。 胳膊上的伤,是上个休沐日打的。 至于腿,那是他追人的时候,被对方砸的,与自己无关。 “我说小捕快,同春堂的大夫这个月没少挣你银子吧,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乌延双手环着胸,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考虑待会一言不合起来,自己该冲哪下手。 这家伙叫刘能,是城里头李捕头家的侄子,没钱没房没家底,主打就靠脸皮厚混日子。 “我说过,再让我看到你,连你叔叔一块揍!” 乌延挑了挑眉,十分嫌弃地瞪着他。 “乌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的。” 刘能也不在意她的恶语相向,哈哈一笑,拄着棍子就要往前走。 “放你娘的狗屁!我说过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乌延觉得对方十分听不懂人话,要是死缠烂打管用的话,那岂不是天下的男人都能娶上媳妇了? “你该不会是嫌我穷吧?” 刘能十分无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虽然是比不上那些人有钱,可我长得俊啊,人家都称我为泰城第二帅呢?” 乌延被他逗笑了,还泰城第二帅,之前不是称自己是第一么,怎么现在降价了? 似乎是看出乌延对于自己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刘能也不恼怒,只要能让他娶到乌延,他甘愿当个癞蛤蟆。 “之前不是没见到大人么,见了大人才知道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帅,那我只能甘拜下风,当个第二了。” 刘能献媚似地掏出怀里的油纸包,这是城里头做点心做的最好那家的招牌小点,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十分稀罕。 “这东西虽不值钱,但却十分抢手,还没到中午就卖光了,我可是一大早起来排了老半天才抢到了。” 看着油纸包着的点心,乌延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狗东西不仅抠,还喜欢说谎,还真以为她不知道那家点心铺子的老板是他亲舅舅,只需他头一天晚上说一声,就会给他留一份,根本不用排队。 “你以为我是缺这点心吃的人?” “我现在换了口味,就喜欢吃那鸳鸯楼里头的金钩翅汤还是燕窝羹,你什么时候肯花十两银子买一份,再来烦我吧。” 乌延懒得跟他废话,双腿一蹬,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子里头。 但她走的方向并不是往家的方向。 眼看着好了不到半天的心情彻底毁了,乌延现在心里头十分窝火。 回家还得自己开灶做饭,等做完饭,吃饱喝足又得浪费不少力气,还是去别人家吃吧。 听说夫人那新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就干脆去她那蹭些饭食好了。 乌延一边跑一边扬着脖子,飞快地选定了蹭饭的目标。 第227章 乱象开始,人人自危 这道作死的禁海令一出,沿海各城反应不一。 但绝大多数都持反对意见,毕竟三年下来各城损失可谓不小,朝廷又没有明确表示有补偿的举措,为着利益,他们想尽了办法,企图让朝廷废除了道禁海令。 甚至有地方以万民书向朝廷请愿,希望他们顺应民意,尽早解除禁海令。 但令所有人失望的是,朝廷并不将他们的意见放在眼里,迟迟不肯给予回复。 于是各城逐渐开始不满了起来,隐隐出现了一些乱象。 原本以为最开始先乱的会是泰城,毕竟他们最开始的目标主要就是盯着这座沿海商贸最大,获利最多的城池。 但万万没想到,最不起眼的绥城最选当了这只出头鸟。 朝廷之所以这么颁布这道法令为的就是逼迫那些存有叛逆之心的人,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那叫朝廷师出有名。 绥城叛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情急之下朝廷只能从附近调兵,但沿海诸城的驻兵被沿海情形养了这么多年,一心只想着如何开拓海市,平时疏于练兵,根本无法平乱。 不仅没有成效,甚至还有有心之人重利诱惑下临阵倒戈,反而成了乱军中的一员。 眼看着这叛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廷无奈之下只能派兵重压,倒是让金廉他们得以喘息。 金廉早早遇到料到有这样的局面,为了不被朝廷抓住把柄夫妻俩一再勒令手底下的人务必保证城内治安,但凡有异心挑事的,一概从严处置。 一通处置下来,泰城迎来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人都夹着尾巴做人。 但显然,更有野心的还是他们这些手里头掌权的。 比如鲁狂为首的一派,不知不觉,这老小子也给他收拢了一些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现在绥城已经大乱,虽然经过镇压,叛军转向他处,绥城正是元气大伤,兵力虚弱的时候,我们是否趁机拿下?” 鲁狂对绥城觊觎已久,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之前桑鬼曾许诺将绥城交给他,由他来治理绥城,虽然金廉他们对自己很好,但屈居人家终究有些委屈,鲁狂是那种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人,虽无夺天下这般野心,但也想有块地方,能弄个土皇帝当当。 “不,暂时还不能乱来。” 看着一脸急切的鲁狂,桑鬼兜头给他泼了盆冷水。 谁知道朝廷会不会是以绥城为饵?来个引蛇出洞,要是被他们摸清实力,只怕他们的安稳日子也没多久。 之前金廉他们刻意隐藏了不少实力,摆在明面上的只不过是他们力量的一半。 但仅仅是这一半的力量已经引起了上头注意,现在他们还是要以低调为主。 这件事是绝密,除了夫妻俩,连乌延都不知道。 毕竟相比绥城而言,他们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泰城,还有与泰城联合在一处的是八条商道,三十六处商会,还有三支实力不弱的民兵队,若是让朝廷知道我们手底下暗处握着这么大的势力,只怕他们会果断丢下那些乱军,集中火力铲除他们。 在桑鬼的再三勒令之下,鲁狂狂动不心安的心暂时被封了回去。 为了以防万一,金廉还特意让乌延派些人盯住他,免得他一时糊涂,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现在他们一点破绽都不能暴露,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泰城。 海关被锁,他们与香山岛的联系就变得困难起来。 金廉已经近三个月没有接到香山岛传来的消息,只希望他留在岛上的那些人聪明一些,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将岛屿给作没了。 金廉对他们的要求不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己出来时岛上什么样,回去时保持出来时候的样子就行。 绥城之乱只是一个开始,叛军虽被镇压,但朝廷并没有实际上给予受难的百姓们好处,不仅不加以安抚,还闹出不少事来。 为了活下去,为了保住性命与家当,许多百姓迫不得已成了流民。 绥压不能回,这些流民只能往外迁,看着众人流民纷纷涌来,金廉不禁有些头疼。 按照法度,他们是不能收容这些流民,但若强硬驱赶,只怕他们采用更加暴力的办法闹事。 金廉本想先观望一下,看看其他城池都是如何处置,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流民竟是被人赶着来到泰城。 若放他们进城,只怕危机重重。 金廉最近蓄了胡子,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摸一摸,但连着摸了好几下,他还是没能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应对。 自古以来,这种借用流民身份混进来的细作很容易产生不好的影响。再让他们传出消息过去,只怕许多秘密就瞒不住了。 桑鬼也是眉头紧锁,可若是不收留他们,只怕也很麻烦。 那些流民聚集城外迟迟不肯离开,逼不得已之下,他们只会向附近的村镇而去,这些人根本无所顾及,得不到妥善安置很有可能从流民转为草寇,行些伤天害理之事。 “之前大人一向以仁义对外,那些流民说不定就是听了这个名声特意投奔过来的。要是我们不管不顾,岂不是还是寒了寻常民众的心?” 金廉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 “自然不能不管,只是要如何处置,还需从长计议,还请诸位先回,等有了条陈,再请各位过来。” 金廉这话,显然是不想当场决定。 那些人知道他是想请桑鬼出主意,也不戳破,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从容退下。 眼下没有外人,桑鬼终于缓缓开口,显然心中早有成算。 “这些流民若是能利用得好,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金廉能想到的事情,桑鬼自然也能想到,流民里头肯定是有朝廷派来的眼线,但具体多少,那些人又有什么本事,又是另一回事。 如何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容易。 但如果因为这点子不容易就放弃,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将计就计,以力打力,你觉得如何?” 第228章 人往高处走 这话说得容易,金廉为难的是该怎么做。 桑鬼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人嘀咕了一阵,金廉脸上一松,忍不住真真实切的将心里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这么狗,你先人知道吗?” 桑鬼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这些流民主动分出个三五九等来。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以利化之,分而击之。 金廉要忙于前头的事情,这事就偷偷地交给了桑鬼,其实不用说也知道,桑鬼是想趁机立些功劳,好抵消之前那桩冒进造成的不利影响。 桑鬼是个功利心重的人,让她偷偷躲到背后的日子,她熬不了太久。 金廉从不怀疑她的能力,加上他也有许多事还要,实在抽不开身接下所有的事情。 桑鬼没有令人失望,但在处理这些流民的时候,还是被她发现了其中混着的细作。 桑鬼惦记着将计就计,以力借力的谋划,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分开安置,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好以便将来派上大用场。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鲁狂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那些诱惑,于是在一个清晨,他同金廉提出了请辞。 “你决定了?” 金廉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不知不觉,鲁狂也培养出了这么多人,略算算,他这一走,自己的班子就要少掉四分之一的人才。 好在鲁狂办事还有分寸,这些人大多是精于经济,能率兵打仗的并不在其中。 “鲁先,当真决定了吗?” 乌延虽然一向不太喜欢他,觉得他形容猥琐,但相处时间久了,多少也有些感情。 而且,他这一走,等同于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实在不算太厚道。 这个节骨眼儿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不心虚那是假的,但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不抓紧机会。 虽知此举不妥,但他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大人,我知道,我这样做十分不厚道,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 “你不必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好的去处,我自然不会强留。” 金廉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不必再说:“只是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共难一场的份上,无论如何,都暂时不要与我们为敌。” 金廉不期望他能永远守着这个承诺,那是对圣人的要求,不包括他们这些凡人。 至少,在近几年,他不希望他们的对手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鲁狂微微一笑,点头算是答应,冲着众人拱手行礼。 “很抱歉,我不能再陪着诸位,继续跟着大人做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其实金廉能够理解鲁狂,他不像乌延,是被桑鬼从小培养出来,对主人忠心一片。 鲁狂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攀上更高的位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初自己看中他,也是看中他识时务能给自己最大化的好处,当时他能够果断地将宝压在自己,那么今日自然也能将宝压在他人身上。 只要他不与自己为敌,金廉愿意祝他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如今城里头的情况你也清楚,实在不能为你饯行,还请见谅。” 知道人留不住,金廉微笑地保持最后的体面,将准备好的银票放在他的手上。 “相识一场,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这是两千两银票,不走公账,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很抱歉,之前许诺给你的承诺还未来得及兑现,你就要走了。” “不要推辞,也多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们一起经历这些事情。” 听他这样一说,鲁狂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十分尴尬。 鲁狂虽然爱财,但却觉得这钱烫手,之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金廉却不给他机会,直接将银票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现在泰城城内城外戒备森严,金廉不欲留他,只让乌延代为送客。 乌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眼眶微微有些红,想来是偷偷哭了一场。 真没想到,她也有掉金豆子的时候。 桑鬼知道这事已经有几天之后的事,她可不像金廉这么好说话,早知道这家伙是个软骨头,就该一杯毒酒送他见阎王! 她有些玩味地看着底下新提拔上来的几个人,正好拿这事让他们历练历练。 “你们偷偷混进鲁大人的队伍里头,盯好了他,也不必打打杀杀的,只管将有用的消息偷偷传回来,若这老头子安生,便让他继续追逐梦想,一展宏图,但若是不老实,我不介意手底下多他的条命 。” 看着离开的几人,桑鬼端起茶慢慢撇去上的头茶沫子。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鲁狂先放出去,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做决定不迟。 但是该敲打的还是得该打,于是这日夜晚,桑鬼破天荒地回了家,陪着金廉吃了顿饭。 “有什么话就说吧,憋了一顿饭,想来你已经憋坏了。” 夫妻之间多少有些心意相通,不用桑鬼开口也知道她今日是为了什么事回来。 “你这是放虎归山,给自己埋下隐患,实是不明智。” 金廉有些疲倦,态度便有些敷衍。 “你觉得鲁狂现在已经能称得上老虎了?” 言下之意,便是嫌她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鲁狂称不上老虎,但你可知,有心算无心,这头豺狼跟了咱们这么久,要是真存了什么坏心,只怕咱们都得完蛋。” 金廉抬了抬眼皮子:“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干脆杀之而后快?你该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怎么难道你还留了后手?” 不是桑鬼看不起他,他这人一向心软,要不是自己留心,只怕他还真没安插眼线的想法。 “哪用我操心,夫人今日不是派了几人混到鲁狂的队伍当中去了?” 金廉预判了她的预判,抢先一步说话。 桑鬼无言以对,忽然觉得这家伙是故意的。 “你可真会躲懒,也就仗着我护着你,帮你善后。” 第229章 以身为饵,捉出内奸 即便他们已经很小心谨慎了,但城里头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凶案。 一桩接着一桩,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被刺杀的都是金廉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对方似乎十分了解他们的行踪,也十分了解那些护卫们的弱点,总能掐住时机下手。 “真是可恶!” 金廉愤恨地一拍桌子,袖子一卷,桌上的杯盏顿时摔的稀碎。 “都多大的人,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虽是斥责的话,但却并不是真心怪他。 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这些人既然能够躲过他们的排查,想来也不是寻常刺客。 他们之中到底还藏了多少内奸是他们不知道的。 乌延显然已经猜到了几分,鲁狂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发生了这些事,要说他全然无辜,谁都不信。 一想到死去的同僚,乌延心中愤恨,面露凶光。 “这鲁狂还真是可恨,早知道就该一刀子结果了这小人!” “你这个性子最爽利不过,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刀两断倒是简单,只是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情是抓住这些暗地伤人的内奸,尽量避免再有人死去。” 桑鬼总觉得鲁狂只不过是个用来引人注意的傀儡,幕后黑手另有他人。 “总会有办法的。” 金廉现在也回味过来,拍了拍乌延的手,示意他们不要太过紧张。 “现在情况特殊,不宜大肆搜捕,到时候弄得百姓人心惶惶,百害而无一利。” “我们都会武功,倒也没有自保之力。只是两个娃儿,娃儿很容易成为对方的下手目标,还请你同夫人好好配合,保证他们的安全。” 此举无疑是托孤之举,对于金廉的信任,乌延自是点头答应。 事关重大,乌延也不敢托大,精心挑选了几人安排在少爷小姐身边,这几人忠心绝无问题,武功也高,办事牢靠,有他们在,自己也可松快一些。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还要杀多少人,但他们知道,他们最终的目标还是在俩人身上。 与其等待他们动手,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金廉决定由自己当这个饵,他精心策划了个局,为得就是引蛇出洞。 于是一条消息由暗处偷偷流传开来,即便是那些内奸也得费上许多功夫才能打听到这条消息。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相信这事的真实性。 那场自导自演的刺杀始于一个寂静的夜晚,在一处寂静的小巷,虽是演戏,但那些人遵照金廉的叮嘱,下手毫不留情,果真只给他留了半条命而已。 金廉把握的很好,在对方尽数倒下之际,他拖着带血的身体就往衙门的方向跑去,跑了没多久,果然就遇到了前来斩草除根的人。 对方人数不多,只有六人。 但这六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乌延他们躲在暗处,之前他曾询问过乌延,若他努力同这些人斗上一斗,她能否从他们的武功路数上看出些端倪来吗? 乌延点了点头,十分自信。 金廉咬破藏在牙齿里头药丸,这药丸能够止住疼痛,顺带激发自己身体的潜能,不让自己这么快倒下! “你们主子还真看得起我,居然让你们这样的高手来取我性命,不如你们考虑一下,我愿意出你们主子的三倍好处,到我麾下卖力?” 金廉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笑了。 他已经在他们手底下挨过了近三十来招,乌延总能看出些什么了吧。 “姓金的狗贼,我们又岂是那种会为了些蝇头小利就背叛主子的人,你这钱还是留着自己地下花吧!” 对方冷笑一声,或许是笃定金廉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他居然敢一人上前取他人头。 等得就是这个机会,金廉生生将逼出一口血,正巧喷在他的脸上。 那血融了药,能短暂地使人无力。 他要抓的可是活口! 金廉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了点力气,将那人生生点晕! 另外几人见同伴受袭,立刻冲了过来! 但这刀子终究还是被及时飞扑过来的乌延接住,刀剑碰撞之际,险险抢下他这条命来! 好险,她要晚一点,自己就得嗝屁! 金廉见他们成功与那几人对上,放心地晕了过去。 等金廉从昏迷中醒来,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在他们的配合之下,那六人死了四个,还留了两个。 有了活口就好办事,他手底下有几人十分擅长讯问,就算对方是块铁疙瘩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们开口。 于是他们一口气扯出了近二十来人,虽不能保证已经将藏着的人全部清除,但却重新拿回了城内控制权,一时间,不必担心剩下的内奸会再起波澜。 乌延前来回禀情况的时候,已经确实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余虹杰手底下的人,从他们的口供来看,两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才派他们前来灭口。 同时他们还知道藏在城里头想取两人性命的势力并不止他们一股,几股势力交织下来,反倒成功地让他们相信,这场刺杀是别的势力抢先动了手。 “真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多人想要咱俩的性命,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就在金廉遇刺的当夜,桑鬼她们也遇刺了。 但不同的是,虽无乌延在她们身边护着,但桑鬼的情况却比金廉要好上太多,不仅没有人员伤亡,反而还诈出为另外一条大鱼。 城内还混了大周的细作,想来也是打着混水摸鱼的主意。 “你是大周人,这些细作就由你来处置吧。” 桑鬼淡淡抬眼,一面平静。 但这差事金廉是不会接的。 他虽是大周人,但人这细作的生死与自己有何干系? 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引起桑鬼的不快。 金廉摇了摇头,只说由桑鬼自行处置即可。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金廉不该问的,一句都没有多问,只安心在家养伤。 如此一来,桑鬼也就彻底对他放了心。 甚至在有闲的时候,桑鬼会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一番,以示自己对他的关心。 倒叫夫妻两人恩爱了许多。 第230章 新人方毅,颇堪大用 自从他们成功捉了一批细作之后,城内分外安宁。 但这份安宁总让人不踏实,平静得有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大人,难道城中太平无事?反而让你忧心吗?” 也有不懂金廉心思的人偷偷问他,仿佛十分不能理解。 金廉没有心情与他们一一解释,只是不知不觉中,又添了几分操劳。 鲁狂走后,他所留下来的担心,尽数落在了金廉身上。 从前只觉得鲁狂办事麻溜,处处周全,如今换了自己来办,方才知晓其中艰辛。 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人,浓眉大眼,长相端方,与寻常书生不同,此人虽也读圣贤书,但却十分懂得变通。 他叫方毅,是土生土长泰城人。 有他打打下手,倒让金廉轻松许多。 只可惜金廉没有适龄的女儿可嫁,否则还真想将他变成自己的女婿。 当然盯上他的也不止金廉一个,许多家中有女儿的,也都纷纷打听这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 甚至连桑鬼都有意撮合他与乌延,原本以为这事大概没戏,但令人意外的是乌延居然表现出对他的好感,这倒让金廉十分怀疑是不是桑鬼逼着她硬是生出几分“好感”来。 “逼良为......咳咳,那种事,咱可不兴干。” 金廉及时将那个字给吞了回去,十分委婉地提出意见。 倒不是他棒打鸳鸯,而是他实在太稀罕方毅。 有些人不需要太过提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材料。 金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与喜爱,几乎时时刻刻都将他带在身边,真心提点,希望他不负自己期望,早日成材,能堪大用。 仿佛一个望子成龙的老父亲。 “大人是担心城内会再度发生变故?” 方毅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城内有可能存在的隐患清理的一遍,但始终不能让大人安心。 “或许是我多虑,总是觉得这平静多少有些不寻常,外头的局势,你每日看着邸报也应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动乱虽然被勉强镇压,但原本聚集在一处的势力被迫分成数股到处流窜,虽一时半会无法形成之前那样强大到威胁政权的规模,但他们藏匿于山野之间,时不时滋扰百姓,实在令人头疼。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乱。 方毅不是个性子急躁之人,对于金廉的话向来能够听到耳朵里头。 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等他将话说完。 金廉就喜欢他这态度,有心提点。 “但是咱们这里却是平静的过分出奇,不止是城内,就连城外附近的村落都没有流民滋扰,虽说村长里正都是能干的,但也实在有些诡异。” 方毅听了这话,不禁陷入沉思。 金廉这话倒是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疑惑。 仔细想了想这事确实有些诡异。 别的地方也就算了,他现在所知道的便有一个叫安山村的村落。 村里头的壮年都被他们征调到了城内,只剩下一村老弱病残。 其实这是也是大人有意为之,就是企图将人给调出来,让安山村成为那些人眼里的突破口。 要知道他们已经放出风声,安山村怎么看都十分容易出事,但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人打村子的主意,实在有些奇怪。 “大人说的有理,如今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按照您的吩咐,之前城门关闭和开启的时辰都做了调整,将原本的时间缩短了将近两个时辰,另外巡逻队的人我们也进行了重新分配,若有什么情况能够及时赶到,属下也会仔细盯着,与乌延尽量配合,不让大人所忧心的事情发生。” 听方毅提起乌延,金廉不由燃起了好奇之心,他总觉得方毅就是那只被狼盯上的小肥羊,一弄不好就被乌延那大灰狼给吃了。 但方毅走的飞快,根本不给他谈论私事的机会。 这小子。 金廉坐在案前,没了八卦可听,他不禁有些失落,一颗心挠心抓肝的,手中那些写着公务的册子翻来倒去,一点心思都没在上头。 反正今天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干脆找桑鬼去,她是女人,总有些八卦可以听听。 一想到这儿,金廉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罢了罢了,索性今天晚上状态不佳,什么事都想不进去,倒不如去夫人那取取经,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获了呢? 金廉是个想到就干的性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准备离开。 书房有人守着,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在出门的时候特意将门虚掩,只留了一张指宽的缝隙。 此处无风,如无人进来,到明日自己来时,依旧会保持这个状态。 出院门之前,金廉特意嘱咐外头的人不可让人接近书房,那俩人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也许是自己太过多心了。 金廉摇了摇头,现在夫妻两个并不在一处休息,为了方便办公,及时处理公务,桑鬼已经搬到前头的衙门将近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来行色匆匆,两人甚至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点开了这个时辰,定免担心桑鬼大约还没有吃晚饭,索性绕了到厨房拿了一些吃食过去,这些吃食都是晚上剩下的,自然已经冷了。 但眼下情况特殊,只能请桑鬼将就着热茶随意用些。 好在桑鬼是个能吃苦的,想来也是无甚要紧。 金廉提着东西去往衙门走去。看着衙门重重守卫的样子,金廉十分配合,让他们查验了之后方才进入县衙。 桑鬼一向管理颇为严格,但金廉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半个多月,这里被她管得倒不像是县衙,反而倒有几分是皇宫的样子。 金廉提着食盒等了许久,实在没忍住,取出一碟酱肉就着茶吃着抵抵腹中饥饿,等盘子见了底,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竟将这盘子肉都吃完了。 好在他还带了别的东西,总算没拿着个空盘子和桑鬼解释。 “这都多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好不容易得到允许,金廉见到桑鬼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第231章 因祸得福,倒成了一桩好姻缘 听到金廉这话,桑鬼忍不住苦笑。 她已经忙了半个多月,几乎每天都差不多是这个时辰才算忙完,还有几日几乎是通宵未眠,熬的熬着。 “你还说我,你不也很忙吗?多谢大人关心,特意跑过来给我送宵夜。” “只可惜灶上的厨娘实在忙碌,只能拿了些易存放的点心过来,你将就着热茶用些,好歹垫垫肚子。” 一提起这事,桑鬼倒有些哭笑不得。 原先她可没有要吃宵夜的习惯,但却硬生生被他带偏,睡前总要吃些什么,才能安然入睡,是以她现在身边总会备些好存放的吃食。 只不过那些硬邦邦或是甜的发腻的东西吃碰了,肠胃便十分不舒服。 金廉知道她肠胃不好,特意带了些软和易克化的东西过来。 用热水隔着碗温到温热,多少好入口些。 但桑鬼比金廉想象中的还要忙碌,就连宵夜也是匆匆吃了些就继续办公。 见她如此忙碌,金廉哪还有心思同她扯八卦,立刻帮着她一起处理,总算在子时前将这些事情给弄完了。 两人好不容易睡在一块,但却十分默契地以最快的速度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金廉仿佛听到了她打呼噜的声响。 等他回到书房,时间倒也还早,只不过金廉心思,发现门被人动过了。 他没有声张,而是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自己故意摆出来迷惑对方,用来藏消息的阁子被人动过,虽然对方已经十分努力的还原了文书摆放的位置,但还是被金廉发现了端倪。 不错,鱼儿已经上钩,就等着大鱼出现了。 那是一封假消息,将他们粮草快要没有消息放了出去,若对方有心,想来很快就会对他们发起进攻。 到时候他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金廉忙于公事顺带留着心眼等着对方有所动作的时候,方毅先出了事。 他在办事的时候遭到了袭击,他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方毅已经奄奄一息,十分狼狈。 据事后方毅醒来回忆,袭击他的人是一群地痞无赖,并不会武功,只是简单粗暴地打了他一顿。 当然,这事也很快有了结果。 结果令人啼笑皆非。 打他的正是之前纠缠乌延的刘能。 “这小子只是因为吃醋乌延同方毅走得近?就把人给打了一顿?” 捧着调查出来的结果,金廉瞪大了眼睛,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虽然这事十分扯淡,但就是真相。 刘能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出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 被抓的时候他正聚了几个赌博,好家伙,之前金廉就明令禁止聚众赌博,没想到这家伙竟敢顶风作案,被抓了个现行。 “刘能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吃本姑娘的醋!” 乌延没想到这刘能果然是个无赖,自己同他没有任何关系,居然还吃上醋了。 看着一脸莫挨老子的乌延,金廉不由有些同情。 要是换成以前,这刘能早被她一刀给解决了,但现在身份摆在那,乌延要是敢杀人,只怕他们也不好包庇。 “这事就这么算了?” 乌延咬着牙,显然不想就此罢手。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毅可是金廉的心头好,说什么也得为他出口气。 不然他们还真当自己是个摆设呢。 “可是打架斗殴再加上聚众赌博都不是什么重罪,顶多打上几顿,关个大半年就没事了。” 桑鬼淡淡提醒,这刘能虽然无赖,但也颇有些小聪明,下手十分有分寸,就算被抓了,也不过是关上一段时间罢了。 “要不还是将他给阉了吧。” 乌延十分厌恶刘能,既然不能明着动手,就想法子让他吃个暗亏,想来为着他男人的面子,定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 她有把握能将这事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你可别乱来,这小子虽有些可恶,但也不能做这种事情。” 看着眼冒凶光,一脸杀气的乌延,金廉急忙制止。 狗急了还跳墙呢,刘能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要真发起狠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看不如这样,这刘能犯得事呢就按律法来处置,但教训嘛还是要给,这段时间呢,就让乌延来照顾方毅,在结果判定之后,让人传些风言风语进去,就说两人因这事结缘,倒生出几分情意来,说不定就要谈婚论嫁,好事将近,刘能这种人最见不得他不喜欢的人过得好,这样一来,被关上半年,气上半年,也够他受的。” 桑鬼这话的私心谁看不出来,只不过乌延十分愿意,金廉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看来这家伙当真十分稀罕方毅,虽有些不情愿,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又岂是自己拦一拦就能行的。 两人若真能成,也算是一段佳话。 虽然乌延脾气是臭了些,但至少论其他方面,两人还是十分般配的。 有了金廉他们的默许,乌延开始了正式追夫之路。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方毅从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也忍不住动了心,两个都是爽快人,没到两个月竟假戏真做,开始谈婚论嫁起来。 “这、这也实在太快了些吧。” 听说方毅请了媒人前来提亲,金廉忍不住吐槽。 但吐槽归吐槽,他们的婚事很快就操办了起来。 因着乌延的特殊,桑鬼几乎全权操办,虽然不能亲力亲为,但还是时不时就要抽出时间过问一二。 惹得旁人十分羡慕。 听说他们成婚的那日,天气晴好,鸿雁高飞,关在牢里头看着一桌的喜菜,刘能直接气晕了。 活该! 为着他们成婚,金廉特意给小两口批了五天婚假,虽然紧了些,但好好珍惜,也能办很多事情了。 等他们三朝回门的时候,果不其然,方毅的步子有些虚浮,大家十分懂事地调侃年轻人要注意节制,羞得方毅一张脸窘迫不已,几乎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过看两人这蜜里调油的样子,想来这婚成得不错。 就连乌延性子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至少在看到他们拿方毅打趣的时候,没有出手给金廉两拳头。 时间过得飞快,现在连乌延都嫁了,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232章 内忧外患,乱得一塌糊涂 金廉在半个月后,被一桩天大的消息给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大陈皇位又没人了。 而驾崩了的那位,死因十分滑稽。 居然是吃药将自己给吃死了。 儿戏,实在儿戏。 金廉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裂开了。 这都是什么事?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实在无法想到虹余杰居然会死于这么个荒诞的理由。 桑鬼倒是淡定。 “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可不是吃素的,虹余杰到底算是打着我的名号上的位,自然不可能干大肆屠杀皇族的事情,只能一点点架空他们的势力,我那些兄弟姐妹又岂能心安理得的等死。” 更何况到底是不是吃药死得,谁知道呢。 更何况现在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在余虹杰连带着余虹氏都成了过街老鼠,听说他死得极不体面,若有皇家有心,这种事情根本传不出来,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为得就是将他的名声搞臭,好顺理成章的夺回皇位。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陈皇族越乱,对他们越有利,只要大陈皇族依旧姓桑,她就有机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国丧还未过,周陈两国居然开战了! “我说大周怎么这次这么硬气,原来是上头换了人,又同最富的楼国联姻,才这么急不可待地当个出头鸟。” 这下,心情不好的可不止桑鬼一个了。 大周上位的不是希望最大的三皇子,而是最默默无闻的十一皇子。 满打满算,这位皇子今年还不到六岁,正是当傀儡的最佳人选。 背后实际掌权的是金家的死对头,太后的母族严氏。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严氏赢了,这下金家惨了。” 金廉默默将头一仰,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 “怎么这个严氏与你家只是政敌并不是死敌吧,只要你们家将权利让出,也不一定非要弄个不死不休的结果吧。” 见金廉这副提前哭丧的样,桑鬼忍不住有些好奇。 金廉没有说话,这事说来也是家丑,往上数三代,两家的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甚至还有不少子弟互相联姻,俨然一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样子。 但再好的关系都经不住利益的挑唆,这严家到底不如金家,等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就已经很少来往了,小的时候他也好奇曾问过母亲,但母亲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严家那几位当家的大节有失,竟偷偷地做了佞臣,甚至还没少坑他们金家,为了避免惹祸上身金家就渐渐疏远了他们。 但事情的恶化却是金家在一场政治之争中没有及时援手,导致严家近乎来族,两家彻底结了死仇,直到后来,严家送了个女儿进宫颇为得宠,生下八皇子之后,逐渐喘过气来,借着这层裙带关系重新兴旺了起来。 如今他们上位,而父亲与兄长肯定不屑与之同流合污,定然会是严家第一个铲除的目标。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家到底是世家大族,想要灭族,没那么容易。” 桑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金廉与自己不同,从小长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受着宠爱长大,对亲人十分看重,不像自己,自懂事起就学着如何在皇宫里头生存,吃尽苦头,从来不信什么亲情,只信自己,愣生生将一颗心练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又庆幸自己活过了一天。 等长大后,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她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变成了又除掉了多少拦在自己面前的人。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再疲惫,再艰难也不能停下。 “但愿如此。” 金廉难得软弱一回,默默地将头靠在她的身上,企图从桑鬼身上找到一丝安定。 在得到这个天下即将大乱的消息之后,他们也开始行动,屯兵屯粮打造武器,这些事都得悄悄来做,免得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 他们的消息是通过秘密渠道送过来的,比寻常驿使传书要快上许多,等他们已近快要结束,周围那些诸侯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效仿他们。 但诸侯们本来就是他们重点盯着的对象,稍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被清理掉了。 大陈国的实力远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虚恐,连打五场,连输四场,不多久,那些敌军就破了边境防线,从边关长驱直入,直抵国都。 然后,连整个皇族都被铲得差不多了。 桑鬼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现在大陈皇族已经不成气候,若明面上的皇子皇孙都被杀光,只怕他们的夺权之路就更加艰难。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因着桑鬼被迫病重,还没等叛军入宫,后宫就被烧掉大半,其中就包括了假桑鬼居住的宫室。 大火将附近的宫室一并烧毁,自然也会有人失踪。 只要失踪,这事就好办的多,毕竟只是失踪,不是被验明身份杀死,可转圜的余地就大得多也容易得多。 金廉趁着夫妻夜话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头悄悄问桑鬼这把火是不是她放的,桑鬼也不否认,只是转移了话题。 许多话不必说得太直白,紧接着,就会有皇子公主还有人逃出生天,下落不明的传闻传出。 为得就是为将来桑鬼恢复身份做铺垫。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他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个身受重伤的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娇娇给送到了他们身边。 与娇娇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比娇娇还小上一些。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小孩皇宫里头最小的一个皇子,排行十五,名叫桑祈。 孩子今年才三岁,正是懵懂的时候。 桑鬼捂着额头,一脸无语。 金廉知道她的意思,但真要对这么个孩子下手,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稚子无辜。” 金廉壮着胆子为之求情。 桑鬼最终还是没能下手,甩袖离去,显然不想与之共处一室。 那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转身沉沉睡去。 金廉自嘲到底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那么多烦恼。 第233章 斩草除根 于是金枝与金叶两兄妹多了两个哥哥与姐姐。 金廉尽量让自己一碗水端平,尽量不让几个孩子分出好赖来。 金枝与金叶还只是两个没断奶的小娃娃懂,倒也不必上心,但相比较桑祈与娇娇来说,他的心总是不自觉地会偏向娇娇一些。 桑鬼一向不爱与孩子打交道,只不过偶尔会绕过来看他们几眼,金廉理解她,她能留下桑祈一命,已经十分宽容了。 娇娇今年已经六岁,皇宫里头出来的孩子大多早慧,从最开始的戒备到确认他们身份之后的欣喜,再到现在是忧虑。 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了变化,难以言语,不能宣之于口。 金廉敏锐地察觉到娇娇的情绪变化,忍不住引着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阿娘是不是打算杀了弟弟?” 看着娇娇一脸坚定,金廉糊弄她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但孩子还小,实在不宜接触这些,金廉摸了摸她的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那些叔伯姑姑们想杀人是时候就是那种样子。” 娇娇一本正经的说道:“金枝与金叶是阿娘的亲生孩子我这个养女是比不上的,但桑祈却不一样,他留着和阿娘一样的血,阿娘容不下他。” 金廉从她的话中读出了关键:“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娇娇淡淡一笑,很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可惜她年纪太小,实在修炼不到家,多多少少露出了委屈可怜的神色。 “皇宫里头那么多张嘴巴,有什么事是能瞒的住的?” “更何况没了你们的照顾与庇护,我只不过是个孤女,他们又何必对我客气。” 这话简短,但却包含了无数委屈心酸与欺辱。 金廉心里一酸,宫里头什么模样他最清楚,不必细想也知道这此年娇娇过得十分不容易。 愧疚之下,他将孩子搂进怀里。 “对不住,是爹娘没照顾好你,别怪我们,我们是身不由己。” 娇娇懂事的让人心疼,为着她唯一的心愿,金廉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桑鬼。 “话说是这样说,但娇娇也就算了,桑祈这小子还是不能留在咱们身边,万一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桑鬼同金廉说起这事的时候,金廉有些哑然。 “桑祈还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屁孩,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金廉发现自己现在同桑鬼辩论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等你夺回王位再考虑比较好,万一以后你们老桑家实在没那个命,大陈都没了,你计较这事实在没有意义。” “嗯?” 感受到来自桑鬼的杀意,金廉求生欲望极强,急忙补充:“我是说如果,如果。” 但很快,他又想起答应娇娇的事情,又壮起胆子继续。 “要是以后你争得了天下,自然更没有人敢拿桑祈作文章,论血缘,你们是亲姐弟,他有资格,你更有资格,论远近,金枝与金叶是你的亲生骨肉,自大陈立国以来,只有皇子皇女继位,从来就没有皇弟继位的。” “更何况,以你的能力,又岂会让背后那些想要个傀儡皇帝的人如愿以偿?” 桑鬼见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但金廉知道桑鬼这笑可不代表她心情好的意思。 “我就想知道,娇娇那家伙究竟用什么说服了你,让你这么卖力的过来劝我大度。” 金廉也不瞒她,在宫里头的那几年,娇娇时常处于饥一顿饱一顿,总有些人看得惯她,想要让她夭折在宫里头,就连身边的奶娘宫人也被人收买,时不时就要虐待羞辱她,要不是桑祈母亲的庇护,只怕娇娇儿早就死了。 “真没想到,宫里头居然还有好人?” 桑鬼冷冷一笑,不以为意:“娇娇到底不是皇家血脉,对于桑祈母妃来说不过是一时怜悯,像可怜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实在微不足道,娇娇年纪小,你怎么也跟着迷糊了?” 这话一出,金廉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桑祈年纪小不懂事,但送他来的人可懂事得很,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知道桑祈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但能将人护送出来,又早早计划好这一切,可见也是个能干的。 “早在几天前就带着一份东西投诚来了,愿以那东西换桑祈一世平安,哪怕只做个乡野村夫。” 闻言金廉猛一抬头,顿时起了希望。 “那你答应了?” 桑鬼点点头:“我为什么不答应,毕竟那东西实在诱人,我没有道理不答应。” 但还没等金廉继续高兴下去,桑鬼又说话了。 “但桑祈不能留在我们身边,更不能顶着这个身份留下。” 自古以来人心最难测,桑祈虽然年幼,但却有一样好处是桑鬼远远比不上的。 那就是在世人眼中,桑鬼已经被宣告死去,而桑祈却只是下落不明,若大陈还是桑家的天下,光凭这一点,他们就难以取胜。 “这是假死的药,但这个恶人还得你来做。” “为什么,你就不能另外找个人吗?” 金廉顿时炸毛。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干,这不是摆明了要伤他和娇娇的父女之情吗? “没关系,现在人已经过去了,他们手里头的可是真毒药,去的晚了,可就真没救了。” 桑鬼冷冷一笑,用心险恶。 金廉顾不上别的,顿时抢过她手里的那瓶药冲了出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几个人正拉扯着娇娇,娇娇拼命挣扎,哭得撕心裂肺。 那桑祈仿佛也预感到了危险,开始拼了命的哭闹撕咬,死死抿着嘴,摇着头,不让毒药灌入自己的嘴里。 “都给我住手!” 金廉冲上前一把将毒药打翻,将孩子抢到自己的怀里,冷着脸让他们滚蛋! “阿爹,你可来了~” 娇娇抱着桑祈,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惊吓过度的她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眼泪横飞。 “那些人实在眼生,还打着阿娘的命令,阿爹你不是答应我不杀桑祈的吗?” 第234章 招降义军,故人重逢 面对娇娇撕心裂肺的质问,金廉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 桑祈可以不明白,但娇娇必须明白。 这个同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同年纪大小也没有关系。 如果她还想待在他们身边,继续做他们的女儿,就必须明白一些事情。 金廉同娇娇说了很多很多,娇娇听懂了又没听懂,她年纪太小,只是反复将金廉说给自己听的话来回念叨,一字不差地记下。 记在脑子里,记得牢牢的。 虽然,她还不太明白。 这个秘密会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头。 “人都送走了?” 桑鬼看着窗外,一旁的属下点了点头,保证办得妥当。 “很好,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桑祈这个人了。” 他们的生活依旧忙碌,只不过泰城的封锁已经被解除,他们现在开始正式加入乱局之中。 因着他们的先见之明,现在以泰城为首的南方势力逐渐壮大,现在能与他们抗衡的,除了节节败退,但却根基深厚的大陈正统势力之外,还有东境一带,以义军为主的成和军。 别看这些人都是平民出身,但却因着领导者的出色,使得他们竟能以一己之力与周围那些企图吞并他们的势力抗衡。 “听说金氏兄弟已经混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实在很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旧主出面能不能招降他们。” 桑鬼盯着有些走神的金廉,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金廉有些苦涩:“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走了这条不归路。” 这两兄弟不是大陈人,又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公然造反这种事他们居然参与其中,想来不是成和军的人让他们变成这样,而是丛琼的事。 朝廷昏聩,竟自毁长城,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丛琼杀死,丛琼身后的丛氏家族也随之没落,整个家族虽还剩下些族人,但那些族人是不会想着为枉死的族人报仇的。 可这两个傻子,却肯为了丛琼反了! “我死的时候,他们也没这第大反应,可见丛先生在他们的心目中何其重要。” 提起故人,桑鬼也有些伤感:“丛琼这个什么都好,可惜就是被族长教导得太过愚蠢,对于那些人始终不肯为自己多多打算,一个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死在她为之效忠的人手中,还真是悲哀。” 当日他们得到消息,桑鬼却铁了心肠,说什么也不肯出手救上一救。 不是她心冷,而是她了解丛琼,就算有机会逃,丛琼也不肯跟他们走。 但金廉还是愿意前往东境走一趟,为着自己,也为了将来。 金廉现在已经不需要谁保护,他拒绝了乌延他们的同行,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东境的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上路,没了同行的人,金廉反而有一种解脱与快乐。 明知道自由是短暂的,但他依旧十分快乐,十分喜欢这样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由翱翔的飞燕,自由自在,不被束缚,淹没在这乱七八糟的乱流之中。 但这种愉快却始终裹挟着沿途所见之人的苦难,那些人无处可去,无力自保,无人相依,家人不似家人,哪怕抱得再紧,也抵不住随时可以发生的苦难。 金廉不忍再看,避开大道,故意挑人少的路来走,虽艰难许多,但至少不用再看见那些家破人亡,买卖儿女的惨剧。 东境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但却比其他地方好些,有成和军的保护,他们所要面对的也不过是随时想要灭了他们的乱军与朝廷而已。 金?与金厚如今以军营为家,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在军中声望颇高,但金廉实在没有把握他们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以他为主。 金?今日不在军中,金廉首先见到的,是金厚。 许久未见,他倒是沉稳许多,行事之风已经颇有名将的风采,不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只会一腔蛮力的金厚。 金厚看着来人,不动声色地将人给支了出去。 “你现在也学会了喜怒不动于声色,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面对金廉的夸奖,金厚没有回答,反而心生戒备,金廉的死讯是世人皆知的,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金厚可不会对他放下戒心。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金厚端坐上首,冷冷地看着他,威压之下,竟让人觉得十分陌生。 金廉微微叹息,看样子用旧情打动他们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我是来与你们合作的,现在我身后代表着的,是南边一带的势力,现在三股势力交杂,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只有与你们联盟,我们有胜得可能。” 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金廉说了很多,金厚却始终保持沉默。 等金廉说完,公事已了,现在该来说说私事。 “你既然还活着,金家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 金廉无奈苦笑:“我不是不出现,而是我不能出现,区区一个金廉除了陪葬没有别的意义。” 金厚嘴角一勾:“原来是你贪生怕死之徒。” 金廉强忍着屈辱与痛苦,尽量不让自己失态:“大周君王昏聩,又一味听信小人馋言,导致整个金氏家族覆灭,多行不义必自毕,只怕大周很快就会迎来灭国之险。” 金家出事的时候他正在泰城,原本以为朝廷会考虑全局,不会做得太绝,但没想到严氏一心想要彻底清除金氏,根本不顾后果,等他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但这事金廉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他现在只关心金厚他们是否愿意与自己结盟。 “果真无情无义,既然你这个金家人都如此薄情,那也休要提什么从前的情义,看在你还我们兄弟俩自由身的事情上,我放你一马,你走吧。” 金厚不想与他废话,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金廉没有出去,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么你们呢,当初造反,是为了丛琼,还是为了金家?” 金厚与金?的亲人也死在那场灭族祸事之中,他就想知道,他们这样到底图得是什么? 还是说,他们也像那些人一样,长出了野心,想要一统天下? 第235章 联盟之因,皆为百姓 “休要将我们同你们这种野心之辈相提并论!” 金厚怒呵一声守在外头的人立刻冲了进来。 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之上,金廉也丝毫无所畏惧。 “这么说,大将军是为了百姓不受战火侵袭,才有了成和军?” 金廉盯着金厚的眼睛,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发问:“大将军视丛将军为师,想来也知道丛将军一心为民,可偏偏却因忠心被那些昏聩之人所杀,难道将军也要步丛将军的后尘,弃整个成和军不顾,弃整个东境百姓于不顾吗?” “胡说八道!” 金厚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顿时架在金廉脖子上的刀又近了几分。 “两军和谈不斩来使,大将军当真要破了规矩吗?” 这话一出,那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将军不必说话,这小子无论是哪方派来的,我们动手宰了就是,绝不损了将军的清名。” 说罢有性急的就要将刀插进金廉的身体。 “行了,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金厚开口,那些人虽有些疑虑,但还是服从的收回了刀,站到了营帐外头。 “你现在还和桑鬼那个妖女在一块?” 金廉并不意外他们知道这事,尽管他们已经很小心,但这事想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止他们,恐怕朝廷也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都是缘分,”金廉不想解释那么多:“金家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想要推翻大周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你该知道我不是天生的将材,打战布兵这种事情,我自认为一窍不通。” “原来是为了你的野心?” 金厚讥笑道:“哪怕明知道她是仇人,你也愿意舍身伺敌。” 金廉摇了摇头:“非也,桑鬼出事的时候丛琼并未出事,这场祸事全是李代桃僵那个傀儡背后之人所为,他们嫉妒贤能,为一己之私滥杀贤臣,做出这等自毁长城这事,当然,大周的严氏也同他们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择得倒干净,你继续往下说,看看你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认识的金我家兄弟是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丛先生又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若她肯为自己多想想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你们深受他拉教导,虽藏了为丛先生报仇正名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百姓,我们同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放屁,我们怎么会是一样,难道桑鬼就不想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金厚忍不住骂娘,现在他可不好忽悠,饶是金廉口若莲花,也不能让他轻易相信,更何况桑鬼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兄弟俩可没少讨论,就算自己看不透,也不会认为她是什么好人。 “当然,桑鬼是有野心,可你不能否承,论治国之能,我们当中也只有她能胜任,她心狠手辣,卑鄙下流,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你不能不否认,她做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将国泰民安,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桑鬼大权在握了那几年,大陈是个什么样子,金厚看得清楚。 但承认桑鬼厉害与是否同他们合作又是另一回事,金厚让人请金廉下去休息。 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金廉也不着急,知道事关重大,不可轻率。 金?回到军中,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他这次回来,身上带了伤,战事不利,虽险胜,但他们也损失惨重。 “你没事吧?” 当着外人的面,金厚很少喊他弟弟,为得就是避免军中的人将他们联系到一块。 “死不了,真是大意了,居然没想到我们的粮草中途被人给劫了。” 枉费他千算万算,还是疏漏了躲在暗处的敌人。 “谁干的?” 能让他们损失惨重的人,可不寻常。 “卓家寨的人,你知道的,他们家的人个个都是武学奇才,现在外头这么乱,难免他们也想趁乱分上一杯羹。” “那些土匪头子。” 金厚恨恨地咬了咬牙,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招降这些人,但这些人却如同泥鳅一般,根本不好对付。 “损失如何?” 金厚心疼弟弟,这话问得是站在一旁的军师。 “恐怕至少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军师愁眉不展:“本身我们的粮草就是多,加上之前的补给线也给他们截断了,恐怕......” 金厚没有什么耐心,直接打断军师的话。 “你就说,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才能恢复补给?” “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 “那这可怎么办,朝廷那些人可不会等这么久,据我们所知,最近他们蠢蠢欲动,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就会卷土重来。” 成和军不同于其他军队,不论是作战经验还是兵将的素质都远远无法同成熟的正规军相比,再加上他们并没有安全可靠的粮草补给线路,若拖得时间久了,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待打发了人出去,兄弟俩开始商量正事。 对于自己的弟弟,金厚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金廉代表南边势力前来和谈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小看了他们,没想到桑鬼都没逼到这个份上了,还能以这样快的速度崛起。” “你觉得公子说得话能信吗?” 现在没有外人,他们不必伪装,金厚下识识地还是喊了一声旧日对金廉的称呼。 “从前公子最是放荡的性子,就算天塌下来也满不在乎的样子,虽后来总算长了心眼,学会了暗中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但论治国之道,他的确比不上桑鬼。” 金?沉默了一下:“只是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就怕将来他们过河拆桥。” 金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莽夫,丛先生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又有往日的交情在,还是见见吧。” 第236章 一举两得,意外之喜 见到金廉,金?心里头久久难以平静,又喜又惊又为难。 喜得是,金廉果真如密信上所说还活着。 惊得是,他不仅活着,还出现在东境,还在南境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为难的是,金廉此次代表着的是桑鬼的势力。 若仅他一人,为着金家的恩情,他们兄弟俩人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他,让他平安一生。 但相比较哥哥而言,金?更加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简单地寒暄之后,开始进入正题。 在来的时候,金廉旁敲侧击,知道他们受伤的原故,也自然猜到卓家寨里头的都是谁。 真没想到,这卓家人果然是些人才。 “若我能收服卓家寨的人投诚,你们可愿一同归顺于我们?” 金廉知道卓家寨不过是那块敲门的砖,为表诚意,他愿意替成和军解决眼下这桩麻烦。 “卓家寨劫走了你们的粮草,而我出发时,听闻朝廷已经增调新兵过来平乱,算算路程,最晚下个月就会到了。” 现在已经月中,没有粮草,成和军的人比他还要着急,也正因如此,金廉才会选择这个时机找上门来。 “区区一个卓家寨并不算什么。” 金?显然不想轻易答应这事,金廉也不急,缓缓说道:“没关系,等解决了卓家寨的人,咱们再继续谈。” 事不宜迟,等金廉走后,兄弟俩忍不住暗自嘀咕,无论如何,他们都持反对意见。 “桑鬼这人不可信,成和军因何聚于一处,可不是轻易用来谈判的筹码,哪怕他是少爷也不行。” 金厚还是念着金家的旧情,不自觉地就将这句少爷脱口而出。 金?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成和军生存不易,粮草固然要紧,可若为了些粮草就将自己连至整个东境都给卖了,实在太过草率。 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 丛先生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需要她时,朝廷什么承诺都敢许,可一旦她没有利用的价值,便会落得个满门皆灭的下场。 “丛氏一族,如今还有多少人?” 这事是金厚在办,金?并不清楚。 说起丛氏一族,金厚也是无奈:“丛先生获罪身死之后,丛氏一族被灭了个七七八八,剩下那些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一点骨气都没有,他们自甘堕落,救了也没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金廉日夜兼程,依靠着桑鬼那边传来的消息,很快找到了卓家的接头人。 “我要见卓然女侠,麻烦小哥通传一声,这是我的手信,今晚月牙河畔,不见不散。” 那接头人本想拒绝,但看在金廉能够说出卓然的一些旧事,犹豫了之下,答应代为转达,但至于赴约与否,则要看卓然自己。 金廉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但他现在又不能打上门去,只能等在月牙河畔。 从吃过晚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金廉咬了咬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起来走了几圈,继续等。 终于在他的耐心耗尽之前,卓然骑着骏马姗姗来迟。 “好久不见,想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卓然依旧是那副快人快语的样子,还没下马,就来上这样一句。 金廉摘下缠在腰间的美酒,递了过去,卓然哈哈一笑,接过酒喝了几口,大声赞道:“好酒,听说泰城的美酒声名在外,如今一尝倒没夸张。” 金廉见状忍不住调侃:“你倒心大,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卓然上前一步,拉着金廉坐在草地上:“你若是专程为了毒死我,可不值得跑这一趟,说罢,你是不是替成和军来找我出气的?” “看来消息是真的,你们抢了成和军的粮草,他们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金廉轻轻一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替成和军出头,这次我是来求人来的。” “还真是难得,求人?求谁,求我吗?” 卓然也老练了许多,果然乱世能让人快速成长。 “我本来是打算求成和军的,但还没说上话呢,就被人给刁难住了,没有办法,只能过来求你。” 卓然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想让我归还粮草,不可能。” 那些粮草事关重大,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将吞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现在东境乱得很,人人都想称王,不是今日你打我就是明日我打你,总是没个消停,谁都想活下去,她们也是如些,若吐出那些粮草,他们就得饿肚子,别人死活她不管,但那些投靠自己的人的死活,她却不能不管。 “说实话,你们抢的那些粮草对成和军来说是救命的东西,但对我来说,却不值一提,我今日来,是想请你们同成和军一起,归顺于我。” 这话一出,卓然忍不住将酒给喷了出来。 “归顺你?笑话,你口气不小,听起来倒是混出了一番名堂,怎么时来运转,烂泥上墙了?” 金廉淡淡一笑:“我虽没那个本事,但却因缘际会,得了一个好伙伴,在她的带领之下,倒是南境算是半个王。” 卓然大约是不信,显然可见金廉在她心目中实是不算什么能人。 “如果你真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来求人?”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枪打出头鸟?” 卓然没有说话,金廉继续往下说:“现在我就是那只出头鸟,为了不被吃掉,我只能想法子招降能够为我所用的力量。” “那我们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东境现在的情况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成和军也好,卓家寨也好,他们都是在夹缝中求生的人,谁也不能保证到了第二天,他们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 她相信金廉的人品,若是条件可以,她倒是不排斥招降这种事情。 毕竟他们可是土匪草寇,要节操做什么! 金廉很会说话,在金厚与金?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带着卓然一起走进了军营。 在达成协议之后,三方势力正式结盟,各取所需。 至于卓然,不愿意归入成和军,更不愿屈居人家,听人调度,于是商议之下,由金廉设法帮着给他一支人马和足够的粮草,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往北扩张自己的势力。 至于将来他们能够如何发展,就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第237章 挑衅,是要付出代价的 金廉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可谓圆满,连带着桑鬼都对他刮目相看。 至此,南境与东境正式联合,他们已经有了正式与北面那些正统军对抗的实力。 在桑鬼的指点下,他们向北推进,连打了几场胜战,成功收复了几座城池。 但他们的行为也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于是双方正式开战。 “还真是难为他们,都快要被打到灭国了,还有精力来对付我们。” 换上一身戎装的桑鬼冷笑一声,站在地图前指着一处向众人解释:“这次大陈抽调出来的是龙双一脉的军力,大概有五千人左右,这些人算不是精锐,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龙双军金廉其实也不太了解,但却听说他们擅长的是伏击,常常能出其不意地钻上空子,因行事作风与耗子十分相似,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耗子军。 他们这次北上必须经过明安、陶安两地,两地地势狭长,周围又有密林阻挡,十分适合伏击。 “我们的士兵虽然骁勇,但这次却是以短对长,对我们十分不利。” 金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桑鬼点头,显然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这些耗子并不好抓,但只要有弱点,就总能找到治他们的办法。 桑鬼对自己的领兵能力十分自信,只带了两千余人,金廉则带了一支五百人的小队,从旁掩护,加以配合。 “我也想会会这些耗子军。” 小小的娇娇混进了军队之中,被金廉抓了个正着! 相比较一脸欣赏的桑鬼,金廉脸都要黑了。 她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娃娃居然胆子大成这样,要不是自己眼尖,说不定这丫头就跟着去了战场! “将小姐送回去,要是她敢半路跑,你们只管打断她的腿!” 这事不是开玩笑,看着金廉的脸,接手这桩差事的人立刻正经了脸立了军令状。 “你要是敢耍心眼子,这几人没好下场!” 好在娇娇虽然胆子大,但却心肠软舍不得让人替自己背罪,只能乖乖离开了军营。 “这丫头倒有些胆色,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面对众人的恭维,金廉选择沉默。 见他面色不善,众人不敢多说,嘻嘻哈哈将这事盖了过去。 战争是残酷的。 这是金廉真正意义上,见到战场是个什么样子。 尽管桑鬼的计划已经相当完善,但死伤不可避免,桑鬼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金廉自然不能例外。 那些耗子不负声名,果真如同耗子一样神出鬼没,从不与他们正面交锋,而是分散开来,打得就是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要是有猫就好了。” 无意的一句,倒是引起了金廉的在意,若论对此地的了解还得是常年往来的本地人。 “去带来的人中找找,有没有熟悉此处的带来见我。” 很快,便有十来人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提供了绝大部份能够藏人的地方,倒让金廉有了眉目,一番部署之下,倒也让他们扳回一局! “五千人灭了近一半,这小子倒是出息了。” 桑鬼看着战报,忍不住点头赞许,惹得一旁的心腹忍不住暗笑。 夫人这话,倒不像在说丈夫,而是在说儿子。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桑鬼抬头问道,现在战利品与俘虏倒是先一步送过来了,只是正主还没回来。 “大人说他暂时还没收拾完,等收拾完就回来,还请夫人再拨些人过去,这次虽是胜了,但我方的人也有伤亡。” 来回信的人小心看着桑鬼的脸色,见她沉默赶紧补充。 “大人说不必多,再拨五百人即可。” 他们这次带的人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两千,这也是金廉不敢要太多的缘故。 “你带一千人回去,让他小心些。” 桑鬼笑了笑,耗子军如今已经被灭了一半,她有信心以一千多人除去剩下那些人。 金廉现在打出了趣味,倒也不排斥桑鬼对自己的厚受,十分开心地收下了新过来的人,将他们重新编入军中,眼下他们人手充足,短暂休整之后,便能再次出战。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在不远之处,还藏了一窝数目可观的耗子。 拿下他们,尽快结束这里的事,他好回家陪几个孩子过节。 “你去弄些酒肉来,今晚好好犒赏一下大家,一来是为新来的兄弟们接风,而来也鼓励一下士气,争取在小年之前,大家都能回家过年。” 听了金廉的话,手下顿时乐了起来,急忙下去办事。 等修整之后,金廉一甩鞭子,带着人出发端了那窝大耗子! 但没想到这些耗子比之前那些人要难对付的多,想想也是,能够躲过前几轮战斗的都是他们之中的精锐,自然要狡猾一些。 “这里地势实在太过复杂,要想找出那些耗子,恐怕不容易。” 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都无功而返,这让金廉不禁有些头疼。 听说这里又叫万窟山,虽有些夸张,但山里头别的没有,就有洞多,人都说狡兔三窟,那些耗子比他们更加熟悉这里的情况,要铁了心躲藏,恐怕想灭了他们,也十分困难。 那些耗子早早得到消息,恐怕早就在山里头藏了足够多的粮食清水,若真不出来,他们又没有办法将这样大一座山给夷平。 “要不,干脆放火烧山吧。” 底下的人也有动脑子,但因为没有好的军师,能提出来的主意实在有些拙劣。 “此地气候湿润,连野草都长得高大,你这把火恐怕是烧不了多久的。” 金廉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就该带个脑子好的军师过来。 眼见这一计谋被否了,另一人又想出了别的办法。 “这里潮湿,容易滋生许多毒虫毒草,我看不如我们找些喜欢吸血的毒虫子放过去,哪里毒虫聚集得多,哪里想必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金廉有些无奈。 这主意也就比刚刚那个好上那么一点点。 “只怕那些毒虫也像你平日练兵时一样懒惰,说起人多,咱们这里人还比那些耗子多上许多,说不定它们先找的,还是我们。” 想想也是,提出这主意的人轻轻掌了掌嘴,乖乖退回原地。 第238章 凯旋,凯旋 看着他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金廉只能自己想办法。 果然这些人打仗还行,用脑这种事,还是指望不上。 金廉其实也没头绪,只能挥一挥手,让他们先退下。 这一整夜金廉几乎没有好好睡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不知哪里溜进来的蛇给咬了一口,那蛇有毒,金廉立刻将军医给叫了过来。 军医见惯了这些,利落地取出药替他清毒,药刚一敷上,金廉顿时咧了咧嘴。 这药还真得劲! “这药里头加了清毒的东西,会有些不适,请大人稍稍忍耐。” 军医急忙安抚,好在这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疼痛过后金廉只觉得被咬的那只胳膊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好厉害的蛇毒! 为了防止其他人被蛇咬伤,金廉让人在所有帐子周围都撒上驱赶这些毒虫毒蛇的药,一时间空气里头都是那种浓烈的气味。 到了第二天,金廉虽已无生命危险,但却发现自己脸上多了许多红色的大包,顺手拍死了些拇指大的虫子。 “这是山里头特有的毒虫,这药里头加了驱赶蛇类的雄黄,但对这种虫子来说,却是一种十分引人的好东西。” 这虫子能被雄黄所吸引? 金廉忍不住起了兴趣,突然联想起一桩趣闻,这些耗子军大多都是从啰啰那边出来的,啰啰人视雄黄为圣物,相信喝了雄黄酒能有祛除毒气,保佑平安的作用,是以那些小儿从记事开始,就那雄黄酒当水喝。 天长日久,啰啰人身体里头积累了不少雄黄。 以至于军中流传一个笑话,要想找到他们,只闻哪里雄黄味重就行。 这些虫子长相奇特,生有双翅,像萤火虫一样,能在夜里发光。 现在并不是夏季,没有萤火虫。 “让人设法天黑的时候去山里找找,这种虫子多的地方八成就有啰啰人。” “找到以后不要轻举妄动,做好记好,回来带路。” 金廉一声令下,那些本地人立刻出动,不到后半夜果然有了眉目。 “就是这里!” 他们带着人,将那几处地方团团围住。 金廉仔细看了一下去,冷笑一声。 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些洞穴入口被藏在茂密的爬藤之中,若不仔细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不用怀疑,他们肯定在里头打通了数条纵横交错的密道,备好了退路。 “动手!” 金廉挥了挥手,立刻有手下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堆在了入口,柴火里头加了特制的药材,被火一烧,就有刺鼻的味道直冲云霄。 浓烟进入洞穴不久,耳力不错的人便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他们心中一喜,继续添柴添药。 里头藏着的人受不了,纷纷从另外的出口撤退,刚一出来就被守在各个出口的士兵给堵了个正着! 一时间山里头十分热闹,火光所在之处尽是嘶吼打斗声! 金廉手中的刀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一把刀卷刃了就抢过对方手里头的继续砍! 等战争末尾的时候,金廉浑身上下都沾了血,但他并不觉得难受,看着堆积在一块的尸体,得意极了。 “我们赢了!” 经过清点,这次他们杀死和俘虏的人数差不多和他们之前估计的人数接近,哪怕有些漏网之鱼,也已经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这一战他们赢得漂亮! 消息递过来的时候,桑鬼彻底松了口气,两军汇合之后迅速地将打下来的城池进行调整,防守都被换成了自己人。 经此一战,整个南境与东境彻底被他们所掌控,已经具备跟北方大陈进行正面交锋的资格。 打赢了胜仗自然要开庆功宴鼓舞士气,金廉大气,令人多多采买些酒肉,让大家都能分甘同味。 庆功宴上,夫妻俩端坐上首,看着士兵们喝酒吃肉,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一时没忍住,也下场舞了一段。 金廉从来不知道桑鬼居然能将庆功的舞跳得如此之好,一时兴起,一人击鼓,一人舞剑,将气氛推到顶峰! 当然庆功宴的重头戏是献俘,被献上来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也就算了,但这女人却十分蹊跷。 她长得实在太美,美到令人心动,金廉注意到众人看向那女子的目光,那是种想要将之据为己有的狂热与迫切。 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金廉与桑鬼也忍不住为之倾倒。 但失神也是片刻,夫妻俩飞快交换了个眼色,默契摇头。 这女子来历不简单,没有人会认为她是被耗子军霸占的无辜女子。 这等相貌,世间罕见。 所以,她说的那些话,两人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那女子未能迷惑他们,但却引起了不少将领的兴趣,在他们开口索要美人之前,桑鬼先一步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们是军纪严明的军队,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土匪,不需要你以身换活路,来人!将人带到我的帐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那女子沉默地任凭他们处置,但那抹得逞的情态却落入桑鬼眼底。 她大约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够接近金廉的机会吧。 “此女留不得。” 借着敬酒的机会,金廉冲桑鬼嘀咕。 “你都看出来了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桑鬼脸上带着笑,但话里头却暗藏杀机。 “红颜祸水,不管我们将她指给了谁,她都有可能做到魅惑人心,挑拨离间,动摇军心。” 暗藏祸心的美人留不得,但也不能说杀就杀。 金廉知道桑鬼做事一向颇有深意,他在等那女子自己露出马脚。 但很可惜,她并不知道,桑鬼才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借金廉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想来,今晚桑鬼不能顺利回去休息了。 果然,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桑鬼被绊住了,金廉醉醺醺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头,半夜果然有人摸进了帐篷,偷偷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头。 “大人~” 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得金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女人果真是个妖精! 金廉咬了咬牙,忍不住苦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姑娘恐怕要失望了。 第239章 不敢动,绝不敢动 金廉整个身体都绷直了。 不是因为努力勾引自己的这个女人,而是因为从床缝中轻轻探出,直抵自己后背的那把尖刀。 行军简陋,他们甚至都没有搭床,而是直接在地上铺了几块板子,铺了一层毯子。 他们什么时候在营帐之下挖出这样一个洞来? 金廉有些悔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在设法巧妙的将自己往里头挤。 若自己刚才反身将人压在身下,是不是现在被用刀尖指着的人就是她了? 看来当个正人君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想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现在浑身不能动弹的金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无奈。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 他想了无数种防范的办法,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能将毒藏在自己的指甲盖里头。 对方显然还没来得及说话,金廉便同她一起掉了下去! 下头当然有人,那女人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身姿灵敏,反应迅速。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能趴在自己身上,拿他了当个肉垫子。 这女人虽不似桑鬼那样五大三粗,但到底是个成年女人,死死压在自己身上,差点没将金廉给压吐血。 但还没等金廉反应过来,一块滂臭的帕子就塞进了嘴里,撑得他的嘴几乎无法动弹。 在这种情况下,连舌头都被堵住,根本没有办法咬舌自尽。 金廉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种待遇,猛然发觉小说里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很快他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对方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像拖货一样将他从一条地道拖进了另一条地道。 他们挖地道就挖地道吧,怎么还在地底下建起了一个地下迷宫来。 真不愧是耗子军,连挖的地道都这么狭小。 金廉差点喘不过气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竹鼠的感觉。 他是练武之人,五感较常人敏锐许多。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鼻腔内充斥着小地道里特有的泥臭味。 耳朵虽还可以听到声音,但却因为地方太小,回音不断,导致他无法正常思考问题。 也不知道被拖行了多久,金廉只觉得自己的衣裳差不多要被磨破一层,好在之前这里他是借着醉酒回来的,为了防止第二天桑鬼秋后算帐,他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躲进了被子。 甚至此刻金廉思绪乱飞,若是到时候迫不得已,他将外套一脱,倒也能够体面地逃跑。 不至于赤身露体,毫无体面。 被他们从地道里头拖出地面的那一刻,金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有种重获生天的喜悦。 终于,绑他的人露面了。 金廉并不认识对方,只觉得对方尖嘴猴腮形容矮小,与鲁狂那耗子精一比,有过之而不及。 与鲁狂算是不相上下,丑得成双成对。 “原来你就是那个姓金的狗贼。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而已。” 对方这话让金廉特别无语,都是人他妈生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难不成他还能长成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来? 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他又不是怪物,还能三头六臂不成? “听说朝廷现在对你的脑袋的悬赏是黄金千两,你们弄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对你?” 面对对方的反问,金廉现在很想说话,但是无奈嘴中的帕子依旧没有被扯掉,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吱吱的发出一点声响。 “老六,不要这么目光短浅,这个人就算是杀了他千刀万剐都不能抵掉我们的仇恨。为那些枉死的兄弟报仇。” “我们是需要利用这狗贼抓住那个女人,原本想来个一箭双雕的,但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中途有事没有跟进帐子里。” 说话的青年有些无奈,但同样无奈的还有金廉。 原以为对方使的是美人计,没想到却是想要一次性拿两个。 “那个女人可不蠢,我们的人和他交过手,实在是狡猾的如同狐狸一样,她行军的方法看着十分老道,不像是半路出来的,之前我听闻,皇室中有几个公主也没死,你说会不会她就是公主?” 说话的人倒是有些脑子,长相也比另外那些人好得多,但他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一层,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有办法证明桑鬼的身份。 “谁知道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害我们损失惨重!” “若是抓到他,我们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祭奠枉死的兄弟。” “对对,在抓到他之前,我们还要狠狠地羞辱一番,让她生不如死!”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仿佛桑鬼已经成了他们手里头的鱼肉,任由他们处置。 金廉一时半会儿插不上话,也挣脱不了绳子,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听他们叽叽喳喳。 还真是聒噪。 金廉只觉得自己耳朵都快被他们给吵聋了。 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知道桑鬼知道自己失踪之后,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自己。 听他们的意思,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很快,天就亮了。 金廉仔细打量了下周围,好吧,都是花草树林,石头泥土,根本看不出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哦,不远处倒是依稀有山泉冲到石头上的动静,想来这里离水源不远。 还没等金廉在心里头勾勒出周围的地势,突然心跳开始加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金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体内蛊虫的缘故。 最近他觉得体内的蛊虫活跃了许多,别人是心有灵犀,他与桑鬼算是有难同当。 据说,这是蛊虫成熟的表现,他体内这只是母蛊,能清楚地感应到另一只现在的状况。 这是在纵马还是在快跑? 怎么心跳的这么快,还有些惶恐,还有些心急? 这里山林茂密地势复杂,她这样贸然闯入会不会中埋伏? 还是说桑鬼见自己失踪,一时情急不能自控? 但金廉很快就将这个想法甩掉。 他实在无法想象桑鬼有一天也会对自己动情。 也许她只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连累自己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他们现在可是两个人共用一条命呢! 第240章 一起中计 随着心跳越来越快,金廉知道,他们现在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桑鬼不愧是桑鬼,这反应找人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同样意外的还有耗子军的人,他们常年穿迹于山野,对于周围的变化十分敏锐,立刻戒备地围拢过来。 “果真是个奇女子,聪明绝顶,真不愧是能让将军另眼相看的人。” 说话的是那个长相还不错的汉子,见他这样子倒是颇有自信,大概是起了争胜之心,潜意识地觉得自己同桑鬼是同一级别的人物。 金廉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只希望到时候他不要输得太惨。 桑鬼对于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金廉似乎已经看到他们仓皇逃窜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暗笑。 不知道为什么,金廉就是对桑鬼有种迷之自信,若她只敢称自己第二,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不是情人但胜似情人,只希望桑鬼能来得快一些,让自己少受些罪。 金廉现在倒是换了个势姿,被人拎着后颈子半站半靠地立在中间,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脑瓜子里头思绪飞纷。 各种事情交织在一块,甚至已经开始设想他们赢了之后自己要怎么处置这些耗子军。 “对方至少来了几百人,若硬碰硬,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金廉听到其中一人悄悄与站在一块的人咬着耳朵。 看他的样子,想来这人在军中颇有声望,大家都听他的。 “别的人你们不用管,也不用与他们硬来,咱们的目标是这对狗男女,明白吗?” 金廉还没捋清楚他话里头的意思,就被人提到了马上,随着一声呵斥,马快速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为了将人给引来,随着他们越跑越远,追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少。 到现在,能追上他们的就只有二十来人。 金廉知道,那其他人应该是被耗子军的人给拦下了,桑鬼冲在最前头,隔着风声听不清楚她在喊什么,但金廉却察觉到什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周围的环境怎么看都像是能设陷阱的地方。 他很想让桑鬼他们不要再追了,但他现在嘴巴里头还塞着臭帕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们耗子军吗?” 金廉现在只能在肚子里回答他。 不就是说他们一向奉行灵活作战,以少胜多,从不与人正面交锋,只喜欢从背后偷袭,藏头露尾巴,一点都见不得光! 更何况他看他们几人的模样,果真与耗子差不多,又丑又老又猥琐。 但对方也不需要听金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由老鼠传播,人人一听之下就闻风丧胆么?” “人们这这病叫作“鼠疫”,人一旦被染了病的老鼠咬伤,死得时候就会特别痛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下去享受享受呢。” 金廉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麻,竟是被他点了穴道。 “我点了你的穴,一个时辰都不能动弹,到时候将你们往陷阱里一扔,那些老鼠就会疯狂地啃噬你们的身体,那种滋味,保证让你们生不如死,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我们已经败了,但能杀了你们,有你们给兄弟们陪葬倒也不错。” 说罢对方狂笑起来,竟徒手将他从马背上给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往马背上一拍,那马骤然吃痛,立刻带着人冲了出去! 后头的桑鬼看到这情况不对,立刻冲得更快,手中长索破空而至,在金廉的身上绕了数圈,钩子套的十分巧妙,从前见她套马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样子。 对方是铁了心要他们的命,金廉想阻止,但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鬼被对方偷袭,两人齐齐落入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金廉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随着咕咚一声巨响,他们重重砸进了坑里头! 这是一个足有数米深的坑,口小肚大,周围被挖得十分有技巧,根本没有可供借力的地方,想要凭轻功上去并不容易。 “本想提醒你不要上来,但没想到你还是中计了。” 终于可以开口说话,金廉第一句就是带些马后炮意味的废话。 “你身上的穴道怎么解不开?” 随着桑鬼的动作,金廉身上更不舒服,只觉得手脚都麻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虽说点穴之道大同小异,但也有不能靠寻常解法解穴的功法。 桑鬼不禁有些气馁,上头的杀叫声已经消失,跟着过来的人显然已遭不测。 到底不是从小培训出来的士兵,与正规军还有些差距。 “他们这是在刻意为之,想来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咱们。” 桑鬼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让中计,可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坑等着他们。 金廉将他们打算让疯老鼠来咬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 “也难为他们收罗了这些染病的老鼠过来,还真对我们恨之入骨啊。” 金廉见她说得轻松,顿时有些惊讶:“你不怕?被这些老鼠咬了,可是要死人的?” 而且他们不会只放一只老鼠吧? 闻言桑鬼哈哈一笑。 “我从十几岁开始,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识过,腥风血雨经历得多了,难道还怕死?我这怕死还能活到现在?” 金廉绝对相信桑鬼不怕死,但是一想到那些又脏又臭的病老鼠咬他们的身体,金廉就觉得一阵恶寒。 那可不是寻常的东西,那可是老鼠唉! 而且还是染了病的疯老鼠! 金廉不敢想象,被这些老鼠咬了之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这么胡乱想着,就听到了土块松动的声音。 金廉紧张地眼珠子乱转,果然在不远处看出了些端倪。 不好,那些被封在洞穴里头的疯老鼠快挖通了封住出口的泥土石块,很快就要破土出来了! 第241章 同生共死 “你身上有武器吗?” 强忍着害怕与恶心,金廉看了桑鬼一眼,他知道桑鬼的习惯,除了手中的武器之外,她还会在腰间、靴子上藏有轻巧的匕首暗器以做防身。 桑鬼点了点头,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并没有带什么自己能用来防身的毒药。 金廉不禁有些失望。 她要是能带些不见血也能封喉的毒药该多好。 他现在身体动不了,就凭桑鬼,能护住自己不? 似乎是看出了金廉心里头的担忧,桑鬼只让他放心,自己肯定不会不管他。 “不要大意,这些可是梁了病的老鼠,被咬上一口,咱们都得完蛋!” 桑鬼的武功远在金廉之下,自然能够听到那些老鼠挖土的动静,最迟一刻钟,那些老鼠就会钻出来了。 好在她出来的时候穿了软甲。 见她上手就要扒自己的衣服,金廉有些急了。 “你干嘛?” “别动!” 桑鬼瞪了他一眼,利索地将软甲换到了他的身上,又将他挪到了角落靠着,将人护在身后。 明白了她是为自己好,金廉不禁有些感动。 耗子们出来了! 金廉瞪大了眼睛,仔细估了一下,小小的洞穴里头居然封了数十只老鼠,有大有小,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上还流着脓,实在令人作呕。 它们十分疯狂,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他们飞扑过来! 桑鬼先是打了一轮暗器,将一部分老鼠钉死在地上,紧接着又用鞭子将老鼠打飞出去,配合着匕首,将老鼠清理了一大半。 但金廉却没那么好运了,尽管桑鬼已经拼了命地护住他,但还是被冲过来的老鼠咬了几口! 连带着分了神的桑鬼也被咬了。 既然都被咬了,桑鬼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老鼠给杀了个干净。 “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没想到这鼠疫居然发作的这么快。” 金廉有些想吐,浑身发烫,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曾听说过,被鼠疫感染的人就是会有这么个症状,也听说过鼠疫难治,看样子今日他们两个是要死在这里了。 桑鬼也有些不舒服,靠着金廉,感受着对方滚烫的身体,弱弱地开口说话。 “咱也算是有缘分,没想到蛊没弄死咱,倒让咱们被老鼠给弄死,连坑也不用挖,真是死都要死在一块,夫妻做到头,到下边也不孤单。” 或许是要死了,金廉胆子也大了许多:“要真有下辈子,我可不想再遇见你,你脾气大,人又强势,又不温柔,下辈子我想当个富家公子,娶个温温柔柔的老婆。”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我就说,男人都是差不多的,那下辈子你可得擦亮眼睛,说不定我不去投胎,当个厉鬼就缠着你。” 桑鬼轻轻一笑:“人间太苦了,下辈子不来了。” 金廉跟着笑:“人间是太苦了,要不下辈子咱们就做对深山里头的野猪,吃了睡睡了吃,要是运气好,能活到寿终正寝,嘿嘿,不过你这性子,恐怕不会想当野猪,应该还是想当老虎......” 金廉觉得自己脑袋昏昏的,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 桑鬼推了他两下,见他没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嘲笑,自己也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金廉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头仿佛在什么东西在打架,魂儿飘飘乎乎的,仿佛回到了君家,大家还是从前的样子,父亲严厉,大哥古板,二哥想护着自己,却有心无力,只能看着板子落在自己屁股上,伴随了嗷嗷的惨叫,有人请子祖母与母亲过来,然后他们就开始吵了起来,自己冲金?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救自己。 但他们胆子更小了,自己眼珠子都快转累了,他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哦,是不是母亲她们在哭呢,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金廉很想同她们说不要担心,不过就是一顿板子,不要紧。 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对,他说了,但她们却什么都听不到,只一个劲地抹眼泪,父亲和兄长们都走了,还拉着母亲与祖母,自己想伸手拉住她们,却什么也没有拉住。 “水、水......” 迷迷糊糊中,金廉仿佛听到了自己要水的声音,哑哑的,仿佛爪子挠在了木板上。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还带着浓重的臭味与血腥味道。 哦,原来黄泉路上这么臭的。 金廉缓了好一会,脑子才算清明了过来,自己的心还在跳,怎么难道鬼还有心跳声? 后知后觉,他才发现他们没死。 烧已经退了,伤口也不疼了,除了依旧没有力气,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桑鬼也没死,只不过她还没有苏醒。 外头下雨了,金廉拿出外袍,给两人挡住了落下来的雨水。 好在这些外袍都加上一层防水的布料,那是用油纸材料加工过得,就是为了应付行军路上下雨的情况,没想到却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 似乎好运来了,他听到了上头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金廉尽了全力,总算将人给引了过来。 “大人在这,快来快来!” 看到自己人来了,金廉提着的心终于落下,直到回了军营,躺在床上,他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你给我们仔细查查,我们之前被染了鼠疫的老鼠咬伤了,让大家先出去,你自己也小心些。”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金廉急忙吩咐那些人都出去,指了指一旁的绳索,让他们将自己和桑鬼给捆了,以免发作起来伤了人。 军医不敢大意,道了句得罪,立刻让人照做。 但奇怪的是他仔细查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查出他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请大人等等,我得去请些人过来一起给大人会诊,老头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什么。” 军医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告罪。 临走前,金廉喊住了他:“再叫那两个精通蛊术的一起过来。” 金廉心中有些想法,但还需要他们的确认。 刚才回来的时候,抬他的人不小心,将自己摔到了石头之上,但同样清醒的桑鬼却没有任何不适,他怀疑误打误撞,他们体内的蛊虫刚好解了这鼠疫。 第242章 不用蛊,我信你 正如金廉猜想的那样,他们体内的蛊虫解了。 “要不,咱再种一次?” 桑鬼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再种一次,以换取金廉的安心。 但金廉却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信你。” 这下换桑鬼有些不可思议了。 “你就不怕我将来过河拆桥杀了你?” 桑鬼凶巴巴盯着他,企图在对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也不是金廉突然就不怕死了,而是他彻底想开了。 觉得这样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就算没有蛊虫,我也相信一个可以舍命保我的人会对我下杀手。” 许多从未想明白的事情经此一难,他终于想明白了。 若将来他们不能走到两两相望唯余失望的地步,这蛊虫自然没有什么作用。 若将来他们谁先死了,另一个人看在金枝与金叶的份上,也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手,桑鬼唯有这两个孩子,只要他们有出息,自己不作死,想来就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论心计他玩不过桑鬼,论治国他亦比不上他,将来若是得了天下,还得靠她兢兢业业地替自己扛下所有重任。 “以后呢,你得养我,给我花钱,让我吃香喝辣,顺便将几个孩子养成人才,我呢就安安心心地躲在你的背后,做些不得罪人的事情,那些史官就只会骂你,不会骂我。” 金廉眨了眨眼,一脸狭促:“反正无论将来你传位给谁,不都是我的血脉,管天下那么累,我还是比较喜欢过些奢靡富贵的日子。” “你还真会偷懒。” 桑鬼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是累了吧,现在想开了,不想过着千防万防的日子。” “知我者,贤妻也。” “哼,我可不是什么贤妻,你不是还在背后骂我是只母老虎么?” 两人相视一笑,彻底冰释前嫌。 这样一来,耗子军彻底被他们除去,朝廷战事再度失利,自保不暇,暂时没空来找他们麻烦。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好好休养生息。” 桑鬼松了口气的同时,让金廉将新提拔起来的名单重新誊抄一遍,准备给他们安排职务。 金廉看了看上头的名字,很多都很陌生,想来是新发现的人才。 “这东境什么时候人才济济了?” 面对之话,桑鬼也是无奈:“什么人才,不过是矮子里头选高个,比起之前我手底下那些人可差远了。” 金廉翻到其中一页,指道上面的几行问她:“这一串人怎么都同一个姓氏,论年纪,我看倒像是一家人。” 桑鬼接过扫了几眼,冷笑一声:“看来是有人假公济私,居然将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给安排上了。” ...... 这一时间,金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裙带这事,从古自今都有,水至清则无鱼,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我看就将这些人安排到不太要紧的位置上,不让他们机会惹出祸事来就行。” 他们现在刚刚起兵,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有些滥竽充数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你现在倒是懂得变通,圆滑了不少。” 金廉这话甚得桑鬼的心思,将东西随手交还给他,示意一旁的人就按他说的意思去办。 “那是,都说近朱者赤,我跟着你这么聪明绝顶的人,再不开窍也能学些什么东西去了。” 金廉轻轻一笑,显然有些得意。 他们的进度很快,很快就将东境这些军营里头的疏漏与不足之处进行补足,为了不让人说他们偏私,桑鬼将几支队伍打乱,相互穿插在一起,免得他们呆久了自成一派不好管理。 对于这事,有金厚与金禄还有卓然的支持,下边的人纵使有些怨言也没有什么,若有不服的,自有人去管教他们。 金廉现在学会了很多东西,一般的事情都可以处理妥当,但有些时候,他还是得虚心向他人请教。 就比如对眼下局势的判定。 他们一群人难得闲下来,整了一桌酒菜说着说着就谈论到了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将整个大陈吞下! 有说五年的,也有说十年的,还有说要二十年的,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险些没打起来。 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桑鬼将目光转向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金廉,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金廉其实有些心虚,对于这种事情自己那点见识根本不够用。 但既然桑鬼开口让他说,金廉也只能硬着头皮献丑一回。 “依我看来,若我们能够团结一致,在没有不可抗力的情况下,最多三年,我们便可吞下整个大陈。”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卓然一向不将他当成上司看说起话来十分直白:“你可真敢开口,刚才我们最大胆子的金厚也只敢说五年,你居然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吞下整个大陈?” 面对众人不信的目光,金廉偷偷看了桑鬼一眼,桑鬼并没有嘲笑他,而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有了桑鬼的鼓励,金廉有了些信心。 “大陈内乱开始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以来,各地纷纷效仿咱们东境军,但却各自为政,犹如一盘散沙,对上大陈的军队自然没有什么胜算,他们的作用不过是耗损了大陈一些皮毛,大陈衰败的真正原因则是外头那些强敌,现在朝廷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将军力重心都转移到对于御敌上,但却失了先机,连着丢了北面好几座城池,皇族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南迁。” “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金?渐渐回过味来:“虽是皇族将国都南迁到了富庶的长河以南,但听说本地的氏族纷纷联合起来,虽还算客气,但许多事情上却是阳奉阴违,许多政策不能很好的落到实处,但因为这些氏族势力庞大,朝廷不敢轻易与之撕破脸皮。” 金廉点了点头:“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铁,但说实话,大陈只不过是在维持最后一点体面而已,只需要再添一把柴, 这亡国的火就要彻底燎原了。” 第243章 如君所愿 三年,只需三年。 众人散去,可金廉见桑鬼并不开心。 “刚刚在席上,你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可见对于我的观点,你是赞同的,以你的能力,想来就算不能在三年之内完成这个计划,但不过是多等几年的事情,可为什么我见你并不开心?” 桑鬼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她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害怕的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当金廉说不用再次下蛊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背着自己做了某种决定。 “虽然现在问你这个问题已经显得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为什么不用蛊虫了?” 金廉哑然,忍不住笑了。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再问一遍?” “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安心。” 桑鬼的话早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但听她说出口,金廉难免有些难过。 哪怕经历了这些事,她还是不信自己。 尽管他知道站在桑鬼的立场,多疑才是她的底色,要是她真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只怕她早就死在那些阴谋诡计之下了。 “我不是......” 桑鬼很快意识到金廉是误会了,急忙想要开口解释但却被他打断。 “我只是觉得一个新生的国需要一个睿智的王,这位王不该因被蛊这种卑劣的手段所束缚。” 金廉压下心底那点子伤感,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更何况以你的能力,迟早能找到解蛊的方法,倒不如我索性示个好,将来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也能念些旧情,给我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那个,我能安享晚年吧?” 金廉看着她,仿佛像在和老板讨价还价的长工。 桑鬼没有说话,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愧疚,一甩袖子丢下他走得飞快。 金廉轻轻一笑,默默停在原地。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桑鬼的秘密,但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也就乐意装糊涂。 桑鬼的确能力出众,睿智无比,但想要怎么快发展到如今的势力,离不开背后之人的相助。 他无意偷窥桑鬼的秘密,但却在无意之间让他听到桑鬼与乌延的谈话。 她们关系亲密,难得听到两人起了争执,金廉这才忍不住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墙角。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桑鬼,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她无情无义。 桑鬼在与金廉成婚之前便广蓄幕僚,虽然大部分都是利益交易 ,但却也有极少数是痴心一片,就比如这个齐姜。 齐姜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但在如今的大陈国内,却无人不知他的名头。 桑鬼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能被她看中并收入囊中成为幕僚的自然是人中龙凤,如今这齐姜已经是西陵一带的王,他不靠武力取胜,却靠着自己的智慧成功地掐住了各路人马的咽喉,若能得他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而他自然也愿意帮助自己的旧情人,但同金廉不同的是,人家可比自己聪明的多,相助可以,但不白白相助,他要桑鬼以江山为聘,桑鬼为王,他为后,共享这快熟了的果子。 而乌延之所以与桑鬼发生争执,竟是不改从前与金廉各种挑刺的态度,为他仗义直言了一回。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金廉这个原配虽有些磕碜,但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一朝富贵就卸磨杀驴呢? 金廉倒不是不介意,只不过有些心塞而已,他本就不是一个追求至尊之位的人,他已经当过一回王夫了,当王夫是个什么滋味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实在不好受。 金廉开始郑重地思考自己将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但显然心绪纷杂的他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思考这么重要的问题,索性便起身一纵,离开了军营。 军营距离最近的城镇不远,他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走了一夜,金廉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被路边一家面馆的香味吸引,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坐到了桌前。 老板见他一身军士打扮,立刻迎了上来,不用金廉开口,对方就替他上了店里头的招牌。 一碗铺满肉块的面,还有两碟子酱菜。 金廉先是看着那几乎快将面覆盖住了的肉块,又看了看店里头那张招牌,上头写着肉块面只要五文钱。 “老板你给这么多肉,不怕亏本吗?” 老板憨憨一笑:“我看出来了,你是军中之人,要没有你们,我们哪能安安生生的做生意过日子,多给些肉不算什么,你不够只管喊我,我再给你添。” 金廉没想到自己来不及换的衣裳居然还能让自己受些好处,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们自有自己的饷银可拿,不必占你们的便宜。” 说罢便从腰间拿了二十文钱递过去,老板推脱不过,只能红着脸收下,见现在时间还早,金廉让老板坐下来陪自己喝一杯。 老板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那媳妇最不喜欢我喝酒,要让她回来闻见味,恐怕又得一顿好骂。” 金廉见状忍不住有些好笑:“看来老板也是个妻管严,正巧在下有一桩心事,想同老板说说,请老板帮忙拿拿主意。” 老板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金廉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 “我有位贤妻,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像她这样的女子自然很多人爱慕,前几年我妻子家出了些变故,我们被那些狠人的奸兄狠舅给赶了出来,如今他们拿着一件极要紧的事来威胁我的妻子回家,但条件是与我和离,我那贤妻不知是何想法,但我知道,若她答应,那么我们的缘分就尽了,但若不答应,她跟着我提心吊胆的,有今天没明日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金廉说得有些深奥,但老板却十分机智地抓住了重点。 “贤妻?郎君如果将她定义为贤妻,那么就不是会有这种苦恼,所谓贤妻贤妻,当然该以夫君为先,只怕她不是你的贤妻,而是爱妻吧?” 第244章 醍醐灌顶 贤妻? 爱妻? 金廉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两个称谓之间的区别,如今被老板这样一提点,不禁有些怔怔。 虽然与桑鬼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可是交托性命,但一扯到爱,却是金廉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的问题。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桑鬼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心里头依旧觉得她在上,自己在下,从来没有平等地将对方当成寻常女子。 他们这样的关系,会有爱这个东西吗? “你那妻子想来也不是寻常女,想来她定是如同内子一样,性子强、脾气暴躁、平日里头最不会小意温柔,伏低作小。” 老板这话说对了一半,但桑鬼和这老板的妻子到底不同。 但哪里不同,金廉却说不上来。 在他的心目中,桑鬼无人可比,几乎是比男子还强大的存在,她以男儿的性子在皇宫那样的地方生存下去,哪里还会有什么女儿心肠。 尽管她现在已经是一对孩子的母亲,但金廉却始终无法将她与女子联系到一块。 “我虽不知道客人的妻子是何样的人物,但我想天底下的女子大多都有共同之处,从前我未娶妻时,也曾发誓要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过过夫唱妇随的日子,但没想到造化弄人,我娶的妻子与年少时想要的妻子根本毫无相同之处。” 老板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金廉并没有打断他,反而十分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想当年自己的想法同老板差不多,也是想要一个温温柔柔的妻子,过过夫为天纲的日子。 但最终和老板一样,娶了个截然不同的妻。 他的妻子彪悍,顶多算是只母老虎,桑鬼不仅彪悍,而且还有狐狸一样的智谋,对上她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老板见他颇为期待,自然也就不负期望地说了下去。 “成婚第一夜,我那老妻就给了我一记下马威,整得我十分狼狈,但又怕人笑话,到第二天给父母敬茶的时候不仅不敢吭声,还十分乖巧的配合着她演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她抓住把柄又是一顿整治,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头,我见到她就如同耗子见到猫,那是又敬又怕,根本没有半点夫妻间的样子。” 说想年轻时候的样子,老板忍不住轻笑,仿佛想起年轻时候那个怂到不行的自己。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们相敬如宾的过日子,直到有一次,她被我伤了心,一改从前那彪悍的样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头哭,我就站在窗户外头,呆呆的,一点都没有打赢她,出气恶气的快乐。”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这样强悍的一个人,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原本还打算继续冷着她不管她的,结果没出息的就跑进去哄了她一整夜,终于将她哄笑了。” “那后来呢?” 金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夜我们两个说得话加起来比之前相处的几年都要多,她说什么,我就回什么,谁也没有让着谁,一直说到了天亮,心结打开了,我们的关系反倒好了起来,渐渐的原本不对等的关系变成了对等,我若是做得不对,她自然还会教训我,但训完了就会给我讲讲道理,而我呢,虽然依旧吃亏,但却学会了去理解她,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老板见他若有所思,虽猜不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但说出来的话却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既然是爱妻,自然是要多为她考虑,但夫妻之间最忌讳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凡事多沟通,人长着嘴就是为了说话,而不是为了伤人,尤其是亲近之人,毕竟有今生没来世的,谁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再相遇呢。” “可是,我虽也像老板这样,对她是又敬又怕,可我知道,我和她差得太多,许多事情我都担心我做不好,会让她失望,她身边又有这么多人,比我更好,比我更适合她,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这个时候,正巧摊子上来了新客,是个和气的大婶,听了金廉的话忍不住轻轻一笑。 “小哥这是深情而不自知,才会这么瞻前顾后,不知该怎么办。” 金廉没有想到这么丢脸的话说出来却换来大婶这样一句,不禁紧着心眼巴巴地看着她,盼着她为自己解惑。 那大婶也不白说这话,指了指他面前的面,示意由他请客。 金廉立刻点头,胡乱从腰间掏出剩下的钱塞进老板的手里。 老板默默地捏着能买好几碗面的钱,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塞回去,犹豫再三,还是起身煮面去了。 锅里头虽煮着面,但老板却竖着耳朵,眼睛时不时地往两人这桌瞟,显然是存了偷听的心思。 但桌上这两人都没有在意老板,大婶看着也,忽然说了一句从前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话。 “人都说,女人在未嫁之前都是金贵的珍珠,但嫁人之后,不知怎么的,再名贵的珍珠戴得久了,也成了死鱼眼,但我听小哥这话,倒没这个意思,反而在你的心目中,你家娘子比之前更好了些。” 金廉忍不住心中一乐,这桑鬼哪里是什么死鱼眼,要让她知道别人这么说她,只怕她要气死。 “她与我在一起之前就是颗无比金贵的大珍珠,结了婚之后,虽然也知道她的坏处,但总体来说,她身上的好处如同藏在矿里头的金子,那是只见多,不见少的,可光是这样,大婶又何以见得我对她情深不自知呢?” “只有在有情人眼里头,对方才会越来越金贵,若是无情的人相处的久了,厌烦还来不及,哪里还能看出好来。” 紧接着,大婶又对着金廉举了几个例子,金廉一听,倒是一一对上了。 难不成,自己当真对她有爱? 金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爱上了她。 见他这个样子,大婶与老板都是过来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临走时,老板又塞了包卤肉给他,笑眯眯地让他拿回去哄媳妇。 “谁都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她不说,又怎么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呢。” 老板的话如同一盆凉水,瞬间让人清醒。 “多谢老板,我这就回去解决问题。” 听君一番话,金廉一下子就悟了,立刻连连道谢,连着步子都松快了不少。 看着渐行渐远的金廉,躲在一旁的乌延总算松了口气,这钱总算没白花,这傻子总算开窍了。 同她一起的人忍不住暗道一声高明,还是老大有办法。 面对下属的彩虹屁,乌延没好气地呸呸了两声,带着人扬长而去,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作派。 第245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夫人呢?” 拎着手中的卤肉,金廉沿着练兵场绕了几圈,都没见着桑鬼的影子。 这个时间,桑鬼应该在练兵上的阅兵才对啊。 人去哪了? 被他揪住问话的小兵只知道有人来找夫人,然后夫人就离开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方毅“巧合”地出现,告诉金廉那个谁又来了。 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粘乎乎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实在令人讨厌。 方毅是自己人,自然知道该站哪一边,一顿饱和顿顿饱他分得清楚,头一个站大夫与夫人的就数他们夫妻两个最积极。 “他们现在在东北那边的树林子里,靠河的方向去了,大人快去吧。” 方毅是个读书人,最讲究非礼勿视,但现在也有点急了。 那狗皮膏药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黏糊,没人的地方说不定就要主动献身了,再不快点大人可真要青青草原一大片了! 金廉一听这话,立刻拔腿就跑。 连鞋子都跑掉了! 看着落下的鞋子,方毅犹豫了一下,实在按压不住心里头那撮滋滋往外冒的八赴小火苗,厚着脸皮也跟了上去。 自家媳妇出门前可好好叮嘱了自己,千万要多多注意夫人这边的动静,自己可不能失职。 媳妇还等着回来听进展呢。 东北这树林环境不错,金廉同桑鬼闲下来的时候会常常跑来这里谈心喝酒,烤肉吃,她居然让别的男人来这,金廉突然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站在河边那两人,那狗皮膏药虽讨厌,但不得不承认,光看背影,两人确实登对。 因背对着,金廉现在看不清两人面上的表情,只能靠听到的声音来猜测他们现在的神色。 狗皮膏药口才确实不错,就连最俗气的一句恭维都能被他说得格外清新脱俗。 “果然长了张巧嘴,这哄女人的本事可真让人望尘莫及!” 金廉原本想忍着,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但想来想去,自己才是原配,他算哪棵葱。 敢舞到自己面前显眼了? 两人显然对突然出现在人有些惊讶,齐姜显然是知道金廉的存在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屑地扬了扬下巴。 他个子生得高,这矮了对方半个头的金廉十分不爽快。 金廉默默踮了踮脚尖,尽量将差距拉位小一些。 桑鬼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脚,忍不住嘴角一抽。 其实,也不必要非在这种事情上起什么争胜之心。 “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金先生吧,看起来军中日子清苦,精神不太好啊。”齐姜说话客气,只不过客气中总带着一点揶揄。 “正巧,我这次来带了些礼物,里头有些老山参,正好给金先生补补身子。” “男人嘛,光好看可不够,还是得壮实些才好。” 面对齐姜的挑衅,金廉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将这男人丢出去的冲动。 “一大早上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桑鬼不愿见他们争风吃醋,故意岔开了话题,金廉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故意扬了扬手中的卤肉:“昨日你还嚷嚷让军中没什么好吃的,我想那些东西你也吃腻味了,趁你睡着偷偷去镇上买了卤肉给你换换口味,五香的,你最喜欢吃的口味。” 齐姜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现在突然改口味了,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得还是宫中周师傅做的糖霜白玉糕点,甜而不腻,配上新熬出来的牛乳,最好不过,我让找了会做这糕点的师傅,虽比不上周师傅的手艺,但我吃着却差不太多,你若想吃只管开口,我可以让师傅日日做了送来。” “不必了,这糖霜白玉糕是最费功夫的点心,咱们现在是在军中,可不比从前,若让人知道,还以为他们的大将军吃不了苦头,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威名。” 金廉故意咬重了“夫人”两字,见对方脸色一白,方才顺了口气。 都是修成精的绿茶,齐姜也不怕他,反正不过是个平民,岂能同自己争。 “刚才我说的话你认真考虑考虑,毕竟从前的你最懂得轻重,至于这位,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念在他有功的份上,定不教他受人欺负,荣华富贵我也不是给不起。” 齐姜不愿意同金廉废话,想来是顾及将来自己的身份,轻轻一甩袖子,飘然离去。 “看来你同这位齐先生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那我这个糟糠之妻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刚才齐姜与自己哔哔的时候桑鬼没有为自己说话,这让金廉很不开心,默默地将卤肉从桑鬼手里头抢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桑鬼有些好笑:“你这是醋了?” 原以为金廉会否认,却没想到他哼哼两声,算是默认。 “齐姜与我只是联盟,你不必胡思乱想。” 桑鬼的话金廉自是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齐姜是来摘果子的,这还没得名份呢,就先矫情上了,刚才他那副模样,可跟大房没什么区别。” 说罢似乎犹不解气,还恨恨地甩下一句:“我就不信,底下那些人没有劝你接受齐姜的条件。” 桑鬼不想对他说谎,难得老实:“自是有人这么劝诫我的,人数还不少。” 金廉只觉得心里头气得很,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在路上想要好好同她表明心意的打算。 桑鬼只觉得某人醋味都就溢出来了,见好就收。 “但我拒绝了,我和齐姜说别的条件我都答应,除了这个不行。” 金廉有些不信的扭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没答应人家?” 桑鬼受不了他那阴阳怪气的妒夫样,拉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抢过卤肉先是塞了一块到他嘴里,又塞了一块给自己。 “你都看出来那齐姜的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怕他会是第二个余虹杰,自然不能答应。” 但如果他肯当小妾的话,这事另外论。 桑鬼在心里头默默地补了一句。 但金廉现在也聪明了,齐姜那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他会不会来个迂回政策,先献身为强。 “那要是他愿意给你做小呢?” 第246章 承认心意,不丢人 桑鬼似乎没有料到他脑子现在这么好使,居然被他猜中自己的小心思了。 见金廉不好糊弄,桑鬼只能继续哄他:“说实话,那些人劝我的时候,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 金廉吞下嘴里头的肉:“你敢对天发誓,只是一点点?” 桑鬼垂头暗笑:“好吧,是几乎快要动摇了,但最后我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桑鬼就算之前吃过亏,她也会好好吸取教训,因噎废食的事情她可不干。 “还不是因为某人,我要敢答应,只怕他能用醋淹死我。” 见金廉不信,桑鬼决定先由自己开口,反正她这人一向敢爱敢恨,大方承认自己的心意,不算丢人。 “从前我会答应,无非就是后宫里头多个把男人而已,就算他们有所依仗,凭我的心机手段,总能有办法制衡他们,毕竟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如何平衡各方权势是我们从小就学的本事。”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变了,忽然觉得自己背后,还是得有个靠得住,不向我捅刀子的人比较好。” 金廉虽然面上还是气呼呼,但耳朵却不自觉得竖了起来:“你倒是自信,万一你看走了眼,我到时候给你来一刀子呢?” “你才不会,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桑鬼十分笃定,且不论他的性子,就算这江山递到他的面前,他还是得靠自己给他打理,更何况将来这江山的主人也是他的血脉,谁会放在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不过,非得作出些什么来。 “我已经决定,待我们复国之后,便好好守着江山,等孩子长大了,就让从兄妹俩人中挑能者居之。” “你就不怕这两小家伙到时候为了这皇位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 金廉不知不觉就被她带歪了,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这就要看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了,实在不行,我们吃些苦头,将大周也给打下来,一个管一个,最公平不过。” “你胃口倒大,那怎么不给娇娇也打一个?” 金廉嗤笑一声,桑鬼却正经了脸色:“娇娇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我还没有圣母到将江山交给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更何况她要是继承了王位,只怕她亲生父母那边又要有人冒出头来,没得带坏了孩子。” 金廉一听这话,不禁有些疑惑。 娇娇的父母不是都被灭族了,大陈皇家的业务能力怎么这么没水平,竟还有漏网之鱼? 似乎是猜到了金廉心里头的想法,桑鬼冷笑一声:“她家自然是没人了,可是为了利益,那些不要脸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金廉点了点头,这事自然也是他所担心的,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让娇娇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看这孩子倒比他那不知好歹的爹强得多,若她肯安安生生的不去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好好当个能臣,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她,公主名份,亲王之权自是少不了她。” 桑鬼说话虽然难听些,但以金廉的角度来看,已经算是厚待。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肉吃,昨不还生我的气,怎么现在气消了?” 现在换桑鬼来问金廉问题,在与金廉的相处中,她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掌握主动权。 “原是生气的,今早走到一家面馆,吃了老板一碗面,听了几句良言,就想通了。” “想通什么?” 桑鬼显然对这事十分有兴趣。 忍不住好奇。 “看在你拒绝齐姜的份上,我就勉强告诉你吧,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爱上你了。” 咳咳咳…… 这下,桑鬼彻底绷不住了! “你、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别有所图?” 桑鬼盯着他,企图从金廉脸上盯出什么来。 金廉反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替她擦拭了沾在嘴角的油污。 “老板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误会了自己的心意,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思考过贤妻与爱妻的区别,老板说,若是贤妻我就不会如此苦恼,令我苦恼的从来都是因为我心里头希望你不仅仅是个贤妻。” “所以你才认为你爱上了我?” 桑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反正稀里糊涂的,我只知道我稀罕你,给我十个天仙美女我都不肯换。” 金廉现在只剩下嘴硬:“管它是不是呢,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如果你不稀罕,那我也没有办法。” 桑鬼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今日答应了齐姜,那你会不会杀了他,亦或者杀了我?” 金廉仔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让我委曲求全那是万万不能,但要说杀人,我又觉得犯不上,大概我会选择带几个孩子远远离开,此生不再与你相见,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桑鬼笑笑:“听起来你倒是大度,早知道我就应该多考虑考虑,毕竟齐姜给出的第一个方案十分诱人,能省下许多麻烦。” 金廉脸色一沉:“哼,言出无悔,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说罢狠狠在她脸上拧了一把:“你其实心里头也同我一样吧。” 桑鬼捂着被拧痛了的脸,一脸口是心非。 “哪有,没听人说过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半路夫妻不到头,我只能将就将就了。” 金廉被她气笑了。 “让你像寻常人这样对我承认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还是说,乌延那些小手段不是你叮嘱她搞出来的?” 金廉没揭穿乌延跟在自己后头的事情,稍微一想,还能不明白老板和那大婶是谁安排的人? 就乌延这钢铁直女能想出这种迂回的办法? 更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对于他能猜到这事桑鬼没有意外,更没有否认,只是轻轻一笑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身。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互相依靠着,谁也不开口。 河边风光旖旎,倒衬托着这对佳偶格外般配。 乌延几人远远望着,十分知情识趣地不让军营里头那些愣头青闯进来打扰了他们。 还是真夫妻看着甜! 第247章 生辰之事与儿女之事 等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桑鬼这才注意到金廉的鞋没了一只。 这边的路上都是细碎的小石子,若光着脚走回去只怕得吃些苦头。 “你鞋呢?” 金廉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把鞋子跑丢这种事情。 太丢脸了。 “大约是鞋子做大了。” 面对金廉这种死鸭子嘴硬的行为,桑鬼强忍着笑意:“那回去得好好说说给你做鞋的那人,让她下次千万可别写给把鞋给做大了。” 金廉记得方毅好像跟过来了,急忙抬着头,心虚地四处张望。 方毅果然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拎着自己丢掉的那只鞋。 但现在,让他过来送鞋吗? 金廉有些纠结,但很快就掂量出了轻重。 当着桑鬼的面丢人总比光着脚回去好吧。 但无论他如何冲方毅使眼色,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金廉不要求他过来给自己解围,只要求他把鞋子给扔过来就行 但一向机灵的方毅现在却像个木头疙瘩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帮忙。 而且还拎着鞋子冲着金廉这个苦主甩的甩。 这小子胆子肥了不少啊。 桑鬼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默默地蹲到了他的前面。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这对于男子汉的自尊心是个挑战。 金廉硬着头皮,挤出一个艰难的笑:“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不过就是一段路嘛,走一走就回去了。 金廉深吸一口气,然而桑鬼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的力气本就比常人要大,如今似乎又更大了些,还没等金廉反应过来就轻轻松松地将人给背了起来。 这情景金廉自然是要挣扎一番,桑鬼无视他的挣扎快步往前走。 边走还边警告:“你最好不要弄出太大动静,要不然等到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夫人背回来的,我的金大人。” 这话金廉无法接,只能乖乖的不敢再乱动。 但有方毅这个乌鸦嘴在,这件糗事还是传了出去,气得金廉扣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他们与齐姜的联盟依旧成功。 金廉十分好奇桑鬼究竟还有什么底牌能让他改变主意,但无论他怎么问,桑鬼就是不肯说。 这事最后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但奇怪的是,齐姜现在和金廉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十分微妙的转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段太过高明,不到两个月,两人就处成了兄弟。 尽管金廉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大意,但还是被他彻底拿下。 从前看齐姜各种不顺眼,通过两个月的相处,金廉愣是将人给看顺眼了。 既然桑鬼那里套不出话,金廉不死心地将目标转移到了齐姜身上,但齐姜的嘴却十分严实,酒量也成谜。 金廉不仅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白白赔了好多好酒进去。 这家伙还真是可恶! 日子流水一样的又过去了很久,突然有一天桑鬼说起金廉的生辰快到了。 生辰? 金廉都快不记得这事了。 自从他离开大陈皇宫开始,他就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生辰,每次不是忘了,就是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年复一年的,倒也习以为常。 “从前在大周的时候,你家里人应该年年都会给你过生辰吧?” 桑鬼看着他,略有些愧疚:“细算起来,今年你该二十又七,距离上次给你过生辰的时候,似乎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因为两人的生辰离得极近,皇子公主们的生辰按照惯例至少会提前两个月进行准备,是以当时人人都只记得自己的生辰,对于他的生辰,自己都不曾上心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生辰这个东西也就是年少的时候会在意一些,如今年纪大了,倒觉得过一岁就老一岁,这生辰不过也罢。” \"不管怎么说,今年到底不比前几年,都是兵荒马乱的,说什么也得好好给你贺上一贺,正巧现在沿海的海禁已经解除,我已经让人去信,接几个孩子过来好好为你庆一庆生辰。\" 这话一出,金廉倒有些受宠若惊,现如今虽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东南之境还算太平,但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怎么不同我提前商量一下,万一孩子路上遇到危险那可怎么办?” 最大的娇娇今年也不过才九岁,更别提两个小的,还不到三岁,一路奔波的,他们怎么受得了。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金廉的反应,桑鬼倒不意外,轻笑出声:“看你紧张的,三个孩子都有可靠的亲信护送,虽低调,但也有许多好手,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信乌延同方毅吧。” “更何况雏鹰不能一直关在笼子里头,若一味溺爱只会将孩子们给养废。” 话虽是这个道理,但他们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这样行止,倒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人生无常,又是在眼下这种乱世,谁能保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不会有意外发生,若有一天我们突然走了,这些孩子没有自保的力量只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到时候他们还能祈求敌人的怜悯吗?” 桑鬼这话说得严厉,金廉根本无法反驳,但他总觉得桑鬼此举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但还没等他细细消化其中的含义,桑鬼又继续说下去:“金枝与金叶也就算了,到底还小,但娇娇不同,我对她寄予厚望,不想她被养成个娇滴滴的性了,更不想她只会一味依靠他们,到底是长女,她若不成器,还怎么给底下的两个孩子当个榜样。” 话已至此,金廉无话可驳,不过令他心安的是,见桑鬼这话,倒像是对娇娇有了新的规划,至少不是刻意限制她成材。 虽不指望桑鬼能对娇娇一视同仁,但娇娇有力自保比哪坐靠山都要靠谱。 正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事就这么定了。 其实金廉也不是不想孩子们,说起来他们已经有近半年快没见着了。 说不想,那是假的。 第248章 儿女亲家 金廉几乎是数着日子过,虽嘴上不说什么,但心底却时时刻刻惦记了自家那三个孩子,没事的时候总是要多在路口转一转,生怕错过他们进来的时间。 等终于见到三个孩子,金廉还是有些意外。 虽总是听人说起,孩子成长的速度是非常快得,但半年没见,三个孩子的变化还是实在超乎他这个老父亲的意料。 尤其是金枝,与之前相比简直胖若两人。 倒是娇娇,更添了几分美貌。 到底还是遗传了母亲的美丽,若再过个几年,只怕那些来提亲的媒人就要踏破自家的门槛。 显然,对于胖若两人的金枝,桑鬼也有些接受不了,勒令他接下来要减一减饮食,多动动。 金枝想来十分不乐意,张了张嘴,但迫于母亲的威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娇娇十分会看人脸色,一张巧嘴如沾了蜜一样,三言两语就将周围的人哄得欢欢喜喜。 因桑鬼有言在先,至金廉生辰那日,几乎在邀请名单上的人都到了,自然,齐姜也不例外。 但意外的是,齐姜居然有个十来岁的儿子,这倒令金廉有些意外。 直到现在,金廉才知道齐姜今年已经三十又二了。 齐姜生得极好,面嫩,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以为他今年才二十有余,是以他带着儿子出现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齐齐深吸了口气。 “这是犬子,齐恒,过了年就十三岁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齐姜颇有些得意,齐恒也丝毫不给父亲丢脸,行止有度,说话得体,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齐恒像极了他的父亲,自然也是生得极好,席间有人见了,忍不住起了拉媒说亲的心思。 金枝与金叶年纪还小,自是被桑鬼与金廉抱着应酬,而娇娇已经是个半大的姑娘,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交际应酬,或许是桑鬼为她请的先生们教导有方,这一圈转下来,倒是落了个好名声。 小小年纪就大大咧咧地一杯接着一杯同人喝酒,吓得金廉在心里头真喊祖宗。 接到金廉的眼神,方毅立刻上前将这小祖宗劝了下来。 虽是为金廉庆祝生辰,但推杯换盏之间,他们又顺带谈了些正事,不知怎么的,齐姜忽然提出想为齐恒求娶娇娇。 直到他将话说完,金廉脑子里头还是一片浆糊,只觉得有只恼人的苍蝇在耳朵边嗡嗡嗡的十分讨厌。 娇娇才多大,现在谈这事早了些。 还未等他拒绝,桑鬼先一步点头答应了下来。 金廉瞪了一眼桑鬼,暗恨桑鬼自作主张:“婚姻大事,到底马虎不得,这事我觉得还是得看看孩子们的心意。” 却没想到,齐恒倒是狡猾,还没定下来,就先表了态。 “若能得娇娇青眼,定以金屋贮之,绝不轻怠与她。” 金屋藏娇,果然是个轻浮之人。 金廉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的娇娇:“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万不可草率,若你不愿,只管直言就是,父亲定会为你做主。” 娇娇抬起头,一如从前与人拼酒时那般爽利。 “父亲,我自是愿意嫁的。” 这下,桑鬼与齐姜顿时乐了,三下五除二就将这门亲事给订了下来。 金廉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竟无人在意他这个一家之主的意见,顿时脸黑如墨,一时间也无心吃饭,找了个借口拉着娇娇躲了出去。 “你这傻孩子,怎么听不出刚才我话里头的意思,这齐恒虽有一副看着不差的皮囊,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是良配?” “你娘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与我商量,擅自作主实在可恶!” 面对金廉的怒气,娇娇拉了拉他的袖子,面容平静:“父亲不必为我忧心,刚才在席间,我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嫁入齐家的。” 金廉看着她的模样,既说不欢喜,也说不出怨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门亲事。 “昨夜你母亲将你叫去,就是同你说这事的?” 她们两在一块谈了许久,想来正是因为桑鬼的话,娇娇才没有反对的吧。 “你不必在意你母亲的意思,她考虑事情一向不近人情,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管告诉父亲你心里头的真实想法,那齐家那边自有父亲应对。” 见金廉误会,娇娇摇了摇头:“父亲错怪母亲了,母亲只是与我分析了这门亲事的利弊,并没有强迫我。” “娇娇......” 见金廉肯为自己出头,娇娇心里头自是感激,可是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确实不无道理。 他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并非他们所生。 自然,没有资格与弟弟妹妹们争什么,这是自己能为自己争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齐恒很好,只有我嫁入齐家,才能为父亲与母亲拉拢齐家,只要我一天还是齐家的媳妇,那么外人就不敢看轻于我,而母亲也不会反对给我高于我这尴尬身份的名份与实权,而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公主是没有办法同弟弟妹妹们争夺皇位的,这样一来,父亲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同弟弟妹妹争权夺利,斗个你死我活。” “娇娇,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父亲平日里头对你如何这些年你也该有所体会,但凡金枝与金叶有的,必不会少了你的,甚至因为你的身世,父亲唯恐你不自在,对你更加偏心几分,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却将你视如己出。” “如今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往父亲心口扎刀子?” 金廉拍了拍她的肩膀:“虽说站在我们这个位置,婚姻大事多多少少都得考虑旁的,但你是我的长女,大可不必如此想法。” 娇娇摇了摇头:“父亲不必再劝,母亲已经为我考虑许多,若非金叶太小,只怕她更加乐意将金叶给嫁过去,若父亲不明白,只管问了问母亲便是。” “这门亲事,其实是我占了便宜。” “对此,女儿绝无怨言。” 第249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金廉很少和桑鬼吵架。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但今时不同往日,桑鬼的行为显然已经彻底惹怒了金廉。 夫妻俩在屋里吵,守在外头的人个个吓得不敢吭声,一个劲地往里头张望。 可惜的是,还没听清楚两人在吵些什么,就被乌延给赶了出去。 但她也不是所有人都赶,比如这事的正主还是正主的未婚夫,就被她刻意地忽略过去。 齐恒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同娇娇一样都是早熟的孩子,但他现在脸色发白,有些犹疑地盯着伏在树杈子上听墙脚的娇娇。 这丫头怎么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爬树倒是利落,显然这种事情她平日里头没少干。 不知怎么的,齐恒就想起父亲对未来儿媳妇的期望,显然要知道金家的姑娘是这么个性子,只怕父亲会悔恨死。 齐恒犹豫了一下,提气一纵犹如燕子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娇娇身旁。 娇娇也不嫌弃他,还特意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一个方便听墙脚的地方。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心里头不是这样想的,但齐恒作为客人,里头的又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他好歹得客套一下。 娇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犹豫了一下,将那句骂娘的话给咽了回去! 屋里头一片狼藉,金廉几乎将屋里头能摔的东西都摔了,除了桑鬼现在坐着的地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好的。 “发泄够了没有。” 桑鬼哑着嗓子,第一次承认在骂街这件事情上,自己输了。 金廉实在没有力气,坚定地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轻易歇战。 “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卖女求荣,不就是欺负娇娇不是你自己生的,要是换成金叶,看你舍不舍得!” 杀人诛心,桑鬼脸色一白,实在没忍住,顺手抄起一只瓷把件给扔了过去,正好砸中金廉的脑门。 看着顺着脑门下来的血,桑鬼察觉是自己手重,叹息一声将人从地上拉起,拿了药给他止血。 “你不必给我扣大帽子,这些年你心疼娇娇,我只能做这个严母,娇娇是同金枝金叶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而是我知道,她将来的路会比金枝与金叶更艰难。” 吵归吵,闹归闹,今日若自己不将这事给他说明白,只怕他不会轻易罢休。 “我对娇娇的期望比金枝与金叶高得多,她不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只学会了如何在皇宫里头生存,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只知道一味的察言观色,阿谀奉承,趋利避害,当然,这不是她的错,但离开了皇宫,这些东西只会阻碍她的前进,可她那时候已经五岁了,要想扭转过来实在艰难,光看我们给她换了好几个先生这事就能看出一二。” 这话倒是实话,当初选给娇娇的先生都是自己参与挑选的,但没多久那些先生就纷纷自请离去。 在娇娇学业上,桑鬼确实尽心尽力,无可挑剔。 “你常常说,女儿家就是拿来宠的,总觉得我太过严厉,但你哪里知道,身为我们的孩子,又是这样的乱世,养成不经世的花朵只会害了他们。” 桑鬼叹息一声,继续将里头的道理掰扯清楚:“那齐家的婚事,是我能为娇娇选到的最好的一桩选择,那齐姜膝下唯有齐恒一个儿子,从小便将他当继承人来培养,文韬武略都是一等一的好,齐姜虽然精明,但却不是一个刻薄的公公,娇娇没有婆婆,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不敢欺负娇娇。” “最妙的是,那齐家不像那些世家,无根无基注定只能与娇娇捆绑一块,只要娇娇......那么这一世,就不必担心齐家敢反。”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明白,金廉自然都懂。 可是...... “可是娇娇今年才九岁,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若将来她心有所属......” 金廉还是担心娇娇将来若遇见心仪之人,却碍于身上这纸婚约痛失良缘。 “怕什么,现在不过是订亲而已,若将来齐家不再是她的良配,找个理由将婚给退了就是。” 桑鬼自己就是女人,最讨厌那些三纲五常对女子的压迫,若将来娇娇不愿意,退个婚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着这话,金廉不由松了口气。 也是,到时候不满意退了就是。 这话自然外头趴着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爹娘还真是疼你。” 娇娇扭头看了齐恒一眼:“你现在知道了,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娇娇虽然常以自己的身世忧伤,但自己忧伤是一码事,别人休想拿这事来拿捏自己。 齐恒看了一眼这个骄横的女孩,忍不住轻哼一声:“难不成你现在觉得你配不上我,想打退堂鼓?” “呸!” 娇娇可不惯着他,用力在他胳膊上一拧。 “我的意思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会让你知道敢欺负我的代价。” 别以为我不是真公主你就能登鼻子上脸! 齐恒当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忍不住苦笑:“你放心好了,我爹多么精明一人,自然知道你的身世,可他依旧选了你,可见利害他都权衡好了。” 娇娇一听这话,瞬间放心。 “那你自己呢?” 虽然知道这定亲的事情将来可以改,但她倒是对齐恒颇有好感,若这小子上道,她也不必另外在找心上人。 齐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论美貌能力她都不差,虽然有些骄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听里头那两人的意思,也并不是非齐家不可。 为了防止更大的损失,倒不如好好表现,把妻子变成心上人。 一向不肯吃亏的齐恒很快做了决定。 “我啊,自然是对你十分满意,放心,以后我会让着你,对你好的。” 娇娇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得意。 “这话倒还像话。” 说罢拉着他一起跳下了树,齐恒怕她伤着,小心地护着她,半托着她的身体。 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被恼羞成怒的娇娇又是一顿收拾。 “轻点,轻点,明天还要见人呢~” 第250章 引狼入室 当然,只有九岁不到的娇娇下手拿捏不住分寸,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身上那些一看就是女人弄出来的伤口。 面对众人的关心,齐恒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得,很守承诺地没将娇娇给供出去。 看着娇娇那小表情,金廉这个当爹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算了,都是小孩子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操心什么操心。 是嫌自己命太长,要操心劳碌早死早投胎么? 见两人相处不错,齐姜趁势提出让娇娇去齐家做客,正好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 既然两人都已经订下婚约,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两人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只不过临行之前,金廉这个老父亲没少操心,不知不觉就啰嗦了几句。 娇娇听着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忍不住有些不耐烦。 “放心,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轮的到他们欺负我,你太小看女儿了!” 娇娇傲气的一仰脖子,那神情倒是和桑鬼一模一样。 不似亲生,胜似亲生! 金廉忍不住有些哑然。 算了,这丫头的性子,确实不是个受气会忍的。 只怕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送走了娇娇,身边就剩下金枝与金叶两人小不点,大概是因为他们两是自己亲生的缘故,金廉对着他们两满满嫌弃,一点也没有对着娇娇那种温柔与耐心。 每每桑鬼想让他多关心一下孩子,总是被他三言两语给推了。 惹得桑鬼每次都忍不住发火想骂人。 不过两个孩子现在还小,不能总是跟着他们,于是桑鬼便找了处院子,又添了十来个可靠地人过去照料。 没了孩子们的聒噪,两人算是彻底清静了。 有了齐家的助力,他们的计划十分顺利,不过小半年,他们就成功又拿下了两座城池。 这一日,金廉突然听桑鬼提起,说想让娇娇回来帮她打理新收入囊中的两座城池,正好一人管一座,既显出对齐家的重视,也可以顺带锻炼一下两个孩子。 金廉倒是没什么意见,娇娇虽只有九岁,但齐恒却已经十三岁了,两人都是肩负着长辈期望的人,就算将来不需要娇娇管太多的事情,但齐家家大业大,她作为齐家的当家主母,也该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 “想来齐姜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为了孩子,他想来会倾尽全力帮助他们,正好我们可以省掉一些费用,毕竟现在前线吃紧又快到冬天,还是得给将士们多做两件棉袍比较要紧。” 金廉早知道桑鬼不会无缘无故买齐家的好,原来是打得这个算盘。 “听说他们两孩子感情不错,想来这事不难办,今日齐家已经派人过来,想将婚事提前一些。” 金廉这下彻底不高兴了。 他们之前的约定,等孩子大些再成婚,好不容易将婚期推到了娇娇十七岁,这还没半年,齐姜就开始打提前婚约的主意了? “也难怪人家心急,哪怕是寻常人家,也是十五岁嫁女,再说等娇娇十七岁了,齐恒可就二十岁了,你是想让齐家先弄出个庶长子来吗?” 桑鬼理解齐姜是怕夜长梦多,所以想尽快让两个孩子成婚。 “我已经答应齐姜,等娇娇及笄一过,就安排两个孩子成婚。” 金廉想了想,相比较对方弄出一个庶长子来,还不如让娇娇早点嫁过去。 “十五就十五吧,但你可得警告齐家,要敢弄出个庶长子出来,我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桑鬼淡淡点头,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在信上我就加了这一句,不过以娇娇的个性,只怕齐恒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 听桑鬼这么一说,金廉顿时松了口气,又偷偷给娇娇去了信,让她有什么委屈不必憋着,有他在,谁也别想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娇娇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两个孩子也暂时不需要他们操心,倒是大陈又出一了桩大事。 大陈那些人也不知道与北方的蛮汉达成了什么条件,居然成功地从北边借了十万人马过来! “他们这是在与虎谋皮!” 桑鬼合上密信,合上眼已经不想说话。 北方那些蛮汉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对外一向实行三光,杀光抢光烧光,比那闹灾的蝗虫还要狠,大陈那些人不是不知道他们狼野心,却依旧作出这样的决定,显然是被逼上绝路,才冒此险招。 “你说他们入关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金廉脸色也不太好,若是这些蛮汉守信,则他们第一个便会冲着他们而来,十万军马听着吓人,但依照他们的估计,可能真实过来的人数不到一半。 但即便只有一半,他们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北方蛮汉不守信,先转道取代朝廷的人,然后再攻下江南。 虽时间会有所差别,但相对的,他们面对的压力也会更大。 朝廷再不济,还有二十万兵马,若真被北方蛮汉制住,只怕周边诸国都要遭殃。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期待他们守信还是不守信。 “东南之地一向是众人眼中的肥肉,若真对上,咱们肯定是逃不了。” 桑鬼皱了皱眉,长长地吐了口气:“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得设法应对。” 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先将这关给过了。 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娇娇已经许给了齐家,就算将他们自己给卖了,也不过能联合四方势力而已。 光联姻是不够的,送出一个孩子的份量太轻,并不足以让他们达成固不可摧的关系。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粘合剂。 但他们能给出的东西并不多,如何说服他们,是个难题。 饶是桑鬼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为了防止她将自己活活累死,金廉只能再三劝说,让她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该调军调军,该囤粮囤粮,甚至他们还特意示意香山岛的人下南洋赴东海多多收些能用到的物资回来。 好在大陈再乱也不能直接影响到他们在南洋东海的贸易,那些国度见钱眼开,倒让他们成功囤了不少物资回来。 “很好,让他们继续,另外再多建些新船,多开拓些新岛,以防万一。” 金廉十分满意他们的办事效率,虽不能将所有人都给迁走,但他尽量留些力量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至少,他们败了,还能有条退路! 第251章 局势剧变 之前金廉与桑鬼没少暗自猜测,就大陈现在这种内忧外患自顾不暇的局势,还能用什么来与北蛮借兵。 直到现在,北地局势剧变,他们才意识到,对方所用的条件并不仅仅是割地赔款这么简单。 北蛮野心勃勃,并不按照他们预计的方向走,他们一没第一时间过来剿灭他们这些反叛之人,二没有攻占大陈政要害城市,来得取而代之,而是另辟稀径,选择了一条看似无用,但却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路。 北蛮带着军队,直接掐断了大陈所谓的龙脉! 与其他国家的龙脉不同,大陈龙脉属于一半隐蔽一半明白的存在,这条龙脉就像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大陈国土一分为二,早前大陈为了打通南北之间的联系,形成南北互通的局面,特意请了术士挑好地方,在不损龙脉风水的前提下,在龙脉上打通了十三处通道,囊括了穿山通水在内的几处险境,打通之后,即便是北方贵族想要吃到南方的鲜果水产,也能在东西腐败之前顺利将鲜活的土产运至国都。 大陈也正因这个决定,成功扭转了大陈建国之初所造成的亏损,几乎南边一年所征缴上来的税赋足以抵北边各地三年所缴。 但凡事有利亦有弊,这些通道方便了南北交流的同时,也为北蛮入侵提供了便利。 他们只要掌握了这十三处通道,就等于大陈不战而降,再无力与之抗衡。 而这十三处几乎都能直通各国边境,等同于拿刀抵住了这块土地上的咽喉。 “绝不能任由他们捏着这些关卡!” 桑鬼果断作出决定,正好齐家的产业有不少是在关卡之上,眼下之计唯有将兵借给齐姜,让他设法守住这些关卡。 但蛮汉似乎也读懂了兵法,第一个下手的居然不是他们一致认为可能最大的居庸关,而是大周毗邻地燕池十二地。 “为什么会先攻占那里?” 不止是金廉,就连桑鬼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桑鬼不喜欢凭空猜测,她立刻调动在大周的密探让他们传回有用的消息。 直到此刻,金廉才发现桑鬼的能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你倒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金廉忍不住看着一脸淡定的桑鬼,对着她抱怨。 桑鬼倒生了几分委屈,说出了个金廉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本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自己不想听,让我自己看着办就行。” 对于这事,金廉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依照他那怕麻烦的性子,确实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金廉发现自己越来越满足这种当甩手掌柜,能少干活就少干活的状态。 现在新的人手又提上来的拨,他们的工作量已经大大减少,几乎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累死累活却还有永远都干不完的活。 想想自每天还能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金廉已经十分满足。 很快桑鬼就将传回来的消息进行了整理,得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燕池十二地虽然不似大城那样繁华,且人烟稀少,但却有着整个大同最丰富的矿藏。 北蛮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这些地方,利用原有的防守与资源,很快就将那里改造成了他们所需要的样子。 这里头不仅有最大的矿脉群,里头不仅有铸造盔甲与兵器的矿石,还有十分可观的硝石。 除了矿脉之外,他们还占了擅于将这些东西转化为杀器的几座城。 因有内奸作乱,这些地方毫无察觉,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占城为王。 他们的军队一路南下,可谓是势如破竹! “这些北蛮人长脑子了,知道光靠马匹长刀无法快速取胜,以是打算用火药直接炸毁两国之间的防线。” 当年大陈与大周还未分裂的时候,两国交界处被人为修建了用来抵御北蛮入侵的城墙,上头每隔一定距离就建有烽烟台,只要一有动静,就会被守关的将士们给打回去,是以北蛮十分痛恨这些碍眼的城墙。 但正因为有这些坚固的城墙守着,大陈与大周建国之后,为了偷懒,便将国都建立在城墙不远处,最近的距离只有不到两百里。 若他们当真打通了城墙,快马疾赶,不到三日,就能直达国都。 就算他们拿不下国都,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要是想炸城,大周恐怕也无力抵抗。 若是大周被破,那么大陈就无法与之联合,只剩下被灭的份。 这些北蛮果真有些意思。 桑鬼其实心里头已经十分恼火,但她知道光发脾气是没有用的,现在如何解决问题才是最大的关键。 “你怎么看?” 桑鬼其实也没指望金廉能够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在某些方面,金廉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金廉并没有突然开窍,他能想到的,桑鬼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比他想得更加长远一些。 眼下海禁虽解,但到底隔了一道海弯,香山岛是他们最后的退路,泰城倒是可以做为物资的周转,加上齐家在南边的势力,倒不必担心若真打起来,他们粮草供应的问题。 现在如何保证齐家不会轻易背叛他们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齐家可靠吗?” 金廉再次同桑鬼确定,与齐家结盟的事一向都由桑鬼经手,金廉能接触到的事情实在有限,若是齐家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了异心,娇娇无疑就成了人质。 说起来,还是消息太过滞后的缘故。 若能提前知道北蛮那边的动静,说什么也不能将娇娇给送到齐家去。 “齐家应该知道轻重。” 桑鬼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并不知道的,但她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金廉提出的这个问题,只能以利益保证,齐家应该不会与利益之事过不去。 但事情总是以不尽如人意的方向发展,他们还没等到北蛮攻打他们的消息,就先收到了齐家寄来的求救信。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消息的金廉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直接披着件外裳就冲到了书房! 第252章 齐家求援 求救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他们的船队在行江的时候遭到水匪,为了历练孩子,齐姜就让齐恒前去处理。 但没想到他们大意了,这些可不是寻常的水匪,而是北蛮令人伪装的诱饵,齐家的人还没来得找到水匪,就遇上了埋伏。 齐家两百多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那娇娇呢?” 金廉现在管不得人家的孩子,只关心自己家的。 来传信的人垂着头,噗通一声跪下了。 “大人夫人饶命,小人没看住小姐,小姐听到消息后一时着急,竟带人跑去救人,被人给劫走了!” “什么?” 这个逆女! 金廉气得心肝发颤,恨不得将人揪回来好好打上几顿。 早知道这孩子眼高手低,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单纯到以为凭着自己那点人就能将人给救出来? 桑鬼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目光停在回话的人身上,沉默了许久,方才问他。 “你确定小姐是自己走出齐家的?” 对方显然没能明白桑鬼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他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我们跟着小姐到了齐家,几乎是形影不离地保护着小姐,加上齐家家主对小姐十分重视,小姐虽时常在城中走动,但无论去哪都有齐家的人陪同,也不知为什么,到了后来,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我们时时跟得太近,被申斥几回之后,我们便刻意保持了距离。” “你说,齐家派了很多人保护娇娇?” 金廉冷静下来之后,从他的话中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娇娇可不是什么孤拐性子,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周围必定有人明里或是暗里跟着,这些人也十分注意分寸,根本不可能冒犯她,好端端的,她又为什么会申斥这些保护自己的人。 而且齐家本家所在的地方治安一向不错,若非如此齐姜也不会放心地将亲眷安排在那儿长居,虽说娇娇身份贵重,但却派人特意保护,去哪都不让她落单,听着也不太对劲。 会不会,齐家根本不是保护她,而是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打发了人出去,桑鬼带着金廉走进了密室,最近几年他们身边人多眼杂,为了方便说话,特意在房间里头弄了间密室。 密室狭小,但却十分安全,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 桑鬼深吸了口气,将事情又重新盘了一遍,齐家是块肥肉,但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齐家蓄养私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可是他们却能轻松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劫了,可见这其中必有隐情。 到底是谁在向齐家下手? “你怀疑是谁?北蛮?” 金廉神色凝重,若是其他人还好,最怕的就是北蛮动的手。 “可好端端他们怎么先挑齐家下手?他们针对的到底是齐家的儿子媳妇还是咱们的女儿女婿?” 别看说得人是一样,但身份不同,所表示的意思可就大不相同。 两家联盟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若是为了前者,娇娇是谁就不太重要,若是后者,那么娇娇就是他们真正在意的目标。 “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齐家或许并不无辜,就算北蛮人再厉害,若无内奸只怕他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将人给劫走。” 桑鬼想了想,提起笔写了两封书信,用火漆封好,递了过来。 金廉定睛一看,其中的封是给齐家的,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请他们自查是否有人同那些人勾结,顺带让他们尽快将人的下落给找出来。 另外一封是用特殊的文字写得密信,是给暗人们的,定是让他们查些不得见光的事情。 做这些事情需要时间。 桑鬼保证,她会以最大的力量,最快的速度给他们下达命令。 但调查出来的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 金廉对齐姜的底细并不清楚,但即便是自觉已经十分了解对方底细的桑鬼也没有想到,齐姜居然和北蛮人有勾结。 “是我大意了。” 那现在怎么办? 娇娇还在他们手里头? 金廉急了。 对方的条件他们肯定不能答应,但要眼睁睁看着娇娇去死,他们也做不到。 乌延站在一旁,难得没有聒噪,沉默片刻之后,她似乎做了个决定。 “由我带着几人去将小姐给救回来!” 不行。 桑鬼指着上头的那几个名字,面色沉重。 “娇娇是最重要的人质,为防人质有所闪失,守着娇娇的是北蛮第一高手阿鱼那,你不是他的对手。” 金廉看着她点了点头:“别冲动,我们要纠结的是如何安全地将娇娇给弄回来,而不是白白送死。” “我觉得,光凭一个娇娇,并不能惊动像阿鱼那这样的高手,其中定有隐情。” 金廉仔细想了想,他能想到的是,同娇娇关在一处的肯定还有身份更加贵重的人质。 除了皇子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让北蛮人这样重视。 但他们能够查到这些消息已经十分不易,现在他们并不能确定齐恒是不是与娇娇关于一处。 “想法子查一查,北蛮的军队不好进,但大周想来应该会容易些,你就盯着重要的那几位,看看是不是有人病重静养,或是暂时不能见人的?” “要仔细,皇家的人大多养有替身,说不定他们用替身顶替了正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说实话,这个任务其实是颇有难度的,毕竟若非十分熟悉对方的人才能辨认出是不是本尊。 但乌延没有犹豫,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金廉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虽然知道娇娇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娇娇性子烈,真怕她会有什么意外。” 桑鬼倒觉得金廉这是关心则乱,娇娇到底不是笨蛋,多年教导下来,虽不能说是一等一的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与对方来个硬碰硬。 有件事情桑鬼一直没有同金廉说起,当初娇娇之所以同意婚事,并被允许一同前往齐家,其实也有她的援意,她只怕娇娇是发现了齐家什么秘密,方才惹得齐家自导自演来了这么出好戏。 也只有金廉这个笨蛋没有看出这出拙劣的戏来。 第253章 虎父无犬女 接下来的日子桑鬼异常安静,齐家却连发数信,一封比一封催得急。 信上内容无非就是一个拳拳疼爱儿子儿媳安危的老父亲泣血之言。 但这样的反常就连金廉也察觉到了异样,齐家这偌大的产业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白白砸中齐姜的,能坐上家主这个位置的可不是蠢货。 以齐姜的心机城府,绝不该如此表现。 “这次他要求的是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齐家要求他们借兵五千人前去救人,桑鬼没有表态。 紧接着,齐家将要求低,从五千降到了三千,但要求金廉同行,桑鬼亦没有表态。 到了第三次,金廉也收到了齐家的信件,虽看似哀求,但信中的意思企图道德绑架,让金廉这个老爹表态。 但金廉选择相信桑鬼,并没有回信。 没想到齐家没到半个月又来信了。 桑鬼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他们的人已经传回消息,娇娇现在确实同齐恒在一块,被阿鱼那扣在自己身边,或是因为他们有所顾忌,倒也没人敢随意欺辱。 北蛮是拿他们当人质了。 但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北蛮还是没有派人同他们讨价还价。 “你说这些蛮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桑鬼早已听闻阿鱼那的大名,这个是个天生的武功奇材,凭借一身武功在北蛮算是无敌的存在,但据说此人身份低微,原本不过是个马奴之子,但却被北王十分看重,一路提拔上来,如今已经封了亲王,虽不掌实权,但却地位尊崇,无人敢轻易得罪。 她徐徐展开一幅画像,上头那人正是阿鱼那的画像。 金廉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会,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这阿鱼那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但自己却没有什么印象。 “你也觉得有些眼熟?” 金廉有些犹疑:“大概是人有相似?” 这阿鱼那的长相,似乎有三分齐恒的影子。 “听说阿鱼那之所以被北王器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长相于北王有五分相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头,阿鱼那都是作为他的替身存在。” “那也又能说明什么呢?” 不过是三分相似,齐恒可未必就是北蛮人。 “听说北王早年十分风流,女人众多,但却无一子女出生,有人怀疑他被人给废了命根子,亦有人怀疑他有龙阳之癖,还曾以这事极力反对他成为北蛮的王。” 齐恒虽然金贵,但齐家看着也是势力庞大,但区区一个齐家,哪怕背后有他们的支持,也未必能入的了北王的眼,还惊动了阿鱼那亲自保护。 “可是齐恒虽有三分阿鱼那的影子,但却有七分齐姜的影子,若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这也就是众人从来没有怀疑过齐家父子血缘的关系,俩人长相实在太像,就连许多亲生的都未必能有他们这么高的相似。 “这事自然是个谜团,不过娇娇现在十分安全。” 见桑鬼如此笃定,似乎还带有一丝得意,金廉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消息是娇娇传回来的?” 好家伙,自己的女儿怎么这么厉害了,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似乎是猜到金廉在得意什么,桑鬼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娇娇能有今日的出息,还不是自己的功劳。 “娇娇说,这个齐姜很有可能不是大陈人,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与北王的关系,但她却从看守他们的阿鱼那那里套出了一些端倪。” 金廉安静地坐着,等着听接下来的事情。 “阿鱼那虽是北蛮第一高手,又深受北王的器重,但于人后却十分不满北王做事的风格,常以自己身份卑贱,不配与北王相提并论为憾,而北王却十分看重他的幼弟,时间一长,难免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娇娇是想用离间计?” 金廉很快反应过来。 桑鬼得意一笑:“何止是离间计,这小丫头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这下换金廉笑不出来了。 这丫头才多大,就开始用美人计了? 那要是她真被那些人占了便宜可如何是好? 桑鬼一见他面上的神情立刻知道他是想歪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娇娇又不傻,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使上美人计的。” “再说,她现在是齐恒未过门的妻子,有齐恒保着,谁敢动她。” “你的意思是,她对齐恒使美人计?” 金廉纠结的重点始终在美人计这三个字上,说什么也不肯被桑鬼轻易带过。 “谁知道呢?” 桑鬼轻轻一笑:“或许她是在考量谁才有资格做她未来的夫婿吧。” 娇娇像极了桑鬼,带回来的消息十分精简,金廉他们所能从字面上看出来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 但金廉一向会抓重点,娇娇现在的作用就是要根搅浑北蛮的棋子,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就看这丫头的能耐了。 北蛮的水越浑,对他们来说就越有利。 只是她一个小丫头,还是得以自身安全为主啊。 金廉有些不放心,但北蛮军营可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进去,加上他们又是十分重要的人质,自然不便通信。 金廉心里头担心,一向不信鬼神的他每天醒来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一日三炷清香祝祷诸神,希望他们庇佑娇娇平安归来。 因着占了燕都十二地,北蛮人做事越来越无所顾忌,弄得周围各地都是怨声载道。 许多人家为了明哲保身,要么屈服于北蛮的铁腕手段,沦为他们手底下的伥鬼,帮着他们欺压同胞,要么不想坐以待毙,干脆反了。 但更多的,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趁无在在意,默默举族南迁的。 而这些墙头草自然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北蛮最不喜欢他们,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情。 于是作为南边的老大,金廉他们在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头收到了不少蕊家传来的信件,表示愿意与之结盟,请求他们庇护。 洋洋洒洒地信件堆积一块,竟比案头的公务还要多。 看着桑鬼提笔给予他们回复,金廉不禁眉头紧皱。 “咱们当真要收了这些人?” 第254章 齐家反水 桑鬼当然知道金廉心里头的想法,这些世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说这话有些偏颇,但大多数世族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志气,有傲骨的现在都守在关卡防着北蛮与诸方乱党呢。 “我又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哪能全部接管这些人,挑一些还算得力的就算了。” 桑鬼挑了几封陈情书信上回了几句,大致是允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不要着急,自有人去与他人接头。 而剩下的那些则被她在信封上做了个记号,让人原封不动的取走。 这是? 这些都是肥羊,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反正山高路远的,遇上劫匪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桑鬼的面不改色,显然觉得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自己不过是预言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这种事情金廉只是笑而不语,送上门来和便宜不占是傻子。 想来他们的骨头这样软,是不会,也不敢找那些土匪们麻烦的。 “你觉得咱们现在像不像躲在后头捡便宜的那只黄雀?” 桑鬼难得今日心情不错,伸了伸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这几日事忙,自己还真是累着了。 金廉十分乖觉地上手替她轻轻揉着肩膀:“我觉得你不只是想当黄雀,我觉得你是在等,如今大陈腹背受敌,节节败退,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时机,想来大陈早晚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你就像是在捡漏充实自己的狼,平日里头看似谁也不得罪,但真狠起来,却能咬得对方不死不休。” 金廉想了想,选了一个比较不那些露骨难听的比喻。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内部也现在了叛徒。 齐家的叛变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桑鬼虽心里头早有提防,但齐家所造成的损失还是让夫妻两人连着半个月都没睡好觉。 之前为表诚意,他们将南境与东境关于粮草布匹药材的采购任务交给了他们,为了依靠齐家的运输通道,那些无力在乱军中保证自身安全的人都将身家托付到齐家身上,这次他们突然反水,几乎让他们的损失了近一半的力量。 不仅拨下去的钱财被卷空,就连他们从附近收购过来寄托齐家的物资都被他们卷走。 除了心疼咒骂之外,他们更多的时间都放在善后上。 粮草一向是重中之重,他们几乎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了出去,但能补上的不过三分之一。 最可恶的是,对外他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追查,若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发现他们受了重创,只怕会趁你病要你命,若是真乱起来,他们未必能招架得住。 桑鬼实在没有精力管这些,便将这事交给了乌延他们。 乌延很快就查到了齐家的动向,他们居然投奔了北蛮。 “与其说他们是投奔了北蛮,倒不如说是认祖归宗了。” 娇娇来不及提醒的事情,乌延那边却有了确定的消息。 听说这个齐姜与北王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着某种原因,尚在襁褓的齐姜随着母亲逃亡,隐姓埋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也正是因为北王的支持,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累起这么强悍的实力。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齐家家主居然是半个北蛮人。 听说北王对他们投诚十分满意,特意给他正了名,举办了盛大的认亲仪式,现在他已经是北蛮的青羽王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齐恒却不顾大家的反对,执意要娶娇娇,甚至生怕委屈了心上人,现在天下大半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搭进了一个女儿。 现在情况对娇娇十分不利! 金廉自是不能让娇娇委身于贼,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北蛮将娇娇给接回来。 桑鬼也是这个意思,若娇娇当真与之成婚,那此将来无论哪方胜了,她的处境都会十分尴尬,甚至会沦为两军交战的牺牲品。 现在已经有人以大局为由,上书逼迫他们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抢先一步昭告天下,宣布金娇的死亡,否认在北蛮的那个的身份。 但金廉说什么也不肯这样做,他甚至甘愿与桑鬼夫妻情绝,也不愿意将娇娇变成颗弃子。 现在他们不敢动娇娇是因为忌惮她的身份,也想着将来拿她作为筹码与他们谈判,若是此时昭告天下,娇娇恐怕下场凄凉。 桑鬼自然是站在金廉这边,娇娇身份特殊,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的生母,也绝不能不管。 但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紧紧盯着他们,这事绝对不能张扬。 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只怕他们会更加麻烦。 金廉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去救娇娇。 现在能带人北上的也只有他了。 这种事情自然少不了乌延,这些年她培养出来的高手不少,有几人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你可要小心,那阿鱼那可是北地第一高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同他对上。” 桑鬼虽知危险,但现在除了金廉,再无人可胜此任。 面对临行前的殷殷嘱托,金廉只说一句安心。 乌延自告奋勇,方毅也妇唱夫随。 金廉没有阻止,队伍里头确实需要一个智囊团,方毅有勇有谋,以他的聪明才智,想来亦能派上用场。 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原则。 他们化身行商之人,顺利搭上北上的齐家队伍,混在其中。 齐家人都是人精,自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他们这次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这一路上他们丝毫不敢大意,说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也不为过。 但齐家的那些人倒也没有半路发作,而是由着他们跟着自己,顺利进入北蛮人的地界。 北蛮人将大本营安置在了易守难攻,同时汇聚了水陆两条通道的泊莱城,这些纵横交错的路线都有人把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被第一时间发现。 进城之前,金廉不止一次提醒同行的人。 切不可大意冲动,一切听命行事。 第255章 鸿门宴,自是要去 正如金廉所预料的那样,现在城内兵力布局是典型的外松内紧。 表面上看,驻军都在城外关卡之处,对城内居民并没有什么影响,那些北蛮人似乎转了性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和就开始屠城,甚至还在利用怀柔之策对待百姓。 使得城中百姓们不仅生活如常,甚至还比往常好了许多。 但这只是表象。 这些年同桑鬼东征西跑的,也学了不少东西,金廉只稍稍留心,就发现了许多藏于平民之人的暗探。 这些人看似人畜无害,可一旦被他们盯上,只怕不死都得脱层皮! 北蛮那些重要人物的住所倒不是什么秘密,他们现在就住在城内的碧水山园里头。 此处之前是城中首富的家,但在北蛮人打进来的时候,他们十分懂事的投靠了北蛮人,自然这片精心修缮过的豪华宅园也就成了他们献给新主子的第一份礼物。 虽然此处并不算特别繁华富庶,但这个首富的份量却不轻,这碧水山园里头虽带了个山字,但却与荒山老林没有半分钱关系。 金廉他们虽近不得这处,但站在城中最高的塔楼上,却可以遥望此处,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皇宫。 这山园仿造了南边富户的园林结构,飞檐围廊假山小桥一样都不少,若无人领路,只怕这些弯弯绕绕能让人头晕眼花,不辨方向。 大门套小门,重重门墙之后,想要接近,必须经过层层盘查。 虽然他们的身份经过伪装,但却经不起细细推敲,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发现什么破绽,毕竟能跟在阿鱼那身边的都不会是什么酒囊饭袋。 若他们不能进入到关键地方,就算在外头待上十天,一年半年也丝毫没有用处。 光靠硬闯是闯不进去的,金廉还没有自信到那种地步。 现在他们只能赌一把。 对方是故意让他们一路平平安安的进到城中,恐怕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打算来个请君入瓮。 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对方就派人送了一张请帖过来。 请他们今晚前往碧水山园赴宴。 帖子上不仅有金廉的名字,还有乌延与方毅的。 像这种正规的宴会,能被写上贴子的人都是贵宾,其余奴仆并不算在内。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想要进去,就必须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不可再隐身于奴仆之中。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自他们混入齐家商队之后,他们就被对方给监视上了。 金廉一时拿不定主意,下意识地看了乌延与方毅一眼。 见两人点头,他方才答应下来,会按时赴约。 但有些话还是可以打听一二,听金廉问起娇娇的事,对方只说贵客在府十分安康,宴会上自会相见。 说完对方也不多舌,恭敬行礼之后离去。 其实乌延他们也知道这一路过来对方并没有刻意为难,若真有心,他们只怕半路上就会遇到麻烦。 “那我们还去吗?” 很明显,这场宴是场鸿门宴。 对方已经织就一张罗网,只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去。 “为什么不去,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退缩,岂不是辜负了对方一片好意?” 他们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当个缩头乌龟的! 方毅点了点头:“没错,既然他们已经布好天罗地网,无论我们怎么行动,都会有对付我们的办法,倒不如大摇大摆地进去。” 被乌延带得,连方毅也多了几分幽默:“实在不行就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他这话金廉无法反驳,点头算是同意。 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出门,不早不晚,刚好掐着点。 等他们到会,主人已经等候多时。 想来坐上上首的那位,就是北蛮大名鼎鼎的第一高手,阿鱼那。 他比画像上还要精神许多,一身杀戾藏都藏不住,显然是个狠角。 而齐姜与齐恒则分别坐于阿鱼那的两侧,意外的是,原本应该坐于左侧的人,却是齐恒。 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左则位尊,但现在却是身为儿子的齐恒坐着,显然他们现在不以父子血亲而论,而是单论身份地位。 莫不成,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容不得金廉多想,侍女已经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他们引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人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娇娇并不在宴会上。 见不到女儿的自不需与他们客气,盯着齐恒缓缓开口。 “怎么不见娇娇,身为贵客,却不见踪影,是有什么别情么?” 齐恒倒还算恭敬,见金廉发问,立刻开口解释。 “岳丈大夫莫恼,娇娇身为女子,自不像我们男子一样,难免会在妆台之上多耗些时间,想来应该也快到了。” 听他还喊自己一声岳丈,想来是铁了心要娶娇娇了。 “我现在可不敢担你这声称呼,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喊你一声阿史那容恒了?” 阿史那家族数百年来都是北蛮的王,听闻当今坐在王位上的正是阿史那家族第十位王,他的几个孩子都取单名,若他们真是兄弟,那么按照他们的习惯,是该这么称呼对方了。 “岳丈大人......” 被迫改名的齐恒有些讷讷,向来伶俐的他难得语塞了一回。 但金廉可不会放过他,继续说道:“我先不计较我好端端的女儿放在你家怎么就跑到了阿鱼那王爷的地盘,我只论一件事情,当初我将女儿许配的人家姓齐,可不姓阿史那,既然亲家的换人了,那么我来接回自己的女儿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阿鱼那王爷。” 金廉好歹当老大多年,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身上的气场已经被磨炼出来,对上众人可是一点惧怕之色都没有。 阿鱼那没有说话,倒是那小子坐不住,刚想开口,却被门口的动静给打断了。 姗姗来迟的娇娇是被两个侍女给扶进来的。 金廉第一次看到娇娇做这副打扮,虽是锦衣华服,但她身上穿得却不是他们汉人的服饰。 金廉眼一眯,不由有些气闷。 他又不瞎,从娇娇进来到现在,他能看不出来娇娇身上的异样? 第256章 亲事作罢,苦肉计也没用 娇娇作为她的女儿,虽因年纪小,武功算不上多好,但撂倒三四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哪里就孱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了。 那两侍女虽相貌平平,但观她们走路姿态,步伐矫健,气息悠长,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娇娇被人点了穴道在场的三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不会蠢到以为这两侍女是为了保护她,而故意陪在两侧。 “真没想到,还不到半年时间,娇娇你怎么见了我也不知行礼?” 金廉其实很少让娇娇对自己行礼,但为了将来能够配得上镇国公主的身份,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她们可是一点都不可马虎。 那扶着她的侍女一听这话立刻扶着娇娇给自己行礼,子女见父亲的大礼需得下跪磕头,娇娇是被人以暗器击中膝盖跪下去的,虽然对方出手隐蔽,但又岂能瞒过金廉的眼睛。 娇娇面不改色地说话:“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安康。” 这点痛楚不算什么,娇娇并未过多地表现出来,但那重重的一跪,却让金廉这个当爹的心里头堵得慌。 但他现在不能得罪上头的人,只能将气都撒在了齐恒身上。 齐恒颇有眼色,见娇娇起身,立刻伸手去扶,但却被金廉拦住。 “不必了,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扶,娇娇早同你说话,这些东西不适合你,这次穿了,下次可就不许再穿了,好端端一只凤凰非得捯饬得像只野鸡,多丢人。” 这指桑骂槐的话谁都听出来了,但老大都没有说话,他们自不会为这野小子出头。 突然冒出来的齐恒可不是人人都承认他的身份,只会认为他做了什么事情,才得了这份好处。 方毅拉了拉乌延,替她开口阴阳对方。 “我们大小姐身份金贵,男女有别,为免损了我们大小姐的清誉,还请这位公子注意分寸。” 显然齐恒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是想将这纸婚约作废。 但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又怎会如此甘心放弃。 “岳丈大人,还请听我一言。” 虽然知道他大概想说什么,但金廉却没有打断他。 就是想听听这小子能憋出什么屁来。 “我已经向大王请求赐婚,若娇娇嫁我,定当明媒正娶,绝不委屈了她,若岳丈不满我们北蛮的习俗,我亦可将婚礼改成大陈贵族们的样式,我会为娇娇争得一品夫人的位置,从此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将来岳丈掌东南两境,而我们则掌这燕池十二地,强强联合,不愁天下不在我们掌握之中。” “相比较齐恒,我阿史那的姓氏,能给岳丈带来的好处更多,还望岳丈大人仔细考虑考虑。” 呵呵,还真不要脸! 金廉已经不想与他废话,摇了摇头伸手摘掉了娇娇头上那些碍眼的发饰:“多谢好意,只不过我们在生娇娇的时候就已经发誓,娇娇谁都嫁得,可就是嫁不得北蛮人,我看你还是不必强留,好聚好散,将来遇见的时候还能念几分旧情。” 这话一出,众人已知此事无法挽回。 娇娇身上的穴道被解,只觉得浑身轻快,默默地往金廉身上靠了靠。 到底还是个孩子,金廉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怕,有爹在呢。” 见齐恒就要无礼,金廉又岂容他放肆,抽出软剑架上他的脖子上。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要动手了?我女儿又不是卖给你们,怎么你们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他倒要看看齐恒这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个胆子当众杀人,他们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桑鬼自会为父女两个报仇。 面对今廉的强硬,齐恒似乎早有准备,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求助似的看向齐姜。 但齐姜没有开口的打算,父女俩个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但从他恢复身份的那一刻起,金廉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今日他人掌将娇娇给打死,也绝不让娇娇落入这些北蛮人的手里。 性命固然重要,但这世上有许多事要比性命更加重要。 娇娇坚定地拉住了他的手,不用多话,她明白父亲的意思。 她可以死,但却不能委身于北蛮,否则后患无穷。 金廉厌恶地看了一眼周围看戏的人,带着内力的软剑轻轻一抖,顿时沾了血迹。 “让开,我要带走我的女儿,你们占不了理。” “当然你们也可以杀了我们,如果你们不怕我夫人他们的报复的话。” 他们手底下那些人可不是摆设。 顿时间,整个室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金大人言重了。” 坐在上首冷眼旁观的阿鱼那缓缓开口。 “有话好好说,不得对长辈无礼。” 虽是斥责的话,但却没有丝毫歉意。 阿鱼那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人十分不爽,但金廉眯了眯眼,终究没有上手打人。 “叔叔……” 齐恒如果是阿史那家的,按照辈分,他应该称呼阿鱼那一声叔叔。 但金廉已经下定决心,又岂会让这小子有招乖卖巧的机会? “按照约定,我们是与齐恒有婚约,关你阿史那家什么事?” 金廉冷冷一笑,像极了护崽的母鸡:“我说了,我闺女不嫁!” 齐恒顿时急了,伸手就要去拉,却被一旁的方毅给拦了下来。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可却又什么话都说了。 “恒儿,我早就说过,金家不会将女儿嫁给你,我们北蛮有的是比她更好更美的女子,还是换个人成婚好了。” 阿鱼那也不喜欢这些狡诈的汉人,自然也不乐意任由他娶金娇。 今日之所以来这么一出,打得是抓住金廉的主意,他的人已经埋伏在周围,只要他一声令下,定能将人生擒。 “那些人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只喜欢她,也只要她。” 齐恒抢先一步,将匕首刺入自己胸口! 这一变故令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你......” 相比较生怕他真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阿鱼那,娇娇要淡定的多。 “苦肉计么,我说过,这种伎俩对我而言没用。” 娇娇原本以为他会想出更高明的办法来对付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蠢。 她可不会吃苦肉计这一套! “强扭的瓜不甜,何必执着。” 齐姜摇了摇头:“你就算死了,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257章 同归于尽 齐恒苦笑一声,自然知道自己这招无论是对娇娇还是对阿鱼那都没有用。 但他的目的永远不是逼着对方屈服。 正因为他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是自己的亲人还是北蛮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宁直不弯,不畏强权的人。 一旦做出了决定,绝不回头。 “小子让开,否则待会伤了你,我可不管!” 阿鱼那缓缓起身,正想下令擒拿,却不料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剧痛,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那位置和齐恒那被匕首刺中的地方一致。 阿鱼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不住,叔叔,我给你下了蛊虫,我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肯放他们离开,我就会让医者给我止血。” 这是个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但齐恒已经没有办法,唯有自己豁出一条命来,才能让暂时制住阿鱼那。 “叔叔爱惜性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北蛮的将来,侄儿劝叔叔大局为重。” 他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深了几分,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自己胸口划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阿鱼哪来不及喊痛,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但倒下只是一瞬间,到底是北蛮第一高手,只不过是疼痛,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若这点痛都忍耐不了,他又怎么能坐上今日的位置。 “小子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子痛可不算什么。” 尽管阿鱼那面色已经毫无血色,但他依旧撑着身子从位置上走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人敢小看阿鱼那的本事,金廉与乌延抽出武器,方毅则死死护着娇娇。 然而还没等阿鱼那动手,他便口鼻之中便有黑血喷出! “这是怎么回事?” 齐家这小子又做了什么? 不对,若是蛊虫,是绝无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蛊虫具有排他性,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只能中一种蛊毒,可据他所知,齐家小子种给自己的蛊虫并不带毒。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下得毒? 阿鱼那狐疑地扫了众人一眼,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想要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自己人这一说! 泛青的面色无疑告诉众人他现在身中剧毒! 很快,娇娇身上也出现了同他一样的症状。 “是你?” 阿鱼那见迟迟没有人冲进来,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他们的人想来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小丫头,你什么时候下得毒?” 阿鱼那死死盯着娇娇,这毒实在太过厉害,自己现在居然一点内力都凝不起来! “就在你日常喝的奶茶之中,你已经十分小心了,但你万万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打着替你试毒的理由,给自己下毒!” 阿鱼那的确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每次与他见面,总会有人对自己进行瘦身,其中也有擅于用毒的高手,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将毒涂在嘴唇上。 “你记得你送给我的北蛮胭脂吗?” “我日日都在用它,将自己装扮起来讨你欢心,那些人只会检查我的身体,却不敢贸然查验我唇上的胭脂。” 说罢,娇娇立刻对着乌延命令:“还愣着做什么,就趁现在,杀了他!” 乌延立刻拿着剑冲了上去! 乌延的武功是三人之中最好的,但与阿鱼那一比,却十分不够格。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阿鱼那眼底杀气一闪,忍不住讥笑。 这话倒不是嘴硬,与寻常高手不同的是,他是横练的硬功,就算没有内力,也只能削弱他一半的威力。 但剩下一半,足以对付眼前这个女人! 金廉当然知道乌延不是阿鱼那的对手,冷冷一笑提剑冲了上去:“那加上我又如何!” 有了金廉相助,乌延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两人平日里头虽然喜欢斗嘴,但关键时刻却无比默契,谁都不给对方拖后腿。 “攻他脖子!” 娇娇用尽全力,冲着两人吼道! 然后一口黑血吐出,吓得方毅急忙抱着她躲到一旁! 两人当然听到这话,顿时默契地改变了攻击的方向。 “小心!” 金廉被阿鱼那拧脱了胳膊,腹部还被他踢了一脚,整个人重重摔到了方毅脚边! “大人你没事吧?” 方毅怀里头死死抱着无法自己站稳的娇娇,根本腾不出手来扶他! “不愧是北蛮第一高手。” 娇娇艰难地指了指角落,示意他用将烈酒与油打翻,然后点火! 方毅看了一眼周围,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行的,周围都是陈年老木,为着装饰还特意用了十分易燃的绡罗,若真烧起来,只怕咱们也出不去。” “你只管带父亲走,不必管我,我中毒太深,就算出去,也活不过两个时辰。” 娇娇用尽力气冲方毅一笑:“只要阿鱼那一日不死,北蛮人心便不会散,母亲的苦心也就白费了,你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方毅咬了咬牙,立刻松开了抱着娇娇的手。 金廉瞪着跑去放火的方毅,恨得眼里头都要渗出血来! 显然,这小子有事瞒着自己!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乌延那边传来一阵惨叫,等他反应过来,乌延的脖子已经被拧断了,整个人软软地摔在在上,而阿鱼那的脖子上被她手中的剑对穿而过,虽还有一口气,但绝不生还的可能! 竟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乌延!” “媳妇!” 方毅咬着牙,红着眼,将那一整坛油泼在阿鱼那的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燃着手臂那般粗的灯烛打翻在地。 火一挨到油,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 趁着兵荒马乱的时候,齐恒冲了过去,用力在阿鱼那的脖子了添了两刀,确定对方他死得不能再死之后,冲着娇娇爬了过来。 娇娇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看着方毅背着人逃了出去,放心地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的人会保护好岳丈。” 齐恒微微一笑:“我们从来就不是叛徒,我们的来生之约,可别忘了。” 娇娇闭着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这小子还算可以,倒也配和自己谈一谈来生。 第258章 振作起来 这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里头大部分人,几乎无人生还。 金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成定局! 他看着一脸沉痛的桑鬼,默默背过身去,不再开口说话。 痛失爱妻的方毅提出了请辞,自动为她守陵。 虽然,那里只是一个衣冠冢。 来劝他的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但方毅心意已决,无论他们怎么劝,都无法改变心意。 “随他去吧。” 桑鬼知道方毅心死,即便勉强也毫无意义。 “那大人那边?” 桑鬼考虑了一下,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也只有自己能做这事了。 “我去看看大人,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千万不可松懈。” 阿鱼那的地位崇高是不假,但正因为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代表着他手底下那些人虽无高贵的出身,但却绝不是随意可欺之人。 他们不认皇权,只认赏识他们,给他们机会出头的阿鱼那。 阿鱼那一死,他们必定会乱! 想来阿鱼那的死讯北蛮那边应该已经收到,很快北蛮就要开始大乱,他们等的机会就要来了。 桑鬼过去的时候,金廉依旧背对着人躺在床上,看着原封不动的食物和愁眉苦脸的侍从,桑鬼示意他们退下。 “听说你连着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当真想让自己饿死?” 桑鬼叹息一声,将他的肩膀掰过来,对着自己。 “我只是有些难过。” 与之前数次的伤心相比,这次金廉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伤心难过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 乌延跟着自己这么久,平日里头两人打打闹闹,自己早就不简单的只当她是下属,而是一个聊的来的朋友。 还有娇娇,是自己一点点养大的女儿,从小小一只,养的亭亭玉立,如花朵一般。 没想到如今一个被拧断了脖子,一个中毒葬身火海。 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从前自己难过时候都是桑鬼开导自己,引自己走出迷途。 但如今,他做不到不怨不恨,自然也不愿意桑鬼在自己跟前晃悠。 方毅在自己醒来第一时间就将娇娇写给自己的绝笔信递给了自己。 上头将前因后果写的很清楚。 作为父亲的金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当初桑鬼利用娇娇进入齐家,本就是别有目的,却没有想到齐家突然改弦易张投奔北蛮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用桑鬼指点娇娇也知道阿鱼那在北蛮人心中的地位。 何况齐家突然反水实在令人生疑。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齐恒对她竟然存了真心,尽管这事对于他来说没有好处。 不仅没有好处而且还会落个骂名,可齐恒依旧不肯退缩,愿意帮倾力相助。 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还有对娇娇的情感。 两人配合默契。 一起杀死阿鱼那,他们缺一不可,一个下蛊,一个下毒。 双管齐下才能让乌延他们有机会成功刺杀阿鱼那。 但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金廉失去了女儿,方毅失去的妻子。 对于金廉的难过,桑鬼怎会不知,细论起来,她同乌延相处的时间远远长于金廉,更何况还有娇娇,虽不是她骨血所化,但也不是毫无感情。 到底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并且寄予厚望的孩子。 只是桑鬼的感情更加内敛,更加不露于人前。 “她们不会白白牺牲,等我们打下北蛮统一天下,还他们一个盛世告慰同她们一样,为着有个盛世出现的无数英灵们。” 从桑鬼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金廉尽量不将坏情绪迁怒于她。 “我明白,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情绪。” 桑鬼理解的点点头:“你要尽快使自己走出来,大局为重。”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鱼那的死讯已经传回北蛮,现在北蛮群龙无首,底下的人肯定会起乱子,谁都想瓜分蚕食阿鱼那手里头的势力。” 趁他们内乱的时候,正好积蓄力量给予他们惨痛一击。 桑鬼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尽快收复被北蛮霸占的燕池十二地。 这些地方实在太过重要,不能长期脱离他们的控制。 否则后果很严重。 现在是他们故意阻断了他们的兵力,也尽量劫杀可能会对于他们有所用途的人才。 这些人无论处于被迫还是自愿,但他们一旦被北蛮人利用,就会对他们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但暗杀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但眼下大周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夺回这些地方。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他们这样强取豪夺的行为,在那些老迂腐的眼中自然和强盗没有什么区别。 但与其让这些地方落在别人的手中,将来成为对付自己的利器,倒不如自己主动些,接手这些地方。 反正要想打天下,最不能讲的就是道理。 但只有燕池十二地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夺取天下的关键时刻,外头豺狼环伺机,他们再不抓紧机会,就难了。 “但你知道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要想击垮他们,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需要你。” 桑鬼的手重重压在他的肩膀上,将话落在金廉耳朵里头。 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金廉重新振作起来。 对,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不能让娇娇她们白白牺牲。 北蛮这些人,该死! 因着抱着这个想法,金廉做事一改往日的温吞犹豫,倒有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样子。 阿鱼那一死,北蛮果然乱成了一锅粥,现在人心涣散,犹如一盘散沙。 他们等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如何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赶出他们的地盘是他们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熟知桑鬼心意的金廉头一个站出来,自告奋勇地提出由自己带兵偷袭北蛮人的王庭。 王庭被攻陷,他们肯定会回援,自然不能两头兼顾继续往南推进。 一旦自家后院起火,这些北蛮人就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除非,他们不想继续在北蛮称霸一方。 第259章 出征伐蛮 为着北征的事情,金廉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着,忙忙碌碌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看得桑鬼担忧不已,他虽在年岁上算是年轻,但这些年下来奔波劳碌又没有好好调理,身体早有些亏空,经不起这样煎熬。 但对于她的良言,金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桑鬼知道他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生怕他到时候冒进,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默默给他身边多派了几个稳重心细的军师以防万一。 面对桑鬼的殷切叮咛,几个军师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这次北征绝不让大人因情误事。 甚至,桑鬼还给了他们一些无色无味,能使人快速昏迷的药物。 “夫人何需如此,我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一个手刀就解决的事情,何必讲这些弯弯绕绕......” 开口那人有些虎,众人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不敢啰嗦。 “真是,谁的丈夫谁心疼,叫你这笨手笨脚的打坏了咱夫人可得心疼。” 待散会之后这个憨憨被自家老爹拎着耳朵教训了一顿,疼得真喊娘。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 很快就到了出征的日子,桑鬼给众将军饯行之后,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看不到大军的影子,方才从城楼上下来,慢慢步行回到家中。 现在屋子里头就剩下自己一人,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从来不信鬼神的她鬼使神差地转到供奉着神像的屋子,供了香,虔诚地对着神像拜了下去。 希望这次北征能够大捷,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这次北伐的大军大约带了五万人马,因着计划,这些人被分成五股,少的只有几千,多得大概两万。 原本金廉作为全军中地位最高的人应与三万大军同行,但他自认为自己不是将帅之才,于是便将帅印交给了桑鬼亲信,由他们兄弟两自己看着办,而不顾众人反对,带着几千人马负责偷袭。 当然,带得人虽少,但将士的命也是命,金廉还没有自大的到认为光凭自己一人就能成功,还另外带了两个军师一路前进。 “若是到时候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只管说,不必在意我的身份,我们这次是要将那些北蛮子给打服,可不是为了个人恩仇肆意妄为。” 虽然他深恨娇娇与乌延是死在北蛮人的手里,也一心将啖其肉饮其血,但大局为重这四个字还是时时刻刻被自己拿出来自我提醒的。 就怕一时糊涂,坏了整个计划。 见他如此说话,众人顿时对他生出好感,点头答应。 “北蛮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拥有自己的斥侯与暗探,大部军是为了迷惑他们,有他们在前头牵制,北蛮那些人会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燕池十二地,一时半会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人。” 正如军师说得那样,他们这支人马一路北上并未遇到太多阻力,很快就到了两国的交界。 “这里是我们最后的补给站,若粮草中途断了,则会十分麻烦。” 北地苦寒,依旧保留着先人们逐水草而居的习惯,是以王庭所在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所变化,虽然他们有七成把握可以顺利按着计划找到王庭所在,但三成未知足以给他带来功亏一篑地危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好在,金廉早就发现洋薯这个东西制成干之后甜味会大大提升,而为了更快的补充能量,他还让人特意多加了些糖进去。 除了洋薯之外,他还特意在军粮之中准备不少干饼与肉干,轻便的同时还能尽可能地减少因粮草不足可能带来的伤亡。 “听说这城里头有不少人家豢养了獒犬,这些獒犬十分擅长狩猎,能适应北蛮的气候,你想法子多弄些过来,要有可能,连驯犬人也一并弄来。” 战马金贵,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杀马,但这些獒犬就不同,真到险境之时,用它们还能顶上一阵。 “另外让将士们自查一下,身上穿的兵甲棉袄若有不够御寒的及时上报,我让人去采购缝补,另外每人多发一条厚腰带,火石火折也要多带一些,还有驱寒治伤的药,让医官制成小袋,每人带些身上,一来可以应急,二来可以减轻运输粮草队伍的负担。” “明白。” 底下的人一一记下,各自领命而去。 北地的风雪比南边要来得更早一些,他们必须趁大雪来之前,攻下王庭。 经过简单的休整之后,他们正式出关,进入北蛮地界。 北蛮王庭在草原最腹地,抬眼望去,茫茫草原之上皆是野草,若非有经验的人带着,他们只怕没多时便会迷路。 “我们走了多久了?” 金廉伸手抹了抹脸,草原上的风刮得有刺骨生疼,和众将士一样,他的脸上手上都裂了好几道口子,一碰就生疼。 有许多人还生了冻疮,但好在都是坚毅的汉子,饶是如此,依旧苦中作乐调侃这手上的冻疮倒像是累累珊瑚珠子,看久了也还挺好。 “半个多月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在十天之后,到达王庭。” 好在老天也在帮忙,这次他们十分顺利,虽也绕了几次弯路,但很快就被纠正了过来。 “让斥侯们先去探探,等他们回信再定计划。” 金廉看了看天色,下令原地扎营,生火造饭。 “听说北地多狼群,你说要是我们遇上的狼群怎么办?” 金廉从前在皇家的驯兽苑里头倒是见过几个小狼,只不过成年的狼不是能被驯服的,那些小狼还没睁眼就被弄回来,从小跟狗玩在一块,一点野性都没有。 问这话的时候金廉不过是一时好奇,但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半夜的时候,果然遇到了狼群偷袭! 好在这些狼并不多,加上他们带了不少獒犬,一番折腾之下,这些狼倒是给他们当了军粮。 “真是奇怪,狼群最是警惕,只会攻击落单的人兽,怎么好端端的会冲到营帐里来?” 第260章 溃不成军 “说不定这些狼是晕了头,饿晕了呗!” 一话一出顿时弄得大家哄笑了起来,唯有军师与常年居于北蛮交界的将士没有笑。 “事出反常,大家都小心些。” 金廉除了命令大家小心,加强巡卫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他们距离王庭的路程就剩下三天,离得越近,他们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奇怪,王庭附近的防卫这么松懈的吗? 金廉不敢大意,急忙将人马分散,隐藏起来,免得打草惊蛇。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所能想到的陷阱都没有出现,就是纯粹的人烟稀少。 “真是奇怪,难道北蛮人将王庭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北蛮人虽不比大陈大周那些人丁兴旺,但却也不少,男人们在前头打仗,女人老人还有孩子自然就留在了王庭之中。 虽也有许多人分散在其他部落,但王庭里头的人总体来说还是诸多部落之中最多的。 粗估估,至少也该有近万人,这么多人聚居一处,加上他们蓄养的牲畜,怎么着也得五六百个帐子。 草原深处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地方并不多,所以王庭位置虽每年都是固定,但也不会差得太远。 很快派出去的探子回来,还带了几个落单的北蛮人。 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再不然就是体弱的女人。 见了他们这些汉人,那些北蛮人显然硬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透露他们之中的有用信息。 但金廉手底下人才济济,又岂会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不过一日,原本还有些骨气的北蛮人就松了口。 原来北蛮人为了挥师南下,不顾众人的反对,强征了不少年轻的男人,导致留在王庭里头的男人比往年少了许多,但偏偏近几年他们内部发生了许多矛盾,于是那些人就借着这个时机对留在王庭的人动了手,抢了不少女人还有牲畜,有些骨头硬的就被直接杀死,老人孩子们没有庇护,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只能设法逃走,是以整个王庭现在一片混乱。 死人的尸体引来的狼群,他们又要提防同族的抢掠,又要提防狼群的偷袭,实在无力维持王庭往日的风光,无奈之下只能分散开来,各自逃命。 “你们倒也不怕你们的王回来见着王庭宫帐被拆,找你们算帐。” 王庭宫帐向来是北蛮王族的象征,虽比不得皇宫那般富贵,但里头值钱的东西也不少,难免引人觊觎,那些落单的人被他们各种手段吓到到也实诚,只说他们将王帐里头的东西分开存放,也不走远,等安全了自有联络的方法,赶在他们回来前将东西原样装好就行。 金廉听了这话,顿时被他们给弄笑了。 这些北蛮人还真是个大聪明! 金廉不指望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是如何联络,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机密,并不是随便抓个北蛮人就能套出来的。 “那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金廉注意到军师的眼神,显然是动了杀念。 但他很清楚,他们是过来打仗的,可不是过来屠戮无辜的。 “找人看好他们,不许苛待,等战事结束,放他们各自归家就是。” 很快,有用的消息传来,经过一番部署,他们选择给那些北蛮人来得分而吞之。 正如那此人所说的那样,现在北蛮内乱使得原本就人手不足的情况更加糟糕,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占领了王庭。 “这些北蛮人还真是不堪一击,只可惜我们这次没能抓住什么有用的人,只抓到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对于没能抓住有份量的大鱼,众人们难免有些遗憾,没有大鱼就意味着他们手里头的筹码不够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没关系,我们偷袭王庭本来就是为了扰乱军心,算算时间,北蛮人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很快就会撤兵回攻了。” 毕竟北蛮人同能屈能伸的汉人并不一样,他们一直笃信他们的神就居于王庭神像之中,更何况,若他们无法夺回王庭,那无异于是向天下宣告他们的无能。 一来一回之间,北蛮人疲于奔波,正是脆弱的时候,若此时他们的人能够抓住时机,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桑鬼亲自提拔上来的人,自有他们的长处。 “将能用来作战的材料都毁了,至于那些俘虏,统统带回去交给守关将领,也算我们卖大周一个人情。” 见将那些不驯服的北蛮人收拾的差不多,金廉一把火烧掉了他们不能带走,但却可以给回援的北蛮人提供帮助的东西,带人扬长而去! 等他们带着俘虏回到关内,桑鬼派来传信的人已经久候多时,听闻他们将回缓的北蛮军打得落花流水,虽不能全部歼灭,但剩下那些残兵弱将已经无力回天,不能再对两国之间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大周当然知道这次是承谁的情,于是派了使者前来与之联盟,桑鬼已经答应,现在两国已经成了盟友,行事之间自是多了许多顾虑。 “大周新皇登基,为了稳定人心,便将攻退北蛮的功劳都让给了他们,只不过一个十岁的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金廉微微一笑,倒是有些好奇,傀儡皇帝背后又是哪个氏族在摄政呢。 “夫人早知大人会有此一问,小皇帝自然还是李家的人,至于幕后氏族,夫人说等时机成熟,大人自会知晓。” 来报信的是个新人,金廉对他印影不深,只知道她从前是跟在桑鬼部下一个将军,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去打了场仗,这小子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听关内的官员说,你办事十分得力,不愧是夫人提上来的人,年轻人好好干,以后自有你的锦绣前程。” 听得金廉对自己肯定,那人脸微微一红,飞快转移了话题。 见他询问自己的归期,金廉仔细想了想,眼下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自然是归心似箭。 “去和夫人说,我们不日就起程回家,最晚一个月就能到家。” 第261章 至尊之位 金廉还是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月,半路上遇到逃难的北蛮人,顺便关照了一下。 北蛮人虽然有种种不是,但却有一身傲骨,面对强敌,明知毫无胜算,但也奋力杀敌,两千多人全部战死,竟无一人投降,倒让金廉他们刮目相看! 于是金廉就多花了两日时间,将这些人忠义之士安葬,不让他们曝尸荒野,魂无可归。 对于金廉的晚归,桑鬼倒是没有意外,反而没少夸奖,倒让金廉十分受用。 北蛮人一除,大陈那些软骨头又支棱了起来,没少给他们添堵,于是桑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人追着他们打,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女君,如今却和那些造反的没有什么两样,大陈那此软骨头简直自讨苦吃。” 看着被打到丢盔弃甲的大陈军,金廉忍不住一阵唏嘘。 但唏嘘归唏嘘,在如何处置这些丢人现眼的败类时,金廉可没心慈手软。 他们与大陈的这场仗从冬天打到了来年秋末,终于在小年之彻底定下胜负。 成王败寇,他们一路张扬,大大方方地打回了国都,毫不客气地将那些鸠占鹊巢的人给清理了出去! “等过完年,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我已经知会了礼部那些人,将我们登上宝座的仪式弄得盛大些。” 金廉知道桑鬼心里头憋着一口怨气,如今他们算是苦尽甘来,扬眉吐气,这场仪式恐怕会成为大陈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 还好他们家底厚实,不然还真要被那些文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罪名无非是当位不正,穷凶极欲,罔顾民计等等。 “听说北蛮人骨头都硬,我当时为了立威,连杀数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但他们却无一人屈服,倒真让人敬佩,他们比起大陈那些软骨头可强多了。” 不是金廉死纠着这些软骨头不放,而是那些软骨头为了求生,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了,听闻桑鬼好男色,连连上书将族中稍有姿色的男子都送进宫来,大有任君挑选的意思。 桑鬼没空管这些事情,金廉也不客气,将这些谄媚东西一并给清理出宫,顺便给了那些往宫里头送这些添堵玩意的家族一通猛捶,一时间倒让他们安分了许多。 当然金廉之所以如此嚣张,全是他们之前一场场胜战打下来的结果。 一通硬手段下来算是彻底将他们给震慑住了。 “这一年来,我们多少次死里逃活过来的,又死了多少将士,若我们拿了天下之后还这样畏畏缩缩,岂不是让人笑话?” 金廉冷哼一声,给了桑鬼一记白眼。 桑鬼无奈摇头,这家伙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如果想要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就必须名正言顺,于是之前桑鬼留下的人起了很大作用,利用舆论将事情的真相进行了美化加工,又利用百姓最笃行的天命之论将她的身份慢慢扭转过来。 好在桑鬼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女君,如今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在这一点上,即便是那些最迂腐顽固的老臣文士也无法反驳。 不过以桑鬼雷霆手腕,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公然与她对着干的臣子派系,几乎所有站错队伍的世族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清理。 一项项罪名罗列下来,能留下一口气已经算不错的。 等桑鬼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的礼服也已经准备妥当。 看着做工精美繁复的礼服,金廉有些出神。 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与桑鬼成婚的那日,也是穿着这样繁琐的礼服,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如今虽礼仪流程依旧繁复,但自己却在实权握在手中,与当日作为一件礼物,徒有虚名的感受不同,如今再无人敢以女君赘婿这个名头来嘲笑自己,轻视自己。 他们一路走来如此艰辛,现在终于可以登上这至尊宝座,可权利迷人眼,今日桑鬼与自己是夫妻同心,那将来呢? 他们会不会也是举刀相向的时候? 桑鬼刚一进门就看到金廉对着礼服发呆,面上似喜似忧,仿佛并不单纯地开心。 两人一路磕磕碰碰走来,经历了太多,桑鬼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这人八成又在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了。 桑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倒吓得金廉一个哆嗦。 “你来了,我让人给你准备茶点。” 桑鬼拉住了他,示意他不着急要茶点,而是将一张盖着大印的诏书递给了他。 这是一张废除后宫制度的诏书,虽不能保证千秋万代的传下去,但在桑鬼死之前,这无疑是给金廉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有后宫就意味着他地位不会受到那些想送人进来世族的威胁,没有后宫就意味将将来继承王位的一定会是他们两人的血脉。 自然,这张诏书发出去,会引来什么样的非议,但诏书的末尾已经将责任都推在了桑鬼自己头上,那些人就算不服,也不能越过桑鬼,将这事怪罪在自己身上。 对于她这种无疑是挑战先祖规矩的行为要承受多大的压力金廉不会不清楚,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并没有拒绝这张诏书。 这是他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大的保障。 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新帝正式登基。 两人身着华服,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随着仪典乐起,缓缓登上了那座至尊之位。 这场仪典将被以极其耀眼的方式被人们记住,作为盟友,几乎所有人能赶来参礼,也让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人歇了出来挑衅的心思。 桑鬼不愿意沿用旧陈的年号,于是便着人改了国号,启用了新的年制。 两人互相牵着对方的手,站在高处,缓缓俯瞰立于下方的众人。 如今天下初定,在这自陆地之上,唯他们所在的国度最为强盛,已经没有势力能够威胁到他们。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们知道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付出许多努力。 仪典结束之后,又是一场盛大的宴饮,他们设宴款待前来恭贺的各路使者以及有功之臣。 宴会上轻歌曼舞之后,就该进入正题,虽不能在宴会上正式封赏这些功臣,但略提点一二,先知会一声还是可以的。 桑鬼深知如何与这些人打交道,谈笑之间恩威并施,将一国之主的风范尽数显露,倒是金廉佩服不已。 而对于前来恭贺的使者,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桑鬼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为难他们。 论起封赏,自是属东南两境和香山岛为首一派最为丰厚。 其次就是按着投靠次序先后与功劳论赏。 当论到如何处置北蛮俘虏的时候,因着娇娇的死,金廉与桑鬼态度一致,将他们发配做苦役,虽没有大肆屠戮,但却能教他们多受些苦楚,既保全了他们的仁德,又让他们吃尽苦头。 这种事情其实有些无聊,只是今日他同桑鬼一样都是主人,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借着更衣的借口出去躲着,虽换了常服,但仪制摆在那,厚重的礼服勒得人生疼,坐着这么久,他整个人的笑僵了,只觉得腰疼得厉害。 但他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得体的样子。 正当他发愣的时候,突然下边传来一个使者自报家门的声音。 “大周使者金镜奉大周皇帝之命,前来恭贺二圣登位之喜,愿圣人千秋万岁,事事安康,国富民强!” 第262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金镜? 对方姓金? 金廉有些意外,急忙伸手撩开碍眼的珠冕。 “你姓金?” 似乎是明白他在问什么,对方抬起头,微笑回答。 “承圣人庇护,我乃大周金氏一族,与圣人同出一脉。” 这下金廉彻底绷不住了,若非一旁的宫人死死拉住自己的袖角,只怕自己当场就要冲下去拉着人刨根问底来。 桑鬼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替金廉圆场。 “都说金氏一族人才辈出,虽之前历经苦难险些灭族,但先人福泽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我看你年纪虽青但却颇有此才干,又听闻人说起金氏一族的人六艺皆通,等会宴饮结束便暂居宫中,正好公主皇子近来对琴棋一道颇有兴趣,也好讨教一二。” 那人立刻恭敬叩谢,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金廉虽急切地想知道金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但也知道今夜自己必须同桑鬼一行,只能压着心思,熬到天亮再说。 桑鬼虽是海量,但为了照顾不胜酒力的金廉没少替他挡酒,回到房中已然有些醉意,换了衣衫之后便沉沉睡去。 金廉知道等明日天还未亮,她又得起来处理事情,也不打扰她,自己默默地躺在床榻一侧,不敢轻易发出动静。 她这人一向觉浅,若被吵到,只怕又是一夜无眠。 等第二日趁桑鬼离开之际,金廉立刻将宿在宫中的金镜招来,细细询问之下,方才知道金家所经历的事情。 当初老皇帝死得突然,严氏架着傀儡皇帝上位,与之一向不太对付的金家就成了他们用来杀鸡敬猴的那只鸡。 一时间朝堂上血雨腥风,尽管金家入仕的那些人已经十分小心,但架不住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他们整治的几乎灭族。 但好在有贵人出手,才没叫他们彻底覆灭,他们这些不孝子弟听从贵人的指点,低调做人,隐去身份,逃出国都,隐于乡野,终于等来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今金氏一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平日里头能当家作主或颇有才干的族人都被严氏给害了,虽现在有贵人相助,但想要恢复从前的风光,至少还得等上十年二十年。” 新一拨的子弟中最大的也才十来岁,虽也有天资过人的,但要等他们重新科考入仕,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金廉当然知道他们需要时间,现在有他撑腰,那些不长眼的人自不会贸然打金家的主意。 “对了,你可知道那位帮助我们的恩人是何方神圣?” 面对金廉的问题,使者自不会隐瞒。 “那位贵人虽未明示自己的身份,但以小人与长辈们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陛下。” 其实这个问题金廉自己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一时半会,他不敢放心猜测。 桑鬼居然肯因为自己的缘故,庇护自己的族人? 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但这个理由金廉自己也找不出来,当时自己落难,金家又不是大陈的,桑鬼自己也自身难保,要知道贸然插手别国内务可是大事,不仅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就会因此使得之前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 桑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金廉默默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凝视上镜中那张脸。 他手指轻轻拿起一把梳子,将上头遗落的头发给收集起来。 若非大陈宫内有旧制,新帝登基之后前三日不可打理宫室内,否则他还拿不到从桑鬼头上梳落的头发。 隐隐的,上头夹杂着几根白发,都说操心的人老得快,桑鬼也就比自己大上一点,却没想到夫妻两人都有了白发。 金镜已经同自己表态,从此之后,金氏一族以彻底臣服于他们,绝无二心,也会好好辅佐新帝,虽不能保证两国之间永无战事,但只要他们还活着,两国之间就绝不起纷争。 此一来,算是四海之间,算是彻底太平。 金廉忽然有一种捡漏的感觉,自己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到底存了多少水分,他不是不知,只是没有想到最信天家无情的桑鬼竟愿意以这样大的诚意来换得自己的安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金廉将落发收集在一处,又从绞下一缕头发与之混在一块,手指翻飞之间,竟编出了一对同心结。 这手艺还是从前在家时,家中一位老嬷嬷教给自己的,当时自己不过是不想让老嬷嬷伤心,才静心学了一下,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桑鬼累了一日,到就寝的时候才发现金廉竟不在宫中。 “人呢?” 桑鬼望向周围,宫人只说圣人去了厨房,想来是弄宵夜去了。 从前他们落难的时候,自己胃口大,睡前总要吃些什么才能入睡,这个时候某人就会亲自下厨给自己煮一碗面来。 没想到多日不见他下厨,今日却突然起了兴致来。 “你们先退下。” 桑鬼卸下华服钗环,洗净面上的脂粉,正想拿起梳子梳头,却突然发现放在梳妆盒内的那枚用绳子串成项链的同心结。 这手艺略有些粗糙,显然不是宫人的手笔。 她伸手拿起那枚发结,嘴角微微勾起,听闻外头传来脚步声,默默地将发结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怎么今日突然起了兴致下厨了?” 见金廉打开食盒,里头放着一碗细面,桑鬼看着细细的面条,忍不住笑问:“从前你做的面条比今日的要粗上许多,今日这面又是什么新花样?” 金廉目光落地她那修长的脖子上,忍不住微微一笑。 “今日这个,叫做同心面。” (完)